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qisuwang.com--【苏飞】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误闯他的国 作者:夜七夜 【文案】   命运是一个调皮的小孩,爱开玩笑却并无恶意。 某天,命运望天思考:为什么现在明明的相爱的人走到最后却以悲剧收场?良久,命运想通:或许是阅历不够丰富,不懂得珍惜吧。   命运决定选出一对注定的恋人,让他们天各一方各磨其志。终于有一天,命运认为时机成熟,然后她便冒冒失失地闯入他的国度,开始了一场浪漫温馨的都市艳遇爱情。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天作之和、都市情缘、情有独钟。   初相见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时光沙漏。   那是公司部门里的庆功宴。因为刚刚完成了一个大case,便有同事提出出去好好庆祝一番。身为主管的她自然缺席不得。   平时除了陪客户不得不出入这类场所外,她一直是对这种场合敬谢不敏的。就象现在,她依然不适应,因此匆匆找了借口提前离开。其他人玩得很酣畅,便也没有太过难为她。   刚关上包厢的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喊声,惊喜里透着丝讶异,“景安?是你吧?”   她转过身去寻找声源,出声人立即快步走上前来,双手抓着她的左腕,夸张地摇着,“是景安对吧?”   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这使得她不得不眯着眼睛打量了眼前的人,几秒后她才开口,“我变化有那么大吗都让你认不出来了,我认你还认你得挺快的。”是好久不见的伊胜茹。这几年主要是靠着短信电话联系,由于个人原因景安一直不肯见她们。   “不是,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景乐呢。太像了你知道吗,死丫头这么久了也不肯露面,你想让我相思成灾啊?”   前半句她说的显然是废话,双胞胎哪有不像的理?   不过也可能指的是气质,就连自己有时候也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景安还是景乐不是吗。   连知情的亲戚每次见到她也不管她爱不爱听,总要来一句“哎呀,现在变得和你姐姐一样文静喜人了,每次我都以为看见了景乐呢。”而尚不知情的人呢,见了她就问“景乐啊,怎么不见景安呢?”弄得她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忡怔间,胜茹已经拉着她往长廊尽头走去,推开门又是闹哄哄的场景。   她很快注意到,这个包间和其他的其实大有不同,其他包厢都是一个整体大空间,而这里却被分割成三块,各自用透明玻璃隔开,每一块的面积和普通包厢一样。用于打桌球的那一间显得安静惬意。而这里却喧哗不已,歌声呐喊声交相融合,混杂在一起刺激得人耳膜生疼。用餐那间暂时了无人影。   这里的豪华奢侈还真不是像她这种人能承受的,一般情况下她很少有机会见识,连公司里招待大客户都没有这么气派。   胜茹就这么拉着她走过去,一路上不少人抬头看向她,不过是短暂的一瞥,然后又匆忙低头该干嘛干嘛。在一个麻将桌前停了下来,胜茹对着她一桌人说:“我这有个朋友,我就不玩了,”她边说边环视了一下周围,其他人看似都忙得甚欢而不得闲,只有对面男人身边这位佳人看起来蛮悠哉,于是眼光最终在他身边定住,“江少,麻烦你女伴代劳一下可否?”   一桌的人闻声都将目光投向她。他也是,但所有表情都是冷冷的,不像其他人,至少带着起码的微笑。打量她的时间不过一秒,然后他垂下睫毛,算是默许。   她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他身边的女伴来,长的婀娜多姿弱柳扶风的,整个身体差些就全贴到了他身上。婀娜多姿听见胜茹的建议姣好面容轻轻一皱,娇嗔着覆在他耳边撒娇道:“逸,可是人家不太会欸。”   这边的环境也许是靠近角落的缘故显得静默安寂,因此刚才的话虽然是耳语,娇艳欲滴的声音却漫浸了整片空气。   她突然就想到一部小说中曾经写过关于女人讨宠的绝招——要将“我”说成“人家”。还以为这只流行在童话般美好的少男少女之中,却没想到在都市成熟男女中也如此受用。这般想着便不禁想笑,但周围人太多却又不好出声,于是只能由着嘴角扯起弧度,却不料一直低头的他像是感应般猛抬头,正好对上她即将绽开的笑容。她尴尬地顿住,尔后将尚未完全笑开的表情转换成一脸歉意,这样戏剧地转变令他有些忍俊不禁。   这次倒是看他看得很清楚,刚才在走廊上撞到过。那是她被同事执意灌酒后,可能是空腹的原因,忽然感觉一阵反胃,便急着跑去卫生间,途中不小心撞上了。当时情况太急也就只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就溜了。看他的眼神,陌生木然的,应该没有认出来。   兴许是角度的关系,或者灯光照明度好,他的五官显得很清晰。浓墨色剑眉下一双桃花眼,有着勾魂的魅力,活像一个摄魂的妖精。高挺的鼻梁,合着饱满的薄唇,线条清晰的轮廓,堪比最新时尚杂志的封面优质男。而从这里这般气派的环境看来,他自然也有相匹配的身价。这样的认知足以击碎她长久以来关于“上帝是公平的”无知信仰。   不期然他却左手轻抬,食指优雅地指向她,随意地说道:“那就她来吧。”   这下除了他,剩下的人都错愕不已,包括她自己。   望着他眼里不容反驳的坚定,胜茹也不好自讨没趣地拒绝。他们这群人都了解,他做出的决定,无论事情大小,一般是不容轻易更改的。况且他们从来没有违背他意愿的习惯。说到底,阶级在哪里都是存在的。   叙旧随时可以,眼下不得罪眼前的大佛才是当务之急。不等她拒绝,胜茹便识趣地拉着她在位子上坐下。   几局下来她便有些坚持不住,期间恰好桌球房过来一个人,便叫了来顶替上去,用眼神询问过他的意见,他倒也没有再刁难。她这才得以脱身。   和一大桌陌生人坐在一起本就感觉局促不安,哪里来的多余精神玩这些?何况还今年都没有再经手过。桌上的都是高手,因此她不得不用上十二分小心加谨慎才不至于在他们面前出太大洋相。刚才的几局她都是屏息凝神,小心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之后她便一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和胜茹叙旧。太久没见胜茹恨不得将几年来积压的话倾数倒出,一边责怪着她以前的无情一边自言自语地商量着以后定然不会轻易让她再缩壳不见人。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魂甫定中,只是听着胜茹的碎碎念。偶尔瞟到桌上还在砌长城的几人,眼睛看向那些方方块块时还带着一丝后怕。胜茹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安安你还没男朋友吧?”   这边一行人听得胜茹的问话竟也顾不得生疏,亦或是他们从来就不分亲疏,一边打着牌一边凑来玩笑道,“胜茹你是想做月老么?要不从我们这里面挑一个?”   胜茹佯装生气地瞪了那人一眼,又将注意力拉回景安身上,“如果真的没有下次我帮你介绍几个认识认识。或许就看对眼了呢。”   她有些窘迫地胡乱应着,心里有些生气胜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提到如此私人的问题。为了掩饰不自然的尴尬她只好随便到处打量着,却不期然他正好看向这边,两人眼神便不可避免地在空中交汇,空气立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使得她只好又匆忙将视线来回到胜茹身上。   刚才阿冰来代替她的位置时他便感觉到她那轻微的释然。像是被困住的人得到赦免令般雀跃。后来她偶尔投来的带着一丝后怕的眼神他也注意到了,只觉得好笑。从没有见过谁被一副麻将吓到这般地步。   会叫她来接替伊胜茹完全是因为她那个笑。一开始以为她是嘲笑亦然的,但之后的长时间内无论亦然说了什么她都听而不见,彷佛一切与她无关。他这才试着推测或许刚才真的误会她了。才第一次见面,也犯不着无缘无故的惹起是非。   而后来的相处也的确证明,她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胜茹的脾性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说到做到向来是她的人生信条。因此隔三差五她便要被胜茹“骚扰”一下。被拉去之后无非就是充当个透明人骗吃骗喝一通。多数时候她是推辞的,只有实在捱不过时才去的。虽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和他们相处也较为轻松,但到底白吃白喝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可自己回请他们的话,先不说自己没有那个资金,就算有别人也说不定愿意买你的面子。终究是要欠了人家的,这样的便宜还是少贪为妙。   所以后来不管胜茹如何软磨硬泡她皆是断然拒绝。没想到隔了几日倒真的清净了许多。   傍晚的街道夕阳光辉仍在却已经华灯初上,景安望着公交车开来的方向绝望地翻着白眼,离下一趟班车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在郊区走了一天现在眼看着又要走路回家了,真是苦了一双腿。   离家太远的缘故,如果想家景安一般会到山水秀丽的郊外走走,那里和家乡有着太多的相似。无垠的绿意,小桥流水,亭台水榭,以及那红砖绿瓦,一切的一切,只要和江南有关,无一不受到景安的偏爱。   呆在这里的这些年,她几乎只要有机会便寻山觅水,有家不可归的情感实在太需要寻找角落寄托。   她今天的打扮属于休闲类的:一个大大的双肩背包,头顶着一顶鸭舌帽,帽沿被压得很低,一副墨镜几乎要把整块脸盖住了。白色短袖T恤外罩一件牛仔夹克,搭配有些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一双舒适的运动鞋。胸前挂着一架照相机,整个人都张扬着隐藏不住的青春活力,留给人一种外向积极的清爽印象。   和以前一样,她脸上依旧是一副满载而归的喜悦。市外的空气总能让人焕然一新,此刻的她心情出奇地好,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无比可爱的。   一辆银灰色大奔从身边呼啸而过,却在前方不远停了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近的她,被帽子和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孔,其实根本看不清长相,况且和之前他见过的她气质完全不同,但他隐约就感觉到,一定是她!一股莫名地冲动迫使他停下车证实自己的猜测。   她忙着左观右顾没有注意到一直停在路边的车子,正要经过却被刺耳的鸣笛声惊了一跳,她向车里望去,这时车窗刚好被摇了下来,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颜印入眼眸。   今天的他穿得颇为正式,西装领带的,看着别有一番魅力,俨然一位完美的成功人士。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摘下墨镜,愣了几秒,不自然地笑着僵硬地挥了挥右手,“嗨,好久不见。”   果然是她!   他只是将视线锁住她看着,忽然微蹙了眉。她的笑竟然那么勉强,好像见到他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对视良久,在她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吐出两个字,“上车。”平常地好像他们一直是这样的。   之前虽然见过很多次,但除了第一次被莫名地提名凑数打牌之外其他时间都没有过什么直接的言语交流。每次见面他身边都不缺佳人,自然是不得闲搭理她,而她也已经不习惯主动和别人扯上联系。怕麻烦的她,能少惹的她自然是避之不及。   归根结底,他们和她不是同一类人。所谓圈子。当然是有圈内人圈外人之分。不用多想,她自然是那个圈外人无疑。   而现在他的行为似乎有些唐突。他未觉然,她却感到惶恐。   她仍顿在原处,好像没有听到亦或没有听懂他的话。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冷了一些,像是有些不耐烦。   无奈,她只好乖乖上了车。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道:“这样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他没有回答,看她坐好之后便开动了车子。   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开口的欲望,况且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走了一天不累是骗人的,就算精神上再愉悦身体还是感到疲乏,坐在真皮座椅上一直安静着,睡意便趁机侵袭而来,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抗拒不了了,这时他刚好又放出了行云流水般的催眠曲,她不想睡着也难。   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她所住的小区楼下,似乎是停了很久的样子。身边的他这时也闭着眼睛,不确定是否睡着。   她迷迷糊糊地来回在车内和车外看了好几遍,方才感到清醒了几分。他有所察觉地睁开眼转过头看向不安分的她,眼里还带着几分迷离,好看地惊了她一跳。   她慌忙提了背包便拉开车门跳了出去,样子有几分狼狈。   就这样走掉了?他有几分意外地看着她走向楼梯口。印象里她一向是冷静有礼的。什么时候他们熟悉到连礼貌的“谢谢”也省了?   刚踏台阶她忽然想起好像忘记什么了。回头他居然还在,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走,半鞠躬说了声“谢谢”,他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要上去坐坐吗?”忍受不了两人之间这样奇怪的冷清,她机械地扬手指指楼上,紧眉询问他。   根本是客套话,他却像是一直在等着这句话般,爽快地说了声“好啊”便下了车,还反客为主地径直走在了前面。   望着他的背影,她对他的自来熟哭笑不得。   因为有一个重要的案件,双休日也被公司抓去了加班。景安的部门经理前不久又因为私事向公司请了长假,一时没有找到接班人,因此原本属于她的工作便全数落在了景安肩上。一个人做两份工作,她几乎是日夜兼程。完工后因为近期过度劳累公司也人道地给他们放了几天假。   回到家连饭都没有顾上吃,洗了澡景安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第二天是假期伊始,睡到昏天暗地也不碍事。   果然,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晌午了。睡得久却不代表睡得好,即使是醒来了她都依稀记得噩梦里的狰狞。   像是被诅咒般,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整个人就被灰色气压笼罩,这一天注定是痛苦的。   一下午浑浑噩噩地过着,像是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没有丝毫生命力。晚上胜茹打了电话过来,那边显得很嘈杂,大一群人闹哄哄的。   距离上次电话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原本以为不再和他们有交集的,今天却异常渴望他们营造出来的充实热闹。   胜茹兴奋地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来,“安安,今天你一定要过来哈,我和阿宙和好了。趁着我们没有再次吵架我必须把他带给你看看,不管怎样你今天一定得给我面子……”   阿宙是胜茹的男友,两人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景安在读研时胜茹便想把他介绍给她认识,只是她一直推延,甚至连两人的订婚宴她和温卿都只是心意到人未到。因为不知道见面后能说些什么,两人之间还能不能有共同语言。   “好。”她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呃……”,没有想到她这么爽快,原本准备好一大堆话的胜茹被噎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也只顿了几秒她便理顺了过来,“那你快些过来吧。老地方。等你开饭呢。”   推开门果然一群人都正襟危坐在餐桌前谈笑着。这样壮观的场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桌子的人都在等她一个,她的面子会不会太大了?她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笑,然后走过去。   只剩下一个位子了,对面的又是他。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又侧脸接着跟身边的人说话。   刚才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其实他便一直看着她了,只不过她第一眼却没有看向她,而是寻找别人。   上次在她家里她的招待让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当他从随手在矮几上拿的文件中抬起头的时候她就捧着一大堆零食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羞赧的笑,将零食放到他面前。面前的一大堆多是多,但却全让他哭笑不得。一个大男人,一个人面对着一大堆的果冻、冰激凌、奶茶,连像样的茶叶都没有。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笑。   他们好像一直面对面的次数比较多。距离上次他送她回家已经有半个月了。这次很意外地他身边竟没有美女相伴。   旁边是胜茹,刚坐下胜茹便给她满上酒,一边倒还一边劝道,“来的这么晚一定要罚酒。”   她没说什么,径直拿起酒杯一口全部喝了下去。一旁还站着的胜茹惊讶地没缓过神来,以前每次给她劝酒她都会笑着转移话题,实在捱不过也只是沾一点点表示表示。而这次她也过于好讲话了吧?   席间胜茹和阿宙一直找着各种理由给大家敬酒。而每次她也是照单全收,一点推辞都没有。胜茹也只是刚开始觉得意外,吃了一会儿倒也没再注意,毕竟她所知道的景安是绝对有这份豪爽的。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他们举起酒杯,然后自己也就跟着举了起来,一干而尽。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他莫名地感到急躁。其实他应该对她的异样视而不见的,想攀龙附凤的人一般都会耍些把戏来引起别人的兴趣,这样的伎俩他见得多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她就这么坐在他对面的缘故,很轻易地就会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况且之前她一直都是安静的,好像刻意要减少存在感般。每一次吃饭的时候她都只顾着埋头吃东西,早早便把自己喂饱,然后又安静地待着,丝毫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事情。   期间她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喝闷酒,完全是把他们当空气。   电话是景寒打来的。他在上海一家银行工作,现在正在火车上。因为近期刚好有假便带着女友回家给妈妈看看的。   他打来电话是想要确定景安现在的情绪,顺便说过年还会将女友带回去,专门给她过目。她只是让他代替自己往家里打个电话,然后两人便陷入一片沉寂,良久,景寒叮嘱她晚上好好休息便收了线。   其实两人都知道那只是客套话,今晚注定无眠。   今天,是景乐的忌日。   两年前,那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却比她温柔可人、像天使一般存在的景乐就在这个晚上突然离开了。她的离开,留给她的亲人解不开的心结,留给他们愈合不了的伤。   然后她便有家不能回,只因为她的出现不是代表自己,而是提示着另一个人的存在,然后伤了一群相关的人。很奇怪的逻辑。   原本时隔已久,至少应该从景乐的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可她走不出来。每到这天,她便会不可控制的心痛,到了午夜关键的那一刻,她都以为自己会就这样窒息。这样的刺痛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   她记得,那个如梦靥的夜晚,她第一次这样痛着。可当时的她,竟会是以为自己身体的问题。她悔,悔不当初。如果那时她多想一点,想想千里之外的景乐,即使是因为自己的不舒服给景乐去一个撒娇讨宠的电话也好,或许都是可以救她的。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胜茹叫她的时候她已有几分醉意,还在想着刚才的电话出神。   回过神来全桌的人都在看着她,又一次出糗了。不过已经顾不上了,管他什么形象,以后再弥补回来吧。   她茫然地看着胜茹,她身边站着的阿宙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又再次重复了一遍,“景安,江少,我敬你们一杯。”   她这时才注意到对面的他也站着,黑眸如望不到尽头的深潭,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她被他冷冷的目光盯得醒了几分,忙站起来,想起刚才阿宙的话又有些疑惑,脸上浮上一丝尴尬的红晕。这样的场面,就他们俩对站举杯,显得很怪异。   其实阿宙这样敬酒纯属巧合,敬她是因为她是胜茹的闺蜜,为了感谢她以前对胜茹的照顾。敬他是因为之前他帮了自己一些忙。因为说着顺口便一起敬了。而景安却因出神并没有听到这些。   一个晚上她没怎么进食,只是一个劲地喝着酒,胜茹也醉得歪倒在了阿宙身上。这里唯一和她有联系的人也醉了,再也没有人注意一旁默不作声的她了,她又一次成了没有人关心的人。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强喝了几杯水,发现包厢里只剩下了他和她。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她旁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不干涉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强撑着站起来,觉得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笑着的脸感觉好不真实,没有一点实际的触感。“胜茹呢?”   “被阿宙带走了。”他的唇一翕一合,说得很慢,怕是她思维跟不上般。   “你呢?”她笑,彷佛刻意要放纵自己般,魅惑地看向他,“要送我吗?”说完终于支撑不住,有要倒地的趋势。   他及时地接住她,垂眼看了一眼一脸安静的她,刚才她的笑那么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至少它和现在这般静谧的她是对应不上。   她酒量不行酒品倒是很好。一路上只是在车里安静地睡着,不吵不闹,像熟睡的婴儿。   将她半抱着送到卧室,却发现她眼角滑出两行泪。沿着脸颊蜿蜒而下,低落枕际然后消失不见。   她有些躁动地扯着胸前的扣子,嘴里嚷着渴。   出去给她倒水的时候他才发现客厅的矮几上摆着好几罐红牛啤酒,还有几罐已经喝空,随意地被丢在地上。上次他来的时候她说过家里不存放酒类饮料的,那么这些是?   看来她是有意喝醉的,不管在哪里。   再度回到房间时她已经抱着大棕熊紧锁着眉头昏昏入睡。将她紧抱着她布熊拿开,她有些不满的嘀咕了几声,却没有睁眼。他轻声唤了几句,将她扶着倚在怀里,才将杯子递到她嘴边,她闭着眼本能的张开嘴将杯子里的水一轱辘脑喝了个精光,便又迷迷糊糊地继续睡着。轻手将她安置好,原本是想起身离开,却不经意间瞥见她眼角的泪,在灯光下尤为晶莹剔透。仔细看去,她的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因了酒精的缘故这时她的脸尤为红润,看得他这时浑然酒意萌生,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沉,喉结也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他探过身去想替她拭去泪迹,恰好大片灯光被他挡住,她有所察觉地转过身来,伸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像是要把挡光物驱跑,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加之刚才的拉扯,眼前立即泄露出一大片春光。他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便没了下文,昔日对他来说毫无介事的酒精似乎都在为这一刻蓄势待发,前所未有的醉意袭来,脑子一片空白,手上的杯子坠地发出突兀的声响,终于吵醒了她,她微微睁开眼,迷离的眼前所未有地摄人心魂,所有的细胞都叫嚣着促使他低头吻了下去……   ————————   睡着的她显得很不安分,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眉头紧锁着,眼角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有时还会轻轻啜泣,声音不大,却难过地令人心疼。   他将她揽进怀里,她才略显安静了一些。但紧皱的眉却始终未得舒展。   半夜里熟悉的心痛感把她硬生生地从梦中拉醒。她本想下床却发现自己被有力的臂膀圈住,身边均匀的呼吸提示着她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回想起前半夜发生的一切,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还不太习惯被强烈的男性气息充实,她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一直慢慢地往床沿移动,没注意却不小心掉下床去。后脑勺坚实落地,撞击地她只觉眼前顿时一片昏花。   不大的动静在静谧的夜晚还是显得突兀,将浅眠的他惊醒。发现怀里的人早已没了踪影,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进来,安详无比。思维重新运转起来,突然想起碎在地上的玻璃杯碎片,合着刚才朦胧的实物落地发出的嘭撞声,他惊了一跳。猛然坐起才意识到她睡在另一侧,转头看去她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轻笑了一下,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为了防止她再次不安分地掉下去,他重新用手圈住她。   她屏息任他动作着,连呼吸的频率都被刻意降低,生怕被发现自己在假寐。现在的她全然没有再面对他的勇气。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他早已不知在某个时刻消失了踪影。   第二章   温卿是在之后的第五天回来的,之前被公司派去欧洲出了趟差,回来后因为儿子欢欢感冒,于是她又连着请了长假赶回了家。现在干脆将母亲和儿子都接来了这边。   景安这几次一直都闷在家里,除了必要地购买日常用品很少和外界沟通。温卿一直都是知道她的情况的。   高中三个人在一起时景安是一直都和胜茹走得更近。因为那时她们俩的性格比较合得来。而温卿相对来讲要沉稳内敛些,在她们面前一直是扮演着姐姐的角色。这几年景安却和她来往得比较密切,她甚至是唯一一个完全见证了景安的一路转变的人。   温卿本来是打了电话,但景安关机了,于是她便直接冲到她家里提人。到的时候景安一如既往地窝在沙发一角看着无聊的动画片,温卿二话不说便拉着她往外走,说是出去散心。最后去了一家温卿常去的私人俱乐部玩桌球。   运动了一会儿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其实主要还是归功于温卿的出现。   景安直身的时候恰好迎上了他打量的目光。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身边依然带着一个国色天香。自从上一次醉酒乱性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她只看了他一眼,和他一样没有任何表示,不笑也不打招呼。   虽然努力想要集中精力,却还是感觉他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她,强烈地不容忽视。   他就在邻桌,神闲气定地站着,目光直直地锁住她。   景安打完一局交换温卿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的国色天香踩了一脚,尖细的高跟鞋后跟无情地踩在她运动鞋鞋面上。痛得她咬牙倒吸了一口气。眼里禁不住地痛出了眼泪。   国色天香故作惊讶地向她说着“对不起”,眼里却是一副“你活该”的轻蔑。分明是故意的,自从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便注定了要承受这样的责罚。   他只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好像一切与他无关。其实本来就是无关,哪里会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有关也是要关心一下他的佳人的现状,可现在这样,他自然无需动容。   都是女人,况且见识这样的把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温卿当时知道那个女人的故意。她上前将景安挡在身后,刚要替她讨回公道却被景安拉住衣角。   她不顾温卿的挣扎硬是将她拉出去了。走得像个逃兵,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一通嗔怪是免不了的,一路上温卿都还在喋喋不休,对她这般没骨气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为了尽快平息温卿的怒气,她便尽量顺着她,晚上温卿提出逛商场她自然也不敢有异议,只跟了她去权当为她参谋。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走进大型专卖店是何时了,一个人的时候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有伴的时候却又不喜欢这般的浮华,又或者骨子里还是继承了朴质民家的节俭。因而一年下来别说逛街,连新衣服都来不及添几件。   温卿倒是熟门熟路的,似乎天生对衣着有识别天赋。挑选衣服的时候很是认真,布料、裁剪、风格设计等的要求都很高,逛了大半个商场也没能看中几件。   她只是站一旁静静地看着温卿一件一件地筛选,偶尔应答她几句问话。温卿目光停在一件粉色阿依莲连衣裙上,思忖顷刻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景安,觉得合适便拿了过来递给她。景安已经适应了温卿在某些方面的强权,便也没有做推辞,应了她的话到试衣间试穿,大不了待会儿找几个借口不买便是。   商场里白炽灯格外明亮,将视线范围内的一切都映衬的洁白如雪,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连带着让人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温卿坐在皮制沙发上等着景安,确是包里的手机先亮了起来。   景安出来的时候变看见温卿有些焦急地站立着,看到她出来便立马迎上来。早上出来的时候明明欢欢的高烧已经退去,这会子却又再次烧了起来。母亲一个人没了主意,便打了电话催了她回去。温卿面露愧疚,今天只好到此分手。   她本来是想同温卿一起回去看看情况,却被温卿回绝了。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折腾一下可能也要大半夜了,她便听了温卿的话,打算过两天再登门去看看欢欢。这般打算着,想到看孩子多少要有些礼物,叮嘱了温卿路上要小心就一个人留了下来想去儿童区逛逛。   将衣服放回原处,却在转身时趔趄着不小心踩了别人,惹来对方夸张的怒叫。她连声道歉,却在抬头刹那傻了眼。眼前狰狞着脸孔的赫然是上午故意踩了自己的女人。难道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么?虽然这样想着嘴里却依然不住地道歉,诚意明显要比对方上午时候足。可是对方显然没有自己那么好说话,是个难缠的主。加之上午的乌龙事件,似乎对方的敌意来的要更为强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被踩的女人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依然我行我素地披着美丽的外表行着泼妇的行径。   “你怎么走路的?是瞎了眼看不清么?你自己看看我的鞋被你弄成了什么样子!”对方盛气凌人地呵斥着,丝毫不受众人的影响,反而因越聚越多的人而斗志高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自然没有应对的能力。旁人的窃窃私语几乎让她无地自容,只希望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这样被围观的感觉一点儿不好,就像是被人剥了衣服示众一般尴尬。   受不了女人的挖苦,她终于憋红着说了除道歉之外的第一句话,“你开个价吧,我付你钱。”   “哼,你以为这鞋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么。实话告诉你,这是限量版的,我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勉强拿到手,你以为你是谁呀,居然几个臭钱就想搞定。”女人鄙夷之色更甚,连话都说得更顺。   “那你想怎么样?”她涨红着脸问她,看热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她万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跟着温卿一起离开。甚至她希望能出现奇迹,下一秒温卿会因为觉得放她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而重新返回来继而给她解困。可终究,这些都只能凭自己捏造出来安慰自己。   攥紧手机的手骨指已经开始泛白,她已经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在这样困窘的情况下坚持多久,或许不久她便会坚持不住按下那个号码,然后自己便会获救。可潜意识里是不想这样做的,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好友,无论怎样抉择温卿终究都是为难的。   她不擅长于给朋友出难题。   无助地看了一眼人群,寄希望于某个热心人出来救场,却终究是失望。现实中的人,心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他们看热闹的心明显要胜过那不值钱的热心肠。毕竟这样能够作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资的话题也不多了,他们当然是乐意多看一个算一个。   被踩的女人本要继续出声,却不知为何最终是没有听到声音。那张脸因嘴型未来得及完成发音而变得无比滑稽,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被惊吓住了,眼里有一丝的哀求,像是在求得某人的原谅,却终究因为没有得到满足而变得绝望空洞。   景安对于对方的反常感到疑惑,却见她的目光焦点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偏了些角度投在旁边。接着清冷低沉的男音响起,“有什么条件明天找我说。”是对对方说的。   接着便感觉自己被人半搂住,整个人便如抽去了骨架般瘫软,所有的紧张和胆怯都随着真实温暖的触感而消逝,像是运动员集中所有力量长跑过后的放松和舒缓。最紧绷的那根神经终于敢松懈下来,全身忽然就变得奇累无比。原来吵架是这般艰难的。   刚才她的所有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无助的,紧张的,气愤而羞赧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变化。见惯了她平平静静的情态,以为所有事摆在她面前她都能四两拨千斤,却到底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恐惧人群。周围人越聚越多她显然便越是不安,有那么一刻他倒真的是希望她能按下那个数字键,一睹能够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的真面目。没由来的,竟还在心里自己与自己打赌,一方面睹她一定会求救,却打心里觉得她不是那种人。甚至对后者的胜算更有把握。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况,心里却在哂笑自己何时如此无聊,居然拿这种事情打赌。旁边她明显还在缓冲之中,整个身子瘫坐在座椅上,脸因惊吓依然是忽白忽红的变化着。眼里还有未来得及处理的冰凉液体。   一路上相对无言,只有舒缓的音乐穿梭耳际,流淌在空气里,继而飘出窗外。   车在小区楼下停下。下车前她终于开口,转过身看向他,楼洞里昏黄的灯光下无法判定她是否有勇敢的望进他眼里。   “刚才谢谢你。”说完推开车门离开。声音还带着淡淡的颤抖。   回到家里狠狠地冲了个澡,才终于缓解了迟钝的感知神经。心情一片狼藉,无法做任何思考。便只能早早地熄了灯睡觉,门铃声却在灯熄灭前一秒想起。没有做任何思考便来开了门,他就这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有短暂的错愕,摸不准他的意图。明明不熟,却似乎已经不能再熟。   本来已经是要驱车离开,却在属于她的那盏灯亮起时踟蹰了脚步。对着那盏乳白色灯光有那么一刻的不满,无法确定是不满她多天没有任何动静不联系自己还是不满她刚刚的怯懦。唯一确定的便是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已经变得十分不好。   一天整理东西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他的物品竟占去了她大半空间。衣橱里他的衣物整齐的摆好竟然比她的还要多,洗漱间里摆着他的洗漱品,剃须刀,还有她为他选购的沐浴露。客厅里也摆着不少他时常浏览的财经杂志。相比起来,这里倒更像是他的家了。   不是没有想过撇清关系,至少应该明确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可每次刚张开口,看到他黝黑深眸里绽放的流光溢彩便说不出任何话。一辈子都活得太清醒,或许选择懵懂一点会更好。   第三章   他最近来得越来越频繁,有时是下班没事的时候会过来蹭饭吃,有时是半夜她已经睡下之后。   一个人的时候她想到现在的生活会突然觉得很荒唐。虽然大学时对那些同居事件已是见怪不怪,但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人,她总觉得不真实,像做梦般朦胧。   又是周末。昨晚她已经睡着却又被他吵醒。被折腾了一晚早上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她才醒来。她是有起床气的,一醒来的时候总是会迷迷糊糊。习惯性伸着懒腰,无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桌上的手机,却不料触到了他温实的手臂,她吓得立即收回手,人也清醒了几分。   他已穿戴整齐,坐在床头笑看着她。好看的笑容合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一齐亮丽地令她睁不开眼。“早。”他说。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他都是不等她醒来就离开的,再次见面时两人都将之前的种种忽略不谈,因而省去了很多尴尬。所以她完全没有应付这样突发情况的能力。   只朝他尴尬地笑笑,她迅速拉起被单,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将头埋进去她才发现自己没有穿任何衣服,突然想起昨晚的疯狂,一抹红晕又浮上双颊,整个脸都热地烫人。   他看着薄被里一动不动的她,无奈地挠了挠鼻尖,继而伏在她耳际轻声说道,“快点起来吧,待会儿还要出去呢。我到外面等你。”语气温柔地像情人间的呢喃,足够将冷若的冰霜化作一池春水。   她这才想起昨天说好一起去郊外放风的。尽管已是一月份,田野山丘都已无景色可看,她却仍然执着地要去,像是千年不变的约定。他闲来无事,便也想知道到底荒芜的郊外有什么这样令她痴迷,竟不畏严寒酷暑地几乎每月必到。   往常一片绿意的山坡果然什么都没有了,山脚的田野也寂寥地只剩下一些顽强的杂草,好些也被白雪摧残地没有了生气。   她倒并不在意,完全没有因为这样的荒凉扰了兴致,依然拿着相机摁个不停。不管何种景色,葱郁的或是单调的,都有它们独特的韵味。她是了解的,就像人生,会有学业有成,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喜悦和充盈,也会有平平淡淡,甚至碌碌无为的空虚。而现在的她,如果要选择的话,定是眼前的所视更符合她此时的心境。   他就倚靠在车上,看着她不断地左跑右跳,脖际的围巾随风轻拂着,看起来倒也唯美,只是这背景显得有些凄凉。她有时会回头和他交谈几句,他便轻声应着,手里拿着她刚才脱下的外套,直担心她会受凉感冒。   即使跟着她郊外一日游,他却仍然没有领悟到那些让她如此兴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坐在车上她还是一脸的回味无穷。他便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的目的不是看风景,而是在酝酿一种心境。繁华的都市太过浮躁,只有安静甚至荒凉的开阔视野才能让一个人的心沉淀。她一直是怀念江南水乡的,怀念那里的一草一木,怀念那里的山山水水,更怀念那里至亲的家人。   一个女孩子,只身一人来到这与家相距千里的北方,这么多年了,不想家是骗人的。可是想家又能怎样,她是有家不能回啊。说是看风景,实际上只是寄托一种乡情。但几年下来,除了寄情于景,倒也能舒缓一下紧绷的心情。每次从市外回去,她总能感觉自己似脱胎换骨一般,原本疲惫的身心顿时又精神十足。这又是运动的一大好处吧。   她兴奋地跟他描绘着家乡的秀丽景色,眼里满是激动的奇光。他问她,既然如此怀念为何不时常回去。一听到这里,她顿时安静了下来,刚才的热情立刻化为虚无。   她沉默着,他便也不好再问。他们还没有熟悉到交待彼此的过往,也没有必要对对方挖心掏肺,他深知现在的问题已经显得冒昧了。他有必要尊重她的隐私。   从那次游玩回来之后,两人都好像很忙的样子。有一段时间他们的联系疏淡了不少。公司老板私下里向她透露因为她业绩好,成绩突出,公司有意将她提升为新的部门经理。可能在年后会正式让她任职。她自然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因为肩上的胆子也又重了不少,她必然要学习更多的东西,于是便有意识地在业余时间多多接触了相关的知识。再加上快到年底要做年度报告,因而一时间便忙了不少。   那次看着她沉默离开后,他不禁为自己的失言懊恼。同时也在反省有些反常的自己。明明他们之间应该互不干涉的才对,可他好像违规次数比较多。因此有一段时间也刻意减少了和她的接触。   他不联系她,却没想到她也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这不禁让他有些失落。难道他就这么可有可无?于是他便赌气硬是不先找她。即使是有时忍不住了也要找了别的借口,或是借着伊胜茹拉她来聚会时看上一两眼。   这天还未下班他便来了电话,因为是胜茹的生日,大家约好一起出去聚聚。实际上这些时间她也一直偶尔会被胜茹挟持过去凑数。   下了班她匆匆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他的车早已停在了公司门口,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眼光。   她几乎是冲过去拉开车门,还未坐好便催促他开车,还一直看向窗外,像是在躲避谁似的。他轻笑出声,竟是好脾气的听从了她的话。   车子在一家珠宝店门口停下,她疑惑地看向他,刚开始是死活不肯下车,后来他无奈只能说是替胜茹拿礼物她才跟着他进去。其实他们这些人,通常不管什么理由聚在一起都很少互送什么礼物,尤其是身为男人,更没有必要拘谨于这些。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看见推门而入的他们便立刻迎了上来,一脸笑意地引着他们到贵宾区。随后将之前定好了的首饰拿给他们。   他将红色的盒子推到她面前,让她看看合不合适。然后认真地浏览起玻璃柜台里琳琅的钻石珠宝来,一会儿又审视般的打量着她。   她大概看了一下,是一对纯金的耳钻,小巧的款式,很适合同是美人坯子的胜茹。她点头盖上盒盖。恰好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然后见他又转头看向柜台,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扯扯他的衣角,朝他摇摇头,眼里满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本来是想借着伊胜茹生日特意帮她挑选首饰的,却最后还是泡了汤。以前给她带去的礼物无论是包还是衣服亦或是首饰都从未见她用过,本以为她是不喜欢。后来才发现根本无关乎喜不喜欢,拿去了她要好几天之后才能发现,所以根本是不在意。   聚会是选在阿宙郊外的别墅里。别墅选址很好,交通便利,环境优美。尽管是晚上视野不佳,但景安还是看一眼便喜欢上了。可这辈子自己要能住进这样的豪华别墅里看来只能做梦时臆想一下吧。   这还是他们半年来第一次公开双双出现。通常都是她自己来或是胜茹到公司接她。让她吃惊的是当他们俩进去的时候大家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好像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将礼物递给胜茹,解释说是他买的,自己准备的礼物在家里太匆忙没来得及下次再带来好了。胜茹打开看了一眼,一脸的欢喜。她收好礼物,看了一眼旁边的他,笑道,“不用了。你们俩谁买的还不都一样。”   她听得耳根一红。刚才他也是这么讲的。从珠宝店出来的时候她要求先回家里带上先前准备好的礼物,他却说:“把这个送给她就好。心意是一样的。”   一开始总以为像他们这样娇生惯养的人是很难伺候的,但这么久相处下来发现他还是很好应付。至少他对她的手艺没有表达过什么不满,吃饭的话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她没有特意学过什么厨艺,在家的时候是妈妈和姐姐负责餐饮,而她一般都不愿意进厨房的。大学的时候吃食堂,只是在读研的时候搬到校外租了房子,于是才开始自己慢慢捣鼓东西吃。根本就是无师自通的类型。但别的活无师自通倒还是能掌握精髓,做菜这方面就不行了。有时候心血来潮研究出来的菜样,第一次做出来自己都会咽不下口,得需要反复琢磨好久才能做出个样子来。而他却比她还要有勇气,她最新学做的菜他就敢自告奋勇地尝鲜,而往往她阻止不过便会一脸凶神恶煞地猛盯住他,扬着筷子或勺子在他眼前耀武扬威,他便不敢当面露出难吃之色,定是要强忍着吞下去。   吃久了她做的菜便会发现一个问题,尽管饭菜丰盛,桌上却从来不会有她亲手做的荤菜,唯一不算全素的也只是西红柿炒蛋了。   吃饭的时候他正好想起这个问题,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碗筷,一边用筷子敲击碗沿引起她的注意一边不满地抗议道:“为什么每次都只有素菜啊?肚子里都没有多少油水了。”   她只瞥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人竟然还会撒娇,俨然没有初见面时的淡定稳重了,直教人哭笑不得,“你成天在外面鲍鱼龙虾的吃了不腻么,多吃些蔬菜有利于身体健康。”   “我哪有成天在外面鲍鱼龙虾的,只不过喝些酒而已。”他有些委屈地瞟了她一眼。   她放下盛好饭的碗,板着脸假怒道,“那你还吃不吃,不吃就看电视去。”   “吃吃,当然要吃的。”他伸手将碗拿过去,赶紧低头猛扒着饭,好像生怕她会强行收回去似地。甚至连菜都顾不上夹。   她只看着他,不知是该笑还是哭。   吃了几口,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他猛抬了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邪笑着问道,“你该不会是不会做吧?”   没想到她却一脸坦然地点头,还再次口头陈述了一遍,“是啊,我不喜欢碰肉类。”   哪知他立即严肃地放下了碗筷,坐直腰身,双手托着下巴望住她,哭丧着脸说,“那怎么办啊?你要我一辈子都只吃这些、这些么?”他扬起下巴指着眼前的菜,“我会营养不良的。”   她心中一动,低下头一个劲地吃着干饭,不说话。   一辈子的承诺太重,她如何受得起。就算他是言者无心,可她未必能听着无意。这样温馨的格局实在太容易让缺乏温暖的她沉溺了。   第四章   春节回到家里,母亲见到她的第一眼时满眼依然泛着泪花。   她从小和母亲的关系都不太好。家乡的风俗,一般女孩子都应该文静听话,体贴懂事的,可她偏偏生性比较顽劣,对一些调皮捣蛋的事青眼有加。母亲比较封建一些,因此为了让她恢复女孩子的矜持少不了对她管这管那,而她的叛逆却直惹得母亲头疼,后来干脆就不再管她,而专心教导景乐和景寒了。这样的不管性质很严重,是完全的放任自流,还有些断绝母女关系的意味。要不是她相貌和景乐一模一样,在外面别人根本不知道她们是母女。   父亲倒思想挺放得开,对她甚至宠爱有加,直说女娃娃活泼一些长大更有出息。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她和父亲关系更好。可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却只停留在那根融化了的冰棍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要缓和和母亲的关系,可母亲是铁定了心只认景乐一个女儿的。而现在,她就是一直以景乐的身份在活着,至少一直在母亲眼前这般活着。   尽管她努力地向景乐靠近,却还是取代不了她。倒不是她有多妒忌景乐,相反,她从来都是爱景乐的。成为她,只是为了让大家都开心。   她以前在家不太爱说话,和母亲的交流一年下来还没有在外面和别人一天说得多。小时候是因为不懂事,任凭母亲怎样和她说话她只赌气不理,而现在她是却有意地寻找机会同母亲说话,甚至连母亲咳嗽一声她都恨不得能吭一句。   可到底,还是生疏了。这么多年的隔阂,时间冲淡不了,她也弥补不了。   她看了一眼母亲,迅速走进房里。她知道的,这两年来已经约定俗成,母亲见过她之后她总是要避开,让母亲有足够时间冲淡关于景乐的伤痛。和景乐相像的缘故,她每出现一次,母亲总要伤心一次。这也是她连回一次家都必须小心翼翼的原因所在。   景寒见她回来,跟着进了她的房间。他坐在床尾看着她整理衣物,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事,即便是最亲的知情人也是无能为力的。于是便只好找别的话题。   “姐,工作还顺利吧。在那边有没有聊得好的朋友。”   她白了他一眼,她自然知道他所说的聊得好的朋友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走桃花运啊。”她想起他的女朋友,向门口看了看,却不见人,便问道,“你不是说带她回来给我看看的吗?她人呢?”   他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笑了笑说,“陪妈在厨房做菜呢。她做的东西不是很好吃,你待会儿不要挑剔哈,给我点面子将就一下。”   她无力地笑笑,她自己何尝不是。只是听着她在厨房和自己的母亲共处一厨,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甚至有几分妒忌,她才来几天,便能够和母亲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可自己呢,多少次,自己也幻想着能和母亲一起下厨,但那样的梦,是多么的遥远。   景寒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眼里的无奈还有自嘲,看得人心很疼。   他挠挠头,站起来渡到她身边,“姐,你和妈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妈不会再为大姐的事那么心痛了,你一直要用大姐的影子活着吗?”   “这样我和妈的关系还是可以维持的不是吗?至少这样她还会关心我。没事了,我已经习惯这样。别看我以前总是大大咧咧的,其实也活得挺累,这样安静了习惯了就一切都好了。”她强笑着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看着她强挤出的笑,没有了言语。他所熟悉的二姐,已经由本来的活泼开朗变成了现在的沉默内敛,她越来越像景乐了。他知道她是想利用这样减少母亲失去爱女的痛楚,也是想借助大姐的身份重新获得那份遗失多年的母爱。可她不知道,这样景安便一直会被母亲遗忘啊。她只会记得景乐,也只会念着景乐,那景安便要一直被埋藏,久而久之会真的消失的。   他曾试图在母亲面前为景安说好话,可倔强的母亲却只认景乐,对景安有意扮演景乐的事情采取沉默认可的态度。她不知道这样的话不仅是景安难受,她自己也将很难从景乐的阴影里走出来。   景寒的女朋友袁岳是个杭州女孩儿。都说杭州西湖美女多,看来此话一点也不假。袁岳便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吃饭的时候景安偷偷推推景寒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小子眼光不错啊,竟然找了这么个大美女。”   母亲在热情地给袁岳夹菜,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景寒给景安夹了爱吃的糖醋鱼,他之前去过她的住处待了一两天,也知道她从不做什么鱼肉的,现在回家了好不容易能吃到,便劝她多吃点。   “那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个帅帅的姐夫回来啊。”他的声音有点大,被对面的两人听到了。   母亲停下一直忙个不停地筷子,对她正色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只顾着工作,有时间多接触接触身边的异性,给自己找个好归宿。”   她有些受宠若惊,只一个劲地点头。心里欢喜地禁不住偷偷和景寒交换眼神。不管现在母亲把她当景乐还是景安,她能够这样关心她她已经是非常开心了。   第五章   在家里的日子虽然压抑,但她还是很珍惜。整个假期,她几乎是一天当做两天用。她去给爸爸上香的时候把以前在郊区拍洗好的照片带了一套回来烧给爸爸。记得小时候她跟他说长大后要当摄影家的时候爸爸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地夸奖她有理想,以后一定能成功的。那时家里穷,一架摄像机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地起的,但爸爸还是高兴地许诺她等她长大以后一定送她一架。   她说只想拍风景,爸爸便常带着她去田野山顶和林间采风,春天的时候田野里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随风起伏,像一望无际的金色波浪。小小的她和伟大的爸爸就这样站在田中央,大块大块的田野便是她的王国,而她就是那童话里幸福的公主。那样的记忆,至今她都还记得,彷佛只发生在昨天。清晰地让人心碎。   可转眼,已物是人非。   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出了元宵。上班第一天便收到一束新鲜的紫色薰衣草。花瓣上还留有珍珠状的水珠,看的她分外喜欢,心情也随之变得明媚起来。打开里面的卡片,刚劲有力的字迹引入眼帘——情人节快乐!   竟是他送来的。   原来他是知道的。她一直喜欢搜集各色的鲜花的图片,除了金黄的油菜花,紫色薰衣草是最爱。   情人节是在家里度过的,那天一早他便打了电话来。一开口便恨恨地罪嗔她,“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妖精。想你主动打个电话给我都那么难吗?”   倒不是她没有想过他,认识了那么久,同居也有大半年了,怎么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只是在家里实在不方便。万一被家人发现的话肯定要追三问四的,景寒那张嘴她最了解不过了,凡是有非工作关系的男士给她电话他一概不会放过,必是要盘根问底的。而他们的关系那么尴尬,她更是解释不来了。   她握着手机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便听他叹了口气,说,“今天怎么过呢?”语气温柔地彷佛要将人融化般,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飘荡在耳际,让她不自觉地在嘴角牵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平常过呗。你呢,怎么过?”定是要约个花容月貌共度吧。这样浪漫的时光,他哪里省得浪费,或者说他的那些红颜怎么会舍得错过。   他像是认真考虑了一番,隔了几秒才回答,“还没想好。本来是想给你送花的,但是你不肯告诉我地址。等你回来再补上吧。”   她还以为他只是顺口说说,没想到竟真的送了。   下完班回到家他早就等在门外了。一见到她他便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俯身亲吻。直将她吻到窒息才放开,然后有些狼狈地将头抵在她肩上喘气。   她推开他,慌张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惹得他又想一亲芳泽,刚要凑上去却被她挡开。她怒白了他一眼拿出钥匙开门。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来回忙碌,趁着她好不容易闲了一下忙问道:“花喜欢吗?”   她看了他一眼,他一脸的期待让她忍不住想逗她一下,于是她装作满不在意地回答,“不知道啊,送同事了。不过她们说还好。”眼见着他的表情由晴瞬间转阴,眼里满是危险的气息,趁他还没有完全生气之前她抢先凑过去补救,“骗你的啦。很漂亮,我很喜欢。因为看着心情会变得很好便把它们留在办公室了。这样上班的时候看看会很愉快的。”   他这才神情缓和了一些,继而脸上浮现一丝得意之色。   她挨着他坐下,抱了个抱枕搂在胸前,“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薰衣草?而且还是紫色的,难道你特意找人问的?”   “不是。凑巧而已。”他眼神四处闪躲,不敢看她。   算了,他不说她也没有必要追根究底。也许真是巧合呢。   只是从那日开始她每天都要收到一束新鲜的紫色薰衣草,放在办公室起了不小的美化作用。惹得同事一度拿她做话题,开玩笑地说一向工作痴狂的她交上了桃花运。   为了杜绝同事八卦成性,她拒绝他来公司接她,惹得他有一段时间十分不爽。也的确啊,换了别的女人都是想着法子求他是去接的,好借机拿他炫耀一下自己的资本。而她倒好,自己主动想去她还不让。   为了平息他的怒气,她便学着做些肉菜。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这套对他还确实很有效,在餐桌上他还是很好讲话的。   星期天闲来无事她便又开始琢磨着做菜。从小时候开始她做事就是很容易上瘾的,这段时间一研究菜谱竟又着了魔般疯狂起来。   晚上炖了些排骨。他喝了一口便停下问她,“你里面放了什么?”   “山药啊。”她给自己成了一碗,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他色迷迷地看着她,一脸邪笑让她禁不住要掉一身鸡皮疙瘩,“山药壮阳的你知道吧?”   壮阳?!   (⊙o⊙)……呃~   安安囧了!   她当然不知道,又没谁告诉过她。她只是打了电话给同事小刘问了一下一般排骨会炖什么比较好吃。   对了,小刘最近好像和她男朋友同居了。难不成天天给他炖山药排骨,然后说给她听就刚好顺口了?   她被他看得脸红脖子粗的,差些就把脸埋到碗里去了。   当晚吃完饭还没九点就被他拉着进了卧室。还弄得第二天上班都迟到了。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给他炖排骨了。呃,不是,再也不炖山药了。   上午刚到公司正好被经理逮住了,还被拉去进行了一番严肃的批评。   本来已经决定放假回来后便可以正式任职部门经理的,但原经理却提前回来了,而且把她的升迁硬生生给挡了下来。说还要好好考查一下。   而这段考察时间景安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不言而喻,这是上司的故意刁难。景安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甚至一度受到终极老板的好评。可是如果她上任为经理,那么原经理定要另作安排了。   公司里私下都盛传经理是草包经理,是通过不正当关系才爬上那个位子的。景安对这些倒是不在意。这些都与她无关,不背后说人坏话是她做人的起码原则。因此对于这些她都是付之一笑。   况且现在的社会,人才济济的北京,从来就不缺人才,缺的只是展示自己的平台。用各种手段谋取机遇的人数不胜数,她景安能笑得过几个?所以她对经理的做法没有任何意见。不过对于她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做法还是有些惋惜。   可她没想到被批评完经理竟然借题发挥,把不是问题的问题也拿出来数落她。最后还甩出一句如果再被抓住一次就卷铺盖走人。   就因为不小心迟到一次就要卷铺盖走人应该是公司有史以来听过的最荒唐的炒人理由了。平时大家偶尔迟到一下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连听到这些话的同事都愤懑不平,开始为景安喊不公。   而也是那一次,她们之间不宣而战。有些事不用捅破当事人都是知情的。经理是下了决心要将她赶出公司的。而她当然也不会就这样罢休,景安是怕麻烦,不喜欢一些勾心斗角,但实在过于欺人太甚毫无理由便触犯了她的利益的话她也是会反抗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只不过今后的日子就必须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尽量不给她拽住尾巴借题发挥。   校庆   这天晚上刚回家她便把一封邀请函重重地甩在桌上,一脸怒气。弄得跟在她后面的他捉不着头脑。他拿过桌上的红色信笺,打开看了一眼。是大学百年的典礼,还有校学生会的周年庆。   “怎么你和学校有仇么?一个校庆把你气成这样。”他好脾气地在她身边坐下,笑着问她,“那去不去?”   “不去。”她回答地干脆,嘴唇嘟得老高,双手环胸气呼呼地模样,完全一副孩子气,他倒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直接地闹脾气。   上午一个邀请函又被经理拿来说事被训了一通。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刚好有一个企划案没有完稿,经理本来也没有说清楚什么时候上交,想想也应该是不打紧。今天或许是正好看她在琢磨这封邀请函便借机生事,甚至还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子训话。虽然大家都明了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样大众受训想想还是很气。而且这些日子也积压了不少委屈,刚好今天的事便成了导火索。   晚上她气得也不做饭,搞得他只好叫了外卖。   他拿着香喷喷的盒饭诱惑她,却被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他放下饭盒挠挠头,无辜地问道,“不会连我也被株连了吧?”   只见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严肃而郑重地点点头。   如果不一起株连掉,那么她肯定会一头栽进他怀里放纵地发泄。可这样的温暖到底能够持续多久?万一有一天熟悉了,依恋了,等到发现要戒掉已经来不及了,却发现那个温暖的肩膀已经决定要远去了,那时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惨不忍睹?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会在她生气的时候任她为所欲为,等她发泄完之后又开导她恢复回一个神清气爽的景安。可是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这样做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洗完澡她进房间之前回头主动跟他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今天我得反思一下,你怎么办?睡哪里?”   他从杂志上抬起头,看她的面无表情哭笑不得,虽然不明白她的反思和他睡在哪儿有什么联系,却也没忤逆着她的意愿来。   “我随便怎么办都行。”   “那你在我生完气之前都不要跟我说话行么?”她走进卧室开了灯,从里面拿出一套棉被抱到客厅里,“你今晚不回去的话就只能睡沙发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将被子铺好,在她将要关上卧房的门之前问道,“那我一个晚上都睡这么?”   “嗯。”   “能进来么?”   她指指锁孔,“只要你进得来。好了,晚安。”   怒而不乱的家伙,气头上还记得维持礼貌。他轻笑,眼睛扫过被放在桌上的钥匙,忽然口气轻快地回了一句,“晚安。”   一个小时不到他便有些按捺不住,拿了钥匙开了卧室的门。刚凑近她却听见均匀的呼吸。还说生气呢,气到睡着了?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却看到她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   应该是真的在外面受到什么委屈了吧。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好像完全忘了昨晚约定好不让他进来睡的事情。冲着他懒懒地说了声“早”便像往常一样开始在床上拱来拱去,半个小时后才完全清醒过来。看到客厅里还没来得收起的被子才想今早他应该是从沙发上起来的才对。   他故意搓搓手臂博些同情,“沙发上太冷了,半夜被冻醒不得已才进去睡的。”   本以为又会被白一眼,却不料她只轻轻“哦”了一句便不再说话。然后又开心地去准备早餐了。   看样子怒气应该过去了。   最终还是去了的。邀请函是原学生会主席亲自送发的,景安自是要给面子。况且出来工作后就没有再回去过,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那天正好没事,便也要跟着去凑个热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喜热闹的。拗不过便只好随了他。多个免费的司机她也没什么亏损。   到的时候学校已经熙熙攘攘。她直接去了学生会,只见早先的师兄师姐都大变了样,谈吐着装都透着一丝成熟有礼。   她刚推开门原主席蔡释便迎了上来。他倒没有太大变化。可能是当年在学校已经进化成型了吧。   “景安,等你好久了呢。快进来吧,外面这么冷。”蔡释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将她迎进门,这才发现她身后的人。蔡释看着他错愕了两秒,继而转头问她,“这是?”   景安望了一眼还站在外面的他,忙又退回去为他们介绍,“哦,这是我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定义,咬了咬唇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再看向蔡释继续道,“我的朋友,江逸寒。呃,这时我大学时期的师兄,蔡释。”   蔡释先向他笑着打了招呼。他只在回礼的刹那笑了一下,之后便一直表情淡淡的。   办公室里除了当年他们的那一群人还有几个现任的干部。她感觉还真有“回娘家看看”的感触。   在办公室里做了些交流工作,大家便散去各自逛着校园。约好晚上在西门的“HAPPY HOUR”相聚。   她和他并肩走在校园宽阔的大道上,四周都有热情的师妹师弟忙碌着为观光人员导游简介,整个校园一派繁荣,热闹非凡。   “那个蔡释好像对你很好。”他还是问了出来。从第一眼见到蔡释看她的眼神他便觉得不爽。   “哈?”她顿足仰头看着他,继而又继续走着,“还行吧。读大学的时候他帮过我很多。他人很好,对谁都很热情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穿着原因竟很多次被别人认为是在校学生而被他们寻求帮助。他在她认真为他们解疑答惑的时候仔细的将她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黑色毛衣外套着棕色外套,及膝的亚麻色休闲裤配着黑色高跟长靴。脖际围了一条深紫色围巾。胸前一串银白的水晶挂件。脸上只化了些淡妆,看起来的确很显年轻。   她手里提着的是他不久前买给她的白色GUCCI包包。这一点发现让他心情没由来地变得很好。以前给她买的礼物都没见过她使用过,现在居然肯接受他的礼物了。等问路人走后,他兴致大好地凑到她耳际问道,“你很喜欢这种类型的提包吗?”   “这种吗?”她扬扬手里提着包,“也不是,只是看它比较大一点装东西比较方便所以就顺手拿来用了。”   他不禁额际三条黑线。白高兴一场了。   她似乎一路心情很好,不停地让他看这看那,看得他脖子都酸了。最后她带他到四食堂三楼休息,可是上去她便失落地叹了口气。原先打工的“韩美味”已不知何时关闭了。本来是想带他来尝尝美味的。   现在只好用拉面来替代了。他倒也没有异议,吃得还算津津有味。   吃完面又找了家咖啡店渡时。她兴奋地跟他讲了很多关于大学时候的事情。   她曾经也想在这里开家咖啡馆的,只不过第一桶金在毕业的时候还没有着落而使她的计划夭折。后来是想开书店,可是被室友一口便否定了。原因是大三那个夏天大四学姐毕业清仓的时候她们宿舍的姐妹也把多余的书籍拿到商业街拐角的那条大道上摆地摊。当时她为了挣两个钱也整理了一遍自己的书,将没用的理了出来去凑热闹。可是等敲定价钱她立马就后悔了,看着那些书还如此崭新她便舍不得出手,最后还是同室姐妹好说歹说她才恋恋不舍地把书卖了,可是那一天她心情都不好。为那本书心疼的。因此当她宣布她以后开书店时就被她们三个嗤之以鼻,收到的除了白眼还是白眼。按她爱书的程度,没两天书店肯定要倒闭的。   总之还有很多趣事。而他只是安静地听着,也不插嘴。   晚上在“HAYYP HOUR”的包厢里又是一阵狂欢。昏暗不明的灯光闪烁不定,将每个人的容颜都幻映地模糊不清,让人产生错觉。   她和他坐在沙发一角,包厢里都是熟人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都各自吃喝起来。她忙碌着给他倒酒拿零食的。期间有很多女士过来借机跟他搭讪他都一脸疏离,冷淡地应付着,弄得她们一脸孱色,颜面有些挂不住。她为他的少爷脾气啼笑皆非,他以为这还是他的圈子大家都顺着他啊,她们可没她好说话,以前第一次见面他不搭理她她到无所谓,可现在多少给她点面子呀。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数落他,“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对师姐们都一副冰雕的尊容啊,好歹别人跟你说话你也应一两句啊。”   哪知他却一脸认真地反问她,“你就那么希望把我推销给她们?”   这都哪跟哪?要他跟她们交流只是搞好社会交际而已,他怎么看也是在社会上游刃有余的人,怎么现在倒这么单纯了?看他这样她便不再管他,随他怎么弄好了。   就在她跟他交头接耳的时候蔡释拿着一个话筒递过来给她,邀请她一起合唱一首歌曲。周围一阵起哄声弄得她也不好意思拒绝,便爽快地接过了话筒。   蔡释很绅士地将点歌权让与她,她想了一会便点了一首梁静茹和光良合唱的《只能抱着你》。哪知一说出口那首歌便被放了出来。   人群中立即有自以为知情的人起声打噱道,“主席跟景安还是那么心有灵犀啊,刚才主席还说景安可能点这首呢。看一早就准备好了。”   景安握着话筒尴尬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蔡释跟她说了什么,她对他微微一笑之后脸色轻松了许多。   江逸寒黑着脸坐在座位上,亦明亦暗的光线遮掩了他此刻反常的神色。他就这么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说实话她很适合唱梁静茹的歌,声音干净深情,很动人心弦。之前他们一起聚会的时候她有一次推脱不过就唱了一首梁静茹的《接受》,那时他便觉得她的嗓音好听。   她很少看蔡释,基本上是盯着荧屏字幕。倒是蔡释隔三差五就往她这边深情地望过来。看来她在大学也被谈过恋爱了。   说被谈是有来历的。记得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叫上她的意思,胜茹便打了电话给她,哪想却给她一口回绝了。打麻将的时候胜茹跟阿宙聊着她,他只是竖着耳朵听,不搭话。不知怎么胜茹就蹦出一句“其实别看景安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我敢保证她现在都还没正式谈过恋爱。她每次都是被别人谈,有时候得到消息的时间比局外人还晚呢。”   桌上的人没几个和景安很熟的,因此聊起来话题也不在一块儿,看着大家就跟着笑了几句便没了下文,胜茹也就没打算继续说。   却不期然一直没吭声连笑都未笑的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有诉说欲的人能逢见一个有倾听欲的人是最快乐的事了,果然胜茹立马又来了兴致,继续了她的“景安论”。   “我们高中就景安和景乐一对双胞胎,所以很吸引人,市场很好。景乐是那种非常矜持懂事的女生,所以尽管被很多人喜欢却一般和男生不会传出绯闻。景安就不同了,大大咧咧地和男生称兄道弟,时不时就会成为八卦主角。高中记得有一次最搞笑了,我和温卿有天问她,‘听说你和高三的季萧学长在一起了。’她一脸惊讶地反问我们,‘你们也听说了?我也是刚刚听说的。’搞得我们是欲哭无泪。她虽然聪明,在这方面倒也迟钝得可以。或许是受景乐影响吧,她一直都特别听景乐的话,就连我也一直把景乐当姐姐看待,受过她很多教诲。”   看来这次又被蔡释谈了一回了。   回去的路上他冷冷地盯着前方路况,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不喜欢蔡释,你以后不要再跟他往来。”语气几近蛮横强硬,带着逼迫的危险气息。   她从包厢里出来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以为是自己怠慢了他,却未意料到他会直接地干涉她的生活。她还不喜欢他的莺莺燕燕呢,可她不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他的占有欲倒够强,不过看现在外面荒郊野岭的,她可不想被他一个气昏头丢下车,也只好顺着他,“你放心,在和你没了断之前我不会再招惹第二个。况且我和蔡师兄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一听到“了断”他肺都气炸了。向来都只有他开口说断的,现在却听得她先说出口,被抛弃的感觉立即油然而生,烧得他难受至极。他冷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只将油门一踩到底,幸好车子性能够好他的车技也不赖,不然刚才的那个急转弯早就送她见阎王了。   第七章   那日送她回去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电话,已经一个星期了,没有一点音讯。手机就这么被她摆在办公桌上,休息的时候会不自觉拿起来打开看看是否有未接来电或是未读短信。可实际上,除了那座缩小版金碧辉煌的埃菲尔铁塔便什么都没有了。   失落,她是真的失落了。有那么一些冲动,想要主动打给他,却又怕他还在气头上不理她。况且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难道说她想他,想看看他最近好不好?他们之间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哪里够得上资格说这样的话。说到底,他们之间连朋友都还差那么一点点。   最近在公司里其实她一直是过得不好的。上司毕竟是上司,有很多她没有的实权,打压她的办法一套一套的应接不暇。倒不是说她畏缩了,只是突然这么持久下来她感到很累,想有个人可以让她靠靠。温卿又一次出差了,她总是很忙的。胜茹不适合,她那么快乐,自己怎么可以把那样的不悦丢给她呢。妈妈不能,最不能告诉的就是她了。景寒呢,也不能让他担心。这个时候她是最想念景乐的,可是她再也不会把怀抱给她任她哭闹然后笑着鼓励她了。永远不都会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江逸寒,但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他那里寻找安慰,向他借肩膀问他要勇气。难道就因为他们曾经以情人身份在一起过吗?她不要,她不允许自己示弱。   离考核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经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能够让景安致命的失误,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整个销售部也被她弄得乌烟瘴气。动不动就发脾气,搞得比更年期提前还严重。   最终的结果还是景安妥协了。同事小刘和她玩得算是最好的了,她离开的原因小刘是知道的最详细地,一听到她决定辞职后气得差些吐血,一个劲地替她不值。   这天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刘又禁不住唠叨起来,“景安,我说你就不应该心软。她老公就是吃软饭的,我都鄙视他。他竟然还就听了李玲那个草包的话,一个大男人在别人面前擦鼻涕抹眼泪博同情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也是,他哭你就让他哭啊,管他做什么。现在倒好,你管了他把自己饭碗管没了,那个草包也没见的有感激你啊。”   景安看着她不停地为自己喊冤,只笑着不说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自己不退一步,害得可能是一个家庭了。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总之她按他的要求离开了公司也算替他在李玲面前攒了一回面子了。以后的日子还望他自求多福。   其实她主要的并不是因为同情她老公而决定放弃,而是那天被带来的那个孩子让她妥协了。一个孩子,一个无辜的眼神,对她是最有杀伤力的。听说李玲这段期间工作不顺心回家就拿老公孩子出气,每天都不给他们好脸色。那样小的孩子,一脸童真,哪里忍受得了家里每天硝烟滚滚,父母把吵架当饭吃的局面。   她小时候便失去父爱,母亲也被自己弄丢了。她知道孤独的滋味,可她那个时候还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好像那个小孩儿什么都没有呢。自己怎么忍心,为了一个职位便毁了他?   也许小刘说的对,照李玲这种实力走了她这个景安还会有下一个景安来取代她的,但那就不关她的事了,至少那个家庭不是毁在了她手上,她也不会有那样强烈的负罪感了。   不过因为工作而连罪家庭,还真是荒唐。估计也只有她景安才会被这一招吓到吧。她也够荒唐的。   还以为自己守着真理就会胜利呢,没想到还是输在了人情世故上。   “景安,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值得。”小刘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她笑,“那难不成现在要我去讨回辞职信么?这样会被笑的。算了,换个话题吧。”   小刘将叠好的文件递给她,事已至此,确实是说什么都多余。她叹了口气,也只能换个话题了,“那你以后做什么工作呢?”   她停下手中的活想了一下,好像以前的理想都没有实现过,现在有机会了,可以试试吧。   “也许会开一家店,也许会当摄影师,也许会当设计师。很多呢。”   话是这样说,可几天下来她也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而是像往常心情不好时那样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好像是在认真想以后要干什么,可实际,是想躲起来休息一下吧。最近的生活太乱了。   因为有可能离开这里,所以胜茹打来电话说一起出去玩玩她也没有拒绝,其实也是借机去看看他。她知道的,他会在。   突然地,便很见他。 依然是老地方。他的身边却有了新人。自己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莫名地,就很感伤。从小就知道,做被舍弃的那个人会很受伤,因为这个人是被世界遗忘的。而她,好像一直在扮演这个角色呢。   他们已有一个多月之久不见了。竟从没有想过他会再有新人。到底是高度了自己,还是太过信任了他?   无论是吃饭还是娱乐她都尽量选择远离他的位子,连看他都很少。他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话。   好像一直都是,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若有似无。熟悉的时候似恋人。陌生的时候赛过路人。   吃过饭去了私人俱乐部,她是跟着胜茹坐进了阿宙的车。而他也做得干脆,径直载了身边的美人便扬长而去。   依然如旧,一拨人各玩各的,胜茹本来是拉了她在桌球室玩桌球的,后来见她捏着手机忙的不亦乐乎压根就没空也只好放弃,带了她一起凑到麻将桌旁观战。   今天他的手气好像一直不好,频频输掉,弄得一桌牌友都开他玩笑,“江少最近一定是赚钱多到烫手了,不然怎么会将钱一送到底。”   满桌人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唯独她对此充耳未闻。他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是低着头,一脸严肃。   一个晚上她都好像很忙,一直在拿着手机摁个不停。他几乎要被她打败了,她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她越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越是生气。到后来看她接完电话回来干脆将面前的麻将一推,不玩了。带了身边的沉鱼落雁便离开,眼不见为净。   今天晚上以前的同事约好般一齐给她发来短信,让她忙着回复短信忙得团团转。期间蔡释也打了电话来,约她星期六上午见面。而同事们也约定好星期六晚上为她开个欢送会。都是一片好意,她推辞不得。   回去的时候阿宙开车送她。她和胜茹坐在后座。本来无话,胜茹又耐不住安静打开了话匣,“安安,本来以为你和江少能走在一起结束他这种没有定性的生活的,看来他还是改不了游戏风尘的本性。”   她苦笑,她何德何能能把他收服呢。虽然大学时期喜欢看小说,也知道有不少风流公子哥最终能碰到他们的真命天女,但她生来就不适合演这样伟大的角色的。   周六的时候本来蔡释说要来家里接的,她不让。是不想太麻烦。于是自己去了预定好的餐厅。却不想刚好是他经常去的那一家。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带她去过几次,都是因为抱怨她不会做荤菜,摸着肚子说营养不良她便妥协了跟他出来吃的。   到的时候蔡释已经等候在那里。看到她立刻起身招手,优雅地为她拉开椅子落座。点了东西,蔡释倒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你想好以后做什么工作了么?”   她将低着的头猛抬起来,惊讶地看着他。   他笑,“你以为我校庆的时候怎么找到你的。是你公司里有我的朋友。他把你辞职的事告诉我了。”   她强撑起笑意,却总达不到眼里。   蔡释见她这般,也就不再继续,换了话题,“那近期有想去哪里放松一下么?听说西山的油菜花开得不错,大片大片的很美。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油菜花,要不要一起去那里散散心?”   她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很喜欢,但一个人去就好。她不想拿自己不顺的处境博取别人的同情,以前受到他的照顾就已经够多,到现在她也无以为报。一直无条件地接受别人的恩惠总会让自己不舒服,好像占了别人的便宜似地。   她将谈话转移到别的内容上。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的蔡释还是那么能聊,总是轻易地将景安惹得开怀大笑。窗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越让人感觉室内的慢节奏惬意,前段时间积压的沉重情绪在一阵阵笑声里也被暂时放到了脑后。   和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单独相处过了,这么久来唯一见面的一次还是上次一起吃饭,可也就是那一次把他胃都快吃炸了。   这段时间他也仔细想过和她的关系,好像已经打破了他的原则。从前的女伴最多也就维持个把月,有的一次就OVER,而现在和她都将近一年了。他明白她和他以往接触的女人有很大不同,因此和她纠缠这么久完全是因为新鲜感作祟。不是没有想过就此打住,可每次看到就打不住。更可气的是她好像一直都在思考着怎么从他这里脱身。这让他感到自己被羞辱般难受。   他从来没有想过结婚。因为受家庭因素影响他是有恐婚症的,所以他们在一起再久也没有结果,最多只是玩玩。他明白她是个好女孩儿,也不想太过耽误她,他想过要放过她,可是被她抛弃他总觉得不甘心,所以再霸占她一段时间也算是对她的惩罚。因此本来想好要和她断绝关系的却又被他这么给推延了。   这段时间下来他也憔悴了不少,以至于好友裴时俊从国外回来后看到他第一眼便忍不住夸张喊出来,“哇,江逸寒你纵欲过度啊,黑眼圈都出来了。”   都是她惹的祸!他把所有责任推到她的身上。   现在,他一进餐厅看的就是她灿烂如花的笑颜,而自己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原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此时又“噌”地冒了上来。   什么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都见鬼去吧!他也不管裴时俊有多么怀念这家餐馆的饭菜,拉了脸就往外走。弄得好友二丈摸不着头脑。   她坐靠窗台,竟没有发现他。   以前在一起聊天景安都要时不时插嘴抢白,到现在她却只是充当听众,最多在必要的时候开口一二。这让蔡释不禁感慨,“景安,你改变了很多。”   她翻弄着面前吃剩的沙拉,语气有些沧桑感,“人不是都得学着成熟吗。我现在这样应该是成熟的改变吧?”   他笑着点头算是认同。   “那不是好事么?”   这样聊着不禁坐了一个上午,蔡释干脆就邀请她吃了午餐再走。   回到家里见没有什么食材了,反正也没有事就逛了一下商场。磨磨蹭蹭了许久一个下午又被挥霍掉了。   她不禁概叹岁月如梭。   晚上和以前的同事相聚,本来场面有些悲伤,在她一席安慰之下又迅速活跃起来。她坐在位子上笑看他们,都是一些重情重义之人,交到这些朋友即使离开公司也算收获不小。   听小刘说自她走后李玲倒是脾气收敛不少。好像上司对她辞职的事内幕也略知一二,因此给李玲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现在她倒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工作不上心,不再好处往自己身上捞,责任就往下属身上推了。   景安轻抿着饮料,静静听小刘说着公司的近况。听到她说内幕她不禁笑起来,哪里有那么夸张,内幕这样专业的词都搬了过来。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新工作上。小刘说自己认识一个朋友,在一家公司人力资源部管事,想为景安引见引见。   景安微笑着拒绝了。工作是一辈子的事,这样靠关系找了工作总会觉得是在靠别人吃饭。而且万一工作没有做好还会连累他人。在这方面她坚持要靠自己的努力出头。   因为聚会是为她而开,她当然不能向上次那天中途逃之夭夭,直到晚上十点人群才散去。天气缘故,街上已经冷清了不少。尽管夏天已经光临好久,晚上的冷风却还是带些凉意,不巧天空又忽然下起了小雨,街上行人更是寥寥无几。   第八章   那天过后的几日里没有任何人得知关于景安的任何消息。她就好像一下子凭空消失了般。   其实关心她和她有联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因此即使她这样了无踪影也不会引起什么大乱子。   终于第四天的时候她拖着昏昏沉沉的身子再一次出了家门。这几天她吃的也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吃什么,全身没有力气自然没有精力去做什么好吃的。现在实在饿不下去了突然想喝粥,于是就强打着精神去了超市。回来的时候到移动厅补了一张电话卡。可是之前的联系人都没有了,唯一记得的是景寒还有家里的号码。   回到家给景寒打了个电话,然后随便熬了些粥敷衍了几口又混乱地睡过去了。   她是最讨厌感冒的。以前感冒还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总有爸爸或者姐姐会陪着她,哄她吃药,逗她笑。生病的疼痛也就减轻了几分。然而自从开始了一个人生活她便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尽量不让自己有机会病着。生了病的人往往都比较脆弱,太会胡思乱想了。   就像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周围安静无声,死寂的空气沉闷地好像世界末日。至少是她的末日。莫名便会感伤起来,这时便越发地想念亲人,想念天国的爸爸和姐姐。连做梦都会梦见,他们一脸温柔地对自己说:“安安乖,安安是最坚强最勇敢的,什么病魔鬼怪见到安安都会被吓跑,所以安安很快就会好起来。”   可是现在谁还会用这样温暖的语气哄她呢?她的孩子气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收回了。打电话给景寒,原本是想从他那取得一点温暖,可开口声音却变了样,强撑着正常起来,对他嘘寒问暖。既然自己都故意要掩藏起那份脆弱,那么谁还会有闲情逸致研究你是不是不快乐?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陌生的号码,现在对她来说除了那两串数字其他的都是陌生的吧。又或许不是,其实她一直记得第三个,那个大多数她用不上的号码。因为绝大多数情况她只负责接听,拨打一般是由他执行。   “喂,请问哪位?”她接起,礼貌地问道。声音里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虚弱。但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注意力不在这方面,而是沉浸在打通电话的兴奋里。   听到她如此陌生的开场白,对方有一刻的吃惊。下一秒她几乎咬牙切齿,“景安,你不是吧,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是胜茹。   悬到嗓子里的心安放回肚子,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还以为会是他。果然生病把脑子烧糊涂了。即使是他,他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换了号码假装陌生人曲折地找她?   她理了理情绪,向胜茹道了歉,然后把自己的情况向她解释了一遍。胜茹这才放了心。还以为自己怎么得罪了她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号码给删了呢。刚刚潇洒地甩口说完“没关系”胜茹才后知后觉抓住重点。   “安安你说你被抢劫了?!”她的声音分贝高到景安失聪了好一会儿。   “是啊。手机被一起抢了,连你们的联系方式也丢失了,所以才没和你联系的。”语气轻松无比,说的无所谓,听起来好像是没有关系了。   那天晚上聚会出来没一会儿便下起了雨,起初是牛毛般飘飘洒洒,她以为一会儿就会停的,就也没多在意。后来雨势越来越大,路人都陆续消失,她没有带伞,在一家关了门的商店门口躲了一会儿。再后来雨停了,包被抢了,身上没钱了。整个过程让身为当事人的景安愣是没反应过来。可即使有意识也无能为力,她怎么追得过七尺大汉?离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就这么走了回去。下过雨的温度低了好几度,原本穿得不多的衣服也被淋湿了。她那时才知道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孤孤单单地站在无人街上的她多么想大声哭泣。可是隐忍惯了的她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而大半个夜晚被困在街上的后果就是患了严重感冒。   好不容易将胜茹安抚平静,这时也经没有了睡意。这几天睡太多了睡得浑身酸痛。脑袋也像要炸裂般。   拿着旧式手机发着呆,好像不管不顺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还是别人身上,表面安然无恙的人总是她,而且还要想方设法去开导别人。是不是受景乐影响太大了。以前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什么事都自己受着,从不泄露自己的情绪,却一直充当别人的心情顾问。   手里握着的那只手机还是上大学时景乐用打工攒来的钱送给她的。现在已经临近退休边缘了。睹物思人,突然就很想景乐。   她下了床,从柜子抽屉深处拿出了她和景乐的合影。那是景乐结婚前她们最后一次单独照的。自从高中以来,好几年了,终于又一次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   出了卧室,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支冰激凌,放在瓷碗里,一起摆在沙发前的矮几上。然后她便抱着抱枕就这样盯着它们发呆。   这是她发泄情绪最后的方式,也是逃避现状最终极的途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支冰激凌,一直看着它融化,最终看出了眼泪。   她记得父亲走的那天也是有一支冰激凌融化为了冰水的。在被烈日焦烤的灼人的柏油马路上黏黏地融成一团,张扬地反射着太阳刺眼的光。而冰水的不远处,有一滩从父亲身体里流出的血液,被污浊的粉尘污染了,显得那样狰狞。吓得她忘记了哭泣,只一直盯着地面,看着两滩水混合,混合…… 景乐和景寒都在旁边哇哇大哭,可她哭不出来,哭表达不了她的悲痛。她坐在地上,就像虚幻的泡沫幻影,随时都会幻灭。   直到班主任将她从地上抱起,她还是一无反应。   彷佛就在前一刻,她还看见父亲慈祥的笑容。也就是在前一刻,父亲推着单车,车后座摆着那个让她喜欢的箱子来到他们学校。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父亲后座的那个箱子,因为里面有他们爱吃的冰棍,两毛的五毛的,中午放学上学他们总要买一根津津有味的舔着。那时候学校的同学都羡慕她跟景乐还有景寒,因为她们可以不花钱就随便吃她们喜欢的任何一种冰棍。   记忆里父亲每到夏天就会用那辆半旧的自行车拉着那只箱子来学校旁边买冰棍。学校旁边有一棵大榕树,父亲会在他们下课前到这里,然后高大的父亲就这样将车子立在一边,靠在榕树树干上笑等着他们下课。那时她每到最后一节课还有几分钟就开始收拾文具,因为她要去帮父亲卖冰棍。为此老师经常会随她一起到父亲面前,向父亲汇报她不恰当的行径。父亲总是舍不得批评她,当着老师的面子他会象征性地板着脸履行一下做父亲的责任,等老师走后他立马变得和蔼可亲。拉着她的小手或是抱起她一起开始做生意。   父亲是善良的,学校里有的同学家里穷,父亲便会偶尔免费将冰棍送给他们。其实他们家的条件也很差。父母都务农,常年收入不稳定,还有三个孩子要抚养,但是父亲总是说舍得舍得,舍了才能得。做人一定要大度,不能总为了自己,要学着服务他人。   景乐是学到了父亲话里的精髓,乐于助人心地善良,成为了学校里人人欢迎的天使。景寒也凭着帅帅的长相和优异的成绩成了大家热捧的人物。这时父亲会一脸担忧地问她,“你看,乐乐和小寒都在学校那么受欢迎,安安怎么办哪?”   记得那时她总是一脸无所谓地回答,“不怕,我帮爸爸卖冰棍他们就喜欢我了。”于是后来卖冰棍她更是每次必到,即使她课上提前半个小时就开始准备下课父亲也不会责怪她,她们三姐弟的成绩总是不会让大人担忧的。   那天像往常那样卖了冰棍,父亲说留两根回家给妈妈吃。景安跟景乐还有景寒各拿一根冰棒和父亲挥别后就进了学校。父亲便骑着自行车回家。可是上课前便有同学冲进教室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们说父亲出事了。   等她赶到那个出事故的拐角的时候父亲已经被120接走了,她看到的就只有那刺眼的鲜红,已经还在融化的冰水,伴着那辆已变形报废的自行车。   从此,父亲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了那根不成型的冰棍上。好似很清晰,却又模糊地看不清。   那时八岁的她,虽然被老师强行抱回了学校,却还是固执地跑回事故地点将那辆变形报废自行车运回了家。八岁的个子,才到自行车前面的横杠而已。   后来母亲想把它当废品卖掉,她当然知道母亲这样做事迫不得已的,一来它摆在在大厅占了原本就不大的客厅很大空间,而来家里开支紧缺,能多一分钱是一分钱。可尽管知道这些,她还是倔强地不让。无论母亲怎样劝说她都掩耳不听,甚至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一年之后母亲还是趁她不注意把它卖了。她知道的,家里连她们三个的学费都凑不齐了。可是谁来为她想想?血液收不来,冰水聚不拢,唯一的纪念就是那辆他们眼中的破烂。因为这件事和母亲本来就不和的关系变得更加冷淡。   从此之后,变得更无可救药只有她。景乐越加乖顺,更加懂事体贴,仅仅比她大了五分钟却好似大了五岁。景寒也收起了以前的顽皮,俨然成了一个小男子汉。唯一任性的只有她了。   第九章   他赶过来打开门就看到她对着面前的一个相框和一碗融化了的冰激凌发呆,此刻的她一脸安静地就像一个瓷器娃娃,随时都有可能碎掉。   原本满腔的怒气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转眼化为虚无。她缓缓转过头看他,然后再无声地转回去。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唯一动态的就是她两颊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往下坠。   终于没忍住,看到他的霎那眼泪绝了堤般“唰”不争气地掉下来。   现在的他懊恼到自责反省。其实那天晚上他看见了她,孤单地立于街头。他以为她在等那个上午见到并且让他气昏头的男人。那时她的情况那么像。什么都没带,又低头沉思。他看到这样的她火苗又往上窜,干脆加大油门一窜而过。可谁能想到那时她是被抢劫了。   他慢慢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听到她渐渐变大的啜泣声。孱弱的身躯在他怀里颤抖。   她本来不想哭,不想这样放肆地哭,可一见到他,所有的委屈就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将整个胸腔都填得满满的,酸酸的。   渐渐地,越来越放肆。她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捶打他的胸膛,尽其所能地发泄着所有的情绪。名贵的衬衫被她揉皱,他胸前一大片被她的眼泪浸出一块块水渍。他只不动,紧紧地抱住她,任她为所欲为。   再次醒来是在他的公寓。她以前来过,只不过每次都不肯久留。有几次被他强行困住也是第二天一早就逃了。在他的家里总感觉很别扭。   醒着躺了很久,脑子才渐渐灵活起来。只记得被他抱着的自己像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拿他发泄情绪,最后累了,然后睡了。   她转头环视室内环境,床头立着一架移动式点滴挂架,这才发现手背上贴着胶布,冰凉的液体顺着细小管道进入身体。体温好像下来了,不再像先前那么烫人。另一侧的柜桌上放着她和景乐的合影。   这时他端着一只碗走进来,见她醒了,朝她温柔地笑笑。想到刚才的野蛮,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朝他抱歉地回笑了一下。他已经换过衣服了,家居服饰,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他坐到床沿,将手里的碗放在旁边的矮桌上,将她扶起来垫高枕头让她靠好,又将自己的额头贴近她的,测了一下她的温度,感觉恢复到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拿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着,过了一会儿又试吃了一口,直到不烫口才送到她嘴边。他认真的模样让人看得入神。以前也发现了的,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如墨般漆黑,很好看。   她盯着他发呆,心里五味交杂,差点又感动地掉泪。   他见她没反应,坏坏地笑道,“你不会是要我亲口喂你吧?”   听他这样说她立刻回神过来,脸“唰”地一红,忙伸手要拿勺子。他眼疾手快地闪过了她伸来的手,将温温的粥递到她嘴边。她只好张口含了进去。   他一边重复刚才的动作一边不经意地说,“那么爱脸红怎么办哪?以后脸红多了会不会成红脸婆,到那时我可能会另寻新欢的。”   不是一直在寻着呢嘛。她想。但没有说出口。   “粥好不好喝?”他又递过盛满的勺子,一脸真切的问着。   她吞下一口,点头,咽下后说,“但又不是你做的。”她知道他从没有下过厨。   他显得有些委屈,“本来我是想自己做,但王妈说如果我做的话可能晚上你都喝不到粥了。”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又立刻补了一句,“米是我洗的。真的。”语气急得生怕她不相信。她好笑地满足他,“好,我知道了。”   听到她的认可他喜形于表,眼中有一丝得意之色,孩子气地卖弄了一句,“如果你亲口拜托我的话,也许我会委屈一下亲自为你做哦。”   她笑,不想让他得逞,于是不接话,将脸别过右侧,眼睛盯着摆好的相框。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哦,那个因为好拿就一起拿来了,但是那半碗冰水实在不好收拾。我一个人只有一双手,拿着不好开车,放在车上的话万一洒了就惨了。”   又喂了一口他搁下碗,又凑过额头贴着她额头,感受了一下立即移开,然后像是在心里下了很大决定般宣布,严肃着一张脸,“现在你的体温降下来了,批评一下应该不会因为情绪激动晕过去。”他的一本正经看得她都有些紧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大事件。   “感冒了你还吃冰,是不要命了么?”听起来很生气却又极力隐忍,弄得一张俊脸表情古怪,让她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还笑!我说正经的,你是想自己的命开玩笑么?”这下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拈了拈被子,小声回答,“我没有吃,只是看而已。”完了看他不相信又再次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吃,只是看而已。”眼神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和他相处这么久了她知道怎样做能得到最大的宽容,可以博得他的欢心。她从未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在他面前撒娇、装可怜。   他因她的乖张而消了些怒气,但脸色依然难看,“以后看也不行。看又不能解渴,我怕你会忍不住偷吃。”   他不懂这一看里面的意义,看不是为了解渴,而是思人,还有消化一些不良情绪。   她微微点头,转移话题,“刚才你说王妈,你请了保姆吗?”以前这里没有保姆,他不喜欢随便让人闯入他的私人领域。   “不是,是从家里借过来的。”换了话题他便不再闹情绪,一边认真吹粥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静养了两三天她的感冒也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期间他真的认真向王妈学起了厨艺,认真劲看了让王妈都眉开眼笑。   有一次她口渴下楼去倒水,却不期然看见他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打转,王妈就站在一旁指点。原来他是要学熬粥。   已经好久没有人这般为自己了,何况还是平时娇生惯养高高在上的人物。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悄悄倚在门口,心中柔软的一处温暖地悸动着,一股热流蔓延心田,然后湿了眼。   白天他上班的时候只有她和王妈在家,她在房里呆不住就出来大厅里走走,帮着王妈折折菜打打下手,顺便向王妈请教一下如何做各色肉菜。两个人忙里忙外合作愉快。王妈经常跟她提起他小时候的趣事,多次逗得她捧腹大笑。   第五天的时候看她恢复得不错,他便将王妈放行回了家里。王妈跟随他母亲多年了,这几天不在身边相信母亲已经很不习惯,就五天的时间她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委婉地询问王妈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晚上她下厨,他便帮着她折菜洗米,俨然半个家庭主男。因为她病还没有完全好齐,做的菜都油水比较少而且素菜为主。   收拾妥当两人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家里也被她弄得到处都是抱枕,零食在眼前堆成了小山。   他抱着她,被她发际的清新香味熏得气息紊乱。他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因为不算过分,她也就没怎么阻止。   他附在她耳际,温热气息喷得脸上酥酥麻麻,“你的感冒是不是还没有好全?”他的声音因为□变得性感无比。   幸好他还记得她是个病人,既然这样他应该就不会乱来了。她盯着电视屏幕,“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继续挑逗她,唇过处引得她一阵轻颤。“如果能运动运动出出汗肯定能好得很快。”他说得有些艰难,手已经从她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她拍了他的手背一下,拉扯着将手抽出,一边竭力挣扎着不让他得逞一边接上他的话,“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跑步吗?”   “不用,在卧室就行。”他说完这句呼吸都有些急喘。   卧室?运动?!   明白了!   只不过呃,安安又脸红了——   她强撑着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嘴里说了声“色狼”。本来是想要呵退他,却被不曾想这种情况下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娇嗔,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他眼神迷离魅惑,被他带动地她也呼吸急促起来。   一个多月来挤压的□在此刻瞬间引发,他感觉身体里某些欲望彷佛要炸开般强烈,俯下身吻住诱惑他多时的红唇,两分钟后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给她换气的机会。趁着她伏在他胸前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空档,他抱起她走向卧室去开始了他的运动。   ————————   本来他说要打电话替她多请些假,她听后掩藏住慌张忙说自己前些天打电话又向公司请了半个月了。于是后来半个月又被他囚禁在了他家里。   这些日子他生活倒也很有规律,经常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跑。然后带着她逛了超市回家一起研究食谱。实践证明,先天不足的后天可以补回来。经过努力地学习,她的厨艺已经大有长进。而他对吃彷佛恢复了味觉般要求越来越高,甚至是苛刻。弄得她很多时候被他唠叨烦了就当面罢工。   刚好又逢上周末,因此往常是晚上买食材的在下午就开始行动了。在商场的时候走到肉类区,她是买了一条鱼打算今晚做水煮鱼,谁知她拿好东西走出好远回头看见他却还是立在原地,眼睛盯着眼前的排骨摊若有所思。等她倒回来他看也不看她,脱口就说,“我想喝排骨汤,”他看了一下周围,见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便弯腰凑到她耳边,“而且必须是山药排骨。”   山药排骨!   安安想表演胸口碎大石,而且还是失手将自己给碎掉的那种。   虽然以前发誓不再给他炖山药排骨汤,但景安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够他豁得出去。下午她狠心不买,他就立志不走。执拗地景安想仰天哭泣。当初她打死都想不到平时云淡风轻的人物竟能这般赖皮。   晚上他如愿的喝到了美味的、壮阳的(呃,某人吃饭的时候一直没有抬头)山药排骨汤,而且一滴不剩。但前提是他答应不随便兽性大发。   这份晚餐严格说来他也有功劳的。至少是动了一点手。   事情是这么回事:因为某份菜的缘故某女厨做饭时一直阴着脸,而某男主正好不怕死地还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挑刺,一会儿嫌这块骨头剁得太大块儿,一会儿又嫌那块儿太碎,于是乎某女厨就气呼呼地把刀一扔,恶狠狠地甩了一句“罢工,你自己做。”然后气呼呼地冲出了厨房,留了一窍不通的某男主在里面对着一块猪排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坐在客厅的某女便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地声音,听着倒还蛮像那么回事。可没五分钟就听见一声惨叫,某女吓得三步并两步又冲进厨房,就看见某人拍着胸腹惊魂甫定,刀气势汹涌地立在案板上。然后某男一脸无辜又囧然地招道,“差点剁到手了。”看到他这样可爱又罕见的表情某女怒气顿消,又乖乖地操起了刀大展身手,只是某男再也不敢指手画脚了。   然后在汤炖好后他就立马邀功,表情无害地她不承认都不行。   吃完饭他果然行为很君子。因为往常经验表明,和他坐一起,特别是被他抱着坐一起一般很容易把自己葬送虎口,于是今晚她很明智地与他在沙发上各据一方。他倒也很安分,认真地处理着文件,本来她是劝他去书房的,但他说事情不多,等到了书房都做完了,她也就不再言语。   果然,不到半小时他就悠悠地盖上了笔记本,然后移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她警惕地握着遥控器往外挪了几寸,看得他哑然失笑。   无奈,他离开沙发走向卧室。她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拿了个很熟悉的相框走出来,又重新在沙发一端坐下。然后仔细地琢磨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要羊送虎口还是知道的,也就没搭理他。他见她没反应,便故意提高嗓音感叹道,“没想到还真的是双胞胎呀。是挺像的。”   原来是她的相片。   她被他这一说,感觉自己和景乐孪生的事实受到了质疑,条件反射地回口强调,“当然是双胞胎,你还以为是假的么?”   他瞥了她一眼,“哦”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往上面一指,“这个是你吧?”   “哪个?”她凑过去辨认。   尽管孪生,长大了她和景乐还是很好区分的。一句话说,气质不同。但那是彼时,此时她装景乐的话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他指着的那个人笑得张扬无比,鼻子眼睛都透着一股灵气,和一旁安静乖张的景乐完全不同。他是听说过了她以前的活泼开朗,又在和她接触的日子里有幸亲身体验过,因此一眼便能认出她。如果换一个人来辨认的话一定会景乐误认为是她的。   她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还真是厉害呀。”   他眼里泛着狡黠的光芒,坏笑着将右颊凑近她,“那奖励一个。”   听到他的意图,她白他一眼,恨恨地嗔骂了一声,“色狼”,然后迅速起身欲离开。趁她还未走开之前他忙拉住她按坐在身边,恢复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琢磨起这对双生姐妹。一会儿这边点一下提个问,一边那边指一下发表一下见解。弄得她不停地对着照片给他当解说员。扯来扯去她也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拱进他怀里了,这时他来了个终极提问,“既然景乐这么娴熟内敛,那和她在一起的人会不会感到很闷?”   她一直都是维护景乐的,相信这个问题小小地冒犯了一下景乐她一定会急。   果然,她拉起他的手低头就是一口。也不管他疼得倒吸冷气。放开手整齐的牙印清晰可见。   他阴谋得逞,立即将手中的相框放在一边,固定住她,俯身奸笑着看向她,“这下是你惹我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法式热吻便迎了下来。   事实证明——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对于某些人,中国有句俗话描绘地好: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以后再也不能相信他的话了。   激情过后他还不放过她。手在她泛红的肌肤上若有似无地滑过,扰得她睡不了觉。在她又想抓住他来咬的时候他一句话就让她定住了,“下次我带你去买睡衣。”   他又嫌弃她的衣服!以前他就提过这件事,他认为她这样卡通的棉质睡衣不够女人味,总感觉自己是萝莉控似地。他之前也送过她内衣睡裙之类的,但都被她以太暴露影响视觉等理由回绝了。而他现在又提。   她一如既往地想都不想就拒绝,他便惩罚似的又开始骚扰她,直弄得她娇喘不已开口求饶最后答应才放手。   睡衣是买了,但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穿得如此雷人。因此一买回来就将它们塞入衣橱最最最底层。并且抓住机遇便搬回了自己家里。   失业败露   搬回家里后她是能不去他家里就不去他家,而他最后拗不过她也无奈随了她,只好自己往这边跑。   终于,旧式诺基亚正式罢工。而她工作又还没着落,因此也不急着再买新手机。   这天恰好他被阿宙几个人拉去聚餐,因为下完班就直接过去也没来得及回家接她,况且她又知道地点就打了电话给她,孰料电话里传来的确是悠扬又烦人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胜茹知道她以前公司里的座机号,便打了电话过去,刚好小刘一听是找她的就多事了几句,然后她辞职的事就这样公告天下了。   晚上她看着他阴沉着一张脸过来了,浑身气压低得几米之外的她就感觉到气场不对。   他生气地把自己甩在沙发上,接过她递来的水,冷冷地开口问她,“手机为什么关机?”   她以为他就为这个生气,忙拿了手机过来给他看,“你打我电话了?今天刚好坏了。”   他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换上了她的卡,手势快得她看得一愣一愣的。等他将手机塞到她手掌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急着推辞。   虽然她一直对名牌没什么概念,甚至外行到看着商品品牌商标也没有什么反应,但这一款手机却还是由于耳濡目染而熟悉得不得了,之前陪温卿逛商场的时候她就指着这一款说本来想买,但价钱消受不起。温卿至少也算个高级白领了,连她都消受不起的价钱可想而知也是高得她不敢想。可是他现在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给了她,她觉得受之有愧。   他却不理她,又冷声甩了一个问题,“辞职为什么不告诉我?!”盛气逼人地让她感觉身边一阵寒风拂过。   她听到辞职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次抱了两个抱枕搁在胸前坐在他旁边,垂下头散气地回答,“失业了很丢脸啊。”   他似乎很容易被她的举动弄得心情大好,她现在这样蜷腿弥勒佛般坐在他面前,脸垂得低低得像是在忏悔的模样让他心里莫名地生不起气来。本来想要追究她的责任的现在也只好作罢。   其实也没有必要生这么大气,她有她的骄傲,她不想说自是有理由的。只是刚才和他们在一起,当他听说她辞职了惊讶不已时他们却用更惊讶的表情望着他。也对,失业后他和她在一起将近二十多天了,却对她辞职的事一无所闻,的确够让人吃惊的。而他们的表情让他隐隐感觉被她戏弄。因此才生那么大的气的。   他也蜷起腿和她对坐着,用手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促狭好看的眼危险地眯着,“既然知道很丢脸那当初还那么菩萨心肠。现在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只能再找一份呗。”看他这样的表情应该不那么生气了,她便起身欲离开。   他拉住她,抬头问,“去干吗?”   “吃饭啊,”她摸着肚子,“本来是等你的,可是刚才你那么生气的样子,气饱了吧?”   气是气饱了,可是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他又饿了,况且他刚才在餐桌上只顾着生气没怎么吃东西,因此也不管她故意拉着脸频频向他丢卫生眼,硬是厚着脸皮让她添双碗筷。   等她将饭菜都摆上饭桌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做冥思苦想状,感觉到她投来得目光,他抬头问她,“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预感到他想干嘛,她提前申明,“你不许帮我走后门。我要凭着自己的实力找。”怕他大男子主义一上来又生气,她预防性地走过去抚慰他,“我真的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实力,万一找不到我来求你帮忙好不好?再说这个月我还想再休息一下。”   他听了脸上表情立刻轻松加喜悦,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语气几乎宠溺,“行,要是不想出去工作我养你。”   心里某处有了异样。“我养你”。多么沉重的承诺。他就这样随随便便得说了出来。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他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吗?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承诺,可悲的是他给承诺的时候全是无心的,都当不得真。   她也知道,他是无心的。可她却有心。好像很容易因为他的这类话而满足,既然被一种叫做温馨幸福的感觉填满胸腔。难得有个人会这样温柔地对自己约定天长地久。自己是太孤单了吧,都有些饥不择食了,也不管对方兑不兑现他的话就一个猛地扎进去幸福了。   她沉默,心情莫名地坏了起来,浑身上下烦躁不已。   他们之间没有约定过未来,没有聊过天长地久,甚至连下一刻会不会形同陌路都不确定。不管何种过程,最后都是要分开的,所以自己不可以陷进去。陪他玩可以,不能用情。   所以,因为他的这席话而甜蜜,一定是自己内心太孤单了。   亲爱的   七月七日,难得的好天气。她悠闲地走在大街上肆意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内心寂寞的人总喜欢把自己置于热闹喧哗且与己无关的人群,用他们的嘈杂来证明自己的充实。她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今天没有这么多空闲只顾观光,她还要赶着回家下厨慰劳自己。因还没有再次就业,她有很多空闲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他已经知道,所以不用再为瞒着他而白天故意外出。   在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鱼肉和香料,好凑歹凑凑到满满两手。到家的时候手脖子都快勒断了。   刚放下东西手机便响了。还是他的那只。   她尝试过还的,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折手段,采取他不喜欢的碎碎念跟在他后面像复读机摁了重播键似地。烦到他就一下冲到洗澡间十分钟洗完澡又邪笑着出来接受她的洗耳,却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抵在墙上,然后慢慢地、折磨般地品尝她。等完事后他还痞痞地在床上斜撑着手肘俯身看着满脸红潮的她,语气满是坏意地威胁,“以后手机的事提一次家法伺候一次。”   如果早知道后果会是这样,她绝对会二话不说把手机塞进口袋最深处,这样也不至于看一次手机就脸红一次。   呃(⊙o⊙)……————都是害羞的回忆啊。   电话是景寒打来的,接听后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姐,生日快乐!”寒暄了几句挂完电话没几分钟家里又打了过来。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很少打来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家里来电,是否接听?”的字样她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铃声响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摁下“是。”   母亲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今天吃面了吗?”   “没、没有。”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气氛有些压抑。   那头好像没有察觉她的不自然,迅速接了话,“在外面不比家里,要对自己好一些。工作再忙该吃的还是要吃。自己去弄一些。”生意是冷清漠然的,像在读天气预报一般。   “好。”   然后那边收了线。   她叹息了一声,起身将刚才买回的食材收起来放入冰箱。然后取了面进了厨房。   在厨房忙碌时候的摆在客厅的手机又响个不停。今天人气超高啊,她这般想着在围裙上擦拭了一下手走出了厨房。   不过有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好。   电话竟是他打来的。最近因为经常在一起而且她待业几乎天天在家,因此他很少打电话而是亲自过来。   “今天有没想要去哪里吃饭?”他问,声音温柔地好似情人间特有的呢喃,潺潺流水般,沁人心脾,叫人不能自拔的沉溺其中。   厨房里蒸汽“嗤嗤”地响起,她一边回话一边快步走向厨房,“在家里。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好。”他说。她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在那边轻笑,快乐的,放松的。   胜茹是昨天就一起吃过饭了。幸好是这样,要不然可能真会被她拉去当PARTY主角。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倒不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庆祝,而是更青睐这样平淡的真实。其实她和胜茹同龄,而胜茹却依然如此溺爱这样的繁华热闹,归根结底,是自己心老了吧。   他到的时候她刚好将最后的准备做好,因此他刚进门第一句就是“我真准时啊。”   她不喜欢吃蛋,但是在家里她们生日的时候总是要在面里下蛋的,所以尽管不喜欢却还是习了传统过来。   现在对面有了他,她便将两个荷包蛋全夹到了他碗里,却不想被他退回一个,一边夹给她嘴里还念念有词,“以前也见过你做荷包蛋,感情这次又是做得惨不忍睹要我收拾残局。这次我不会再这么好说话了,一句话,同生共死。”   她失语。以前确实是这么做的,她做坏了的菜他是要尝的,但提前是他心甘情愿。又没逼迫他。   她解释,却被他打断,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将最后一口咽下去。   期间温卿发了条短信过来。因为身在法国,所以这次未打电话。看着内容她欣慰地绽开笑容,他好奇,便随手拿了过来瞧一眼,结果一行在他看来暧昧不清的话引入眼帘————   ——亲爱的,生日快乐!过去的事情有的是给人增添回忆,有的是让人增加阅历,有的是替人加深内涵,但绝没有哪些过往目的是为了赚取人的眼泪。所以记得一定要开心!顺便也祝她生日快乐,天国永安!(看到不许哭!)   亲爱的,那是温卿在特定时期对她的称呼。   他将手机还给她,然后一声不吭地低头喝汤。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微抬起头问道,“那人和你关系很好吗?”问完眼睛闪躲不定像是怕被人看穿心思一般。   她没有看他,认真在编辑短信,只是点头承认。然后他不再说话。   看着“发送成功”的字样,她发下手机,不知为何却又补充了一句,“算是最好的闺蜜。”好像没有理由,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不想让他误会。   他看似毫无反应,还是埋头喝汤。她不禁想起昨天和胜茹的谈话。   那是在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厅。和他在一起后她便很少跟他们一起出去聚会,大多时候想和胜茹见面便单独约出来一起坐坐。   上午明媚的阳光从窗□进来,带着七月特有的温度,不暖不热。石柱旁的盆景在阳光下更加生机勃勃,绿意萌发。总之室内的一切给人营造出一种静谧轻松的氛围。   她慵懒地搅拌着咖啡,听着胜茹分析她和他的一切。   “这段时间下来我看你和江少相处很不错,他跟你在一起也的确收性不少。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和他保持关系这么久的人。但是安安,因为是朋友而且是那么铁的朋友有些话我才会和你说。你千万不能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你也有判断能力,我说的话你捡着听吧。”   看胜茹的表情事情好像不太乐观,她心里跟着紧张起来,却尽量表面装得从容无所谓。只是如果胜茹仔细一些的话,完全可以从她泛白的骨指看到她的不安。她面带笑容,向胜茹宽慰的笑笑,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说吧,没事。”   胜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估计是想再打些预防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好将话题又扯回重点,那样坚强的景安,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上次我和阿宙谈到你和江少,阿宙跟我说了不少关于江少的事情。江少是一个不婚主义者,他有恐婚症。所以无论你们相处多久,都不会有结果的”胜茹观察着她的表情,她一直都保持着微笑,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与己无关,“他是一个优秀到完美的男人,有足够的资本游戏风尘,可是安安你要用自己的青春陪他游戏吗?我怕你跟他相处久了会对他产生感情,到时候你会很难脱身的。除非你有足够的能力让他改变不婚的主意,否则最后你肯定会落下一身伤痕。”   她听完不说话,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她哪里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他改变从小就惧怕的婚姻,不是她自卑,是真的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会给自己机会。   胜茹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安安,我也是为你好才跟你说心里话的,你要为自己考虑了。”   她点头,还是笑,这次笑得更灿烂,灿烂里带着些悲伤和无奈。   不婚主义   者,她已经第二次听说。第一次是上次王妈来照顾她时无意中聊到的,从小他的家庭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不幸的,这样的残酷现状让他不相信婚姻。   她盯着他想得出了神,他有所察觉般抬了头,对上她的眼。她忙别过头转移视线。   她并不是对胜茹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她太依恋他营造的温暖。她铤而走险地认为自己能够把握分寸,因为她从始至终都知道他没有对他们的关系付出过真心,所以她也不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保持现状也很好。而且她懂那种被抛弃的感觉,骄傲如他,定是受不了她先提出结束关系,那么就把机会给他吧。   吃完饭在看电视的时候他起身走进卧室,她也没有特别注意。等他出来时手里却多了一束玫瑰和一个精美的盒子。   他将火红绽放的玫瑰优雅地递给她,眼里的柔情像是要将她化开,“生日快乐!”然后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果然是调情高手,任谁都会被催眠陷入他的迷魂阵的。   盒子里是一条银白色吊坠项链,很朴实的款式。他温柔地替她戴上,将她黑如瀑布的长发捋到耳后,撑着下巴像在打量一件完美工艺品般打量着她。眼光灼热闪耀地她承受不住。她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玩弄面前的坠子,是爱神丘比特做拉箭状。   他很久便开始为她挑选礼物了,其实已经买了好几件,但每次见到好看的都又都忍不住再为她买下来。就在昨天上午,下班后听见秘书拿着一本杂志连连赞叹,他无意间看见了上面宣传的这一款,当即下午就拜托秘书帮他预定了,然后下完班便赶了过去取货。他肯定她会喜欢的。   果然,从她眼中闪烁的光芒便能得知她的喜悦。   她有些惊讶,他昨天没有来过,今天好像也是空手进门的,那么这些礼物怎么能藏在里面却没有被她发现呢?   “接下来做什么?”他打断她的讶异,伸手抚弄她的柔发。   眼珠转了一圈,她狡黠一笑,“你公寓里的液晶电视可以放DVD对吧?”她早就对他客厅里摆放的超大屏液晶窥视已久了,就他那么浪费,一年都不用几次。   看到他点头,她高兴地奔进房间,然后里面传来东西翻动的乱七八糟的声响。半个小时后只见她抱着一大堆碟子出来,房间角落的几个箱子却东倒西歪乱成一团。   她将怀里的碟子塞给他,打开冰箱开始搜刮里面的东西,把下午买回来的食材全部打包好,又把家里门窗关好,然后提起两袋菜向他眨眼,“去你家借宿两天。”   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她的房间?够乱的,不整理一下?   他用眼神示意一下凌乱的角落,她干脆地甩下一句“回来再收拾”及门而去。   看了一眼手上抱着的碟子:鬼片、灵异片、恐怖片、悬疑侦查片……全都是要胆量的。O(╯□╰)o 中途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大推零食抱回了家。已经习惯她的饮食结构,到超市他很自觉地为她装了一大袋果冻。她则去了买膨化食品。   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他习惯性地伸手从后面环抱住她。看片的时候她把床上沙发上甚至地上的抱枕全部拾了过来将两人周围的空白填地严严实实的。   所有的灯都被她关掉了,室内一片阴森,恐怖得吓人。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看到害怕的地方就往他怀里拱,有些地方连他看到都觉得有些不能接受,却还是未听见她尖叫。等一部片子看完,她手上的零食已经洒落在地上到处都是。他将她转过来,本来想问她她根本不害怕为何还要等他一起才看,可一转过来,却见她眼睛睁得老大,脸上早已泪流满面,连身体都是僵硬的。   他不禁愣了一秒,之后迅速别过头笑得颤抖不已。本是想忍住的,却最终没成功。不得不承认,她越来越逗了。   不过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他本来想就此打住,她却英勇地用手背擦擦眼,爬过去换了碟坐回来捡起旁边的遥控器一句“再看”又摁下了播放键。   一个晚上她都在颤抖中度过,却不曾叫唤一声,只是后来实在吓到不行换了他去换碟,而她则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直看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才把她大学以来积攒的所有片子看完。他看着迷糊瞌睡的她失笑不已,心情莫名地好得不得了。只因他是第一个陪她看片的人。   这些片子是她从大一开始攒的。因为上学期难得将全宿舍室友哄了一起陪她看,在这样月黑风高夜阴森森的寝室放着诡异的灵异片,四个人都吓得抱成了一团。后来电脑屏幕上一个女鬼人头被当球踢来踢去的时候胆小的阿may干脆就被吓傻到哭了。之后几天大家都行动一致,连上个厕所都要手牵手。   于是从那次开始她每每提到的看片的提议都会被无条件枪决。   因此每当搜集到过瘾的碟子都只能望了一眼就塞入箱底,一直尘封到现在才找到合适的,愿意的,胆大的人陪自己看。   他的低头看她,长长地睫毛轻微颤动,均匀的呼吸浅浅袭来,他嘴角不自觉上扬,有着无比温柔的笑意。   他是第一个这样陪她分享她的最爱的东西的人。既然是第一个,自然也想做唯一一个。   她的生日,过得还真特别!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把电视关掉,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床,拿来温热的毛巾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这才上床眯起了眼。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会议要开,虽说那些片子不至于吓到他,但怎么也是绷紧了神经在看,到了现在也觉得很累了。   刚躺下便很快睡了过去,好像才一瞬,定好的闹钟便无情地响起来了。她不满地闷哼一声,用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好像要把闹声挥掉一般。他将床头的闹钟按掉,放开她预备起身,她眼睛睁开一条缝,拉住他,慵懒着声音说,“今天不要去了,你请假好不好?”   他又躺下身,把她蹬掉的薄被拉过来替她盖上,迷人嗓音飘荡在她头顶上方,“还很怕吗?”   “不是,”她完全睁开眼,打量着他的俊颜,然后伸手抚上他的眉,然后是眼,“这里和这里都说你很累。”   面对她这样调戏般的要求,他自是没有招架能力,一个电话就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她完全自愿地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白天他上班她就在家里打扫打扫卫生或是拿了报纸研究哪里招人。晚上他有时会晚回,但大多时间还是下班就归家的,很有居家男人的气息。   生病   夏天是最适合吃冰和西瓜的。他给她买了各式各样的冰激凌,放在冰箱里占了整整两层空间,却不曾见她吃过,只是偶尔拿出一根放在碗里然后摆在眼前盯着它们发呆。他问她为何,她回答说其实不喜欢冰激凌,是为了拦住时间反省自己。看着碗里的冰块儿一点一点的融化,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才不会发慌。看着它们不紧不慢地按部就班地融化着,就会觉得内心安静许多,才有心思反省自己的言行。   其实她是爱吃冰的,因为爱吃,所以经常跑去奶茶店买冰沙,各种各样的。只是从八岁八年开始就不再碰冰棒了,现在是冰激凌。只因它们于她的意义不是食品,而是亲人的缩影。   吃西瓜她有特别的方式,刚开始看得他哑然失笑。别的女人,不仅是优雅地用水果刀将西瓜均匀切好,还要用牙签或刀叉一小块一小块地叉着送进嘴里。   她则不然。只见她从冰箱里拿了西瓜就往厨房跑,然后里面便嘭嘭作响。他跟过去看,只见她双手紧握拳头状,一下一下用力地捶着放在案板上的大圆西瓜。最终,可能是手痛了,放在嘴边吹了几口气,然后对着毫发无损地瓜静默一会儿,咬牙低声挤出一句话,“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   他刚想问她是不是跟西瓜有仇她却见她双手抱起瓜用力在案板上一摔,然后,瓜裂了!不均匀的,不美观的,安静地躺在案板上渗出红色的水汁。   她一直认为,用刀切过的瓜会失去最好的味道,而且这样摔成两半一点都不均匀还可以具有选择性,能增添额外乐趣。   从橱柜里拿出两把勺子,分别叉在两半瓜肉里。她便一脸自豪地将瓜抱出来。看到门口倚着的他起先有些惊讶,继而又将手里的瓜拿起在他眼前扬了扬,说了“吃瓜咯”率先走向客厅。   他刚跟过去,她就伸出手,握成拳头状,“划拳吧,赢的人先挑。”   她眼里满是不容商量的倔强,他竟然顺从了她,玩这般幼稚的游戏。   一般她是很守规则地“先赢先挑”,而他善于划拳,几乎次次都赢,他大多时候是把大的那半留与她。后来她会干扰他的选择,建议性地让他把大的抱走。   这次他没有听从她的,还是将较大的那一半留给了她,吃到一半他接了一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有几份文件已经传给他,需要立即处理一下。给她低语了几声他便去了书房。   等半个小时后出来就看见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午后阳光下慵懒的猫。手搁在肚子上不停地抚摸着。玻璃矮几上是半个吃空了的瓜壳。   他笑着走过去,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像是掂量般在空中顿了两秒,最后放在大腿上,宠溺般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到底是吃了多少才能一下子重这么多呢?”语气缠绵悱恻地,性感温暖。   她撑的太饱,也就不理他,任他抱着,懒懒地用手在他胸口画着圈,或是抓了他的手左右端详。她一直都是喜欢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指分明,让她竟生有几分妒忌。   受不了她的无意挑逗,他只好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头看她。她也抬头迎视他,望进他的眸里,看到小小的自己在他眼中闪动,心里执意要跟他分出高下,于是两人便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最后还是她先受不住了,总觉得他的漂亮的眼睛会放电,几万伏的高压电得自己不得不分心,心里小鹿乱跳的,没办法向他投了降,低头移开视线。然后两人一起没由来的吃吃地笑作一团。   他竟想就这样一直天长地久。和她在一起,好像很容易考虑到“永远”这个词。   如果一直这样,其实、也很好。   有时候景安会想,是不是每个人其实都有两面性,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看得见而已。比如自己,明明骨子里是外向好动的,却用外表的冷静内敛迷惑了众人。比如他,看起来那样稳重成熟,私下却也这般孩子气,撒起娇愣是让你招架不住乖乖束手就擒。   尽管在这个城市呆了那么多年,却越来越摸不透这里天气的变数。早上出门还晴空万里,傍晚却冷不丁地下起倾盆大雨。完全没有准备,以至于景安不得不被迫躲在街角屋檐下避雨。街上人影渐趋稀疏,望着似乎永远倾泻不完的雨点,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有了上次的经历,景安对这样的雨天实在有些后怕。   兴许是雨声太大,直到手机第三次响起她才听到,接起来那边显然已经有些着急,劈头问道:“在哪里?”   是他。   雨雾朦胧了视线,让眼睛的可视度硬生生降了好多,接着不断闪烁的霓虹灯光她勉强给他报去可以作为参照物的大厦名称。似乎没多久,又好像过了一段时间,熟悉的银色大奔停靠在面前,她自觉地快步跑过去开了车门坐进去。因为屋檐避雨不及,身上衣服几乎被湿透。看着被淋成雨人的她,他皱眉从后座拿过随手放置的干净衣服扔给她,示意她换掉。   很久见她还没有动静,他侧过头,眼里是询问。路上基本已不见行人,挡风玻璃上雨刷不断地将新落下来的雨水扫向两侧,前方的一切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一边担心着路人会随时光临,况且身旁还坐着个大活人,此情此景,叫人如何能够自在地这般行事。看出她的窘态,他微微笑了一下,嘴角扯起好看的完美弧度,似有若无地叹口气,丢下一句“给你十分钟”便拉开车门下了车。匆匆地连伞都没有拿。景安想叫住他已来不及。   他再次坐进来时俨然成了落汤鸡,比起她的程度有过之而不及。景安匆忙拉扯好衣服,本想责怪他几句,可看着他湿了的发根本说不出话,心疼地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干毛巾替他擦拭头发。   舍己为人的英雄行径到底还是付出了惨重代价。第二天景安是被他灼热的体温烫醒的,连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她忙起身拿了体温计帮他测体温——38.5℃,让她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想给他找些药应急,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那种叫做感冒药的东西,只能先用湿毛巾帮他热敷一下。胡乱做了些粥给他填了肚子,她试图唤醒他,摇了几下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因着高烧的缘故,原本好看的眼此刻变得纯真而迷离,摄人魂魄。看了她一眼,不满地嘀咕了几句便又欲合眼睡过去,她只能半哄着说要带他去看医生。他再度睁开眼,姿势慵懒地躺着,竟像小孩儿一样耍赖,表情认真无害,声音沙哑性感,“不要。打针很疼的。”   好说歹说哄了半天还是没换来他点头。他不配合,她自然没有办法一个人把他弄到医院,只能替他掖好被子想出去给他买些药。还没出房门却见他蹬了被子还开始扯着睡衣,嘴里一个劲地喊着热。她忙又跑过去给他重新盖好,他力气大,反复几次下来她几乎筋疲力尽。无奈之下她只能叫了王妈过来帮忙。   半个小时后王妈带着家庭医生登门,这才让景安稍稍松了口气。之后偶尔提到这件事他害羞的表情都让她失笑,让她几乎相信世界上无奇不有。   电话   最终,她选择了在一家职业培训机构做讲师。凭着自己积攒下来的经验,胜任这份工作是绰绰有余。另外,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应该是基本上不会再遇上上次的类似事件。   景寒前几天打电话过来说过几天要到北京出差,因此顺道过来看看景安。现在看看时间,他也该下了飞机。本来说要到机场接他的,却被他拒绝了。他说自然有工作上的同事接机。她也只好顺了他的意,在家里备好他喜欢的饭菜,等着他自己过来。   等门铃响起,刚好她的最后一道菜也出了锅。景寒看到满桌荤素搭配的菜色,有些惊讶。他知道,她以前不会做荤菜。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解释说跟同事一起研究过来的。饭吃到一半景安咬了咬筷头,还是决定将自己换工作的事跟景寒交待出来。不过辞职原因自然是被省了去。景寒听完后没多说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有伴吃饭胃口比平时要好得多,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过程很愉快。却没由来的让她想起他。好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和他一起吃饭也会胃口大增,虽然话不多。吃饭的时候他是很少说话的,淡淡的氛围却另有一番温馨味。   景寒在这里的时间里景安一直是有担忧的,她怕他会不打招呼就过来,如果他们两人相见,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做介绍。说他是她的谁?情人?还是朋友?好像哪一种都不是,又好像哪种都沾一点边。如果他们俩见了面,很难不惹来景寒的一阵盘问。她知道,女人到了她这样的年龄是多么容易被人关注终身大事。更何况景寒是她亲弟弟。可就算他关心,他盘问,结果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说不定还给景寒徒增希望。再者,她不希望景寒知道她现在这样荒唐的生活,说她虚伪也好,说她自私也罢,她到底是个凡人,也会想在一些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哪怕手段是欺骗。她,那么想在景寒心中保持完美。所以,江逸寒,就不要出现了罢。   在景寒住进来的第三天,景安终于忍不住给他主动去了电话。   那时他刚好也出差,在杭州。走的时候太匆忙也就没来及给她道别。等到了这边拿出手机都差点拨了号,可转念一想想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无分量,如果自己不率先联系她,她是否会忍不住找他。可结果呢,整整都快两个个星期了,连条短信都没有,他知道她找到了新工作,知道她忙,可再忙也不至于空不出时间打个电话发条短信吧?这样想着便越发生气。这摆明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她只是顺从地按照他的意愿完成她的部分,连一点感情投入都没有。他真的无法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无情的人。就算是动物,相处了这么久也应该有了感情。他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因此当手机里响起专属于她的铃声时他几乎是激动地不知所措,好半天都忘了接起。那时他正在开会,整个会议室都因为这个突兀的来电而安静了,大家看着他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又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不觉也就生了好奇。个个都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江总,您不接电话吗?”   他回神,环视了一圈,立刻掏出手机冲在座的人扬了扬,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麻烦请稍等一下。”然后快速离席夺门而出。   在长廊里,他把手机放在左耳边,嘴角不自觉上扬,微笑自嘴角满满溢出,:“安安?”   景安正想挂电话的,突然听见了他的声音就停止了动作,保持着手机帖耳的姿势。听到“安安”从他口里溢出,心里莫名地悸动着。好像每次他都是有魔法的,平凡普通的字词到了他嘴里就有了生气,一个一个都是欢快得从他嘴里蹦着出来,活跃动听地令人沉迷。   怔了一会儿,景安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她问:“你在哪里?”   “现在在杭州出差。怎么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地很低,就好像他此刻正伏在她耳际对她耳语般缠绵,“有没有想我?”   听到这话她不禁脸红心跳。她无意识地忙胡乱抹了把脸,庆幸他不在身边,不然肯定被他看到自己的窘态,必定又要取笑她的。   但是他们之间怎么能涉及到这样敏感的话题?想不想?能不想吗?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又是那样亲密着。可说了又能怎样?他们的关心,谈不起这样的话题。于是她越过他的提问,反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要一两天吧。”他轻笑,对她逃避他刚才的话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用手指挠挠鼻尖,眼前浮现出她面红耳赤的容颜。   “哦。”她竟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含着那么明显的失落,只是为着他们两人不用碰面而庆幸着,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题将电话延续下去,她只好说:“那你在外面多注意身体。我先挂了。”   听到另一端传来的嘟嘟声,他又是一阵苦笑,她挂电话挂得如此果断,好像怕他下一秒就会开口阻止她似地。不过他还在因为她刚才的不小心泄露的失落而高兴,就觉得她挂电话的失措也是那么可爱。   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她盯着手机发起呆来。景寒收拾完碗筷一边走出厨房一边解着围裙。一个大男人穿着印有大熊猫图案的围裙着实有些搞笑,可家里没有了其他的款式。见景安呆坐在沙发上,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姐,”声音低沉,一点也没有打破宁静的刺耳,待景安看向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身边没有很聊得来的朋友吗?”这几天在这里都没有见到蛛丝马迹,身为弟弟的他觉得还是有过问的必要。   她当然明白他口中的朋友意指为何,心不禁紧张起来,拿不准他刚才是否有听到她的电话。思量了一下,终是摇摇头。然后拿他开玩笑,“你以为我是你呀,长得帅脑袋又聪明,解决起个人问题来当然要比我容易得多。”   面对她的马虎眼,景寒很无奈,他知道她不想谈这个问题。却猜不出为什么。难道是景乐事件的后遗症么?可是生活到底是要过,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孤单一人,即使她有那个能力,他也不舍。因此,尽管她回避话题,他还是要狠下心冒着让她难受的危险继续。   “妈前段时间打来电话,扯了很多。姐,虽然妈嘴里不说什么,”他语速放缓,目光越过她,盯着窗外夜景,眼神深邃辽远,“可到底是有撇不清的血肉之情,没有哪个妈妈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她很希望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你不再独自一人……”   ————————   拒绝   窗外的路灯折射进来,加上微风中摇曳的树影,一起映在墙壁上形成斑驳的阴影,随风变换着影像。她几度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帘拉了开,开了拉,却还是驱不走心里的躁动。直到东边天空泛白还是没能合会儿眼。   失眠太频繁以至于偶尔的熬夜没能让她有很明显的反应,甚至没有影响白天的课程。只是用脑过度使得她感觉全身疲惫不已。下午早早地回了家,一觉醒来已是晚上。景寒明天就得会上海了,本来还打算做顿丰盛的晚餐的,却没想到别说盛宴,连掌厨的人都不是自己。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她跑进厨房想要帮忙,却被景寒硬退了出来,便只好开着电视看他准备一切。景寒一边摆放餐具一边笑她,“是几年单身生活把人给锻炼勤快了么?以前你可没有这么主动啊。”   “我不是尽地主之谊么。现在你要反客为主我也不反对。”一切就绪,她应时地凑近来,闭眼闻了闻菜香,实在比自己做的好很多。   刚开动就听得门铃响起。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对面邻居的,直到景寒打算起身开门她才意识到自家门铃在响,挡了景寒,她起身纳闷地去开门。这么晚了应该没有客人来访才对,况且平时也没什么来往的人。   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于是在看见来人时被弄了个措手不及,连手上的筷子被惊得离手掉地也未察觉。说要过几天回来的人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不是梦,的确是在现实里发生的。   “很吃惊么?”他很满意她的反应。原本是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因为她那个电话才临时改变主意,加班加点把事情处理完就径直来了这里。   还在餐桌上吃饭的景寒听到外面男人的声音,加上景安一直怵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不禁好奇地走过来。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姐,这是?”景寒朝江逸寒礼貌地笑笑,试探着问出声。像是被唤醒般,景安想都没想就急促地答了声“隔壁的邻居”,说完一把拉了已经进门的他出去,顺便带上了门。随着防盗门“嘭”的一声关上,两人之间立即陷入一阵沉默。   走廊上橘黄色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却依然温暖不了此刻的两人。景安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知如何向他解释,于是只是低头不语,等待他的责问,虽然不清楚他是否有立场对她这样做,心里已经默认了他有这个权利。   她的一连串动作太迅速,直到两人站定他还没反应过来。在看到景寒的时候他是生气的,非常生气,当听到景寒唤她姐时又松了口气,以为她会大方地给他引见时却被一把拉了出来,还伴着那句明显撇清两人关系的“隔壁的邻居。”这一切都是他始料未及的,以至于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理清现状。   从没有发现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像被定格住。时间齿轮生锈了吧,或许在某一点被卡住了。   不知道到底静默了多久,她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不打算让我见见你弟弟?”强压着怒火,尽量平静地开口。如果再不说话,或许她该要把嘴唇咬破了。她一紧张就会咬唇,这是女人的通病,他喜欢她这个动作,却不是这种时候。   她仍然不抬头,只是微微摇摇头,尔后又更加明显的摇着几下,像是怕他前面没有看清她的答复。   “我想知道为什么!”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颤抖。墙壁上,他看见了,她的背影小幅度地颤抖着。   “ 为什么?我很好奇。”他再一次问道,听不出任何怒气,甚至比平时更加淡定,像是在讨论她为什么不喜欢吃面条一样不经意。可听在她耳里却有无名地威慑力,她知道,他很生气。越是生气他便越平静,却表现的漫不经心。   换做以前哪次不是女人想着法子让他见家人,而他是定然是不会见的。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没有必要生那么多枝枝桠桠。可这次确是她拒绝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主动要求见谁的家人,况且对方根本没有让他如愿的打算。现在这算什么?根本是自取其辱!   见她没有答话的意思,他终于克制不住,双手掮住她瘦小的肩膀,不自觉地用上了力道。   手上力道很大,足以泄露此刻他有多恼怒。有力的双手几乎想把她捏碎,阵阵疼痛从肩膀传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窒息在这样的痛楚里。心里钻心的疼痛更折磨人,把呼吸都给搅乱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明白他是那样倔强的人,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罢手的。她掩饰住不安,尽量平静地抬头,逼着自己直视他,“我想如果我的家人知道了你的存在,等有一天你玩腻了要分手了我不好跟家人交待。另外我以为江少也不会稀罕见我的家人的。见不见我家人于你都没有任何损失,见了的话却会给我添很多麻烦。说不定也会给你添一些麻烦。这样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与其见了没有任何意义还平添烦恼不如不见的干净。你不觉得么?”   原来是这样。和他想得一样!可究竟执行的人不是他,所有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一直掌握主动权惯了,突然被人给抢白了权利,这多少要让人生出被遗弃的苍凉。   而一直骄傲的他,被她这样直白的遗弃了。原来他的存在还不值得让她的家人知晓,原来她一直都在计算着有一天和他分手。原来从来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投入感情,第一次投资了心血的感情,却没有任何盈利。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空前袭来,让他没有任何防备,最终输得狼狈。   第 16 章   景寒第二天上午九点的飞机。人是离开了,可景寒效应还未散去。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迎来了空虚地令人后怕的周末。上午破天荒睡了个懒觉,像是被太阳的热度蒸醒的,连被子都蒙上了暖暖的味道。她睁着眼睛拥着被子躺着。忍不住又想起前几天晚上的谈话,那景寒欲言又止终止还是传达了的话。   母亲前段时间为她算了一卦,命理说她在二十八岁左右会有一次结婚机会,如果错过了以后可能再要修来机遇是很难的。而现在她已经将近二十七了。她当然知道母亲间接传话给她的意思。可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没有办法找什么结婚对象。即使江逸寒愿意配合她演一场戏,只要他的背景被发现,母亲肯定会不同意。   昔日的叛逆少女在现实和岁月的冲击下早已被磨去了棱角,就像刺猬扒光了所有的刺。剩下的只有对现实的屈服和对遗失亲情的渴望。而今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母亲化解干戈,一家人和气共处,可看起来,多么奢侈的愿望。如果遵照了母亲的意思能够让两人的关系和缓一些,她是愿意的。只是对于母亲介绍的那位校友,她目前无法联系。   这天,刚下课便接到胜茹的电话。这段时间和她联系得不太频繁,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混些什么。才刚按下通话键那边便传来抑制不住的笑意,接着便听到她欢快而幸福的声音,“安安,我快结婚了。伴娘你要算一个哈。”   之前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她要结婚的风声的。景安一边整理着教案一边笑着恭喜她。   “祝贺你们啊。阿宙终于要把你这个魔女娶回家了。以后有他受得了。”她将手机换了一边,接着道,“之前也没参加到你们的订婚宴啊,这一步省了么?”   “没有。只是我们订婚的时候你这丫头不是不肯跟我见面么?”话里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但很快她又欢快起来,“如果这次你再敢拒绝我的话我就来你家当着你面跳楼!”   话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是不能回绝了。   婚礼是一个月以后。喜庆洋洋的场面很盛大。无可置否,眼前的胜茹是景安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原本就有姿色的她被精心装扮过后无疑是美若天仙,出场的时候依稀能听到全场发出的惊叹声。   可景安忘记了这样的场合他必定是要出现的,作为阿宙伴郎的身份出现,一个月未见之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整个过程他都未正眼看过她一眼,就像两人从来都是陌生人。她只觉得难受,毕竟是自己的错,好几次想解释一下,却终是不敢,很快,一位花容月貌出现在他身边,自然更是断了她原本不坚定的念头。   或许,这次是真的结束了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忘记了?然后重新开始?   下午三点多,客人悉数散去,只留下几个平时玩得打紧的朋友。胜茹一个劲地冲阿宙抱怨着整天的劳累,阿宙只是笑呵呵地安慰着她,未有丝毫不妥之处。两个新人的恩爱氛围一度惹得周围几个朋友妒忌到红了眼,趁着酒劲狠狠地酸他们俩,本来还想再跟阿宙干两杯,阿宙笑着转移话题,尽量挡去举到眼前的酒杯。   “算了算了,不要把新郎灌倒一晚不举,得体谅体谅新娘,哪有新婚之夜就出质量问题的。”其中一个跟着瞎起哄的人突然说道,引得一大群人善意地哈哈大笑。   一群人都熟悉得不得了,偶尔开开荤段子玩笑也无可厚非。阿宙拍拍那人的肩膀,并未说话。只是胜茹硬是不肯轻易饶过他,铁了心要让他付出些代价,给那人湛了满满一大杯杜康,耐着性子逼他喝掉。   这样热闹的场面景安是无法适应了,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自在,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她终是决定先离开,走之前有些话还是得说,站在胜茹闺蜜的角度。   可当胜茹和阿宙真正笑着站在她面前时她却半响说不出话来,莫名地忽然就酝酿出了满腔泪,一种复杂到难以理清的情感涌上心头,其中还夹杂着很多羡慕成分,这样的年龄,难免不钦羡。   “怎么,舍不得我了呀?以前谁叫你这么久都不搭理我,现在知道舍不得我了吧?”如此真挚的友情,她也无法原谅自己将她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两年之久,更别说一向重感情的胜茹,看景安快哭出来的模样,胜茹走过去拥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说,“好了,不哭了,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再说我不会重色轻友的。”可这般劝慰着却把自己给劝哭了,终是一辈子的事,就这么一瞬间将自己交给了别人。说不激动是多么无法让人信服,何况这一路走来路途并不平坦,有多少差点在中途停却了,有多少次差点因为某些小枝小节而分道扬镳。有情人终成眷属,到底不是那么容易的。   阿宙看着两个互相依靠着耸动的肩膀,无奈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将胜茹搂进怀里,轻轻拍拍她肩膀让她平复。   “阿宙,那以后小茹就拜托你了,她这个人有时候比较闹腾,不怎么懂得照顾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坚强,其实内心只是个小女儿。如果她耍脾气的话还忘你多担待着点儿。不然她这种牛脾气是铁定会把你闹得无法安宁的。”平时听起来肉麻而煽情的话,这刻自己说起来却如此艰难,艰难地让人心情沉重,“祝你们新婚快乐!”   阿宙柔笑着点头,认真地听着她的嘱托。胜茹这边眼泪还没擦干,就一个迅速站直了身体冲景安抱怨,“安安你把我说的过分了,我哪里有那么差劲啊。”话一出口换来阿宙一句“对于你的任性我是深有体会的。景安说的一点也没错。”当然立马被胜茹一记白眼刹住了口,胜茹继续转头对景安说:“安安你得加油,我也想早一天能有机会跟你老公告你的状。”   景安苦笑了一下,打起马虎眼,“看缘分吧。”   离开的时候景安下意识地在整个大厅环视了一遍,却没有看见他。是提前离开了吧。不知为何,心里涌起无法平复的失落。   第二天一大早胜茹便来了电话,拿起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半。景安揉揉眼睛适应了刺眼的荧屏光,嘀咕着这妮子还真是精力充肺接起了电话,那边立马传来胜茹迫不及待的声音,“安安,你和江少出什么问题了么?”   声音太大把还迷糊着的景安一下震醒了,继而跟着头痛起来,想用力甩甩脑袋,却发现情况更糟糕,“就因为这个你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撇了你新婚老公在我这里大惊小怪?”话说得尽量漫不经心,却没达到效果,那边胜茹丝毫不偏题,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是不是,你真的跟他分了?”   躲不过了,景安头痛地坐起来将抱枕全部塞到身上。“反正也没有结果早散早好不是么?景寒前段时间来过了,说我妈帮我算了一卦,让我最好在二十八之前结婚。我不想让她失望。”   “所以你们就分了?他应该不是这样好讲话的人啊。和他认识这么久,他从来都不被别人左右的。”胜茹半信半疑地说。   “他和景寒见过了,我没有告诉景寒我们俩的关系,只说他是隔壁的邻居。之后——”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走了,然后算是分手了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难怪。明明有关系却被当做陌生人,这招很打击人啊。骄傲如他怎么可能受得了。我敢保证他以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特殊待遇。”胜茹叹气,很遗憾的样子,“说实话一开始我以为你们会有戏,虽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身边也还会出现些莺莺燕燕,但频率明显直线下降了。”   “你不是也劝我和他断掉了么?”说完发现容易引起对方的对心,于是立马补充道,“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可以一辈子不结婚,我不可以,我有家人,他们会担心我,特别是我妈妈。我不能再让她操心了。再说为了你着想也要帮自己找个老公这样你才能在他面前告我的状嘛。”说到底,说出的话再怎么解释都容易引起误会。   对象是胜茹,产生误会的几率小了一些,“也是,如果对方是江少的话我还真没有办法畅所欲言。”顿了一会儿,原本听着低沉的情绪立马上扬了几个点,话筒里传过来的声音又显得朝气蓬勃,“那以后有什么打算?有看中哪家公子么?”   差些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嗓子里顿住了,想了想有些话是没必要说的。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少女了,有很多事和人需要考虑,连说话都有所顾忌。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告状   景寒第二天上午九点的飞机。人是离开了,可景寒效应还未散去。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迎来了空虚地令人后怕的周末。上午破天荒睡了个懒觉,像是被太阳的热度蒸醒的,连被子都蒙上了暖暖的味道。她睁着眼睛拥着被子躺着。忍不住又想起前几天晚上的谈话,那景寒欲言又止终止还是传达了的话。   母亲前段时间为她算了一卦,命理说她在二十八岁左右会有一次结婚机会,如果错过了以后可能再要修来机遇是很难的。而现在她已经将近二十七了。她当然知道母亲间接传话给她的意思。可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没有办法找什么结婚对象。即使江逸寒愿意配合她演一场戏,只要他的背景被发现,母亲肯定会不同意。   昔日的叛逆少女在现实和岁月的冲击下早已被磨去了棱角,就像刺猬扒光了所有的刺。剩下的只有对现实的屈服和对遗失亲情的渴望。而今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母亲化解干戈,一家人和气共处,可看起来,多么奢侈的愿望。如果遵照了母亲的意思能够让两人的关系和缓一些,她是愿意的。只是对于母亲介绍的那位校友,她目前无法联系。   这天,刚下课便接到胜茹的电话。这段时间和她联系得不太频繁,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混些什么。才刚按下通话键那边便传来抑制不住的笑意,接着便听到她欢快而幸福的声音,“安安,我快结婚了。伴娘你要算一个哈。”   之前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她要结婚的风声的。景安一边整理着教案一边笑着恭喜她。   “祝贺你们啊。阿宙终于要把你这个魔女娶回家了。以后有他受得了。”她将手机换了一边,接着道,“之前也没参加到你们的订婚宴啊,这一步省了么?”   “没有。只是我们订婚的时候你这丫头不是不肯跟我见面么?”话里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但很快她又欢快起来,“如果这次你再敢拒绝我的话我就来你家当着你面跳楼!”   话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是不能回绝了。   婚礼是一个月以后。喜庆洋洋的场面很盛大。无可置否,眼前的胜茹是景安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原本就有姿色的她被精心装扮过后无疑是美若天仙,出场的时候依稀能听到全场发出的惊叹声。   可景安忘记了这样的场合他必定是要出现的,作为阿宙伴郎的身份出现,一个月未见之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整个过程他都未正眼看过她一眼,就像两人从来都是陌生人。她只觉得难受,毕竟是自己的错,好几次想解释一下,却终是不敢,很快,一位花容月貌出现在他身边,自然更是断了她原本不坚定的念头。   或许,这次是真的结束了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忘记了?然后重新开始?   下午三点多,客人悉数散去,只留下几个平时玩得打紧的朋友。胜茹一个劲地冲阿宙抱怨着整天的劳累,阿宙只是笑呵呵地安慰着她,未有丝毫不妥之处。两个新人的恩爱氛围一度惹得周围几个朋友妒忌到红了眼,趁着酒劲狠狠地酸他们俩,本来还想再跟阿宙干两杯,阿宙笑着转移话题,尽量挡去举到眼前的酒杯。   “算了算了,不要把新郎灌倒一晚不举,得体谅体谅新娘,哪有新婚之夜就出质量问题的。”其中一个跟着瞎起哄的人突然说道,引得一大群人善意地哈哈大笑。   一群人都熟悉得不得了,偶尔开开荤段子玩笑也无可厚非。阿宙拍拍那人的肩膀,并未说话。只是胜茹硬是不肯轻易饶过他,铁了心要让他付出些代价,给那人湛了满满一大杯杜康,耐着性子逼他喝掉。   这样热闹的场面景安是无法适应了,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自在,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她终是决定先离开,走之前有些话还是得说,站在胜茹闺蜜的角度。   可当胜茹和阿宙真正笑着站在她面前时她却半响说不出话来,莫名地忽然就酝酿出了满腔泪,一种复杂到难以理清的情感涌上心头,其中还夹杂着很多羡慕成分,这样的年龄,难免不钦羡。   “怎么,舍不得我了呀?以前谁叫你这么久都不搭理我,现在知道舍不得我了吧?”如此真挚的友情,她也无法原谅自己将她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两年之久,更别说一向重感情的胜茹,看景安快哭出来的模样,胜茹走过去拥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说,“好了,不哭了,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再说我不会重色轻友的。”可这般劝慰着却把自己给劝哭了,终是一辈子的事,就这么一瞬间将自己交给了别人。说不激动是多么无法让人信服,何况这一路走来路途并不平坦,有多少差点在中途停却了,有多少次差点因为某些小枝小节而分道扬镳。有情人终成眷属,到底不是那么容易的。   阿宙看着两个互相依靠着耸动的肩膀,无奈地笑了一下,走上前将胜茹搂进怀里,轻轻拍拍她肩膀让她平复。   “阿宙,那以后小茹就拜托你了,她这个人有时候比较闹腾,不怎么懂得照顾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坚强,其实内心只是个小女儿。如果她耍脾气的话还忘你多担待着点儿。不然她这种牛脾气是铁定会把你闹得无法安宁的。”平时听起来肉麻而煽情的话,这刻自己说起来却如此艰难,艰难地让人心情沉重,“祝你们新婚快乐!”   阿宙柔笑着点头,认真地听着她的嘱托。胜茹这边眼泪还没擦干,就一个迅速站直了身体冲景安抱怨,“安安你把我说的过分了,我哪里有那么差劲啊。”话一出口换来阿宙一句“对于你的任性我是深有体会的。景安说的一点也没错。”当然立马被胜茹一记白眼刹住了口,胜茹继续转头对景安说:“安安你得加油,我也想早一天能有机会跟你老公告你的状。”   景安苦笑了一下,打起马虎眼,“看缘分吧。”   离开的时候景安下意识地在整个大厅环视了一遍,却没有看见他。是提前离开了吧。不知为何,心里涌起无法平复的失落。   第二天一大早胜茹便来了电话,拿起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半。景安揉揉眼睛适应了刺眼的荧屏光,嘀咕着这妮子还真是精力充肺接起了电话,那边立马传来胜茹迫不及待的声音,“安安,你和江少出什么问题了么?”   声音太大把还迷糊着的景安一下震醒了,继而跟着头痛起来,想用力甩甩脑袋,却发现情况更糟糕,“就因为这个你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撇了你新婚老公在我这里大惊小怪?”话说得尽量漫不经心,却没达到效果,那边胜茹丝毫不偏题,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是不是,你真的跟他分了?”   躲不过了,景安头痛地坐起来将抱枕全部塞到身上。“反正也没有结果早散早好不是么?景寒前段时间来过了,说我妈帮我算了一卦,让我最好在二十八之前结婚。我不想让她失望。”   “所以你们就分了?他应该不是这样好讲话的人啊。和他认识这么久,他从来都不被别人左右的。”胜茹半信半疑地说。   “他和景寒见过了,我没有告诉景寒我们俩的关系,只说他是隔壁的邻居。之后——”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走了,然后算是分手了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难怪。明明有关系却被当做陌生人,这招很打击人啊。骄傲如他怎么可能受得了。我敢保证他以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特殊待遇。”胜茹叹气,很遗憾的样子,“说实话一开始我以为你们会有戏,虽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身边也还会出现些莺莺燕燕,但频率明显直线下降了。”   “你不是也劝我和他断掉了么?”说完发现容易引起对方的对心,于是立马补充道,“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可以一辈子不结婚,我不可以,我有家人,他们会担心我,特别是我妈妈。我不能再让她操心了。再说为了你着想也要帮自己找个老公这样你才能在他面前告我的状嘛。”说到底,说出的话再怎么解释都容易引起误会。   对象是胜茹,产生误会的几率小了一些,“也是,如果对方是江少的话我还真没有办法畅所欲言。”顿了一会儿,原本听着低沉的情绪立马上扬了几个点,话筒里传过来的声音又显得朝气蓬勃,“那以后有什么打算?有看中哪家公子么?”   差些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嗓子里顿住了,想了想有些话是没必要说的。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少女了,有很多事和人需要考虑,连说话都有所顾忌。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接下来半个月胜茹和阿宙便去了夏威夷享受甜蜜的蜜月之旅,偶尔会和景安交流一下身边的新鲜事,忍不住时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景安一边心疼着花费一边和她天南地北的胡扯一通。每次都是阿宙善解人意地哄着她掐了线让景安狠狠地舒了口气。   期间家里介绍的所谓的校友也取得了联系,是高中同学,高景安一届的季萧。刚从景寒那里拿到联系方式时她吃了一惊,像季萧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居然也靠着传统又老套的“相亲”来解决终身大事。这也是景安没有跟胜茹明说的原因,虽然知道已经和他没有关系,却还是怕被知道现状,追根究底错在她,所以害怕被他知道自己立马另觅新欢。   说实话她对季萧并没有那种情感,一直以来她都只把他当兄长看待。季萧见她的第一面也小小吃了一惊,如果以前可以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来形容她,那现在能想到的只有“静若处子”了。季萧的约会很频繁,景安也不好每次都拒绝,只能适当地接受了一些。但每次都特意避开有可能遇见他的场合。一个城市也就那么大,出名的地方也就这么多,总是要故意避开才能防止尴尬。谢天谢地,至今没有出现噩梦。   头一天季萧便来了电话约好周末一起出去,因此这天景安起得很早。目的地是景安常去的郊外,季萧在楼下鸣笛的时候刚好胜茹来了电话,从电话显示来看还没回国。   “安安——”听声音有些犹豫,让她没有来地就联想到了他,果然,“我听阿宙说江少出了点车祸。之前一直在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你要去看他吗?”   再次站在熟悉的公寓楼下,竟升起一丝陌生之感。抬头向上仰望,感觉整个人都不真实,脑子里一团浆糊,像是灵魂出窍,实在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   头天和季萧的郊游并不顺利,一路上景安都显得心不在焉,知道这样对季萧不礼貌,却根本无法控制。胜茹只说了他已经出院回家,却没有细说到底目前情况怎么样。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探望他,可觉得不去不仅礼节上说不过去,更多的是无法安放悬着的心。   于是,就这么站在了这里。   开门的是一位正装打扮的女人,内敛成熟的知识女性,和他之前交往过的女人完全不同的风格,也不像是来当保姆之类的。她知道,他不会随便聘请保姆和钟点工,通常是直接从家里派过来。她打量了景安一眼,看景安的反应像是走错了门的表情,但还是礼貌地问:“请问你找谁?”   景安刚要说话,却见他刚好从楼梯上下来,左手绑着绷带,其他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他看见了景安,眼里闪过瞬间的惊讶之色,却没说什么,也没有打算解释什么的迹象。原本酝酿好的话被如数打回,换成了另一句,“对不起,走错了。”   “哦。”女人淡淡地答了一声,随即把门扣上。回头看见站在楼梯中间的江逸寒,目光正盯着紧闭的门凝神,女人不确定地唤他,“江总?”   江逸寒收回视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女人,如常地下楼进了书房。正在等资料的几个员工又开始了工作。   苏牧南   梧桐叶铺满大道,踩上去发出簌簌的脆响声,踏上去总有不真实的触感。秋风风力大的骇人,迎面而来的风一个劲地透过脖子灌到全身,让行人冷不丁地在原地打个冷战。漫天飞扬的枯叶营造出落寞萧条的应景氛围,难免触发人伤感怀旧的情思。   或是天气或是心情,食量大减的情况下景安体重骤减,惹得同事一边打趣她瘦身有方一边禁不住询问是否身体有恙。根本无法解释出各种原因,每每应对同事好心的问候,景安除了微笑只有微笑。   实际上这段时间的伙食并没有偷工减料,甚至比以前还丰富不少,可景安还是无法挽回的日渐消瘦。精神也一天不如一天,不可控制地失眠,整天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过,脑海里都是挥之不去的记忆,关于他的,关于两人的,那么多,根本杜绝不了。   麻木地过着每一天,依然记得那天他陌生的眼神,还有那个女人礼貌、得体地无可挑剔的笑容。以前自欺欺人地说自己没有付出感情,可那些温馨美好地令人沉溺的过往就那样讽刺地如电影剪影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浮现而过,□裸地揭示着自己爱他的心。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发现其实自己真的和他已经转身陌路?不是没有想过他的身边站着其他女人,可想象和现实总是会有差距。自己的思想,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找到各种合适的不合适的理由否定掉,可如果事实摆在眼前,任你再找借口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可笑。   如果当初能预料到现在的下场,自己是否还愿意陪他游戏人生?可是没有如果,无法重头再来。   从来没有预料过,分手会这样痛苦。没有经验,完全措手不及。一开始以为不走寻常路,逆道而行会好过一点,于是无所畏惧地一个人吃两个人吃过的冰激凌,一个人看两个人看过的CD,一个人睡两个人睡过的床,初衷是想借此麻痹自己,却每每吃朦胧了眼眶,看湿了眼睛,睡痛了心。原来,有些地方,有些记忆,有些禁区,真的碰不得。   冰激凌明明是甜的,却吃苦了嘴,以为是味觉出了问题,毫无理由地跑去拼命刷牙。电影明明是喜剧片,却看湿了一个抱枕,以为是自己笑得太厉害,却发现自己整个过程一直在哭。床被明明是温暖的,却感觉全身血液都被冻僵,以为自己躺在了冰窖里,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棉絮填充到再严实不过。   常常会半夜在梦里皱着眉醒来,下意识地去寻找他的怀抱,结果扑了空,最终彻夜无眠。连带着一起惧怕黑夜。   用了那么久,依然无法将他从心里连根拔起,还是留下了那么一大块伤疤,时不时地渗出鲜红伴着腥味的血丝。然后发现,只有将他埋藏在心的最深处,看不见摸不着,自己才能重生。   所以把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收起藏入纸箱置于最不起眼的角落,连他曾经夸奖过的牡丹刺绣图也未放过。   上午十点下了课,下午都是空闲的。匆匆收拾好办公桌景安便直接打了车到盛柯大厦。在服务台得到消息,苏牧南还在22楼会议室开会。景安缓了口气,马不停蹄地赶到22层,看着会议室紧闭的门才松了口气。这会儿应该还没有开完会,所以他应该还在这里。   都还没有想好待会见面要说些什么,完全没有准备,只是听蔡释提到他会来这里和某个公司洽谈商务便决心一定要见他。问了一旁的一位工作人员,得知会议大概还要持续半个小时。   是有三年多没见过他了吧。算算苏禹瑾应该有五岁了。也不知道长多高了,有没有想妈妈,看到别的小朋友冲妈妈撒娇会不会羡慕。记忆力的小瑾那么乖巧可人,现在是不是依然如此?现在再见面会认得她么?还是用看陌生人的眼光打量她?很多情况都没有预想过,就这样一头热地跑了过来。   会议室门打开的时候景安就蜷缩着坐在地上,倚着墙下巴抵着膝盖盯着地面出神。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将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抬头却看见一大群人异样地盯着自己。为首的两人眼神里透着万分的惊讶,却一个是惊喜一个是心痛。   “安安?”苏牧南抑制不住的讶然,带着试探轻呼出声,以为从此都不可能再与景家有任何干系,根本没有想到景安会出现在眼前,也不敢确定她的目标是不是自己。   顾不得腿麻。忙挣扎着站起来,不敢望进他深沉的黑眸里。错开与他交汇的视线,转眼看向旁边的苏牧南,情急之下只记得最初的□裸的目的,说:“我想见孩子。”   听到这话江逸寒原本紧蹙的眉皱得更深,完成没有办法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凭着苏牧南那句温柔不亚于他的昵称以及她开口的话,无法不引人那样猜测,他们有男女感情!   “我们换个地方谈好吗?”苏牧南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可以在商场呼风唤雨的人会对一个女人这般重视,甚至刻意逢迎地微笑。他转头与江逸寒交谈了几声,然后便听得他说“好了,我们走吧。”转身直到电梯门合上,景安都没有敢回头,每一步都走得艰辛,感觉如针芒在背。关于今天的相遇完全没有准备,没得来及设想见他应有的表情,是微笑或是继续擦肩而过,没有预习过,不能保证不会露馅让自己眼泪决堤。   有些回忆,明明很远,却感觉很近。有些记忆,明明很近,却恍惚地不真实。还记得那年,她和景乐快乐地陪着苏禹瑾玩耍,那轻松爽朗的笑声,小瑾稚嫩的童音,彷佛只在昨天。小孩儿虽小,认人却自有一套套路,无论她和景乐怎样试图迷惑他,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准确地认出妈妈。看到景乐言溢于表的笑容,景安更加坚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有了禹瑾,景乐只会更加快乐。所以对未来的不确定她从没有往坏处设想过,对景乐偶尔的倾诉衷肠也不予理会,认为那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在景安的观念里,那么爱景乐的苏牧南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她相信苏牧南甚至要比相信同胞的景乐多得多。直到亲眼看到安详躺着面容安静的景乐,她才最终认识到了自己是一个残酷刽子手的事实。这更加让她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将爱自己的人亲手送上不归路,打着为她着想的名义,多么可笑!何其讽刺!   时间并不是随时都可以充当最好的良药,它冲不淡景安永远无法释怀的负罪感。那种撕心裂肺的绞痛将永远提醒她景乐是如何逝去的,她要忍受的不仅仅有失去亲人至爱的悲痛,还有间接成为谋杀者的自责和母亲痛失爱女转嫁过来的对她的痛恨。无法预言,是否某天她会不堪重负借死解脱。   自从景乐去世至今,苏牧南似乎都没有续弦的打算,这便让身为苏家独子的苏禹瑾更加受到苏母的溺爱和珍视。显赫如他,苏母当然容不得苏家断后,所以毫无理由地将景家列入假想敌,时时刻刻提防着,似乎哪一刻松懈了景家便会趁虚而入将苏禹瑾夺走。甚至连景家正常的探视权也剥夺了。作为爱女之子,她知道母亲对小瑾有多么挂念,所以她多次尝试希望能够见上小瑾一面,可都被苏母坚决地拒绝了,因为和景乐长得像,苏母甚至不肯让她见他,即使他们只一墙之隔。苏牧南常年在外,况且在景安看来,他的立场会和苏母一样,因此对他也没抱太大希望。   没有想到这次如此顺利,苏牧南几乎没有做任何刁钻阻挠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受惯了苏母的冷言冷语,面对苏牧南友好而谦恭的态度,她突然觉得自己莫名而起的敌意实在显得有些小肚鸡肠。看得出来,景乐的死,苏牧南没有比她好过,甚至他受的伤害和煎熬远大于自己。这样的他,自己怎忍心再去责备?说到底,自己和他一样,都是罪人。以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她景安做不来。   给景寒去了电话,说过这几天能带小瑾回家。深层含义是希望他也能回去,一个人回去面对母亲,总会让她感觉紧张。想着母亲见到小瑾时惊喜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好过一些。只是,免不了又会湿了衣襟吧?   姐夫   明天要和苏牧南一起去接机,于是她早早熄了灯休息,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闪现过往的一幕幕,越来越清晰,神智越来越清醒。这样持续了两个小时,连脑袋都想痛了。她干脆坐起来,窗外月光流泻进来,整个房间显得神圣静谧。突然好想找个聆听着诉说自己的心声。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一辈子烂在心里,比如现在,就忽然泛起那么强烈的倾诉欲。   周围安静地连呼吸深浅都分辨得清,所以当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地开锁声时,她整个人都戒备起来,心里怕得要命,却勉强壮起胆摸索着到客厅,随手拿起置在门边的雨伞,也没有来得及想这样的武器有没有杀伤力。门被打开,浓烈的酒味浸满整片空气,在她呆立的片刻,客厅灯被啪地打开。没有看她,他趔趄着撑到沙发上,他的酒量不会小,而现在连步子都踩不稳,可想而知喝过多少酒。   没来得及多想,她忙跑到厨房帮他煮了些醒酒姜汤。他不肯喝,她只能扶着他哄了他喝下去,这边心里却在天人交战。半卧在沙发上的他于她来说好似致命的鸦片,根本碰不得。可眼前憔悴的他让她根本无法抗拒,才几个小时没见,上午还精神抖擞的他何至于这样疲倦困乏?   这种状态能安全到这里已经算是幸运,肯定不可能就这样再回去。原本给自己竖起的警戒全被抛到了脑后,相对无言,她起身去给他放洗澡水,那放在角落许久未碰一见就疼的属于他的一切又重新被揭开。忘记了在戒掉他的那段日子里如何煎熬难耐,忘记了每次守着安静无声的手机如何心情失落,忘记了想起和他的点滴时心怎样滴着血,没有考虑过如果再来一次自己是否承受得住,就这样无条件接受了他的再次侵犯。   替他准备好浴袍试好水温,走出浴室他正闭着眼睛假寐,手无力地揉着太阳穴,眉头深锁。她走过去,轻声唤他,他睁开眼,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半响后站起身,甩开她试图扶他的手,定了定神自己强撑着走向浴室。她尴尬地顿在原地,疑惑地看着他,不理解他何来的怒气。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她的地盘,他竟然生气地理直气壮。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却在外面坐立不安。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排他。终于打定主意抱了床被子放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钟他已经进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不敢冒昧地冲进去,想敲门想起他刚才冰冷陌生的眼神又犹豫不决,在门口来回徘徊着踌躇不已。门突然被拉开,她半抬起的手差点落在他水珠未干的胸膛。发际大颗的水滴泛着灯光的光泽,合着浴室里冒出的热气熏得人缺氧眩晕,连带着意识模糊起来。   他用毛巾擦拭着发上的水珠,看到发愣的她微微吃了一惊。冲过澡整个人思路清晰了许多,还以为刚才的是梦境,却没想到自己真的又来了找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拉着裴时俊喝酒的,好像意识也一直停留在喝醉前的那刹那。裴时俊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吵得他头痛欲裂。他说:“小子,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看你的样子魂不守舍的,肯定是中爱情的毒了。”   他说:“个例不能代表全部。撇开你父母失败的婚姻,世界上不是还有那么多幸福美满的姻缘么。要自己试了才知道,能不能行别人说不准,连自己也算不好。”   他说:“你小子也是该定定性了。难道你一辈子游戏风尘不累?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下班回家有一个人用微笑为你退去整日的劳累,替你备好可口的饭菜,两人相濡以沫直一直到老,等你头发掉了牙齿松了也对你不离不弃和你挽手看夕阳?”   他说:“我说了这么多,你听的过程中在你交往过的那么多女人里面你想起了谁?”   然后她的样子渐渐清晰,让他近乎抓狂。和他交往过的那么多女人里面他唯一吃不准的就是她。她是会撒娇,会讨宠,会允许他看见真实的她。可更多时候她是冷静的,装在套子里的,疏离的。在他们的关系里,她永远是被动的,似乎他一直可有可无。就那天,她站在门外,朝他扯起嘴角,看上去是在笑,他却宁愿她那时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连哭都更好。他不奢求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向他要解释,可也不愿意她那样景乐式地对待他。   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他当然清楚她在何种情况下会用景乐的外衣伪装自己。原本以为自己在她心中可以是不一样的,可结果也不过如此。   况且现在还扯出一个苏牧南,看来她真的是不简单。   可即使这样,还是想听听她的解释,告诉自己是自己误解了,她和他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是清白的。否则,自己已经付出的心要怎么收场?   依然是相对无声。喝了太多酒,现在头还痛得厉害。她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低头立在那里,半天不见抬头。   “ 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和苏牧南的关系。”他开口,慵懒沙哑的声音透着疲倦,还有一丝的紧张,甚至伴着她察觉不到的卑微的乞求。连呼吸都变得微妙,神经紧绷着等待她的宣判。   “……他是我前姐夫。”   耳朵暂时性失聪,周围被抽成了真空,世界变成单调的黑白两色,只看得到她的唇一翕一合,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好像过了一秒,又像过了一个世纪,一切再次恢复运转。敏感的神经迟钝地抓住她话的尾音,最后消化掉她整句话里的意思。瞬间,死寂的心活跃地五彩缤纷。   自己被她短短的一句话救赎了。   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陷进柔软成堆的抱枕里,原本被认作的世界末日顿时可爱地不像话。连几日来积压的怒气也不知道躲在了那个角落乘凉。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听得心里最真实的声音说:不能再放过她!   他决定听从心声,不会再放过她。   以前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包括她对他的不在意。只是以后,他一定要霸道地占据她的心,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的表情柔和起来,低沉的气压也跟着缓和,让没有看他的她都感觉得到。   “那孩子也是他和景乐的吗?”语气里透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抑制不住的失而复得的欣喜。   一切再次归于沉寂,他安静地熟睡着,浅浅均匀的呼吸让人无比心安。她却丝毫未受他的感染,仍然毫无睡意。   景乐   江逸寒一觉醒来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打量他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连眼睛都不眨,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是眼睛看着他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眼神空洞地不聚焦,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一觉醒来人要精神许多,他半坐起身,一连串动作终于将她惊醒,想换个姿势却发现全身都麻痹着,似浑身爬满了蚂蚁一般难受。不适感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拉回现实。   “不睡么?”他拿起置在床头桌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一点。而且微凉的秋天她还穿着睡衣坐在床前。掀开被子示意她进来,她只坐着不动,僵持了一会儿感觉气氛周遭开始变得微妙,正不知所措间仿佛想起什么,抬头问他,“你的伤好全了么?”得到他的点头回应后便不再说话。关于那天出现的女人,其实还是很介意,虽然已经决定不再和他纠缠。   察觉出她的异样,他故意不点破,问她,“那天怎么不进来?不是来看我的么?”   “……”她低头窘地说不出话,半响试探着说,“那天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话的。”声音低得像蚊子,也不确定他是否听得见。   关于“那天”他细想了一下,大概猜到她讲的是哪一件。可时隔那么久他的怒气早没了。况且她一下子惹出那么多值得他气恼的事,他根本气不过来。不过她提起这事算不算是另类的示弱?   这般想着觉得以前的什么气啊误会之类的都无所谓了,长期压抑的心情再次多云转晴。他没接话,放柔了语气哄她上床。再坐下去不能保证不会着凉。   孰料她立马跳起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分,她抱歉地笑笑,转身从衣橱里拿出外套披上。以为她还在介意那天所见的事,他叹口气,起身下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解释,“那天你看到的女人是公司的职员。因为我受伤了,有份企划案耽误不得,就是上午和苏牧南公司合作的那份。因此只能叫了他们来家里开会。那天除了她还有其他几个员工。真的。”他急切地语气似乎晚了一秒她便不会相信,“不信你可以问她的。”说着便拿起手机认真翻找起来,也不考虑时间是否妥当。   以前他断然是不会这样多费口舌向谁就某事多做解释,可现在,众人该经历的他在她这里都领略了。人生,不能少的果然都不会少。   手机被她一把夺过,看她也没有再对此纠缠,舒了口气,从后面抱着她,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清香再一次扑鼻而来,他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蛊惑的嗓音响起,“以后我们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   话语温馨地令人不忍心说不。所有的坚持都决堤崩溃。   辗转多次还是睡不着。有些事必须说清楚,否则心无法安定。   她开了灯坐起直身,他也跟着半坐起。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这样的话,说出来现在的一切都会化成泡影,连带之前两人的心里挣扎也会变成徒劳。却,不得不说。甚至迫在眉睫。   才刚刚说过要好好过,不吵闹。现在却立马变卦了,他肯定会生气。想了下,她换了种方式。   “我跟你讲讲景乐好不好?”   “嗯。”他轻轻点头,帮她放好枕头。   时钟滴答走过三点,落地窗前高大的男人背影借着窗外变幻闪烁的灯光不断往后延伸拉长又左右变短,指尖烟火燃尽,他却丝毫未感觉到灼痛。巨大无边的黑暗里最真实的自己显现出来,脑子里全是景乐的音容笑貌。曾经他以为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如今发现原来事实并不是那样,那么现在的自己该悲还是喜?   景安镇定地说:“姐姐她爱过你,从嫁给你的那一刻就在开始爱你。等发现爱一个人是那样痛苦的时候她打了退堂鼓,却终是不得脱身。她为你哭过,几乎伤心欲绝。只是这些她都没有让你看到。她外表是柔弱的,却在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你爱她,却用错了方式,她又何尝不是。”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这样触不到的爱情是一种遗憾。   而他们,生在同时代,甚至已经结为连理,却在爱情的表达方式上输得一塌糊涂,比起那样柏拉图式的纯美爱情是否让人在感叹遗憾之余又禁不住泛起凄凉之感?   那么那时爱着自己的她是不是已经完全对自己绝望,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被自己伤到麻木最后尘封了吧。   流产   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着家,因为景乐的缘故他和家里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糟糕。每次踏进家门话不出三句母亲一定会将话题牵引到婚姻上去,他讨厌那样的谈话,排斥任何一个想走近他内心的女人,只因为,那里这辈子只属于一个人。不管这样的坚持有没有意义,他只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好过一点。   认识景乐完全是出于偶然。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感觉全身电流穿过,好似四周春暖花开。后来才知道那叫一见钟情。可不幸的,景乐对被誉为少女杀手的他毫不感冒。她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对他的追求视而不见。   男人都是有征服欲的动物,钟情于胜利后的快感。景乐的拒绝只会更加坚定他要将她追到手的决心。事实上,他也从没有放弃过。甚至用了他平时很不屑的手段,从她的家人下手,借助她们的口来替自己增加胜利的砝码。他了解家人对于她的含义,她是可以为了家人放弃自己的人。果然,她终究没有抵过景安的软磨硬泡和自己的死缠烂打,点头答应了婚约。   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想的:只要先把她束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可以有无限的时间来帮助她爱上自己。   景家是没有背景的,从这一点来讲,景乐完全不及别的苏母看中的准儿媳对苏牧南的未来有帮助,因此苏母不喜欢景乐。景乐不会察言观色,也不懂得讨好长辈。结婚后他们便搬出去住了。若非必要,景乐很少和长辈来往。   这样的种种都让景乐在长辈这里留下了把柄。婚后她对苏牧南的态度也没有多大转变,虽然是算得上和平共处,一个贤妻良母应尽的义务她都尽到了,可从来都受别人追捧惯了的他怎能满足于此?他想要的是景乐轻易可感的毫不遮掩的爱,不是像现实里那般含蓄甚至无法感受的。   心中的不满足加上长辈时常的诽谤,有那么一段时间苏牧南对她的态度开始出现逆转。开始不再按时回家,以为次数多了至少她会小小抗议,谁料每次打了电话来问了他的下落一句“少喝些酒”便挂了电话,对他说是无比放心倒不如说是不上心。朋友面前,这样的情况多了难免不受到他们的玩笑,经常有人半玩笑地说:“嫂子这是对你的信任还是觉得你在外面没有市场了啊?”   一次笑笑就过了,可两次三次四五次是男人面子就挂不住了,尤其是骄傲如他。私下里找死党诉苦过,结果对方无心的馊主意却让他开了窍。都说女人天生是爱吃醋的,如果她亲眼目睹他在外面沾花惹草,是会为此破功的吧?只要她有一点点松动,能让他确定她的心里有他他便知足了。不然一个人唱独角戏,自己有多委屈。   他却不知道,从他有了这个念头,他们的关系便走上了极端。他爱她,却不了解她。或者说她太特例,总会做出常人无法预想的举动。   那次,他知道她会出去,掌握了她的大致行程,于是特意携了一个女人唱了一出戏。果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异样的情愫,阳光下可以清晰看到她眼里闪动的水雾,惊讶和愤怒言溢于表。他故作惊讶地朝她打招呼,等待着她的反应。   很快,她又恢复冷静淡然,再下一刻,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外向活泼,甚至笑得过了头。   “姐夫,好巧。姐没和你在一起吗?”继而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女人,“这是公司的同事吗?”   这样的局面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设想过的最糟糕的也只是她沉默地接受这一切,一句“姐夫”把他喊愣了。如果不是她演技太拙劣,他会真的以为眼前的人就是景安。   后来她对这件事也从未提及。他对她的反应背后的心思当然心知肚明。以为是下得料不够猛,于是便变本加厉。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身形,他也反省过,可试探她的忍耐力彷佛成了他的一大乐趣,或者说太想得到她的在意使他一度扭曲了自己的心。他一边叮嘱佣人注意她的饮食一边却不断挑战她的极限,并且乐此不疲。   她波澜不惊的外表没有泄露心里任何一丝情绪,什么都被她隐藏了,自己默默承受一切。将对他的希冀连同自己爱他的心一起埋葬掉。用她触目惊心的鲜血宣告她对他的失望,用这种方式惩罚他,让他从此无法安生。   苏牧南经常想,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是不是在责怪他?如果那夜他无论如何都赶回去,她一定不会出事。那样冰冷的夜,在触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就她一个人,她是不是很害怕?   那晚她打过电话给他,可他错过了,看到屏幕上未接来电那一刻以为还是平常那无关痛痒的礼节性问候,便没有回电。直到第二天回到母亲家里小禹瑾吵着要妈妈才带了他回自己家。他还在换鞋,禹瑾迫不及待地跑向卧室,却很快传来哭声和不断地叫唤。   进去的时候孩子显然已经吓坏。他一个劲地摇晃着毫无血色的妈妈,试图让她睁开眼。地上的血液凝固成狰狞的黑暗色。景乐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关于景乐的记忆也只能定格了在那一刹。   床头摆放的检查报告赫然昭示他她有了孩子,却最终因为那个孩子丢了性命。   一个新孕育的小生命,一个他还不知道已经存在的小生命,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了。是在惩罚他么?惩罚他的愚蠢和残酷?   医生的诊断:流产导致失血过多。   距她不远处躺着她用来向他求救的手机。   何其的讽刺!   仇富   “其实姐姐很爱他。可他不知道,姐姐也不明说。她就是那样的人,对自己的感情不善言辞。如果那时我能对她的事上心一点,哪怕只是给苏牧南去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好,或许他们之间的悲剧就能避免。可那时的我太相信苏牧南了,以为爱姐姐如他是不会做任何伤害姐姐的事的。姐姐有时想向我说心事,我还以为她在诽谤他。”   说是相信苏牧南,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眼光太自信更准确。那时的自己太单细胞,看事物也太单纯。欠缺情感阅历的她以为所有的感情都能天长地久,不会有偏离人预想的逆差。   尤其是那天下午还接到过她的电话,景乐的快乐连电话这头的她都能轻易感受到。可正当她还沉浸在景乐又有一个小宝宝的时候却从苏家传来景乐去世的噩耗。   尽管苏牧南一直在道歉,忏悔自己对景乐照顾不周,景母却仍然无法原谅他这样的过失。那是她的爱女,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孩子,还有大把大把的岁月等待着她。景母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现实。   苏母对此事的态度也让景母忍受不了。同是父母的心头肉,难道就因为几个臭钱分了贵贱?如果苏母不拿着几张支票进来搅一趟,或许景母对苏牧南的责怪也只是一时的,人承受了太多苦楚都需要注意力转移。现在拜苏母所赐,景母对所有富人都怀有敌视心理。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不相信满身铜臭味的人里会有好人。电视里也播的多了,有钱人视人命如粪土,草菅人命的事屡见不鲜。娱乐圈也揭露了,豪门都不是那么好迈的。现在的她,假设的最多的就是如果当初看清了所谓有钱人的本质有多好,如果那样……   所有的观点总结起来,景母仇视富人。甚至明确要求过景寒找对象女方家庭不能太富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一共才三个儿女,不听话的不算,现在只剩下一个景寒了。她哪里有那么宽的心放了仅有的儿子再去冒险。   虽然母亲没有干涉过她交往对象的条件,但从对景寒的要求及景乐事件的阴影也能大概知道对她的要求。可现在她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冒着她最赌不起的风险。   “我会尽力解决。”他安慰她,“会没事的。”   隐约听出她说这些的意图,他没有生气,没有理由。谁都有苦衷,他自己不是也有么。只是,问题有些棘手,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他只能说,他尽力。   小家伙   飞机在下午抵达。江逸寒陪着景安出现的时候苏牧南有些微微吃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头天见到景安时江逸寒的异样他也是有些察觉的。苏牧南和景安都没怎么休息,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疲惫。两人靠在座椅上养神,在播音员报了航班后立马打起了精神。很快在人头攒动的出口便看到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跑在一个大人面前,四下东找西瞧,看到苏牧南时兴奋地喊着“爸爸”冲过来。奶气奶声的童音引起周围行人纷纷侧目微笑。   很久没有看到过父亲了,小家伙显得异常开心,像一个卯足劲的小皮球发狠地撞进苏牧南怀里。亲热完,苏牧南抱着他转向景安,正好要介绍,却听得小家伙主动响亮地喊了句“妈妈”,还伸手要她抱。眼前的人的确和照片里时常看的一模一样,一静一动一颦一笑都相似。   苏牧南抱歉地笑笑,向他耐心解释,“这位是小姨,妈妈的妹妹。你以后几天和小姨一起过好不好?”   景安也开腔,“禹瑾还记不记得小姨?小姨以前经常带你去游乐场玩呢。”   小家伙自来熟,对景安无比亲昵,毫不忸怩。“小姨,我叫苏念乐。小名叫乐乐。”说完还朝身后的苏牧南调皮地眨眨眼,向他讨赞美。苏牧南笑着满足他,冲他竖起大拇指。   念乐,顾名思义,想念景乐。   因为有和景乐一模一样的相貌再加上以前的种种景安很快和小家伙打成一片,可江逸寒却没这么幸运。在商场和朋友圈不怒自威的一套对小孩显然没用,他不买你的帐任谁也没有办法。过惯了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日子,突然要变着法子哄小孩儿还真不是那么拿手。甚至连过来帮忙的王妈都能和小家伙玩得来,他却还是对他没辙。   似乎这个小家伙就是来克他的,不理会他刻意地示好还处处和他作对。吃饭时他想喝排骨汤小家伙却偏偏要清蒸鱼,而且还非常理直气壮的替景安拒绝了他的要求,理由是一下子做这么多菜景安会很累。晚上睡觉小家伙一定要和景安一起睡,还强烈要求他另择床铺,看着自己的大床被这个小家伙霸道的抢占了还冲着自己耀武扬威他很有问他老爸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他的冲动。   不过不吵不相识,没两天一大一小两人感情又好得不得了了。有时候景安上班没时间江逸寒干脆带着他上公司闹腾去。小家伙活泼可爱惹得整个公司上下的人都喜爱不已。   小孩子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无尽的好奇心,总是喜欢模仿。这天在家,闲来无事想起还有几件衣服,想着手洗效果更好景安便收拾着打算洗掉,他陪着小家伙在客厅里玩耍。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回头一看苏念乐正拿着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裤子有模有样地搓起来。江逸寒靠着门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回头白他一眼,忙帮小家伙擦拭干净,却发现他现学现取,把穿着的裤子脱下来浸湿了过洗衣瘾。   请过假后确定景寒也快到家了,景安便带着苏念乐回了家。起初面对陌生环境小家伙还是有些不适应,一天都紧紧跟着她不放。但很快就和邻家小孩儿打成一片,完全没有有钱人家小孩儿的架子,看来苏牧南对他的教育还是过关的。景母对他宠爱有加,什么都依着他,几天下来人都似乎因为这个变得要年轻许多。   景安只请了五天假,五天彷佛一刷而过。临走时母亲问她,“和上次介绍的那个人相处得怎么样了?听说你们还是高中同学。”   “感觉不是很合适。”她说得小心翼翼,深怕母亲责怪她太挑剔。   “不适合也不要勉强。但你也不小了,还是要抓紧一下。”   小家伙在前面被拌了一下,母亲眼疾手快忙冲过去抱起他,细心地检查有没有哪里磕到,话题得以终止。站在一旁的景安偷偷松了口气。   心意   已经明确和季萧表白过,自己没有这个打算,当然不能耽误了别人。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没有青春期那样不谙世事,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要死要活,所以这些事挑明了说倒要来得轻松。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小家伙明显很依赖她,苏牧南来接他的时候还一直哭闹着不肯走,几番承诺以后还会接他来玩他勉强止住哭泣。小孩子总是很重视感情的,单纯又可爱。   “我们以后也生个像他那么可爱的儿子,”他拿着小家伙玩过的玩具恐龙回味无穷,忽然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想了一下又纠正道,“要比他还可爱才行。而且还要一个一样调皮可人的女儿。”   她没作答,他有时比她还孩子气,想起一出是一出。兴许过了这个兴头,不久便会忘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久了会淡的,淡了会散的。很多事情,事实证明,完全犯不着太过认真,既然不用认真,又何须计较?   除了重大节日,江母很少主动打电话要他回家聚餐。两人都很忙,而且从小开始母亲便很尊重他的私生活。这次突然来电,让他对她的初衷有几分好奇,恰好他也有事要拜托她,便很爽快地应下来晚上回家。   席间母亲很直接地问:“听王妈说你有一个相处了快两年的女人?”听到夫人的问话,王妈有些不安地窜到厨房里去了。这倒不能怪王妈多嘴,一个女人能和他相处下来两年还看得见人实在是奇事,平常他相处的女人别说家里人无法看见保质期,连女人的面都没见过就直接GAME OVER 了。王妈会忍不住向她提这事也不难理解。   他倒不遮掩,大方地承认了。   “你有什么打算么?她怎么想?”   “我正好也想跟你谈这件事。我打算跟她结婚。”他说得漫不经心,听的人却依然能分辨里面的严肃成分。   “是认真的么?”江母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忙放下筷子,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   “嗯”。预想过一直听他扬言不结婚的母亲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他自然也能淡然处之了,“不过她那边有些困难。主要是她母亲对我可能会有成见。”   因为深受自己这一代婚姻的影响,江母心怀愧疚,也没有过分要求他一定要什么时候成家生子,甚至对他的不婚主义也采取默认的态度,这下忽然听得他竟然主动愿意传宗接代为江家延续香火,她当然是高兴的。却不理解为何他能把对方的长辈得罪。   简单听过他的解释,对女方家庭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她觉得身为父母,最终愿望肯定是希望子女幸福的。只要他们承诺能够给景安幸福,她母亲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江母出场   不久后景安便接到江母的电话,电话里要求两人见面聊一聊。   从没有接触过他母亲,景安拿不准她打的什么算盘。电视剧里一般贵妇出场不都是因为不满女方而背着男方给女主塞了空白支票任她漫天要价只为了将两人拆散么?难道现在自己也遭遇这一桥段了?   几次想开口问他,看他一脸高兴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天他出差回来之后便变得有些神神秘秘,心情也一直很好,还有意无意地经常谈起结婚之类的话题。完全弄不清他唱得哪一出。   伊胜茹婚礼上她的感触他是悉数收入眼底的。在婚礼上为自己心爱的人穿上神圣的嫁衣成为最美的新娘应该是每个女人的梦想。那天,她向往羡慕的眼神他都记得,甚至也有过给她幸福的冲动,只是那时的他们都守着自己的执着不肯低头。完全无法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   然而现在这种冲动依然未平复,还那么强烈的存在着。   约定的那天出于礼貌她提前到了约定地点等候。心里没有底,只能安慰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待特别是在煎熬中的等待时间总是过得极为缓慢。彷佛每分每秒都被分割成几万份,一份份地悉数着渡时。   江母很准时,既未迟到也未早到。一路走过来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电视剧里那些端庄雍容的贵妇相若。她语气和蔼地询问景安喜欢喝什么饮料,服务员走后她也开门见山,“听王妈说景小姐和小寒相处有两年多了吧?”   通常小说里都是这么开头的,想用友好的态度让你放松戒备,之后便开始下狠药。景安受不了这样拘束的氛围,差一点想直奔主题问她是不是为了劝她离开他来的。可良好的教养让她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微笑着忍受荼毒。   “有些事情本来小寒想亲自跟你讲的。因为怕他会搞砸,我觉得还是由我来说比较保险。他这孩子对于感情这事不太拿手,相信你对他以前的情感经历也有所耳闻。但事实并不是你亲眼看见的那样。那些都只是游戏,真正面对爱情他比很多人都要单纯。”顿了一下,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抿了一口。   为了排除紧张感,景安也不自觉地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地小抿着。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落在白色咖啡杯里。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就好。”察觉她的不自然,江母放缓姿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具有亲和力。没有考虑到她会紧张,单独约她出来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我们去过你家了。”   “叮”的一声勺子掉进杯子里溅起几滴水渍,落在洁白的桌布上留下褐色的污点。景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她,眼里满是诧然。愤怒,不解,惊讶,各种反应皆有。握成拳的手骨指泛白。   快圆满了   从咖啡厅出来,步行在秋风肆虐落叶铺地的街道上,脑海里回荡的还是江母的话。下班高峰行人渐多,提包里手机响起。是他打来的。很快车子停在面前,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没有往日的轻松,像是在哪里被洗过脑,脸上表情严肃,也不开口说话。   良久,她侧头问他,“你怎么劝服我妈的?”   受她压抑气场影响,他也变得安静起来,被她一问,思维落了一步,反应过来后脸上绽开得意的笑容,语气虽然赖皮霸道,却满满的都是那种叫“认真”的东西,“我跟她说,要么把你嫁给我,我发誓会给你幸福。但如果她真如你想的那样不承认你,也可以把你当做经营多年的没有感情的商品卖给我,从此不再往来。要么让你后半生也孤身一人。因为这辈子你只能属于我,谁让你遇上了我。当然,仅凭我的空口保证是没什么大效果,我妈帮了很大忙,同代人都比较谈得来。”   她撇撇嘴,没有打算附和他的炫耀欲。转头看向窗外,还在消化不久前的谈话。   “ 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阅人无数的商场女强人,她当然看得到景安眼里蹭起的不安和怒气。这也正是她坚决要求亲自和她谈话的原因所在。没有经过对方同意便对她查根翻底,任谁也会生气,她怕江逸寒和她坦白会闹出更大的误会,“我们只是想和你母亲做些沟通,小寒跟我说打算向你求婚,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先消除你母亲对富人的误解。”   长辈出面应该算是对后辈最大的尊重了吧,虽然之前没有通知过她,可对她也没有任何妨害,何必拘泥着这些不放手呢?   只是,过程一定很艰难吧?以自己对母亲的了解。   “那你说的去出差就是去我家里了么?”竟然去了一个星期。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因为最大程度地估计了难度,所一时间也准备的比较充裕。不过难度还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他微笑着回忆,回忆里透着些无奈。   时间就是金钱,对于商人来说尤其是,何况这一行耽误的是两位大腕商人。   “我妈是不是对你们很不好?”大致料到里面可能出现的情节,她为此感到抱歉。他的母亲,和他同样骄傲的出色人士,低声下气看了一个市井小太太的脸色,心里很难受的吧。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妈她……”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谈起来只会让两个人都不愉快,于是立刻噤了声,不安地看了看她,深怕她一下子把所有不妥都往自己身上揽,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事了,都过去了。”   想起母亲这一路所受的劳累,他深感心痛。所有的子女都有这样的心愿,宁愿所有的苦祸灾难都降临到自己身上,也不愿自己的父母受到任何委屈。虽然母亲安慰他说为了他她做这些完全不算什么,可作为儿子的他让她承受这些心里多少都感到难过。   说是过去了,那只是为了让她好过,防止她多想。可关于那些印在脑海里的画面,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清楚地记得,在明了他们的目的后景母态度便冷了下去,甚至强烈的敌意。但不管景母怎样冷言冷语母亲都是保持礼貌恭谦的微笑,她的隐忍和包容即使对方是面毫无感情的墙壁恐怕都要被感动了。印象里高大骄傲的母亲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何需这样卑微着?   果然,人生该有的多不会少。从来都高高在上的母亲,那几日里为了能和景母说上话,甚至刻意迎合地帮着她搭手根本不擅长的活计。怕他看到心里不好受,母亲特地支开了他,如果不是他偷偷躲在后面偷听,他是不是这辈子也不会了解自己给母亲制造了多大的担忧?   “准亲家母,大家都是过来人,就从我们这几天登门拜访的决心你也应该能察觉到我儿子对小安的重视程度吧。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现在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让你看看我的诚意。因为我自己的婚姻问题,他很小开始就畏惧婚姻,因为是自己的过失,我也不敢对他的坚持有任何异议,因为我没有立场。我默许了他的不婚主义,可身为父母,谁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拥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这些我都不敢向他提,怕给他增加压力。他年近三十了,我心里急,有时候甚至因为这个睡不踏实,在他面前却不能有任何表示。我没料到最后他能主动提出结婚,从这一点我很感谢小安。关于你的担忧,我可以理解。但现在的情况和你大女儿不同,我是完全赞同他们俩的,而且我会尽我所能爱护小安,不让她受委屈。事实上,小寒也是不舍得让她受委屈的。”母亲一边不熟练地帮她绕着毛线,一边说道,“连我们家的帮佣也觉得小安和小寒是天生一对,对他们两人的结合无比看好。你不给他们机会一试,又怎能断言他们一定不会幸福?”   最后还是景寒打电话了解过最新近况开导了景母几句,景母才犹豫着点了头。   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也给母亲带来了这么多困扰。   大结局!!!   一时车厢内气氛沉重起来,压得人透不过气。景安摇下车窗,夹杂着几分凉意的秋风吹进车厢,让人全身只觉焕然一新。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带你去个地方。”说着车转了个方向。她问是哪里,他只笑着不回答。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崭新别墅停下。   除了主卧,其他地方都不久前已经装修过。   他拿起她的手,握紧,立马手上多了一串沉甸甸带着凉意的钥匙。   “这是妈妈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他拥着她,凑近左耳,温热的气息喷在脸颊上酥□痒,“本来主卧是要一起装修的,后来想了想,卧室是我们两个一起用的,要我们一起设计才有意义。”他轻轻吻过她的额际,声音懒懒的,诱惑地,问,“老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说完眨着眼睛一副再也无法等待的样子,完全不合身份的调皮。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大脑无法消化如此多的奇迹。   那个依恋已久的怀抱,今后便名正言顺的属于她;那个温暖了心房的声音,以后每天都可以听得到;那个沉溺了自己的人,从此就是将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现在开始的每一刻,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对方身上盖上专属于自己的印章,或者,已经盖上、再也揭不下了。   幸福来得太快,没有任何征兆,将她砸地不知所措。竟让她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彷佛这样经不起推敲的幸运脆弱地连一个稳实的呼吸都可能打碎。   只那么一瞬,思维却不知做了多少跳跃。仔细地分辨着每一个细节,最终心安。明白这全是现实。心顿时充盈起来,像灌满了蜜般温暖。被幸福迷了眼,连泪水都是甜的。   朦胧中看见他递来的闪烁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家里”两个字。   心跳漏了两拍,料不定母亲会如何表示。   “亲家母打了电话过来说找你谈过了。如果你真的愿意的话我也没有立场反对。————关键是以后自己要过的幸福。”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吐得很缓慢,像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积蓄力量,又要充分的时间来组织语言,“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跟家里说一声————如果愿意的话,出嫁就在家里吧。”分不清是误听,是电波不稳定带来的颤抖,还是的确电话那头的母亲在哽咽,每一个听进耳朵的字都沉重的让人难过,“还有就是结婚了以后不要再那么任性,老大不小了别老让人操心。要有成年人的样子,做事要学会替别人想想……”   她一字一句地认真听着,屏息凝视,像是怕错过什么重要指令。母亲每说一句,她都要郑重地点头应答,直到将手机按指示递给他他伸手替她拭去斑驳泪迹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那早已久违的关怀,何时竟能如此轻易地将自己长久筑建的心理防线击溃地这般彻底?没有生离死别的痛苦,却有被世界抛弃过的委屈。   他明显要比自己理性冷静地多,听着电话那头的叮嘱,他只偶尔简单地答应着,锁住她的黑眸里全是认真。   很快,他收了线,坐在她身边,拥着她吻着她的发,似乎这样能帮她平复被掀起波涛汹涌的心。   “妈妈说了什么?”她问。   他看进她眼里,清澈眸里全是她,“她要我一定好好爱你,让你幸福。不然她就跟我拼命。”没有任何玩笑,是从没有过的严肃,“她其实,一直都很爱你。从来没有真正抛弃过你。”   她曾经也那么想,觉得母亲不会不承认她。可一个人的坚持太孤独,没有人肯定她的猜想,现实里面对的都是那淡然冷漠的脸孔,这样残酷到让人绝望的处境,再乐天再坚强的心脏都会负荷不了。然后就真的怀疑自己是那被遗忘的一个。在日后的生活中越发证明自己的猜想,忽然就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没人疼没人爱了。那感觉究竟又多可怕,连自己都说不清。只知道,那时的自己曾经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信心了。   而现在,突然发觉那个被誉为灰色空间的时间原来一直都有爱,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断然是无法言表的,又是一般人所无法理解地。每个细胞都在提示自己,你现在获得的幸福满满的都已快盛不下。结果所有神经激动到暂时性瘫痪,自己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肆意地让泪水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晚饭过后闲来无事,她便随意地摁着遥控器渡时。他从书房出来便见她懒懒地打着哈欠,一副精神欠佳的状态。在一旁坐下,很自然的将她搂过来依靠着看无聊的肥皂剧。   一会儿电视屏幕闪烁出一则儿童奶粉广告,明眸亮齿的小孩儿胖嘟嘟的模样格外惹人喜爱。突然想起什么,他附在她耳旁声音低沉着说道,“我们以后生几个?”   “嗯?”她茫然地从电视画面中调过视线,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生几个?”   “孩子。”   她有那么一怔,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在说出“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居然有那么一瞬的、羞涩???视线也很快与她错开,像是怕被抓住什么把柄般。   良久未等到期盼的回答,他终于熬不住再次看着她,用商量的口气问,“要不生两个?”   “两个会不会太多了?小孩子很吵的,也不好带。”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或许只看得见热热闹闹的表象,却不清楚小孩儿也令人头疼。凭借着自己小时候的模糊记忆,她就可以断定多胎决不全是好事。   像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有那么一刻的安静。下一秒,“那就一次生两个,让他们自己吵。”   她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想一次生几个就能生的么。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努力了就会有希望的。”这时候的他竟像是在探索未知世界的孩子,表情全是认真。   “只是我努力有用么?”   “嗯,我也要努力的,”他忽然绽放出一个明朗温柔的笑容,让她忽而生出一种落入圈套的错觉,果然,下一秒一直安静的手便开始不安分起来,探索着从她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这边还在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语气沙哑醉人,“要充分利用每一次机会好好努力。”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qisuwang.com--【苏飞】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