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奇书网网www.qisuwang.com--本书由【苏飞】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锦食记》作者:宅包 【简介】 这是一个茹素的男人和一个……想尽办法吃肉的女人的故事! 这是关于一个弱女子是如何从被XX圈养再一步步雄起反圈养XX的……故事!(说传奇就太囧了) 剧情偶有抽风,会雷,会靐,请慎入坑…… 谨以此文慰籍身处袋鼠国的金主大人:天朝有好肉,盼君早日归!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单衍修 杨雅晓 ┃ 配角: ┃ 其它:肉啊肉啊肉~   楔子   每当入睡前,她总会习惯地打量一遍周围。   这间屋子她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可在黑暗中所有的一切还是会令她觉到不安。比如此时映在窗户上摇曳的树影,像极了鬼魅的爪子。她卷了卷被子将自己紧紧地包绕住,屏神凝气了好一阵子,并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响动。就在睡意袭来她即将沉入梦乡之际,耳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声响。只是一瞬间,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十指交错,紧紧地按在心口。   呼吸,小心翼翼。   智能门锁用指纹开启与关闭的声音都是极细微的,但当人的神经紧绷到一定的时候,细微如甲虫爬动的声音也是能听得见的。   手工小牛皮鞋的鞋底轻轻地蹭过玄关所铺的厚厚的鞋垫,她闭起眼来,脑中清晰地勾勒出了那双脚所行走的路线。一步一步,缓慢而又笃定,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片刻的迟疑,笔直地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行走间,衣料的磨擦的沙沙声像是小时候所伺养的春蚕成片地趴在肥厚的桑树叶上,一口一口不停地啃噬着叶子所发出的声音,频密而连贯。   她现在也和那些可怜的桑树叶子一样,即将被慢慢地蚕食殆尽。   在卧室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被子下的身体骤然地紧绷起来。   而在客厅明亮的灯光反衬下,那道缓步靠近的黑色的身影像只巨大的魇兽,慢慢地将她笼罩住。她背对着门口,感觉到她觉察到了那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犹如刀子在刮蹭。   褪下衣物的窸索声过后,床靠向门的方向塌下去一角。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那下陷的中心滑动了一些。宛如陷入沙窝的小蚂蚁一样,不自主地被引了过去。只不过小蚂蚁还能挣扎几下,她却只能强忍着恐惧,动弹不得。   浓烈的酒味窜进鼻子里,混合着男人身上的味道,熏得她不自觉地将脑袋往内侧偏了偏,下颚与脖颈间勾出一段柔美的弧线,隐约还能看出微微浮起的动脉有节奏的鼓动。   一声极为轻淡的嗤笑像小小的虫子一样爬进她耳朵里,麻痒得让她想立刻跳起来。   必是发现了她在装了,那个人的眼睛太犀利了,就像一把剔骨的钢刀,总是雪亮得让人心悸。她心里滋生出一丝的颓然,很想就这么一翻身和他面对面。可空气中浮动的味道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一阵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引得她耳边那片密密的小绒毛一阵地颤栗,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他的唇并没有实质上的碰触,仅仅是沿着她身体扭出的弧度蜿蜒而下,间隔着细密的绒毛和空气在皮肤上爬行,令她颤栗不已。他定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因为他的手也探入了被子中,轻车熟路地探了进去。   他的鼻尖抵在她下颚与脖颈的交界处,胸膛亦贴在她的后背上,随着他沉稳的呼吸有力地起伏着。   这原本是个让人放松,甚至是感到安全的姿势。可此时她只是感觉到一阵地毛骨悚然,身体绷紧到了极致,神经脆弱到只消对方再有一个强烈些的动作,便会再也忍受不住地弹跳而起。   他修剪圆润的指甲滑入睡衣,沿着柔软的肌肤往上一路刮去。在抵触到圆滑的弧度之处却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少顷,粗砺的指腹从蕾丝的边缘探了进去,慢慢地摩挲着。   忍不住了!   与其被他这么温水烹青蛙一样地煮熟,不如大火爆炒来得痛快。   她心里极快地闪过这个念头,电光火石一般。然,手上的动作却比思想更快一步,在他充满恶意的手指就要爬上那处高点之际,她反手截住他的,恶狠狠地往后一掰。   “不错,这次坚持了五分钟。”他从她颈间抬首,嘴角边微微的笑意并未传达到眼底。支起了手肘,从上往下斜斜地睨着她愤怒的小脸,语气中充满了讥嘲。   她杏仁大眼里燃着雄雄的怒火,亦饱含着受辱的难堪。雪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渗出了一丝的血色。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敞开的领口,从高处打量她,“比起第一次尖叫着落荒而逃好多了。”   她心里憋着一团火,手指死死地纠拧在一起,牙齿间打着转磨,吱吱作响,   “变态!”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手上却用着劲将她紧紧地箍住往怀里带。这是个极具占有性的姿态,不容拒绝也不容商量,连同他的话也是命令意味十足:   “睡觉。”   预料中的侵占并没有发生,可这也无法让她放松半分。他的力道也是一点没放松,她只消略一动弹,腰上的手就紧了紧,将她往怀里拖,于是越发得难以脱身。他贴得她那么紧,心脏的部分贴着她的后背有力地跳动着。他的气息撒在她后颈带着熏人酡醉的酒意,还有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地攫住。她抗拒地挪了挪身体,很快腰上便被结实地掐了一把。不待及她惊呼,他的一只胳膊从枕头与她的颈间的间隙穿过,肘部弯起将她的脑袋往后扳。尖尖的下巴被迫挑起,她纤白的脖子暴露了出来。   这实在不是个令人舒服的姿势,有种被挟持的感觉。她略略挣扎了一下,威胁随后而至,“还想再舒服点你就继续动。”他贴着她的耳贝轻声低语,口气很轻柔,却听得出不耐。   她闭起了眼,嘴里滑过一丝甜锈味,再不动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只会用最强硬的手段挤占着她的一切,强势且不容拒绝。犹如一颗深深嵌入的子弹,凶猛而霸道,刨不出,也剜不掉。   醒来的时候他已不在身边,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些许酒气,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她睡意朦胧的眼扫过房间,发现从床蜿蜒到浴室门口,沿路都是他的衣服。   外套、领带、衬衫,……这男人八成是属蛇的,一路地爬一路地蜕皮,简直就是一条有暴露癖的蛇精。便是在她刻毒地腹诽之际,那条蛇精从浴室里精赤光溜地滑……唔,走了出来。   擦,居然连条浴巾也不围!大清早就迎风摇摆什么的,最下流了!   她佯装睡着,心里却不知骂了那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几万遍。待到那男人西装革履神清气爽地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她才假假地打了个呵欠,似大梦初醒,“早。”   他嘴边噙着丝笑,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醒了正好,过来给我打领带。”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领带半天没动手,直到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她才哼唧唧地说道,“我不会。”   他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她掩不住眼底的心虚低下了头,这才冷声说道,“抬起头来好好看着,只有一次。”她虽然不甘愿,可听他的口气似乎非要让她学会不可,只好认真地看着他的手指交缠着领带不快不慢地上下翻转扭结。   “会了?”   她沉默地点点头。   “很好,这些你都要学会,”他伸手将她揽近,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手指成梳慢慢地抚顺她微卷的头发,声音清冷而坚定,“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会在这里长住。”   她的眼瞳骤然一缩,有些惶然失措。   明天开始么?   “今晚我会回来,准备好晚餐。”   她后槽牙咬得死紧,努力堆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好。”   他一只手兜在西裤口袋里,腾出另一只手捏着她的颊,“提醒你一句,东西不在我的书房里,别去翻了。乖乖听话,到了时候我自然会给你。”   她垂下头,微卷的波浪长发披散下来,略有几分楚楚可怜,“到了时候是什么时候?”   “我满意的时候。”   你丫什么时候满意过,个死人脸,讨债鬼!她心里愤愤地吐着槽,背在身后的手扭得死死地。如果不是这样,她不能保证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扑上去掐死他。   “那你什么时候才满意?”   他噙着笑的嘴角慢慢抚平,定定地看着她,或许有一分钟,也或许不过十几秒罢了。在他的注视下,她总是感觉到不安。她不习惯他那刻剥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的伪装一点点地片下来,慢慢地凌迟。   少顷,他抬起手遮住她的眼。她长长的睫毛慌乱地抖动了几下,细密刷子一样地扫过他的掌心,“如果你还学不会掩饰,就不要看人的眼睛。”他的手停驻在她眼上,不动,“它只会出卖你。”   她僵着不动,嘴里泛着涩涩的苦味,指甲狠狠地戳入了掌心,混合着汗水,尖锐得疼痛。黑暗的记忆像是翻滚的石灰水一样烧灼着她的神经,胀痛欲裂。   “我还有什么能出卖的?”   “有自知之明的人总不至于太吃亏。”他嗤嗤地笑着,撩起她的刘海,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我期待你的表现。”此时他的面部表情和声音一齐柔和起来,一别先前的阴亵轻鄙,竟然如一个极好的情人。   她咬紧唇,低头一言不发。   他的手掌在她脑后微微使力,迫着她不得不靠近他,“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强忍着想给这个男人一巴掌的冲动,她僵僵地扯起嘴角,勉强应了一声。待看到他提着外套离开后,她高度紧绷的神经才略有些放松。   “这个变态,”她喃喃地骂出声来,心里却跳得厉害。晨起时的淡定伪装早就被剥除得一干二净,此时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个蜕皮蛇精,踩死你丫的,我踩死你踩死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发狠地踩在他的衣物上,沿着床到浴室,一路地踩一路地骂。   一通地发泄后,她把自己放倒在宽大的床上,呼呼地喘着气。吊顶上华丽的衬饰刺入眼底,她抬手遮住眼眸,也压住眼皮底下涌动的热流,   “姓单的,我们走着瞧!”   初级邂逅   两个月前   她不喜欢夏天。   一到盛夏时节,这个城市就陷入了炽热阳光和热辣气浪的包围。午间时分,柏油马路直接被阳光灼烤着,路面升起波纹般的蒸气,隔着鞋子踩在地面上都觉得脚掌似乎要化了一般。   她提着外卖盒子从冷气充足的办公楼出来,温度落差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鬼天气,再热下去地球都要爆了。”她嘟囔着,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掩在行道树的阴影中。刺目的阳光从绿色的叶缝中穿刺而下,像密密的针脚一样缝在地上。偶尔抬眼看看被光线透射得脉络分明的树叶,满眼清爽。   哼着小调子回到蛋糕店里,坐在收银机后面的女孩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眼角嘴角一齐下垂,“牙儿,你回来啦。”   她将外卖盒子一甩,撩起短裙抖了抖被晒得有些发红的小腿,“来来来,看看,新鲜的烤猪蹄!”见女孩没多大反应,她上前一巴掌拍上对方的屁股,“死团子,我都这么牺牲色相了你还不给爷笑一个?”   团子抬起头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翻了个大白眼,“得,我嘴贱,今晚得做恶梦了。我说这都几天了,你还念念不忘呢。不就一个帅蜀黍吗?真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团子懒洋洋地往边上一趴,壁虎似的,“你说他还会不会来啊?”   “说不好,”她灌下一口水,“不过呢,要是换我。如果有个男人一见面就问我‘你妈贵姓’,看我不抽得他成猪头。”   “行了,打住,我都说了那天是我脑子短路嘴抽筋才说错话的。”团子愤愤不平,“你也是,就在边上了也不给我圆个话!”   “怎么圆?”她瞪大眼,“说你是卖蛋糕兼职查户口?”   “杨雅晓!你太毒辣了!”团子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对了,晚上有时间不?一起去逛街,我请吃冰。”   她一口回绝,“晚上要打工。”   团子越发惊奇了,“你不是快要考试了吗?晚上还打工?要不要这么拼命啊?”   “当然要,我正准备攒钱去西藏旅游呢。再说了,我该复习的都复习了。”她不以为意,“这是最后一科,也是最容易的一科,小菜一碟。”   团子羡慕地看着她,“我要是有你这么能干,考上几本证——哪怕只有你考的一半的数量,我妈就烧香拜佛了。”   “考多了证用不到也是白考,更何况——”她的话被店里突然涌进的一拔客人打断,很快便陷入了忙碌中。   蛋糕店的下班时间是六点,晚班交接的人一来她便速度赶回家,匆匆忙忙地吃了晚饭便赶到晚上打工的店里。   晚上打工的店是上个月刚找的,是本市不久前开的一家娱乐城。开业至今生意一直很红火,对于聘用人员的要求也很高。她干的是包厢服务生的工作,时段是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一点。很辛苦,但相对应得到的报酬也很高。所幸这里离她家很近,交通很便利。   每个周末的晚上这间夜店的生意都好到爆,到了临近深夜更是人声鼎沸,从各个包间里传出的猜拳声和调笑声以及五音不全的歌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狭长吵嘈的通道里映衬着壁灯淡黄的朦胧光线,妖冶又暧昧。往来的人脸上几乎全是一副半迷半醉的模样,偶尔有几人与她擦肩,便是有意无意地撞一下或是吹上两声色狼式的口哨。她的脸上保持着营业用的微笑,一手提着放了冰啤的小篮子,另一只空着的手则背在身后凶猛地朝那些孟浪之徒比出了中指。   “吵死了,”同为服务生的林娆不知何时跟在她后面,“我头都快炸了。”   她打了个呵欠,懒懒地接话,“习惯就好了。”   林娆撇撇嘴,“恰逢乱世,群魔乱舞。”   “有妖怪就叫大师兄。”她耷拉着眼皮应道,脚步都有些飘忽,“一棒子打死了事。”   过了午夜时分店里依然很忙碌,然而困顿就像是只贪婪的饕兽,啃啮着她所剩无几的清醒,连意识也有些模糊。她强撑着精神将冰啤酒摆上桌子,开始收拾起喝完的空瓶空罐。应该说这间VIP包厢的客人比起其他的算是相当文明整洁的,喝完的啤酒和杯子像站好队的士兵一样整整齐齐的,收拾起来半点不费劲儿。她手上清理的动作不停,脑子里却只想着还有多久下班。   一瞬间的恍神,手上的动作便出了岔子。玻璃酒瓶倒在大理石桌面上的声音清脆响亮,针一样地扎在耳膜里。她手忙脚乱之际,不忘抬头示以抱歉的微笑。   包厢里的声音本来就吵嘈,相信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耸耸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可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一丝地不对劲。这种自警出自于人自身的危机防御系统,自生自带。虽然不像触警报警器一样地敏锐,但却有着极强的可靠性。她借着动作悄悄抬头环顾,很快便截到一道带着明显掠劫意味的目光。   他正坐在她的右前方,交叠着双腿,一手置于膝上,另一手则虚搭在沙发背上。这种坐姿是轻松而闲适的,但有一股强大的迫力扑面而来。此时他的脸正微微地后仰着,仅看到一个弧度优美的下颚,并不是棱角分明的那种,却是带着一股张狂傲慢。   包厢里只有着幽蓝色的灯光,暧昧而模糊。她却分明感觉到对方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像刀一般刮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和研判,还有毫不掩饰的兴趣。这种眼神太令人厌恶了,不带一丝的尊重,有的只是直白尖锐的掂量。这种掂量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绝非出于善意。   她顿觉心悚,迅速地收拾好东西半躬着身子准备速度退走。但转过身去,她差点没尖叫出声来,因为不知何时他竟然站在了门边,将门口挡去了大半。   她很想将手里的篮子甩出落荒而逃,可此时却是半步也挪动不了,只得硬着头皮撑着笑,僵尸一样地直直戳在门口。   淡黄色的壁灯从通道上方斜斜映照下来,顺着门的边沿划出一个斜长的三角,隐去了门内人大半的脸,也掩去了那道令她不舒服的目光。但他领口的领扣却在略显昏暗的灯光里闪烁出尖锐的光芒,芒刺一样地扎眼。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扶在门边的手缓缓地滑下,身体顺着手的方向慢慢前倾,似乎在看清她别在胸口上的铭牌,一字一顿,“杨雅晓。”   她蹙起了眉,又后退了一步,刻意将装满酒瓶酒罐的提篮挡在两人中间,试图与他再拉开些距离。   隐在暗处的星芒流转熠光,伴着极轻的笑。   不知道是篮子里残留的酒味和周围压抑的环境让她感觉到一丝地晕眩,她深呼吸了一口,挺直了背脊,“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他微微一哂,往她的方向递出手来——那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它骨节匀称、充满了力量,而此时微微弓起的手指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味道。指间夹着薄薄几张的纸钞,换算成人民币足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   她得承认,她不蛋腚了。   但是贪婪只露出了个脑袋便被理智敲了下去,她就是再没眼力劲力儿,好歹也在这个地方打了一阵子的工,用嗅的也嗅得出来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这小费,还是不收为妙。她抬起头来,挤出客套的笑容,“很抱歉先生,我们店里不允许收小费。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您可以在意见卡上为我打一个满分。”   他的头微微地侧过,声音低沉而慵懒,“麻烦。”   只是填个工号再打个勾而已,有什么麻烦的?难不成他连阿拉伯数字也不会写?她愤愤地想着,只觉得这男人就是在找碴拖时间。不管了,反正钱也是不想要的,倒不如早早脱身了事。   于是,她的笑容更甜美更虚伪了,   “那没有关系的,您权当我在为人民服务好了。”   那晚过后,她再没有见过他。   虽然他实在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套一句林娆的形容,像是两千伏的裸装电线,一旦碰触不必送医,直接升仙了事。但对于她来说,他仅仅是一个不知名姓的古怪客人,只是一笑了事。没多久,她便辞了晚上的工,专心于白天蛋糕店的营业,关于先前的一切便下意识地抛诸脑后。   那阵子她太忙碌了,忙着打工,忙着赚钱,忙着准备将要临近的考试,根本无暇别顾。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她或许还可以按照自己人生所计划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发白齿摇、步履蹒跚地一头栽进棺材里。可人生的变化却是这么快,就像是突然来袭的龙卷风一样。上一秒还看着它在千米之外蛇舞,下一秒却已经来到眼前,将一切都搅得面目全非。   有只妖物   震耳欲聋的音乐混合着尖叫、咆哮,还有玻璃砸碎在地板上被踩踏的声音交错在一起令人昏眩。她感觉到手心一片的湿热,连带着脸上也是一片潮湿粘腻。各色的灯光交错起来在眼前缓慢地旋转起来,最后都变成虚浮的影像。可强烈的血腥味却一股股地从地上窜起,直直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鼓起的耳膜将声音割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地能听到警报的声音。她的意识在一瞬间回笼,手一松,沾染了血污的酒瓶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顿时四分五裂。   “杀人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拔地而起,拥挤的人群就像被泼了锅开水一样炸开。人是有众向性的,又是在半暗半明的环境下,听得那样一声尖叫当下便慌乱地挤成了一团,没头苍蝇似地要一涌而出。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吼着抓住行凶者,也确实有人上前来用力地拧住她的胳膊,她尖叫一声挣扎着逃开。跌跌撞撞地在狭小拥挤的通道中磕碰前行,感觉到身后是一片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她越发地慌不择路,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丝绝望。   双耳嗡嗡作响,只听得见心脏在胸腔中疯狂鼓动的声音。她觉得脸上一阵地冰凉,抬手拭去只见一片水光。   直到此时她依然回忆不起事情发生的经过,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电光火石一般。当理智回归之时,已然是覆水难收。   前面已经是通道的尽头,是个死角。她的身体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手指深深地嵌在满是灰尘的地毯里,指尖紧紧地扣抓着,绷得关节都泛出青白的颜色。齿间抑制不了地相互磨擦着,咯咯作响,眼里再无半点光亮。   她忍不住呜咽出声来,固执地将自己的身体团起来,紧紧地蜷着。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姿态有多狼狈,但现在退无可退,连作困兽之斗的能力也没有,只能静默地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等待一切的结束。   蓦地,身后突然流泄出一道明亮的光线,白银一样倾在布满灰尘的地毯上。空气中有无数的细小灰尘飞絮在那片光芒中慢慢升腾浮起,嚣张而又轻慢地飘在半空中。   倚在门边的人斜长的身影投映在她略为扭曲的脸上,完全笼罩。   逆着光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看到他薄薄的唇抿出一道笔直的线条,冰冷而顽固。似曾相识的脸在模糊的记忆中渐渐清晰起来,突然便觉得绝处逢生。   顾不得去想为何此人会出现在这里,也顾不得自己此时的表情动作有多可笑,她的手指紧紧地攀上了他的裤管,执拗地攥紧,粗喘着哀求,   “帮我,求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几秒,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她靠着门板的身体不住地哆嗦,手揪住对方的袖子,仿佛溺水者抱着一截子浮木。定下心神后,她哆哆嗦嗦地道着谢。   但,很突兀地,他忽然抬手将她披散的头发撩起。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手指划过她的耳廓轻轻地捏住。她此时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身体触感极为敏锐,被他轻佻浮浪的动作一挑差点就失声尖叫起来。   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拇指和食指中指扣着她的耳贝上下轻轻摩挲着,而他的尾指却用更为轻柔的力道暧昧的滑过她的后颈,指甲刮过她细嫩的皮肤。   她抬手想要抗拒,但他的反应却比她快上许多,极轻松地便将她的双手牢牢制住。往前一步,他几乎是贴在她身上了,她的身体一下子绷了起来,像只扁扁的比目鱼一样紧紧地贴到门上。可眼睛都是瞪着他,不解,疑惑,羞愤,愤怒,还有气急败坏。   他撩起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墨如黑玉的眼幽深不见底,“酬劳。”   她被他的直言不讳给生生地顶到了,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趁火打劫吃豆腐。他这是吃定她不敢尖叫出声来,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她用力挣了挣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却反而被他制得更牢一些。手上原先就有被飞溅的碎玻璃割伤出的伤口,玻璃碴子嵌在皮肉里,大大小小好几处。她先前忙得逃跑压根顾不上,这个时候被他用力扼制得才觉得疼。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滑了出来,慢慢地在她腕上爬行。她痛苦地倒吸了口冷气,身体因疼痛都有些抽搐。   她咬得牙根都疼了,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酬,酬你妹!”   他的眉峰往中心拢了拢,“我没有妹妹。”   如果不是处在这个紧要当口,她权当他是在说冷笑话。可眼下这形势,她开不起任何玩笑。   “放开。”没料到男女间的体格悬殊这么大,几番挣扎都没挣开。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和她贴得严丝合缝,连只蚂蚁都没办法借道路过了。她只好放低姿态哀求,“你不能这样,太……”卑鄙无耻下流下贱下三滥!   “太怎么样?”他一只脚踩在她双足间隙,脚尖已然抵在门板上。   “趁人之危。”若不是听着门外的声响,她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他侧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再看看她那僵滞的表情,扬起手指搭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些,你可是惹了一身的麻烦。”   她被他的表情动作生生地噎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吐不出也咽不下。门板后的声音越来越杂乱,也越来越近了。她大为焦急,身体不安地蹭动着,下意识地想找寻更为安全的躲藏地点。   “要帮忙?”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尚不待她回答,下一秒他的手指已然□她凌乱的发间牢牢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提了起来,垂首覆上。   阴亵的影子铺盖而来。   她的呼吸急促而慌乱,灼烧感一路从尾椎延伸往上直至后脑。或许就是因为她身体温度升高的关系,她觉得他的唇冷得要命,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的索取凶猛而霸道,甚至带着丝残虐。他的拇指压着她颈处浮起的动脉,略略施力按压着。被拥堵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叫嚣,冲击着太阳穴控制不住地鼓胀跳动。她的手撕扯着想要推开他,但这种微末的抵搞毫不起作用。她泛白的手尖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腕,在上面留下数个月牙状的凹痕。   包厢的门板是包裹着厚实的海绵,软软地托着他们交缠的身体。   就在她认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当口,门板上突然传来了一串颇为不耐烦的拍门声,还有更不耐烦的叫声,“开门,检查!”   = =|||   都到了这当口了,他居然还不松口!他居然还把手探到她衣服里!他居然还……   她悲哀愤怒至极,嘴上一个用力,接着弓起身体卯足劲将他拱开来,顺道附上一个响亮的耳光。她闪到一边,呼呼地喘气抹着嘴上的湿迹,低低地咒了一声,“贱人!”   他被这结实的巴掌给甩得倒退一步,湿濡濡的唇上渗着斑斑血渍,隐绰间竟然有一丝妖魅的感觉。   她还不来不及再骂上几句,只见眼前黑影略一晃动,身后的金属弹簧清脆地响起。   转身,门已然洞开。   他的手还握着门把,垂下的尾指微微地弓起——多讽刺,不过数秒之前,这只手还算是温柔地在她耳边和发间缠绵撩拔,只不过转眼之间它便将她给出卖了。   她呆呆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大盖帽,脑袋空白一片。   混账,混账,混账!   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账东西!   她疯了一样地尖叫咆哮,如果不是有人捉着她的双手,她真想扑上去把那个可恶的男人撕得粉碎。   她整个人如同一个滑稽的木偶一般被人架着往外拖,狼狈不堪。双腿不停地踢腾着,踩跺得厚重的地毯扬起一片片的灰尘,污浊了原本就不良的空气。   手腕被人扭得生疼,她开始还强忍着。但当冰凉的金属碰触到肌肤时,她只感觉自己坠入了地狱里,混乱的思绪伴着各种无端的妄想让越来越多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终于哭出声来,嚎啕一般,   “你这孽畜,你会有报应的————”   胁从契约   那是她一生中最为混乱也最为无助的晚上,仿佛这一辈子最倒霉的事都撞到了一块,搅在一起爆发了出来。   从声嘶力竭到筋疲力尽,她耗去了太多的精力。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疲惫地靠在墙角,脑子里从混乱到空白,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粗鲁地堆醒。   “杨雅晓,你可以走了。”   慢慢地从角落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的蹲坐双腿酸疼无比,麻木得近乎没有感觉。她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不耐烦的催促,她才小心地移着步子走了出去。   等在门口的人看见她摇摇晃晃地出来,忙上前扶了一把,“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的声音很低,“这么晚还麻烦你,真抱歉。”   “举手之劳而已。”华贤目光定在对街树影下蛰伏的那辆颇为眼熟的车子上,微笑凝固, “人没事就好。”   她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低声问道,“我这样,会留下案底吗?”   华贤愣了愣,随即抬手拍拍她的脑袋,笑道,“放心,没事的。”见她犹低垂着脑袋,又补充了一句,“要相信叔叔。”   她扑地笑出声,抬手捶了他一记,“什么叔叔嘛……”   “怎么不是叔叔,我——”华贤的话被对街突然传来的轰鸣声打断。   超跑的发动机发出的阵阵隆生犹如巨兽在咆哮,轮胎在马路上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连心脏都为之震颤起来。   华贤微微一哂,转身道,“先上车吧,团子还在等你。”   她抱紧胳膊,点点头。   团子看到她时免不了一阵的大呼小叫,满面欢喜。她仅仅是扯了一个再勉强不过的笑容后,便安静地缩到了车后座上。   车窗外飞快地掠过树影幢形,黑色的阴影一片片地从她脸上滑过。沿途的路灯灯光却略略地带着些橘黄色,明亮却不刺目,她黯淡的眼眸下意识地追逐着那温暖的光线移到了车内。   坐在副驾驶座的团子正剥了一颗巧克力球送到驾驶座上的人嘴里,又迅速地收回手指在唇边轻轻地吹着,看样子是被咬了一下。暖色灯光下,女孩的眼角嘴角都带着娇俏的笑意。   她的眼眨了两下,终是疲累地闭上……   之后发生的事,她并不太愿意去想起。与好友的争吵,沉重的债务,不间断的胁迫与勒索,这一切都让她疲于应付。直到他找上自己,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命运已然几经辗转,落入他的手中。   “你看男人的眼光很差。”这是再次见面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彼时正值清晨,她大脑尚处于一夜恶梦后的混沌状态,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连眼前是谁都分辨不清,当下便狠狠地把门给砸上,不忘咒骂,“神经。”   待到她迷糊糊地刷牙到一半被牙膏沫子呛到时,大脑突地清明起来。哟,哟,门口那男人可不是——   她一嘴白沫都顾不上擦,速度从门后抄起一只折凳冲了出去,   “孽畜找死————”   他眼皮也没抬一下,仅微侧了侧身,轻松地避开。可怜折凳凌空劈下,师出未捷便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这个,你不要了吗?”   她遁声望去,只消一眼,满腔腾腾杀气便像被针戳了般,噗一下漏了个精光。   “奇怪这个东西怎么会在我手里?我刚才说了,你看男人的眼光很差。你的前任很胆小,胆小到我没怎么动手,就什么都说了。” 他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近,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怎么哄你出来,怎么灌醉你……啊,好歹还有一件事是够庆幸的,就是他不能……”   “够了!”她喝道。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纹愈深,“好在他只不过要钱而已,但还没要够数就被你一酒瓶开了瓢。啧啧,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你原来就不是兔子。”   她的唇咬得泛白,支撑不住地后退两步顿坐在椅子上。过了很久,干巴巴的声音才从喉间挤了出来,透着哀求,“多少?你要多少?”   “别把我和那不入流的勒索犯相提并论,”他扶着把手缓缓伏下,双眸与她水平对望,完全是一个胜利者掌控全局后的俯首巡视,带着胁迫和纯粹地傲慢。 “我只是给你提供帮助。”   “是帮助,只不过不是无偿的罢了,对不对?”她望进他的眼底,直截了当,“你要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人有管她索取高额报酬的前科,眼下他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越发有恃无恐。   唇上传来了熟悉的冰凉触感,他的气息在她唇间盘桓流转的同时,也给予了她答案,   “顺从。”   简单又直接的两个字,已经将两个人未来的关系一并概括定型了。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主仆关系外,还有什么关系需要用到顺从?她可不会蠢到认为他需要的是和谐有爱的夫妻关系,这禽兽一般的男人只会需要男女间的不正当关系。   他为刀俎亦为金主。   她为鱼肉亦为小蜜。   这个男人在用两个字奠定并概括了两人未来的关系走向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自家厨房抄一把刀子,然后干净利落地在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身上通出几个洞!   “我要是不答应呢?”她昂起头来,“我敢给他一酒瓶子,我也是豁出去的。”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来的,”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意,“所以,你不敢。”   真是……   真他母亲的说得太好了,她差点忍不住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为他这句话鼓掌,说得对,在拘留所滚了一遭后她的胆也被吓破了。现在的她不敢再冲动行事,他吃准了这点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挟持她。   这从来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他甚至没有定下一个结束的时间,仅仅是:等到我满意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她不满,“什么叫你满意的时候,这太主观了!要你一直不满意,那永远都结束不了。”他难道想绑她一辈子?   “是的,所以你要尽量让我满意。”他的眼角泄出笑意,“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她别起双手,默默地在背后比出一对交叉的中指,   “成交。”   缔结契约的当时,她尚不清楚自己是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只知道他富有、小有权势、卑鄙阴险且下流下作,能认识他九成九是因为她上辈子烧歪了香烫到神仙鼻子的报应。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天真,她着实是低估了这个男人,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具有危险性与攻击性。   那日他载她回旧居收拾行李,在楼下他不知怎么抽风了,光天化日下无所顾忌地吻着她。她想也没想抬手给他一个耳光,并挑衅道,“如果哪一天我累了,烦了,我想死了。你认为你还能凭着那堆破照片来威胁我吗?”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便见他勃然大怒地扬起手,紧接着脸颊便传来一阵火辣刺痛。   擦,个贱掉渣的玩艺儿,他居然敢打人!   她捂着脸,大脑闪过几秒的空白,耳朵嗡嗡作响之际,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地传来,   “你想死,也得先问我同意不同意。”   糖与鞭子   有这么一种男人,他是经不起挑衅的。第一次他会让你流泪,第二次他会让你流血,第三次他直接要你的命。   她如此地衰气,正巧被这种男人金屋藏娇。   雅晓面无表情地提着行李站在客厅里,冷眼看他脱去外套顺手甩在一边,转身到冰箱里哗啦啦地一阵翻动后,他提着一小包冰块来到她面前,伸手递了过来,“拿去。”   打一个巴掌给一袋冰,这算什么?   说明他还有些人性么?   她心里翻搅着一股子怒气,想也没想地挥手将那包冰块打飞。坚硬的冰块从小毛巾里散出,乒乒乓乓地落在地上。   不意外地,他眯起了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又要发怒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暴力并未如期而至——他转身又去冰箱里拿了一些冰块包在小毛巾里拿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再和她费口舌,直接手一伸,捏小鸡似地掐着她的后颈将她提了过来。   冷冰冰的冰块隔着毛巾贴在红肿的脸上,有一种无以名说的麻辣痛痒。她忍不住摇头摆脑要避开,可他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牢牢地固定着她的后脑勺。她不得已被迫半昂着脑袋,脸上传来的肿痛让她忍不住跺脚倒吸着冷气。   “别和自己过不去。”他的声音很轻,“再不处理明天就肿成猪头了。”   他还敢嘲讽她,也不想想这是谁干的好事?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他的脸上丝毫不见愧疚。她在心底狠啐了一口,愤愤地扭过头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有耐心地用毛巾轻轻蹭着她的脸。毛巾里的冰块被体温慢慢地融化成了水,从毛巾里渗透了出来粘在她颊上。近距离看的话能看到细密的水珠粘在细小的绒毛上面,像是刚洗净的水蜜桃一样。   脸颊上冰冷的触感让体温下降,却无法让她的大脑冷静下来,质问脱口而出,“没想到你连女人都打。”   “女人在我这里没有特权,”他顿了顿,“兄弟除外。”   只有当他的兄弟才能不挨打,那得有多么造孽才能当上他的兄弟哟!她黙黙地在心里吐着槽,脸颊上已经被冰块冰到麻木得没了感觉。   “记着教训,”他把半化的冰块抖进水槽里,将冰凉的毛巾覆盖在她颊上,“别再有下次了。”   那天他并没有留下过夜,只是将她安顿好后便离开了。在离开前,他毫不客气地没收了她的手机,切断了网络和电话,完全地将她禁闭隔绝起来。好在这房子里的设备齐全,食品也很充足。否则以他离开前给她下的不准踏出这房子半步的指令,待这男人想起回来时,她早就饿死了。   他离开时是不声不响的,同样,他回来时也是悄无声息的。   在她独自生活了大半个月后的某个夜晚,当她正梦见那个贱得掉渣的男人被从天而降的冰箱生生砸入地下半米时,忍不住哈哈笑醒。笑泪朦胧的眼中蓦地就出现他的脸,她反应奇快地张嘴咬住自己的拳头才抑住尖叫。   他拧开了灯,半倚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青草的香味,隐约还能闻到湿润的泥地才有的腥锈味。这两种气息交缠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都抖得不像话,“你,你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伏身压下她,轻轻地用鼻尖顶着她的颊磨蹭着。   假如没有之前的那些可怕记忆,她几乎就环手要抱上他的肩了——他现在的样子极尽缠绵眷恋,哪有半点狠戾的样子?这情况太诡异了,简直就像是毒蛇伸出信子去亲舔青蛙一样。   正在她思绪混乱之际,他的手捋拔过她耳边的头发,声音轻柔道,“刚才做梦了?”   她怔了怔,愣愣地点头。   “梦到什么了?”   她回想起梦境,顿时汗毛倒竖,眼神闪烁间努力让自己保持蛋腚,“呃,没什么。”   他的视线定在她锁骨处,嘴角微微挑起,“梦到我吗?”   = =,算你说对了一半。   看到她的点头承认,他似乎心情很好,双手交叠放在她心口,手掌笼覆着她的柔软,下巴支在上面,“是不是梦到我死得很惨?”   =口=   全中!   “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你在梦到和我结婚还能笑出声的话,那我现在就要送你去精神病院。”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鬼才和你这该被三门冰箱爆头的混蛋结婚呢。”   他哧地笑出声,一边伸手去扯已经松垮垮的领带,一边斜眼睨她,“原来是三门冰箱。”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埋到被子里。听得外面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她闷在被子里的脸涨得通红。   应该是已经脱了外套了吧,脱了外套后就脱衬衫,脱了衬衫后就解皮带,解了皮带就……她紧紧地扯住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团得紧紧地。虽然她从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便知道这种事尽早要遇到,但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建设,根本无法接受。   当他扯开被子滑躺进去时,她一个翻滚便坐了起来,紧紧地将被子抱在胸前。   他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了,并不十分惊奇,仅是单支着手肘托着脑袋看她,表情略有不满。   她咽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理直气壮一点,“你,你还没洗澡。”   “洗澡?”   “从外面回来至少得洗个澡再睡吧。”她努力拖时间,期望着趁他去洗澡之际,自己能溜去厨房把刀具十件套拎来备好,“这是基本卫生常识。”   他双手交叉在脑后,侧过头半眯着眼看她,眼底分明写着嘲弄。   她一阵地心虚,“至少,至少得去洗个脸什么的。”   他瞟了她一眼,嗤笑,腾出手来将被子连带她一起勾了过来,一齐揽住。“不需要!”他的声音多了些许不耐烦,宽大的手掌探入她的衣内,沿着腰间曼妙的曲线轻轻地摩挲,嘴唇也含着她的耳贝咬嚼着,声音变得含含糊糊,“别动。”   让她不要动,除非她是死的!   她的手指攥得被子死紧,只差没拧出汁来。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着,沿着皮肤的肌理纹路,不疾不徐地推进。指尖的薄茧和细嫩的皮肤相触,所过之外像是要烧化了一般地灼烫。他的唇沿着她的耳贝滑下,埋在她的颈发间,吐呐呼吸间竟然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音。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烤叉串起烧烤的秋刀鱼,被他这明火暗火野火鬼火烤得死去活来。   所幸,这差点让她丢盔弃甲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地她便听到身后传来微微的鼾声。他的呼吸匀均地撒在她的后颈,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这才缓缓松下,额角的冷汗聚凝成团,慢慢地滑没到发根中,一片地冰凉……   那晚之后,他们两人间似乎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他只在晚上来,来的目的也仅仅只是拥着她睡觉,再无其他动作。   刚开始她总觉得他是在装大尾巴狼,就等她睡熟了再慢慢地剖吃入腹,但事实证明,他真的只是睡觉,没想做些别的事,这么一来倒是显得她多心多虑无中生有了。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只不过个把月而已,她竟然慢慢熟悉了他的气息和体温,渐渐地习惯在他怀里入眠熟睡。有时想起来,她直觉着自己像是巴甫洛夫训练条件反射模型的那条狗,贼贱贼贱的!   不过现在这男人说要回来长住,那就意味着她得做好准备和他朝夕相处,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生活。   有盘香肉   男女间的同居关系分为好几种,有以婚姻做前提为保障的,有以两厢情愿为基础达成协议的,也有天雷勾地火闷烧三千里捂熟的——除了第一种以外的任何一种同居关系,我们都可以定性为非法同居。   杨雅晓对于自己和单衍修的关系定位得简单明了:刀与鱼。   在这种定位前提下,就注定了她是单方面被压迫的一方。但她并没有打算一味地退让妥协,聪明的女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会找到机会扳回劣势。虽然她认为自己赢得机会的希望渺茫,但这不代表着她会放弃。只要肯下功夫,总是可以从那个男人身上打开一个突破口。   俗话说的,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征服他的胃。这看似是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骗得多少贤惠女人巴心巴肝地为了征服男人的心洗手下厨做羹汤,喂得男人一个个脑满肠肥,饱暖了口腹之欲后,就开始思圈圈和叉叉。可惜的是,到了那个份上,男人多数是想摸着小情人不事生产嫩滑乎乎的小手思着圈圈和叉叉,而将他喂得肥壮透亮的贤惠妻就马上就成了嘴里的黄皮糟糠。   这一出一入,糟糠们付出和失去岂止是双倍?   她自小便觉得这句经典话纯粹是死男人们编出来骗傻女人的,从不相信。只是眼下,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这句名言,如果能哄得那男人开心,那她离解脱之日亦不远了。有了这样的决心,她便好好地下了一番功夫,还拟了计划。   因为没得到他的许可,她不能外出,因此只能用冰箱里的食材准备晚餐。先前她在家消耗了不少,时不时倒是有人上门添补。不过食材还是有限,但马马虎虎应付一下总是没有问题的。好在她很早便独立生活,闲着没事时也喜欢下厨房洗洗切切,现下倒是全派上了用场。   现在已是夏末,天气还是比较躁热的,可以吃些清爽的菜。   将红白萝卜和水梨切丝,添上一点果醋做凉拌菜,南瓜切成小菱角状加西芹肉片一起清炒。苦瓜切成细粒,把泡好的干贝撕碎搅入煮汤,在半滚开的时候打一只蛋白进去,清凉降火的干贝苦瓜羹很适合在这种时节喝。   每餐饭里都得有一样压轴的菜品,鉴于原料的限制,她最后决定做菠萝酸甜肉。里脊肉剞花刀,把罐装菠萝切粒裹在里面,抹上蛋液滚上粉入锅炸至酥黄。再将菠萝汁和糖醋料酒等按比例入锅煮化,入淀粉起芡浇在上面。酥脆的肉球被浇汁覆盖包裹着,酸甜的香味顿时扑面而来。   “啧啧,跟着姐姐有肉吃,”她端着盘子凌空转了个圈,“肉,是多美好的赐与哦,阿咩嘿嘿嘿~”   她喜欢吃,能吃,而且会吃。并且,无肉不欢。上学的时候,老师曾经举了个诗人的雅例,说此诗人曾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她当场就拍案而起,且哼且喷,“伪善!我才不信他肚子里的红烧肉比竹筒饭少!”   第一次的双人晚餐,三菜一汤,相当地简单,不过摆在餐桌上倒是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七点整的钟声响起时,他也准时回来了。在看到餐桌上的五颜六色后,他的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倒是看到她围着蜡笔小新图样围裙的样子时,略略挑起了眉角,明显流露出一丝鄙视。   “泡面促销装里面的。”她有些尴尬地摊摊手,心里却愤愤不平:毛的,蜡笔小新怎么了,虽然流氓但却是个实称孩子。   见他正往书房去,她赶忙说道,“晚餐好了,有工作的话吃了饭再做吧。嗯,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我凑合着做了点。”   他停了下来,双手兜在裤袋里,眼角扫过精心布置的餐桌,眉峰拢起,“我不吃这些。”   “你不吃?”   “不吃,你倒了吧,”他的表情这时可以算得上是嫌恶了,“以后不要在厨房里煮这些东西。”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她愣在原地半晌,“倒了?为什么要倒了?”她辛苦准备的菜,都是新鲜刚做,而且味道很不赖,他试也没试就要她倒了?这是为毛啊?   她想了又想,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男人故意为难她,就是想和她作对,否定她的付出否定她的成果否定她的努力。越想越愤怒,若不是还有点理智绷着,她现在已经扒在书房门口冲他咆哮道:暴殄佳肴会被马踢活活踢死的!但她没这勇气,只好闷着一口气在桌边坐下。   得了,这孽畜爱吃不吃,她肚子饿了,自己做自己吃。   她气呼呼地刨着饭就着菠萝肉嚼得满嘴生香,时不时还往书房门口报复性地瞟去几眼。爱吃不吃,不吃自己煮去,蹬鼻子上脸不识好赖的家伙。就在她愤愤然地戳着米饭之际,那只应被马蹄踢死的孽畜却从书房转了出来,手微扬起,一张纸便轻飘飘地落在她眼前,“这是饮食的避忌,你记一下。”   随便瞟了一眼,她顿时双眼圆睁。嘴一松,叼着的筷子乒乒乓乓地砸在桌子上,“你……你吃素啊?”   他居然吃素!   = =|||   这世上还有不是和尚却吃素的男人?她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仿佛面前这个人仅是披着单衍修外皮的外星ET。   被她看怪物似的看着,ET不爽了,口气变冷,“我吃素有什么问题?”   别人吃素没什么,你吃素就不对劲!雅晓双眼盯着那张饮食避忌,心潮翻搅。按她的理解,这男人即阴险又傲娇,时不时还暴力又抽风,在饮食上应该是属于那种生冷不忌且穷奢极欲的型。这么说吧,她甚至相信他会用鲍汤翅肚漱口,可是吃素……哄鬼啊!   她捏着那张纸,老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那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这才抓回一些心思,“没有什么问题,”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蛋腚,“你是逢初一十五和吉诞吃素吗?”就像她以前的邻居菜婆婆一样,一到初一十五和观音诞什么的就背上师太包去庙里拜佛讼经吃素,平常还是荤腥不忌的。   “不,平常吃。”   她在心里默黙地擦了一声,“你……你不觉得这样会导致饮食不均衡,比较伤身?”   “不会。”   “你还不吃牛奶和鸡蛋?”   “对。”   擦,没天理,凭毛不补钙能长这么高!   “香菜什么的也不吃?”   “对。”   “那你喜欢吃什么?”总得投其所好才能拍上马屁,讨得他高兴。   “除了这单子以外的能吃的东西。”   “那就是瓜果蔬菜什么的,”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僵硬,“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按照你吩咐单独给你准备。”   他垂下眼,手指点在桌面上,“还有,以后不要让我看到这些。”   她点头不迭,“知道了。”以后她自己关起门来吃,狠狠地吃,天天吃到满嘴流油!   “以后,你也不许吃。”   “知——”她下意识地截住话头,“什么?我也不能吃?为什么不让我吃?”   “因为我不吃。”他很是理所当然,“所以你也不准吃。”   这是……搞连坐不?   “这个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或许你是因为信仰或是有什么不得不吃素的理由,可是我也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权利吧。”她是标准的肉控,肉控不能吃肉还怎么活?“你这样实在是没道理。”   “道理?”他垂下眼皮,有丝漫不经心,“在这里,我怎么决定,你就怎么办,就是这样。”   “什么叫就是这样?”她气愤难平地站起来,弓起手指敲着桌子,“难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当兔子?”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碟凉拌萝卜丝上,光想着那清淡寡油的口味便忍不住发颤。   “难不成要我看着你天天大鱼大肉?”他抬起了下巴,那表情嚣张得让她恨不能捣上几拳,“请你搞清楚,在这里谁说了算。”   “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她试图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但是也得在合理范围内嘛,对不对?我么是个正常……呃,讲究饮食均衡的人,肉啊,蛋啊,鱼啊,蔬菜什么的我都吃一点,从来不偏食的。”   “你的意思是我偏食。”   她眉眼耷拉下来,阴郁郁地看着他,似乎在说,难道不是么?   “我想你必须知道一点,现在你是在什么地方,你将要做些什么事。这一切的规则由我来定,不需征得你的意见,更不需要你的认同。你只需要遵守规则,然后照办就行了。”他非常平静地将菠萝酸甜肉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和从容的态度与她那穷途末路的凶煞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好好享受吧,这会是你吃的最后一盘荤菜。”   这会是她吃的最后一盘荤菜?她愣愣得盯着那盘金灿灿香喷喷的菠萝肉,一股无力感从脚底升腾而起。   她这辈子吃的最后一盘……肉?   凸= =|||   我擦,死兔子!   去死,去死,去死!   美梦正酣   威士忌在低矮的水晶杯漾开,晶莹的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相互碰撞着,发出如同风铃微荡般的声响。   不远处,打着蓝色灯光的吧台里,穿着紧身马甲的调酒师正表演着花式调酒。银色的调酒樽上下抛飞,在射灯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又一道炫目的银色弧线,每次的抛起落下都引起观众的轻呼。   他颇为无趣地轻轻晃动着酒杯,目光越过沙发边沿往外看去。六十六楼的高度,占据绝佳视角。白日在这里可以看到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子缩成了小小的火柴盒,行人便更是微小如蚁。而到了晚上,黑夜如幕,只消一垂眼,便是满目的绮丽,一派的繁华盛世。   上位者,总喜欢占据制高点,所谓居高临下,一览无疑。   纤尘不染的落地玻璃上清楚地映衬着自己的脸,略略被光线扭曲了些样子。他低头微笑,食指指腹轻抚着酒杯口,唇边浮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一旁的苏世宾却开始紧张起来,面前这位贵客是他费了大力气才搭上线,先前见了几次,今次好不容易才单独约了出来。   搭线的中间人曾说过,此人背景人脉深厚,行事手段毒辣,是属于神佛不忌的型。他千仔细万小心,唯恐招待不周。虽然对方从开始到现在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肯出来便好歹是给了几分薄面。只是刚才那莫名奇妙的笑容,却是让他心头一紧。   苏世宾不着痕迹地冲边上的女孩使了个眼色,后者极识情趣地端起酒杯,娇柔的声音嫩得能滴出水来,“单先生,我敬您一杯。”   他手指松松懒懒地捏在酒杯口,微侧过身子看着面前淡妆合宜的漂亮女孩儿。酒红色的紧身小礼服,深V的领子,纤白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玫瑰金色的细链,项坠是牛血色的滴珠珊瑚。血红的珊瑚映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热烈而又危险。   他忽然起了一丝的兴趣,“为了什么?”   女孩儿如蝶翼一般的眼睫毛扇了扇,将沾有口红印的杯沿往他的杯子上碰了碰,“为了我们的相逢。”   “相逢。”   “相逢即是有缘嘛。”女孩将酒喝得一滴不剩,食指和拇指捏起冰块含到嘴里,湿润的唇瓣微微颤动着,调情意味十足。   他抿嘴一笑,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十指交握。   女孩儿愣了愣,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的错愕,竟不知如何接下。   苏世宾在旁看着骤然冷下的场面干着急,一边在心里暗骂着女孩儿的手段不到家,一边起身作势要添酒。   他扬手止住,客气而冷淡,“苏总不必这么客气。”   “单先生难得来这里一趟,我作为东道主怎么地也得好好招呼才是。”苏世宾也是人精,顺势坐下。   “有劳费心。”   “哪里哪里,”苏世宾讪讪之余也只能拼命往女孩处使眼色。女孩自小便是被捧在手里,娇惯了。刚才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还在不舒服,此时红滟滟的小嘴嘟起来,耍起了小脾气。   他垂下的眸子看向大理石桌面。威士忌里的冰块已经融化,杯壁上的水雾凝结成珠滑下,桌子多了一圈亮晶晶的水渍,就像是初醒时的眼瞳,迷糊又朦胧。   时间差不多了呢。   他抿嘴微笑,迳自站了起来。   苏世宾赶忙起身,“单先生……”光看他的样子,是绝看不出喜怒来的。越是这样,就是越是觉得不放心。   “东边的事不会拖上太久,苏总大可放心。”这次他不过是看在某人的面上出来一趟,对于他来说,苏世宾所求那件事倒不棘手。权当做个顺水的人情送了就是,他并不吃亏。   对方得了他这句话,不由得喜色上面,心中大石轰然落地。只消这位诺了,那这事定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单衍修的目光越过苏世宾越发殷勤的脸,虚虚地落在不远处的吧台。那里的调酒表演已然告一段落,围观的人早已经散了,吧台服务生正将清理完的杯子一个一个摆放好。吧台的射灯映在晶莹剔透的杯子上,散出彩虹般的光晕来。   那一片的流光璀璨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眼,嘴角绽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到家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洒了进来,镀得地面一片银白。   他确定自己在驱车回来的意识是清醒无比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却有了些许微醺的醉意,步伐都有些虚浮。   在卧室的床上,被子里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包。她睡得很熟,细密而有节奏的呼吸像小刷子一般地扫过他的脸。像是觉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微蹙起眉头,舌头舔过略有些干燥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   润润的唇瓣在微弱的光线里漾出诡异的莹光,像是早先那女孩颈上坠着的牛血珊瑚一般的诱人。手指轻轻地贴了上去,极温柔极缓慢地摩挲着。有一隙地恍惚,他记起那次在夜店初遇见她的时候,其实在包房里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她,而是稍早些的时候他去后巷透气的时候。   她穿着颜色鲜艳的短裙,披了一件长及腰臀的轻薄风衣,像只困顿的猫咪一样蹲在地上,懒懒散散的。他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圆,银色的月光被高大的城市建筑分割成了冰冷的银锭子。她便是蹲在那样一片月色的,剪影一样地烙印着。   漂亮的女孩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色都会让人印象深刻,何况她有那样一双的眼睛,那样一双手。他凝在远处看着她,见她摇晃着脑袋仰着头打着呵欠,小声地哼哼着歌。末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扁盒子来看了许久,动作缓慢地抽出一支来,打火点上。隔了老远,他清楚分明地看见她吸下第一口时微皱的眉头,像是一个偷喝父亲白酒的女孩,贪鲜而受诫,在尝过辛辣滋味后也并不退却。   女人会抽烟的亦不在少数,可是抽得漂亮的却极少。她将一口烟雾含在嘴里许久后才慢慢地吐出,也不急于抽下一口。她夹着烟的手自然地下垂,烟头对着地面,烟草和卷纸燃烧着飘起白灰色的烟雾对准她的脸升起。   清朗月光将那小小的一团影子拉成长长的椭圆,一端恰好盖在他脚上,黑糊糊的颜色,又沉又重。当她昂起头冲着月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抬手揉了揉眼后又缩了缩肩膀。只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太阳穴处有一根神经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突然便看不清眼前,失焦一般。   就如同现在一般,他近在她的咫尺,却慢慢地开始看不清她的脸。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他困了,或者……他突地皱起眉,嘴角有些抽搐。视线和大脑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变得清晰起来——她正张着嘴很用力地咬着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尖却舔触着指端,温热湿滑。可上下齿咬紧,牙齿与皮肉间居然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来。   颇是费了点力气才把手指抽了出来,她的牙齿在他抽出手指的瞬间咬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叩击声。眼睛还是闭着,鼻子却皱了起来,嘴巴咂咂有声,意犹未尽地转身,“肘子啊……”   他瞪着食指的第一个指关节上并排着两个深深地齿印,上面犹闪着湿痕,皱眉,   “饿死鬼。”   雅晓自认为是个蛮有克制力的人,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所谓克制力这种东西它仅仅在诱惑力不够大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当诱惑力超过了临界点时,克制力这玩艺儿完全就素浮云啊浮云。   从打那天吃完那盘菠萝肉之后,单衍修果然再没让她碰见过一丝的油星。硕大的双开门冰箱打开来便是一股的清新扑面。她抖簌簌地伸出爪子在里面翻找了半天,确定里面塞满的都是青菜水果,连冷冻柜里塞的都是速冻玉米粒。   那一刻,她眼前发黑,差点没一头栽进碧波连绵的冰箱里。   果然是全素,全素!   她内牛满面地抓挠着餐桌,想着未来啃青菜萝卜的日子,连寒颤都不带打了。但是现在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她是住他用他吃他的,也没得挑剔。她自我安慰着,吃它几天清淡的清清肠胃也好,等着那男人外出了,自己偷偷溜出去开小灶,或是偷渡点东西进来吃。   但是这种幻想很快就被扑灭了。   单衍修说这次回来长住,的的确确是长住。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家里,即使偶尔出去了,时间也相当没有规律,根本不能掌握。而且每次走的时候都穿得人模狗样的,还坚持让她给他打领带。她开始打着不顺手,好几次把自己手指都绕进去了,他也不管不问,只是盯着她看,扑天盖地的压力啊,最长的一次她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打好那个可恶的结。   这混蛋男人也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但最可恶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这男人出去是去花天酒地,还有可能大鱼大肉的,她却还得乖乖按他的吩咐,每天煮着健康高纤的绿色无污染餐——天知道她有得花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用领带勒死他。   大把的青菜萝卜加上寡少油水,吃得她欲哭无泪。饮食上的失衡让她精神萎顿,常常大半夜醒过来,嘴里咬着枕头。有一次她煮面的时候眼花手抖,放多了盐,他居然也吃下去了。他这到底是不挑剔呢,还是味蕾被咸坏了?她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水,一边喝还一边瞪着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自己要不是因为营养失调也不会莫名奇妙地手抖。   这还只是肉体上的折磨,除去这些,精神上的折磨对她的影响更甚。有好几次她夜半饿醒时都惊悚地发现他正支着胳膊撑在枕上,了无睡意地看着她。   月黑风高的晚上,乌漆抹黑的房间,心怀叵测的男人……这怎么不让人发毛?   她按住呯呯乱跳的心脏,强自镇定地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仅是抬手将她的眼拂上,声音柔得像是拂面春风,“睡吧。”手还安抚地在她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隐约间,她觉察到一丝的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她只得用一个很囧的理由说服自己——或许是这男人发觉到她饿坏了,有兽化的可能性。为了避免半夜被她啃掉,所以宁可不睡就这么睁着眼监视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情况就相当严重了。   对于一个肉控来说,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三日不沾荤腥。   雅晓掐指算了算,从这男人回来住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周了。也就是说,她已经两周没有吃肉了,连糖油的摄取量也低于这个国家的最低平均标准。营养摄入不足的后果直接反映在她的身体上,面有菜色,双眼发青,皮肤干燥,手脚发软,大白天走路都像是飘着的。   活不下去了!   真真是活不下去了!   若不再想办法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她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长期缺乏蛋白质和脂肪而兽性大发,活啃了那男人。   有条美腿   豆芽菜掐去头尾放在平底锅里微炒至半透明后,将调好的面糊倒在锅子中央慢慢地摊薄。开中火煎好一面后,她抖抖手腕,颇有气势地晃晃胳膊。煎饼从平底锅的边沿卷起,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下。   “看来技术没有退步嘛。”她抬手拭汗,“以后可以考虑去夜市开张,摊煎饼卖钱。”   将豆芽煎饼一片叠一片整齐地码在盘子上,最上面的那张用蕃茄酱点缀了些花色在上面。她又从冰箱里翻出笋片木耳和红萝卜加在一起炒了个素三鲜,再用菇菌煮个清汤。   一个主食一个炒菜一个汤,和平常他要求的四菜一汤比起来似乎有些敷衍了事。但今天是他说的,下午要带她一起出去,因此午餐必须速战速决。   “这是什么?”他用下巴点了点那盘煎饼,“上面的是什么?”   “豆芽煎饼啊,上面的是蕃茄酱。”她看着他拿起筷子戳了戳煎饼,不禁呲牙,扔去一个白眼,“这个很好吃的。”加韭菜加蛋再加一点猪油煎更香。   见他将最上面那块煎饼拔开来,只拿了中间的几块。她撇撇嘴,将加了蕃茄酱的煎饼拔到自己碗里,用勺子分成小块,又往煎饼里再添了些蕃茄酱,狠狠地嚼着,一边嚼一边偷了空瞪他。真不知道这男人有没有味蕾,不加调味的话这煎饼就是寡淡无味的,亏他还啃得欢实。   茹素的孽畜,总有一天她要灭了他。   她要灭了他,这是毫无疑问的!   “见鬼的,怎么这么紧?”雅晓咬着牙,手脚并用地扯着身上的衣服,“什么鬼礼服,什么破高跟鞋,我勒个去的宴会!”她早该知道他是没安好心的,说要带她出席晚宴时,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了。按照小白言的标准套路,她这会子就是在体验麻雀变凤凰的标准套餐。   人人都说麻雀变凤凰后会漂亮到秒杀一片,但在变之前,麻雀却是得把自己的羽毛都拔下来再插上凤凰羽毛,得多疼呐。   她气喘吁吁地看向一侧的落地镜,椭圆的镜身映着她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儿,红色的吊带小礼服此时已经被摆弄得皱巴巴的了。她恨恨地将它往上提了提,抚平皱褶,再侧身看了看,不禁内牛满面。   苍天啊,不过禁了一阵的荤食而已,她就瘦成了这样,不但腰细了,甚至连胸部都缩水了。要不是有两条细细的肩带系着,这礼服早就顺溜溜地滑下投奔地板了。   她咬着唇,死活没有勇气将这件衣服穿出试衣间。只得鬼祟祟地探出一个脑袋,小声地对招呼店员过来,“麻烦你,这件大了些,调个小号的。”   不待店员回答,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发话了,“出来,让我看看。”   擦,顶着红幡布的竹竿有毛个看头!她恨恨地想着,脸上笑得虚伪,“不用看了,我自己穿的还不知道,确实是小了。”说话间店员又递了另外一件过来,她赶紧接过,龟缩回脑袋。   倒霉啊……   刚才那件红色的太大,现在这件礼服又太小,紧紧地箍在身上。曲线是凹凸有致了,她呢,也走不动路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还没换好气,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细小的爆裂声。   仰面望天,默默内牛。   她有气无力地探出头去,“麻烦,再换一件,这件小了。呃……”   “出来我看看。”他此时正抱着胸,笔直地站在试衣间的门口,架势颇为咄咄逼人。   “才不要。”勒得那么紧,多难看呐!她故伎重施地打算缩头脑袋,料不到这死男人居然一巴掌拍在门上,生生地将她的脑袋卡在门外。   她发出一声惨叫,“脖子要断掉了,断掉了嗷嗷!”   “出不出来?”   卑鄙,无耻,下流,下贱,幼稚,混蛋……她恨不能把所有都知道的咒骂都加诸在他身上,有见过这么恶毒的男人没?   “出来,出来了。”她极不甘愿地抱着脖子挪出来,“看吧,看个够!”凭心而论,这件黑色的露肩小礼服款式是很不错的,大方的设计剪裁将她曼妙的曲线烘托得愈发凹凸有致。不过,因为衣服小了一码,所以穿在身上有种紧缚的味道,特别是胸部显得格外饱满圆润,简直可以弹落眼球。   “杨小姐皮肤真好啊,白白嫩嫩的,穿黑色再合适不过了。”店员赞道,“这件衣服的确是小了些,您稍等,我给您调换一件大些的。您腿部的曲线也超级棒的,可以试一下我们这季新款的鞋子,和您的气质非常地合称。”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那男人看她的眼神有如烈焰加身。极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掩去一片□,“我就说太小了嘛,非要看。”而且店里又不止他一个男人,还有三三两两陪女伴挑衣服的男宾在。虽然她这造型不至于贻笑大方,却也是引来不少侧目。   他的脸色微霾,不着痕迹地上前挡着她,不动如山,“还不进去。”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她自己要跑出来现世似的。她气呼呼地拉开门,正欲关上之际,他的声音又像条小蛇般窜了进来,   “你该减肥了。”   凸= =|||   渣男!   去死去死!   晚宴是在一间私密性颇高的高级会所举行的,来的人并不多,但个个气质非凡。   衣香鬓影,满堂富贵奢糜之气令她有些不自在地挺了挺背脊,小声询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有?”若是她出了糗,他八成会活活掐死她吧。   他侧过头,目光从她挺俏的鼻梁一路滑到弧度优美的锁骨,微微一哂“只要笑就行了。”   她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让她来当花瓶的。既然要求这么简单,她当然得恪尽职守地微笑微笑再微笑,跟在他的身边与人周旋,大方又得体。她必须承认,即使在这个冠盖云集之地,单衍修依然能轻易地抓住别人的目光,一个不容忽略的重心。而今晚她的配合度这么高,表现得又进退得宜,惹得他频频侧目,眼带赞许,觉得孺子可教。   只有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那么纯粹的微笑并不是因为看到了诸多名流精英,也不是因为得到了不加掩饰的赞美目光,而是为了宴会场一端那巨长一排的美食。   据她远距离中距离近距离的目测扫瞄,虽然多是冷餐,但有不少的肉类与海鲜,还有精致的蛋糕小点,这些都是她近期严重缺乏的摄取物。她强压着内心的波涛澎湃,努力保持着表面的蛋腚,以优雅迷人的姿态穿过大厅到露台,再从露台绕到冷餐区。借着人群的遮挡,她远远地看了眼单衍修,见他依然站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她握紧了拳头,时间不多,抓紧揩油!   目标太大的,不能动。吃起来麻烦的,不能动。味道太浓的,不能动。在短短几秒内,她已经瞅准了目标并迅速出击。   两个金枪鱼沙拉蛋白塔和三盏泰汁鲜虾杯下肚,大脑里就像是什么开关被按中了一样,她莫名地亢奋起来,也顾不得先前考虑的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看到顺眼的就抄上两口。什么密瓜火腿,什么奶酪鸡肉卷,什么熏鸭脯拌果仁,她吃得越发兴起,脸泛红光。   果然还是海鲜什么的最有爱,肉类什么的最给力了!   啃完一根栗子蛋卷,她舔着的指,目光落到桌子中间段那只肥嫩的火鸡身上。一般来说,这么一只整火鸡出现在这么个商务宴会的场多是起装饰装点的作用,几乎不会有人去吃。而火鸡肉她也尝过,柴且硬,要说十分美味倒不算。只是她最近缺少油水的厉害,这么一只有视觉冲击力的火鸡的突然出现,怎么能不震撼到她孱弱的心灵和受伤的胃口?   烤得这么漂亮,不吃对不起人民群众!   她慢慢挪着步子,不着痕迹地靠近靠近再靠近。在距离火鸡半米的时候,她不忘警觉地抬头环视四周。危险人物依然处于全场关注的中心地带,依然与人谈笑风生。她松了口气,再接再励地接近那只肥鸡。哦,好肥的鸡腿,还油亮油亮的!如果可以带回家的话……她目测着那腿的长宽高厚之后,猛地捏紧了手袋。   有希望偷渡回去——一腿!   趁着餐台边上的侍者不注意,她速度用餐盘边上配的银质餐刀切割下觊觎已久的火鸡腿。   好沉的一腿!   她喜不自胜地抽出餐巾正欲包裹起来塞到手袋里,冷不防裙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脚下一滑。她反应迅速地按住餐桌的边沿这才没让自己摔倒,只是这么一动静,银质的餐刀从桌布的皱褶处滑落到地上,叮当作响,引得关注目光甚多。   地上,一只白乎乎的小狗正有滋有味地在她脚边啃着那支巨肥的鸡腿,咂咂有声。原来是这只小东西……   方才站在一旁装死的服务生此时冲了上来,表情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吧,您没事吧,需要扶您去沙发上坐一下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的,”她见小白狗受了惊似地往餐桌底下钻,还不忘拖着鸡腿一齐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还是先把这小东西带出去吧,吓坏它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沉声问道。   她收起笑容,眼角掠过少了一腿的火鸡,极淡定地回复,“没有什么,我看这只狗饿了,我就切了只鸡腿给它。”   他看看地上那只被抱走不忘叼着鸡腿的小狗崽,巨大的鸡腿沉沉地坠着将它的小脑袋都挂得耸拉下来,不禁抿嘴微笑,“你心眼还挺不错的。”   “还好啦,”她挺挺脊背,“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它不过是肚子饿了……太饿了。”不自觉地舔舔有些发干的唇,她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到餐桌上那只仅剩一条腿的火鸡上面,好肥的腿哦,还带着蜜糖闪……   他右手食指弓起抵在下唇,眼斜了过来,“这小东西真是饿坏了,不是吗?”   “嗯。”下意识地回答。   “小狗狗还长得还挺漂亮的,不是吗?”   “嗯。”无意识地回答。   “你觉得它哪里最好吃?”   “狗腿!”   有位亲戚   她已经在门口踟躇犹豫了快半小时了,依然没有勇气再进一步。   平时她是从来不会在书房附近两米范围内出现的,因为这男人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里,没事她才不想看到那倒霉男人的人给自己添堵。自从上次和他一起出席宴会闹出了狗腿笑话后,她更是巴不得将自己的水份挤干变成小分子立方块塞到角落里去。   总之,她没事就是不想见到他便是了。但是现下,眼前出现了一个紧急情况,十万火急兼迫在眼睫,逼得她不得不立刻解决。她鼓足勇气抬手敲了敲门边,轻轻几下。   “有什么事?”男人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听不出喜怒。   她磨磨蹭蹭地进去,略有些紧张地绞着手,吞吞吐吐,“那个……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我想……想出去采买一点。”她说完便下意识地咬住唇,静待着他的反应。   他翻动着手上的文件,有些漫不经心,“打个电话就会有人送来,不需要出去。”   擦,再让那个兔子饲养员送来一堆的青菜萝卜齁死她么?   她的怒气具现化为暴走小人,在身体里一阵地乱窜,表面上却还得忍气吞声,“那可不可以让我出去走走,透个气?”见他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她赶紧补充道,“你看,我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没出门了,就算是坐牢的犯人也有放风的时候吧。再说了,我也有些必需品得去采买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你要买什么?”   “一些必需品,”她有些窘迫,从家里带来的已经用完了,再不储备点的话,她就得准备好唱血染的风采了。   “打电话让人送来。”   “……不行,这种东西,我得自己去买。”长宽厚薄什么的,棉质还是丝薄什么的,自己最好掌握了。   他双手对成塔状置于桌上,“你到底要买什么?”   “招待亲戚用的东西。” 她的脸微红,声音嗡嗡的。   “你要在这里招待你的亲戚?哪个亲戚?”   “我大姨妈。”这么说够明白了吧,个混蛋,非得这么逼她。   “你确定你姨妈要来?”他的表情很认真,她的家庭状况和人际关系早已做成资料册送达他手中,对于她的一切他了如指掌,而她的亲戚里并没有她所说的这号人。   擦,当然是确定了,她家姨妈大人的随意性她还不了解?!索性豁出去了,“我说单先生,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得了,我直说吧,我要去买女性专属的卫生用品,这样你总明白了吧。”   他的眉峰拢了拢,用一种近乎看白痴的眼光扫了她几眼,“你直接说要买卫生巾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吐血……反而是她忸怩作态了。   她恨得牙痒痒,多可卑的男人,到这份上还明着暗着讽刺她的智商和情商。如果她目可如炬,他早就变成一截子焦炭了。   “下午三点到四点半,准时回来。”他侧过身子继续看手里的东西,语气平淡,“不过你的生理期不是二十天前刚过么,怎么又来了?”   她傻愣在原地,从脖子根处像是有火在烧,慢慢地蔓延往上尔后整个脸红涨成蕃茄——个混蛋玩艺儿啊,一个男人得有多变态才会连女性的生理周期都观察!   凸= =|||   她埋下脑袋,黙默地在心里将这男人剁死几万遍啊几万遍。   在一个非周末的下午去超市应该是比较轻松的,超市里没有太多的人,可以悠闲地慢慢逛着消磨时间。   只是现在的杨雅晓却没有什么心思慢慢踱步兜圈,她记得自己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包括来回路程在内。   从这间离得最近的超市到他的住所,用步行来算最快的话来回也得走二十分钟,那就是说她只有一个小时零十分钟的时间采购。再看看那男人列出来的单子老长的一拖,往返时间得再加上五分钟——东西太多了会拖慢步伐。   一小时零五分钟,她必须将那男人列单的和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采买好,还要将这间超市里所有的试食点通通滚上一遍!没错,这才是她强烈要求出来采买的另一个重要目的——补充蛋白质和脂肪,狠狠地打牙祭!   她先用最快的速度逛完家电区和日用品区后,采购车子已经满了一半。接着是充满诱惑力的生鲜食品区,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很好,雅晓,今天就撕下脸皮,放开肚皮狠狠滚摊,吃给他死!”抓紧这难得的机会,下一次能出来不知道是猴年还是马月,能享受的话就赶紧享受。   先从西式面包房开始滚摊,先来一片口感松软的牛油吐司,再来一小块香甜扎实的枣泥蛋糕。   中式包点区都是传统产品,从没见过摆试食摊的,估摸也是觉得拿大馒头和大肉包出来试食很雷人,索性就不摆了。   接着是重点试食区,她闭着眼都能笔直走到的加工熟食区。牛猪鸡鸭鱼,煎炒烹炸烤。空气中泛着烧烤肉类食品特有的油脂香甜味。   在那一排擦得亮晶晶的玻璃后面,小山似地堆着油汪汪的迷你小香肠,码得整整齐齐的中式春卷和凤尾虾,拳头大的红烧狮子头和骨肉相连紧挨在一起,切得和豆腐块一样方正的东坡肉层次分明,上头是红玛瑙色的皮,中间是白玉一样的脂肉,最下面是酱色的瘦肉。柜子后面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烤箱,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奥尔良烤鸡,下层是蜜汁琵琶鸭   这一排的活色生香衬着射灯光,差点没闪瞎了她的眼睛,与此同时,味蕾也迅速地分泌出丰沛的口涎,一阵地吞咽。   “擦,这才是人间啊,”她喃喃道,努力让自己手脚动作与大小脑发出的指示保持协调,“我终于回地球了。”   虽然说滚摊是她此行的重点,但是滚摊的时候也不能太过于狼吞虎咽没了形象,并且她是没办法把这些违禁品全买回去的,因此出于道德和良心层面的考量,她很有节制地每摊只吃三分之一。在滚完摊后尚有十来分钟时间的节余,她欣喜之余充分地利用了起来——打包了一整份的东坡肉和烧鸭饭外卖。   在算钱的时候她很注意地用现金支付了自己打算留下偷吃的这份,其余的用那男人的卡刷——包括招待姨妈用的东西。   因为超市里人来人往啃东西实在是没形象,她鬼祟地提着大包小包转到超市的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虽然空气不太好,但胜在够隐蔽。想想看,有多少柴男火女为了避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监视器全球眼而躲到地下车库里昏天黑地大行苟且之事,可见其安全系数的高级。   更何况,她不过是偷吃一盒烧鸭饭而已。   她一边默数着时间,一边大嚼着香喷喷的烧鸭腿。烧鸭烤得恰到好处,皮酥成了脆片,皮下一层薄薄的脂肪仿佛棉花糖一般地入口即化,再加上酸甜可口的酸梅酱……   她闭上眼陶醉地摇着头,如同嗑了药一样地飘飘欲仙,“许久不见的烧鸭兄啊,你还是这么地销魂。”   啃完最后一口鸭肉,她意犹未尽地咂嘴回味,“下次换烧肉饭吃。”隔上一周能出来一趟,她就可以活得下去了。用湿纸巾揩了手,嚼着薄荷口香糖,她心情极好地哼着小调子,提着两大袋东西几乎可以说是健步如飞地往出口奔去。   地下车库的出口是个长长的斜坡,坡度并不大,路面也刻意做得凹凸不平防止倒滑。她走快走到出口的时候,身侧飞速驶过一辆银色跑车,刮起一阵猛风带得她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去。   “我擦,地下通道还开这么快,有没有公德啊,”她气愤地大嚷,若不是刚补充完蛋白质精气神十足,反应神经够快,她八成就直接卷人家车轮底下去了。只不过购物袋就没那么好运了,砸在水泥地面上硌开了口子,里面的东西都散了出来,红乎乎的苹果更是顺着斜坡很欢快地往下滚去。她尖叫一声转身便去追苹果,嘴里不忘恨恨地骂,“开跑车有什么拉风的,有本事飞去啊!见鬼了!”   待她捡了苹果悻悻往回走,抬眼便见那辆闯祸的跑车倒了回来停在半坡中间。许是那个车主良心发现了要给她赔礼道歉吧,她这么想着,可定晴仔细看了看,她却差点没爆血管。   那辆跑车的后轮正好就压在她的购物袋上,从袋子里流出的汁液已经沿着坡度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流苏。   “我的……”酱油、芝麻油、色拉油、花生油以及……她只差没跪在地上捧着那块已经被充分污染的东坡肉仰天嚎啕,“我的肉啊!”MMD,她打算偷渡回家藏起来慢慢享受的肉啊!   恨恨地抬头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她眼里喷火,“你哪儿买的驾照?会开车吗?地下通道出来开这么猛,准备七十码谁啊你?”   男人很不耐烦地抬起下巴,甩出一个很欠揍的弧度,“原来是要钱?”不待她回话便很干脆地掏出皮夹,抽出一沓红通通的百元大钞递到她面前,“这些足够用你买两份还有余了。”   她瞪着眼前的钞票,记忆里的一幕顿时与之重叠在一起,顿时燃点点爆,“有余?余你个鱼尾巴,我不要钱,我就要我的东西!”这么一大堆东西,扁的扁烂的烂,她怎么拿回去交差?就算拿着钱再去买一份,时间也来不及了。   她越想越是心焦,越是心焦就越是气急败坏。偏偏面前这男人还是一付若无其事以为拿钱就能免灾的表情,隐隐地还能看出几丝不屑,认定她是趁机敲诈一般。   “不够?”男人皱起眉头很是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又多抽几张出来,“这些应该够了吧。”   她沉下气,哼哼地冷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这些已经不足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她举起手里的苹果,颇有些示威意味地在那男人面前惦了惦,尔后用力砸向那辆拉风拉到阿拉伯的跑车后窗。   苹果有够大,她有够给力,所以砸到车后窗时发出的声音也够响。趁着那男人分神扭头之际,她上前一把扯开他POLO衫的衣领,另只手更给力地将油浸东坡肉一把塞了进去。“这块肉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吧,我好心还你了。”她得意之余还不忘在POLO衫上顺便擦擦手,“猪,祝你一路顺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待到那块油腻腻的肉从胸口一直滑到腹部,直到被皮带卡住时才反应过来。而始作俑者此时却已经跑得老远,连个鬼影子都瞅不见了。   属相疑云   一路地狂奔,终于赶在四点半之前到达目的地,安全上垒!   她一屁股坐在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像只使用过度的破口袋一样软软地趴着,喉咙因为快速的奔跑和呼吸进带颗粒的空气而干涩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便听见头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东西呢?”   她抬起头来,见那男人站在离半米开外,正抱着胸冷冷地看着自己。巨大的鸭梨直直地朝她翻滚而来,她清清喉咙,声音略有嘶哑,“临……临时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他侧头看看她身后,“有鬼在追你?”   凸=_=凸,大白天的你才见鬼了?   “不是,是我半路上出了车祸,东西都被压坏了,”她解释道,“怕回头买的话,时间赶不及,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车祸?”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凄惨一些,“是啊,要不是我躲的快,也会被卷到车底下去的。”说着不忘举起油乎乎的爪子来,“东西都压烂了,我捡都捡不起来。”   单衍修往后退了一步,皱眉,“什么东西?”   “调味品啊,还有一些水果生菜什么的,还有……”招待姨妈用的东西,完蛋了,她今天还得再去一趟超市。擦,见鬼的跑车,她今天应该砸铅球过去才对。   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睨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真伪来。   她毫不畏惧地抬头挺胸,目光清澈地回瞪回去。怕什么,她又没撒谎,有什么好怕的,她才不心虚呢。   这样囧然的对视大约一分钟后,他慢悠悠地开口,“肉好吃吗?”   O口O   她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原本严密的心理防线被他那状似漫不经心的口吻撕出了一道口子。擦,他怎么知道她偷吃了?难道他跟踪她?还是她没做好掩护工作,让他看出了蛛丝马迹?在短短的几十秒内,雅晓的心思转了几百转,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男人极有可能是诓她,等着她心虚露馅儿。既然是这样就越得装得若无其事,她定定心神,笑眯眯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眉角微扬,嘴角弯了弯,居然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阴险味道,很是令人心悚,   “我说,东坡肉好吃吗?”   她心呯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连呼吸都无力了。这男人难道真的跟踪她了?不对,相处这些天,她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跟踪那种鬼祟的事他是不屑做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买了东坡肉呢?就算是猜也不会猜这么准吧?不对,这男人问她东坡肉好吃吗?可她分明吃的是烧鸭,东坡肉是打算带回家来私藏的。   她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手指,恍然顿悟,她油腻腻的手上,不仅沾着色拉油、酱油、花生油还沾着东坡肉的酱汁。在那一刻,她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由衷的佩服,这该有多灵敏的鼻子才能在一堆的调味料里闻出肉的味道来。   她塌下肩膀,“好吧,我承认我是买了肉的,原来是打算带回来慢慢偷吃的。结果半路上出了意外,就没带回来。”   “你没吃么?”   她想起了那盒烧鸭饭,腿下有些发软,但还是颇有底气地抬头,很是无畏,“没有,绝对没有。”她就不相信了,她嚼了三片绿箭口香糖,就算他长了狗鼻子也笃定闻不出鸭子味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半弓着身子前倾,“是么?”   她点点头,壮胆气似的挺挺胸。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突地抬起手指在她唇上磨了磨。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唇瓣扫过他的指尖,紧张地后退一步。   他收回手,指尖相对地捻了捻,半歪着脑袋,声音很淡,“烧鸭。”   这一声烧鸭就如同九天轰雷一样劈在她脑袋上,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实在不明白,她分明是擦干净嘴了,甚至还嚼了几条的口香糖,应该是从里到外把所有的食证都清扫干净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能闻得出来?震惊,惊吓,恐慌,紧张,这些强烈的情绪交错在一起,让她再也无法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猜测,当下脱口而出,   “你是怎么知道?”   “猜的。”他耸肩,一付果然如此的表情。   擦,上当了,上当了嗷!   “……你,你只是说在这里不能开荤,没有说在外面不行。”她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更何况我用的是自己的钱。”   他眉角挑起,“所以呢?”   “所以,”她抬头看他,索性豁出去了,“所以我就是开荤了,怎么样?我不像你是属兔的,要吃长斋。我是个正常人,除了要补充维生ABCDE,碳水化合物和膳食纤维外,我更需要热量、糖份、蛋白质、饱和和不饱和脂肪酸!”个死兔男,她明明就是头无肉不欢的虎崽子,非得拔了她的一口好牙让她吃瓜果生菜,什么道理?   看着她怒气十足的脸,他黝黑的眼眸里骤然卷起了一小片的漩涡,隐约间晦暗不明,嘴边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不属兔。”   她此时在气头上耳朵里嗡声一片,压根听不清。既然爆发了,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胆气十足地挥手,凶霸霸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他往前跨出一步,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地柔和,甚至连扬起的眉角似乎都染着笑意。   不待及她后退闪开,手臂上便传来一阵地刺痛,骨骼被强制扳扭发出闷闷的咯咯声,神经末稍传来的痛感一瞬间袭入大脑,击中痛觉神经,疼得她嗷一声叫出来,“好痛。”   手要断掉了!   他的左手往后拧着她的一双胳膊,强迫的肌肉拉伸让她的身体不可自抑地往后弓起,突出了优美的锁骨和曼妙的身体曲线,胸前的丰润紧紧地贴着他,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单衍修低头看着她因吃痛而皱起小脸,微笑,右手的食指搭在唇上,示意她噤声。雅晓吃过这男人的苦头,自然知道他的力道轻重,手法深浅,于是再不挣扎,只一双大眼直直地瞪着他,几乎淬出毒箭来。   “放松,”他的手背从她脸上滑下,指尖轻轻触碰着她颈部柔滑的线条。食指与拇指相扣,捏着她衬衫襟口缓缓滑下。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感觉到这男人的手指像是要准备一颗一颗解开她的衣扣似的。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紧紧盯着她的脸,仿佛在享受着她的紧张与恐惧,“你的身体太僵硬了。”   擦,他还挑剔了?被变态靠这么近她能不僵硬吗?   无视她眼底明明白白写着的咒骂,他的偏过头贴着她的耳朵细细喃语,“放松点。”声音是轻得要命,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也不松懈。   靠,放松放松,爪子都摸上她的腰肉了,她怎么放松?她忍着手臂的疼痛,努力地想要扭开身子。可这男人却像是缠人草一样,她越是挣扎,他缠得越紧。他的膝盖顶着她的,双腿被迫分开来,让他贴得更紧一些。这是个暧昧十足的体位,充分显示出他的支配地位。并且,相当主动。   此时她的衣扣已经被他解了两颗,从上到下数的第一颗和第二颗。衣领折出了一个尖长的三角形,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戳进她的胸前,锋利冷锐,却也迷人眩目。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的手直接覆了上去——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身体接触并不是说剥光了才有视觉冲击力,有时半遮半掩的更有风情,这也就是为什么热情豪放多时比不上欲拒还迎来得勾人。   掌下有了些微的湿意,感觉得到蒸腾而起的热气流转在皮肤上,细密的薄汗凝在皮肤上,粘在了掌心。他只消垂下眼,便能看到她胸口那片如雪的莹白,光滑且布满湿意,就像是久经把玩后起了浆的玉饰,如脂般生生地凝在手里,再无法割舍了去。   察觉到他身上的热力透过衣物慢慢地过渡到自己身上,她越发紧张起来。这绝对是个反常的信号,那么多个夜晚他拥她入眠时他的体温都从不像现在这样热烈烫人,仿佛在传达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显然她的想法是有充分理论与实据支持的,因为在下一秒他的膝盖已经慢慢地抵着她的身体门往上顶起,轻轻地磨蹭,充满了轻靡意味的挑逗。她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有道闪光破空而来闪瞎了她的眼,也晃花了她的大脑。   这算什么事儿呢?   算什么呢?算什么呢?   她得做些什么吧,总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像只被拍扁的比目鱼一样被他按着贴在墙上任他为所欲为对吧。   是奋起反击呢还是得哄得他高兴?就她现在软身得和烂熟蕃茄一样的身体反击他无疑是自寻死路,他只要伸出手指这么一戳——指不定还碾上几下,滋儿地一声,她就血溅白墙了。   那就得靠哄的!   可,怎么怎么哄?哄他什么?哄他说我知道错了我又吃肉了我真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D对不起您,还是哄他说我下次再不敢了您就饶我这一次下次再犯我没二话一定仰面八叉地躺着任你为所欲为?不……还是夸夸他好了,夸他长得帅,人又好,心眼也很不错,更重要的是他的身材太棒了,隔着裤子她都能感觉到他腿部的有力线条和凹凸起伏有多么地啧啧啧……   一通地胡思乱想完,雅晓越发觉得自己张不开口说话了。好像什么说了都有可能让他开心,却也都有可能把他激得更变态。   她满心的慌乱和无措全写在了脸上,落在他的眼里。他的身材较她高大许多,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身影之下,因此很容易便看到她迅速红透的耳根,纤细的喉咙不安地勃动着,连薄薄衬衫下的皮肤都隐约有了些潮意。他的眼里还残留的一丝亮光此时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如同归寂的星辰一般。   缓缓地低下头,鼻尖几乎要顶到她的,“记着,我不属兔,”他含着笑,灼热的气息直直地吹进她唇间,烧灼的热感从舌尖一路滚落到喉间、心口,   “偶尔呢,我也会想开个荤。”   变通之道   “偶尔呢,我也会想开个荤。”   此话一出,不啻于一颗炸弹把她炸得七零八落。开荤对于她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再不赋与第二重含义。但对于面前这男人她可不会纯洁认为他所谓的开荤和自己想的一样,即使是他真的意指的是饮食上的那种荤。在现在这种诡异的时候,不管他想开的荤是此荤,或是彼荤——都不是好事!   她努力蛋腚着,皮笑肉不笑,“不不,单先生,我看你还是继续保持健康良好的饮食习惯,从一而终地吃素比较好。”   他的脸终于离开她一些,眼角略略上挑,带着丝戏谑,“哦,不会营养不均衡?”   “不会,低碳社会,提倡环保,吃素最好。”她还是有觉悟的,拔了兔子尾巴后不摸两把安抚一下,被咬的可能性很高。她蠕动着身体,试图从他的压迫下挤出一点空间,“从今天起我会认真地遵守这里的规矩,禁荤禁腥。就算有机会外出,我也绝不会偷吃!”   他定定地看了她的脸几秒,蓦地笑起来,“再不偷吃了?”   “再——”她的眼蓦地瞠大,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毫不费力就捕捉到她的唇,将她牢牢地钉住,修长有力的手指像蛇一样溜滑进她的发间紧扣。他毫无节制地掳掠着她的温暖,即使是在呼吸的间隙也勾着她的柔软纠缠。专制的攫取得让她连呼吸都无法自由,眼睛慢慢地像是蒙上水雾一样模糊不清。   她曾体验过死亡的感觉,将细细的毛线缠绕在脖子上,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身体会自然地下垂,而血液却会反其道行之往头上冲去。耳鸣,眼花,呼吸无能,动脉鼓胀等等,缺氧的滋味从来都不好受,她只尝试过一次便再不敢轻慢生命。可是眼下,他这架势却像是要让她重温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发狂似地挣扎,喉咙发出尖细模糊的声音,犹如一只被蛇叼住的田鼠幼仔一样。她的力气这么大,生生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禁锢中脱出。接着,发了狠地抓挠着、撕扯着。但力量上的悬殊早已决定了最后的结果,她的抗拒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软弱无力。   只是他的动作却渐渐地变得温柔起来,手指深深地嵌在她的发间,掌心贴着她的耳朵紧紧地捂住,仿佛要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那般的温存——有一种奇妙而危险的错觉。   接着,辗转,厮磨,呼吸相合而抱,唇沫湿粘如丝。   该怎么形容男女间的这场战争?倘若对手用的是利剑,倒不妨碍我拔刀相向。倘若对手用的是娇嫩的花朵,那我该如何以对?   挟之以剑,服之以蜜。   他松开她,缓缓地吐气,似是意犹未尽又有着饕足后的慵懒姿态。   她却喘得厉害,反过爪子在门板上轻轻地抓找着,喘得像是刚跑到三千米一样地惨烈。   “记着你说过的话。”他黝黑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不许再偷吃。”   她靠着门板,近乎脱力地慢慢滑坐到地板上,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从不明白他死死地禁锢她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并不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在动物世界里跑过。男人劣根性无非就是几样,普通一点的男人吃喝嫖赌抽,高级点的男人就玩弄财富权势和美色。她无财无势更无权,只有一张脸蛋能看得过去,他图什么可想而知。但直到现在他从没有真正地碰过她,即使是有像刚才那样几乎是按捺不住了,但很快他便收手。这个男人有着强大的精神控制力,不管是情绪还是□,他都收放自如。哪怕刚才他盯着她的眼神,就如同她盯着肉一样,贪婪而不知节制。但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是平静了下来,这种强大的精神控制力恐怕她只能望而兴叹。   只是,串联起刚才所说的,还有他所做的,她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只要她敢吃肉,他就立刻吃了她?   经过超市一役,她清楚地知晓在他眼皮子底下揩油偷腥的可能性已经被完完全全地抹杀了。且不说那男人灵敏的鼻子和诡谲多变的心思让她无从招架,关键是被他发现的后果实在是让她承担不起。   但是她没有放弃希望,这个计划不成,她还有后招。   就像是某位先生说过的,世上本没有路的,人走多了便成了路。现在偷吃这一条路是堵死了,她却还有一双大脚板,踩着踩着也能走出一条便道来。   变通之道从来就有,只是看用与不用罢了。   她回忆起前些年的时候,自己曾经跟随奶奶去某处拜山礼佛。中午的时候寺庙里特别准备了一餐素宴,虽然原材料全是素菜,但是处理手法和做荤菜却是一样的,吃起来的口感很相近。奶奶曾经和她说过,这种做法是曾经一些大户人家来静心礼佛时吃不了寡淡的斋菜,让私厨改进而来的菜式。这样即满足了口腹之欲,又能达到不沾荤腥的目的。她当时还撅起嘴嘲讽说虽然不沾了荤腥,没有破了戒,可心却是大大地逾界了,简直就是自欺欺佛。   但到了现在这非常时期,管不了什么欺佛不欺佛了。喵喵的,现在就算真有尊白玉佛在她面前,她也会自动将其代入成一块叉烧包,先啃了再说。(阿弥豆腐,罪过罪过。)   她忖了忖,决定试一下做素斋的方法。一方面能堵住那变态的嘴,另一方面,也能安抚自己缺少油水的胃肠。   不过眼下有个问题是,先前她仅仅是吃过几次素宴,并没有真正做过。现在要仅凭着记忆去尝试没煮过的菜式,还真是个挑战。她努力回忆起当时所吃的菜式,在脑中模拟着烹调方法,越是回忆起那几餐的素宴就越是口水泛滥。联想到到今天为止,她已经吃了三天的青菜豆腐了,只允许清煮凉拌,不许煎炒煸炸,甚至连麻油也不让她点,偏执到了变态。   他就是故意在整她!就因为她偷吃了烧鸭,还妄想偷带东坡肉回来私藏,所以他这么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一桌子的菜,只有两种原材料,荠菜和豆腐。凉拌荠菜,清水煮荠菜,炖豆腐,豆腐蒸荠菜,还有荠菜豆腐汤。毛毛的,三菜一汤完全可以倒在一起做为一个菜出锅,这个荠菜豆腐杀手,素食大魔王。   在吃了整整一周的荠菜豆腐宴后,在她眼睛快变绿之前,兔子饲养员终于又上门来了。雅晓急吼吼地打开门,欢天喜地地迎上去。兔子饲养员见到她笑呵呵的样子有些吃惊,从他送货至今,每一次看到这女人都是一脸病容,满身颓丧之气,从没像现在一样精神焕发过。   “那个,那个东西有拿来吗?”她绞着手指,很是期待,“我有打电话确认过的,有吗?”   “有的有,”饲养员将一个透明塑料袋交给她,“另外一部分并不在供应列表里,所以不能提供。很抱歉。”   她探头看看,果然连擦边球也不好打,不免有些沮丧。不过看看好歹有几样已经拿了来,勉强是可以凑一凑的。趁着这男人今天不在家,她还是赶紧做好准备工作好好地吃顿独食,打打牙祭吧!   将泡好的木耳香菇和黄花菜沥干水份切碎,加一点盐和味精拌好当馅儿。把送来的馄饨皮儿掏出一小叠,用小勺子舀了馅团裹起来,用拇指尖顶着食指弯儿一掐,漂亮的素馄饨就好了。   她很喜欢包馄饨饺子什么的,看着那皮薄馅儿大的就浑身舒坦。小时候上学时曾经学过一篇课文,什么纯肉馅饺子啊,全菜馅儿饺子啊,还有半菜半肉的饺子啊,馋得她口水滴滴答答的,回家就缠着家人包饺子吃。当时她还是个有求必应的得宠孩子,自然是要什么得什么。只是那样快乐的光景没有过上几年,便全都变样了。   她怔了一小会儿,甩甩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芋头洗净去皮擦成细丝,在面粉里加水调成微稠的糊,加入一点的盐巴,再把芋头切成细丝拌进去搅好。在平底锅子里放上一些油,烧热后转小火,慢慢地煎着素馄饨和芋头丝薄饼。   按美食基本原理来说,素菜用荤油来炒,荤菜用素油来炒。但考虑到那男人灵敏的鼻子,用荤油炸东西无疑是自寻死路。因此她很是谨慎的选择了比较清淡的山茶油,开了小火慢煎。   素馄饨煎到金黄色,芋头丝饼煎到淡金色便能起锅子。虽然还是素的内涵,但是换了烹调方法却可以令她食指大动。馄饨皮薄,煎得喷香薄脆,咬在嘴里嘎啦啦响。木耳和黄花菜的内馅却是劲道耐嚼,绝好的搭配。芋头丝饼更不消说了,香脆可口,切成小块沾上蒜拌醋更是引得口诞直流。   “这简直太棒了,”她满足地嚼着,这些油煎的小食就算是变凉了,也是可以在常温下短期保存的,时不时偷吃几个那可真是美死了。   她大块朵颐着,啧啧地叹,浑然不觉大门悄悄地敞开来……   有位地主   雅晓嘴里正叼着芋头丝饼起劲地嚼着,蓦地就感觉到背后一道冷嗖嗖的视线,顿时寒毛倒竖。来不及细细分辨,她下意识地‘腾’一下跳了起来,很迅速地将碗碟护在身后,还不忘抹嘴申辩道,“这都是素的,素的!哇啊——” 这家伙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你你,你别怕,我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来人慌慌张张地摆手,看起来比她还紧张,“我,我就住你家楼下,我们是邻居来着。”   邻居?   雅晓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对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平常似乎不太打理。一身白色的连身长裙,一直长到脚踝处,面料是蛮不错的,但是显然这衣服对于她来说是过大了,又或者说她的身材太瘦削了,所以从远处看来很像是一根裹着面口袋的橶面杖。衣服不合身这倒还在其次,让雅晓心悚的是对方的面色,那可能是她这辈子见过最难看的脸色了,双颊消瘦下凹,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眼睛下却浮着浓重的青影,看起来很是颓废。从她习惯性下垂的嘴角,可以看出她是个很少笑的人,可现在脸上却勉强地僵着笑容,怯怯地,又带着些不好意思。   雅晓松了口气,“老天,幸好是白天。”这要放晚上来这么一主儿,她准吓死不可。   “我,我我就是随便走走,看这里门没关就顺手推进来了。”白口袋有些结巴,“我不是坏人,我就住你家楼下2201的,我叫季风,请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坏人。”   “我也相信,坏人没你这么孱弱。”说话都打结的人干不了坏人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工种,雅晓耸耸肩,“我叫杨雅晓,你有事吗?”   “唔,是,是这样的,我平常叫餐的店这几天没有营业,家里的东西也吃完了,然后……”季风低下头,很是纠结地对手指,“现在我很饿,你能不能借我点饭吃。”   ……   兄弟,我家今晚吃醋,管你借点螃蟹好伐。   雅晓的脑袋里极突兀地跳进这个笑话来,她咽了口口水,有些无力,“我这里也没饭呢。”她说得是实话,那男人最讨厌吃剩饭,从来她就是拿捏好了份量煮的,很少有剩菜,即使有也是倒了的。   “可我是闻着味儿上来的,”季风呐呐声,“好像是炸什么来着。”   = =|||   是她RP不好还是别人RP太好?怎么这个地方的住户鼻子都这么灵敏?他们都是同一个种族变异来的么?   “就剩这些了,拿去吧。”饿肚子的滋味有多难受她知道,好在她已经吃了不少了,“都是素的就是了。”   “没事没事,只要能吃就行。”季风苍白的脸上晕出一抹淡红来,接过盘子一颗一颗地抓着煎馄饨往嘴里塞,“好吃,真的好好吃,都是你做的吗?……唔,真厉害!”很快盘子里的东西空了,干净溜溜的。   雅晓见她端着盘子舔着手指,有些好奇,“你有多久没吃肉啦。”被迫吃素太久了,看到饥饿的人都下意识地以为都是馋肉馋的。   季风想了想,又扳起指头伸伸屈屈,过了半晌才回答道,“嗯,大概在三天前的早上吃了冰箱里的最后一个鸡蛋,然后一直到刚才为止都没吃东西。”   雅晓瞪了她好一会儿,叹道,“真行,你居然还活着。”   季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宅习惯了就耐饿嘛,如果不是万分紧急的情况,我是不会出门的。”   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宅女,而且还是宅到生蘑菇的型。雅晓有些哑然也有些好奇,“那什么情况算是万分紧急的?”   “地震啦,病到快死啦,这样的。”季风呵呵笑着,“老实说,我这个月就出了这一次门,就是到你这里来。如果不是闻到食物的味道,我还想再扛两天。”   能宅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个境界了,雅晓黙叹着,同情心顿起,“你怎么不打电话去超市订点东西呢?”   季风更不好意思了,“我没钱了。超市不让赊账的,餐厅倒是可以,因为很熟了。”   “没钱了……”太强大了,没钱还能宅在家里,饿死是迟早的事了。她想着对方可能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不禁有些反感,但仔细一想,单衍修住的地方算是这个城市里较有档次的了,怎么会有穷人呢?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季风,发现她虽然长得瘦弱,穿衣品味不佳,但稍加整理还是个清秀佳人,柔弱的样子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会不会……是被人包养的?就像姓单的不给她肉吃一样,那男人也不给季风零用钱,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   居然还有比自己还惨、连素的饭菜都没得吃的人。雅晓同情心大起,转身去厨房里翻捣了一会儿,拿着几包拉面还有几盒包装蔬菜出来,“这些你先拿着,如果不够了再来我这里拿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季风很孩子气地把手背到身后,“又吃又拿的,其实吃了这一顿我至少能扛上两天了。”   = =|||   确定吗?   确定十一颗煎素馄饨和三块半芋头丝饼能让你撑上两天?早午晚餐*2,一共六餐的饭?   见雅晓满面狐疑,季风还是笑,“真的,我很耐饿的。”   太可怜了!   雅晓深呼吸一口,坚定不移地将手里的东西往对方怀里一塞,又添了几颗苹果上去,“没了再来我这里,别的不说,青菜水果什么的还是有的。”   季风被感动得手都颤抖了,“你,你真是太好了。真是患难见真情啊!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的房子租出去收了房租,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   “这有什么,不过一点面条——”雅晓正在摆动的手突然一滞,“嗯?房租?”   “是啊,楼下的2201和2202都是我的房子,我住在2201,2202就租出去收点房租当家用。只不过上两个月租客退租后就一直空着没租出去,我也没在意,用着用着就把早先收的房租用完了,嘿嘿嘿嘿……”   2201和2202都是我的。   把早先收的房租都用完了。   还,嘿嘿嘿嘿……   可恶的有钱人啊!   雅晓的大脑了有一隙的空白,缓过神后心情极为复杂。看呐,其实这人不需要她同情来着。人家有闲房子收租的,不必当人小蜜,不靠金主供养。可以任性地宅着,就算宅到生茶树菇也没人说什么。   对比起来,她又算什么?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烦躁,连带着口气也变淡了,“是么,那可真是不错。”   季风很不以为意,“唉,我不过是靠着祖荫才能混到现在。要不是有房租收,像我这么宅的人,恐怕不是成了一丛蘑菇垛就是成为一具干尸,呵呵呵。”   雅晓被她的自我调侃逗得笑了起来,“你恐怕是我见过最宅的人了,不过呢老这个样子是不行的,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吧。”   季风咧咧嘴要笑,突然眼睛就定在不远处,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更白了,表情也僵固住。   雅晓不用回头也知道她看到谁了,这个时候让躲让藏的显然是不可能了。于是转身大大方方地迎上单衍修,镇定说道,“你回来了。”她就该知道这男人天生就是来克她的,总挑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来。   单衍修并未回答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家中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看得出来他的不悦,并且他毫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不愉快,清楚明白地将它写在了脸上。   看得出来季风吓坏了,看她瘦弱的小身板儿缩了又缩,只差没把自己变成一根牙签□地缝里。眼睛紧张地不知道看哪儿,嘴唇紧紧地抿起来,嘴角耸拉下来和地平线呈九十度角,像是就快要哭出来似的。   真可怕,单衍修这个男人的邪恶气场连这位快宅成干尸的宅女都抵挡不住,果然是鲜见的人间杀器。   而她,天天得与之朝夕相处。   她这是什么命?   雅晓喟叹着,出声解围,“这位是住在楼下的季风季小姐,呃,她是来拜访我们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管季风打眼色,但可怜的季风是吓傻了,哆嗦地像是得了帕金森,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单衍修也没多废话,眼角略略上挑斜过一眼,“出去。”   季风发出一声极不雅的尖叫,手里的拉面和盒装蔬菜散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夺门而逃。   雅晓那声‘对不起’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听见门呯一声关上。她郁闷地垂下肩膀,有些愤愤,“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人家是好心来串门的。”   “不需要。”他扯开领带,目光落在餐桌上,“那是什么?”   糟了,来不及毁尸灭迹!   暗骂着自己手脚慢,她小小声说道,“点心。”拜托,一个空盘子就这么惹眼吗? “嗯,呃,我刚才肚子有点饿,所以弄了点吃的,”她双手别在身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我没吃肉,是素的。”   他伸出手指往盘子里一抹,又搓了搓,将碟子往边上一推,短促刺耳的摩擦声震得她牙齿一阵地酸涩。绕过她在桌边坐下,他将背部完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扶手。   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虽然他并没有看她,但每次在这个男人沉默的时候她都会担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未知和无法掌控都是令人讨厌的。她有些焦躁地蹭了蹭脚,再次看向他。   啧,这男人搞不好是在发呆,又或者是在‘恰到好处地放松’。   她正在揣测之际,他突兀地扬起头,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她心脏猛地一跳,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在一起这些日子,她多少了解他一些。这男人的脸经常处于人们所说的那种‘面瘫’的状态,平常表达情绪无非是几种途径,挑眉毛,吊眼角,撇嘴巴,还有就是笑。基本上他的笑容维持的时候越久,就代表着他越生气。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在笑,不是冷笑,不是蔑笑,也不是哼笑,更不是皮笑肉不笑。   怎么形容呢?别有意味的笑还是……魅惑狷狂的笑?不,看起来更像是夜店里那些少爷面对那些用金戒指把手指都套没了的富婆时的笑容。   勾引的笑!   毛毛的!怎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   眼看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潜意识里的担忧和恐惧顿时喷薄而出,   “我真没吃肉!”   靠,不要拿我开荤!   有包烧味   一个男人能可恶到什么地步才能够得着千刀万剐的级别?   每个人的定义标准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拒绝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告白后大昭天下沾沾自喜的,比如睡了好友的女友或是睡了好友的男友的,又或者是在极要好的闺蜜间玩劈腿一脚踏两船,还有甩了老婆孩子只顾自己与小三甜蜜快活的等等等等。对于不同的受害者来说,上述的这些男人千刀万剐其实是不够的,他们个个都够资格下油锅活炸。   而现在,坐在她身后等着她上菜的男人在她看来也是够资格下油锅的。   雅晓面无表情地用铲子将平底锅子里的芋头丝饼翻了个身,捻起一小撮盐撒了下去。细小的盐粒在锅底跳跃几下,小声地炸开来。   她关了火,将饼从锅子里小心地移到白瓷盘上,端到他面前。   “可以了吗?”   他仅扫了一眼,摇头,“不行。”   她闭起眼来,深呼吸,努力克制着,“哪里不行?你都还没吃呢?”   “不够圆。”   擦!   管它圆的扁的,吃到肚子里不还是一团糊糊的么?她连微笑都欠奉了,第一个切丝不够细,第二个说盐放多了,第三个煎得不够脆,第四个又煎过头了,第五个……啊,真不好意思它裂开了,第六个焦了一点的边,第七个颜色没到位,第八个又不够圆……这混蛋到底有多爱折腾她啊!   她把铲子往锅子里一扔,“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折腾我直接说,犯不着和食物过不去。”   “这和折腾不折腾无关,”他慢吞吞地,“是你自己功夫不到家。”   她气结,“功夫不到家?我拜托你明天起早点出去早点摊上看看,哪个摊子上煎出的油饼是正圆的?你当人家带着圆规啊?”   “我不吃外面的东西。”   “重点不在这里,我说单先生,你不觉得你太挑剔了吗?”她扶额,这么挑食挑剔的人还能长这么高,情何以堪!   他双手手指对在一起,支成塔状,非常认真地看着她,“不觉得。”   厚脸皮啊,这得长多少层二皮脸才能用这么淡定又煞家介事的口吻说这话的?   她认输了,她败退了。   转身拿起一颗芋头正准备挫丝之际,身后又传来了声音,“等等。”   干么?嫌她手上这个芋头不够圆?长得不够正?   “我现在想吃素馄饨。”他的手指在桌子上划着圈圈,“要煮的。”   她松了口气,点头,“好的。”要是馄饨的话,就没有方圆的问题了吧。八成他是真的肚子饿了,想着再折腾她也没意思了。   但她还是太乐观了,又或是,把这男人想得太好了。因为这位大爷接下来又说了一句,简直是让她眼前一抹黑。   “每个要有十八个摺子。”   “十八个摺子?单衍修,你以为你在吃灌汤小笼包啊!”真是让人炸毛,一个馄饨还要捏出十八个摺子!觉得漂亮是一回事,但好歹得尊重一下馄饨皮吧,问问它愿意不愿意啊!   “有区别么?”大爷很淡定,“都是皮包馅,没理由掐不出来。”   真是有够强词夺理的,她定定心神,“是,掐是可以掐出来,不过包子可是蒸的,馄饨是要用煮的,烹调方法不一样。比如我下锅前是十八个褶子,下锅煮的时候或许就松了几个摺子,出来只剩七八个或是一个摺子也不剩,皮馅分离了。”见那男人微蹙起眉来,斜眼睨她,她随即哼哼唧唧地,“你不是也说了,我的功夫不到家么,水准就这么点,别要求太高。”她顿了顿,有些泄气,“我知道我哪儿做错了。”   他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哦?”   “我不该背着你搞小动作,也不该随便放生人进来。”不经允许、背着他做事,这才是他发难的原因,“我保证,下不为例。”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在她脸上有近一分钟,这才慢慢地应道,“好。”   她如蒙大赦,松口气之余肚子也发出一声响亮的唧咕声。抬头看看钟,九点一刻,怪不得饿了。   “我饿了,弄点吃的。”大爷这次正儿八经地说道。   她看看那个男人理直气壮的脸,塌肩,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开口让他把那些凉透的芋头饼吃下去,   “煮面?”   “不,要甜的东西。”   “甜的?”她眼珠子骨骨地转了一下,“花生汤团可以吗?”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了。将糯米粉加水和成团子,中间按个小坑,填入炒过的花生碎末和白糖什么的包起来,下滚水煮上十来分钟,汤团浮起来就算是可以吃了。因为是晚上当宵夜吃的,她也不敢煮多。白白胖胖的汤团挤在白瓷碗里,玉雪一样地可爱。她小心地端着冒白烟的碗到他面前,习惯性地提醒,“小心烫。”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多嘴干什么呢?烫了他才好,最好烫得嘴巴去层皮,看他怎么使唤人。   他看了她一眼,“再拿个碗来。”   她照办了,见他分了几颗到空碗里,又舀了些汤过去,尔后将碗往她面前一推,“陪我吃。”   她赶紧摆手,“我不饿,你吃就好了。”不是她爱客气,实在是这会子有心理压力,和他一桌子吃饭会胃疼。   “我不想重复。”   = =|||   果然……不吃会更胃疼。   她慢吞吞地坐下,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拔着汤团。汤团凉些的时候,里面的馅儿温度却是刚好了,花生香脆,白糖煮得半化未化,嚼在嘴里满是甜香。她吃得很慢,时不时抬起眼角的余光偷瞄他。见他的碗已经见了底,她不由有些吃惊,料不到他会喜欢吃甜食。据说甜食吃了会人的心情变好,她随口问道,“嗳,你很喜欢吃甜的吗?”   他正将碗放入水槽中,听了她的话便转过身来,答道,“还好。”   简单的回答,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引导性问话显然没成功,她有些郁闷,低头继续拔弄着碗里的汤团。刚咬了半个在嘴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呢,你喜欢吃甜食么?”   他背靠着流理台,定定地看着她。方才他是有些意外的,平日里她极少主动和他说话。即使有,多数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所以像现在这样突然问他的喜好倒是新鲜。   他突兀的回应让她含在嘴里的半个汤团就这么生生地噎在舌根处,死活咽不下去。她手握成拳,连着给自己胸口来了几锤子,这才把那半颗要老命的汤团子咽下肚去,吐气,“咳,咳,喜欢。”她其实更喜欢吃的是肉汤团,也就是肉元宵。特别是在上面咬一个小小的洞,看着金色的肉馅汁儿汩汩流出来的样子,流满了半勺子吹凉后一口啜下,鲜美得舌头都在跳舞。想着那皮薄大馅的肉汤团,她不由得舔舔唇,“不过甜的吃多会腻就是了。”话说完过了很久都没回音,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这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她将勺子柄抵在胸口,目光聚凝在已经只剩下汤水的碗里。泛着些许油星的汤面映出餐桌上方四角形的灯盏,灯光在水面跳跃荡漾着变换着形状。煮食时产生的氤氲热气正逐渐散去,空气里残留着花生与砂糖特有的甜腻香味,这种味道有些像蓬松起来的棉花糖,只不过后者会让视觉和嗅觉都倍感丰饶。   不远处,干净透亮的白瓷碗映在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熠熠生光。   隔了几天季风才敢再次上来找她。   这次的季风看起来比上次好了许多,至少头发不再披散着,面色也红润了一些。   “我,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家那位出去了,想着现在你或许方便一些,就上来了。”季风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还好吧。”   “好啊,能有什么事呢?”她将门拉开一些,“进来坐吧。”   季风后退一步,紧张地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给你添麻烦。”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纸包来,“托你的福,我的房子租出去了,这是给你的一点心意。”   “不用客气啦,”雅晓有些失笑,“怎么样,现在是让餐厅送餐还是让超市送菜上门?”   “我做饭是不行的,我所以新找了间茶餐厅,有卖好好吃的烧味。”季风拍拍纸包,“这些都是我觉得特别好吃的,我想你肯定会喜欢。”   烧味!   叉烧、烧鹅、烧肉、白切鸡、玫瑰烧鸡、蜜汁烧鸭……   她双眼紧盯着纸包,鼻子翕动,无意识地喃喃道,“是的,我喜欢,简直爱死了!”这算是她的RP大爆发吗?居然有人送肉上门给她吃!强烈的味觉刺激和生理渴求让她将所有的允诺保证都抛之脑后,连手都有些发颤了。   季风高兴地把纸包往她怀里一塞,“你慢慢享用啦。我先下去了,你要有时间就来我家坐坐。我就一个人住,很方便的。”   待到季风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时,雅晓捧着油纸包速度转身关门,欢呼雀跃大块朵颐之余不忘祈祷。   老天保佑,保佑那男人今天一开车门就掉到下水道里去!   有只凶兽   一片干枯的树叶打着旋儿从枝头落下,原来青翠分明的叶子脉络此时像乱成一团的线团般扭结在一起。枯枝败叶的间隙中,有一丝的轻烟袅袅升起。一只黑亮的军靴重重地踩下,干脆的碎裂声。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军靴在厚厚的枯叶层上踩来踩去,细碎声一片,“时间差不多了。”   “再一个星期吧,那边还没准备好。”   “你很少在同一个地方耽误这么久,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静夜,你也很少这么多话。”   静夜哧地一声笑起来,“嫌我啰嗦。”   “有点。”   “我们难得能碰上面,权当我关心你好了”静夜从银色的烟盒里抽出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你还没回答我呢,是因为她吗?”   “谁?”   “少装蒜,阿衍,你知道我说谁。”静夜不耐烦地抬起手肘捅了对方一下,“跟在华贤身边的那个。”   他皱眉,“华贤身边的那个?”   “圆头圆脸圆眼睛,长得像粉色橡皮糖的女孩子。”静夜翻了个白眼,“刚才她还叫你人渣咧。”   “哦,她啊。”   “哦什么哦,真没想到你会喜欢那种型的。”静夜忿忿不平,“我一直以为你会喜欢更成熟一点,身材火辣款的。”   “嗯。”   “嗯什么嗯。”静夜眯着眼吐出一口烟,惬意又满足的表情活像只饕饱的猫咪一样,“真喜欢的话就抢吧,光看着没意思呢。”弹了弹烟灰,“不过呢,看得出来姓华的很喜欢她,恐怕不太容易呐……难得有一样看上眼的,还得用抢的。到时候他们又会去告状说我们欺负他们了,啧啧,和小孩子一样,真是和他们合不来。”   “别惹麻烦。”他撇了死性不改的某人,“我不想一直收拾你的烂摊子。”   “知道了,”静夜略有些不服气地扭过头,嘟嘟囔囔地,“我讨厌他们,他们懂得什么。他们不过会赚一点钱,会耍几句嘴皮子,天天在办公室里吹着冷气高谈阔论。现在不过是多了个人在背后盯着他们罢了,这有什么好抱怨的?”   “是监督。”   “都一样啦。”静夜抽抽鼻子,“阿衍,和我说实话,你有女人了吧。”   他双手兜在裤袋里,沉默了半晌,点头,“算吧。”   “不是那种圆到手脚不分的型吧?”   “不是。”   “那是怎么样的?”静夜跳上越野车盖,无赖样地蹲伏着。   “个子比你高,头发比你长,皮肤比你白,胸部比你大,腿也比你长,腰么……嗯,你比她细一些。”   “你非得拿我和她比吗?”   “都是女人,存在可比性。”   “你不是一直拿我当兄弟,这会子记起来我是女人啦。”静夜有些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阿衍,是不是除了恋童癖外,男人都喜欢有女人味的女人?”   “要听实话么?”   “……不必了!”   白粥在砂锅里咕噜咕噜地冒起泡,她用勺子搅了两下,关了火端上桌。从冰箱里取出前几天做好的萝卜泡菜,五香豆腐切成小丁,在雪菜丝里点上一小撮干炒的芝麻,又舀了一小碟的糖滚花生摆上桌。   她以前自己住的时候,早上要么不吃饭,要么吃的很匆忙。一碗饭用一颗卤蛋或是一根油条就能对付过去,实在没配菜了,就搅酱油拌饭划拉进肚子里。到了这里后,她早上必须煮广式粥,必须准备三样以上的配菜,要不然就得看着锅底脸下饭。   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桌子的那头,男人衣冠楚楚,正神清气爽地地翻着报纸。在她舀好粥推了过去后,他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报纸,手上的勺子不紧不慢地搅着热烫的粥。白瓷碗勺在粘稠的粥里依然能碰撞出声,却并不尖锐。   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和谐。   雅晓慢慢地吹着粥,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这两天这男人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好的她怀疑就算自己在他面前啃烧鸡他也不会说什么。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移到与厨房一墙之隔的储物间,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   “最近你有和你的朋友联系吗?”   报纸后面突然冒出声音来,她呛了一口,“咳……什么?”   “叫饭团什么的女孩子。”   “团子么?”她的背脊挺直,“她怎么了?”   “前两天遇见了,问我要人。”他的脸掩在报纸后面,声音平静,“你最近有和她联系么?”   她自嘲地笑笑,“联系?怎么联系?手机没有,网络没有,我怎么和她联系?”最后一次的通话是在她被他带来这里之后的某天,记不得他们是为了什么争吵了起来。她像只发狂的野猫一样挣扎叫嚷着,咒骂着他的祖宗十八代。他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扔在地上,倾身覆上时她的尖叫声差点捅穿了天花板。右手无名指的指甲在搏斗中断裂开来,皮肉翻开,血如泉涌。他锁骨处也还留着她指甲抓挠时留下的痕迹,细且长。   团子打来电话的那个时候,他正在撕她的衣服。听到叮叮咚咚的铃声时他停下动作,伸手捞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后贴在她的耳边。她当时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好友嗫嗫嚅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她只觉得尴尬,觉得羞耻。偏偏他还在对她上下其手,充满恶意地撩拔着她的身体。沉重的呼吸,湿濡的吻痕,毫不留情的试探,在地毯上被拖拽时后背火辣辣地疼痛……就算是在现在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的手依然会微微颤抖。   即使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即使她已经慢慢地熟悉了他,即使在过去的某些时刻她觉得他离自己很近很近,亦不乏亲昵。但身体是诚实的,它会记忆所有的官感,快乐的,痛苦的,烙刻下的痕迹即使淡化了感觉却还是在的。   她差一点都忘了,她面前坐的是一个暴君,这个事实从未改变过。   “想见她么?”他搅动着白粥,报纸已经被折起放在一边,“想的话就排个时间,去见她一面。”   这算什么?算是这么久以来她乖乖听话给的奖励么?她在心底冷笑着,面上却看不出喜怒来,“知道了。”   他将视线移到瓷碗的边缘,像是在捕捉已经淡到透明的热气,“定下来就说一声,送你去。”   她皱眉,“不用了吧。”突然这么客气,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再说了,和他同处一室已经够难受了,再换到空间更小的车里,她八成得折上几年寿才行,“我可以坐公车去,计程车也行。”   “随你。”他漫不经心地应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瞅她,似笑非笑。   她当即会意,“放心,我不会背着你偷吃的。”季风送来的烧味还有剩一些,她得尽快处理了,免得哪天他临时起意到储藏间嗅出味道来。到时候她可以不必辩解,直接领死得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声音响起来,“为什么我不让你沾荤腥。”   “因为你不吃,所以我也不能吃。”她记得他是这么说的,蛮横又霸道地决定着她的一切。   “你不问我理由?”   “个人喜好的问题,说不上什么理由吧。”她歪着头,给出一个中庸的回答,“就好像有的人不吃香菜,有的人不吃蛋白一样。”这男人今天会和她提起这些有的没的,并不代表着他心情好到可以和她无话不谈,适可而止的自觉她还是有的。   “你能这么想的话……”他沉吟着,少顷便笑了起来,难得的月牙弯,“倒也是可以的。”   和团子见面的时候,他还是跟来了,并且毫不避忌地将车大刺刺停在她触目可及之处,颇有些张牙舞爪的示威之势。   即使隔着一条马路,隔着厚厚的玻璃,她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犹如鹰瞵虎视般扎在自己身上。对于他来说,她与一只小兔子差不多,只消一个俯冲猛扑,她小命便休矣。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心情总是不大好的。她面色原本就不佳,此时看得倒是越发阴郁。   看得出来团子很小心,想来上次的争执让她还心存顾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话,半途接到了男友的电话。没说上几句呢,原来皱巴巴的脸蛋瞬间就舒展开来,像是吸饱了水的花骨朵一样,滋润透亮。   看起来真是很幸福。   幸福的笑容太刺眼了。   她抿了抿唇,潜藏在心里的阴暗情绪像不断攀长的黑色藤蔓一般缠绕上心,有种欲发未发的不忿在慢慢地累积着。这种不忿层叠起来,便是一只叫做嫉妒的凶兽。   它易怒、专横、无理、跋扈。   一旦放纵它出闸,那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场混战   夏末初秋的艳阳依然带着暑气,蒸得柏油路面泛起亮光,似是要化了。从前方叮叮咚咚地地驶过一辆洒水车,任性地霸在马路间缓慢地爬行着。车顶上探出的花洒喷出细密绵软的薄雾,纱一般地罩在隔离带的绿植上。   远远地见她从咖啡厅出来,隔着尘土飞扬的马路,人影原是模糊一片的。但是被水气滤过后,一切却都清晰了起来。细密的雾气在半空中缓慢地沉淀着,分离或是融合,如多棱镜一样衬映着阳光,幻出绮色的虹彩,曼妙的身影在水雾中渐渐地现出轮廓。   见她抬起手背在颊上虚抹了一下,像是在抹去沾粘上的雾气,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只是走得越近,才越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出来的一股戾气。   他原本半眯着的眼此时精光大盛,置于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起先慵懒靠在座椅上的身体慢慢地绷了起来,犹如一把上弦的弓。终于是在她走到车边的时候,倾身过去,为她扳开了车门。   她顺势滑坐了进来,将手袋往后座一扔,目光笔直地投在前方,面孔和声音都冷得像冰,“回去吧。”   隔了一阵子,车子没动。   纳闷地扭过头,见他正将上半身斜压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越发地烦躁,口气也恶劣起来了,“你到底走不走?”这要放平常,连她都不相信自己会对他这么恶声恶气地。只是刚才按捺不住阴暗的情绪迁怒了好友,冲对方发了火,现在她的心情即懊恼沮丧又低落颓丧,不要说演戏,她此时连敷衍都欠奉。   破天荒的,他竟然没有和她计较,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很听话地启动了车子。   一路的沉默。   到家之后,她很快地换下了衣服,准备洗去脸上的妆。刚拿好缷装油,转身却见他站在身后,吃了一惊,“你鬼啊,走路没声音的?”   “和人吵架了?”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柔和,柔和到让她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   她摇摇头,满是疲态。此时她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压根就懒得敷衍他。她很清楚自己心情跌落谷底时会失去冷静,无法理智思考。不管是谁,如果敢在这个时候来触动她的神经承受底限,后果必是惨烈。   但他似乎浑然未觉,依然很有耐性地问着,“那是怎么了?”他的手滑上她的颈部,在她的耳廓处慢慢地揉捏着,明显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她强忍着没将手里的卸妆油往他脸上砸,牙缝里挤出声音细细的,“没怎么。”   “不老实的,”他的声音里带着轻慢的调笑,慢慢地拢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了些,“要和我说实话。”   脑子里突然就有根什么东西断掉了,蹬的一声,回音袅袅。   “想听实话么?”她冷笑地拍掉他不安份的手,“我没有和人吵架,我只是心情不好。至于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他脸上依然虚浮着一层笑,只是眼里晦暗不明。   “我求你,求你发发慈悲,你要我活要我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不要这样活拖死赖着,你这样子就像一个在更年期期间被丈夫要求离婚的老女人一样反复无常。我也求你不要再耍我了,好赖给个痛快,行不行?”   他听她的话说到了一半,突然便哈哈笑了起来。她窘困而不知所措,只能恨恨地瞪着他,眼看着他笑到几乎弯腰。气极败坏间,卸妆油狠狠地擦着他的身体砸了出去,嘭地一声滑开老远。   他脸上笑意未褪,声音却清晰分明,“不行。”   她咬着下唇,眼里含着大泡的泪,如同一个饱受屈辱的孩子。这个孩子刚才用足了勇气将自己所有的不满情绪发泄了出来,想求得一个干脆的结果。现在答案得到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听起来却那么刺耳。他没有怠慢她的情绪,只是将她的认真当成了一个有趣的笑话,给予了一个轻浮的回答罢了。   欺人太甚!   纵是泥人也有三分的土性,更何况她原本就行事冲动,脾气火爆。这阵子不过是被他捏着把柄强压着,压抑久了情绪失控在所难免。   想来他也没料到她会用结实的拳头来回应自己,那一记拳头充满了力量与愤怒,咚地一声砸在他的脸上,回音袅袅。她用的力气这么大,打得她整个手腕都发麻,也打得他偏过头去,甚至后退了半步。她食髓知味,顾不上手疼紧接着又挥出了第二拳、第三拳,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每一拳都没落空,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脸上、身上。一声声的嘶吼从她的喉咙里迸出来,宛如一只末路途穷的困兽。可眼底却有着惊涛骇浪般的兴奋,一层一层地卷上来,叠堆着炽热的火。   “够了,”他避开她毫无章法的攻击,语调平静,仿佛刚才砸在他脸上身上的不是拳头,是棉花,“适可而止。”   “止你个头!老子豁出去了!”她凶狠地弓起膝盖准备往他的鼠蹊部顶去,妄图让他从此一蹶不振。没料到他的反应奇快,在她刚要送出致命一击时便一把掐住了她的腿弯,顺势抬起绕在腰间,这使得原本极具毁灭性的一招断子绝孙顶瞬间转成了香辣养眼的勾缠腿。   “撒手,我叫你撒手!”她仰脸冲他咆哮,“给我放开!臭不要脸的,快放开我!”她咬牙切齿地踢腾着,努力想把自己的腿从他腰上撤下来,但几番努力都告失败。他甚至还故意往后退了几步,胯间与她贴得更紧,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被拖动着。她今天穿着裙子,现在这种暧昧的姿势让她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他紧紧抵着她身体的那部分热烫灼人,窘得她面红耳赤。   “别动,别动。”他竟笑意盎然,仿佛在逗弄一只气急败坏的小动物一样,轻轻地嘘出声来,“乖,我们换个姿势。”   乖?   还换姿势?   她面孔红涨,血直直地冲上了头,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就像是坠入了云山雾海一般。   想也没想地弓起手肘往他胸口撞去,这一招是她在健身房打工时学来,用准了力道颇具杀伤力。他眸里闪过一丝讶异,手极快地攫住她的往后一扭。听得见骨骼间扭动时的脆响,她的喉咙间破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果是放在平常里,他一定能听得出里面造作夸张的成份,但在这个时候却只是一愣。   这一愣,却也是够了。   她真机挣脱开来,后退一步半,尔后凶狠地踢出蓄谋已久的一脚——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不管他是高大英俊如神祗还是弱小纤细如废柴。只要其生理架构正常,那他必有一处是众所周知的致命所在。   鸿星当头,一击便中。   被她这阴险又恶毒的一脚踹中要害,他的脸色大变,再不似平常的蛋腚从容优雅阴谋不动如山。从他又青又黑又紫又绿的面色看来确实疼得不轻,这就说明她踹的力道和准头都十分到位。但就算是这样,这家伙也没和电视里演的轻薄恶霸一样捂着受伤的小兄弟一边哀嚎一边极痛苦极狼狈桑心欲死地缓缓跪到地上去然后蜷成一团满地打滚。(从这点上看,男主角和龙套的待遇还是有本质上的不一样的)他仅是半弯着腰,暴出青筋的额角满是汗水,呼呼地喘着粗气,看着她的目光是恨不能吃了她似的。   雅晓心里地升起一种狂暴的兴奋,激动得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感觉就像自己在刷怪的过程中无意戳死了连满级大侠都群刷不死的BOSS怪……那得是踩得多高的狗屎山才能沾上的好运啊!   原来他也有弱点,原来他也是个正常人,原来……他也会疼!   她兴奋得都哆嗦起来,满脑子想着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不仅要伤了他的身,更要伤了他的心……不,是侮辱他的意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挟着新仇旧恨,连逃跑也顾不上了。双眼发红地从冰箱里捧出一筐子菜来(不要问MO筐从哪里来,有种写作手法叫夸张!)看也不看地随手抓出就扔,   “我让你吃素,让你吃素,吃你的卷心菜去吧!”   “我让你禁荤,让你禁荤,你就只配啃这红萝卜!”   “不能煎炸是伐,不能爆炒是伐,送一打黄瓜凉拌吧你!”   她专挑大的,结实的往他砸去,砸得他一头一脸一身,破菜叶子萝卜缨子黄瓜蒂子挂得满身。犹不过瘾,长久的压抑与压迫让她此时RP全开,燃烧的血液在血管里隆隆作响,鸡血冲头之际她嗵嗵嗵地跑储藏间,把宝贝得不能再宝贝的烧味捧了出来,兜头淋了下去。   烧味已经被她吃的七七八八的了,余下的多是酱干的,此时挂在他的脸上,要掉不掉的,样子颇为狼狈。他此时眼里的凶狠全无,只余下气急败坏和狼狈不堪……嗯?好像还有些嘲笑?她心下闪过奇怪,但此时胜利的结局已经让她太过于兴奋了,以致于忽略了经过中的诸多不和谐与不合理。   她现在只想炫耀自己的胜利,狠踩这只妖孽物。   “这些都是我吃的,我在你眼皮底下吃的,”她高傲地叉着腰,得意又解气,“现在姐吃够了,剩下的全打赏给你这没吃过肉的孽障,权请你尝个鲜!”   美梦无痕   “呵呵……给你……孽畜,好好吃吧……呵呵呵……”   “做的什么鬼梦?”他皱着眉瞪着床上这个面部抽笑到近乎抽筋的女人,刺耳的笑声让他忍不住啪地一声将她伸在半空中不停抽搐的双爪拍下,“昏过去了也这么不安份。”   “呵呵……赏你的赏你的哦呵呵呵……”她抱着被子转了个身,嘴里含糊糊地叨念着,“……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他终于黑脸了,不抬手将她卷在身下的被子抽起,裹在被子的人翻滚了几下,像脱了皮春卷芯似地抛出,咚地一声滚到地上。   “痛啊!”她哀嚎一声,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怒吼,“你干什么?”   “让你清醒一点。”他冷冷地,“不要再做白日梦。”   白日梦?   合着刚才她都是在做梦?她按了按脑后的包,疼痛让她内牛满面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果然痛扁他就只能是场梦么……可,她是什么时昏过去的?是和他争执之后,还是踹他一脚之后?看那男人虽然面色红润到肿……啊!看来她还是有打了他几拳的,她捏了捏拳头,不由暗爽在心底。   他慢慢地踱了过来,“看起来你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   她自觉不妙,左右看看却找不到合适的躲避地点,只好往后退几步,直到脚后跟抵到了墙上,退无可退,愤愤然,“你想怎么样?”真是可恶,她怎么就昏过去了呢?怎么就只打了几拳,她应该踹了他之后再昏才是啊,真是亏,太亏了!   他目光一闪,伸手将她攥得紧紧的拳头拉过来轻轻地包住,像是在哄,“疼不疼?”   呃……   见鬼了!难不成还在做梦?   她将后脑勺靠在墙上辗了辗——痛啊!   “说话,疼不疼?”   “……有点。”她奇怪地看着他,努力想将面前这个男人与记忆中的那个男人重合起来,但很诡异地,总有个什么地方对不上号。   他低头看着掌心许久,忽然笑起来, “隔的太久了,我倒是忘了你还是有爪子的。”他将她攥紧的拳头慢慢地掰开来,很是耐心,“但是爪子太利了,真的不好。打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疼的。”   这男人是怎么搞的?一会儿凶神恶煞的一会儿又变得温柔,现在就更是诡异了,把人手说成爪子,他是不是眼睛坏了?她用力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便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眸中闪过一丝的惊慌失措。刹那间便有些失神,她见过他各式各样的面孔,凶狠、霸道、狂妄、自负、阴冷,可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失神无措。在这里他便是主宰,掌握着她的情绪掌握着她的生活习惯乃至于她的命运。他从来都是这么镇定从容,仿佛看透一切,又仿佛将所有都掌握在手里。如同布筹一盘早已决定了输赢的棋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棋子后再不紧不慢地落子。所有的一切在他掌中都是游戏,由他布局,由他开始,再按着他的剧本一步一步地走,不会有意外,也不会横生枝节,所以最不该惊慌失措的就是他。   雅晓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这错的实在是离谱。可很快地,她的身体像是被海浪给抛到半空再狠狠地砸在沙滩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脑袋被生生地掉了个个儿,连带着思维也变得混沌不堪。   但是身体上的压迫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正压在她的身上,满面阴郁,风雨欲来。   见过下锅煎的鱼没有?那是死的,煎的时候是一动不动的,任你正面煎一遍反面煎一遍,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煎透了它都乖乖地躺在锅底没反应。   眼下,这男人想把她当死鱼等同料理。但该死的是她偏不是一只死鱼,所以他也别想这么轻而易举地煎了她。活鱼临么临么到了砧板上还会扑通几下尾巴呢,何况她这个大活人。   也不晓得她几大的力气,多刁钻的扭身,竟然一脚踢上他的脸。手爪印加上脚蹄子重在一起,撂在男人脸上格外地醒目。他满面阴亵,一把攫住她凶狠的脚踝往身下拖。裙子被卷翻起来,冷空气嗖嗖地划过皮肤,引得她一阵战栗。他的身体与她贴熨着,细密的手工西服布料摩擦着她腿间细嫩的皮肤,而冷冰冰的皮带金属扣却生硬地抵着她的柔软。   如同他的侵犯一样,强硬而坚定。   羞愤和恐惧让她的全身像是有火在烧,灼烫不已。可他的手是那么冰冷,连带着他流连在她颈边的气息也是那么冷,这是一条阴冷的蛇,正缠着她动弹不得。   “你想去哪里?你能去哪里?”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呢侬软语,威胁的意味更甚,“我告诉你,你哪儿都去不了。”   “放P!”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往哪走往哪走,“相片你且留着,爱散哪儿散哪儿,老子我不要了。”最坏不过鱼死网破,一拍两散!   “相片?”他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来,眼直直望进她的,半是嘲讽半是调侃,“哦,那相片我已经烧了,早不在了。”   烧了,不在了……   = =|||   那她隐忍这么久……TMD是为了神马啊!   “单衍修,你个……你个……”她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是个神马玩艺儿变的……变的……”   “怎么,相片烧了你不高兴?”他噙着笑,指尖滑过她突浮起的青色脉络,哄着,“真不高兴了?”   高兴,怎么不高兴!高兴得都想咬死他了!她呼呼地喘着气,血管愤怒地贲张着,像是要炸裂开来。   可——   “那我用底片多洗几套给你好了。”   从狂喜到绝望需要多久的时间?从沸点到冰点需要多少的冷压?当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压下来时,可怜的小骆驼终于垮塌了。没有片刻的迟疑,也没有半点犹豫,她张开嘴恶狠狠地咬上他,血腥味迅速地从齿尖蔓延到舌根,鲜明的铁锈味几欲让人作呕。齿下的肌肉绷了起来,她咬得越发用力了,连牙根都有些发僵。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挣开来,只是听到他闷闷地哼了几声,随即一片柔软扫过她的耳贝,刁钻地卷进耳朵里。她感觉到全身的寒毛倾刻间倒竖了起来,就这么硬生生地扎着她,刺痛麻痒。可他的唇却贴着她濡湿的耳根擦滑而过,卷起微颤的气流,和着他的低吟轻轻地没入她发间。   她有些慌乱,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几欲灭顶。这时门铃却急促地响了起来,清脆而突兀。觉察到身上的人的动作略有迟滞,她趁机掀开他,从床上翻滚下来,朝着门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逃走,逃得远远地。   她一把拧开了门锁,那声“救命啊”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叫出来,门外的人便先她一步尖叫出来,   “救命啊——”   擦,到底谁要救命?   事后,雅晓想想,如果换成自己大白天的抱着一包烧味欢欢喜喜地来找朋友,门一开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嘴边还带着鲜红血迹的人来应门,她的反应大抵也和季风差不多。所以,更胆小点的季风在被吓得抽搐倒地后,没有满嘴吐白沫已经很不错了。   被季风这么一叫一倒,她彻底地慌了神,忘记了自己还在逃命。等她想起的时候,腰已经被他紧紧地勒住了,毒蛇在她耳边咝咝地吐着信子,   “我不能放你走。”   他只贴在她耳边说了这句话,很轻,轻到几乎是在呢侬软语,可感觉却又是那么地古怪。后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恨恨地想:被阴了!孽畜你等着,老子和你梦里再分胜负!   可惜的是单衍修那记手刀劈得精确,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让她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再无好梦。   饺子方阵   如果说在双方还未正式撕破脸之前,雅晓还觉得单衍修尚有些人味,还有些可取之处。可在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却是彻底地降到了冰点。   在刚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明白自己再无逃跑的可能性了。但是她却记得他说的话,他说他不能放她走,这句话倒是很值得玩味。他有什么理由不能放她走?有什么理由‘不得不’将她绑在身边当肉票?这个答案只有他知道,而她是绝对不会去问他的。虎须捋过一次就够了,她没有足够强壮的心脏再去承受一次激怒他的后果。   夜晚成为最难熬的时候,他就睡在自己身边,依然和以前一样紧紧地拥着她入眠。虽然他并没有不轨的动作,但是这种伴虎而眠的恐怖感觉却像一把极钝的锯,时刻在磨锯着她脆弱的神经。   精神上的折磨她尚能熬熬,而肉体上的折磨却更为直接强大。   自从上次季风来送烧味被吓倒后就再没见上来过,怕是被吓得肝胆俱裂,魂飞九天了。而他也发现了她私底下瞒着自己搞的小动作,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出了她私藏的烧味,看来砸得他一头一脸烧味的果然也只能是一场梦……   = =|||   苦难的日子正式到来,清水煮蔬菜大军大举压境,满桌皆绿。连着几周下来,纵然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营养失衡带来的头晕目眩,更何况她这个无肉不欢的肉控。看着电视上的烹饪节目流口水尚是普通,半夜醒来嘴里咬着那男人的胳膊那才悚然。   啊呸,多舔两口都会拉肚子。   她愤愤然地抹着嘴冲去卫生间刷牙,刷了一遍觉得不够,再刷第二遍第三遍,直刷得牙龈出了血才作罢。刷完了牙她才发现他竟然倚在门边就这么看着她,那眼神怎么说呢,有不满有不耐,也有一丝无奈。在他那样的人眼里能看到无奈倒是件新鲜事,但她宁可那是自己看错了。   她总觉得他在等,等她开口求他。这种感觉实在是荒唐,甚至于荒谬。且不管他是不是抱着这种心态,就她个人而言,先前他给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现在想要让她给他低头,求他些什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拉锯,男人女人都不愿意先服软,所以说孰胜孰负,还真是难说。   天气渐渐转冷了,透过阳台落地玻璃窗看着楼下往来的行人衣着,看着街道上堆积的枯黄落叶,都能感觉到深秋的凉意。   雅晓拉紧了身上的衣服,不免叹气。在这间温度永远都被调控得舒适的房间里,季节已经不存在了。看着别人的忙碌,或是为了工作,或是为了学习,要么就是为了生活在奔波着,疲累与充实都写在了脸上。不久前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她倒是过上了清闲的日子,只是对比起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高昂了。   过于清闲的时候,人总会想做些什么来填充时间,好比在布袋子里填进棉花,一把接一把,蓬松松地填满它后自己多少会有些满足。于是一日三餐成了最耗费时间的事情,最简单的原料,最简单的烹饪手法,她却是尽量地拖着时间慢慢地准备着,或是换了花样可劲折腾着。比如今天她是打算包饺子的,当然只能是素馅的饺子。既然横竖是吃素的了,倒不妨碍她多弄几种馅来换调剂一下。大白菜馅儿的是肯定要的了,可以加一点剁碎的姜末。脆滑的西葫芦馅儿很鲜美,平常是要加些小虾米的,眼下没有小虾米就切点红椒丝凑凑。玉米粒煮熟了和红萝卜碎拌在一起,也蛮新鲜的。她调好了馅,把和好的面团搬出来,按份分好,不紧不慢地包起了饺子。   做东西吃的时候,她的心情最平静。且不管这东西是不是自己爱吃的,食物对人总是公平的,她没理由怠慢它们,更何况它们还算是填饱了她的肚子呢。   白胖胖的饺子按内馅的不同,分成了三个方阵整齐地站在覆了保鲜膜的流理台上,颇具气势。她满足地拍拍手上的面粉,手指点点,“乖乖的,等着排队下锅哈。”   转身准备煮开水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竟然站在自己身后,正皱着眉看着她家的三个饺子方阵。不晓得他站这儿有多久了,她拍拍心口,极没好气地撵他,“饭点还没到,弄好了我叫你。”见他还没走的意思,更不耐烦了,“要是饿了的话,我就先弄点面包给你。”说起那面包,她也是一肚子气。这男人连面包都吃传统全麦的,是硬得不行的那种,吃之前还要用锅子烘一下。但就算是这么烘了之后,吃起来也不会美味,依然是干巴巴的。   “不用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捏到她眼前,“这是你的?”   她看了眼他手上捏的东西,皱眉。先前她闲得无聊的时候将从家里带来的一件有些染色的连衣裙剪开来,裁了花样,又翻出了针线缝缝缀缀,这么鼓捣了一下午弄出了几个小布偶。长胳膊长腿长身子,脑袋却是圆滚滚的,怎么看怎么丑。她玩了一阵子后就系到窗帘后面当窗挂,也不晓得怎么今天被他给翻到了。她点点头,有些不甘不愿地承认,“是我的。”   “你做的?”   “嗯。”   “真丑。”   “再丑也……”比你漂亮!“也是我自己做的。”   “但怎么看都是丑。”   看这样子他就是没话找话,八成是故意想找她吵架。她憋了一口气,转身不理他。在锅子里倒进两碗水烧开,下了饺子滚起一趟,倒半碗冷水,再滚起一遍,再倒半碗。翻滚的饺子汤托着胖乎乎的饺子上下浮动,白煞煞的蒸气蒙得眼前一片模糊。   “为什么要倒两遍水?”   这家伙怎么还不走?   她头也没回,“水不够。”   “不对,水第二遍就加够了。”他手指点着流理台,“为什么要加第三遍?”   她强忍着操起菜刀剁下他手指的冲动,捺着性子和他解释,“加冷水是为了让饺子皮收紧,口感比较好。”   “那你刚才是在骗我了。”   = =|||   她扭头一看,单衍修和他手里捏着的那个丑丑小布偶正一齐瞪着她。   无力……   被这男人盯着,连煮顿饭都会脱力。她耷拉着肩膀,一言不发地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桌子,借机扯开话题,“你要醋还是蕃茄酱?”   “醋。”   她倒好醮酱推了过去,又给自己倒了碗饺子汤,慢慢地啜起来。暖暖的汤喝到胃里很舒服,很快背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所谓舒服是躺着,好吃是饺子。她咬着饺子,心里只是遗憾着没办法加点猪油进去,但凡要能沾上一点儿的荤香,她至少能吃上三大盘呢。   “这个是什么馅?”他举着半个饺子问道。   她撩起眼皮瞟了一眼,觉得这男人今天问题真多,“西葫芦的。”   “淡了点。”   她一言不发地递了醋瓶过去,他不口淡么,自己添点儿总会吧。她最近精神不佳,食欲也有些不振。到了最后,三大盘饺子倒是他吃了大半。她管他扔去好几个白眼,不嫌淡么,嫌淡还吃那么多。   他吃完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坐在桌子边继续摆弄着那几个丑丑的小布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放着。”他在她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发话了,“你过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缓了手上的动作,“什么事?”吃这么多了难道还在饿?到底得多少东西才堵得住他的嘴噻?   他的声音有些迟滞,“你想回家吗?”   她窒了窒,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回家?”   “不想么?”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谨慎地停顿了足有半分钟,才方说道,“当然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依然摆弄着小布偶,将它们长长的双手双脚绕在一起,又解开来,“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放你走。”   她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给她一个明确的时间,而且是郑重其事的。开始的时候她尚存狐疑,可仔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笑。难不成是这男人抽风了,或是突然的良心发现?   “一年?整整一年么?”她小心翼翼地求证。   “是的。”   她有了些胆气,咬咬唇说道,“既然这样能不能从我住进来的那天开始算?”锱铢必饺不是个好习惯,但是她总得给自己争取一下,一来一去时间差足有几个月。   “别得寸进尺。”他抬起头来,漆黑如墨的眼里掠过一丝嘲讽,“记得见好就得收。”   有只肉控   奇怪,真的很奇怪。   她将自己慢慢沉入浴缸里,竭力让大脑冷静下来。现在回想起他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妥。她怀疑着他所说的一年之期,真到了一年之后,他是否会遵守诺言放她走?如果今天的这话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那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这么看来,还是让他拟个字据什么的比较好,至少白纸黑字他抵赖不了。但是让他这种人去拟字据,怎么想都不可能。不然,她自己拟了让他签个字?不行,这男人八成会斜睨着眼说她不识好歹,然后撤回前言,那她岂不亏大?左右打算都不是,她烦得头都大了。   从变凉的水里爬出来时,一阵冷风呼过,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赶紧擦干身体裹上衣服,记得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过,如果密闭的房间里突然有风吹来,那就是邪风,吹到就会生病。   她用毛巾将长发搓到半干,这才开了电吹风吹头发。长长的黑发披散成帘,被电吹风的热风烘吹着,漾出波浪样的纹路来。吹完了右边的头发,她将电吹风转手打算吹干左边的,料不到那男人突然进来,轻飘飘地丢下话,“关了它,太吵了。”   以前的每个晚上她都照例吹头发的,怎么不见他说吵?这男人最近真是有病了,处处找她麻烦。她愤愤地关掉电吹风,彻底地怀疑起他今天所说的一年之期。就他现在这表现,她绝对不相信他会遵守诺言!   她抖着头发往阳台走去,电吹风没了有什么关系,她还有自然风。亏得住的高,四周无遮拦的情况下风力充足。虽然说会挟带着飘浮颗粒物,有时还夹带几丝不良气味,但总体来说是健康环保的。她从餐厅里搬了把椅子到阳台,翘着腿迎风晾发。不得不说,夜晚的城市很美,人工创造出的灯光绮彩比起被污染的大气层蒙笼而显得越发黯淡的星空来得漂亮许多。但再绮丽的灯光看多了看久了会不但会刺坏眼睛,还会让人心浮动,焦躁不安。   她垂下眼眸,样子有些颓靡。想想看自己还得在这个地方再呆上一年,怎么不让人灰心丧气。之前她说她豁出去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那只是气头上的话,冲动的气性过了她还是顾虑重重。虽然她平常有些大咧咧的,但对待名声这种东西,却是封建庸俗得很。再说了,先前大亏小亏都吃了,熬到现在要一拍两散,那之前的牺牲不都白费了么?况且以他的精明算计,断不会将手里的底牌随便掀给别人,让自己再无所恃。   她叹了口气,抬手拢了拢头发,眼角不经意间扫过隔壁楼下的阳台,顿时双眼圆睁。   哦哦,哦哦……   好油好亮的一只腿哦!   再往上看看。   啊啊,啊啊……   好结实好有线条的胸哦!   再往上看看。   耶耶,耶耶……   楼下什么时候搬来这么一只有型又有款的肌肉男的?   杨雅晓自认自己是个很庸俗的家伙。   她喜欢的许多东西都与现代社会所提倡的生活潮流指标格格不入,比如说眼下提倡健康饮食低碳环保,少肉食多蔬果低糖低脂。她却是喜欢大鱼大肉,高糖份高热量。想想吧,像她这种的肉控,又嗜好重口味的,肉类是必不可少的。而提供肉源的鸡鸭猪牛羊在放养的过程中都会排出加重臭氧层负担的不健康气体,在其生存与后期的加工过程中又产生了不少的生物垃圾,加重地球负担。到了料理的时候又得下大把香料和重油开大火煎烤烹炸炒,期间产生的油烟污染更不在话下。   雅晓记得团子曾经这么批判她:所有肉控的脑袋上都顶着一片开了个洞的臭氧层。   所谓罪孽啊。   不过她也是有健康积极向上的一面,比如她喜欢健身,喜欢运动。早期打的几份工中,做的最长的是在健身房里当助理陪练,跟着专业健身指导师给健身所里的会员做体能测试,辅助指导运动教程。薪水不多,但是却是一份蛮时尚又实用的工作。   而且,还非常地养眼。   没错,她是标准的肌肉控,对雄性发达的肱二头肌和小腹上结实的六块腹肌有着深深的迷恋,这种迷恋曾经在她人生的某个阶段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当然,仅限于欣赏。   在饮食上已经被迫茹素了,眼睛吃点冰淇淋不过份吧。再说了,欣赏型男养眼又不犯法,她没理由不看的。   雅晓此时完全站起,趴在那侧的阳台边上,瞪大眼欣赏着对面楼下那个正在卖力健身的肌肉男。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只看得到对方的胸膛以下的部分,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体型越发强壮,一簇簇贲起的肌肉透着结实筋道,肱二头肌胀鼓鼓的就似一只小老鼠。   充满了力量的美,就是迷人!   “在看什么?”   “肌肉!”她心旌摇荡下头也不回了。   “……哪来的鸡肉?”   她双眼放光,“那里!看呐,多棒的肌肉!简直是酷呆了!看看下蹲时那臀部线条和腿部的肌肉群组,啧啧,得多发达啊!”手兴奋地一指,扭头,“真是太——”   找死了!   要死了!   赶紧跳下去自己死了吧干脆!   “太怎么样?”他双手搭在阳台边,半俯着身子将她圈住,目光顺着她还未收回的手看去,“嗯?”   “太……太有伤风化了。”她一脑门汗,串珠似地滴滴答答。   “肌肉的确很不错,”他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说道,“还有臀部和腿部的线条比例也很完美,而且协调,说明锻炼控制得很好,不会过份夸张……”   他越是说个不停,她背上就越是汗水淋漓,恐怕台风来了都吹不干。这代表什么?这说明什么?那个男人怎么个笑法代表怎么个情绪她是掌握了,可眼下他不着四六地说个不停,那是什么意思?是语无伦次么?还是被她激得脱线了?会不会他有可能就这么叨叨完直接把她从这里扔出去?   这里是二十三层,距离地面有六七十米,以她的体重加上自由落体时的平均速度与冲击力。她有可能会碎成一块一块的,脑袋在花圃边,手会在游泳池边,脚就甩掉在保安岗。如果她的外表幸运地能保持完整不散开,那她的内里也会不可避免地浆成一团浆糊。   光想想心脏都抽搐了。   头疼,脑疼,肝疼,胃疼。   耳鸣,眼眩,呼吸不调,手脚痉挛。   在重重压力与妄想的摧残下,她两眼一翻,连个噎也不打,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一碗米汤   疼,好疼。   感觉到五脏六腑好似火在烧一般,特别是腹部有一种绞杀般的痛。她痛苦地呻吟着拧紧了身下的床单,嘴唇咬得死白,额角的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痛死了痛死了,她哧哧地吸着气,喉咙里像被人塞了一把干稻草似的干涩得可以。舌根处分泌出少得可怜的唾沫咽下,如同滴水入沙漠,越发干渴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白花花的灯光刺入眼底,头晕目眩。感觉得到背后一片汗湿,粘腻如油,她努力地想挪动身体试图翻身,可努力了半天发现自己居然一动也动不了。   怎么搞的?是被阿飘给压了么?(阿飘=好兄弟)   正当她精疲力竭地放弃自我努力想开口叫人时,门口却晃过一个人影。她此时神智虽然有些模糊,可还是分辨得出来那个身影并不是单衍修。   是谁?   她警觉地闭上眼,屏神凝气地听着动静。很快身边擦来几缕风丝,一股清冽的苔藓味扑鼻而来。冰凉的手指掠过她的额,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摸她的嘴唇,自言自语,“奇怪,这个时候应该醒了啊。”   “你的药有没有问题?”是那孽畜,他是不是趁她昏迷的时候给她灌了什么违禁药想药死她?!   “我的药你还怀疑,你不是吃过最多了么?”略染暖意的手指并着掌在她脸上啪啪地轻拍起来,“可能剂量有点儿……”   “你到底用了多少剂量?”   “和你用的差不多……啊,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药量有点大了,所以才一直睡一直睡。”= =凸,药量都掌握不好还敢给人开药?你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我告死你个蒙古大夫!   “不会睡傻吗?”滚!你才被药傻了!   “阿衍,你既然信不过我,干脆就带她去医院。啧……”嗷嗷,为什么要拧我的耳朵?为什么为什么?   “去医院不方便。”他皱眉,“静夜,她到底要多久才醒?”   “老实说,不知道。”静夜不着痕迹地松开爪子,看到‘病人’连着抽动几下的眉毛,嘴边浮起笑容,“嗳嗳,别担心,不过是个胃痉挛而已,孔都没穿,严重不到哪儿去的。”   “她不是你,肠子流出来还能自己塞进去。”   “不然呢?等你帮我洗干净再塞进去?”静夜腾地站起来,“老子早就死透了!”   “除了胃痉挛,她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有,轻微的脱水,还有一些营养不良。”静夜的声音很轻快,“当然了精神紧张也是诱发的重要因素。”   “就这样啊。”   什么叫就这样啊!   这死男人敢用这么云淡风清的口吻说着就这样啊!他不想想她为什么会精神紧张,还不是因为天天被他施加精神压力,她天天处于随时都要提防着被他活剥生吞的可能性之下,压力能不大么?精神能不紧张么?她只差没得圆形脱毛症了!还有,脱水,营养不良,这难道不是他干的好事么?只允许她吃素,大多清水煮,她现在一喝开水就反胃,一看到蔬菜就想哭。一些营养不良已经很小意思了,如果是重度营养不良是会要人命的啊口胡!   她越想越气愤,越想越胸闷,一股愤懑之气从脚底板升起,如燎原之火一般烧灼着血管。心脏一阵滚烫,一阵冰凉,太阳穴处的青筋止不住地跳动着。偏偏这么激烈的情绪眼下却爆发不出来,她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紧,尚不及发出一声不平之鸣,便这么悄无声息地厥了过去。   “什么叫就这样啊,”静夜很不满,“我觉得她已经够强悍了,能和你共处一室这么久后竟然还四肢俱全,命也还剩大半条,生命力够旺盛的。咳,我就说嘛,上次看到那粉滚滚和球似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菜?那种的放你手上折腾不到24小时就该挂点了,要这种型的才耐折腾……唔,我的腰的确比她细一点。”   单衍修看着床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皱眉,“你该回去了。”   静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她大概再半小时就醒了。”低头看看床上那个昏睡的病人,坏笑,“煮个粥你会吧,煮好了先喂点米汤给她,喂汤你也会吧——靠,居然踢我!”   “团抱你会吧,给我滚蛋。”   饿,好饿好饿。   胃液似乎将最后一点食物消化完毕,开始消化起胃袋来了。她艰难地转了个身,迷糊糊地睁开眼低声呻吟起来,饿死了,快饿化了。   “醒了么?都睡了一天了,应该要醒了。”单衍修伸手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起来吃东西。”   顾不得还在生气,她有气无力地睁眼问道,“吃什么?”   “米汤。”   米汤!   稀得透光清得见底的米汤也敢拿来给她这个营养不良的病人吃,这妖孽有没有良心在?她咬紧下唇,带着血丝的眼狠狠白了他一眼,很有骨气地扭头,“不吃!”谁稀罕你那清得见底的米汤,切~   “张嘴。”   她倔强地抿着唇,脑袋撇到一边去,不哼不哈,不理不睬。   舀满米汤的勺子强硬地往她唇间凑,试图撬开她的嘴。可越是这样她越发抿得紧,脑袋还左右摇摆起来,就是不张嘴,就是不如他的意。   “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我没有什么时间。”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声调平缓却极有威慑力。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极是不屑。   他果然再不言语,而是伸手掐住她的下颚,准备强灌。作为一个虚弱的病人,她的反抗其实很有限。哪怕是她全身的细胞在嚷着要反击,最后依然是落败,很惨很狼狈地被他摁住。她呼呼地喘着,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他的爪下咯吱作响 ,力量悬殊之下只好认输,“我喝,我喝,你放开我先。”   他的脸色很臭很难看,但还是缓缓地松开手。想来是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万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叭叽’一声捏碎了恐怕连拼都拼不起来。   她翻了个身,吃力地撑起半坐在床上,那样子看起来柔弱又无助。   他的脸色缓了缓,端起碗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她抬眼看着他,微湿的唇瓣轻启,像是要将米汤吹凉一些。   他将汤匙往她的方向斜了斜,“不烫了,可以喝的。”   她扭动身体略往前倾,在距离汤匙尚有一拳的距离下张开了嘴凶猛地用力喷出一口气,   “噗————”   =▽=   嗯……   一脸米汤的妖孽看起来顺眼多了~   一颗粉弹   雅晓花了两秒欣赏完自己的杰作之后,飞快地抱头缩进被子里,四角卷紧后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他会怎么做呢?是暴跳如雷还是歇斯底里?被一个病人给暗算了,他肯定会很恼火吧,恼火到恨不能将她从阳台上扔下去……呃,他要是真的把她扔下去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   被子外面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声响,铿然刺耳。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头皮发麻。在屏声凝气下,她确定自己听到了那个男人难得的呼气声,八成是被气坏了。   他不会一怒之下真的把她从阳台上扔下去吧……   不……会吧?   原来胜利的喜悦此时变成了一种难以言述的负担,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觉得胜利的果实是这么地难啃。先前她不过是偷吃就被他整得死去活来。现在她的举动摆明就是骗他,耍他,侮辱他,连带喷他一脸米汤星子。以这男人的小心眼、暴力、偏执、易怒且时不时抽风脾气,极有可能会在暴怒之下下重手杀了她。   她大气都不敢出地龟缩在被子里,耳朵拔得老长听外面的动静。可过了很久,外面却再没声响。她肥了肥胆子,颤巍巍地掀开一点被角。先是看到地毯上大块碎片,黏糊糊的米汤沿着柜子边沿流到了地上,白白的一滩。她定定心神,眼睛再往上看去——靠,他的脸像是抹了几十道的锅灰,乌漆抹黑的。   她憋着气,赶紧掖下被角,过了许久才听他硬梆梆地掷下一声:幼稚。那话硬到隔着被子都硌得她耳朵生疼。   切,幼稚就幼稚呗,她好歹是出了口气。眼下她别的不怕,就怕他上来一把掀开,将她一通乱抡乱扇,揍得面目全非——这男人有打女人的前科,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到了最后,那男人却没有如她所想的给她一通胖揍。甚至他了连掀开她的被子的举动都没有,莫不是气疯了?或是,他去厨房找凶器?   一通的胡思乱想。   但,他并没有如她所担心的上来将她剥出来一通胖揍,却是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门口那重重的甩门声音震得她心脏一通狂跳,过了足足十来分钟才敢再次探头出去。   妖孽走了?   他竟然没有掐死她?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单衍修捏着真皮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起了白痕。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受害人,他今天的确是被她气得不轻。先前他不过是看着她饿得干扁的可怜样子,勉强听静夜的建议弄了些吃的给她。料不到她看起来是虚弱得软塌塌,耍起心眼来倒是很精神。关键是她不但知道躲,还会耍赖充死,那表现得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之前她只会反抗,明的,暗的,撕破脸的,竭斯底里的。他见过她很多种样子,但从没像今天这样见她这么耍无赖,哄人上当。不求伤敌,只图一时意气之快,逞完匹夫之勇后马上当起了缩着乌龟。想来是情绪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又无法纾解出来,像是浸了水的火药桶一样。全身潮湿不给力,点了火也爆不了,只好用这种孩子气的方法来表达不满和抗议。他或许可以试着理解她病到神智有些不清醒,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但是她不该挑选在今天,挑选在他难得释放出好意的时候摆乌龙,这怎么不让人光火?莫怪他当时气懵了只能甩了一句幼稚给她后摔门出来,现在坐在车里,却也是漫无目的的绕着弯。   奇怪。   他当时怎么就没把她从阳台扔下去呢?   银色的轿车在半道上拐了个半弯,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后面的群起的咒骂声。他毫不以为意,嚣张地压过线,直接调头往回开。   他现在就要回去掐死她!   车行半途,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圆脑袋圆脸圆眼睛,像极一颗粉色的橡皮糖。他微眯了眯眼,毫不犹豫地一转方向,就这么直接开上了的酒店的迎宾道,悄无声息地停在她身后。   那颗粉色橡皮糖像是背后长眼,几乎是在他停下的同一时间就拉开车门坐了上来,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尚不忘用甜乎乎的声音对外面的人说道,“方经理,我先走一步。明天见啦!夹子我们……你,啊——————妈妈呀————”粉色橡皮糖——团子几乎是在发出尖叫的同一时刻便从副驾驶座滚落在地,接着是连滚带爬地躲到先前躲避不及的方经理身后,全身抖得像筛糠。   单衍修被她瞬间拔高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响,原来就不好看的眉眼此时更是阴黑得能滴水,有必要怕成这个样子么?他又不会吃了她,干么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暴走恐龙一样?他当下就想踩了油门便走,但他克制住了,甚至下车来打算和对方好好沟通一下。   结果对方似乎是被吓坏了,此刻正死死地缩在那个什么方经理身后愣是不出来。   他颇不为耐烦地上前,未料那个方经理抢先开口说道,“这位先生……”   “滚开!”   他此时心情不好,脾气更不好。相识的人都懒得客套了,何况一个自己赶上来送死的倒霉蛋。静夜曾经总结过他的坏脾性,平常他对不屑的人倒是客气,对真正的对手却是不假辞色。而到了心情差的时候,他对任何人都不客气。   挡箭牌吃了一脸的炮灰,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毕竟是个斯文书生,此时竟一时回不了嘴,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而躲在挡箭牌身后的那颗惹祸团子脑瓜倒是转得快,提着手脚正打算趁乱逃走。   “那女人快死了,要不要去听下遗言?”他想也没想地抛出一句话来,速度快得连自己都有些吃惊。   这话果然有效,刚才还缩成一团打算滚走的团子此时蹦了出来,“谁?你说谁要死了?牙儿吗?”   牙儿?   他拧起眉毛,什么鬼绰号!   “说啊,你说啊,说啊,是不是牙儿出事了?”先前气弱的团子此时骤然雄起,冲上前来就是一通嚷,“你这人渣,你把我家牙儿怎么了?怎么了?”   你家的?   单衍修眉角微扬,撇了激动的团子一眼,华贤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和这种叽叽喳喳又……发育不良的的小东西搅在一起?   “你这人渣,你这没人性的家伙,”团子情绪激动地上前,竟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定是你,把牙儿弄死了!呜……我和你没完,没完听见没有?”   “她还没死!”他保持着最后一点耐性,“倒是你,吵死了。”   团子抹了抹眼睛,鼻孔喷出的气都带着火星。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难得地霸气,“开车!我现在就要见我家牙儿。”   “她还没死。”   “废话,她要有什么事我立刻报警抓你,让你把牢底坐穿吃一辈子牢饭!”团子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吼着,“我和你没完!”   他的额角暴出一根青筋来,他就不该停车,不该说话,现在也不该载着这颗粉色炸弹回去。对了,他刚才不是想直接回家去掐人的么?怎么就拐到这里来了?   他莫不是被那幼稚的女人给感染,也抽起风来了?   有碗肉汤   几乎是在他刚开了门,那颗粉色炮弹便轰地直直冲进去,很快便找到了目标,噪音是铺天盖地的,“牙儿,天呐,我的牙~你还好吗?你看看我啊,我是团子,蕾韵,你看看我嗷!怎么会这样啊,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啊,那个人渣对你做了神马啊,神马!牙儿啊,我的牙!你睁眼看看我啊啊……啊啊,你瘦了,瘦了这么多这么多,都干巴嗲了!”   穷摇到这付德性!   他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再不冷静一下,恐怕他会克制不了将这颗粉橡皮从阳台抛下去。   这厢雅晓正睡得迷糊呢,被人这么一摇一晃一嚷,睁眼再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好友。虽然上次的见面两人有过不快,但是到了这份上她只觉得亲切,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而且是非常地关心。思及上,她顿时眼眶泛红,鼻子含酸,哽咽着,“团子……我好饿……” 她要饿死了!果然是不能浪费粮食吗?是她不喝米汤上天给她的惩罚吗?她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牙儿,你是怎么搞的会弄成这样啊。”团子抹着眼泪,“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看肌肉男被妖孽发现然后吓到胃痉挛的吧,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营养不平衡,她的胃哪那么容易痉挛,“……我肚子好饿。”   团子愣了愣,“你饿了?”旋即探手进被子,在好友的身上摸了摸,顿时火起,腾地一下蹦起来,阴恻恻地盯着正喝着冰水的人渣。   单衍修被她那仇恨的目光扫射着,极为不快地,“怎么了?”   “怎么了?”团子冷笑,“你说怎么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人,再看看一脸苦大仇深的团子,不置可否,“她还没死。”   “废话!她当然没死,她是饿晕了,饿晕了!”团子愤怒地咆哮着,“你居然敢饿她,居然敢不给她饭吃!天呐天呐,……我的神呐,你是地主老财还是封建奴隶主?在现在这个文明社会你居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虐待人?你竟然敢不给人饭吃!你简直是太过份太过份了!你瞪我干什么?你还敢瞪?你给我把眼睛睁大了往这里看!你看看她的脸,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你看看她的头发,都干枯发黄了!你再看看她的手,看看她的脚,都干成火柴棍了!还有,我家牙儿原来可是D杯,D杯!你知道什么叫什么D杯吗?知道伐?现在不要说D了,B都没有了!连屁股都快成锥子了!你个混蛋,你个人渣!你还我家牙儿的肉来!”团子一跺脚,悲愤的声音直捅天花板,“快给我吐出来!”   吐?   吐什么?   他面色阴沉,肝气郁结。手里的水杯砰一声砸在桌面上,冰块从里面震出,滴溜溜地从桌子这一头滑到了那一头。   团子毫不畏惧地叉起了她纤弱的腰肌,昂起下巴冲着他,“你拽毛什么?你把我家牙儿饿成这样你还敢凶!”   “你家。”他冷冷地看着她,“你说谁是你家的?”   “当然是——”团子刚要说话,衣角便被拽了拽,赶紧转身伏下安慰道,“牙儿,没事的,有我在,不要怕。”   怕?她都快翘辫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低低地咒了一声,“我擦个滚球玩艺儿的。”   团子看样子不妙,赶紧安抚着,“牙儿你等着,我让我家夹子给你送吃的来,送粥给你吃。”   粥。   怎么又是粥?   雅晓这下连哭丧的脸都摆不出来了,“不要粥……呜,要肉,我要吃肉!”   “肉?好吧,我让夹子也带点肉汤什么的来——”团子一边说一边发着短信。   “不行。”单衍修阻止道。   “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团子很气愤。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凭什么?你还管别人吃什么了?”   “丫只吃素的……全素,……也强迫我吃全素的,”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颜面了,她是馋肉馋的!“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团子呆愣愣地看了她半晌,扭过头去,少顷又转过来看看她,再扭了回去,连珠炮顿发,“老兄,你有无搞错啊!你吃素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限制别人不吃肉啊,我家牙儿是肉控,无肉不欢的。一天不吃肉她就要死要活的……现在这样子——你到底多久没给她肉吃了啊!”   多久没吃肉了?怎么说也有两个多月了吧,她悲愤地想着,虚弱的身体里燃起了愤怒的火花。像是有感应似的,团子扭过头来,一脸坚决,“牙儿,你等着,我家夹子马上就送肉汤来了。”   单衍修皱眉,对于面前这两个女人的智商彻底绝望,“不行。”   “凭什么不行!”团子像颗炒豆一样蹦了起来。   在这种饥饿的情况下吃油腻的东西,无疑会对肠胃造成负担,再不然就是消化不良引起胃部不适。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她们就是不懂呢?只是一味地质疑反对,却不费时间动脑子想想。他耐性全失,懒得再多废话,“这是我的地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有提供给她食物,是她自己不吃。”   “重点不在这里啊!”团子悲愤地摇着头,一脸的苦大仇深,“这位先生,你知道我家牙儿是什么物种么?她是虎崽子,无肉不欢的。你给她吃素,无疑就是给老虎喂竹子,你是想喂饱她还是想戳死她啊。再说了,就算吃素很健康,低碳又环保,但也得有个度啊。你让一个饮食正常的人突然断了荤腥逼她吃长斋,你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啊。你这就是谋杀!”   好团子,好蕾韵!雅晓只差没有泪流满面地爬起来为好友鼓掌了。说得好,精辟又深刻,简直是太犀利太有才了!   “谋杀?”他锐利的目光越过团子直直地扎在她身上,似是嘲讽又似是胁迫,“她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什么叫她的命本来就是他的?雅晓挣扎地要起来与他分辩,冷不丁撇见他的嘴角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顿时脚底发凉,背竖寒毛。   “所以,我是要饿死她还是……戳死她,决定权在我。” 他黑玉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其间流转着璨然星光,可口气却是沉稳镇静。   没人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团子不会,雅晓更不会。   口胡啊,不但要饿死她还要戳死她是吗?他就快饿死她了,还要用什么戳死她用什么用什么用什么?很突兀地,她不知道想歪到哪儿,全身都烧了起来,耳根发红,口干舌燥。偏偏团子还在一边上下其手,她囧然间只好慢慢将自己的身体往被窝深处沉了下去。   一男两女沉默对峙了许久,直到门铃声响起时才打破了僵局——送肉汤的来了。   显然粉呼呼的团子对于自家男人还是很有一套的,不但将她所交代的肉汤买了来,还体贴地附赠一套腊味饭。   “牙儿,你先喝汤,然后吃饭。”团子嘱咐着,看自家男人正往自己的方向打着手势,不由压低声音,“先填饱肚子,身体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她小口地啜着汤,默默点头。温温的汤从食道滑下直达胃部,顿时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她透过微微的雾气看着团子,鼻子有些酸乎乎的。团子显然也被她那充满委屈的目光看得感性无比,泪光盈盈。   充满着温情的重逢时光总是短暂的,纵然雅晓很想和团子再多相处片刻,但那个男人逐渐充斥房间的强大气场和毫不掩饰的充满迫力的目光已经让她如芒在背,压力重重。显然团子也是感觉到了的,她起先还是很不服输地抬头与其互瞪,但到了后来明显气弱。雅晓想着若不是团子家的男人在场,恐怕她早就尖叫着团身滚走了。   雅晓慢慢地喝完了肉汤,轻声说道,“好了,团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已经晚了,你先回去吧。”   “耶?”团子愣了愣,旋即对起手指,“真的吗?你不骗我?”   “真的,我没事的。”她抬手掐掐好友肉乎乎的脸颊,“乖,早点跟你家蜀黍回家吧。”   “那好,那我就先走了。你,你和那人……”团子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说出来,“我知道我以前有些多管闲事,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只是我想说,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是说任何事,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团子的话说得诚恳又真挚,雅晓顿觉得耳朵处烧得慌。回想起最初与好友的争执,还有前些时候和她见面时自己的刻薄,更觉得愧疚。她轻轻地点点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嗯’。   团子像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声音都轻快了许多,“那,我就走了,你多保重。那个人……那个家伙我会让我家夹子盯着的。我知道夹子和他好像是一伙的,但具体那人是做什么负责哪个部门的他一直不肯和我说实话,”团子有些沮丧地咬着手指,“不知道他有什么顾虑,可能是……”   也可能那只妖孽的地位比起团子家的男人高出不少,所以不方便言明。雅晓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不远处正冷眼旁观的单衍修一眼,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华贤,见后者正微笑地冲自己点头示意,目光温煦。不知道怎么地,心便放宽了许多,“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好意,你也尽力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可以借着机会离开,但这么做的后果会直接牵连团子和她家男人与那妖孽交恶。那妖孽可是不会管什么颜面不颜面,交情不交情的,到时候连累了别人,她怎么过意得去?   这男人是自己惹上的,只能自己摆平。   摆不平的话……也得创造条件和机会摆平!   团子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唔,腊味饭一定得吃完哦,我和夹子说了要加了双倍的料的!巨多的腊肠哦。”   看着团子鼓着脸摆出一个招牌剪刀手的动作,她露出了今晚上第一个微笑,轻声应道,   “好的。”   绝味拌饭   团子一步三回头地被自家的夹子叔叔夹着出门,临了临了还目泛泪光,依依不舍。   直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她依然回不了神,捧着热乎乎的汤碗发呆出神。   “你的救兵请得真及时。”   他冷冷的声音让她很快收回神,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冷。她低头迅速喝完汤,将汤碗往边上一推。伸手将打包的腊味饭拉到眼前,打开。油润腊物特有的荤香扑面而来,晶莹饱满的米饭上面铺着厚厚的切片广式腊肠腊肉,还有大片的叉烧,煲煮时这些腊味的油脂被蒸出来,一点点地渗到下面的白米饭里,于是那些染上酱色充满油脂香味的米饭称着小朵的菜心显得格外晶莹油润,香气扑鼻。   他一声不吭地落坐在她的对面,绷着脸,准备看她下一步怎么做。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手上动作没停地拆出配餐的塑料筷子和勺子,拔开厚厚的一层腊味,用勺子将浸透的米饭和旁边的白米饭搅拌混合,再把腊味和菜心搅了进去。杂拌饭,又称为猫仔饭。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可却是滋味十足,绝对是让人食指大动的吃法。雅晓一手端着盒子一手抄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饭。她一边嚼着平日里都得躲着吃的荤腥,一边直直地盯着单衍修。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可并没有阻止她用餐,反而是迎着她挑衅似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消灭完满满一盒的杂拌腊味饭。这期间他有几次的欲言又止,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但到最后还是沉默。   美食当前,她选择无视。   吃完,抹嘴,收拾食盒,擦干净餐桌。这一系列的流程做完后,她还是在原来的位子坐下来,迎面看向沉默的男人。“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她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却不再有疲惫。“如果以后还想要好好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这非常必要。”   他下巴微抬,眉蹙起,“你要和我谈条件?”   她深呼吸一口, “也不能说是条件,只是为了以后的和平相处,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深入地谈谈。”她缓了缓,“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立场和你提什么要求,况且直到现在为止都是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对吧?”   “你没有完全照做。”   “是的,这点我不否认。”她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呈现出一种放松自然的状态,“我要说的是,我尊重你的生活方式还有你的饮食习惯,但你没有权力要求我一定得遵守它们,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或许,或许你认为你没有尊重我的必要,因为——我不过是你的一件玩偶,或是类似的东西,你可以不必去顾虑我的想法,去考虑我的处境。可以强迫,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想和我鱼死网破。”   “不,是真正地想和平共处。”她下意识地摸着已经长长的指甲,以一种平和的低姿态开口,“不是说还要一年么……老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嘛?”   “不过一年而已。”他的肩膀微沉,垂下的眼眸凝在她身后某处,似是在自言自语。   一年还不够?!这混蛋到底有多恨她啊!雅晓面上依然蛋腚无比,可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我不是神仙,一年不会是弹指一隙间。而且我现在的营养状况你也看到了,容我提醒你一下,营养不良是会死人的。”她口吻严肃,“我要是挂档了,你也吃亏不是!”   他的眼睛眨眨,漾起一抹诡异的笑,“说下去。”   她见沟通有望,便再接再励,“所以,可不可以这样。你的三餐我按你的饮食要求做,我的呢我自己负责。放心,绝对不会影响你。”她心里是没什么底气的,之前不是没有努力过,结果总是凄惨落魄,有时还赔了夫人又折兵。今天呢,她打算把话说开来,即不和他吵,也不和他闹,沟通成功的话就算皆大欢喜,沟通不成功的话……也只能这么继续下去。   看着他沉默着,右手食指却是有节奏地点着左手的食指关节——她清楚他的这个习惯,说明他这是在认真地考虑她的提议,于是屏神凝气,静待佳音。   过了半晌,他抬头看她,“你就这么想吃肉?”   “上学的时候,我的绰号是不吃肉会死星人。”她颇有些羞恼地看着他哧一声笑出来,有些赌气地嘴巴一撇,“你看着办吧。”YES OR NO,不过是他动动嘴皮子的事,但却能决定她未来一年是过得干干巴巴还是过得油光水滑。   他低头思忖了片刻,少顷抬起头来,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一周一次。”   “一周五次!”   “一周一次。”   “一周三次!”   “一周一次。”   “三天一次!”   “七天一次。”   “成交!”   “……”   “……”   被阴了!   又被阴了!   雅晓咬着牙,不禁内牛满面,“七天和一周有什么区别么?”   “计量单位不一样。”   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吧,混蛋!她低下头,默默地在心底用叉子戳他,嘴上哼哼着,“你还知道计量单位啊。”   “我不但知道计量单位,我还知道接下来一两天内你会过得很糟糕。”他站起身,“今晚我睡客房。”   她猛地抬头,双眼发亮亦不乏戒备。妖孽说什么?这妖孽说什么?他说他睡客房?他今晚要睡客房?是她听错了么?   “你今晚要睡客房?”是善心大发还是他又抽风了?   “对。”   “真的?”   “真的,所以麻烦你先去整理一下客房,我一会儿就过去。”他微笑着,和霭得不可思议。   雅晓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蓦地回过神来,火烧屁股似地冲去收拾客房。速度之快,仿佛慢一秒他就会收回前言似的。只是她可不会认为这男人是突然地善心大发,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做事必有后着。总是先给个糖再甩一鞭子,这几乎是成了定律了。但是今晚他的表现的确是令她太意外了,接连的两个决定都让她惊讶万分。惊讶到她眼下都不愿意去想吃了两颗糖后要迎接什么后果了,先享用胜利果实再说。   她麻利地收拾好了客房,知道这男人很挑剔又龟毛,便略带狗腿状地站在一边等他验收。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单衍修几乎没多看几眼便点头,“可以了,你去休息吧。”   她如释重负,连笑容都染上几分真诚,“那好,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就行了。”今晚她可以好好地放松地痛快地睡一觉了。   “不用,今晚你会很忙,”他耸肩,“有什么我会自己来。”   “哦……”她有些奇怪地转身,心下生疑,今晚她有什么好忙的?   “对了,”他叫住她,目光诡异,“小药箱在储藏柜里,你知道地方吧。”   她皱眉,更不解了,可还是回答道,“知道。”突然说这个干嘛?   “那就好。”他平静地说道,“晚安了。”   雅晓在他的脸消失在门后的数十秒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完全被他先前的言行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但是到了半夜,她恍然醒悟过来这个男人所说的所做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拉肚子了!   有病来袭   雅晓几近虚脱地扶着墙往储藏间摸去,她的身体酸软得要命,肚子却还是一阵阵地痛着,像是有人在里面用钻孔机打孔一样。手不由自主地抓挠着墙面,双腿还不断打着摆子。   “混账,混账的单衍修!”她喃喃着,冷汗涔涔,“居然敢药我!”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拉了七次了——在短短三个小时内。她感觉到全身的水份都差不多被挤干了,可肚子的绞痛却还是没有丝毫地缓解。   她强撑着到了储物间,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药箱。几乎是扑了过去,手发颤地打开箱子里。里面满满地都是治腹泻的药物,各种牌子各种包装各种颜色应有尽有。她浑身都在打哆嗦,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那孽畜一定是早早计划好的,他肯定是事先在她吃的饭里下了药了,就是故意让她拉肚子,趁机整她。看吧,连药都准备好了,他绝对是预谋的。他不是想拉死她,他是想玩死她来着。   这岂止用阴险能形容,这简直就是恶毒啊恶毒!   雅晓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翻出一包斯密达来,撕开包装就倒进嘴里。这种药粉有些类似石灰粉末,就算是在开水里也有些化不开。这样一下子倒在嘴里,不仅有股子奇怪的金属味道,而且还弄得满嘴干涩。喉咙痒得直抻脖子,努力咽了几口口水毫无成效之后,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咳着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嘴里喷出一朵一朵的灰色雾粉。她后悔了,后悔没带开水进来泡化这该死的药粉。正在她被满嘴的粉涩弄得死去活来痛苦不堪之际,眼角一扫,居然在架子上发现一瓶矿泉水。   毛毛的,真是救了卿命了!   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抓到拧开盖子仰脖就灌进嘴,咕噜咕噜地一通咽,满嘴的药粉被水挟夹着滚进肚子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呼呼地喘着气,抬手一抹嘴,手背上印出湿湿的水痕,还带着几丝灰迹。坐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药物起效了还是心理暗示的强大,肚子没那么疼了,她扶着架子站起来,缓了缓神。伸手到药箱里摸了摸,翻出几包斯密达外加一瓶黄莲素。   治疗有效就要加强巩固,这个道理她一直都很贯彻。   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开水,她捂着肚子慢慢地往卧室走。在经过客房时,她怨毒地瞪了好几眼,若不是腿软她早就一脚踹上去了。回到卧室,她又拆了包药粉化在开水里喝下。许是开水暖烘烘的滚到胃里,她顿觉舒服了许多,脑门上也渗出些热汗来。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大半夜,雅晓的精气神早就消磨殆尽了,发怒咆哮什么的都抵不过好好地休息。她虚弱地爬上床,拖过被子将自己盖个严实,没几分钟便沉沉睡去。   如果能这么一觉睡到天亮就好了。   如果能这么一觉睡到公鸡叫就好了。   可惜……   “有没有搞错……”她跌跌撞撞地从洗手间出来,步伐不稳之下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地,“还不如被毒死算了。”方才睡到一半熟悉的腹疼又袭来,而且比之前更猛烈。她只能是连滚带爬地到马桶去报道,腹疼如绞,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叫出来,却又生生地忍住,她颤抖地从瓶子里倒出几片药片吞进肚里,水也没喝,满嘴地苦涩。   “畜生畜生!”她内牛满面地捶地,“今天我不死,明天一定让你死!”激烈的动作引得腹部的疼痛更甚,不出几秒疼痛的程度便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再也忍不住嚎叫出声,连带着将柜子上面的水杯药片什么的扫落一地,演电视剧似的。床单已经在她扭曲的指间变得皱巴巴地,豆大的汗水渗了出来,带着难以言述的痛楚在她身上爬行着。再也顾不得形象,她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狼狈不堪,“好痛,好痛……”   疼啊,疼得她想打滚儿。事情发展至此,以她所有的粗浅医学常识来推断,自己极有可能是盲肠发炎了。盲肠这种东西真是种玄妙的生物,以人体器官的功能来看它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每个人都偏偏长了这么一小截。有的人呢带着这一小截盲肠过一辈子,全须全尾地来了去了。也有像她这样的,人生不过二十几年,这盲肠就不要她了,闷声不吭地自爆了。自爆就自爆呗,哪怕这东西长在她身上,还不兴人家有点个性。但这自爆的时间也掐得太准了,就挑在她刚打完牙祭准备一人独占大床一夜好眠的情况下。   这真是人倒了霉,喝水都塞牙缝的。   她这是要挂点了么?要挂了么?要挂了么?她就算是挂点了也不会放过单衍修,她化成厉鬼来找他索命!对了,要穿红衣服才会变厉鬼的,她好像有条红裙子来着。雅晓迷迷糊糊地想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大脑慢慢变得空白,神智也完全地模糊了。   到了最后,她昏死了过去。   单衍修知道这个晚上肯定是不太平的。早在那颗粉团子弄来那油腻腻的饭时,他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了。以她现在那种身体吃那么油腻的东西肯定会对胃造成负担,轻则呕吐,重则腹泻。他警告过她们,可惜好意并没被接受。他是有些生气,后来看她拌饭吃饭时的得瑟样子,索性就不想管了。有些事,总得吃亏受了教训后才会去反省。他当时就是抱着权当给她一个教训,看她下次敢不听劝的心态放任了她那种自杀式的进食行为。知道她九成九会闹肚子,他也准备好了药物放在醒目的地方,甚至还放了水在一边。因为他知道以她那冲撞的性格,多半会直扑目的地而忘了倒水。   睡到了半夜果然听到门外乒乒乓乓的声音和低声咒骂,他很是了然,她应该是尝到了没有节制的大吃大喝所带来的后果了。以他的保守估计,她去洗手间报道的次数应该保持在2次/小时。为了不被她不停的起床打搅到睡眠,他才换去客房睡觉,为的就是能有一夜好眠,睡到天亮然后替她收拾残局。   一切他都算得很好,都被他预料到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最后也都落到了实处,应该是没有遗漏才对。   可,他还是漏算了一样——不按理出牌的命运。相信世上没有什么比命运这种生物还要强大还要腹黑,它只是动了却某个人的一根肠子,就打乱了所有的布局。   阴险的妖孽在那晚并没有收拾到残局,而是差点收到一具残尸。于是在某日凌晨,市中医院的急诊台接到了一个疑似患上盲肠炎而陷入昏迷的病人。这位病人很性格很爱美,在陷入昏迷中时不时还喃喃着要找到一条红裙子穿上。而那位病人的陪护者很冷峻很英挺,并且相当地有MAN范——人家是打着光脚把病人扛进医院的。   有只果篮   “13床的,现在感觉好点没有?”穿着白褂的医生翻着病历夹,“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可以出院了。”   雅晓看着面前这位白衣天使,有气无力地,“不好,我还很虚弱。”她昨天凌晨入的院,晚上才醒过来,直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呢。原来以为自己是盲肠炎,可经诊断后发现只是急性肠炎,不过状况严重些。   “虚弱是正常的,都拉到脱水了能不虚弱吗?急性肠炎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家最好,慢慢喝粥调养吧。”医生托了托金边眼镜,“呆家不比呆医院舒服么?”   回家?她现在这样子连走路都成问题,怎么回去?再说了,现在要回也只能回妖孽的住处,他都想药死她了,她这么回去恐怕会尸骨无存,“不必了,我还是呆医院比较安全点。”   “医院不是避难所。”医生不满地皱眉,“差不多就要出院,还有比你病得严重的病人在等着床位。”   擦,原来是想让她挪床位啊!   知道有些医院会赶病人,有的是因为医疗资源缺乏,有的则是因为有的病开不着好药,就想办法赶人腾挪出位子给那些病得不重但舍得花钱的病人,开好药,创效益。   她现在住的是本市最大的医院,根本存在医疗资源缺乏的情况。这么想来,应该就是属于后者了,顿时对面前这白衣天使的观感直线下降至马纳亚海沟。她不禁多扫了那医生胸前的铭牌几眼,林觉,名字倒是挺好听的,怎么人这么差劲呐。看那年纪也不大,做的事也忒次了,太急功近利了。   雅晓的脸一下就不好看了,木木地,“林医生,我现在就是觉得不舒服,还不想出院。再说了,我连动的力气也没有,怎么回去啊。”   “你家属呢,那天你不是被你家属扛进来的吗?”林医生眼镜片一闪,“人呢?”   什么?难道是想让人再把她用扛的扛回去?等等,这家伙说什么家属呢?说谁是谁的家属呢?   她无名火起,“谁说他是我家属了?我才没那种倒霉家属呢,就是他害得我肠子发炎!我要告他投毒!投毒!”   林医生笑了,“嘿,你这不精神挺好的嘛,中气这么足……小俩口吵个架正常嘛,扯什么投毒。”   “我说真的,就是他投毒害得我差点把肠子拉破了啊医生!”她悲愤得无以名状,“您可以查一下我血液,里面有没有有毒物质!”   “什么投毒不投毒的,你是因为饮食不当才会诱发急性肠炎,吃得太油腻了!”林医生见怪不怪,“再说了,你的肠子只是发炎了,又没破……就算是破了,补一补不就行了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补一补就行?她气得眼前直发晕,“林医生,你以为人的肠子是轮胎啊,说补就补。”   “有区别么?”林医生头也不抬,“在我看来都一样。”   果然,有人说医生是合法的刽子手,划拉开人的肚子都不用负责是有道理的。   “看你这样子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没什么问题叫你家属下午来办一下出院手续吧。”林医生将病历夹一放,“外面比你严重得多的病人都没床位了,就当做个好事吧。”   骗鬼,你个无良医生休想让她挪床。她翻了个白眼,很利索地掀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等我感觉好些再说吧,现在我不想动。”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这点小病小痛也扛不了……”林医生嘟嘟囔囔地出去了,口气很是不满。   “什么嘛,说什么年轻人,自己也不大。”她从被子里伸出头来,“装得老气横秋的。”   “林医生年纪是不大,不过名气很大倒是真的。”隔壁病床的阿姨笑道,“你这情况的确不算严重啦。”   “是脾气大吧。”雅晓呲牙咧嘴地,“说什么肠子和轮胎似的,这是什么话嘛……对了,阿姨,你是得什么病啊。”   “盲肠炎,前天才开完刀的。”阿姨的脸色还略有些苍白,“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打算出院。这医院病房紧张,看情况可以的就安排出院了。”   她环视了一下房间,这间双人病房虽然不大倒也是五脏俱全,整洁干净,在这样级别的医院里收费想来不低。如果床位真是很紧缺,那要塞到这样的病房里恐怕也是得费点力的。莫不是那妖孽……啊,就算他费力塞也是应该的,都是他害的!她甩甩头,没话找话,“盲肠炎开刀啊。蛮严重的。”   “呵呵,也不是很严重,就是个小手术而已。在医生看来,这种手术根本就不足挂齿。”阿姨笑豁达,“只是家人看得严重了,所以才会紧张。对了,你男朋友呢?今天怎么没见他来?”   “那妖孽——呃,那混——唔,那家伙么?不知道。”她没好气,“都是他害得,害我把肠子都气发炎了。”   “我看小伙子挺不错的嘛,听值班护士说的,人家可是打着赤脚扛着你进来的,那紧张的样子。”阿姨也很八卦,“长得可真是帅啊。”   “帅?他那是——”好吧,按正常审美来看的确很帅,还不止一星半点。但再帅也掩盖不了他恶劣的本性和黑漆漆的心肝,“人品不好,再帅也没用。”   “小伙子人不错的,”阿姨说道,“你刚来的时候不要说多人间了,连走廊都没临时床位了。你能住进这里,算他有本事的。昨晚他就坐在你床边守你一晚,没合过眼,到今天早上才走的。”   “……阿姨,你说的是外星人吧。”那男人会没合眼守她一个晚上?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你这小姑娘真是的,闹别扭也不能把男朋友不当人看嘛。”   “……那妖孽才不是我男朋友!”   “你看你看,又不把他当人看了不是?小姑娘,我也是你这年纪走过来的,男女朋友嘛,偶尔开开玩笑闹个别扭还是可以的,过头就不好了。”阿姨笑了一阵便戴起眼镜看起了杂志。   雅晓郁闷得直想啃被角,难道所有人都看不出来那男人的本质是个邪恶的妖物么?还是那男人的二皮脸练得出神入化,演技直逼奥斯卡影帝?越想越郁闷,她翻了个身,突然想起什么一骨碌地爬起来,“阿姨,你有没有手机,可以借我打一下吗?”   阿姨抱歉地笑笑,“没有哦,手机被我家孩子拿走了,说是有辐射什么。不过在外面有公用电话倒是,但是在一楼,你这样子能下去吗?”   “这是几楼呢?”   “七楼。而且这几天电梯检修,有时会停开,要爬楼梯的。”阿姨有些担心地看看她,“你不如等我家孩子来了,借手机给你打吧。你有很重要的事吗?”   “呃,还好啦。”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团子拔个电话,有个事她还是嘱咐她帮忙办一下好了。   当她好不容易拖着虚浮的双腿爬到一楼,看到公用电话的那一刻只差没有内牛满面。当她终于拿起电话筒的那一刻,禁不住感慨地望天,尔后……真的内牛满面了。   公用电话旁的墙上赫然贴着一条温馨提示:请投币通话!   毛的,她身上没钱啊……   她在公用电话边上呆愣愣地站了许久,一股无以名状的悲愤从心底涌起——她好不容易从七楼爬下来难道只为了看一眼公用电话?还是现在再爬回七楼,拿了钱再爬下来,打完电话再爬回去?只是,那妖孽会留钱给她吗?如果没钱那她岂不白爬了?   她纠结地绞着电话线,往边上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个个行色匆匆。她犹豫了近半分钟,几次张口欲说但到了最后却只能长叹一口气。转身放好电话,她沮丧地半弯着身子捂着肚子,慢慢地拖着步伐上楼。   她还是不习惯管陌生人借钱呐。得了,她还是乖乖回去等阿姨的孩子来了借手机吧。   七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先前下楼时因为有精气神支持着,倒不吃力。现在上楼却是有负担了,雅晓扶着扶手慢慢地往上爬,每到一楼转角就停下歇歇,走走停停地也出了一身汗。   终于是走了病房门口,却看到之先还在休息的阿姨现在却是在打包东西,不禁好奇,“阿姨,你这是要出院吗?”   “是啊,原来说明天走的,不过家里有些事,我想还是早些出院比较好,况且我也好得差不多了。”阿姨把床头的果篮放在她这边,“这是我同事送的,新鲜的,我带来带去也不方便,索性给你好了。”   她顿觉温暖,竟然有些支吾起来,很是不好意思。   “对了,手机在这里,你要打赶紧打,我孩子去办出院手续了很快就回来。”阿姨把一支粉色的手机递到她手里,见她脸色戚戚,以为她身体还不舒服,“小姑娘家家的以后日子还长,身体要保养好,不要让大人担心。”   雅晓低着头,手机却是在手里翻转了一阵便还了回去,小声说道,“谢谢阿姨,谢谢你。”   “客气什么呢,电话不打吗?”   “不了。”她笑了笑,“无关紧要的事件而已,不打也罢。”阿姨走后,她独自在床上坐了许久,她很想出去走一走,可双腿一直发软提不起力气,情绪也莫名地低落起来。有时会想要一个人呆着,静静地想些事。但是有的事不想则已,越想却是越乱的。她垂着脑袋,任由长长的头发披散成帘将自己的脸掩住。双腿在被子下曲起拱成一个三角形,前额抵在膝盖上,看起来安静又忧伤。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寂寞而又忧愁的剪影,许久没往前挪一步。他从未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座爆发后死寂的火山,在失去一切力量后缓缓沉入海底,有种无以名状的哀伤。   将手里的保温瓶放在柜子上,他的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有粥,吃一点吗?”完全是商量的口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想了想,“现在不想吃。”   他也不以为意,抬起手用手指慢慢地梳理她的头发,动作亲昵。开始她还闪避了一下,咕哝着,“我没洗头。”头发腻腻的她都觉得不舒服,更让她不舒服的是他的态度,太温和太诡异了。   “再观察几天,没什么问题就回去。”他温和道,“医生说你现在的肠胃很脆弱,只能先养着。”   “如你的愿,我还是只能吃斋喝粥了。”她没好气。   “我有和你说过不能吃。”他提醒道,“不过当时你也听不进去就是了。”   废话,挡我吃肉者死!她都懒得开口与他理论了,要不是他禁她的荤,她有会沦落到肠胃寡得油水不受的地步么?追根究底都是他造成的,现在来装好人……才不稀罕!   听她的口气不善,他只得转开话题,“这果篮谁送的?”   “隔壁的阿姨,她出院了就留给我吃了。”她有些有气无力,“阿姨人不错啊。”   “是觉得带着不方便吧。”他扫了一眼,“这种东西你能吃?”也不怕肠子穿孔。   她听着不爽,“你这个人怎么就不把人往好处想呢?人家好意送的,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真想送就得送实际点的东西,像这个完全是客套货。”他拎起果篮放到一边,“表面功夫而已。”   她气结,“哪怕是表面功夫,至少人家的善意我能感觉得到。再说了,我和她非亲非故的,人家何必和我做表面功夫。”   他料不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慢慢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她半晌,“我不想为了一篮水果和你争执,你还在生病。”后面那句他的语气略有些加重,似是在警告她。   “是啊,我倒忘了我还是个病人。”她自嘲地笑笑,“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我最近特别地倒楣。”自从遇见这男人后她的运气不是直线下降而是直接消失不见,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非法小煤窑,前途是黑漆漆的一片。   “去庙里拜拜吧。”   “呃……”这男人居然还信拜拜?真是不可思议。   “去拜拜吧,”他重复道,“如果真觉得运气不好的话。”   “……那个,我想问你一下,你吃素是因为拜拜的关系吧?你拜的是……观音吗?”   “关二爷。”   “关……二爷?”毛的,拜二爷要吃素吗?   “骗你的。”   “……”果然,她早该知道他是个不可靠的男人。   见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唇边浮起一抹极浅的笑,“现在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有。”   “哪里不舒服?”   “耳朵。”   “耳朵?”   “你突然说话这么地呃……反常,我的耳朵表示压力很大。”她挠了挠胳膊,“看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面色不变,但唇却是微微抿起,目光也略有闪烁。   她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冷厉的人,再加上不爱笑,所以五官看起来线条刚硬,有些不近人情,和眼下流行的花样美男什么的简直是火星距离。但他的眼睛却是她见过最有味道的,他的眼瞳是纯粹的黑,似聚凝在砚台中的墨,冷静而深遂。而眼型则有些类似于古典美人的丹凤眼,眼角微微地上挑起,颇有些沾惹桃花的意思。如果他斜眼看人,略略抬高的眉角和眼尾迸射出的璨锐光芒总让人不敢直视。可能在一个男人看来,立刻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惹他不快了。但在一个女人眼里,却极有可能会变成类似于‘晚上有空,我们找个地方聊聊。’这样的暗示。   闷骚!   她在心里下了定论,由此也一钉子把这个男人的脾性给定位了——这男人不但闷骚还很别扭,别扭之余还有些抽风。就像现在,他简直不像他本人了,完全是从那美克星球来的外星人。   这个时候的雅晓还不明白单衍修的突变是由于外来星球物种的脑入侵还是又间歇性地患上了抽风的毛病,但过上几天,她肯定会觉得不管是闷骚的妖孽也好别扭的妖孽也好甚至是抽风到跳康康舞的妖孽也好,那些都是可爱的。   相比起这些来,雷人的妖孽才是囧囧有神的大凶器。   有颗冰糖   下午巡房时间,又是那个林医生来例诊,见她懒懒地窝在床上看杂志便一个劲地摇头,“我说13床的,你这么年轻是吧,恢复能力也好对不对。你往外看看,那么好的阳光也不出去走走,多运动对肠胃的蠕动有帮助的。”林医生见她敷衍地嗯嗯应了几声,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便摇摇头,“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懒了。”   雅晓皮笑肉不笑地,“林医生,我看你年纪也不大的说,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这是经验之谈,免费教你的。”林医生倒也不生气,玻璃眼镜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像你这样不爱惜身体的人总会用到的。”   “那真谢谢啦。”她正冲他呲牙咧嘴的,恰好单衍修推门进来,见到屋子里有外人动作略有停顿,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手上还是拎着那个见惯的保温瓶,想来又是粥了。她叹了口气,早上她胃口不好没吃多少东西,现在看到粥也觉得份外地亲切。   “13床的家属吗?”小护士开始叽叽喳喳,“你和她说说,不是生病了就得老躺着,要适当地运动一下,像今天这种天气你就可以扶她出去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样对她的病还有身体都有好处。”   让她跟他出去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动?还要被他扶着?这场景想想就让人心惊胆战地,雅晓一边埋怨着护士多嘴爱现,一边恨不能把脑袋埋到被窝里,再不探头出来。   “既然她觉得躺着舒服,”单衍修的声音淡淡地,很不以为意“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好了。”   = =|||   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话听起来应该是体贴的,但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她觉着背上生芒,如梗在喉呢?听着动静医生护士要走了,她再也不装死了,一骨碌地爬起来,颇有些狗腿状地冲他笑道,“嗳嗳,你来得正好,我刚好肚子饿了。有粥吧,我要吃。”   也不待他说话,她主动伸手将柜子上的保温瓶提了过来,一拧开盖子就是一股扑鼻的粥香,说真的,现在她也不挑剔什么肉不肉的,胃袋空无一物了有得填就是好的。她低头搅了搅粥,白乎乎的粥此时已经被焖得黏稠,米粒烂透。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尔后……内牛满面……   为虾米粥是甜的?   她搅了搅,确定这粥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粥而不是八宝粥之类的甜式粥,可为什么它会是甜的呢?白粥应该是没有味道的才对啊?她在保温瓶里乱搅一气,终于在瓶底搅出几块半透明的晶体。   这好像是……冰糖……   谁会往白粥里放冰糖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煮法。她愤愤地想着,举着勺子问道,“嗳,你粥是哪里买的?”   单衍修撇了一眼,淡淡地,“怎么?”   “这粥店太乱来了,白粥居然是甜的,你看看,里面还有没化的冰糖呢。”她很是不忿,“这简直太挑战味蕾,哪有粥店这么不专业的。搞什么啊,自作聪明地放什么冰糖,这简直就是对大米淀粉的羞辱,再不然就是这米不新鲜,煮不出大米特有的香甜味儿来!……白粥就应该是白粥,白粥就该配咸小菜什么的,甜的白粥……真是搞笑!”   “你现在这状况还想着小菜?”他转过身去,脸色有些臭,“你还真不怕胃穿孔啊。”   “我不过是肠子发炎了,哪会胃穿孔那么倒霉,”她嘟哝着。   “要吃不吃,不吃我倒了。”他提着保温瓶就往洗手间走。   倒了?   “哎哎,浪费米饭会被雷打的,放这里我吃啦,我吃啦!” 她急急地开口道,肚子也很配合地发出咕咕的声音来,“再不吃我就饿扁了。”她夺过保温瓶,正欲舀粥之际突地灵光一闪,“嗳,这粥该不是你煮的吧?”   “是。”   料不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她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干巴巴地,“真是你煮的啊。”   “有什么问题?”   她轻咳了两声掩饰住惊讶,“没有。就是有点意外……”声音压低,“真是外星人来了。”   “嗯?”他挑起眉毛,“你说什么?”   她心虚地用勺子指向窗外,“呃,我说,外面有灰机灰过去了,好大一架啊。”单衍修的嘴角有些扭曲,“灰机我没看到,倒是看到一只很大的乌鸦在我面前呱呱叫。”   = =|||   要不要这么恶毒啊,把她比成乌鸦。她吞咽着已经糊烂的白粥,胃慢慢地被填满,感觉精神也充沛了起来。老实说,今天她真的是很意外,他居然会煮粥给她,而不是去外面买的。虽然煮的粥奇奇怪怪的,但味道也不算太坏。她将吃完的保温瓶往边上一推,抹了抹嘴,“我吃饱了。”   单衍修撇了她一眼,“然后?”   雅晓很快就读懂了那男人扔来的白眼的内容,我煮饭你吃了,你挑三挑四不说,吃完还指望我收拾么?自己收去!   她默默地垂头提着保温瓶去附属的小洗手间洗了个干净,要说这人是铁饭是钢还真是没错,人一吃饱了力气什么的也都有了。待她把保温瓶洗干净控干了水,这才慢吞吞地挪步出来。   “如果没什么事就收拾一下出院。”他靠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出院出院出院,怎么个个都叫她出院?雅晓有些不快,一屁股坐在床上,很三姑六婆状地盘起腿,仰起脑袋,无赖状,“我腿软,走不动。”   “我看你刚才还走得好好的。”他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现在精神好得很。”   她狡辨道,“哪里,我现在还很虚弱,走几步还好,多走就不行的!”见那妖孽上上下下扫了她好几遍还很鄙视地切了一声。她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要不,你还怎么扛我来的,再怎么扛我回去好伐?”   单衍修眯起眼,“你确定?”   雅晓心下一凛,看他那眼神好像要来真的,赶紧说道,“我说说而已……你,你这是要干嘛?”她只是逞一下口舌之快罢了,这男人现在捋袖子要干嘛?真的要扛吗要扛吗要扛吗……   “你不是说了,要扛你回去。”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擦,要不要脸啊?这男人突然这么抽风是想要活活雷死她吗?退一万就说吧,就算她不被雷死,麻烦妖孽也得有点公德心考虑一下出门后的围观群众好伐!不是每个围观群众头上都顶了金叉避雷针的,这当众公主抱的天雷要劈下来可是非死即伤!不过短短几秒,雅晓心下闪过数个念头,眼看这男人挽好袖子上前摆出姿势来,她大惊失色之下不由脱口而出,   “你脱鞋了吗?”   几乎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便见那妖孽的脸瞬间乌黑。不过她的运气着实不错,就在她想要抱头团滚进被子里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大力地拍开,一阵地吵嘈声和着凌乱的脚步声拥了进来。   “哎哎,往这边,放这一床,对了,14床……嗳,那谁谁,对,说的就是你,往边上去一点,不要挡道儿。”   雅晓抬眼一看,是那个大脾气的林觉林医生,不禁咧嘴啧了一声。之前说要腾挪床位就是为了这个新的‘重病患’了吧,看来这新病人的来头不小,屁股后面跟的人一堆,很快就把这不算窄小的双人间挤满了。   她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再看了看被拱到一边的妖孽,只见单衍修就这么半捋起袖子直直僵在她床前,双手还维持着刚才的架势。可脸上的却是一抹被打断的错愕,看来妖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袭了个措手不及,这才有了这么喜感的姿势。   她毫不掩饰地露出两排白生生亮晶晶的牙齿,极没形象地噗一声出来。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的狼狈,眼睛却是警告似地瞪着她。她此时却乐得快开了花,肩膀在闷笑之下一耸一耸地。   妖孽可能被气得不轻,砸给她几个白眼后即拂袖而去。   别样重逢   新来的病人是个高大的男人,五官分明,眉眼深遂,线条刚硬,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没有半点虚弱的样子。雅晓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那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势让她很不舒服。虽然单衍修也是个强势的人,但是他并不会这么张扬外露,而是静静地伏潜在某处直到时机成熟时再发出致命的一击。但这个男人却不一样,他身上有种毫不掩饰的狂妄,这种狂妄是傲慢的、居高临下的。   被俯视的感觉真是令人不爽!   “我说越哥哥,您运气真不错,”林医生一屁股坐在床边,巴掌拍得床铺啪啪响,“刚想住院就有人腾病房给你。”   “什么叫我想住院。”林越的口气和他的脸色一样差,“难道我是故意胃穿孔的吗?”   “没人说你是故意的,就你这种生活方式,胃坏死都有可能。”林觉嘴巴很毒,“穿孔只是小意思而已。”   林越阴郁地看了眼堂弟,哼了一声,“还劳烦你照顾了。”   “其实你可以和家里说说,老爷子肯定会给你安排得好好的……”   “爷爷年纪大了。”林越皱眉,“没事别添乱。”   “知道知道,哎,可你弟弟我就是一个小医生,安排不了那高级单间,最大权限就是双人间了。哥哥,您就凑和将就几天吧。”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林越面无表情。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林觉一挥手,“那谁谁谁,你们都出去出去,别吵了,病人就得安静休养。再说了,这房间也不止你们老总一个病人。”他这么一嚷,瞬间不少目光集中到了另一位病人身上。   雅晓被这群人看得有些莫名奇妙,怎么了,嫌她占地方还是怎么了?她还是先来的呢,资历老!老总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这社会遍地是老总,开沙县拌面店的都管自己叫董事长呢。切~   她故意将手里的杂志翻得哗哗响以示不满,也许是她的动静大了,也许是她烦躁的情绪已经成功地传达了,没过几分钟房间里的人包括林医生都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两个病人。   “不好意思,刚才打扰你了。”隔壁床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像是道歉,但却不是抱歉的口吻。   雅晓没有抬头,仅仅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在她看来对方态度不诚恳,自己也只要敷衍一下就行了。   林越皱了皱眉,没料到对方的态度比自己还要敷衍。他是傲慢惯的人,难得和人道歉一次,虽然只是出于客套,但料不到对方是这么地无礼,连个照面也不打,心下便有些不快。   两个人便这么各占据着病房的一隅,看杂志的看杂志,闭目养神地闭目养神,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纸页翻过的声音,还有极轻微的咔哒咔哒……   嗯?咔哒咔哒?   雅晓好奇地四处张望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个奇怪声音的来源,在看到那个可怕的生物后,她的尖叫顿时划破了这个寂静的空间,   “蜘蛛啊——好大头——————”   可不,一只巨大的灰色蜘蛛此时正在她床边的活动板上嚣张地爬行着,活动板是塑料制的,比较薄,所以蜘蛛爬行时会发出很轻微的声音来。按道理说有色蜘蛛才有毒的,灰色蜘蛛一般是无毒的,但是这蜘蛛的块头比较大,而且有点畸形,就八只脚长得老长,身子却细小小的,这种强烈的对比显得脚越发地长了,看起来很心悚很可怕。   偏偏雅晓这辈子最怕的爬行生物就是这玩艺儿,平常不要说看实物了,看图片都会尖叫,此时突然发现这么巨大的一只死敌凭空出现在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而且还有愈来愈近之势,她叫得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也不足为奇了。但尖叫是吓不走蜘蛛的,只是越让它兴奋,眼看着这只死敌就要从塑料板上爬到被面上来了,她在大脑被吓得当机前迅速地将被子一掀抽筋似地跳上一旁的陪护椅,陪护椅也是塑料制的,看起来美观但并不结实,被她这么用力一跳当下就销魂地扭了扭身子,表示弱不受力。   她此时运动神经全开,小腿一蹬足尖一点,趁着椅子要倒下去的力道干脆一跳,准准地落到隔壁病床上。姿势很标准,落地很稳当,除去被当肉垫的人痛苦到狰狞的面孔外,一切都很和谐。   雅晓是在肉垫上站了足有十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一个胃穿孔的病人。不幸中的大幸,她不是踩在人家的肚子上,而是踩在人家大腿上。她后怕之余也庆幸自己下脚有准头,这要再往上一点,就是人家的重要水产养殖地。那里要是一脚下去,那里的闸蟹啊,蝌蚪啊什么的可就啧啧啧啧啧……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迭声地道歉着,不忘申辩,“我,我我那里有只大蜘蛛,有这么大,这么大。对不起啊,对不起。”她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床上瞄,妄图找出那只蜘蛛来佐证自己的说法。   林越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踩得是痛彻心扉,有口难言。虽然那脚没踩在他在伤口上也没有踩在他的闸蟹上,但却准确地踩在他的腿根,多细皮嫩肉的地方呐,若不是碍着脸面,他都快要飙泪了。而此时闯祸的人居然还蹲在他的床尾,双眼滴溜溜地只顾找蜘蛛连看也不带看他这伤者一眼的,这简直是令人忍无可忍。“你给我下去!”亏得他的好教养,才没在话里加了个滚字。   “呃……好,好,我下去,我下去,对对不起啊。”雅晓知道自己把人踩得不轻,这事要撂谁身上都得动气来着,她赶紧爬下床,随手抄起塑料椅子紧紧地靠着床边,眼睛还在搜索着蜘蛛。   林越又疼又气,直想开口斥她,可是待他眼焦对准多看那个冒失鬼几眼后就愣住了。嗬,这不是,这不是……   “原来是你!”   听着身后又气又怒的声音,雅晓不由回头,只见刚才还疼得脸白唇青的男人此时却是面孔红涨,连脑门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这家伙是怎么了?莫不是她刚才不小心踩到人家的闸蟹了?但是不对啊,她记得她的脚离那只闸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应该没踩到,或是……她记错了?要是这样那她可真造孽了,不知道这男人结婚没有,孩子生了没?   “原来是你!”林越此时顾不是疼痛了,只是满肚子的火气,“瞪那么大眼看什么看,不记得我了吗?”   雅晓被他突如其来的恶劣口气给吼倒,有些发懵,“对不起,你说什么?”   林越挣扎着撑起身体,咬牙切齿,“你不记得了?”   别看这女人抄着椅子的样子很是英武,可脸上却是一片迷糊,回答更是可恶,“我要记得什么?”   “肉!你塞我一身肉!”林越不顾疼痛地大吼,吼完抽痛得大汗小汗淋漓,“地下车库的上坡!记得吗?”   呃……   面前这男人难道就是那个糟蹋了她一块上好东坡肉的跑车男!雅晓惊讶地半张着嘴,表情是红果果的震惊。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她一手持着塑料椅子一手扬起,表情纯洁地招呼了一声,   “嗨,你好。”   有只蜘蛛   林越恨不能吐血,暴怒之下直吼道,“我不好!”可惜因为中气不足,开始的我字还蛮有气势的,到后面两字就细如蚊呐了。   雅晓眼前对方一下面如金纸,怎么看都像快到了大限的样子,赶紧扑到床头准备按下了紧急呼叫铃。可林越正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恨不能将她撕成八大件。雅晓被他瞪得心虚,手指也僵住了,“你,你别激动啊。你一激动说不定伤口就爆开了,那不是很惨?……我可不是在咒你,太激动的话伤口真的会裂开的。”   “……”   雅晓见林越气得直翻眼白,生怕这家伙一气之下昏厥过去,那她可造大孽了。她觉得自己早先的时候应该识相点听姓单的妖孽的话出院,不然也碰不上这人,这事。她这是犯什么冲,住个院也会碰上仇家,倒不如早点去院省事。她颇有些埋怨地看了看林越,心里想不通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都多久的事了居然还念念不忘地。再说了,当时她为什么要塞他一身的油腻?还不是都因为对方的不良驾驶害得她差点被卷到车底,后来又轧了她的购物袋碾坏了她的东西。对了,当时他的态度还很嚣张很差劲,表现得极为暴发户,这才是她发飙的主因。   回忆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快雅晓就将眼前一脸病容的林越与当时满面嚣张高傲的跑车男联系到了一起,先前因为踩到对方而产生的愧疚正慢慢地消退,脸上也没有之前惶恐和故作小心的样子。她一屁股坐在他的床沿,很三姑六婆地拍拍他的床,“我说,你省省力气好伐,看你这样子应该病得比我重,不能太生气咯。”   林越此时疼得额角汗直落,嘴巴偏偏很硬,“不关你事!”他恶狠狠地盯着她,“你……”   “我塞你一身肉嘛,”她摇着头,“但是事出有因,你当时又不是瞎的,你是不是碾我东西了?”   “我……”林越感觉到胃部一阵地绞痛,后面的话就不完整了,“赔……钱了。”   啧,她就是讨厌这种以为用钱就能解决问题的人,这种人和她看问题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太没层次了。   “拿钱比不上以牙还牙来得痛快。”她意味深长地说着,不意外地看到林越眼睛射出两道灼人的光线,“但,刚才我并不是为了报复才踩你的,那是个意外。”她加重了口气以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你认出我来,我压根不记得你。如果你觉得我是在撒谎,那么我想说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谁会记得路人甲啊?”这种男人就是自我存在感太强了,以为自己一出场所有人就都得记得。记不得就是没做好作业,该罚抄罚站来着。话说回来,男人这种生物就是可摔可打可揉捏,但就是不能惯着!   雅晓尚在想着,眼角撇见林越抖着手从枕头下掏出手机,那姿势看起来像好像是要砸她,她不由从床尾跳了起来,心里暗咒着这跑车男的嚣张无理,都病到这份上了还动着坏心思,这要痊愈了还得了?“”   “你在干什么?”单衍修一进门就看到本该乖乖在病床上的人这会子居然光着脚站在地上,手持着椅子不知道要干什么。   “啊,妖……阿衍你来啦!”雅晓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期盼这男人出现,真是太及时了。一时情急,情绪激动之下她也自然地过滤掉了妖孽啊孽畜啊姓单的之类的不敬称呼,也不直呼名字了,直接就叫了那个曾经在迷糊中听到的称谓。   单衍修乍一听她这么叫,不由一滞,脸上难得有了吃惊的表情,直觉应道,“你这是怎么了?”   雅晓举了举椅子,又比了比自己的床,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那,那什么蜘蛛,呃,然后呃,就踩到人了。我是吓到了,我想躲,。”   单衍修费了几秒审视了一下环境,结合她残破的语言逻辑理清顺序,“你是说你为了躲蜘蛛跳到这边来把人给踩了?”   “对对,是这意思,”她喜不自胜,不忘比划说明道,“你不知道啊,那蜘蛛巨大一头!太可怕了!喵喵的,我最怕这个!”   单衍修看了看她,又看看床上那已经语言无能只能干瞪眼的人,再转回眼看她,接着微微一哂,“有多大?和你脚边那只一样大么?”   “脚——呀——————”雅晓尖叫着甩开椅子,双脚抽筋似地一跳,舞动不休的爪子一扒便这么牢牢地挂在先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妖孽身上,声音都发颤了,“就是它!好大一只!”   “再大也只是一只蜘蛛而已,”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气息流动,暧昧横生,“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不管,我就是怕这种东西,嗷嗷,别让它过来。”她的心口压着他的,一阵地发烫,连声音也带上几丝哭腔。“我怕这种东西,我怕它,呜……别让它过来,呜……”   白玉一样的手指在男人的颈后紧紧地勾结着,他只觉得脖子发紧,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而她趴在他耳边呜呜地泣着,听起来可怜巴巴的,看来真是被吓坏了。   “好了好了,”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放松一点,“没事了,放松点,没事了。”   她抬起朦胧泪眼,“没事了?”   “踩死了。”他抬起脚,脚尖在地上叩了两下,一只标准的蜘蛛标本平伏地躺在地上,“你看,都扁了。”   雅晓抖簌簌地看了眼地上,见到那八脚俱全的标本又是一阵心悸,真是太难看了,怎么会有这么难看又可怕的生物,比妖孽还可怕!她想到妖孽便发觉自己现在还是挂在人家身上的,大囧之下立刻自动脱落。未料到的是,单衍修居然在她滑下后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还往上提了提。这么一来她光着的脚便落到他的手工皮鞋上,他这个举动太亲昵且引人遐思,她红果果地震精了。   她呆愣之下便这么站在他鞋面上,由着他一步步地挪往她的床位边将她放下。在坐下的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从高处坠落下来,咣地一声砸在地上,尚有袅袅余音。她不由抬头看他,眼带探究,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人一般。而他也在看着她,表情可算得上是温柔,眸含莹光,流连似水。她有些心慌,对着面前这只突然异变的物种完全应付无能。   便是在她踟躇犹豫之时,他的唇已经贴上她的,完全不同于以前掠夺一般的强势。像是她孩提时代第一次尝到的棉花糖一般,舔食时仿若无物可却是满嘴的柔软香甜。银丝交缠着舌头,缠绵又缱绻,如同无底的漩涡一般卷走最后的理智与清醒。一时间她的眼前晃动的都是他的影子,而且很奇异地只有一种表情,温柔而情深,生动且鲜活。   如果吻是种犯罪的技术活,那这男人肯定是个惯犯。雅晓迷糊糊地想着,觉得自己快被吻化了。可又觉不甘心,仅剩的理智抓出脑内的回忆片断,恶狠狠地提醒着她面前这男人有多可恶,他曾经怎么欺辱过她。他威胁过她,他打过她一耳光,他还不让她吃肉,他还曾禁她的足,他每晚都和她一起睡给她精神压力,他还说她做的布偶是丑八怪……她的理智试图将这一切的回忆片断无限地放大,让她从这个热烈而危险的吻中抽身而出,但觉悟落实到了行动上却是无比迟钝。知道是不对的,可是她就是脱不了身。   她艰难地想找出一个可以让他停止侵犯她的理由,情急之下她拼了力气地推开他,气喘吁吁,“对面有人!”她的声音甜腻,乍听之下竟然有几分娇嗔的味道。   他远未饕足,此时眼眸湿润,胸膛起伏不定,“管他的。”头也没回地又要扑上来,可料不到她竟然趁势双手扯住他的耳朵,面皮发红,“看,后面有人。”   “我知道!”都说了管他的,管他去死。   她越发窘迫,“你快看,后面那人怎么了!”她揪着他的耳朵一阵地揉,试图阻止这个异化的妖孽。   他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床头插了把椅子而已。有什么——”   “……”她颤颤地抖了几下,“那椅子是我甩出去的吧……是吗?”   “……”   “他是不是昏过去了?”   “……”   “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   “收拾东西,出院。”   一盒纸巾   雅晓忐忑不安地跟在单衍修身后,目光飘移不定,神色也很慌张,明显是做了坏事后十成心虚的脸。而走在她前面的妖孽倒是淡定无比,一脸的云淡风清,目中无人。   “嗳嗳,我们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她扯着他的衣摆,惴惴不安地问道,“要不要和护士说一声,要是椅子砸到人家脑袋……”   单衍修撇了她一眼,“怎么脱身?”   = =|||   也是,护士一看,哟这病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睡着睡着头上就长出把椅子来?到时候一追究起来,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但是她心里还有一丝的善念在挣扎着,声嘶力竭的质问着她的良心:你怎么能闯了祸就跑?你要负责的!再不济也得让人去看看情况啊,人家已经胃穿孔了,再被椅子砸到脑溢血那就太惨了!别忘了,你还差点踩爆人家的闸蟹呢!   她脑子这么转着,脚步不由慢了下来,手却还是拖着他的衣摆。单衍修被她这么一拖,回头见她耷拉着脑袋有些困惑的样子,有些无奈,“你想怎么样?”   “我,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她讷讷地,“你看,我踩到他了,又砸了他一椅子,人家还是病人来着。”   “你踩到他了,但是并不会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你砸他一椅子没错,但从砸的方位和成形角度来看,大部分的力量已经被床栏和垫子缓冲了,另外椅子还是塑料的,冲击力已经减至最低了。”他条理清晰地说道,“我恐怕他连皮都没蹭破。”   “可是他晕了啊。”她还是纠结着那把横插着的椅子。   “说不定他有低血糖,”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会这么有耐性说服她,要换以前直接拖走就是了,“也可能是饿晕了。”   “更有可能是被我气晕的,”她喃喃着,“连我都没想到他居然是上次那个跑车男。”   “上次那个谁?”   “呃,没什么,”她越发心虚,赶紧扯开话题,“哎,我说我去按一下紧急呼叫铃再跑出来怎么样?”   他终是不耐烦了,拔开她还扯着自己衣摆的手,“随便你。”她见他脸色很臭但并没有甩下她就走,于是抓紧时间跑回病房将插在林越床头的塑料椅子□,又顺手按下的他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尔后拔腿就跑。   单衍修见她嗵嗵嗵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有不快地讽刺道,“你还挺能跑的,刚才不是腿还软得走不动道么?”   “那也看是什么时候,养病和逃命可不一样。”紧急呼叫铃一按了,一般一分钟内就会有护士来的。虽然那个跑车男还是昏着,可不定怎么个紧急处理他就醒了,到时候她就糗大了。   他发动车子时见她几乎把脸全贴在玻璃上,不由抿起嘴角。“放心吧,就算现在他要追来也是来不及的。”   “我才没担心呢。”她自言自语着,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后便觉得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嗳,你钱退了没有?”   “什么钱?”   “就是住院的钱啊,不是有预存么?多的要退回来的,你去退了没?”她绝对不是想替他省钱,她只是不想多欠他的。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   “逃命了还顾得上这个?”   她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他的车开得不快,但从车窗间隙里漏进来的风还是让她打了个喷嚏。先前只想快点从医院溜走,连病号服也来不及脱下,只是在外面披了一件长长的外套,松垮垮的极没形象,现在看来更不保暖。她吸吸鼻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心想着晚上回去了要翻一下行李,要把秋天的衣服拿出来穿了。   正想着呢,旁边突然递来了纸巾盒,她有些吃惊地看着目光依然直视着前方的妖孽,一时间竟然无语。   递出去的手久久没有承接,他皱起眉来,“把鼻涕擦了。”   她下意识地抹了抹鼻子,手背上一片地冰凉,果然是被冻出鼻涕来了啊。不管此前对这男人的印象有多恶劣,但在这一刻,她却觉得他多少有了些人味,不像以前那么冷酷无情,无理蛮横。感动地伸过手准备接过纸巾盒,只是那么一抬手,便见手背和鼻子间拖拉出一道的银钱。   巧的是妖孽举了半天不见她接手,扭头正打算瞪她一眼,眼见那拖着鼻涕的手就要伸过来,不由心头一紧,速度极快地将纸巾盒放下,迅速地抽出一张纸巾‘啪’一下贴了过去。   “好痛!”她的鼻子本来就觉得凉嗖嗖得不舒服又有些痒,被他这么用力一拍,直觉得鼻梁都快断了,不由地气急败坏,“你干嘛啊,疼死了!”   他抿紧双唇瞪她一眼,像是在隐忍,“按钮也不会按了吗?把车窗关了。”连鼻涕都喷出来了也不知道关窗户,真是迟钝。就是因为这么迟钝的神经才会连常识都忽略了把自己弄进了医院,“肠子还没好全就想得重感冒了是不是?”   她捂着鼻子,很想冲他吼说我肠子坏了是谁害的?可现在她鼻涕横流又有些头昏脑胀地压根提不起精神和他置气。她愤愤地把纸巾盒放在膝上,想到刚才他那用力一拍立刻反应过来那男人是洁癖犯了,于是故意抽出几张纸巾把鼻涕擤得和军号一样地响亮。效果很明显,她欣喜地看到妖孽的额角暴出了几根青筋,咬肌隐隐浮动。   恶心吧,恶心吧,恶心死你得了。她猥琐地想着,更欢快地扯着纸巾,但鼻涕这种东西不是随要随有的,被她擤得发红的鼻子再也没办法吹出军号来了。   他大概也知道她的心思,这个时候便讽刺道,“怎么,没有弹药了?”不待她回话便嗤地笑了一声,“幼稚,也不怕把鼻子拧掉了。”   !!!   这个死男人,到了这份上还不忘咒她。她正欲张口与他分辨突然便发现窗外的景色不对了,吃惊之余不由有些慌张,“嗳嗳,你往哪儿开呢?你家在那边,上个路口左转的!”   他没有回话,看来是懒得理她,直到车子停稳解安全带才丢下一句,“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他要逛商场买东西?拖着她这个大病未愈的人?   单衍修下了车,见她还一脸惊诧地坐在车上,连安全带都没解开,“坐着干什么?下车啊。”   她抿抿唇,摇头,“不要,你要买什么你直接买得了,我就在车里等你。”她觉得很疲累,想好好休息。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现在的形象,简直是差劲到见光死。她已经有两天没洗头洗澡了,总觉得身上有股子味道,而且潮乎乎的。还有,现在她身上只是随便披了件大外套里面还是病号服,连脚上都还套着医院配发的拖鞋,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就这形象,她宁可一个人呆到生蘑菇也不愿意出去见人!   但此时单衍修一脚踩在车沿,一手扶着车门,姿态很是强势,“出来。”   “不要!”   “给我出来!”   “不要!”她拽着安全带拼命摇头,“你看我这样子,我才不要出去!”女人都是爱美的,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邋遢的一面——当然,无视外表的宅女可以例外。   “你这样子怎么了?又没有缺胳膊少腿。”   “不,我不出去,”她固执地拉着安全带,像要寻求依靠,“你要买什么自己去买就行了,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在长达近十分钟的交涉无果后,单衍修终于失去了耐性,恶狠狠地威胁道,“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她坚守着美丽原则,打死不见光,“不出去!就算你脱了鞋子我也不出去!”   “……”   小龙威武   雅晓浑身抖如筛糠似地站在衣架旁边,身体时不时不自主地抽搐几下,满脸的惊惧之色未褪。   “这个颜色怎么样?”男人镇定自若地在衣架上挑挑拣拣的,“喜欢这个颜色么?嗯,怎么不说话?”   说话?现在她上下牙齿互敲得咯咯响了,还怎么说话?她完全没想到这男人竟然真的把她从停车场扛到商场里来——是扛的,真的是用扛的!公主抱神马的就是个浮云啊浮云……喵喵的,这种五雷轰顶的事他真的干的出来干的出来!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被他扛进商场时旁人的表情,震惊,囧然,羡慕……强力围观的群众们的八卦目光差点没把她烧成焦炭!他倒好,一脸蛋腚地将她放下来,不忘替她拍拍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然后以强势的目光在已经形成半圆包围圈的八卦群众中切开一条笔直的缝隙,拉着她昂首阔步地上了扶梯直奔女装柜台。   这个死妖孽,要给她买衣服早说啊,说了她也不会犯拧了。非得逼得她到这份上,他才……   “唔,你干嘛?”她手忙脚乱地接下他劈头抛来的衣服,“不要这么多件。”一件接一件地扔过来是想淹死她吗?   他口气揶揄,“压不死你的,去试。”扭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补充,“都是儿童码,应该合身。”   她抱着一大坨衣服险些气结,脚站不稳身子都有些摇晃了。好在一边的专柜小姐眼力好,赶紧帮她拿了些,一边说着赞美之词一边拱着她进了试衣间。她气归气,衣服却还是要试的。刚才来的时候太惹眼了,出去的话估计也要再被人围观一次,索性换了衣服会觉着有些安全感。她翻了翻那堆衣物,发现妖孽的眼光很保守,挑的衣服多是黑灰色调,而且款式也相对固定。要是换她挑,她肯定连看也不带看这种类型的衣服,但现在考虑到情况非常。这衣服的颜色款式虽然不讨喜,但是胜在穿了会比较路人,不惹眼,这点倒是非常契合她眼下的需要。她刚穿上一件卫衣款的上衣还没拉拉链便听着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穿好了没有,出来我看看。”   她直觉想拒绝,但转念想着先前他的恐怖行动力,以他现在神经不正常且时不时有雷人之举的情况看来极有可能会以极蛋腚的表情一脚踹开试衣间的门,然后昂着下巴对她说,“叫你不开门”——光是想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于是她极为迅速地拉开了门,勇敢地迎向他审视的目光——怕什么,最多露出病号服来,他又不是没见过。她想得没错,那男人是见惯了她穿病号服,可专柜小姐没见过。好在人家见多识广且服务意识强,因此并没有在面上流露出明显的吃惊表情,但饱含着探究意味的目光还是很给力地在她的自尊心上扎出了几个洞。   正当她努力地想过滤专柜小姐目光的时候,妖孽开口了,“怎么不把拉链拉上。”说完就伸手替她插上链鞘,因为方向的关系他摆弄了好一阵子。雅晓觉得挺尴尬的,但又不好打断他,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地合好链尾。就在他慢慢地替她拉上拉链的时候,囧然的情况出现了。   拉链卡住了。   卡在一个关键的部位。   汗呐。   汗得无与伦比。   拉链头和他的目光都卡在同一处,而且很固执地不肯移位。   她深呼吸了几口,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冷静,“卡住了。”   “嗯。”   拉链头和目光依旧胶着,他的手也很固执地捏着拉链头往上努力着。   “我说,”她深深地呼吸着,“卡住了!”混蛋,难道他是聋的吗?明显是衣服小了拉链才拉不上去的,他从刚才到现在看毛看啊看的,看了就能拉上去了吗?   单衍修皱了皱眉,“你怎么……”   她发誓,这男人要是敢说她长胖了她绝对会和他拼命的!   “先生,这件衣服小了些,”专柜小姐赶紧说道,“这些是S码的,这位女士应该穿呃……M码的才合适。”   对了,这就对了,她生来就不是S的命,她现在就是正宗的M。   但是M码的在她身上也卡了壳,专柜小姐看着男人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下来,赶紧递过新的尺寸,“这是L码的,应该够胸围了。”   = =|||   后面那句可以不用跟的。   L码果然刚好,贴身且舒适。这次她学乖了,自己拉好拉链出来,冲他点头,“这个可以有。”   他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许久后口气平淡地说道,“长回来了嘛。”她顺着他的目光移到自己胸前,免不了面红耳赤。   长回来怎么了,长回来是应该的!   他又伸手将她拉到心脏处的拉链又往上一直拉到顶,她冷不防被一拉到顶的拉链头夹到了下巴的肉,痛得嗷地叫了一声。   他皱眉,手上却是将拉链往下滑了滑,“鬼叫什么,有那么痛吗?”   废话!换你被夹到了看你叫不叫,她邪恶地想着,最好是夹到小JJ就圆满了。   “就这件吧。”她真是被他折腾够了,只想早点回去,衣服买一件应个急就行了,她自己也有衣服穿的。   “再多挑两件,”他口气淡淡,“天冷了。”   “不要了,这种卫衣结实耐穿,买一件就够了。”刚才在里面看到价格,真是贵死了,放在夜市里卖也不过几十块钱而已,品牌服饰真是暴利啊。她见他扭过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似的又要到衣服架上挑挑拣拣,便很给力地伸了个懒腰以证明衣服的伸展性和结实耐用,不料双手刚刚伸直,便听得腋下传来明显的崩线的声音。   她囧了囧,抬手一看。   擦,什么国际品牌,真TNND不靠谱,还没穿上身十分钟就爆线了。她正在大囧之际,那男人一句话差点没激得她当场跳起来劈人。   丫说,“你手臂长圆了。”   = = 凸   你才长圆了,你才是猿人呢!她愤怒之下正欲开口喷他,可仔细看他居然在笑,而且是那种闷闷的笑。原来给人狡猾奸邪感觉的眼睛此时也流璨异彩,熠熠生光,一时间她便愣住了。直到专柜小姐以极抱歉的口吻说道这件衣服黑色的L码已经没有时,她才回过神来。   “那换其他颜色的。”他看了看,“深蓝色或是灰色。”   “等一下。”她故意和他唱反调,“我不喜欢那两种颜色。”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他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便壮着胆子,“有没有别的颜色?”   “有的,”专柜小姐殷勤地翻出一件来,“还有这个颜色有码,您可以穿的。这颜色在这个季节穿最好了,显得很有活力。”   “……”雅晓盯着那衣服看了半晌,喉咙发紧,“这个……这个颜色……”   “这可是经典色哦。”专柜小姐此时笑得仿佛恶魔,只差没有在屁股上长出倒三角尖的小尾巴了。   “穿上吧,其他颜色你不喜欢,就只有这个颜色了,”他面带笑容地上下打量她,不带恶意地,“而且,这个颜色有码,穿上吧。”   有码有码,她就是嘴欠,嫌什么颜色不好看,这衣服穿上她都想往自己脸上打马赛克了!她的嘴巴扁得像一叶孤舟,很是委屈。可这个坑是自己挖的,也只能自己跳下去了。   当她从试衣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时,单衍修看向她的目光明显一亮,继而嘴角弯起近四十五度角,点头称赞,   “很好,很小龙。”   TOT   妖孽去死!呜…… 剩菜战争 人常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那肠胃受损的人所需要的复原时间是多久呢?溜出医院的雅晓找不到医生问,只好求助于万能的网络。但搜索出来的结果多是视身体状况而定或是请遵医嘱之类的万金油似的答案,偶尔也有几篇提到了关于肠炎后的饮食避忌。首先要是清淡,其次是少食多餐,最后是要健康饮食。 掰着手指数数,从医院回来有快两周了,她也喝了快两个星期的粥,脸都快喝成石灰墙了。在入院前从单衍修手里掰来的每周一次的打牙祭机会已经浪费了一次,那妖孽也忒不是东西,在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求他把这次机会攒到她身体好的时候履行时,他只是撇了她一眼,很混蛋地说:过期作废。 过期作废啊过期作废,她每每想到就痛彻心扉、捶胸顿足。今天是第二周的倒数第二天了,如果她再不开口履行权利,她就等于错过了两次的牙祭,那可真是亏大了。 她把额头贴在桌子上碾啊碾啊,痛苦地在腹泄与牙祭中抉择着。是保持着清淡饮食一直养胃呢还是豁出去大吃一顿然后痛快地一泻千里?前者虐心,后者虐身。 要虐心还是要虐身? 她绝决地闭上眼,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掌心中的硬币。正面是继续吃粥养胃,反面是放开肚皮吃肉喝汤然后……不管了,反正是虐心还是虐身都交给上天决定。 硬币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后叮地一声落在书桌上,转了几圈后躺平——是反面。 果然……算了,虐身神马的多虐虐就习惯了。再说了,好歹是有好料打了牙祭。肠炎算什么,就算是大脑发炎了她也能扛得住! 既然做好了决定那就得立刻施行,恰巧明天是送货员来送货的日子,她提前打了电话通知对方需要加买的品种,刚放下电话扭头便见那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你,你干嘛?” “听你打电话。” ==||| 这男人还真是直白,她虚抹了一下汗,“我在核对明天的订单来着,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他摇头,“你不是有加订。” “呃……”不加订她明天拿什么打牙祭,她忖了忖,“是啊,明天打算好好打一次牙祭。” “开荤。” “……嗯,”她见他的脸色并无不悦,便大着胆子,“要不要一起吃?”问这话纯粹是出于客套,出于她的习惯使然。话说出口她便后悔了,这男人这么坚持地茹素必定是有什么理由。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还明知故问的,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在挑衅他? 他的眉微扬,显然对于她这突然的邀请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如常,“不了,你还是单独准备我的。” 她松了口气,若是这男人刚才回答好啊,她还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安全放心地打完牙祭。 次日,送货员准时来到。她满面笑容地接过购物袋,翻了几下,“今天的采购单里有牛肉,对吧,送来了吗?” “有的,放在另一个袋子里。”送货员很熟识了,好意提醒,“冷鲜的牛肉,请在两天内吃完。” “哪需要两天,一顿就行了。”她眼睛都笑眯了,结了账很是兴奋地将袋子提到厨房,兴奋地翻了起来。有鱼,有肉,有海鲜,还有鸡蛋,这些足够她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了。 将牛腩肉和萝卜切块氽过热水后加高汤倒进高压锅里,又丢进两片姜。原来还要放葱段和五香八角干辣椒什么的,考虑到这些材料味道重,出锅里有可能会惹妖孽不痛快,所以她忍痛做了萝卜牛腩汤的清淡版。反正有肉有汤,重口味什么的倒是可以先撇一边。秋刀鱼本身就有不少的鱼脂,只要用一点油煎就极为鲜美,吃的时候点一些柠檬汁。鸡蛋么,可以用炖的,可以炒的,可以煎的,还可以炸的。啊,啊,不管哪种吃法都蛮不错的…… “我的饭呢?”冷冷的声音砸在她背上,**的,“有准备吗?” 她迅速地处理好手边的食材,“当然有,你放心,总得料理完你的晚餐我才能放心地吃自己的。”给他弄吃的还不简单,把水煮开,丢几片菜叶子煮熟,然后把菜叶捞起来当菜,往菜汤里扔几块豆腐当汤,简单省事又健康环保。她心情极为愉悦地准备好了一菜一汤,正准备端上桌便听见他不满的声音响起来,“怎么,现在就这么敷衍我?”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道,“你就一个人吃嘛,我还加多份量的。”她的确是偷工减料了,因为她自己的菜得费些时间准备。 “要和平常一样,一个菜也不能少。”他斜睨着她,“做不好,你也不要吃了。” 怎么搞的,他怎么想方设法地给她设置路障?她耷拉着脑袋将淮山切片清炒,金针菇用豆皮包了放平底锅用小火煎熟,再把面筋和黑木耳及笋片炖煮在一起做了个素烩。待她做好这些摆上桌时,他用一种难以言说的挑剔目光审视了许久,最后才说道,“去忙你的。” 高压锅里的牛肉焖得出味道来了,香气飘满整个厨房,久违的鲜香让她越发精神,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喜不自胜地擦干净汤盆,为迎接萝卜牛腩汤做准备。 “你煮什么味道这么重?”妖孽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地响起来,“整个房间都是。” 她心头一紧,略有些紧张地解释着,“是牛肉,清汤牛肉。现在只是冒蒸气,过一会儿散了就好了,不会留下什么大味道的。” “你还有鱼。”他挟着豆皮金针菇的筷子往流理台上一比划,“要煎吗?” 对哦,煎鱼 的味道更重。她扭头看了看秋刀鱼,几对死鱼眼正瞪着她呢,“不,我用煮的,只要熟了就行。” 煎炸是不可能了,她改将秋刀鱼剁成段用味噌腌了再拿来去煮,她个人不太喜欢这种煮法,好在味噌的咸鲜味和秋刀鱼本身的鲜甜味尚算良配。至于鸡蛋么,虽然她超级喜欢煎的,但眼下还是炖了吃得了。只是光炖的话比较单调,加点辅料更好。把新鲜的蛤蜊洗净,用少量的清水煮汤,汤开的时候撇去浮沫。淡白色的蛤蜊汤和剥出的蛤蜊倒进搅好的蛋液里上锅子蒸,这样蒸煮的鸡蛋羹异常地鲜美。 既然是打牙祭了就得做足全套,小碟和甜点也是不能少的。出于膳食均衡的考虑,小碟准备了芝麻嫩笋。挑的是笋尖最幼嫩的部分,氽熟了切丝凉拌。至于甜点呢倒不是重点,随便一个地瓜汤对付一下啦。一个人要享用完这些菜其实是蛮挑战的,不过她要的份量不多,慢慢吃还是吃得完的。 她把鱼肉菜蛋什么地端上桌子时发现平常吃饭很快的男人居然还端坐在餐桌的一端,正在用蜗牛的速度进食着。 对的,极蜗牛的速度。 她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给他的汤的高度,现在目测一下也不过比上桌时下降了1CM。除去豆皮金针菇外,其他的菜也都留下七八成。甚至他的饭碗里的饭也剩了大半。 她心里犯了嘀咕,难道是自己菜的味道做差了,他不喜欢?不对,他要是不喜欢肯定会直接提出来,才不会勉强自己吃掉。左想右想只有一个可能,这男人正等着对比她的饭,为自己被偷工减料的晚餐做最后的确认。 她迅速地在心里比对了一下双方的菜量及花样还有碗碟数量。他是四菜一汤,碗碟一共是五个。自己是三菜一小碟一甜点,碗碟也是五个。再看看菜的份量,明显的……她比较多。可这有什么,他不是先吃了么。只要给她十分钟,这些菜的份量至少会减少一半。 她盛好了饭,眼珠转转,心怀鬼胎地地问了句,“你还要饭吗?” 他摇摇头,“你倒是能折腾,做这么多吃得完吗?” 她深呼吸一口,郑重地点头,“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煮了,就肯定吃得完!” 姐的人生信念里从来就没有浪费粮食这一条! 她满足地抿了一口牛肉汤,浑身畅快。接着是一筷子味噌煮秋刀,哦哦,多么地脂香四溢啊。最后是鸡蛋羹,蛤蜊汁的味道太赞了,柔软的蛤蜊肉在舌尖舞动着,鲜甜得令人发指。 她正准备不顾形象地甩开膀子痛快享受之际,门铃很突兀地响了起来。她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会有谁来呢?是送货员么?还是物业公司的人?再不然是……季风吗?不,不太可能,自从上次被吓倒后她再没上来过了,大概血值还没补完毕。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丧气,怎么说季风也是她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而且也照顾过自己,得了空她真得去看看她才行。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年纪大约是十六七岁,他的容貌清秀,五官俊朗,一双眼睛非常有神采,嘴边含着一朵温润的笑花。这种孩子放在学校里应该就是属于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师一眼就会喜欢上的乖乖牌的型。 “你好。”少年的声音很轻,但没有拘谨,“我叫井言,就住在你楼下的2201。” “哦,你好你好,”他住楼下的2201?那不就是和季风住一起的?“嗯,你是季风的……” “她是我姐姐,我最近才搬来和她住的。” “啊啊,是嘛,你姐姐还好吗?我好久没见她了。”她有些激动,季风怎么从没说过她有个这个漂亮可爱的弟弟呐,这种型的孩子是最能激发宅女母□的。 “她很好,只不过……”少年顿了顿,“她最近胃口不太好,人瘦了不少。我听她提过说你做的饭很好吃,所以想能不能麻烦你做点什么给她,她一直不愿意吃正餐。” “可以啊,可以啊,”她忙不迭地,“刚好我做好饭的,你带点下去给她。”她转身就要去打包,“你等一下,我去洗几个碗。” “不用了,我有带碗来。”井言像是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掏出自带打包用品,端出最诚恳最温和的笑容,“麻烦你了。” “那真是太——————” 太瞎了! 这怎么会是碗,明明是盆啊! 把这两只盆填满估计她打牙祭的菜就片甲不留了!雅晓默默地看着两只盆,心中是一片的惊涛骇浪。然,自己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反悔。而且,想想快饿到干化的季风吧,想想她是怎么样热情地对待自己。现在有机会回报人家一顿饭你还犹豫什么?她深呼吸一口,伸手接过两只盆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稍等一下哦。” 转到餐桌前搬菜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妖孽开口了,“是谁?” “是邻居。” “哦。”他居然也没多问。 她默黙地装好一盆子汤和半盆子菜,想了想又从冰箱里翻出自己腌的泡菜装了一袋子。 井言站在门外接过东西,笑容满面,“谢谢,你可真是个好人。” 她的确是个好人呐,把自己难得一次的牙祭奉送大半了,真是个有够给力的好人。坐回餐桌边,雅晓舀起一勺已经变凉的蛋羹,蛤蜊的鲜味还是有的,只是蛋腥味也变得重了。牛肉汤已经见底了,除了小块的牛肉外只剩下些萝卜,煮秋刀也只剩下两条尾巴,小菜只留下几根。她黙然地拔弄了几下米饭,幽怨的目光停留在地瓜汤——难道要用地瓜汤配饭?这时坐在对面的妖孽站了起来,顺带着将自己面前的碟子推到桌子中央,“我好了,这些你吃吧。” “嗯?”他的菜居然还剩下大半。 “你煮得太多了。”他认真的样子真的像是吃撑了,“下次掌握好份量,不要浪费食物。” 骗鬼,她又不是第一次煮他的饭,该用的份量多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明明就是他自己胃口不好吃不完,还借口说她手抖煮多了让她吃他的剩菜。她很矛盾,明知道这男人的行为是种变相的剩倾销,可她还真没胆子梗着脖子和他说:姐不爱吃剩菜。 她只得伸出手指勾有些不甘不愿地把碟子勾近一些,用筷子在里面戳来戳去,很是挑剔的样子。眼看那双痞性十足的筷子都快把可怜的豆皮金针菇戳到走光了,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怎么,怕有口水?” 她的手僵了僵,太阳穴地某处神经止不住地抽跳了起来。光滑如镜的桌面上映出他的倒影,她2.0的视力清楚地看到他嘴边含着的戏谑凝聚出一漩小小的笑涡。真是奇怪,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发现他脸上有个小笑涡……看起来还蛮可爱的,不过那表情就真是可恶了,分明是想看她出糗。 如果是在前一阵子或许他的诡计能得逞——她极有可能会被噎住或是面红耳赤。但是在经历了几次贴身大雷后,她的抗雷能力和反应神经已经迅速地成熟起来,不但能抗雷,还能反雷。 于是,她仰起头来,笑靥如花, “你的口水,姐又不是没尝过。”—— 作者有话要说:==,妖孽的剩菜不是谁都能吃得到的,想要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剩。 金主表示对付妖孽的雷已经完全无压力了,没什么决窍,只要比他更雷就行了。 这种搪瓷盆,MO家有个缩小版的,装半锅子牛肉汤完全不是问题! 见盆震惊的金主: 太瞎了,这怎么可能是碗? 被口水雷给囧倒的妖孽: …………   有只纸虎   很小的时候她便常听奶奶说故事,记得曾听过一个故事是说森林里有一天来了一只老虎,可怕的样子吓得小动物们都不敢上前,甚至多看两眼也不敢。突然有一天呢下了大雨,哗啦啦的一阵浇下来,结果威风凛凛的老虎一下子就软塌了。小动物上去围观时才发现这原来是只纸老虎!   这个故事让年幼的她明白,被表相所欺骗只会让自己越发的怯懦胆小。而在十数年后的今天,当她重新想起这个故事时,便很自然地将那只被雨水泡到软塌的纸老虎和单衍修联系起来——他们实在太像了。   倒不是说单衍修是只一动不动的纸老虎,在他们初识的时候那男人的凶悍着实是让她心生恐惧,直到现在还留有余悸。她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原来刻划分明的界线开始慢慢地模糊起来。   他的需索是凌厉而又克制的,情绪举止收放自如,总是能停顿在他想要的地方,哪怕很想要,可也决不再进一步。她曾经认定这个男人身上有种近乎病态的隐忍,一直用坚韧的意志力在削磨着自己的基本欲求。她觉得这样的人是可以冷静客观甚至是冷酷决然地旁观着一切,看尽生死悲欢而从不干涉参与其中——他之前的表现也确实是如此。   所有的转变似乎就是从医院开始的,不,可以往前推一推,或许是在她压抑得受不了踢打他的时候开始的。当时她依然以为他是一只老虎,只想着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可从没想到过这只老虎是纸做的。当然,基于这只老虎软化的时间来看,更可能是硬纸板或是瓦愣纸箱做的——总归是比纸结实一点的东西就是了。   妖孽不是不可战胜的,只是她一直用错了方法。   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将自己摆在受害受压迫的一方,有过不遗余力的奋起反抗,不管明的还是暗的,从来都是与他硬碰硬的来。期间也曾学乖了,懂得装小绵羊了,可一味的装乖扮柔顺也只是哄得了他一时,她那点小心思从来都被他牢牢地捏在手里逃脱不得。她总觉得自己是只道行不到位的悟空,被他这冷面黑心的如来给捏得死死得。   但是直到昨天,在那一句猥琐厚脸至极的玩笑话之后,她竟然看到那妖孽的脸慢慢地慢慢地涨红,到后来甚至连耳根都红透了。   雅晓在单妖孽顶着蕃茄脑袋气极摔门离去的那个夜晚抱着被子团在床上想了一个晚上,从疑惑不解到霍然开朗,从怅然若失到鸡血连连,原来妖孽不吃软不吃硬却是会吃瘪,天不怕地不怕地只怕被调戏!也不能怪她悟得晚,老人家一直说,这人软硬不吃便是无计可施,而且从她来这里开始那妖孽就和她同床而眠并且时不时还表现得很兽性,有好几次她都以为会擦枪走火(话说,这也是乃们期待的吧口胡!给姐等着!~),在这种前提下谁会想到他怕调戏啊?   妖孽被调戏气得一夜未归,她也在客房捂嘴吃吃地傻笑了一夜。次日一早照镜子里脸上却没有熬夜人的疲态,因为精神太过于愉悦了。但是黑眼圈还是无可避免的框在眼睛上,这倒也不怕,冰俩个勺子贴一贴就成。   从冰箱里翻出吐司面包切片微烘再抹上自制的草莓酱就着大麦茶便是健康一天的开始,她一手茶一手面包地慢踱到阳台深呼吸一口,趴在阳台的玻璃围栏上,踩着拖鞋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她心里默默得祈祷着那颗蕃茄脑袋的茄红素的释放能持久些,好让她的好心情可以持续得更久。   多美好的早晨啊,有好茶,有香喷喷的面包,酸甜可口的自制草莓酱,还有清新的空气,还有……楼下健壮的肌肉男。   自从上次偷看肌肉男被单衍修发现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她一走到阳台边上,不管单衍修在干什么——看电视也好,看杂志也好甚至是在书房做事也好,总是能抓到她即将越界的那刻扫来一道骇人目光。她当时内外皆弱,被他的无敌目光扫视得犹如蜂巢蛋糕。   今天恰逢她心情好,单衍修也不在,她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让眼睛痛快吃冰淇淋。   雅晓将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目光毒辣地扫下对面楼下正在做扩胸运动的肌肉男。早上的光线老好的,肌肉男也很配合地站到了靠近她这边的方向,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剃着板寸头的肌肉男是标准的宽肩窄腰,她啜了口茶,目光含蓄却全方位地扫过对方的臀部和腿肌,啧,绷得可真够紧的……   就在她起劲地欣赏着肌肉之际,却隐约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还杂夹着含混不清地怒骂。她怔了怔,楼下住的不是季风么?她赶紧放下面包和茶扒着栏杆努力伸长脑袋往外看,可在这个角度,她只有长得长颈鹿的脑袋才能看清楼下的局势。她张嘴想叫季风,可碍于楼高声音传递实在是有限。她灵机一动,赶紧回头去看肌肉男,他处的位子与季风的阳台是一个水平的,应该可以看到发生了什么。   果然,肌肉男此时已经停下扩胸了动作,开始扩起眼睛来而且有越扩越大之势。看着肌肉男把眼睛扩到极限后,又开始扩起了嘴巴,像是被惊吓过了头。雅晓在几番引他不注意的情况下忍不住一跺脚,转身就准备下去看看。哪料到门刚打开便见单衍修站在门口,看他悬在半空的手似乎正要按指纹锁。他的面色阴郁,目带血丝。任傻子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妖孽说是会吃人也不为过。她在猝不及防下只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便捂着心口让到一边。怎么搞的,出去时还是新鲜可爱的小蕃茄,回来就变成火爆又惨绿的老泡椒了?她警惕地看着他,他也很凶地瞪了回来。她自觉不妙,手下意识地往后掐着门板上凹凸起伏的花纹,指甲亦不自觉在刮擦着。   “你要去哪里?”在恶狠狠地瞪了她许久后,他阴森森地开口。   她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干巴巴地应道,“给,给你开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靠调戏他而躲过一劫吗?   “撒谎。”他咄咄逼近,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冰冷而生硬,“你想跑,是不是!”他的力道很大,掐得她整张脸都疼了。她突然想起来他曾经说过的他哪儿也不会让她去,马上反应过来,“我没想跑,我只是,只是想打开门用穿堂风清新一下空气……”   “撒谎撒谎。”他的声音越发逼仄,俨然有几分的气急败坏。   “没撒谎没撒谎!”她越是心虚嚷得越大声,下颚传来的痛楚抵不上心头的恐惧。身体被他一个用力掼压在门上,门板因为重压而弹在墙上,门板上的雕花硌得她的背生疼。他的手从她的下颚移到了脖颈处,慢慢地收紧。   他失控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可是很快的脖子上的束缚却缓缓地松开来。感觉到他手上冰冷正慢慢地褪去,可他的脸却离得她那么近,近到纤毫毕露,近到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蒙蒙的一片水雾,像是砚台上冻住了霜结出了细小的冰花,晶莹却模糊,可依然会闪烁着结晶体特有的光亮,并且将投射而来的光线一并地集中反射,反射出来的光芒是锐利而刺目的,从她眼里扎进去,一直扎到心里,尔后一举贯穿。   她忘了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唇舌交缠的,只知道他的索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如同一个饥饿至极的人在饕餮着美食飨宴。从镀着玫瑰金色的门框后她能清楚地看着他背部往上微拱起,完全是一只猛禽在发动致命进攻前的姿势。他的手指深深地埋入她的发间,力度透骨地禁锢着她不得动弹。他似乎完全丧失了对于情绪和行为的控制,近乎贪婪地啃啮着自己的猎物。很快她便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唇上也是火辣辣地痛,很明显是被他咬破了。如果不是尚存着一丝理智,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被他活活地吞掉。而到了这份上他还是没有一点放松,依然强悍又毫无节制地索取着。她忍无可忍之下反咬了他一口,这一口咬得狠,几乎是在一瞬间她满嘴都是咸腥的铁锈味道。他终于松开她,急促的呼吸渐渐被抚平,只是嘴角明显的血痕混合着唾液浅浅地抹开一道,有种诡异的美感。   分不清是他在颤抖还得自己在颤抖,她能听见雕花大门上方的弹簧发出几声压抑的吱吱声。他离她很近,气息的交缠在所难免,身体上的接触也更为直截了当,加上那添乱地嘎嘎吱吱的声音……好在隔壁没有住人,要不然但凡有人走过路过,只消看上一眼或是听上几秒就很容易地联想出一连串必须打上三重马赛克的猥琐场景。   “你要去哪里?”他贴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我想下楼啊——嗷嗷……”好痛,耳朵要掉了,她痛得大叫,“我要去看邻居,看季风!”   明显能听到磨牙的声音,“然后呢,跑吗?”   她咝咝地倒吸着冷气,被他咬破的舌吸肿的嘴巴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火气也跟上来了,“跑跑跑,跑你妹!把相片和底片还我我就跑!”麻痹地,她要跑的话早就跑了,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供她跑路来着。再说了,就算她想逃,她再蠢也不会挑在大白天跑路。   “你做梦,”他总算放开她,尖齿犹上下相对地对磨了几下,颇有些示威的意思。他的脸此时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模样,眼里也一片清明,仿佛先前她所看到全是海市蜃楼一般。   她也顾不上辩解,捂着耳朵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道,“耳朵要咬掉了!”五官被他摧残了两处,磨损率更高达70%。   “不听话的耳朵留着干什么?”   她气极便要嚷嚷,却听着阳台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她惊得跳起来,脱口而出,“季风!”立刻冲了过去,他蹙起眉稍加迟疑后也跟着过去。到了阳台上,两个人难得动作一致地趴到阳台边上俯首往下看——   依然是看不到楼下的场景,但是楼下对面的场景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雅晓只瞄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炸——我勒个去的,肌肉男居然被攻倒在地了!   攻他的不是别人,却是……井言?!   妖孽醉酒   井言满面凶狠地扑压在肌肉男身上,拳头干脆利落地起落,一拳一拳很是生猛。而每一拳就像是经过精确计算似地落在肌肉男的头面部,出拳的力道与下力点都毫无偏差,全集中在要紧处。即使隔着一定距离,雅晓都能听得到骨肉间相碰撞的声音和肌肉男嗷嗷讨饶求救的声音。   “靠,太没用了。”她喃喃着,“白长一身的肌肉有个毛用啊,就看看还行。居然被个小孩子打成这样。”旁边的男人耳朵动了动,从善如流地撩起眼角掼给她一颗白眼。   很快肌肉男被打得像团软烂的面条,一身铜色的肌肉此时也像扁了的气球一样黯淡了下去。雅晓虽然怒其不争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此时很是不忍地扭过头去,喃喃地,“太狠了太狠了,就算是拖欠房租也不用打这么狠啊!”她想着或许这姐弟俩都是靠房租过活的,想着季风上次不过两个月房租没收到就饿得和干尸一样,这再加上一个正处在青春发育期的弟弟,肯定是吃得更多用得更多。再加上孤姐寡弟的极有可能被人欺负,被人刻意拖欠房租。这么一样,雅晓却也不太同情肌肉男了。但是转念想要是把外强中干的肌肉男打伤了,岂不是还要赔医药费,她忍不住张口刚要吼着提醒井言,冷不丁得听着井言的咆哮声从楼下传来,如雷贯耳,   “草泥马的,一天到晚炼炼炼炼你妹啊!有肌肉了不起啊,还扩胸缩腹还下蹲扎马玩什么肌肉诱惑啊!麻痹的,老子没肌肉一样能把你打得烂泥!……我擦……还穿紧身衣抹护肤油……把屁股包紧得和出炉的寿桃包一样TMD想勾引谁啊你丫的!”   斯文俊秀气质阳光的少年嘴里吐出一长串不雅的言词,其猥琐下流的程度极大地震撼了杨雅晓先前的认知。但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将她已经震惊到有些碎裂的神经彻底地敲碎——井言竟然一脚将肌肉男踢翻,然后……他开始动手剥肌肉男的紧身裤。   雅晓此时的嘴巴装下自己的拳头已经是毫无难度了,她只恨自己的心脏承受力太弱且肝火过盛,因为她发觉自己的鼻子开始发痒发烫,恐怕是要流出什么有颜色的东西来了。但即使是如此她还是很勇敢地睁着眼,誓要将这场八卦围观到底!   楼下,井言小弟弟也丝毫不含糊,动作熟练地将打算手脚并用爬走的肌肉男先生往后一拖。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纤细瘦弱的身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拖得肌肉男的脸上是绝望又内牛。她眼见肌肉男张着嘴嚎了几声,赶紧抓住机会把脑袋伸出,耳朵拔得老长,终于听见几句关键片断,“……是你姐先偷看我洗澡……我对那种干巴巴的宅女才没……”   偷看洗澡?!   季风偷看肌肉男洗澡?!   雅晓被这个超级八卦震撼得四分五裂,喉咙里不自觉地发现一声,“呃啊!”她抓着阳台栏杆的手指泛白,更努力地探出头打算再听肌肉男说些什么,但天不遂人愿,许是肌肉男说了什么刺激到了井言,只见井言清雅俊秀的脸蛋瞬间黑沉了下来,脸上闪现出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阴狠毒辣,他轻轻地跳起来用膝盖顶住倒霉肌肉男的后背,将右手手掌蜷起后弓起手腕,极快地在其后颈下方敲了一下。方才还有余力挣扎的肌肉男此时完全就像是死过去一样,趴在地上再不能动弹。虽然这一场打斗从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但那少年的雷霆手段和近乎冷血的杀招还是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惊肉跳之余不禁哑声问身边人,“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死不了人。”单衍修冷冷地说道,少年暴戾地动作全数落在他眼底,那近乎致命的一击和躁进冲动的攻击方式是那么地眼熟,眼熟到他的手指也无意识地抽弹了几下,“没什么好看的,进去。”   她这才注意到他变得冷厉的神色,心中的疑惑更甚,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关上阳台的落地窗,又拉上了窗帘。骤然变暗的光线让她一下子看不见他的脸,模糊糊得只看到他一边扯着领扯一边往酒柜的方向走去。她觉得脑袋有些晕,一方面是因为光线的强烈变化,一方面也是因为一大早的就碰上这么多的事有些消化不能。   酒柜位于客厅的左侧,原木色的储酒格子里存放着不少的酒。不同的地区和品牌,唯一相同的是全都原封不动。她当时只觉得这男人真是臭显摆的,明明不喝酒还搞个什么酒柜子,奢侈又浪费。   他半倚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姿势松散。原本烫浆笔挺的衬衫袖口已经卷到手臂中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过来。”   他在暗处发出了邀请,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喉咙一阵地发紧,有些抵触地回应道,“我不喝酒的。”   “你会喝。”   是呃,他们的初遇是在夜店里。再说了,怎么看她也不是那种喝两杯就倒的人。她的肩膀一下垮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走了过去,像只泄气皮球一样坐到他面前。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一只空着的酒杯往中间推了推。酒水从细窄的瓶口缓缓倒入矮墩墩的玻璃杯里,潺潺有声。暗金色的酒液在杯里漾了几漾后慢慢地平伏下来,像一块完美的膏脂琥珀静静地凝在杯里。他的拇指在瓶口转了一圈,酒瓶在半空中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在旁边,不容拒绝地,“试试。”   她低着头嘟哝着,“我戒酒了。”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从她唇上滑过、没入。指腹抵着她的舌尖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才撤出。微微的辛辣味道瞬间侵袭了她的味蕾,可她却闻得到一股清冷甘冽的香气,像是堆积在厚厚松针上的雪的气味。   “怎么样?”   她舔舔有些干涩的唇,死也不承认被他勾起了酒瘾,“太烈了,大早上喝的伤胃。”见他脸上表情淡淡地竟然有些失望的样子,她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要不要我弄点东西给你垫一下肚子,煎蛋行不行?”   他看了看她,摇头。   她这才记起他是不吃鸡蛋和牛奶之类的东西的,见他已经一仰脖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不由有些悻悻然。感觉像是把一捧好心埋进了狗屎堆里,那狗还管狗屎里多刨了两腿。   虽然不清楚他的酒量如何,但她看得出他的精神是不太好的,在饮完一瓶的烈酒后走路竟然有些摇晃的样子。她发誓在他拖着步伐走进卧室时差一点撞了上门框,她是咬着舌头才忍住没叫出声来。他扶着门框稳了稳,背部隐约看得出紧张的肌肉轮廓,如同他今天的情绪,压抑阴郁,躁动不安。   她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你紧张我吗?”他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问道。   她一时语塞,知道有些人喝醉了酒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口齿清晰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虽然条理分明,但依然是醉话——就像眼前的单衍修,现在就睁着眼睛说醉话。   “你喝醉了。”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她总结道。   同样的,被认定醉酒的男人很干脆地给出千篇一律的反驳,“我没醉。”   “通常人说我没醉的时候就是醉了。”   他顿了顿,湿润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那我醉了。”   “你的确醉了。”她点头。   他拧起眉毛,弓起手指敲着门框咚咚响,“胡说八道。”说没醉是醉了,说醉了也是醉了,什么鬼逻辑。   和醉了酒的人争执其实是件蠢事,她很快便妥协了,“好吧,你没醉,赶紧去休息吧。”   “我没醉为什么要去休息?”   她噎了噎,险些没吐血,“好好,那不休息,你就站着好了。”转身去收拾酒瓶和酒杯,收拾完后又将窗帘和落地窗拉开透气。外面此时已经是阳光灿烂,她往下看了看,肌肉男和井言已经不在了,楼下一片寂静。   于是,肌肉男还活着吗?   她的八卦之火尚未熄灭,RP是轰轰地往外冒。正打算偷溜下楼去探个究竟,未料扭头却看见单衍修竟然还半闭着眼倚在卧室的门边,身体依然是摇摇晃晃的。   “你干嘛不进卧室啊?”   “你不是让我站着吗?”   完蛋了,这不止是醉到脑袋不清醒,连人格都醉得分裂了。雅晓大着胆子上前戳戳他的肩膀,“嗳,那现在我让你你进去睡觉好不好?到床上去睡。”   “好。”   见他乖乖转身进去了躺下了,她才过去替他盖好毯子退了出来。想想有些不放心,又进去把床头灯拧亮。他想来是醉得厉害了,手抬起半遮着眼很是疲累的样子。就着灯光她这才看见他的手心里有一道半长不短的血痕,像是利刃划出来的,伤口并不深,血液也已经凝固了。她没有考虑太久,转到储物间拿了小药箱出来,药箱里放的多是口服类药物,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小包棉签与半瓶药用酒精。简单的清洗消毒了伤口,没有外敷用的药粉药膏也没有见惯的邦迪。只好将止痛片磨碎了敷在上面,管它有没有用。   在这过程中他依然是沉沉地睡着,呼吸细密而均匀。这个男人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放松,眉峰习惯性地拢聚起来,仿佛睡眠也是件不太痛快的事。她不自觉地抬手虚敷在他眼上,掌心正对着他的眉心,慢慢地贴合上。   她不喜欢他的眼睛,太犀利尖锐,这让她从来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掩饰些什么。在某些时候他从不掩饰锋芒,他看透世故却不圆滑,行事从容却总是带着刚硬和强势,她觉得他几乎就是个从不懂得退让的人。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块切割方正的石头,有着绝不妥协的棱角。   她觉得自己最近的心思有些乱,像是一团没有头绪的毛线球似地满地打滚绕圈。有时会觉得很烦燥,如同上学的时候某天睡到半夜突然醒来想起一道很难的数学题目,便这么一直思考着直到天亮。她隐约感到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有种未知的东西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袭着她的理智,时不时搅乱她的思绪,甚至会影响她的判断,让她做出一些莫名奇妙的举动来。就好似刚才问他要不要吃煎蛋,没事找事地替他上药。其实这些她可以不必去做,他也从没要求她做过,显然是她鸡婆了。莫非真是因为长期被他压迫,就这么被驯养习惯了自发自觉地当M吗?   不,应该不是。   正当她心潮翻搅之际,熟睡中的男人突然翻了个身,手臂自然地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线——   “啪!”   平白挨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让她当场呆愣了几秒,旋即腾一下站了起来。如果单衍修是爬行动物类,那他现在会是只刺猬。如果他是鱼类,那现在便会是条胀气的河豚。但,或许茹素的妖孽会更喜欢板栗或是红毛丹这样的形容吧。总之熟睡中的单衍修是被雅晓的目光给扎得一身是洞,她气得发抖可又无处纾解,四下张望了一下,伸手捞过一颗大枕头砸在他脸上,   “王八蛋!”   刚才就不该给他上药,让他就这么破伤风死了算了!   一盒黄瓜   把土豆削干净切成小块煮熟后捞起晾凉,用勺子压成泥后分成两份;一份用滤勺滤出,准备做冷汤。冷汤原来是要放牛奶的,她改了方子加入蕃茄炖汁慢慢地搅开来。味道闻起来还可以,她舔了舔调味勺子,唔,好像酸了一点,凑和凑和啦。另一份的土豆泥是加入面粉、红萝卜丝和洋葱末做成饼下锅煎,煎之前她还撒了把蒜末进去爆香。   “今天就是这些了,”她主食和汤分好小份各自摆好,“送货公司的打电话来说送货员半路上出事骨折了,人安排不过来。冰箱里就剩土豆和一点零碎了,将就一下吧。”   “你脸怎么了?”他看着她,“被烫了?”   她抬起眼皮甩给他一个白眼,“你打的,忘了?”   他脸上难得地浮现出诧异的表情,“胡说八道。”   她把筷子啪一声压在桌面了,怒气冲冲地,“你如果还没醒酒的话就再给我滚去冲个澡。”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没醉。”   她一口气堵在喉头,上不上下不下,过了老半天才抖着唇说道,“是,是,你没醉,你大爷的没醉。”   “杨雅晓!”   “干嘛!”她现在和点着的炮仗没什么两样,蹬蹬蹬地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你把手抬起来。”   他皱眉,十指交握得紧紧地,“干什么?”   “配掌印啊!”她火气十足,“你不是不信吗?对比一下就直观多了吧!”   “……”   “酒品差就不要喝酒,喝醉了就要乖乖上床休息,休息不安份了不说还动手打人。打就打了吧,我也没那么小气和一个醉得不清醒的人计较。可你丫的打了还不承认,这行吗?”除了先前几次和他起冲突之外她很少和他这么大声说话,这次显然是气坏了,“你这是人品问题!严重的!”   在她用吼的强调出他的人品问题后,两人间出现了一段不短的沉默。她看着他的表情从初起的惊愕慢慢地转为平静,到了最后甚至变得柔和。她开始期待着在他眼中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愧疚和歉意,但——   “对不起。”他说道,“昨天失态了,我很抱歉。”   料不到他道歉得这么干脆利落,她愣了好了会儿才把他那句对不起给消化掉。唉,知道人品丢了还能懂得拣回来也是好的。   “脸要不要敷一下?”   “不……不用了,”她见他难得的诚恳态度,感觉有些虚不受补,但脑子却还是转得快,“倒不如你换个方式补偿我一下?”   “想吃肉。”他一语戳破她的小心思,“现在?”   她倒是想现在吃呢,问题是没原料来着。看他的表情像是会同意的样子,便鼓足胆子,“今晚好吗?下午我出去买点东西,就去附近的超市。”   他点点头,“补偿一顿。”   她原来想说拗上两三顿的,但看他答应的这么干脆也不好再得寸进尺。心花怒放地吃完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采购,未料到那男人居然粘在她后面跟着穿起了鞋子。   “喂喂,你干嘛?”   “去超市。”   她当然不会乐意他跟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会买太多的……”TNND,不让他跟去也不需要用这种吃人一样的眼神看她吧。她乖乖地闭起嘴,愤愤地套着鞋子,心里暗咒着他走路扭到脚。   超市离他的住所并不远,上次她来买东西的时候是用走的,只不过那次时间比较紧迫所以她差不多是小跑着。这次有他跟着时间当然充裕了许多,她刻意放慢脚步,享受这难得的午后时光。当然,如果他不跟在后面那就更完美了。   可能是因为早上下过雨的关系,天空有些灰蒙蒙的。这时的天气已经蛮冷了,她穿着从家里带来的运动装,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有几个月没去理发店了,现在除了发尾还有些卷曲,压根看不出烫过的痕迹。   他走在她前面,与她拉开些。从背后看去他的身材挺拔,步伐坚定,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她觉得这男人像是连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似的,不管她走快走慢,他总能准确地和她保持着两步左右的距离。   果然这男人跟她出来是怕她跑了吧。   她脸上多了几丝阴郁,嘴角边也浮起了略带自嘲的笑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站着,不动。他果然转过身来看她,目光带着质询。她扭过头,双眼盯着马路一言不发。两个人之间的诡异距离与莫名奇妙的停顿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她心里默数着马路上开过去的车刚到两位数时,他往后朝她伸出了手。   在他伸手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勾动了一下。人们都说人的行动快于思想是因为人是感官的动物,中枢神经和遍布全身的神经末梢在危急时刻会凭着本能做出条件反躲射,根本不需要大脑的指挥。在那一刻她的手是想抬起来迎合上的,这点她很清楚,但是理智却后发而制,于是她的手臂最后只是很轻地摆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像是在回避。   对于她的回避,他却是脸色未变,甚至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反而退了一步到她身边,很是从容地将她的手牵起。她吃惊之余竟然忘了反应,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前行。他的手比起他的脸来得温暖许多,宽大而厚实 。掌心下凹的部分有些粗糙,没有一点湿迹,很干燥。   此时她的外表还是完整的,甚至看起来有些无动于衷,但是内里早就被震撼得四分五裂,一地零碎。   这天恰好是周末,超市里又正好搞活动,所以人非常地多。看着黑压压的人山人海,她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抬头看看超市悬挂的节庆招牌不由恍然,“我说嘛,中秋快到了呢。”   “这间人很多,”他蹙着眉,“很吵。”   “拜托,周末加过节啊哪间超市人不多啊,”她生怕他反悔,反客为主地拖着他往人群里挤,“赶紧买了就走呗。”   他依然是皱着眉,可也没有甩开她,任由她拖着自己杀入人头攒动的购物大军中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生鲜柜与时令水果柜。这间店规模大,品种多,货源充足又新鲜,即使今天人多到快挤爆了收银台也还是有源源不绝的生鲜食品供上。她很快就挑好了自己想要的食物,又买了些蔬菜水果。全程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挑拣动作,没有说话也没有主动帮她拿东西。   他的表情从进入超市开始就变冷,甚至有些寡情淡薄的模样。她想他许是讨厌人多的地方,也有可能是他一个人独居惯了少出来走动,所以对于热闹的人群和陌生的面孔多有排斥。这么一想,她现在的生活也的确很有离群索居的味道。   她见他在水果柜边端详了许久才拿起一盒红乎乎的水果,便自觉地凑了上去,“你要买这个吗?”   他看了她一眼,“你喜欢?”   “喜欢啊,这种小盆杮很甜很好吃的。”她很喜欢排列得整齐饱满的水果,看起来格外精神,也会让人食欲大振,“来一盒?”见他没有明确地表示意见,她便当他是默认了,反正是水果他也可以吃的嘛。   在人多的时候逛超市总是一个固定的难题需要克服,那就是买单。在采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很直接地要求他去帮忙排队,“我还有些调味品要买,你先去排队,等排到了我直接过来买单,可以省时间的。”   显然他并不愿意当排队机,“时间多的是。”   “有再多的时间也不能随便浪费,”她有些生气,“既然两个人出来了就得把组合优势合理地分配利用,提高效率!你看看吧,要么你去买调味品我去排队,要么我去买调味品你去排队。”   “一起去买,一起排队。”   她翻了个白眼,挫败感袭来,一阵无力。   这混蛋还是怕她跑了吧口胡!   虽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买好调味品出来,雅晓只往收银台张望了一眼便觉得浑身脱力,这队都排得打结了。她颇为怨念地瞪了男人一眼,要是他刚才去排队的话怎么说也应该往前挪上十几二十几位了。但事已经至此,抱怨神马的已经没用了,她歪着脑袋瞅着男人,“嗳,我们分开排队吧。3号和5号人看起来差不多,我们一人排一边,谁先排到就叫对方,好不好?”   这次他倒没反对,她趁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包装好的小黄瓜,见他眼里流露出一丝困惑,便很自然地说道,“不要空着手,不然别人拿眼刀戳死你的。”   单衍修目测了一下自己所排的3号通道,前面有二十七个人,而5号通道则是二十四个人。但是5号通道的人多是推推车,而且里面的东西很多,因为结账里会耗费许久时间。相比起来3号通道的人则多是提着手提篮,相应地东西少了许多,估计他会比她提前排到。就在他心算着大概需要多少分钟自己才能排到前十位时,后面传来几声小小的嘀咕,“啧,第一次看到有人来超市只买一盒黄瓜的,还是迷你型的。”“哎,为了一盒黄瓜排那么久的队真是够有时间的。”“他家只缺黄瓜吗?还是缺钱?”   单衍修往后看了一眼,后面是一对很年轻的情侣,推着一车杂七杂八的零嘴饮料。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那种闲不下来没事也能捣腾出一点事的人,现在趁着排队有闲有时间便四处张望着找点什么闲事过过嘴瘾。应该说这样的人在生活里并不少见,他们说的也多是无聊的闲言碎语,平常人听听也就算了。但是对于单衍修来说,他确实是感到了不快。他原本就极少出现在热闹的地方,就连参与排队这种大众化的群体有组织有纪律的行为都是第一次了,就这么珍贵的第一次经历却遇上了这么嘴闲又没口德的人,如果让那女人来评论的话大约她会说是因为他人品不好吧。   但他不快归不快,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更没有落实成一记具有杀伤力的眼刀。他仅仅是耸了耸肩,像是抖落一只让人见之生厌的虫子一样将那些没有教养的背后闲言直接抖在了地上。   果然,3号通道的收银速度比5号快了许多,就在他面前还排了四个人的时候,隔壁5号通道的还尚余十来个人。他往后望了望,见她正低着头清点着推车里的物品,长长的马尾软软地垂在一侧掩去了大半的脸庞,只看得到她的唇翕动着念念有词。   他正要开口叫她,冷不防身后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朋友,能不能让我们先买下单,我们赶时间哎。”   他根本就懒得回应。   后面的人犹不死心,“大不了你的黄瓜和我们一起买单,我们付钱嘛。拜托啦,我们真的赶时间……”   “这世道谁不赶时间啊?谁嫌时间多来着?”她的声音和推车一起过来了,“不过要是你们连这里的一起结了账,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们加个塞。”   那对小情侣看了眼那满满的一推车,脸色乍变之下再不敢言语。   她很自然抬起手臂拱拱他,借着身体挡住身后人的目光,低声道,“嗳,这一半是你的,这一半是我的。我不占你便宜,分开来结账吧。”   一抹极淡的笑意浮在他脸上,“没有必要。”   意思就是今晚这餐他请客了?   她心下正欢喜,冷不防他抬手撩过她的马尾,她下意识地避了一下,可人已经被他带了过去。他的手环过她的腰搭在推车的把手上将她圈住,这个姿势很亲密,颇有些独占的意味。她因为他这个突然的举动而手脚僵硬,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对了。   身后又传来窃窃私语声,她更加不自在了,可要是她用力挣扎了那不是更抓人眼球?她大囧之际眼角突然扫到收银台边上摆放的几排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糖果,于是故意大声说道,“哎,我去拿一点东西。”说着趁势扭着身子脱离他的魔爪,也不细看地从架子上抓起几盒捏在手里,不忘扭头问他,“你要吗?”单衍修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和她捏在手里的盒子里来回扫了不下三遍后才问道,“你喜欢草莓味的?”   “是啊,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她顺手把糖果扔到推车里。   “……”他的停顿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都可以。”   都可以?这个挑剔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和了?她狐疑地看着他,见他的目光与自己撞上后颇为不自在地挪到别处,更觉得奇怪。但到了结账的时候她很快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了,刚才她扔进推车的哪是什么糖果,人家分明是血统纯正的进口塑胶小雨伞么!   大错已经铸且无力回天了~   她内牛满面地看着收银员扫着条形码,一盒、两盒、三盒……TMD她手怎么这么贱,居然拿了有五盒那么多!口味倒是统一的草莓味并且都是超值经济装。(就是便宜量又足……= =|||金主,这下MO帮不了你了)   不对,现在不是操心口味的问题,问题是这么多得用到什么时候?不对,也不是操心这个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管谁用啊!还是不对,这玩艺儿管谁都不能用!   收银员的速度很快,结账的单了打了老长一张。她额冒冷汗地看了眼正在刷卡结账的男人,见他一手捏着笔签字另一手却捏着草莓味,很认真的样子在看说明。   TT口TT   瀑布泪…… 一双柚子 从那几盒进口草莓味买回来后她的精神压力倍增,人也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别的不说,光是房间就搬了好几次。 原来上次她住院回来后开始睡客房,他睡主卧,两人心照不宣地恪守着楚河汉界。从超市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自客房收拾东西搬去隔壁的小书房睡,小书房只有他平常用的书房的一半面积,离主卧远一些。结果第二天他就搬去客卧睡,又与她一墙之隔。她的神经表示虚不受力,在经过两个无眠的夜晚后神情憔悴地从小书房搬去再过一间的茶室睡。睡了一晚后起来,正要神清气爽地伸懒腰,却发现他很神奇地从又只与她一墙之隔的小书房出来。她错愕之余只能冲回房间乒乒乓乓地卷好铺盖又从茶室搬到储藏间隔壁的迷你小间里。这个小间的原来设计是做佣人房的,一边挨着厨房一边是储藏间,外面有个迷你工作小阳台。储藏间里放的东西很多,只能站下两个人。迷你小阳台上放着洗衣机已经占去了半隔江山,而墙外呢,嘿嘿,墙外连空调机位都没有。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是三面环山,所谓兵家说的可攻可守的致胜之地。 她就不信了,除非他是壁挂忍者,否则他明天早上绝不可能从她隔壁走出来! 果然次日他脸色臭臭地从主卧室出来。 小间作战成功了!她心花怒放之下大早上连喝了两大杯豆浆,一大碗稀饭还有一打迷你豆沙包,与之相比的是妖孽的胃口退步了许多,只喝了一杯的豆浆,豆沙包一个也没吃。 她看在眼里,爽在心底。她这个人有个什么心事多是掩不住的,而且她也有个怪癖,但凡有个高兴事儿就喜欢没事找事地干活。看着今天太阳不错便把行李袋里所有的衣服全翻出来搬到小阳台呱啦呱啦洗了一通。散发着柠檬洗衣粉香味的衣服一件件地挂满了小阳台,看起来很有成就感。 她叼着地瓜干捶着酸疼的手臂满心欣慰,在这一刻,作为劳动人民的杨雅晓感到即光荣又满足。但到了晚上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她可攻可守的兵家胜地进水了。原来那小阳台和她的房间相连,她在洗衣服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小阳台的地漏是半堵塞的状态,洗衣机排水不畅导致来不及排出的水渗透到地板下面,经过一个下午的浸泡,到了晚上地板缝间便渗出水来。值得庆幸的是小房间外面是厨房,所以渗水没有渗到客厅去。 她欲哭无泪。但错误已经犯了,她只得硬着头发和他报告了大概情况,很诚恳地承认了错误。他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右手食指很有节奏地点在沙发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办呢?” “可不可以叫物业来处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费用的话我来出。”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下巴微抬,“我问你今晚睡哪里?” 她整个人都黑线了,“我今晚,今晚……” “睡哪里?” “小书房。” “为什么不回主卧?”他坐正身姿,嘴角微微撩起,“你不是喜欢草莓味的么?” “拜托,”她抬手掩面,声音都软塌了,“都说了是拿错。”她哀怨的目光从手指缝里透出来,“别提那事了。” 他终是笑了,站起来将她双手从脸上拔开,“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搬房间。” 她顿了顿,嘀咕着,“你不也一直搬么?”还一路地追过来。 “这是我的房子,我爱睡哪儿睡哪儿。”他一指头戳上她脑门。“你,没有权利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这显然是强盗的逻辑,可这逻辑于情于理却又能解释得过去。她张了张嘴,但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僵在那里。此时门外几百年没响过的门铃适时响了起来,她赶紧借口去开门,这才化去了尴尬。 待她进来的时候手上却拎着几包东西,他皱起眉头,问道,“是谁?” “物业公司的来送月饼和柚子。”她抬抬手,“我都忘了今天是中秋了。”住这种高档豪宅真是不错,连送的礼都这么大份又好看。 “你看,这里赏月的位置这么好,不利用真是浪费。”她指着阳台一角放着的木质桌椅,“干脆今晚就弄个赏月宴,怎么样?” “赏月宴?” “是啊,喝茶吃月饼和柚子,”她拍拍精装月饼盒,“有水晶月饼和广式月饼,你可以吃水晶月饼。”广式月饼里有放重油和蛋黄之类的,他根本不碰。 他的目光在月饼盒子上转了转,又转到她脸上,森森一笑,“你是不是忘了做饭了?” ==||| 果然,转移话题什么的都不是办法。她的确是忘做饭了,一下午光搞地板了,啥也管顾不上。“是啊,我忘了。所以今晚要么吃月饼和柚子,要么就饿肚子。”她摊手,“我饿坏了,没力气做饭了。” 对于她的耍赖他没有再说话,默认了她的提议。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大爷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还帮她把储藏间里的小桌子小椅子什么的搬到阳台去。她从月饼盒里翻出配送的茶叶泡上,大月饼切成八个小等分还插上了塑料小签。又拿出两个柚子一边一个摆好。见他净了手出来,便很热情地招呼着,“来,坐这边。” 他见她摆了一桌子的东西,花花绿绿的有模有样,“这就是赏月宴?” “对啊,”她拍拍手,“有茶,月饼,柚子,这就差不多了。以前我奶奶在的时候还会煮点蚕豆,烧香拜拜。” “蚕豆?” “是啊,一般是五香蚕豆,和朋友一起吃,说是吃了不会吵架。”她咬着月饼,“好一点的人家还会赏菊吃蟹什么的。” “花样倒是挺多的。”他低头吹去茶杯中的浮沫喝了一口。 “说的好像没过过中秋似的,”她翻了个白眼,“你该不是月饼也没吃过吧。” “没有。”他放下茶杯,“很奇怪吗?” 她的嘴巴动了动,讪讪地,“也不是很奇怪啦。” “几年前一直在国外,没有过这种节日的习惯,还有这些东西外面也没有。”他声音淡淡地,“像是你说的蚕豆什么的……那东西吃了真的不会吵架?” 她料不到他会问这个,有些结结巴巴的,“这只是一种传统的说法,不能当真的。我小时候年年都和朋友一起吃,架还是照吵不误。”她看他颇为好奇的样子,便试探地问道,“你想吃蚕豆吗?” 他斜睨过来,脸上的似笑非笑,“和谁一起吃?” “呃……和朋友啊,”她心想估计你也没什么朋友,于是补充道,“唔,同事什么的也可以。”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慢慢说道,“我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朋友的人,是么?” 又被看穿了,鸭梨好大! 她赶紧撇过头假装忙着喝茶吃月饼,她有时真是讨厌他,明明可以打哈哈装混过去的场面他非得把话说绝,让人下不来台。这男人如果连工作时也是这种脾性,那连同事也没有该是正常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中秋节你不打电话回家报个平安吗?” “我的手机在你那里。”她低头吃月饼,“好几个月了。” 他看了看她,起身到房间取了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回去。” 手机上面的屏保是自己和好友最后一次参加动漫展时拍下来的,她心思一动,手便不自觉地摸上去。花了几分钟翻查最近的通话纪录和短信后,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蜷起腿来膝盖顶着下巴,一声不吭。 “怎么不打?” 她沉默了一下,答道,“家里没人。” “那就打到他们家去。” 她的脸贴在膝上,眼垂下看着一地灯火,“单先生,你可以管我的人,但你管不了我的事。”在这个时候将气氛弄得僵硬不是她的本意,但她也有她的底限,人攥在他手里她无可奈何。但是她至少得保留着最后的一点私隐,哪怕这些他早已经调查清楚,落于纸上。 她吃完了月饼,准备动手剥柚子。柚子靠手剥很吃力,她先用水果刀在柚子上方的凸起处切了个十字,然后慢慢地往下划拉。柚子皮肥厚又结实,靠近里层的像是棉花一样,手指很容易便陷了进去。 “拿过来。”他的声音和手一齐落了下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将她剥了一半的柚子拿在手上,另只手拎起水果绕出一个漂亮的刀花。这刀子耍得真漂亮,她这话含在嘴里没说出来,见他动作利落地将柚子皮剥好,柚肉切开递了过来。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声地,“谢谢。” “这个呢,”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刀背上做了个往下切的动作,“要不要一起剥了?”她摇头,嚼着柚肉含含糊糊地,“等吃了再剥……放久了……水份会流失的。唔……这柚子好甜哦。” 他剥下柚肉外面的一层白色薄膜,掰了一瓣尝了口,“我这个好酸。” “会吗?”她随手掰了一瓣丢进嘴里,“唔……酸死了。”这男人人品差到连吃个柚子都拿到酸的那瓣。她皱着脸把自己的那瓣分给他,接着把另一个没吃的柚子放在腿上用水果刀在上头划开一个圆洞,探进一根手指拔啊拔的。 “你干什么?” “做柚子灯咯。”她头也没抬地,“这个形状很正,做出来会很漂亮。” “柚子灯。” “和小桔灯一样嘛……”她想起他之前是在国外,便改了口,“你在国外有过过万圣节吧,万圣节有南瓜灯的,这个和那个差不多个意思。” 他见她像个熟悉的手艺人一样,很小心仔细地将柚皮与柚肉分离开慢慢地把柚子肉掏出来。她掏得小心翼翼,花了近二十分钟才把完整的柚肉从有些开裂的开口处掏了出来,她舒了口气,“技术退步了,以前我掏的时候是不会撕开口子的。” “接下来呢?” “把蜡烛放进去啊,”把柚子壳递给他看,“还可以在外面弄点花样什么的。”她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刚才看他亮了一手刀工很是漂亮,不知道他会不会顺着她的杆子往上爬帮她在上面镂几个花。 看来今天妖孽的心情非常地好,很顺意地开始爬杆子,“把刀子给我。” 她大喜过望地递过水果刀,抱着膝盖看他收拾柚子。他用刀子在柚子里转了几转,将柚壳的内层肥层的部分剥去后柚壳一下变得轻巧起来。她目不转晴地看着托在他手里柚壳,忍不住道,“外面雕个什么吧,” 他看看她,眉眼间流转着一抹戏谑,手里刀落戳戳掏掏地,不到一分钟便弄好了。她歪着脑袋看了半天,问道,“这个是什么?” 两个并排的三角,下面一个香蕉状的弯起……神马玩艺儿啊? 他抬手将柚壳倒扣在她头上,微笑,“你说呢?” 她傻乎乎地顶着个柚子壳看他许久,突地跳起来去储藏间翻找出几只小蜡烛跑到阳台。彼时他还在悠闲地翘着脚享用着柚肉,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惬意。 她顾不上别的,把滚在地上的柚壳拿起来,放入蜡烛,点上。 这……这好像……这………… “这是,”她结结巴巴地回头,“这是……” 他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像你吗?” 靠!—— 作者有话要说:金主,人家没提要求,你紧张什么? ==,被这种闷骚的男人盯着也很鸭梨啊。 于是人民群众表示衍哥你想上就上了,何必这么闷骚呢?还是觉得逗弄金主很好玩? 金主,MO答应你了,地点是不会变的,所以乃放心吧~==挖鼻中…… 另通知一下,今天晚上MO公司开培训会,会回家很晚,估计没什么时间码字鸟,所以八成明天会没菜……如果过了吉时没菜那就是没咯,望天,没有存稿的痛苦…… 黑气环绕的金主自危中…… 怎么搞的,人家换房间他也换? 想象……壁挂状态的妖孽…… 点上蜡烛的柚子灯,=v=,喜欢不金主?   郊边旅游   物业检查过小房间的漏水情况后明确表示说需要将地板撬起通风几天,并且要对房屋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雅晓知道房子渗水这种事可大可小,于她来说是希望把事情完满地解决不留后患,但撬地板和管网检查这种事必须由专业人士来做且耗时耗工。这么一来这里务必会进来陌生人并且一呆就是半天,而单衍修最讨厌的就是家里来了外人,平常连送必需品的送货人都是让人放下东西就走。这要来一堆的人在家里又敲又撬叮叮当当的他不发火才怪呢。   原来她以为需要费一番地力气说服他,但没料到她只是提了个开头他便爽快地答应了。雅晓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真的可以吗?”   “可以。”他抬头看她,“听清了吗?”   她点点头,“那我通知物业让他们明天来修吧。”   他没有回答,是默认了。在她打完内线电话报修后听见他在后面响起,“你也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出发。”   “出发?去哪儿?”   “到郊外走走。”   她狐疑地看着他,“短途旅游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平淡。   好好地怎么想起旅游来了?她心里不奇怪是假的,但转念一想便觉得是和维修管网有关系。大约是不想在家里看到陌生人进进出出惹得心烦,索性外出小游几天眼不见心不烦。这么想也解释得过去,她知道这男人一旦做了决定基本上就是雷打不动的,所以很快就按他所说收拾了行李。岂料他一看到行李袋便摇头,“你带太多了。”   “四天三夜要带这些的,”她有些不服气,“这个时候早晚气温变化大,所以衣服得多带点。”   “至少减去一半的重量,”他目测完下结论,“不然你会累死的。”   累?有什么好累的,不是有车子么?她当时还为他的话腹诽不已,但真的到了郊外后,她是彻底地傻眼了。   妖孽的确没骗人,她真的会累死的。   “你说来旅游的,可没说是来登山呐。”她以为会有一个轻松惬意的短途旅程,哪想得到他车子上了高速开了大半天就载她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之前沿途的景色还不错,她贪看美景而没有问他目的地,现在到了这里才惊觉不对。   “我说的是出来走走。” 他从车上取下两个行囊,把较小的那个扔到她面前,“旅游是你自己说的。”   “……那,那也不用来这么原始的地方走走吧,”她抖着手指向前方,“你看看,那里还有个牌子说游人勿入的!”   “说了不是来旅游的,”他递给她一双鞋子,“换上这个。”   她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穿的轻便运动鞋,又看看他手上的那双迷彩军靴,下意识地排斥,“我不要。”那靴子看起来就很重,爬这种没开发过的山肯定很吃力,能轻便就轻便。   他也没多废话,把鞋收了起来,“背好东西,跟着我走。”   她一把拉住他,“嗳嗳,车子停在这里没关系吗?没人看的。”崭新的越野车,放这里风吹雨打的想想都肉痛,而且现在天黑的早,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就算爬得快到半山腰天也黑了,到时候还得摸黑下来。她突然想起来,刚才来的时候沿途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家,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旅店之类的地方,便好奇道,“哎,晚上我们住哪里啊?”   “住山上!”他已经整装待发。   “住山上?”她不由自主地叫起来,“山上有旅馆吗?”   “露营。”   “露营?”她真是吓到了,“乌漆抹黑的还是未开发的荒山,你要在这里露营?你有病啊!”   他跺跺脚,斜睨过来一眼,眉角都挂着嘲讽,“你才有病,起来。”   她索性赖在地上不起来,“不起来!我才不爬这鬼山呢。”他真是想活活累死她。再说了,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爬未开发的荒山不说,黑灯瞎火的还露营,骗她是三岁小孩子不懂事吗?他分明是想找机会吃了她!(挖鼻,终于到这里了。)   “走不走?”他踱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她,“再拖时间就晚了。”   “不走!”她才不上当呢,“我死都不爬。”   “好,那你就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好了。”他转身便走。   她见他走得决绝没有半点犹豫,再四下看看左右真的是荒无人烟,一个人呆在这样的地方很是心惊肉跳。她扛不住害怕,叫道,“喂,喂,你好歹把车钥匙留下来啊。”见他充耳不闻地越走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了,她再也按捺不住地跳起来追上他,死死地拽住,“把车钥匙给我!”   他不耐烦地扬手,银色的车钥匙在空中划出一个极标准的抛物线很快便消失在草丛里。   “钥匙……”这男人真狠到绝了,他也不想想没了钥匙过几天他怎么开车回家?她尚处于震惊中回不了神,蓦地后颈一紧,他的脸顿时便近在咫尺。   “要么在这里等我下来,要么跟我一起上去。”   她恨恨地瞪着他,巴不得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王八蛋!”感觉到他捏着她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她迫不得已离得他更近些,近到她几乎都能看清他的睫毛。   “想好了没有?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   她很想冲他咆哮,说没车又怎么样?姐用走的一样能走出去!但是她很清楚,这个地方她不熟入夜后的情况更是未知。这个男人虽然居心叵测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跟着他走迷路是不太可能,就是得多加提防。不过短短十几秒,她脑子里将所有选择的后路及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滚了一遍,迅速做出了决定。   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才松开手干脆利落地转身,“跟上。”   她咬牙切齿地背起行囊跟在他后面,沿路都是他用匕首砍下的树干枝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她开始尚有力气在心里暗咒他,但到了后面路越来越崎岖难走,她几次险些扭到脚便再不敢分心。一小时后她已经精疲力竭,很想停下休息,哪怕五分钟也好。但看到他在前面开道的背影,再想想那男人嘲讽时的嘴脸,她只能强打着精神撑下去。所谓输人不输阵嘛,哪怕把牙根咬断了她也绝不先开口要求休息。   又走了半个小时,此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每次呼吸都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山上的绿植很多空气也很好,但是经过重负前行,呼吸系统此时已经不堪重负,吐呐的交替已经开始紊乱起来,她在连续的换气不及之下已经开始咳嗽起来。每每咳嗽一声喉咙就像被什么撑开沙子刮过似地火辣辣地疼。鼻腔却是像被塞了一团芥末似地发呛,眼睛也难受得可以。她咬牙看着前面那个矫健的身影,这男人是不是上了发条了,这么拼命干什么?想显示他很MAN吗?想MAN的话脱了衣服亮出肌肉来就见分晓了,包这么严实什么也看不到有个屁用!她恨恨地想着,上次趁着他喝醉那么听话的时候她就该使点坏心眼。那个时候她只是让他站着,后来再乖乖上床睡觉而已。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哄着他脱衣服跳钢管舞才对,然后依样画葫芦地拍下他的河蟹照反过来要挟他。如果他敢不从她就把他的闸蟹亮相于大从,让他好好出个风头。   现在想象于她却是最好的动力,只是越就越郁闷,越郁闷就越后悔。她此时万分的痛心疾首,上天不是没给她报仇的机会,是她自己错漏过了。现在不但不能翻盘反败为胜,还得被迫和他在荒山野岭露宿。她恨得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啪地一声。   他闻声转过身来,看她的脸红了一半便问道怎么回事。她后槽牙咬紧,从门牙缝里挤出一句,“走太快被树枝打到脸了。”   他眯眼看看她,抿嘴,“你的脸还挺大的。”   毛?   “谁脸大了,你才是大脸猫呢!”原来就满肚子气了,现在无缘无故被说成大饼脸,她也忘了疲累一步冲上前去想要给他好看,结果脚下虚浮外加背后行囊硕大导致重心不稳,一下便往后栽去四脚朝天。   他可恶的脸就悬在她上方,森森地笑着,“哟,四脚朝天的大脸猫,还好吗?”   她挣扎着要起身,但经过了近两个小时的跋涉体力已经透支了,再加上后面一个大背囊,她使尽浑身的解数也只是徒劳地四肢挥舞了一阵,完全就是一只背对地来面朝天的小乌龟。最后还是他拉了一把将她带起,她想甩开他的手未果,只得气急败坏地吼道,“用不着你管!假惺惺。”他充耳不闻,迳自拉着她往前走。她挣了几下,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叫疼。   他头也没回,语气冰冷,“疼?忍着。”   她又气又疼,即委屈又伤心,索性拖住他的手往地上一蹲一声不吭地地流眼泪,豆大的泪珠子砸在叶子上吧嗒吧嗒地响。她真的恨死他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他总是这么随心所欲地对她。过中秋节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有变了些,至少有些尊重她了,可没料到竟然还是这样。她怎么这么瓜呢?他最近不过多笑了一些,不过多说了些话,不过随便帮她在果皮上多划了两刀,她怎么就傻乎乎地以为他变了呢?但说到底还是她蠢,竟然会对某些隐隐绰绰的东西抱着不切实际的幼稚幻想。   “到露营的地方最少还有十五分钟的路,”他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起来,没什么时间让你任性,天快黑了。”   她狠狠抹去眼泪站起来,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只是低头走路。双腿麻得不像是自己的,肩膀也被背包带勒得生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红肿了。她的体力其实比一般的女生好很多,之前爬山的时候还常常在前面带队。但那都是爬旅游风景地的山,有成熟的开发配套和安全措施,不像现在走的这荒山野岭,到处是茂密的灌木和高低不齐的树木。现在这个时节很多树的树叶都开始枯黄,人经过时哪怕是再小的一个颤动都会让这些干巴巴的叶子沙沙往下掉,随叶子掉下来的还有不知名的干瘪果实。很庆幸只是掉下这些植物,要是掉下什么动物昆虫的……她很自然地想起自己的死敌蜘蛛,想着在这种地方或许有各种新品种的蜘蛛毒虫什么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手还捏在他手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见她突然脸上浮起了惊惧便停了下来,开口道,“你……”   “干嘛!”她紧张地叫出声来,犹如惊弓之鸟,“干嘛?”   “你头上有……”   “蜘蛛吗?啊!”她不待他说完就和触电似地一边尖叫一边跳着,“是蜘蛛吗?”   他见她反应这么激烈只得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阻止她继续和跳大神似地抽搐扭动,“没有蜘蛛!没有!”   她眼泪哗哗地流,声音都变调了,“有啊有啊,在我脖子这里啊啊,它咬我了,好痛啊!”要是黑寡妇一口下去她小命就没了~   他探手进去,拿出来时手指间夹着一片干枯卷曲的树叶和几颗带着卷刺的小果实,“是这个。”   她脸上还糊着鼻涕和眼泪,就着越来越黯淡的光线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情绪。胸口的麻痒还在,她忍不住用力挠了几挠,却被他抓住喝止,“别抓了,没事的。”   她胸膛起伏间喘息未平,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反手挣开他撩起巴掌就掼给了他一耳光。   啪得一声,小型炸弹似的。   “混蛋,你刚才在摸哪里啊?” 孤舟独钓 到了露营的地点天已经全黑下来,她打开照明灯后一屁股坐在背包上生着闷气。不远处的单衍修自挨了那耳光后也是一路地沉默,许是知道自己理亏,许是占了便宜于是闷不吭声自我消化,反正这家伙到现在也没开口要求她帮忙做什么。她看着他提了水来,又将一些枯败枝叶拢聚在清理好的营地中央,往里面倒了些液体后点燃。空气里迅速蔓延开一股味道,不算好闻,可也不是那种让人忍受不了的焦臭味。 在经历了沉默和各吃各饭后,最难熬的时刻还是来了。虽然曾和这男人同睡过一张床,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她就是觉得很不放心,非常地不放心。所谓夜黑风高、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还有干柴烈火这些JQ的元素现在是全部齐备,差的就是准备发生的那么点儿事了。但是让她睡外面,她也是没勇气的。而且山上入夜后气温降低,睡袋虽然保暖度但还露了张脸在外面,谁知道半夜有没有怪东西爬上来,别无选择下只得脱了厚外套只着运动装钻进睡袋。今天她也确实是累坏了,没几分钟就沉沉睡去。按理说疲累的人只要不是神经衰弱,那睡眠质量会非常良好,但她只睡到半夜就醒过来了,她是被热醒的。一个睡袋加一张毯子外加一个人体暖炉,不热才怪。但,她分明记得她和他分开来睡的,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是他们的大背包。' 帐蓬里的灯光已调弱,但账外的火堆却是燃烧着,借着跳跃的火光她大致看清自己现在的姿势,睡袋一侧的拉链已经被拉开一半,他的手探进来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腿上感觉到压力,估计是他的腿压着她的。这男人睡觉时有这样的怪癖,恨不能把自己全巴到别人身上,懈寄生似的占住。她很早就一个人独睡,身边多了人本来就很不习惯,加上这种不良睡势的,头几个晚上她被压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习惯。她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让他睡睡袋,把他包得和蚕一样他就动弹不得了。 她小心地侧过身体,就着晦暗不明的光线看他的脸。他睡得很熟,表情平静而柔和,眉间依然是习惯性地微蹙着,中心有个小小的凹陷。他的呼吸沉且缓,平稳均匀地撒在她颈侧。他将她揽得很紧,这让她的身体不得不弓起,腰背部几乎是陷在他怀里。这种姿势很有安全感,但是她却觉得很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作用还是别的,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了,特别是和他紧挨在一起的部分。她小心地挪了挪身体试图将自己从他的圈锢中解放出来,努力不懈了半个小时后,她终于从他的紧锢中缓慢地挣了出来。期间她还在他贴身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车子的备用钥匙,一阵地兴奋。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男人做事不太可能不给自己留后手。兴奋之余一个大胆的念头也窜进她脑里——如果她偷了钥匙将他甩在山上自己驾车逃回去,那得有多刺激啊!只是一闪念间,她的手鬼使神差地已经往他的衣服口袋探去,竟然很顺利地拿了出来。 没想到这么顺利!她狂喜之余不由胆气冲脑,虽然心脏还是怦怦跳,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但她还是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开帐蓬,可没走几步便记起外套背包什么的还没拿,光走了个人出来。正欲折回去拿行李,刚一扭头便见单衍修就这么直直站在自己后面正阴沉沉地看着自己。想想吧,原来就是干了坏事想落跑的人转眼就被事主给逮个正着,这撂谁身上都会吓破胆。再加上天冷,大半夜又黑不溜丢只有燃烧得不怎么旺盛的火堆在边上一闪一闪地映着事主那阴沉的脸,那表情简直是要吞人了。她呆滞了几秒后蓦地尖叫出声来,胆汁都炸了一地。什么外套什么背包什么钥匙都管顾不上了,她以一种极夸张的姿势开始逃命,顾不上后面人的吼叫她一边嗷嗷叫着一边挥着双手只管往前跑,好像后面有一群野猪在拱追着。 趿在脚上的运动鞋已经在慌不择路间丢了一只,另一只也只是勉强地套在脚上。她后悔死了,她刚才怎么就中邪似地去拿他的钥匙呢?拿了就看看好了,干么还突发奇想地要偷开走他的车?也不想想从这里到车子有多远,这么冷又这么黑,她一个人怎么走?她刚才不应该跑的,她应该留下和他解释清楚就行了。可现在晚了,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她越发悔不当初。 这场追逐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的体力不支外加地形不熟,很快便被他追上。在他的手狠狠地掐住她手臂的时候她眼前一黑脚上一软,就这么一头栽在地上。倘若栽个狗吃屎也就算了,夜黑风高的也看不清,可死就死在前面恰好是个斜坡,于是情况就变得混乱了。总之这一男一女最后是抱成一团以一种非常囧然的姿势车轱辘似地翻滚了好一阵子,直到地势平缓了才停下。 “你跑什么?”他咆哮着,震得她耳膜生疼。 “你不追我能跑吗?”她虽然害怕可也还在嘴硬,虽然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了。 “你不跑我能追吗?”他捉小鸡似地把她提起来,粗鲁而野蛮。 她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臂后退几步想拉开距离,但背后很快便被树给顶往,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逼近她,“你手里是什么?” 钥匙! 她急中生智地将钥匙往后一抛,就像他先前做的那样,死鸭子不怕开水烫地样子地冲他昂起了下巴。 “偷我的钥匙,你想自己开车走吗?”他的语气已经恢复平静,不若先前的那样充满了暴怒。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态度越平静,她却越觉得恐怖。很快他的行动便印证了她的担忧,他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强扳着她的脸对着自己,“你想跑,是不是?” 她疼极之下失去理智地吼出来,“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要一个人开车回去,丢你丫的一个人在这里喂野狗!你个混蛋,我恨死你了!你放开我!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都得听你的?”感觉到脖子上的手一僵,温度开始从指尖慢慢地褪去。 “我是你什么人?”他灼热的气息蓦地在她耳边流转着,“我很快会让你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最后一个人字的拖音消失在紧密相连的唇间。 他近乎蛮横的将她死死抵住,唇上的力道很重,那已经不是吻了,他在咬她。她呜呜地叫着,声音破碎而压抑。下巴被他掐得紧紧地,只能以被迫张开嘴迎合他的侵占,她有种屈辱的感觉。在挣扎间她曾试着咬他,可是只稍稍用了些力想合紧牙齿下颚上就传来一阵让她差点跳起来的疼痛。他的舌挑衅似地刮过她的牙齿,贴着她的牙根从上颚慢慢地扫过。一股电流贴着背脊从她的后脑勺爬了上来,炸得她全身发麻。可却是脑袋晕乎乎地,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哺喂了致幻剂,可是嘴里却只有腥甜味。他开始用力地勾缠着她的柔软,完全无视她的抗拒抵触,齿间微微用力咬住她的舌尖将那片柔软一点一点地拖到自己嘴里,含在两片唇间慢慢地尝吮摩挲。每每她抗拒地想退缩回去,他便用力叼着她的不容许退却分毫。舌尖无可避免地被咬破,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裂口,渗出一点的血丝混合着唾沫在彼此口中扩散开来,淡淡的铁锈味。她起初觉得这种疼痛比不上下颚上的那只手给她带来疼痛,但是这种认知很快便被推翻了,他开始抵着那一处细小的裂缝开始用力地吮尝着她的血液,气力好像都从舌尖的破损处被他抽走,满嘴的火辣疼痛将她的理智烧得片甲不留。 此刻她真恨不能咬断他的舌头,那可恶的东西就像是毒蝎子的尾针,先是一针把她扎晕,然后接连出击戳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软着任他为所欲为。当嘴里最后一点血腥味都被他吮干净后,他似是饕足地松开她。她弯下腰干呕了几声后勉强抬起头,逆着月光根本看不清此刻他脸上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顾不上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她甚至连思考的时候都没有,身体本能地在他抬手之际做出反应。 跑! 事后她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可以算得上是脑残的举动,免不了又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体力上的悬殊、糟糕的环境以及被激怒的男人,选择逃跑是最愚蠢的做法,这只能更加激怒他。 光着一只脚,重心都还没抓好的她只往前迈了一步半便又被他像提小鸡一样提了回来。这一次他更不客气了,狠狠地将她按压在树边,身体直接覆了上来。他的身形高大体格健硕,被他这么一压她直翻眼白,差点没厥过去。 “还想跑?” 他的脸只差一点就和她的贴住了,这下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间露出的白森森的牙齿,寒气迫人。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抖簌簌地开口想要辩解,但是话到了喉咙口却转为一声受惊的尖叫。他的已经手长驱直入,毫不客气地探进她的运动裤,抚过腿内侧的肌肤,又刻意地用指尖沿着那微凸起的半圆边缘轻轻刮擦。他的指尖有着薄薄的茧,而那处的皮肤又是细嫩幼滑格外地敏锐,腿在他的抚触下不能自控地开始抽搐。她想蹬开他,可她的力气之于他就如同水滴入沙很快就没了进去,再无着力处。她心脏疼得发紧,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挂着羞愤、吃惊、愤怒,隐约还有些乞求。可是他却不动声色,脸上平静无波,只是先前略泛嘲意的眼此时慢慢变得纯粹而幽深,晶亮的瞳仁里倒映着她惊恐万状的脸,一漾一漾地晃动着。 他抬手将她双手制扼在她头顶,另一手还是慢条斯理地在她腿间徘徊,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懒洋洋地。这种暗示性极强的动作让她的身体越发僵硬,连大脑都转不过来了,直到一股湿热袭上她的脖子时她才惊觉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此刻自己的经历有多荒唐,他们现在所身处的地点,还有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是她连想也不敢想的。 “你你你……你要干嘛?”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见他面色不变只是嘴边浮起一抹笑,她浑身一麻,头皮都炸开了,“你该不会想……” 畜生哇!畜生! 看他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她更加肯定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但任凭她再怎么有想象力,再怎么大胆也从未料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谁TM没事会去想自己被人大半夜地按在荒山野岭打野外战啊。 你TMD至少……好歹……应该找个山洞啊! 他的气息盘桓在她颈间,像一片小虫子爬过。运动衣的拉链已经全开了,她里面只穿着棉质的工字背心和内衣,他的唇含着她颈部美妙的线条缓缓地滑落至锁骨间。用牙齿咬开肩带,冰冷的鼻尖轻轻地蹭着她圆润的肩膀,让引来一阵颤栗。她此时已经恐惧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地咬着下唇强忍着恐惧,瞠得大大的眼睛里一片水光。 “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微颤。 她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手臂被迫的拉升让她不自觉地踮起了脚尖,肩膀提着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就像一只被洗净的羔羊,等待着最后的献祭。很快便觉察到胸前一阵凉意袭来,微湿的吻一个接一个地落了下来。轻柔绵密地一路烙下,从胸前到腹间蜿蜒出一串湿迹。她抗拒地要往后退,但身后是结实的树干,退不得分毫。他察觉到她的意图,便越发变本加厉。牙尖在她平坦光滑的小腹上磨咬着,又麻又痛。她眼角聚起了一包泪,摇晃晃地坠着,有种无以名状的屈辱感在心底凝聚。 皎白的月光将地上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她的身体就在他的掌下慢慢舒展开来。象牙白的皮肤温润而柔软,胸腹间沾着点点吻迹在月光下如露珠一样闪烁着。他清楚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每一处起伏的曲线和软嫩销魂所在。他不是一个君子,他只是恪守着自己的定下的界线,从未逾越。而现在,自己所定下的那道界线不知何时早已淡化消失不见,于是一切的阻碍都不复存在。 他动作极慢地轻咬着她的腰肉,惬意地为最后的掠食做准备。与他的淡定相比,她却抖得非常厉害,隐约还听得见卡在喉间的呜咽。他停下动作,像是想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可这种停顿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如同他所表现的善意从来都是昙花一现。 抵在她腿间的手指开始贴着她的隐秘所在隔着底裤开始缓慢地滑动起来,半是诱惑半是勾引。拇指的指尖却是极恶劣地贴着腿内侧,若有若无地撩拔着。耳根发麻之际,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逸出口来,听起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娇喘。这种没出息的声音让她觉得非常丢脸,可身体上的触觉却越发敏锐,像是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他与自己亲密接触的那处。她只能狠狠地咬住舌头,阻止自己再发出那种听起来非常没骨气的声音。 他此刻已饕食足前餐,正满脸玩味地看着她。见她咬着自己便笑着凑上去,贴着她的唇呢喃似地,“松开,会咬伤的。”见她固执地摇头,又咬上她的耳朵,不轻不重地哄着,“乖,松开。” 她发狠似地摇头,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海草似地覆在胸前,凌乱的刘海掩去了她已经浸满泪水的眼睛。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有办法反抗不说,就连身体也不争气地被他的挑逗撩拔起来。 他对她的拒绝相当不满,不满转化为行动落在指间,手指弓起一个尖锐的弧度隔着棉质布料重重地顶进去,霸道而蛮横。突然的进攻把她刺激得尖叫起来,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脚底升起速度极快地窜进脑内,瞬间就失去了知觉。“叫我的名字。”恶魔在她耳边低语着,醇厚的声音带着堕落的引诱,“乖,乖晓晓,叫我的名字,快。” 她眼前还是黑的,大脑在强烈的外来刺激下混沌一片,可潜意识里却还是在抗拒,于是固执地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已然不快,手上的力道开始加重,有节奏地隔着布料戳顶退出,闷钝的痛楚混合着不可思议的颤栗感开始在她身体里堆积。她松开唇,牙齿却还是紧咬着,齿间咝咝地抽着凉气。他脸上浮起了一丝惊讶,嘴角却微微地扬起,很是温柔地贴着她的颊吻着,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吻。如果不看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体,那会是一付虔诚而又美好的画面。 她撇开头想避开他,但他是这么缠人,很有耐性地左右追逐着,从她灼烫的双颊到冰冷的鼻尖,再到光洁的额,最后停留在她湿乎乎的眼睛上。她抗拒地紧紧闭起眼来,感觉他湿润的舌扫过眼角的泪迹。尔后他的舌尖抵着她紧闭的眼窝开始轻轻地舔刺,在觉察到上下步调一致的那刻她就知道了他的下流暗示。她气得眼前发黑,心脏都快炸开来了。 他觉察到她的愤怒,停下动作,继续诱哄她,“乖晓晓,叫我的名字。” “畜生!”她此时已经怒到了极点,反抗无能乞求无用,只剩下口舌之快了。 他毫不介意地纠正,“不对,不是这个。” “孽畜!” “也不是这个。”他虽然在微笑,可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我的名字是什么?嗯?”他的声调和手上的力道一起转重。 她闷哼一声,觉得双腿一麻几乎站不住了。但是他的手却顶着她,因为自身重量的关系她觉得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那一点上。棉质的底裤已经濡湿,粘腻腻的贴着很不舒服,要命的是他的手指抵着湿透的布料在上下滑动着,时不时还顶几下。她咬着唇,鼻间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夜凉如水,清静一片。 越是安静的时候人的听觉就越敏锐,她根本无法忽略他捣弄她时发出的那种声音,带着粘稠与潮湿。 “乖晓晓,叫我,”他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可依然口齿清晰,目标明确,“听话。”她依然是摇头,只不过动作变得有些疯狂。身体绷得像一张上弦的弓,用力地伸展开来,有时却又无法克制地微微抽搐着。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恨恨,可依然坚持着,“叫我的名字,快叫。”气急败坏间他开始发狠,湿透的布料被推进她最柔嫩的所在,顶入撤出的动作开始加快,繁密而连贯。 她无法克制地叫出声来,可依然没叫他的名字。他的眼一黯,再不开始口要求她。而他在她腿间兴风作浪的手指也停下了动作甚至是退了出去,这不由让她松了一口气。但不待她缓过神来,那件已经湿得半透明的棉质小布料突地被拔开来,他的坚硬抵着她的柔软狠狠顶了进来。 在那一瞬间她尖叫起来,拔高的音调几乎要划破清朗的夜空。他一手依然扼着她的手腕,另一手却移到她股间,隔在她与粗糙的树干间。可能是为了避免两者间磨蹭给她带来的伤害——可如果让她来选,她是宁可用树皮当卫生纸也不愿意在荒郊野外与人苟合。但事情从一开始选择的权利就不在她手上,所以这种假设基本上是不成立的。 她还来不及发出第二声尖叫,他的唇已经熨了上来,吞咽下她所有的愤怒与抗议。咬啮与血腥在所难免,她扭着身体想要摆脱他,但先机已失并且他已经抓住了机会开始第一波的攻击,她根本回天无力。他紧紧地交缠着她,深深地吻,狠狠地顶。每一下都像是用足了力气,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整个人软了一样,夹在他与结实的树干之间,时不时可怜巴巴地挣扎几下。她的上半身还算是好,除了背心与内衣被拔开外,外套还半挂在身上。也幸亏有外套保护着她,否则她的背已经被粗砺的树皮给磨出血来。 往下的情况就差了,双腿被迫分开迎合他,圆润且弹性十足的臀也被托起,紧紧地抵住,因为比她高出了许多,因此她的脚尖已经离地面有了一些距离,半悬在空中似的。他的力道蛮横而刁钻,进占、抽退、磨合、旋转,他近乎残忍地折磨着她脆弱的核心,抽带出来的汁水溅开来粘在股间,闪着银色的诡光。 她没有力气再尖叫了,只能发出呜呜地哽咽声,身体快化了似的。他或许是起了些怜悯心,像是想让她休息似地放慢了动作,但这样却更是要命。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被展到极限,所有的触觉感官也敏锐到了极点,哪怕是极轻微的动作也能惹得她抽搐连连。他越是缓慢地动作她就越是克制不了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战栗,扑开盖地地席卷而来,连绵不绝。他噙着笑,在她无法抑制颤抖的时候定住不动,刻意地延长那足以溺毙她的感官享受。在她的柔软裹紧他开始抽搐的时候他也强忍着那足以让人眼冒金星的快意,深深地呼吸着,挪动着身体继续在她的体内爬行。丫 她哀哀地叫出声来,快化成了一滩水。这个时候的她美丽而妖娆,汗湿的脸上沾粘着乌黑的发丝,湿润的眼睛含蕴着无限风情。他看着她的眼,看到里面的一切都在旋转着,人或是物。他也在她的眼里,清楚地映在最上一层,几乎覆盖了她整个眼瞳。可仔细看的话,她的眼瞳却是呈微微扩散开来的状态,这种状态多是意识不清醒的人有的。有的是嗑了药,有的是因为喝醉,也有的如她一样,直接溺毙在原始的感官快乐中。 人是感官的动物,总是在追求着极致的享受与最高层次的快乐,这种追求在最原始的需索过程中只会变得更加直接而强烈。 “不行,还不行。”他松开她的手,双手托起她的臀压向自己。她的腰肢细且软,腿部也修长优美,这让他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腿弯架到手臂上,挽起的姿势。这种姿势让她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全数打开,也让她的重心移了位。她此时头脑已经不太清醒了,感觉到身体的下滑便慌张地伸手乱抓一气,最后是抓住身后的树干,指甲深深地嵌了进去。 她该是恨他的!这是她尚存一丝理智时所想的,可是这种恨意此时却变得异常地薄弱。与之相反的是他所给予她的快乐和抚慰却变得异常明显,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颠倒了。她想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妄图让它使自己清醒着,哪怕是被他侵占着也要存着恨他的记忆,支撑着自己。但这一切只能是徒劳,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再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就如同她现在无法抗拒他所给予她的一切。 “晓晓,晓晓。”他呼吸不稳地唤着她,“乖,叫我的名字,叫啊。”见她依然没有反应,他终于失去最后一点耐性,低咆着开始最后一轮的进攻。他的身体有节奏地撞向她,在火热与湿滑中快速地抽顶、凶狠地挞伐着她的脆弱处。他的力气用得这么大,撞得她整个身体都快要弹起来。她被他顶撞得如同暴风雨中独泛的孤舟一样溃不成军,细白的手指在身后的树干上抓抠一气,发泄一般。他犹未意尽,一手托着她一手将她的左腿扳直抵在自己肩上,尔后就着那片湿透的泛滥再一次滑进,手指也恶意地按住她脆弱的核心旋转起来。 在这种姿势下她的身体再一次绷到了极致,包裹着他的那处再次湿透之际,也变得越发地紧窄,绞杀一般地锢住他。他深呼吸一口,再次贴近她的耳边,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她最后一次提出了要求,“晓晓,叫我吧。乖晓晓,求你。”他也是会服软的,只不过看谁扛得过谁。 她终于是松口了,略带着哭腔叫着他的名字,颤音不断。他似是得了鼓励一样越发卖力地疾速猛冲,骨肉相撞时发出很大的声响,扑粘声不绝。灵魂仿佛被撞出了身体,所有的思绪都飘远了。她半张着眼,迷蒙中看到他身后白惨惨的月光银子一样地洒下。他背部贲张出令人耳红心跳的曲线,充满了阳刚的美。而她白皙的足踝架在他肩上,随着最后一波浪潮的来袭而绷起拉成笔直的一条,足尖正好点在圆且大的月亮中央,遮去一隙。 他的脸像是烙刻进她眼底一样,清晰又带着痛意。她将胸腔中积郁的最后一口气吐出,抓着树干的手慢慢地滑下落在他肩上,环住,缓缓地拉近。他心神一动,慢慢地靠过去,唇微微地张开。她闭起眼,义无反顾地贴了上去…… 一碗热汤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天?还是一天一夜?睡前体力是完全地被透支了,腿间是又酸又疼,背后是麻麻痒痒地疼,稍挪动一□体都有点吃不消。口很干,喉咙也沙沙地。她知道自己尚未积蓄好起来的气力,只好颓然地躺着,睁大眼睛等着体力慢慢地流回身上来。 今天的天气应该是很好的,阳光从厚实的帐蓬布的纤维缝隙间挤入,针脚似地落下来。隐约能看见一束束细小阳光里飘浮着小小尘埃,慢悠悠地荡在半空中。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她觉得好歹有点力气把自己撑起来了才闭上酸涩的眼睛。起来的时候身体内的骨头咯嗒咯嗒作响,如同长年没上油的机器一样磨得人牙根软倒。她在坐起来后花了点时间调试晕眩的脑袋,摆正身体的重心和懒惰的脑垂体。缓缓得吸气,慢慢地吐气,武功高手一样地气沉丹田再蓄着真气游走四肢百骇,一点一点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背包不在帐蓬里,边上整齐地叠着她的外套和长裤,看样子是清理过了,干干净净地。瞪着那叠和切块豆腐干一样的衣服,那晚的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涌回大脑里,挟着灼烫的熔浆烧得她面红耳赤。 她挪挪身子伸手想要拿衣服过来,可刚伸出手去衣服边儿还没挨到呢,帐蓬帘子刷一下被掀开来。她僵着手木着脸看过去,哟,这不是那谁谁么?吃得很好吧,营养很丰盛吧,红光满面的! 那谁谁看她醒着倒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和没事人似地矮着身子进来,在她身边半跪下,“起来吗?”她木着脸不回答,听着耳边窸窸索索的声音,紧接着肩膀一沉。 “今天太阳很好,但还是冷。”他摆木偶似地替她套好,现在又低头给她扣扣子。她看着在自己胸前耸动的脑袋恨不能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下去,砸得他脑袋开花。 “要喝水吗?”手又摸上她的脸,扫来扫去的,“还是想吃点东西?” 她紧抿着唇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他妄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愧疚,但她失望了,明显这男人的脸皮是厚得可以,居然一点声色不动,那表情就是领导慰问关怀劳动人民群众的样子,正儿八经的。太正经了,正经得她恨不能一爪子撕了他的脸。她真想揪着他的领子掐着他的脖子吼道你TMD就是存心的,说什么野外露营短途旅游都TMD是借口,你就是想找机会吃了我吃了我!没人性的下流东西,她长这么大连在野外解手的经历也没有,他居然……居然……这混蛋怎么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她浑身发抖地冲他扬起手来,他也不躲不避这就么半跪在她身边,想来是心甘情愿接这一巴掌了。应该的,一巴掌算什么,她砍死他他都不能吱一声。只是该他运气好,她那巴掌扬起落下之际外面隐约传来了人声。他反应奇快地扭身起来,速度快得她猝不及防,耳光落空不说连带着用力的半边身子也收不回来,一下子扑在地上,脸着地。 他闻声回过头来见她脸砸在地上赶紧上前扶起,她哼哼着叫着疼,抬手一抹就是一手的血红——流鼻血了。 他看起来比她还要着急,作势托着她起来,还不忘安抚她。她又气又疼又羞又恼地被他托着,刚直起腰突然脸上一红鼻血流得更欢快了。她赶紧躺下,像颗固执的土豆一样趴在地上不肯动。 他还算温柔地扯着她,“起来,把头抬高了。” 起来起来起来个球!她内牛满面咬牙切齿,刚才一站起来肚子里就热流涌动,有东西不受控制地从腿间流了下来。算来还不到她的生理期,所以应该是……昨晚他灌进去的东西。过了一个晚上已经稀得和水一样,滑溜溜的,可还是粘,湿湿地黏在腿间很不舒服。但不舒服只是其次,让她更难受的是这东西就在她身体里,时刻提醒着她昨晚的荒唐。所以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白晃晃的月亮,渗人的月光,耸动的身体还有绷得脚趾尖都笔直的线条。 实实在在的物证正在她身体里暗流涌动着,她还处理不了!她恨恨地抹了把脸,腥湿的味道让她更是一阵地烦燥。 看吧,多倒霉的‘日后’的早上,上面下面都受伤了,还双管齐下…… 看着她和蒸大虾似地红红卷卷的,他也有些尴尬,诚然他这事办得不地道,但吃都吃了现在去后悔也晚了。见她蜷得更紧了,他以为她是冷的,脱下外套给盖了上去,又摸了摸她的额,确定她有没有发烧。哪料她一巴掌拍开他的的手,紧接着一巴掌连着一巴掌往他脸上呼去。 混蛋,我让你大半夜X性大发,我让你荒山野岭的连个山洞也不肯找,我让你爱爱时连个毯子也不铺,我让你不安全行使X行为连草莓味也不用! 劈里啪啦地一通锅贴,他也不躲不避,挨了足有五六下后才捏住她的手,沉声道,“够了。” “没够!”她鼻血抹了一脸,看起来很惊悚的样子,眼泪哗啦啦地在眼角开了一道小溪,“畜生,畜生!我要回去,回去!” 他将她的手掖回毯子里,“你现在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怎么走?”他的手指贴着她的额滑过,“或者,你想让我背你下去?” “我呸!”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宁可自己爬下去。” 他斜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怎么爬,像蜘蛛一样爬吗?” “不许提蜘蛛!”她吼道,现在只要一提到这种生物不知为什么她的背上就会突然一阵地痒,像是小虫子爬来爬去似地,“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他看看她,哼哼似地,“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去烧点水,等下……你自己擦擦。” 她脸刷得烧红,很想骂骂足他祖宗八代,但嘴巴干得要命,加上刚流完鼻血体力也不支,只能狠狠地瞪他几眼,用毯子把自己裹紧,继续当土豆趴在地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走来走去还有远远近近的说话声音。她翻了一个身,正好对上被掀开的门帘。 “休息好了?正好起来吃点东西。”他在她身边蹲下,先递来一个杯子,“把开水喝了。” 她早已饥肠辘辘,身体因为长久不动也有些发冷,顾不上别的端过水就灌。水是烧开后晾到温度合宜的,喝下肚子很舒服。腿间的濡湿还在,她很是不舒服地蹭了蹭腿,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赶紧停止了蹭动。他也很识相地移开了目光,掩饰似地,“先把这个吃了,要是还累就继续休息。还有……水快烧好了。”` 递过来的是一个不锈钢饭盒,打开来里面竟然是热乎乎的蕃茄疙瘩汤。她揉了揉眼,再认真看看,没错就是蕃茄疙瘩汤。见鬼了,荒山野岭的这男人哪找来的蕃茄和面粉?她低头拔弄了几下,终于是扛不住酸甜的香味埋头呼呼地吃起来了。他看着她吃完,收拾好饭盒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提着冒热气的便携水桶,拧了把热毛巾在她脸上一阵地擦。他的动作很轻,但固执而坚定,她避了几下,没得避开。 将她脸上残留的血渍泪痕擦干净后,他有些犹豫地从口袋里掏了掏,动作难得地有些迟滞,可还是掏出来往她手里一塞,声音发哑,“这个,你先用。”见她看清东西后瞪大眼看他,他极不自在地扭头起身,匆忙丢下句,“你自己弄弄。”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瞪着手上的东西老半天回不了神,手心里赫然是一片夜用型,干爽表面,加长加宽带尾翼,附带超强瞬吸功能,安睡整晚不侧漏。她揉了好几次眼才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东西现在她倒是用得着的。" 只不过……这玩艺儿他是打哪儿弄来的? 出了帐蓬后她吃了一惊,昨天还只有他们扎营的小空地上赫然多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帐蓬,花花绿绿的很好看。中间的火堆也变得大了,边上还垒起了一圈石头,上面居然还垫起了铁丝网。而营地里现在的人已经不是两位而是两位数了,来来往往的都是青春蓬勃的面孔。昨天还是一个人影没见着的呢,今天就热闹得和小集市一样的,强烈的反应让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人影晃动,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来,“嗨,你好,打扰到了你了吧。” 雅晓抬头看看,有些迟钝地回答,“嗯,没没事,你们这是……” “嗨,出来露营呗,哪晓得走岔路了。”来人穿着红色的风衣,扎着一条马尾巴显得格外精神,话也特多,“这不正往回走么,可巧遇到你们了,昨天我们走了一天都没见一人影,心里直犯怵呢。听你先生说你们也是来露营的哇,你们也是安市人吗?” “不,我们不是。”她直觉回答道,“他也不是我先生。” “嗳,不管是不是他对你可真好,”马尾巴笑得很暧昧,“说是你身体不好有些受凉了,管我们借了锅子面粉什么的煮面团汤给你。啧,煮得真不错,倍儿香的,我们每人都分了一点嘿嘿。” “那是他煮的?”她不相信,“他煮的?” “是啊,很麻利的,还说是管我们借的,有借有还。所以啰,现在他和我们领队的一起去外面弄野味来,就是还债咯。”马尾巴咯咯笑着,“都忘了和你自我介绍了,我叫许喏,安市人。” 雅晓见对方诚意十足地伸出来,不由地回握回去,小声地说,“杨雅晓,我……从北市来的。” “北市?大城市,老远的唉。现在你们大城市的人是不是都兴周末跑到邻市郊游咯。不过你们挑这地方可不太好,连我们本地的都很少来,这次要不是我们玩野外生存走错路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家乡还有这么个地方呢。”许喏说起来脸色就变得很臭,“这啊,这得怪我们的领队,要不是他自大又自信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荒山野岭地这么凄惨。我早就说过路走错了,他死也不信的,就这么一路走错走到这里……咳,不过走不到这里也碰不到你们啦哈哈,你先……男朋友说啦,从这条路一直走可以下山的,到了山下就好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有气无力地重申,“更不是我先生。” 许喏笑了,“别开玩笑了,不是男女朋友怎么两个人搭伙出来露营捏,况且刚才他还管我们借‘面包’了,不是为了女朋友哪个男人会干这么囧的事。” “面包?” “是啊,问了一圈才借到的,要知道出来玩的女孩子们都会避开那几天的时间,所以都没带。”许喏吃吃地笑着,“最后居然是管默德借到了,我都快笑死了……”华人论坛" p/ f; u: E “许喏,够了吧,刚才就一直笑,笑不死你!”一个理着平头的男孩子走过来,面色很难看,“都说了那东西我是准备用来当鞋垫的。” “就算是要当鞋垫也不用准备那么大一包啊,还都没拆封呢。”许喏抿着嘴坏笑,不忘介绍,“这是李默德,那边那个短头发的是他表姐林子潭,穿白运动服的是赵东月,还有那边两个是白敏和邹意船,我们都是一个户外俱乐部的。” “再加上一个领队,”她看着不远处走近的人,“是那个人吗?” 许喏抬头撇了眼,没好气地应道,“是啊,那就是我们的倒霉领队三多兄。” “三多?” “看过士兵突击伐,”默德拿起水壶灌了口,语气沉重,“我们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就想着他会是像许三多一样的人,哪知道……” “此三多非彼三多呃。”白运动服也靠了过来,眼睛雪亮地往她身上扫了扫,很热情地伸手,“你好,我叫赵东月。” 她微笑地刚要递出手,一个影子突地盖了过来,严实地挡在中间,“你起来了?怎么不在里面休息?” 她脸上的笑容僵滞住,片刻的沉默后她起身甩给他一个白眼,扭头正打算回帐蓬,冷不防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嗨,休息啥呢,看看我们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一起吃吧!”说话的人个子不高但长得很结实,他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浓眉大眼的长得特别精神。此人显然是那种神经很大条,又不拘小节的人,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引来别人的不快,连某人飙飙的眼刀都浑然未觉。只见他迳自将手里的东西放好,转身还冲她咧嘴笑,牙齿巨白的,“你好,我叫三多,毛三多。” 一锅麦片 下午四点多开始的准备的晚餐到了晚上六点多才全部弄好,虽然过程漫长中间也意外连连,但总体的气氛是和谐的,晚餐也是很丰盛的。 雅晓觉得这群人其实不是来野外生存的,他们是来户外烧烤的,每个人背的大包里食物占了很大的比重,而且多是那种腌好的生肉鸡翅火腿什么的,还有调味油料之类的,甚至赵东月还带了一大包的生蠔。当然这东西拿出来时已经有些异味了,只能扔了。毛三多说明天就下山了,所以为了减轻负重这群人打算把所有能吃能喝的都给消灭了。 铁丝网上架着猪排肉和大只鸡翅膀,边上还有单衍修和毛三多弄来的鱼、不知名的蘑菇,甚至还有一只野鸡。 “我说你们啊,你们就是来户外烧烤的啊。”咬着鸡翅的毛三多一脸的痛心疾首,“你看看你们都带了些什么啊!出来野外生存的话怎么能带这些东西呢?我就奇怪怎么搞的你们每个人都走得这么慢,个个和乌龟爬似的。” 林子潭抬手就砸去一块骨头,“滚,自己带错路了还怨别人,我们没撕了你就算好的了,往东走居然带我们到西边来了。” “就是,亏得我们涵养好才没抽你来着,”许喏附和道,“现在你给我闭嘴吃东西!” 毛三毛嘟哝了几声,转过来问雅晓,“嗳,你们在这里呆了几天了?” “两天。”她啃着鱼串,脸上有些发烧。 “我看你们的装备很专业啊,”毛三多显然很有兴趣,“我看你们还带了工兵铲,看样子就是好东西哇。” “就两个人不害怕吗?”李默德显然心有戚戚,“我跟团时至少要五个人才会觉得放心点。” “你是想太多了,净想着大半夜有狼来啊野人啊来把你捉走,真要怕就不要出来露营了,”正在掰玉米棒子的赵东月很是不屑,“还大男人呢,连酒都不敢喝。” “谁说我不敢喝了,”李默德脸涨红,“现在是没酒,要有的话我,我喝它一缸子。” 这句话引得一群人嗷嗷地叫着,一直闷不吭声的邹意船此时发威了,从一直不离身的大背包里提出两打的啤酒、两瓶高度的白酒,豪气十足地拍着,“来来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下不但雅晓和其他人都傻眼了,就连单衍修都挑起了眉,“你们真的是来烧烤的。” 雅晓没喝酒,只挑了鱼串和蘑菇串吃了一点。后来想起自己带的背包里还有点麦片,顺手翻出来。往小锅子里倒了点矿泉水烧开煮麦片糊。她煮麦片的时候一直觉得单衍修在看自己,她扭头瞪了他一眼,见他一手抄着两串蘑菇一手捏着一罐啤酒,眉头皱着,看起来挺不高兴的。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荒山野地的蔬菜水果多稀缺呐,他一人吃两串蘑菇还有啥不高兴的?她愤愤地想着,顺手往烧开的锅子里扔了两块水果糖加味道。天冷的时候得吃点甜的增加糖份,感觉会暖和一点。麦片粥煮开了,甜腻的味道飘开来引得其他人都凑上来看。但大多只瞄了一眼就摇头走开了,那粥的卖相真是极其难看,糊糊的一坨,恶心程度堪比棒子国的车祸鸭。 雅晓不以为意,反正自己煮自己吃,看起来难看吃起来味道倒不赖就是了。她就着麦片粥啃了几口面包,面包又冷又硬,她颇为艰难地嚼了几嚼才咽下。正打算把面包掰碎了揉进粥里,边上的人突然给她递来一样东西。她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正要抬头说谢谢呢,一看是他顿时脸就变了。 摊开手,掌心里是一块银色包装的东西,有半个巴掌大,还热乎乎的。她撕开锡纸味道就出来了,是巧克力,但是是半熔化状的。啊,他还真是大方啊,给她块巧克力都是化的。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把这巧克力贴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怎么不吃?” 吃?怎么吃?难道让她用舔的吗?她抬头砸给他一堆的白眼,泄愤似地咬了口面包。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将那块拆了一半锡纸的巧克力托了过来,又在她手上掰了一块面包往上面醮了醮然后塞到她嘴里,眉角微扬,“像这样吃。”香甜浓醇的巧克力酱在嘴里化开,甜美得让人心醉。一时间她只是傻乎乎地叼着面包看他,表示反应无能。他毫不客气地掰了一大块再醮上巧克力浆然后把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地,重复道,“会吗?” 那眼神,不知道几促狭。 这顿饭吃到了快十点仍意犹未尽,烤架上的东西换了不知几轮,一地的骨头鱼刺。啤酒也消灭得差不多了,白酒也只剩下半瓶。事实证明这群人的酒量都不怎么滴,多是属于两三罐啤酒就能放倒的主儿。毛三多算是能喝的,也在五罐啤酒兑小半瓶白酒下轰然倒地。一群人你搀我我扶你的各回各的帐蓬,雅晓也早就困乏了,不停地打着呵欠。但她没打算进帐蓬,迳自取了毯子裹在身上蜷在火堆边上,像猫咪一样蜷起来。 “你打算今晚睡外面?”他站在她面前,笔直得像一棵松树。 她吸吸鼻子不回答,只是把自己蜷得更紧些,固执地团成球状。早些时候她不是没动过一个人离开的心思,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体力不可能支撑自己走到山下,而且路形地势她也不熟悉,半路上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倒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只能忍着,等到明天和这群人一起走。人多些,她也不怕他搞鬼。只需要熬过今晚,过了今晚就好。“回答我。”他半蹲下来,将她的脸扳向自己,“是不是宁可冻死也不愿意进去睡?” “对,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明明白白地传进他耳中。 片刻的僵持后他终于放开她,“好,随便你。” 入夜后的气温降得更低了,虽然坐在火堆边上但冷风是嗖嗖地刮着,不管换哪个角度总有一半身子是冷的,要么是左右,要么是前后。她只能和之前架着的烤鱼一样不停地换着姿势,稀里呼噜地吸着鼻子。 明亮温暖的火光慢慢在视线中变得朦胧跳跃,偶尔有几星的火点像是蝴蝶一样随着往上升起的热气流往清朗的夜空飞去。听得到呼呼的风声和树枝烤灼时发出的细小噼啪炸裂声,空气中弥散着燃烧干燥木头和泥土特有的焦香味。夜更深的时候会在吹过的冷风里闻到夜露的味道,冷冽而甘甜,携带着苔藓松柏的清香擦肩而过。 半是火热半是冰凉。 浓浓睡意袭来时她几乎不作任何抵抗地束手就擒,原来坐正的身体亦慢慢地往温暖的方向倾斜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就在她的脑袋差一些就挨着火的时候后方及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肩膀往后扳去,她的脑袋一下砸在后方人的胸膛上,咚地一声。她没有醒,反而是将脸往温暖处蹭了蹭,磨了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窝了进去。 抱她回帐蓬时他立刻就觉察到她不正常的体温,他的手拂过她冰冷的鼻尖,又敷上滚烫的额头,忍不住低咒了一声,“什么脾气,冻不死你。” 随身的药箱里面多是外用药,内用的也只有治腹泻之类的急症用药。而另外几个帐蓬里的人早已经醉得手脚不分了,根本指望不上。转头再看她的时候情况似乎更糟了些,整个人发红发烫,烧大虾似地蜷成一团,汗是啪啪地流,但嘴里却叫着冷,很痛苦地翻来翻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骂着。他只拣了几句清晰的听了听,很好,看来她病了也没有松懈下对他的恨意,已经骂到他第七代祖宗了。 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散落的啤酒瓶上,他心思一动,把剩半瓶的白酒热了热,刚给她灌了一口她便呛出来,哇哇地哭起来。他在混乱中被她喷了一脸的酒,又被她的爪子耙了一下,脸上整齐的五道刨痕,火辣辣地疼。她哭了一阵,眼却还是闭着,到了最后呜呜咽咽地翻身继续睡去。 单衍修揩揩脸,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坐在她身边。过了一会儿摸她的额,情况并没有好转。思来想去只得翻出卫星电话来拔通了上面唯一一个号码,没响几声就接起来了。不待对方开口他便问道,“静夜,你在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蓦地传来一声咆哮,“她在洗澡,有事明天再说!”咣当一声挂了。 单衍修瞪着电话足足有半分钟,回过神后继续拔号过去,那头接起后他抢先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她是不是在洗澡,让静夜听电话。”彼端是片刻的迟滞,少倾一阵巨响伴随着金属杂音传来,对方砸电话了。他暗咒了一声,锲而不舍地拔号回去。静夜手重脚重又喜欢到处摔打,她用的东西比一般人来得结实许多。 果然还是通话等待的状态,这次他并没有等太久,静夜的声音在彼端响起,带着几丝气急败坏,“阿衍,我家有只疯狗,你快来把他弄走!” “现在没空,改天再说。”他拒绝得很快。 “没空你大半夜打我电话干什么?”静夜咆哮着,“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问你,上次你发烧不是喝白酒就好了吗?” “是啊,怎么你发烧了?” “不是我,是她。” “那你灌她白酒了?” “灌了一点,没什么用。” “阿衍,你记得自己和我说的吧,她不是我,肠子流出来还能自己装回去。所以我能用的方法对她未必管用。”静夜哼哼着,“我说这个时间点,你就不能带她去医院吗?” “我们在外面。”他往帐蓬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山上。” “这个时候在山上?”静夜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起来,“你脑子清醒吗?你别把她当成……” “我一直都很清醒。”他的口气变冷,“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电话那头一阵地沉默后传来低低的声音,“真的?” “你是不是嫌上次打的还不够过瘾?”他握了握右手,掌心那道痕已经慢慢愈合了,“好了,现在你NND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给她退烧!”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紧接着传来一阵笑,从咯咯地笑到后面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是叮叮当当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翻了。 笑吧笑吧,等下次见到你你就得哭了。单衍修捏紧电话,额角暴起一根青筋。 “……阿衍,我告诉你这是个好机会,超级好机会!”静夜的声音变得暧昧又猥琐,“我纯粹作为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女人建议你的,虽然这建议有点缺德……你赶紧地趁这机会把自己剥光,用你的体温来给她退烧。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演的,百试百灵。” “别给这种不靠谱的建议!”他牙关咬紧,“再没有别的办法吗?” “可乐,可乐加姜片煮热了喝。” “没有这种东西。” “唔,那你就牺牲一下,把自己煨热了给她吃吧。” 一对囧猫 远远地看见车盖上趴着一个人,姿势慵懒随性地就像是一只晒太阳的猫咪。单衍修眯了眯眼,稳步走近抬脚便踹到车门上,咣地一声。车盖上的猫被震得往下滑了滑,一边嗷嗷叫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抓紧车盖子,还不忘嚷嚷,“你干嘛啊,我赶了大半夜的路,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么。” “你这到处睡觉的德性就不能改改吗?”单衍修的火气很大,“你倒是哪儿都睡得着!” 静夜从车盖上滑下来,抹抹嘴角上的口水,委屈地说道,“这不是看大早上的太阳好么。哎哎,你还真是的,你就这么对付病人呐,这种扛法你也不怕她脑充血!”单衍修懒得开口,迳自从车牌后面摸出备用钥匙打开车门,把人放倒在车后座掖严实了。又从车座上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 静夜在车后座摸了半天才探出脑袋来,“烧退了。” “凌晨的时候退的,”他的脸掩在朦胧的烟雾后面,“现在就是睡。” “那么说,你真把自己煨热了喂她啦。” 单衍修随手就抓起烟盒扔了过去,静夜坏笑地接下,从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左摸右摸没找出打火机,便很轻巧地往他嘴上那支凑过去打算借火。 “别闹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牙一咬,烟头往上翘了起来,“好歹有点女孩子样子吧,再这样真嫁不出去了。” “嫁?我这样的谁敢娶啊。”没借到火,她只得将烟放在鼻子下嗅嗅闻闻。 “你有什么事急着来,等不到我回去。” “我刚听到消息,贝理已经确定要接管危机处理部坐你原来的位子,看来集团是彻底地要洗白白了。” “那不是很好么,最肮脏最龌龊的过去都能一笔勾销,”他微微笑,“对大家都好,再说我们也已经提前调离,现在你是管理监督,我挂了个闲职也算是半个闲人,大家各得其所,安宁康泰。” “安宁康泰?要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静夜脸色一沉,“还记得那本手账么?那东西已经给尹莲陪葬了,但贝理那群人一直都认为东西在你手上,看样子他们势在必得。” “上面的意思呢。” “一直没发话,老实说那东西在你那里他们是最放心的。讨厌的是那群上窜下跳自以为是的小混蛋们,老子想想都不爽,我们风光的时候这群小兔崽子都还在啃棒棒糖呢。”静夜咬着指甲,“特别是贝理这王八蛋,我真想扒了他的皮。” “所以你大老远来就只为这件事而已?” “什么叫就只这件事而已,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确定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告诉你的。”静夜嚷嚷起来,“你的电话又没电了,我又心急……”她的声音在他的扫视下慢慢变小。 他抖抖烟灰,动作优雅而悠闲,“静夜,你是学不会说谎的。那群小孩子对我能有什么威胁?你不过是为了再次确认我是不是把她当成尹莲的替代品,你为了这个才来的。”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 静夜从来没有人前气弱过,可此刻却难得地嗫嚅起来,“我,我是觉得你的态度怪怪地……再说了,这样对人家女孩子也不公平,你什么都没和她说吧。” “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沟通得很清楚明白了,哪怕挨了你一刀我也认了。”他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碾,“不管你再怎么问,我的答案还是和上次一样。她是她,尹莲是尹莲。如果有什么事必需让她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她。” 静夜咬咬唇,“那就当我多心了好吧……你说你没事带人家上山干什么,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何必跑这一趟。” “我只是带她出来透透气,这也不行?” “人是你的,你想怎么整都行。再说了,我这不也是关心你么。” “有劳费心。” “客气客气,”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其实是想说我是个八婆吧。” “你倒有自知之明。”他整好以暇,“对了,昨晚摔我电话的是谁?大半夜的他说你在洗澡。你不是习惯早上洗的么,改时间了?” “听他胡说八道!”静夜的脸一下子变得臭臭地,“不过是条疯狗而已,你想认识的话就往前走十米再往左看,马上就能看到了。” “他在你车上?”单衍修循着她的手望去,挑眉,“怎么没见下来。” “别提了,死不要脸的赖到我车上,还一路啰啰嗦嗦地烦得我要命,顺手就把他敲昏了。对了,我等下就直接坐你的车回去怎么样?” 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落在浅黄色的被面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长久的睡眠让她的大脑有了短暂的空白,连视线都有些模糊。正在努力调试之际,腰间蓦地一紧,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被子里冒了出来。 白色的紧身背心和黑色热裤,蜜色的肌肤透着一股子野性。很帅气的短发,很个性的一张脸,重点是……不太认识。 雅晓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从自己身边冒出来的人,对方显然还处于半睡眠的状态,但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抹着嘴角的口水渍爬下床,几乎是半闭着眼摸到衣柜边上从里面扯出一件衬衫来套上,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又把袖子挽得老高,蓬蓬地堆在胳膊上,尔后梦游似地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被一堆衣服给绊倒了,嘭一声地栽在地上。 “好痛,好痛好痛……”这下该是完全清醒了,白背心捂着鼻子站起来,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衣服,“摔死老子了。”踩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床上的人早已经醒来正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哟,你醒啦。那个,阿衍出去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 对方的声音很熟悉,意外地有种亲切感,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试探道,“你是静夜?” 静夜愣了愣,旋即蹦起来,跳到床上捏她的脸,“是啊,是啊,我是静夜,你居然还记得我哈哈。我记得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是生病来着,是胃痉挛吧。” 雅晓有些僵硬地点头,心想果然是这个蒙古大夫! “阿衍差不多要回来了。”静夜顺势伸了个懒腰,强调着,“他怕你醒来看不到人,就让我陪着你。” “哦。” “现在烧退了感觉好些了没?” “好很多了,谢谢。”她避开对方探究的目光,很不自在。 静夜却不轻易放过,眼角眉角都写满了八卦,嘴一张开便不受控制了,“山上风大吧,温度低吧。” 她点点头,“是蛮冷的。” 静夜凑得更近了些,笑得很猥琐,“那,阿衍煨热后好吃吗?” “什么?”她一头雾水地看着对方,很是不解。 “我是说阿衍煨热后……唔,算了,这话题挺不纯洁的。要是让阿衍听到会扒了我的皮的,不说了不说了,”静夜一屁股坐下,“对了,他交代我说你醒的时候让你吃片维生素的” 她下意识地摇头,抗拒道,“我不吃,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是维生素又不是药,对身体又没什么坏处的。”静夜顺手拉开床头的抽屉,手伸进去一阵地掏,哗啦啦响,“奇怪,我记得他说放在床头柜的。”掏摸了一阵终于掏出一个盒子来,但不是目标维生素,而是许久不见的草莓味。 雅晓一见到久违的草莓味便飞快地扭过头去,天杀的,那男人把这东西放在床头柜里干什么?这种东西不是应该藏在床底么?再说了他一个人睡的,这东西放这里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雅晓不着痕迹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正在仔细看说明的静夜,她的表情充满了赤果果的求知欲,“原来阿衍喜欢草莓味的啊,我以为他会喜欢原味的呢,真是娘娘腔啊,居然用草莓味的。” 看的人倒是大大方方地,反而是没看的人却烧得面红耳赤,就像被当场逮到干坏事一样。 雅晓挪着身子打算下床避开这尴尬一幕,岂料静夜突然和打了鸡血一样扑了上来,“哎哎,我说,嘿嘿嘿,这东西是不是什么水果味都有?” 她慌乱地摆手,受惊不小,“我,我不知道!”嗯,应该只有草莓味、巧克力味、香草味和原——呸,无香味的吧。如果是岛国产的进口货大概会有樱桃和西瓜味的……唔,想这么多干什么?“我对这个不熟悉,不,我完全不了解!” “哎,不管你熟悉不熟悉,反正有个忠告我得给你,”静夜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朵边,声音却不压低,“记住,如果这东西有芒果味的话千万千万不要买!” “芒果味?” “是啊,不管是水果的芒果还是芒果味制品都不要买,阿衍对芒果过敏的。” “哦,是么~” “嗯,有一年我切了拇指大一块的芒果放到他的汤里,结果他过敏到连脸都肿起,”静夜捂嘴笑,“足足过了一周才消掉。” “有这么厉害。” “当然了,哪怕是神仙都有软肋的,何况凡人呢。”静夜很坦然地将兄弟出卖得干干净净,“他对鸡蛋和牛奶也会过敏,海鲜什么的也有很多不能碰的,一吃就成花脸猫。哈哈哈,满面都开花的花脸猫阿衍哈哈唔——”嚣张的大嘴被从天而降的苹果堵得严严实实地,与此同时单衍修慢条斯理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如果我变成花脸猫,那我保证你一定会成为大脸猫。” 40 三人餐桌 晚餐多了一只奥尔良风味烤鸡。 用小刀将这只小小的烤鸡切开,大小鸡腿拆下,再把鸡身斩成四块,每块不到半个巴掌大小——这规格正是13.8元的标准超市版烤鸡。 “好小只,塞牙缝也不够的。”静夜一边切一边扭头吼道,“单衍修你这个小气鬼,难得我吃你一顿饭,你丫的非得这么吝啬吗?这种型号的鸡你至少得叫上五只才行!” “我又没留你吃饭。” “没留我吃饭你买什么鸡?你别忘了你一吃辣的就喉咙发痒。”静夜愤愤地,“不给我吃难道喂……”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于是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吞下肚子。 雅晓眼皮也没抬地,“我现在不能吃这个,你全吃了吧。” “耶~你不吃就全是我的了。”静夜举起双手欢呼,极麻利地夹起一只鸡腿啃起来,“味道真不错,辣得够给力的。”吃的过程中对面的人一直飙眼刀过来,她也毫不在意,反而故意蹭蹭身边坐的人,眼珠子一个劲地往对面飘,挑衅似的,“哎,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才刚发过烧的,这种鸡是不能吃的啦。嗯,我记得是要炖鸡汤喝的对吧,那种清淡的鸡汤,是不是?” 雅晓笑笑,“我习惯喝姜汤,鸡汤什么的还没试过。”一生病就喝鸡汤是洋鬼子的作风。”静夜显然很有求知欲,“我也喝过,不过好像效果没有白酒好。” 一说起白酒,对面的人又扔过来一个白眼,脸上的抓痕虽然淡化了却还是能看见隐约的印子。 “姜汤加红糖,或是红枣。”雅晓将绿莹莹的青菜和米饭拌到一起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那好喝吗?”静夜已经把标准型的烤鸡啃得只剩一截脖子,面前的骨碟堆起了老高的骨头渣子,“如果你煮的话分一点给我喝好不好?” 雅晓笑了笑,不置可否。 平常吃饭的时候多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几乎没怎么交谈,只是碗勺有声响而已。而今天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整个气氛就不一样了。静夜对于单衍修只用一只标准型的烤鸡打发自己的行为相当不满,为示抗议她中途离桌去酒柜里翻了一瓶酒出来。拧开,倒上,不忘啧啧地赞,“要我说吃饭还是要喝这种酒带劲,什么白葡萄红葡萄的,都没这个喝了痛快。” 雅晓不着痕迹地的瞄了一眼,这是酒柜里仅有的一瓶高度白酒,牌子还是国宝级别的。她又往单衍修的方向看去,不意外地看到一张乌漆抹黑的脸。她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红萝卜扬起嘴角,一筷子戳穿。 “没想到你还藏了这种好东西,快三十年了吧。”静夜缩着肩膀,得势的样子挺小人的,“今天就便宜我了。”她很HAPPY地跳下椅子跑去厨房拿出一个大碗来咕咚咕咚倒上,尔后仰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雅晓看到单衍修的脸更黑更难看了,甚至还打算抬手制止,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抬到一半却又停住,最后慢慢地落回原位。 静夜将一瓶酒喝了个精光后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嘴,很无耻地说道,“白酒就得这样喝才爽,这样一口气干掉都舒服啊!”完全忘了自己不问自取的行为有多可恶。 雅晓觉得静夜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虽然她是单衍修的朋友,但是她却并不讨厌她。她觉得静夜的脾气率直,有点像自己的好友团子。只不过前者的性格强硬,气势压人。而后者的性格很软糯,有名的好揉捏。更重要的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家里多一个人便可以缓和气氛,冲淡只有两人独处时的尴尬。 前晚发生的事的余阴还笼在心头,虽然她的逃跑行为很脑残,到了后面态度也有些摇摆不定,但比较起他的行为却是更恶劣。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和他共处一室,她倒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所以么,家里多个人也是好的,至少能缓冲一下。 雅晓尚在思索着要怎么找借口将面前这个小酒鬼留下来,能住上一两天也是好的。就在想的当口突然肩膀一沉,一颗黑鸦鸦的脑袋就这么压过来,带着浓浓的酒味,“呃……那谁,唔……呃,你,你来看看,这酒……这酒叫什么名字,哈哈,真搞笑,居然……居然起这么白痴的名字,真是笑死我了哈哈……” 明显是醉了,还好没有胡言乱语。 雅晓托了托她,“这是茅台酒。”八成是把茅台看着茅房或是茅厕了吧。 “什么?茅台?”静夜瞪着大眼睛,口气很凶,“这是茅台?” 雅晓见她的样子,想来是醉得不轻。她知道和喝多的人不能计较什么,况且看她这情况顶多胡咧咧一会儿就得睡了,于是哄道,“这不是茅台么?这不是茅台的话是什么?” “是SB!”静夜吼完便咯咯地笑起来,手指戳在酒瓶上,“SB酒啊!你看,这里写的。S~B~” “这不是SB,是58度。” “什么?不可能!明明就是SB,明明就是SB!”静夜眯眼晃脑袋地看了好一阵子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一阵地挥舞,“这就是SB酒,SB酒!” 好可怜的58度…… “够了,”单衍修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抬手将她按在椅子上。 喝多的人力气是很大的,表现也是很不可理喻的,在这点认知上雅晓深有体会。想想妖孽吧,他喝多的时候表现得那么不可理喻,即正太又变态,即傲娇又诱受。 但她这次显然是错估了情势,也错估了这次醉酒的人。 “不够,才一瓶怎么够?至少得五瓶才行!”静夜用力挣脱箝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伸出手来摊开,“看清没有,一二三四五,五瓶!”眯着眼晃了两晃,又凑过去,“唔,怎么你脸上也有五瓶的样子。”(挖鼻,记得牙子那一刨爪么) “……” 雅晓见过单衍修生气的样子,暴怒的样子,甚至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这个时刻她才是第一次见到单衍修气疯了想杀人的模样,那模样那神情,比冬天吃大桶哈根达斯还要给力。她很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还很注意地将易碎的碗碟什么的往餐桌中间推。开玩笑,打坏东西还是得她收拾的。醉鬼么,就留给别人去处理。 单衍修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攥紧的拳头松了松,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静夜便突然叫嚷了起来,“阿衍呐阿衍,……你个小气包啊,请吃饭都只给我一只鸡……我对你多好呐……不领情……你说我没人敢娶,TMD有人敢嫁你么?有人敢么,敢么?”静夜嚷得激动了,一把揪着对方的领口,“上次,呃……上次我带来的那个妞儿,唔……人家家里开冰柜公司的,从小就在冰库里玩……呃,多适合你呐……可才见你一面,饭刚吃一半就泪奔出来了……你TMD到底和人家说什么了说了什么?你都不知道我原来计划你六十岁还是孤家寡人的话我TMD就买个敬老院给你当临终关怀了……”静夜摇摇晃晃的脑袋砸在他胸口,声音驟然变小,却还是听得真切,“多不容易呐,这次……这次好歹在……在在你身上闻到一点人味了,有人要了……擦,我要把给你攒的钱都拿出来花掉花掉全花掉……老子嫁不出去就包二爷包小白脸……我一周包一个,一个月就是四个,一年就是四十个……” 雅晓在边上听着,越听越囧,越听越有些忍俊不禁,到了最后竟然主动开口更正道,“是四十八个。”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追了过来来,带着些许惊异。她清清喉咙,扭过头当做没看到。 静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呼噜声。她看他小心地将人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心里正奇怪着为什么不把人弄到卧室。 “把东西收一下,要快。” 单衍修不等她回答便开始收拾里餐桌上的狼籍,不忘叫她,“过来帮忙,两个人比较快。” 这算是他回到这房子后和她第一次的说话,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的,要说命令也谈不上,纯粹是个要求。 她虽然心里奇怪却也没有开口问,只是默默地收拾着碗碟,固执地用沉默履行漠视的权利。 两个人收拾东西果然快了很多,当她将最后一块碟子擦干放到碗柜里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巨大的响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扭头一看,静夜已经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短发横七竖八地支愣着,一脸的呆滞。面前的矮桌已经翻了,上面的水果滚了一地。 听得见他咒了一声,接着他开始伸手拽她。 混蛋!这里还有人呐! 她大惊之余当然是与他撕扯起来,但力气总是不如他,再加上大病初愈的精神气也不足,想咆哮也没力气。很快她就被他圈在怀里,紧紧地锢着。 松柏的气息很快就包绕住她隐隐地有下压之势,脑袋变得有些昏沉,不堪的记忆却开始明晰起来。那个晚上她也闻到了松柏的气息,还有不知名的花朵的味道,甜腻熏人。在那一刻,哪怕是再小的一个细节都会让她把那晚的场景再次重温。 他将她往主卧室带,动作很迅速。她心底泛起一股的凉意,第二次的挣扎还未开始他便低下头小声说道,“进去,再晚就不好了。” 混蛋!什么再晚就不好了,难道不是说夜黑风高好办事吗?她恨他一脑子的龌龊思想和不良动机,第一次吃的时候她就是半被强迫的,第二次还要这样的话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见她挣扎得厉害,他索性加重力道将她拖进主卧,门半掩上。 “你要干什么?”她吼着,双眼通红。 不等他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她从未关紧的门缝中看到,只见方才还呆坐着的静夜此时仿佛是修罗恶鬼一样发了疯似地在砸东西,一样接着一样地砸,毁灭性地砸法。 “静夜酒品不好,多喝一点就话很多,如果是喝高了就会像这样,浅睡一会儿然后起来发酒疯。”他表情平静地,好像砸的不是他家。“大约要疯一个多小时。” 很好,一个小时后客厅里的东西基本可以清空了。; 他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双眼紧紧盯着她,“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她仰起头来,清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脸,清晰而完整,“有,有问题想问你。” 身后的门板一震又是一个巨响,他管顾不上,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急促,“你想问什么?” 她是微笑着的,可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挑着他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狠刺下去,“尹莲是谁?” 兵家罩门 “尹莲是谁?” 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她曾想象他惊讶与错愕的模样,甚至还有可能恼羞成怒。她也设想过他的反应,是暴跳如雷地咆哮还是喋喋不休的解释甚至是一言不发的装死。然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安,她其实早就了然于心。在被他扛上车前她已经是醒了,虽然头朝下那么久有些头晕脑胀意识模糊,但并不代表着她的听力有问题。她彻底清醒时他们正在争执,恰好是关键的一段。从他们的交谈中她总结出一个非常狗血的答案,她被当替身了。 擦,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找替身缅怀旧爱的贱男人!还这么倒楣的居然让她给碰上了。不得不说她当时是气得两眼发黑,心脏快鼓动得要爆开来了。她回想起最初的相遇,紧接着是他的步步紧逼。迫她同居,逼她茹素……他对她做了太多过份的事,有时她甚至觉得大约是自己上辈子没烧好香或是这辈子什么时候不小心踩了他家的祖坟,这才招来厄运。这种可笑的想法曾经一度困扰过她,但直到听到他们的对话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已经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是彻底地摊牌说清楚然后和平解决各走各路,还是天昏地暗地吵一架甚至是打一场然后继续着囚禁与被囚禁的虐恋情深——不管是那种结果她都愿意去承受,她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谓忍多伤身,忍久伤神。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单衍修在听到她的问题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这让她很失望,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果然,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就成功地将她打趴在地,“她是我上司。” 这是什么狗屎答案?! 他见她瞪大眼愣在原地,以为她听不清便又重复了一次,“她是我上司。” 她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姓单的,你当我是吃金坷垃长大的么?” 他眉毛微扬,“金坷垃?” 忍无可忍! “你当我是脑残么?”她吼道,“我全听见了。” “你偷听。” “……”她愤怒得无以言表,这死男人到这份上还在抵毁她的德行,“我是正大光明地听,谁让你们说话那么大声。” “我下次会注意。”他语气平静。 “重点不是这个!”她深呼吸一口,“你老实回答我,你把我弄这到这里来,你威胁我,你让我乖乖地呆在这里听任你予求予给,都是因为她,对吧。你不觉得你这行为很卑劣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她的怒吼与咆哮都是不是冲着他来的。待到她的情绪平静一些,他才慢慢说道,“我老实回答你,不是。” 眼看就是要否认到底了,这真相都被戳破了,他的防线却还是这么坚韧。倘若不是作为受害者,她马上投他一票捧小金人。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她冷笑着,“你个脑残。” 他嘴边滑过一丝笑,看起来有些无奈,“如果我能证明呢?” 证明?他怎么证明,横竖都是他那张嘴说了算,怎么证明?她狐疑地看着他转到窗台边的矮柜,拉开抽屉取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张有些发皱的相片,虽然颜色不再鲜艳,但里面的人容貌还是清晰可见,他的手指缓慢地滑过相片,声音缓慢而从容,“从左边数过来,我,静夜,还有尹莲。”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五官冰冷,连眼角带着凌厉的锋芒。如同掠食的豹子一样,毫不收敛的狂妄与危险。 “觉得像吗?”他抄着手,似笑非笑。 她窒了窒,“未必要脸像。” 他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嘴角的纹路慢慢平伏,“你说得不错,未必要脸像。”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某处,像是在注意看什么,“尹莲的兴趣是枪械和爆破,你的兴趣是COSPLAY和打工赚钱。” 她有些心虚地撇过头,“我这才是正常的嗜好吧。”神马枪械和爆破,当警察蜀黍吃干饭的哇! “尹莲喜欢收藏军刀和杀伤力颇大的冷兵器,你么……”他的手指敲着桌沿,叩叩的声音一下一砸在她脆弱的小心肝上。 “够了。”不要说!不许说!你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外表依然是坚硬刚毅的样子,但内里早就凌乱地一塌糊涂。 “你喜欢收藏工口漫画和不良手办。”他的嘴角扯起,“你告诉我,在这种前提下你们还有神似的可能性吗?” 她看看他,眼里的防备依旧。诚然他说的有道理,她也觉得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怪怪地说不出来。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先前的替身解释是这么地合情合理,又有人证又有口供,她本该要坚信不移才是。但是他现在给出的物证和反驳又这么直接强大,弄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那换个角度想,假如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未将她当成另一个人,那么他又为什么要用那种胁迫的方式来开始她们的关系——他哪怕是在国外长大的,普通话说得这么流利,应该也是有听过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吧。要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联系在一起,必然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连接纽带。而在她的印象里,她就好像被绑着,绳子的那头紧攥在他手里——这就是他表达喜欢和爱的方式?他掌握着她的生活,她的情绪,任意摆布着她的喜怒哀乐。他总是习惯站在比她高的地方,看似很怜悯地低下头,目含慈悲…… 妖孽,你到底还有多少森森的爱没用在老子身上啊! “你是你,尹莲是尹莲。”他轻轻地合上抽屉,“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连可比性都没有更何况是替代?”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捏住她被人灌倒后拍下的艳丽照片威胁她,哪怕是追求也好他就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么?对了,这男人变态才是正常的状态,不变态的话那才不正常。 他挑起眉毛,“嗯?” “为什么不把相片和底片还给我?”这变态是不是以为攥着她的工口照就等同于攥了合法同居证啊呸! “我有说过不还你吗?”他嘴角微扬。 对了,他说过只要让他满意他就把照片还她的。说起来她真是亏大发了,最早不过是工口照在他手上,最多被他当阁楼杂志看看。为了拿回来那些照片,她是心也被虐了,身也被虐了,连野战都亲身体验了,真是血本无归呐。 “那,”她咬牙,脸皮什么的先浮云一下了,“那这次可以还我了吧。”都囫囵吞下肚子了,应该是满意了吧渣人! 他双手抄在胸前看她,肩膀不自觉地耸动着,吃吃笑着。她本来就,局促又尴尬,听他这么笑着更加羞愤了,恶狠狠地,“你笑什么?” “想要照片可以,”他下巴微扬,“等一年之期到了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她便忍不住冲上前去双手揪住他的领口往下拖,张嘴几乎是在咆哮了,“王八蛋,你想赖账吗?原来说只要让你满意就行了,现在又扯什么一年之期。我不管,把照片还给我!” 他很平静,目光可算是诚恳的,“不给。” 她心脏一紧,当场失去理智地扬起手来。但他的动作比她更快,半途截下就将她的手往身后别,筋骨是坚韧而固执的,肩胛处传来咯咯的声音她听得分明,却没有明显的痛感。 她的胳膊被扭着,于是身体扭成一个迎合他的角度。他身上的热度透过不算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在她几次挣脱未果后,他甚至还贴着她轻轻地蹭动着。她想骂他无耻,嘴巴刚张开就被他堵了个严实,浓烈的男性气息倾没在她唇间。他的索求猛烈而突然,另一手更是紧紧地按在她的后腰将她贴向自己。唇上微微地刺痛,又尝到熟悉的血腥味。他轻咬着她的舌,牙齿滑过舌根后又用舌尖轻轻地舔动。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背后像是铺了毛毛虫似的,一片麻痒。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到门外的一声巨响后才戛然而止。 她终于趁着他略有放松的空档甩开他,一把拉开门就准备要往外跑。虽然外面有个醉酒的疯子,但相比较起来,里面这只色心色胆都已经充分膨胀的妖孽才可怕。 岂料不待到她迈出房门一步,迎面便飞来一只花瓶。她尖叫一声猛地半蹲下,花瓶挟着迅猛的气流从她头顶上飞过,呼呼有声。她逃过一劫后做的第一件是就是回头看单衍修,这家伙就站在她的正后方,要是能砸到他就好了。 结果让她很失望,他并没有避开花瓶,人家单手就把花瓶给接住了,还用一种挺嚣张得意的表情示威似地看了她一眼。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怎么样,爷的身手不赖吧。 她恨得牙痒痒,直咒着天没眼,不料暗咒音刚落,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就咻地从她脑袋上飞过,尾巴后面还拖着一道银白的光线,看起来和UFO似的。但她双眼裸眼2.0的视力很快就辨认出这玩艺儿是酒柜里的开瓶器。 这玩艺儿显然是暗器中的极品,小巧精致可份量十足,杀伤力颇为强大。只见它咣当一声把花瓶砸得四分五裂,碎片噼里啪啦地从单衍修手上掉下来。 她还来不及叫好呢,紧接着第二个暗器就接连而至,非常给面子地直直冲妖孽的门面而去。 妖孽很蛋腚地一挥手,拍苍蝇似地把第二件暗器果蔬刨给挥到地上。但,正如同老人家说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欠债的总是要还钱的。妖孽终于没能逃过第三件暗器的暗算。 叩的一声。 调味罐RP了。 她也鸡血了。 多妙的一招暗器连发啊,第一发先夺去对手的注意力,第二发让对方麻痹大意,直到第三发才攻其命门,真是太兵法了! 雅晓此时只想站起来扑上去给连发完暗器的静夜一个拥抱,鼓励她再接再励。但腰板刚挺直,她便见对方相当激动地跳上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沙发,仰天长啸,“吼~我是小李飞刀!” 雅晓内牛满面地仰望着,默默地景仰着:不,你不应该是小李飞刀,你其实是千手观音! 一场意外 一场本该稳操胜券的谈判最后还是以她惨败收场,他精狡如狐,半点便宜没给她占了去。除去收获了脑门上的一个小肿包外,他依然安安心心地霸着她的工口照,牢牢地将她攫在爪下。 静夜是在第二天一早酒醒的时候被丢出去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大包在门外又吼又叫又踢又砸了半天才悻悻地走掉,走前还非常俗套地抛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但是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再没有见她来。 从那时候开始他对她放松了许多,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病态地限制着她的自由。她可以常常去楼下串串门,也可以偶尔溜出去逛逛,只要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回来。甚至于他还把手机还给她,她当时很是吃惊,这算不算是他释放出来的善意?她觉得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但是坦然接受并不代表着原谅,在她心里他依然是个变态。 冬至的那天她起得很早,迷糊间半闭着眼拉开洗手间的门,没想到却和他迎头撞上。他显然是刚跑步回来准备洗澡,此时全身脱得只剩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手里还捏着毛巾。 她的嘴巴还半张着,眼睛瞪得老大。如果她反应快些就该当机立断地甩上门板,但初起床的人显然大脑反应与神经反应都是慢了半拍的,她非但没有抓住他也愣神的工夫甩上门,反而质问他,“你干嘛用我的卫生间?” 上次谈判后他们就分开睡了,他睡主卧她睡客房。主卧和客房都有卫生间,不过主卧的卫生间是独立的,客卧的却是半开放的。两个人从来是各用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他大清早的半光着身子跑到她这里抢地盘,连门都不锁,他想干嘛? 他似乎心情不错,解释道,“那间排水不太通畅。” “那你干嘛不用公用的那间?”她就不信那间的排水也不通畅。 “离得太远了。”他将毛巾往后一甩,双手兜在裤袋里,“再说我在自己家里,应该有想用哪个卫生间就用哪个的权利吧。” 她被他的话给噎个正着,“我知道了,那你慢慢洗。”转身就要离开手却被他从后面拖住,她惊得一下子跳起来,他要干嘛?难道要拖着她一起洗香香顺便工口一番? “你紧张什么?”他眉头微皱,“我又不会吃了你。”两个人和平相处这么久了她还是戒备心重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那你要干嘛?”她松了口气,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慢慢地扭动手腕。 “帮我拿瓶沐浴乳,在柜子里。” 又使唤她了,这男人是不是一天不使唤她就浑身不舒服呐。她愤愤地翻着柜子,翻了半天却没找到他平常用的沐浴乳,大概是用完了。没沐浴乳用香皂也是可以的,她捏着一块爽肤佳就要拿进去,但闪念间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飞快地跑回房间,从自己的行李袋底层翻出一个500ML装的沐浴乳,这是年初的时候在超市买东西附赠的赠品,买回来后就一直扔着没用,所以还是全新的。她撕去外层的包装后,小心翼翼地将代表香型的水果标识撕去一角,她撕得极艺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就算是看出来,她也可以推说是买回来时就破损掉的。 哼哼,西柚芒果味的,嘿嘿嘿嘿…… 在那瓶沐浴乳被送进去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定不下心下,满脑子都是单衍修脸上开花的样子,光是想想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太期待了,期待着他的难堪和出糗。但令她失望的是他出来时脸上并没有异状,他甚至连个喷嚏都没打。 她深深地失望了,难道沐浴乳里的芒果不够多,西柚占了大头?真是可惜了,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 “今天是是冬至吧。” 香蕉人还知道冬至?她撇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点头。他对她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冬至也是个节日,是不是像中秋一样的吃柚子蚕豆什么的?” “不,冬至的话各地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南方吃汤团甜饭,北方吃饺子馄饨什么的,还有羊肉狗肉之类的。”她懒懒地答道,“你问这个干嘛,想过冬至?” “是的。”他倒是坦白,“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雅晓对于单衍修想要过传统节日的想法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说呢,这男人平常看起来很是冷淡,薄情寡性地。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亲戚什么的更是听也没听过。平日是里也宅得要命,看起来就是那种不爱凑热闹更讨厌跟风赶趟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传统节日这么热衷?难道是因为香蕉人的关系,因为没过过所以要一个一个尝试? 基于他的心血来潮,她不得不出门去采购一些过冬至用的食品。妖孽放话说南方北方的都要试试,再加上家里已经有不少物品短缺了,因此有必要将一般性采购升级为大采购。 她习惯性地将双手缩到羽绒服口袋里,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她是个很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就把自己裹得和一颗球似的。再看看站在前面的男人,这么冷的天就一件毛衣一件翻领夹克倒是很休闲自在。 啧,要风度不要温度神马的最讨厌了。 她正在默默腹诽之际电梯门突然开了,季风和井言一前一后地进来。季风走在前头,看到电梯里是他们后着实有些惊吓。但很快就掩过,打招呼之余随口问他们去哪儿。雅晓刚要回答,身边的男人就抢先一步,“冬至,出去买点过节的东西。”他不着痕迹地将她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拖出来牵到自己的夹克口袋里,十指交握。 她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显然季风也发现了,表情很是诧异,但随即呵呵便地笑,“原来你们是出去买东西啊,呵呵,很好很和谐。” 雅晓汗了,他们这样看起来不像是去买东西的话那看起来像是去干啥的?还有,那很好很和谐是什么意思? 季风未觉她脸色有变,兀自说道,“冬至的话我觉得吃汤圆是最舒服的,特别是黑芝麻馅的,超级香的。还有还有,这种时候晚上可以炖点羊肉汤喝了,加点枸杞真是太美了。” “还羊肉加枸杞,你当心虚不受补流鼻血。”一旁的井言出言毒辣,目光扫过另外两人,讽刺意味十足。 季风眼睛一瞪,“关你屁事,你这个吃白食的给我闭嘴!” 井言眼角上吊,翻出一个巨大的白眼。 雅晓知道这对异父异母姐弟的关系并不好,季风一心认定井言是来抢家产的,而井言又任性霸道,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僵。平常他们是各过各的,怎么今天就一起出来了?雅晓在想着这个问题的却完全忘了自己和单衍修一齐出现并外出的情况在平常也是属于异常状态的。 在很多年后,每当她过冬至的时候她都不免想起当时的情况。有很多事情是上天已经安排好的,或是扔元宝让你拣或是挖个坑给你跳。是好是坏总是经历过才知道,但就像是所有的事即使是注定的也会有一些隐约的预兆。 不管是她与单衍修或是季风与井言,都曾经有过与对方斗得你死我活的经历。原本该是仇人的,该是冤家路窄相见相厌的。但偏偏是这样的四人两对,挑在同一天同一时刻进了同一部电梯,这或许就是上天的示警,一个反常的开始。 那天他们连地下车库都没出去。 车子才启动刚要滑出车位时,从斜侧里突然冲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角度精准地冲撞着轿车车头。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子的安全气囊全部弹出来,碎裂的玻璃渣子喷到车里。在一阵头晕目眩的旋转下她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感觉整个人似乎要被强大的离心力给甩出去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激烈的碰撞声和高鸣的喇叭警报器的声音震耳欲聋。 慌乱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揉进身体一样周全地护卫着。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在剧烈的撞击下昏迷。 当她睁开眼时顿时被面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已经全部碎裂,车头早已经惨不忍睹,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的味道和橡胶摩擦后产生的胶臭味,好像下一秒就有可能爆炸似的。她呻吟想要从车里爬出,却发现自己身体被人牢牢地按住。就像她在冲撞的那一刻所感觉的那样,他在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保护了她,没有犹豫和迟疑,比安全气囊更快一步地反应。 她只是呆滞了片刻后就将五味杂陈的心思抛到脑后,使尽全身的力气从座椅上挣脱出来,接着去拽已经昏迷过去的单衍修。她叫他的名字而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当她完全把他从车里拽出来时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惊恐和愤怒凝成了泪止不住地往下滑。 他的左腹腹侧赫然插着一块尖锐的玻璃,从露在伤口外的形状来看是呈倒三角状的。她不知道它所造成的伤口有多深,她只看见伤口周围的暗蓝色毛衣已经被血给浸透了,深深的黑色。 情急之下她慌乱地拍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回应,可他却是一动不动的。她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求救,但号码才刚拔出眼睛便被不远处突然亮起的车灯给刺得生疼。她惊恐地发现黑色的越野车正在缓缓地后退,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一样,准备发现第二轮的致命攻击。 做梦吧,这肯定是在做梦吧。 明明他们只是出去要采购东西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就像是从一出家庭伦理剧突然变成了火爆动作片。 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可梦里体验不到这样的真实。逐渐冰冷的脸颊,温热的血液,撕裂的伤口还有步步紧逼的杀意。 黑色的越野车已经退到数十米外,车灯蓦地一闪,听得见发动机强劲咆哮的声音,就像是野兽的咆哮。轮胎滑擦过地面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连骨头与血液都为之震颤。 她一边护住早已没有知觉的单衍修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他往后面的立柱躲,她已经清楚这次的攻击是冲着他来的。对她来说这次是殃及池鱼的意外,根本与她无关的。但是在他做出那样的举动后,她是绝对不可能扔下他自己逃命的。 她的力气有限,再加上受了惊吓全身都有些发软,拼了命也没将他拖动出几米,而那辆车子已经越开越近了,从那速度来看冲击力是非同小可的。她咬牙半趴在他身上,紧紧地护住。 眼看车子越来越近,她紧张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可没料到到的是那辆气势汹汹的车子在冲到距离他们不过几米的地方时突然紧急刹车,庞大的车身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咆后停在距离他们不过半米的地方。 车门打来,再重重地关上。 少顷,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的背已经然是湿透了,但仍不忘抬头看,仅仅一眼,她便震惊地张大嘴,“你……是你?” 突然袭击 “我不好吗?”井言的脸臭臭的,举步走过去,“看到我都和看到鬼似的。” “你别过来!”她的目光胶在那辆车上,戒备重重。 井言被她凄厉的声音给喝止住,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了她,手指往后,“人在车上,没两三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见她的目光里仍然带着疑惑,他耸耸肩,“瞪我干嘛,我又不是他的仇家。”他走近蹲下,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单衍修,嘴里啧了一声,低语道,“真没想到。 她沾染着血渍的手抓紧他,“拜托你,拜托你送我们去一下医院。他一直在流血。” 井言挥开她的手,“去医院?别开玩笑了。我看你们还是先上楼,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吧。”他比划出两根手指,“你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她呆滞了半晌,蓦地吼起来,“你神经病,他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她强撑着站起来,“我们要去医院,然后报警!” “报警?你还真以为警察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啊。”井言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聪明的话就上楼去,收拾东西跑路。” “你神经病!”她吼道,手指在手机按键上哆嗦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拔出了救命的三个数字。可电话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手机便被抢走了,狠狠地掼在地上,电池弹出老远。她呆呆地看着摔坏的手机,母狮一样扑了上去,又踢又打,“混蛋混蛋,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了!还没天理了!保安,保安!” 井言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通捶已经是恼火至极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推开,“疯子,不可理喻!” 她摔倒在水泥地面上,手心一阵火辣辣地疼,眼睛吧哒吧哒地流,可声音还是尖锐,“混蛋,我要报警!报警把你们这群疯子都抓了!”就在她竭斯底里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呻吟声。她循声看去,原本昏迷在旁的单衍修不知何时苏醒,正扶着车门吃力地站起来,“听他的,不要报警。” “你也被撞傻了。”她喃喃着,“你们都TMD疯了。”再不然就是她在做梦,可哪有这么真实的梦。她呆愣着,脑子里空白一片,直到肩膀上一沉,“我们先上去。”转过头看他血色尽褪的脸,可脸色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定了定心神,吃力地撑起他,视线从他的灰败的脸侧滑落,“上去后你得给我解释。”他的身材高大,压得她着实有些吃不消,不过走了几步而已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也觉察到了她的负重,便有意无意地转移着重心。她很快便发现了,昂起头来冲走在前面一派轻松的井言求助。 井言头也不回地,“不要,刚才揍人揍得我手疼,没力气了。再说了,我干嘛要帮忙?”她顿时气结,“不帮忙可以,把吃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吃的时候什么样子吐出来时还得是什么样子!” “不就吃你几只炖鸡几只烧鸭和几十串烤肉么,东西还是我买的呢。” “井言小弟,加工不要力气吗?你试试吃生肉看看!”她吼道,“给我过来帮忙!” 雅晓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打包逃命的经验,但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待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一包行李后回到主卧,房间里弥漫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干呕几声。地上的凌乱地散着沾血的棉花与绷带,还有一股奇怪的药水味道。 “哎,帮我把剪刀拿过来。”井言背对着她下命令。 她颤着声音问道,“拿剪刀干什么?”从后面看他的动作,莫不是…… “剪线啊,难道让他拖着线团到处走,”井言相当不耐烦。 她抖着手递过剪刀顺带往他的伤口瞄上一眼,心脏骤然揪紧,他伤处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开,玻璃不见了。伤口经过了清洗已经能看得清楚,那是一道不小的伤口,斜刺的角度。此时井言的手正上下翻动着,进行着最后的缝合工作。 “刺得不深,没伤到内脏,所以问题不大。”井言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橡胶手套脱下往边上一扔,扭头对她说,“虽然不能跑,但走慢点还是可以的。” 她缓缓地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见他的脸更为苍白了些,而手也变得异常地冰冷。她惊觉不对,扭头质问道,“你没给他打麻药?” “要那东西干什么,他又不是不能扛。”井言看了看从开始到现在都面无表情的男人,撇撇嘴,“放心,他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 雅晓看看两个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你们是不是认识?” “不认识,”井言双手兜在裤袋里,“我先走了,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好跑路吧。” 雅晓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不行,你得帮我把他弄到车上,到车上就行,拜托帮我一下吧。” 井言更不耐烦了,“我说你过不过份,我帮你多少次了,别得寸进尺!”见她张嘴又要争辩便赶紧开口堵她,“你再啰嗦我就去马桶把吃你的东西都吐出来。” 这小子还真是犀利,都吃了多久了还能吐出来。雅晓被他无赖的样子给震住了,一时竟愣在原处。 “晓晓,让他走。”单衍修将身体坐正,双手交握置于腹部,他的脸上此时有了一些血色,不像先前苍白渗人,“谢了,井小弟。”井言看着他,脸上浮起促狭,“没想到我还能收到你的致谢,真是太难得了。” “那怎么行,”她急吼吼吼地,万一半途上又窜出什么人来,他岂不是任人鱼肉?“我只是请你帮我把他弄到楼下,上了车就好。” “不用,我们不必下去。”单衍修缓缓道,“呆在这里就好。” 井言挑了挑眉毛,眼底掠过一丝的诧异。她的反应却大得多,“那怎么行,他们肯定要找来的。”在这里呆着无疑是坐以待毙。 单衍修摇头,“不会的。你没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呆在这里就好,没事的。”他吐出一口气,“晓晓,你去书房,打开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支电话,你把它拿来。” 井言冷眼看着她离开,转过头时声音变得冰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哼,她还真是好骗。” “电视剧看多了都这样。”单衍修闭起眼,“你该走了。” 井言歪着脑袋看他,蓦地笑起来,“就这样?难道不要我帮忙弄走她?” “不劳驾了。”他淡淡地,“如果于槿然知道你帮我的忙,他会剥了你的皮的。” 井言敛去笑意,皱眉,“对哦,我的前任上司你的同僚于槿然真的好讨厌你。话说回来你的仇家真的很多,大多是在在危机处理部的时候结下的吧,那可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位子,你居然还能坐那么久。” “危机处理部除了处理集团外务已经不能用正常手解决的事情处,翦除内部的垃圾也是重点工作之一。”单衍修嘴角边噙着笑,略有讽意,“比如你这样冲动好事,争勇斗狠的小子,如果落到我手里我会先关你三天禁闭,做初步的冷冻处理后再一点一点地把你修理成型。” “到这地步你还能放这种狠话,难怪贝理会这么大费周彰地逮你。我想除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外,还有一点,”井言耸肩,“你不是一般地欠揍。” “过奖。” 井言定定地看着他,“集团已经彻底漂白了,他们现在只需要能从正当渠道赚钱的部门,再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所以把你架空,又放任贝理这么对你,你觉得甘心吗?他们许诺你的平静生活,干净的身份,让你以为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找个女人定下来结婚生子,你还真的相信?” “这是我的事。”单衍修脸色不变,“你该走了。” “于槿然说你这个人哪怕只看一眼都让人不爽,哪怕和你多话一句话都让人想自爆,果然一点都没错。”井言忿忿地转身,正好碰上拿着手机来的雅晓,粗声粗气地,“我走了。” “嗳……” “干嘛,”井言凶巴巴地,“有话快说,那只女色狼还在下面呢!” 她讪讪地,“我只是想说谢谢。” 井言脸色稍霁,口气还是不好,转身往门外走,喃喃地,“一对蠢蛋。” 她将电话递给他,又跑去锁门,回来时见他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失去了生气,再没有一点光彩。她一步步地挪到他身边,像先前一样半蹲下,“你还好吧。” 他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笑着,“没什么,刚才和静夜联系上了。” 她精神为之一振,想起千手观音的威力,真是松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来?” “她现在有事所以暂时不会过来,我这里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你得马上拿去给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巧精致的U盘,“龙安大厦七层,她就在那里。” 她不放心,“那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行?她就不能来吗?如果这里安全的话她晚点来也是可以的。” “静夜身份上不方便,而这东西又很重要。你对他们是生面孔,所以以你送去没关系。”他的手落在她肩膀上,“我在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那好,那我现在就去,很快回来。”她不疑有它,把U盘贴身放好,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凶狠,“你TMD最好不要骗我,要是我前脚跑你后脚溜了你也得把我的工口照放在这里还给我。 他噗地笑出来,牵得伤口一阵疼痛,“好,等你回来我就把它还你。”他抬手伸出小指,在半空中曲成一个月勾,“一言为定。” 她咬咬唇,上前一步伸手勾住,“TMD你要说谎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看着匆忙而略带慌张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身体慢慢地放松直到完全贴在椅子上。走吧,去得再久一些,回来前一切都会结束的。到时候她会和以前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正常日子,打工赚钱买不良手办。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睡不着。她脸上再也不会有怯怯地神情,再不会虚伪地拧着性子笑着讨好他 是他奢望了,硬生生地把她卷到他的生活里来。现在回想起来他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不可及。但没关系,等结束后很快她就会忘了他这个人,忘了这段对她来说可算是恐怖的记忆,此后爱恨情仇,绝不相干……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他轻轻地叹着,“以后再不过冬至了。” 手表上的指针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冷,突然有种诡谲的气氛。 他闭着眼,倾耳聆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因为匆忙而显得凌乱而仓促。当听到外门被打开时,他的嘴角边浮出一丝的冷笑。敢单枪匹马地进来,他还真是小看贝理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闭上眼安然养神。 鞋子与地毯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坚定不移地往他的方向来。冰冷的触感如期而至,他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我还真是小看——你?怎么是你?” 单衍修从容蛋腚的声音一下就变调了,甚至带着一丝惊慌失措,“为什么你——”他的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便往他的脑袋上狠狠砸来,重物与骨头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身子随即往边上一歪,斜斜地倒下。 来人将凶器砸在地上,声音恨恨地,“死孽畜,到这时候就想把我哄走?没那么容易!” 妖孽行衰 雅晓从食品袋里掏出热乎乎的小包子往后面一递,招呼道,“香菇青菜馅,热乎的赶紧吃。这里还有热的豆浆,甜的和不甜的。”后面的人一声不吭,就这么半倚着车窗,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她,眨也不眨。 她也不以为意,收回包子就往嘴里塞,一边咬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等你想吃了就叫一声。” 后面的人隐忍地喘气,“杨雅晓,你居然敢敲我。” “我敲你怎么了?”她喝了口豆浆,使劲地咽下包子,眼角往上吊,斜睨着他,“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敢骗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结果呢,你还不是说谎了?” 敲你是便宜你了。 “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能牺牲,是不是觉得你挂档了我就会记着你一辈子,然后坐立不安于心有愧接着心理变态然后一辈子嫁不出去?”她哼哼地笑了几声,怒吼,“你想得倒美!” “我……” “我什么?你敢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她冷笑着,“这个时候想扮圣父,晚了!”她抖着食品袋子往后扔,“包子你爱吃不吃,不想要了就顺着窗户扔出去。浪费粮食的,雷劈不死你!” 食品袋砸在他身上,袋口松开小包子散出来顺着他的身体溜溜地往下翻滚,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将小包子一个一个地拢回食品袋后抬头见她正坐在驾驶位上扭头用杀人的目光瞪着自己,双颊泛红显得很激动。 他轻轻咳了一下,声音骤然压低,似是在呢喃,“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她凶巴巴地,“冬至到了喊你回家吃汤圆啊!” 他愣了愣,紧接着抿抿唇,目光也慢慢地压低到脚下,像是掉了什么东西在努力找一样。少顷,他一手捂着那袋包子一手往前伸出,说道,“我要不甜的。” 男人呐,你其实不贱,只是欠压(迫)! 这是他醒来后他们的第一场争执,也是单衍修第一次被她吼得无话可说最后乖乖妥协。虽然说后面这种情况越来越常发生,但作为第一次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还是让她回味了很久。 事情还是得从她受命去找静夜时说起,她当时看他的模样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后来在半路上遇见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井言。对方只说句,他果然还是打算……。话未完她便反应过来了,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是想支走她然后一个人去面对强敌。这么说来什么把东西交给静夜什么龙安大厦七楼全是骗她的,他只是要她离开而已。她得知一切后便没命地往回赶,心像是被丢到滚油里,噼哩啪啦地一通地火滚油炸,痛得要爆裂开来。当她心跳如擂地回到房间里,见到一室的漆黑和安静,差点脚没软下。她不敢开灯,生怕开了灯后会看到她最害怕看到的。 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他看到她的时候满脸错愕,凝得像一块冰做的雕像。听到他说的那话,明显是一种质问的态度,听起来是在说你怎么回来了?但实际上却是不爽:你回来干什么?你顶个棒槌用啊?那一刻她是生气的,甚至是暴怒——他把她像个傻瓜一样提进他的世界,将她原来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然后再把她踢回到原来的地方。 明明就是好了,够了,我不要你陪了,哪儿凉快你往哪儿滚一路滚回你老家吧不要客气了我不送了,再见古得拜戏油奈特沙哟哪拉这样的意思。却偏偏还装得大义凛然地赶她走,看起来像是要保护她的安全,可实际上他却把一个无形的道义枷锁加在她的身上,让她一辈子也放不下。这算什么?让她记着他的这份恩情然后逢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便找个面朝大海的地方拜祭他这个圣父? 她当时那个窝火啊,想想都烧心。 知道他肯定会不择手段地赶她走,因此她听从井言的建议做了最万全的准备。反对是不是?反对可以当没听到,反正他那时候弱得一根手指能戳倒,肯定也没什么中气。 反抗是不是?没关系,折凳烟灰缸神马的随便伺候。算算吧,脑袋上多个包总比丢掉命强,哪怕他会肿如猪头哪怕他被敲坏了脑子,这些都没有关系。 人在就好。 靠着井言和季风,好歹是把这个傻大个给弄出来了。他的车子被撞坏了,剩下的两辆她也没有钥匙,就算是有也不敢开。井言给他们弄来了一辆车牌都快掉了的很旧的皮卡车,车厢里一股子的霉味,驾驶座位的夹缝里还拔拉出一根鸡毛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车子曾经拉过些什么。 这人一旦经历过生死,那思想境界就是和搭高速电梯似的那是急速的提升呐。所以不管是人的过去,还是车的过去,当成浮云最好。、 季风曾经问过她,要去哪儿,以后怎么办?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自己的住处肯定也不会安全到哪儿去,所以她还是听从井言的建议离开这个城市。、 不会太久的,玄静夜在的话,事情还会有还转的余地。井言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但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季风提到说她在某市有处旧居,问他们要不要去。她知道那个城市在他们这个省的边缘地带,是一个县级市。地方不大,经济一般,生活水平也不高,甚至没有什么能拿出得手的旅游项目,也和他的过去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眼下看来倒是非常合适他们。 连夜驱车赶路,在半夜的时候听得车后座有动静,想来是他快醒了。她忖了忖是不是要让他下车去透个气,结果刚打开后车门看到他的脸她就彻底的囧了——他脸上居然起了几片小红疹,她顿时囧得不能自已。 芒果兄真是不该给力的时候随便乱给力的说,这个时候让他过敏。怎么办?她傻乎乎地站在车边,看着周围已经关门闭的商店,欲哭无泪。在那个陌生的小镇里她绕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抗敏药、药膏还有安眠药。看店的大叔直说他看店这么久很少碰到大半夜来药店真正买药的,她多嘴问了一句,那不买药买什么?大叔很深沉又猥琐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到了计生柜台,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囧得头重脚轻地回到车上,喂他吃了抗敏药,隔上半个小时又喂了片安眠药给他。药店的人说了,那种药膏很有效,缺点是涂上去会很痒。她怕他痒醒了看自己变成红豆超人会气得绷线,所以未雨绸缪地买了安眠药。果然涂了药膏后这一路上他都还安份地睡着,睡啊睡地睡到了天亮——天一亮,这男人一醒就甩脸子给她看,她买了东西还要靠吼的他才肯吃,多不识好歹啊,忒不是东西了! “我们去哪儿?” 车子发动后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已经没有先前的那种强撑着感觉,异常地温和平静,略有放松。 “去某某市。”她专注地开着车子,“我还以为你不关心了,不会问呢。”、 “去那里做什么?”、 “井言说你惹了一身的麻烦,仇家多到每人砍你一刀你都会碎成粉末,所以让我带你跑路。”她擎着方向盘,一手往边上的格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包未开封的廉价香烟来,“哎,帮我拿一支出来。” 他眉毛拧起,“做什么?你抽什么烟!” “一个晚上没睡了困死了,提个神啊。”她嚷着,“我又不是烟鬼,一根就行了。”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很快便抿紧,伸手抽过香烟摇下车窗扔了出去,“不准抽。要是困了就停下,我来开。” 她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了,“不要,要是你一用力踩刹车绷了线我可不会缝。”她从控台上捏起昨天半夜吸剩的半根烟叼起,点上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后颈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埋怨似地看眼后视镜,声音却是软的,“就这半根啦,眼瞅着就要到了,有现成的房子我才不想在车上睡呢。” 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她,直到她把那半根烟抽完了才作罢。她在想这男人瞪得这么给力,会不会眼珠子习惯性翻白呢? 十一点多近十二点的时候才到了那个小城市,果然是很小很迷你的县级市,她没费多少劲儿就找到了季风的房子。那是一套座落在一个半旧的居民小区里的二居室,不到七十平米的面积,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看起来很久没住人了,家俱物什上一层厚厚的灰。她先给季风发了个短信报平安,然后根据对方的回复找到了干净的被褥和枕头。别的不管,最重要地是把床铺上美美睡一觉。她铺床的时候他站在一边,看样子似乎是想帮忙可又无从下手。她自顾自地铺好床铺然后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边上看着,扒了外套就往床铺里钻,不忘警告他,“我开车很累了,所以我要休息。你只要不出门,爱干嘛干嘛,不过要是可以的话,你最好把房间打扫一下。” 他也不接话,也不反驳,只是沉默。 她太累了,紧张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还有开了通宵的夜车,这几样加在一起消耗尽了她的体力。在她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后不久,她便开始做起梦来。 她梦见自己和单衍修在他家的露台烤着全羊吃着汤团喝着小酒聊天聊地,从周易聊到孔子,从孔子聊到了核弹制造,再从核弹制造聊到了最近的3Q大战。她表示无条件地支持小3,而他自然是习惯性地站到她的对立面,两个人越说火气越大,从口角发展到了肢体冲突,然后就开始四下寻找武器攻击对方。他砸了她一身的卤猪蹄汁,她回他一碗滚汤的汤圆,烫得他嗷嗷叫。楼下的井言和季风却是乐坏了,两个人各拿一个大网兜兜住他们扔下来的东西,一边兜还一边叫打得好继续扔,给力点把烤全羊扔下来。她一边气着单衍修,一边恼着楼下的人趁人之危,怒急攻心之下更是急吼吼地扒到露台边上探出脑袋往下吼叫。结果一个不慎脚下一滑,她一头就往下载,一路尖叫着冲破了季风和井言探出来的两个超级大网兜,直直地往下掉…… “妈啊————”她尖叫着从恶梦中把自己拔起来,大汗淋漓,心脏犹在跳个不停。可这厢她还未从惊吓中挣脱出来,外面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像是什么金属物体砸到了地上咣当咣当地。 她只略做迟疑便赶紧掀了被子循声而去,声音是从卫生间发出来的。她恶梦初醒,只想到那男人是不是踩到什么东西滑倒摔昏过去了,当下一把拉开卫生间的门。很凑巧的,门居然也没锁。于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气被突然打开的门掀走大半,顿时将隐在雾气中的人赤果果地暴露出来了 赤果果啊,真的是赤果果啊。 _ 对于雅晓来说,这男人赤果果的样子她已经可以很蛋腚地直视并无压力。但是在今天,她还是被狠狠地震撼到了。只见她毫不避讳地盯着赤果果并且脸色发青的妖孽,眼睛差点一度撑到脱眶。可偏偏到了这份上,她的嘴还是又快又毒,犀利地戳向妖孽最柔软部位的同时还不忘加上个语助词以示震精,“靠,红豆冰棒!” 她怎么就忘了过敏它是全身性的呢?      将功补过   记得在数月前,雅晓曾经在常混的一个论坛上看到这么个求助的贴子:嗷嗷嗷,跪求去辣良方。点进去一看才知道楼主在切完朝天椒之后手没洗就摸了LG的小JJ,小JJ火辣辣地烧了一个晚上,痛苦得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楼主哭诉道:怎么办?要用什么解辣嗷嗷!他的工具以后会不会废掉?楼下跟贴的人甚多,出主意的人也多,用牛奶泡啊用醋浸啊用蜂蜜涂啊热敷冷敷保鲜膜包裹等等,最绝的是222楼出的一个招,用辣椒油涂!辣得极至就是没感觉了,这就是以毒攻毒!当然这个毒辣得不行的主意最后是被全楼的人群起而攻之,一番口诛笔伐后楼主还是没有收获解辣良方,只好让LG迎着风扇摇摆着麻辣小鸟,希望丝丝的凉风可以吹去那火辣辣的感觉。   麻辣小鸟可以迎风飞舞,那红豆棒冰要怎么办,回冰箱冷冻?   雅晓一边谄媚地干笑一边打着倒退出了卫生间,在关上门后她速度回房翻出了昨晚买的抗敏药剂和药膏整整齐齐地摆到了桌子上,还不忘贴心地倒上一杯温水。见他出来赶紧招呼道,“嗳,你过来把药吃了,还有这个药膏。”   他慢慢走过来拿起药盒看了半天,目光在药盒与药膏间扫了不知几百遍,最后抬手扔到桌子上,缓缓道,“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真暧昧,她能对他的身体做什么?她敢对他的身体做什么?只是他的过敏和她的恶搞脱不了关系倒是,因此她也有些心惊肉跳地,结结巴巴地应道,“我能对你做什么?你自己体质不好过敏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声音很大,只是底气略有不足,听起来很有虚张声势的味道。   “真和你没关系的话,你怎么会买这些药,”他的手指敲着桌子,“是昨晚买的吧。”   “是啊,是昨晚买的,”她急急地说,“昨晚我发现你突然过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24小时药店。至于你怎么过敏的……呃,那车子可能是运过鸡啊鸭啊什么的有羽家禽,是挺不干净。但我也坐啦我都没事,就你过敏发疹子,这是你体质的问题!我是出于好心,想着我们是同坐一条……唔,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反正都一起逃了,相互照顾总是应该的嘛。再不济我也有人性,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一个伤者买药,这也值得怀疑?”   他冷眼看了她半晌,“不是车子的关系,我对有羽家禽不过敏。”他见她的脑袋有意识地往旁边扭,手指也不自觉地开始揪着衣角,“我过敏有一定的过程,一般在六到八小时之内慢慢发出来,在二十四小时内才会有这样的症状。按时间倒推回去的话,过敏源应该是我在昨天早上接触到的。我猜猜,是——沐浴乳?”   她额角的冷汗终于是滑了下来,叭嗒叭嗒的。这个时候她要怎么办,是坦白从宽,扑嗵一声跪下,抹着眼泪鼻涕说我错了我再不敢了请你原谅我吧。还是挺着胸脯气势十足地说这就是我干的,这算是小惩大戒,让你做人不厚道!前者的话太没骨气,后者又有些落井下石,两种方法都有伤人品。   就在她内心纠结天人交战之际,他的声音幽幽响起,“果然是沐浴乳么。”她顿时喉咙发紧,艰难地回答道,“嗯,西柚芒果香型的。我只是单纯想出口气,不知道后面……”会徒生出这么多变故来,如果她知道后面他会受伤,他们会一起出逃,她根本不会这么做。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吃后悔药的机会,更没办法往回走。   除了回忆之外,对于过去再无计可施。   她低下头再不敢看他的脸,只是觉得懊恼,一方面为自己先前幼稚行为后悔一方面又担心着他会勃然大怒。可,就算是他勃然大怒又怎么样,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能力伤害她、禁锢她吗?以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她用一只折凳就能轻松搞抗掂了,怕他个毛?   这么想想,她又有了些底气,正欲抬头辩解之际却见他拿起药片拆了吃下,又拿着药膏看说明。她愣了愣,直觉张口道,“那药膏药性很猛,涂了会很痒很痒。”   他扫了她一眼,“昨晚没什么感觉。”   废话,那是因为吃了安眠药的关系,她默默地在心里说,但这事她可不敢让他知道,只得哼哼哈哈地推说可能是他深度昏迷了,所以没感觉。他可能是不相信的,因为他眼里明显地闪过一丝嘲讽,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对了,你的伤口昨天才缝合的,今天你就洗澡了吗?”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伤口不会进水吗?”   “你脑子才进水了,我只是擦一擦。”他有些没好气,“下次你再敢不敲门就直接冲进来,我就把你塞到马桶里冲走。”   靠,这男人真是即恶毒又没常识,她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塞得进马桶撒?再说了,就算塞得进去下水管道那么窄也冲不走她……   “你在乱想什么?”他站在门边叫她,眉毛蹙着,“过来帮我上药。”   “不要。”她干嘛还帮他上药啊,他又不是和昨天一样昏迷着的,她才不干咧。再说了,红豆冰棒这种东西,她能……随便乱碰么?“你自己有手。”   “背擦不到。”他理直气壮,“别忘了是谁让我过敏的,这是将功补过。”   她咬咬唇,不甘不愿地走过去,“就擦背哦。”   他斜眼睨她,似笑非笑,“不然你还想擦哪里?”   混蛋!   他身上的疹子发得比她想象得厉害,红红的一片。她颤抖着用纸巾沾了药膏替他一点点地涂着,药膏的味道有些刺鼻,想着强烈药性可能会带来的痛苦骚痒,她的背上也不禁麻麻的。为了分散注意力和冲减愧疚感,她只得找些话题聊天,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哎,和我说说你的仇家吧,怎么着我也得知道是谁把咱逼到这份上得背井离乡的。”她真的很好奇,对于他的身份,也对于他的过去。这些曾经是她不敢问出口的,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太多。俩人都一起逃亡了,也没什么顾忌了。   他沉默了很久,时间长到她足够给他的背上三遍药了。而她倒也很有耐性,一直等着。直到他开口说了一个名字,她愣了愣,“你说什么?那个大财团?去年很高调进入本了市场开拓业务的大财团?”   他轻扯嘴角,略有讽意, “大财团么……”   “是啊,当时CCTA还有报道,搞得很隆重,”她努力回忆着,“几乎在所有的一线城市都有开分公司,……我们那里也有。你仇家是那个财团里的人么?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要这么整你?”看那手段就是想置他于死地了。   “我和他原来一起共事,只不过部门不同,”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在白天做事,而我在晚上做事。”   听起来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只是……“你专门在晚上工作?做什么内容?”她觉得他的话含糊其意,有些遮掩的意思,想来并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有做好了得不到答案的准备,岂料——   “在白天不能处理的棘手情况都由我的部门来处理,所以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他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沉,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简单地说,就是他现在对我做的事一样。只不过我会比他做得更干脆利落点,不会给猎物任何机会。”   她手抖了抖,一口口水生生地卡在喉咙,上下不得。这么说,这男人是个黑涩会?还是高级别的心狠手辣得杀人不见血的黑涩会?   “怕了么?”觉察到背后没有动静,他偏过头看她。   她壮了壮胆,“你骗我吧,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再说了这里可是天朝,又不是米了太阳了这些小资了家,能随便养打手马仔的。这么嚣张,你当警察蜀黍是吃干饭的啊。”   他的目光胶在她脸上许久,嘴角缓缓挑起,“你倒不笨嘛。”她还是离他的世界很远,这样也好,单纯地生活更好。   这男人果然是在骗她,太嚣张了,他竟然敢在二十四小时内骗她两次!她恨恨地想着,手上用劲一搓,听得他倒吸了口冷气。她缩了缩手,见他恼怒地瞪她,便讪讪地,“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替他上完药后,她掏出纸巾来擦手。他依然是背对着她慢慢地穿上衣服,在抬手之际她赫然发现他的肋侧有几道显眼的疤痕,从颜色看来有些年头了。她顿时觉得脑袋发懵,一颗心直直往下掉。   “你怎么了?”他见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   她摇摇头,笑容发涩,“没什么,手有点麻。”她看着他一颗一颗地扣好扣子,腹部的纱布在半遮半掩间还是很刺目,于是便有些不受控制,“单衍修,你知道么,其实你是个很讨厌的人。”   他挑起眉来,略有诧异,但没有开口。   “你太强势了,而且毫不退让,一旦占了先机就从来不给人留余地。所以你才会得罪那么多人,你的仇家才会这用这么狠的手段来对付你。”她咬咬唇,双颊有些涨红,“你从来都习惯站在高处去掂量别人,再用你的方法去筛算出利益得失,这挺要不得的。换句话说,就是太自我了。”   “说下去。”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嘶哑,像是从胸腔发出。   “……你总是走得很快,因为走得太快了所以没有时间回头哪怕看一眼身后,被你丢下的人和被你舍弃掉的东西,你从来都不可惜。”她顿了顿,“你从来都没有停下来,哪怕是休息你也不愿意。”   他那双幽若深潭的眼眸依然平静无波,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说道,“没有人告诉我说我能停下来,从来没有。”   她不知为何有些生气,“为什么要别人告诉你说你可以停了你才能停?你又不是木偶!手脚长在你身上你爱走不走爱停不停,谁还能管?”   “所以,你现在想让我停下来吗?”他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窒了窒,喉咙有些发紧,“我没权力要求你些什么,你想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   他目光慢慢地从她脸上滑落,一路沿下落到她紧紧攥起的手上,“不是要求那就是建议了。”   建议?   她还是有些捏不准他的情绪,虽然说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但这男人性格别扭得就像她的大姨妈,一个不小心伺候就会给她好看,所以她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委婉地,“建议也算不上,顶多是个参考。”   “可你刚才的样子很认真,不太像是给参考的模样。”他揪着不放。   她很不自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为什么会和打鸡血一样兴奋地数落他,更没料想到他会这么耐性,用如此蛋腚的口吻和态度回应她,“哼,那刚才我只是口气比较严肃,实际只是随便说说的。”   他的目光又转回到她脸上,定格了许久,久到她都有些炸毛的迹象后才缓缓道,“既然你是随便说说,那我也只好随便听听了。”   = =|||   你直接说我不当一回事就行了嘛!   雅晓满脸黑线地回到自己房间,郁闷地一头栽倒在床上。怎么搞的,刚才明明有一阵子气氛很正式了,好像话都要说开了,怎么一下子又转回去了呢?她把头埋到枕头里一阵地蹭,越蹭就越觉得自己数落他数落得不够狠,她还没加上他哄骗的那一条咧。   一通地胡思乱想后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她又回到了那间黑黑的房子里,依然的惊慌无措,她连灯的开关也找不到只得一路摸索过去。他在黑暗中叫她的名字,问她为什么要回来。她想骂他,可是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嘴巴像是被堵死了一般。她呜呜地叫着,想冲上前要拉他走,但没走出几步就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她越发地着急,急脸上一片地滚烫。可他的声音却突然变得近了,就像是在她耳边呢喃细语,从未有过的温柔,   “晓晓,谢谢你回来。”   一张黑卡   雅晓盘着腿坐在床上清点着身上的财物,经过半小时的统计得出结果如下:现金九十六块三毛,余额二千左右的银行卡一张,一支U盘还有随身的一套衣物,连内衣裤也没有多余的。   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肩膀都塌了下来。想她到妖孽家的时候,已经是蛮凄惨的只有袋行李,但没料到眼下居然惨到连换洗衣物都没有的地步。她又点了一遍现金,喃喃地,“没道理啊,我明明出门时带了小三百的钱,怎么只剩不到一百了?”她努力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在途中自己加过汽油又买了药物,这么一减钱数就对上了。   “剩这么点钱,这可怎么活哟?”她虽然也曾经有过山穷水尽的时候,但从没有像这次这样让她感觉到压力巨大。虽然住处是季风免费提供的,但是水电和物业什么的支出需要自己负担,还有一些必要的开支比如添些零碎的小件和衣服什么的,吃的话倒是可以省点钱,因为妖孽吃素,她也能克服一下继续当一阵子兔子。   只是,这经济压力没道理让她一个人承担!   她呼一下地站起来冲到隔壁,也没敲门地哗一下拉开,“嗳,我说你——嗷——变态,果露狂,……”毛毛的,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还敢只穿小内在屋里晃荡,也不怕着凉感冒?   他倒是很是从容自在地套上长裤拉上拉链,动作慢条斯理的,“你又没敲门。”   她背对着他,声音不小,“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最好。”他的声音很平静,“有什么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而且是特别大的事!   她猛地转身过来,几乎是扑上去,一双爪子差不多要嵌到他胳膊的肉里了,“钱,你身上带钱没有?”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焦急迫切的脸半晌,极缓慢地摇头,“逃命还顾得上这个?”   = =,这话可真是熟啊。   “那就是一分钱也没有了。”她越发沮丧了,两个大人身上的现金不足一百块,这得怎么活?“我居然要养男人了,真是不敢相信。”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身上连一块钱也没有吗?”   “没有。”   的确,这男人看着就不像会带钱出门的货,恐怕他连卡也不屑用只习惯用支票吧这混蛋!她怨毒地看着面前依然蛋腚无比的男人,心想着蛋腚吧蛋腚吧,等你没内裤换只能穿隔夜内裤的时候我看你怎么蛋腚!   “你缺钱吗?”   “废话,”她有些气急败坏了,“还有,不是我缺钱,是我们缺钱!”她加重口吻,以示他也有为钱苦恼的义务和责任,“没钱是件很严重的事,我们会饿肚子,会受冻,还有可能被断水断电。不过,在被断水断电之前我会先把你赶出去。”这个以前虐待她身心,现在又要吃她软饭的混蛋!   他的目光凝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没带钱,但是我有卡。”   她眼睛一亮,“你有带卡?”太好了,这下不用动她的老本了。本来她跑路就是被他连累的,所以他负责两人的衣食住行和日常开销也是正常的。她喜不自胜地拉他就往外走,“走,马上去取钱。取了钱马上去买衣服去!”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昨天她连澡也没洗,难受了一个晚上,恶梦和连续剧似地做。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首先是路少,岔道也少,特别好认;再来呢没有太多高大建筑,很容易就能看到招牌找到目的地。   雅晓虽然是初来乍到,但凭着先前开车的印象,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一台CBC的ATM机。机子前等取钱的人不少,排了有五六人的队伍。她在队尾占了个位置冲他招手,他却没有理会她,迳自在一旁的休闲椅上坐下。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置于膝上,下巴微微扬起,颇有些倨傲的意味。她看了极为不爽,这男人到了这份上了还在耍酷,真是TMD没得救了。   队伍缓缓前进着,眼见前面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而那男人居然还一动不动地坐着,冷眼旁观。她不禁有些着急,很用力地冲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笑,但牙关咬紧,僵笑着,“噫,快到我们了。”   他依然端坐着,目光从前面的人移到她的脸上,可再没动作。前面的人操作得差不多了,看他还是不动,她终于是怒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挤着话,“单衍修,你,给我带着卡过来!”那口气和皇军管老百姓要芦花大母鸡一样狰狞凶恶。   他终于是站了起来,在她的瞪视之中缓步走过来。在离她尚有半米距离的时候他伸出了手,指间夹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干嘛?”她戒备道,“你的卡你来取,我才不要碰呢。”   “我不会用这机器。”他坦白道,“我把密码告诉你,你来取。”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用ATM机?从来没用过?”   他摇头,“家里有现金。”   意思就是说,他家里的现金多得和米似地,随用随取,所以丫连ATM机也没接触过?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恨不能把他的脸掼在地上来回左右地踩。我让你炫富,我让你得瑟,ATM机也不会用神马的果然是很高贵的人种啊!   “怎么?不要了?”黑色的卡片在她面前晃了晃,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她一时火气,劈手就夺下,“谁说我不要了,姐才没有闲钱煮软饭呢。”   她愤愤地插卡进机子,扭头问他密码。他这会已经站在她身后,离得她很近,差不多要贴到一起去了。他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串数字,她刚要抬手按下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男人现在身体刚好点就这么傲娇,要是有了钱还不抖起来把她压得死死地?又或者他会在拿了钱之后抛下她一走了之?按照他的前科,这种可能性极大。她悬在键盘上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一个极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响起来。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微微缩了缩肩膀,定定心神,用力摇头甩去那个大胆的想法,“没什么。”她习惯性地遮着键盘输入了密码,很快屏幕上就跳出一行字提示说密码错误。她愣了愣,扭头瞪他,“密码没错吗?”他点头,“我的卡只有一个密码,是不是你刚才按得太快按错了。”   她心口像是被烫了一样,刚才她的确是按得太快了,又心怀鬼胎,所以按错的可能性很大。也得怪这提款机比较老,没有最后的确认键就直接录入。但她嘴巴很硬,“你确定没记错?没有吗?”见他非常肯定地点头,她撇撇嘴,口气有些软,“那我再试一次。”   第二次按键时她格外小心,看着键盘输入的,但是在按最后一个密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键盘用久老化的关系,按钮很硬,按不下去。她习惯地手指上一个用力,只听得嘀嘀两声,屏幕上又很欢快地弹出一个提示框说密码错误。她这下真是心悚了,也不敢去看单衍修的脸,只得兀自咽着口水。可偏偏那男人在一旁幽幽地说了一声,“还有一次机会。”她本来就很心急了,听着他说着还有一次机会就更有些慌了,也想不了许多,硬着头皮输了第三次密码。这一次还没等到按到最后一个键,她手上渗出的薄汗让她的指尖一滑,叭叽一下按到另一个键上。   提款机发出机械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对不起,您的错误次数太多,此卡已经锁定。谢谢使用。   她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机械地把吐出的卡拿在手里,傻乎乎地冲着他,“卡被锁了,怎么办?”   她虽然是这么问他的,但她却是很清楚密码超过次数后卡被锁后的解锁流程,得去柜台解锁,需要带卡还有身份证件,如果里面的钱多的话可能手续更繁琐,甚至可能还需要去开户行……他现在这样,能去吗?能出面吗?她只是囫囵一想,整个背一下子都烫了起来,尔后密密的冷汗渗出。   “你,你卡里有多少钱?”   他垂眸看看她手上的卡,再看看她的脸,面无表情,   “两千万。”   =口=   “两……你,你骗人。”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她不知为何心脏跳得很快,鼓躁得就像快要跳出来一样,“那,那现在,现在……喂,喂,你去哪里啊?”说着说着就走,太没礼貌了,生气也不能这样啊!   她匆匆忙忙地撵上他,生硬地扯住,“喂,你去哪儿啊。”   他半侧着脸,眼角上挑斜斜地用眼刀剜她,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压得扁扁地、硬梆梆地,   “回家吃软饭。”   一袋衣服   由于自己的失误而导致一张巨额银行卡被锁定,这种打击对于现在陷入经济困境的雅晓不啻是个巨大的打击。在单衍修撂下吃软饭这种囧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狠话后,她和木头桩子似地呆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这才抓回心思,慢慢地往回走。   到家后她自然是不敢再看他,他也板着脸不和她说话。但两个人的僵持也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他们现在差不多就是在逃亡了,用卡什么的会不会被人逮到线索?会不会让他们再次陷入危险中?   当她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正把泡面盒子扔到垃圾桶里,略有些讽意地看她,“你倒是考虑得周道。这张卡的主人只存在于文件和身份证件里,他们查不到。至于井言么……那小油条应付那些人还算有一套,所以不用担心。”   “那,那还好,”她讷讷地,“他们追不来就好,要是他们来了我还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了。”她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喜欢常常换居住地,这样让人很没安全感。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必须老实告诉你,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我不能保证。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你随时可以离开。”   这混蛋怎么一直想赶她走哇!她有些生气,“凭什么是我走,要走也是你走啊。”   他眉角微扬,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桌子上,“我现在身无分文,能去哪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那身无分文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的音。   雅晓像是一只被针戳了的青蛙一样,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讪讪地,“那只是意外。”   “意外?那是你的失误吧。”他毫不留情。   “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嘛。”她舔舔唇,“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钱财身外物么。不说我开夜车拉你来这里,半路上加油买药的,就冲着我还算你半个救命恩人,锁你一张卡片多了不起的事。”   他面无表情,“不要扯其他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难不成让她赔他两千万?凭毛,钱只是取不出来而已又不是被她扔到水里去了。   他坐得很直,“赔钱。”   = =|||   靠,死妖孽肚子上都穿个洞了,攻击力居然还这么强,一下子就戳到她的死穴!   “我没钱。”耍赖的话谁不会啊,要不是他饭桶得连提款机也不会用,她至于这么惨要背黑锅么。衰气,现在光看到那张黑黑的卡就迎面扑来一股的衰气。“我卡里的钱和现金加起来不过两千出头,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他眯了眯眼,“原来你身上还有钱啊。”   “那是……应急资金么。”混蛋,那是她的老本啊!   “很好,现在是应急的时候了。”他站起来,露出一朵罕见的微笑,手伸得笔直,“拿出来。”   TAT   这男人是铁了心要吃软饭了么?   ATM机吐出一千九百元的现钞,她还没来得及在手里捏热乎便被他抽走,很顺手就塞到口袋里,接着拔腿就走。她一边退卡一边吼着撵上去,“单衍修,你尊重点人好伐,拿人东西前至少得打个招呼啊!混蛋,你往哪里走啊!”他人高腿长,虽然有伤在身但步伐还算是稳健,很快就与她拉开了距离。她就奇怪了,普通人的复原能力有这么强大吗?或者说,他特别能扛还是特耐痛?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这才几天,才几天呐!他是阿凡达吗?   “你……你,你到底要去哪儿?”她气吁吁地拉着他,拼命地喘着,“你要干嘛?”   他盯着她的脸,蓦地凑近些,鼻子几乎贴到她脸上,轻轻地翕动几下,“几天没洗澡了,不觉得难受?都不想要换衣服的?”   她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你是想买衣服啊。”呼,还想着换下脏衣服说明他还算是个正常人,没有阿凡达的基因,“买衣服这里不行的。”她掰着手指,“这边是商场,东西很贵的。以我们现在的购买力,只能去——那里。”她往边上一指,“那里才行。”   他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拧起眉毛,“那里?你想都别想。”说着就要抬腿往商场的方向走,她拗不过他,气极之下便出了阴招,伸出爪子往他腰侧上的伤口处抹了一把。他果然身子一僵,满面阴亵地瞪她,“你想死吗?”   她充了充胆气,“我说单先生,你到底有没有经济观,知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你觉得你还能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么?嗯,一套衣服几万块,一件衬衫几千块,连内裤也要好几百。你摸摸你口袋里的钞票算一下,你是打算只穿小内呢,还是打算只穿袜子出来现世?人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的处境,充分合理地利用资源,特别是在没钱的日子里!”   他定定地看着她,很固执地,“那里我不去。”   她阴阴地盯着他,“不去也得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败掉我最后的那点家底。”   他也半俯着头,唇几乎要贴到她额上,低声道,“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毛了个喵的,非逼她出狠招!   她扬起头,气势十足,“好,你不去是吧!”话音刚落她便故技重施一爪拍上他的伤口,他虽然早有戒备身子微微往后一倾没让她得逞,但未料到她的目标并不是他的伤口,而是他的口袋。   她居然敢从他身上抢钱!   单衍修只一愣神的功夫便被她得了手,很顺利地摸到了他口袋里的一千九百块。雅晓很机敏地与他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示威似地冲他晃晃红红的钞票,“想穿衣服吗?那就跟姐走吧~”   单衍修气得干瞪眼,难得地咬牙切齿,“杨雅晓,你吃了豹子胆了!”她无所谓地耸肩,“是啊,有钱我就胆了。像你这样,身上没钱去小吃店吃盒三盒饭也要被扣着洗碟子呢。”她说完便扭头往街那头的小商品市场走了几步,回头见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光阴亵。若是之前的单衍修或许会让她心生怯意,可是现在……唔,好像没那么怕了么。   “你要不想跟去就在这里等我,我买好了出来找你。”她想着可能是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自己沦落到县级市里的三流市场买衣服,所以情绪很抵触。她是可以体谅他这种心情的,但她不能原谅他到这份上还这么傲娇想穿贵价货。   他的唇紧紧地抿着,很生气地与她互瞪了半天,最后下颚微抬算是默许的轻轻地点了一下。   她这才舒了口气,扭头杀入人声鼎沸的小市场,开始打包衣服。话说在每个城市里都有这样的百货云集的集贸市场,不但有卖衣服的还有卖生活日用品的,她早些年的时候时常混迹在这样的地方,以杀价买便宜货为乐。现在这种乐趣成为了她在未来艰难生活中控制经济的一种手段,想想却也是件蛮有意思的事。   单衍修在隔街的马路上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色微暗才见她从市场里挤了出来,身上很彪悍地背了两个仿LV的民工袋。老远就听她在叫,“呀,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过来帮忙!”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直觉是想扭头就走。但看她不算娇小的个子被袋子压得有些弯,不由心下一动,快步走过去,“你搬家吗?”她分了一袋子给他,“冬天啊,难道不要御寒吗?这里的东西很便宜的,我打听了隔壁还有农贸市场,这下知道去哪儿买菜了。”   他听她吱吱喳喳说得乱兴奋一把的,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你都买了什么东西?”   “衣服啊,裤子啊,还有内衣什么的。对了,还有些日用品,肥皂啊,毛巾啊,沐浴乳看起来像是山寨的我就没买。”她数着数到一半,扭头冲他坏笑,“你猜,我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他绷着脸不回,她却不依不饶地,手肘拱着他,一下又一下,“你猜嘛,你猜嘛。”他终于不耐烦了,生硬地甩了一句,“不知道。”她完全不在乎他生硬的口吻,很是兴奋地揭晓了答案,“不到八百块哦,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到八百块。真是爽死了,我好久没砍价砍得这么爽了。”   她一路聒噪到家里,放下民工袋就迫不及待地一阵翻,炫耀似地挑出他的衣服不忘一一报价,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头顶上阴气聚集。她很享受他这种表情,看得她好舒爽啊好舒爽。   “等等,这个多少钱?”直到她报出一个很离谱的价钱后,面无表情的男人终于无法无动于衷了。   “这个吗?”她扬起手里的塑料包,“二十五块一打,足够你穿的了。”   “二十五块钱一打?”   “对啊,超级划算的,好多人抢啊。你运气不错,我抢到的这打颜色最丰富了。”她嘿嘿地笑着,不乏奸狡之色,“不过呢在穿之前我会建议你把它们洗一下,不但卫生而且会变得柔软。”   “谢了,我不穿,你自己留着吧!”他声音阴沉,隐约听得见磨牙的声音。   “站住。”她喝住他,“单先生,人是不能太挑剔的,二十五块钱的内裤就不是内裤啦,二百五十块钱的内裤才是内裤吗?”   “到少那不是!”   她呼地站起来,很BH地抽出一条红色子弹型小内抖开,“那你告诉我,这不是内裤这是什么?”他微微退了一步,似是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眉头蹙紧,“我不管,总之我不穿。”   她逼近他,阴阴地,“如果我没记错,你身上的衣服穿了有三天了吧。哼哼,三天呐,脏——死——了!”   他的下颚在瞬间抽紧,几乎是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她。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直到他用极为嫌恶的表情抽走她手里的小内才停止。果然,只要不是乞丐,在脏衣服面前谁都得服软。   她见他走路都有些摇晃了,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要真怕它们不干净,那就用开水烫一烫再洗,这里还有支电吹风,洗了吹吹马上能穿的。”男人回头看看她手里的电吹风,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小内,视线很快移到她脸上。   雅晓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你该不是长这么大,连小内都没洗过吧。”对了,以前他都是把衣服送洗的,洗衣机什么的只是她在用而已,“你别把主意打我身上来,从今天开始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他果然不再看她,只是脸色奇臭地上前抽走她手里的电吹风往卫生间走去。少顷,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呱叽呱叽的搓揉声……   有位芳邻   天气已经非常地冷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窗户的玻璃上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雅晓打了个呵欠,刚穿好衣服便突然听得到外面一声乒乒乓乓的响,她大脑尚在混沌着,被这声响给激得一下神经紧张,几乎是跳起来拉开了门。   这间二居室的布局不算太好,T型的结构,两间卧室并排在一起,门口都对着客厅,客厅过去就是餐厅,餐厅过去就是开放式的厨房,装修得非常简陋,连隔断也没有。现在从她的位置看出去,她可以非常清楚全面地看到餐厅和厨房里的情况。从市场里淘来的蒸锅和平底锅和炒锅都被翻了出来摆在小小的灶台上,一只叠一只地垒着。餐桌上凌乱地放着不同的锅盖,还有几只碗碟叠在一起,顶上还站着一只塑料杯子。砧板也摆在餐桌上,上面有她昨天买的甜椒和小葱。   她的视线从那只站得很高的杯子移到那个背对自己的男人身上,恰好的是对方也转过头来飞快地掠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身去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看他那姿势是在煎什么东西。她这才后知后觉得记起来前些时候和他说好了,除了做饭打扫这种事轮流做外,其他的都是各做各的。   看样子今天是轮到他做饭了,她颇有些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早餐。岂料那男人像是背后有长眼似地又扭头撇了她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要乱看。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顺手从门后捞出衣叉子往客厅外的阳台走。那男人听见动静大了,又扭过头来看她。   她扯了扯嘴角,咧出一个很不屑应付的笑容,手上的衣叉子往地上敲了两下,示威似地,“看什么看,没见过早起收衣服的啊。”   这里晾衣服的方式非常地原始,用两根竹竿横在阳台上方架着,然后把衣架一个一个地用衣叉子支上去挂着晾干。只要不下雨,冬天的衣服其实干得还是蛮快的。她哼着小调子一件一件地将衣服从竹竿上支下来,动作异常地轻快。但在支下自己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她不小心将隔壁竹竿上的一件衣物给碰下来,一路打着旋儿飘到了楼下。她趴在阳台上往下看,掉下去的三角状衣物正四平八稳地铺在公共通道上。   惨了,那是单先生的……   “为什么要我去拣?”他果然口气很冲,想来还是在记恨着那二十五元一打的内裤,“是你碰掉下去的,当然得你去拣。”   她有些心虚,但谎话也说得很溜,“哎,人都有失手的时候,我也是好心帮你收衣服的。”   他眼皮也不抬,“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言下之意就是,你太多事了。   她恨不能用衣叉子从他背上戳进去,“那,那我不管,反正那是你的衣服,你爱拣不拣。只是你不拣的话到时候没小内穿了,别想我再给你买!”她才不下去拣男人的小内呢,要被人看到了多丢脸呐。   铲子哐当一声砸在锅子里,他半侧过身子脸上一片愠怒,“谢谢关心,十一条我还能穿很久。”   听到十一条她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果然成功地引得他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她站直身子,抖了抖胆,“你敢。”   “要不要试一试?”   她往后退了一步,衣叉子冲着他,“你再过来一步,信不信我一叉子戳死你?”他的伤还未愈合,再加上这两天似乎有点低烧,攻击力应该不强。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笑,“哪怕我手脚都断了,还是能收拾你的。”说着就伸手要捞她的脖子,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她后颈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短促而连贯。   两个对峙的人同时一僵,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做出反应来。单衍修迅速地将自己贴到门边的墙壁上,她的反应更是简单直接得多,顺手抄起了餐桌上的锅盖子,进攻防守两不误。   敲门声持续了有十来秒后停止了,两人眼神的交流却并未停止。一个是镇定沉稳,另一个而是焦躁不安。她做着口型问他外面是谁?怎么办?他却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耳朵紧贴着墙壁,像是在听动静。过了几秒,他像是松了口气,给她一个安全的示意动作后便拧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女孩子,个子小小的,头发卷卷地,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她的脸上充满着善意的微笑,“这是你们掉的吧,我路过看到就拣上来了。”撑着三角小内的衣架勾在女孩曲起手指上,晃啊晃的。   “谢谢,麻烦你跑这一趟。”单衍修面不改色地将叛逃的衣架回收,相当客气地道谢,甚至还带上一丝微笑。   这下子不仅是门外的这位小个子女生脸红了,连带着躲在门后雅晓的脸也烧起来了。只不过前者是含羞带涩地红,后者却是气红的。毛了个咪的,这死妖孽说什么?他说什么?他居然和人说谢谢,还说麻烦你了?他是脑子烧坏了还是心脏进水了?他居然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客气有礼?声音还这么地……唔,温和!没错了,是温和——她给他做饭暖床那么久从没见丫对她说过一声谢谢,更不要说麻烦了,辛苦了!她还以为他从来没和人道谢的习惯呢,想想也就忍了算了,哪晓得他哪是不会道谢啊,人家是选择性忽略,自动跳过。   看看这男人现在的模样吧,表现得多像个衣冠禽兽啊,脸上那表情啧啧啧,真是无法形容了,仿佛他手上拿的不是2.08元一条的小内,而是一只价值不菲的水晶玻璃鞋。   “……我就住在一楼,正好在你家楼下,”门外的女孩子声音软软甜甜的,听起来很悦耳,“你是新搬来的吗?”   这次不待他开口,她便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土拔鼠似地,“是啊,我们刚搬来的,还没来得及认识邻居呢。你好啊。”   女孩子看到突然冒头的雅晓,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地迟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回了声你好,接着便探询地问道,“你们是……合租的吗?”   说真的这句问话,问的是很巧妙。一般来说看到适龄男女住在一起马上就可以想到两人的关系了,遇到这种情况时多数人会了然地会心一笑,挥挥衣袖便走了。少数的时候——特指遇见三姑六婆的状况下对方会问你们结婚啦,结婚多久啦,有孩子没,想啥时候要之类的,非把你祖宗八代都打听清楚不可。   可眼前这个女孩子问的话便很意味深长了,如果他们回答是,那就说明两个人的关系仅仅是共同租客,没有再深一步的联系。如果他们回答不是,那就很明显地释放出一个信号:这俩男女没扯结婚证就住一起了,定性就是非法同居没商量。但,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和这男人同居的。   这下这可真是为难,她得回答是呢,还是不是呢?雅晓犹豫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到单衍修身上,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八成是不会做答的,不当着人面甩门已很好了。可让她意外的是,他居然再次开口了,口气温和不说,甚至加上了个缓冲的语助词,“哦,我们只是同住。”——看看,这回答得多刁钻,一方面没有肯定或是否认对方提问的同租的事,另一方面,这同住的释义得更巧妙。什么是同住,同住就是介于同租与同居之间让人可以往左右联想摇摆的一个中立的词汇。你可以往暧昧的方向理解,也可以往纯洁的方向理解,一切都取决于你是不是有一颗猥琐的心。   雅晓莫名地感到一阵地烦躁,不知道是因为他模棱两可的回签还是因为门外这个女孩顿时璨亮的眼睛,总之她就是很不舒服。   打发走那个已明确告知说有空一定会再来拜访的楼下邻居后,雅晓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锅盖和衣叉子,那姿态和随时准备战斗的二大妈没两样。这才恍然之前那女孩看向自己时目光里所蕴含的吃惊和隐忍的笑意是因为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将锅盖往地上一掼,巨大声响引得单衍修的目光追过来,口气略带责备,“你摔东西干什么?”   “你管不着。”   “拣起来。”   “不要!”   “拣起来!”   “偏不!”   “拣起来,我要用!”   “要用你自己拣。”   “凭什么你摔到地上要我拣?”   “谁让你要用了,你想用就得去拣。”她知道自己摔东西发脾气很没道理,可是她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莫名奇妙地暴躁不安。喘息间胸膛上下起伏着,下唇被牙齿紧紧地咬住泛起了白迹。   单衍修定定地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看不清,说不明。少顷,他俯身捡起了那只不算轻的炒锅锅盖。就在他刚直起腰的时候,她突然飞起一巴掌将锅盖打到地上,咣当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的面部表情骤然绷紧,隐隐地一层薄怒。她用下巴顶着他质询似的目光,表情像是在说你丫能奈我何?他嘴角抽了抽,明显是在隐忍着怒气,再次俯身捡起那只可怜的锅盖。   “好意思吗?这么大个人拿东西出气。”   “好意思吗?这么大个人让女孩子给你送内裤!”她反应奇快地喷道,“也不知道羞!”   单衍修的嘴角在一瞬间似是要挑起来,隐隐地要漾开一般。只见他转身放好锅盖,又把有些凉掉的煎饼铲起端到桌子上,用一根手指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你已经够酸的,我就不加醋了。“   一袋苹果   雅晓再一次清点了一遍手头所余下的现金数,确定了金额无误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剩多少?”   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到四百块。”来到这个小城市的两周里她除了购买必需的生活品和他所用的药品外也只买了米油面等食材,虽然已经是挑便宜的买了,但还是花费不少。看电视上说的,最近不仅大城市的物价上涨,连小城市的生活成本也悄然提升了。虽然生存的压力不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强大地压迫她,但她必须得考虑到现在自己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身边还系了个很能吃素的大男人。   “我说单衍修,你是绝对不能吃肉吗?”她搓着钞票,“一点肉也不能吃吗?”   他迟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现在菜价贵过肉价了,昨天我才买了一小把青菜就花了六块多,半斤肉兴许还不要这么贵呢。”她掰着手指头,“青菜的话炒一炒就没什么东西了,可是肉呢我倒可以折腾点花样出来。你如果还是这样只吃菜的话,我可真养不起你了。”   “苹果呢?”   “靠,你还想吃苹果,太奢侈了!”   “……猪肉和鸡肉。”   “嗄?”   “猪肉和鸡肉我可以吃。”他闷闷地应道,随即补充了一句,“一天一个苹果也不行吗?”   “行,你一半我一半。”   “我要一整个。”   “不行!”   “那还钱,两千万。”   “……我吃三分一,你吃三分二,这总可以了吧。”她见他默不作声,便决定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哦。啊,对了,我明天不在家,你自己随便煮个面吃好了。不过不能和上次那样把厨房搞得一团糟,记着煮面的话小半锅水就行了,连汤带面小半锅就好。不要搞拌面吃,又费油又费调料,吃完了洗碗还费水和洗洁精……”   “你明天去哪里。”他打断她。   “昨天经过超市看到里面有招促销员,待遇还不错,所以拐进去留了电话,今天通知了面试来着。”她回答得很简洁,“看我干嘛,不打工难道留着坐吃山空啊。再说促销员要不了什么技术含量,以我的经验随随便便都能过关。”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颇多内容,像是在责备,又像是有不满。   不满什么?他有什么可不满的,现在是她出去打工,他在家享福哦,他还有啥不乐意的,莫不是想和她一起去打工?   “一定要去吗?”   “废话,不去赚钱难道等钱从天掉下啊。”她大惊小怪地,又故意戳他痛处,“可惜哟,可惜你没身份证,不然我一定要拖你去应聘当保安。唔,或是防损员也可以。啊,对了,仓管员好像赚得更多些。噗哈哈……”她光想想他穿马桶式的安防制服的样子就想笑,真是太搞了。   “你想我去吗?”他突然问道,“你希望我去吗?”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都说了你没身份证的。”   “找个办假证的,费不了几个钱。”他竟然正经八百地建议道,“低投入,高产出。”   雅晓红果果地震惊了,这男人居然还知道办假证,他甚至还建议她帮他办个假身份证去应聘当保安和防损和仓管?!   “办……办假证是犯法的,”她结结巴巴地,“再说了,你的伤还没好全,体检过不了关的。”   他吃吃地笑起来,手掌贴她脑袋上打了个旋儿,“笨蛋,你还当真了。”他轻声报了串数字,“静夜的私人号码,除了我再没人知道。打给她,管她要钱,要多少都行。”   “不,”她很干脆地拒绝他,“我凭什么管人要钱,人家又不欠我的。”   “但她欠我的。”   她还是很固执,“我不要。”   “那你把电话给我,我管她要。”   她拍案而起,样子很凶恶,“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都说不要了!管一个女人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就算是人家欠你的吧,你一男人就不能大方点权当送人情不行吗?钱钱钱的,谈钱多伤感情啊!你就这一个朋友了,也不怕人跑啰。”她再不看他诧异的脸,迅速起身将他推出房间。重重关上的房门将他诧异的目光隔绝在外,而她的心脏却犹在激烈地跳个不停。她挪步到床边,拉开抽屉将手机拿了出来。   她没有说,那次除去给季风发短信报平安外,她还嘱咐井言请他帮忙联系一下静夜。虽然她对井言了解不多,但冲着他当时的帮助,她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果然井言很快便联系上了静夜,对方只托他回复了一条极为简洁的短信给她。   大势已去。   简短的四个字,却恰如其分地将他的结局与命运全数囊括其中。   她看到这条短信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震惊?意外?还是不敢相信。她曾经听过太多从天堂摔落到凡间的例子了,而这么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却是头一遭。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曾经坐拥权势与财富,曾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着别人的命运乃至于生命。这样的人应该是要永远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但有这么一天,他突然摔了下来失去了一切,甚至过上比普通人更差劲的生活。虽然他会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甚至还做好了过落魄生活的准备。但奇异的是,做为旁观人的感觉竟然会比当事人更为强烈,也更加地……难过。   她真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在提款机前那一瞬间产生的邪念。两千万呐,就算是在大城市也可以安稳舒服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了,就这么被她几手指给戳没了。她害得他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不说,更有可能的是断送了他或许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单衍修知道她当时第一次按密码时是故意按错的话,他……会不会杀了她?   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她讨价还价把最后的几斤苹果买回来,个头不大但颜色漂亮的红富士,浓浓的苹果香味透过塑料袋一个劲得往鼻子里钻。她一手提着苹果进门时就像急着解释似地说道,“为了庆祝我找到工作,今天一人一——咦?”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生生地转成了一个问号。   单衍修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里,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拿着一颗肥嘟嘟的苹果,上面交错着几个牙印,看来咬得很欢实。   可,这苹果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巧,你也买苹果了。”单衍修撇了一眼她手上的袋子,口气淡淡地。   她看到餐桌上空空的水果篮里多了一堆红乎乎的大苹果,个个都比她买的大上一圈,“这苹果哪儿来的?”他身上应该没有钱买苹果的,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是她没留意家门口就长着苹果树?   “邻居送的,”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屏幕,脆生生的苹果一口接一口地啃着,很坦然的模样,“就是楼下那个。”   啊,对了,她怎么就忘了那住一楼的芳邻,自从上次小内事件后总能时不时见到她,要么是上来收公摊水电费,要么就是说爬楼梯运动,很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看来妖孽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靠那皮相却还是能混口饭吃的。看看吧,她昨天才说的一天只给他半个苹果的,转眼马上就有人给他送苹果了,还巨大的一袋子。她恨恨地想起他先前还和自己说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反过来他自己咧,看到到有苹果吃就门户大开含笑接受,简直是太没原则了!个死妖孽,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喜欢吃苹果啊,现在怎么馋苹果馋成这德性了。   “要吗?”没节操的男人继续啃着苹果,顺手还递过来一个,“不小心多洗了一个。”   她气极了,哗一下地把袋子里的苹果全堆到水槽里洗开了,“要吃我也是吃我自己买的。”   他收回手,眼底隐隐带着笑,“不都一样是苹果么。”   她根本懒得应他,索性饭也不煮了。反正找到工作了,苹果当晚饭这种奢侈的事偶尔为之也没什么。她洗干净自己的苹果,就这么端着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双脚大刺刺地翘起,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啃。   单衍修看着她那几乎是囫囵的吃相免不了皱眉,“你怎么洗这么多,当心……”她没待他说完就打断了,“我买的,我爱吃多少吃多少。当然了,别人送你的,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他的目光扫过她胀鼓鼓的嘴,眉角略略上挑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掠过嘴角,很快便消失不见。   两把雨伞   赌一时之气的下场是很惨烈的,雅晓在时隔数月后因消化不良再一次尝到了胃痛得说不出话的滋味。   “都说了不要吃那么多。”他的声音多了些责备的味道,好像还有些埋怨似的,“苹果吃多了不好消化。”   她疼得嘴唇泛白,可还是嘴硬,“你也吃很多个啊!”肚子上都开了个洞了,胃还这么强韧,真是妖怪变的!   “我只吃了两个,你吃了六个那么多。”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痴,“也不怕把胃撑坏了。”   她张了张嘴,话没出口额上的冷汗就掉了一堆,索性闭上嘴用眼刀刮他。这混蛋,他也不想想要不是看他眼巴巴的一天只能吃半个苹果的可怜样子,她何必找借口买一堆苹果回来。哪晓得他早就在家里翘脚吃上了有心人士送的苹果,还啃得那么欢实,嘎啦嘎啦地!与其说她是被苹果撑得胃疼,倒不如说她是被气的。   “真是气得姐蛋疼!”她闭着眼喃喃着,“气死我了。”   他抿嘴笑,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拭去一片薄汗,“你有蛋这种东西吗?”   她窘得不能自已,“你听得懂啊。”她还以为只有混天边网的人才知道蛋是个神马玩艺儿呢。   他撩起眼皮扔给她一个白眼,像是在说你丫的别想在哥面前说黑话,哥什么都知道。   她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辩解道,“蛋,其实不是一样东西,它只是一种情绪。”   他肩膀微微耸动,闷闷地笑出声来,“情绪么?是什么样的情绪?”   “就是一种情绪嘛,不高兴,不开心,不乐意,”她努力地想转开话题,“总之就是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就耍情绪了,是吗?”他的手指移到她右手虎口附近轻轻地按捏着,“那么,以后你耍情绪了,我是不是可以说你耍蛋了?”   耍……蛋?!   这男人怎么能用如此云淡风清的口吻说着如此X情下流粗俗到无以言表的经典词语,与此同时还能保持着即蛋腚又优雅的表情——这货的面部控制神经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要说起来,人真是挺神奇的一种生物。比如说平常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你想着他肯定是锦衣玉食,但有一天你在某条小巷子里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排队等买臭豆腐,一个转身不小心碰到后面的人,抬眼一看,哟,这不是那谁谁么。原来吃法了大餐的人,也可以吃臭豆腐吃得很欢快。这个时候,会觉得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人仿佛一下就被拉到了身边,至少在某个地方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这场景放到现在也是很贴切的,若是半年前的单衍修听到她说这种粗俗的俚语,肯定会好好收拾她一顿。可现在,他居然有本事能接着她的话反把她雷得外焦里嫩。   雅晓被他呛得满面通红,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好猥琐。”   他依然循着节奏捏着她的虎口,不咸不淡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她再无计可施,顶着一张红乎乎的脸直想缩回被窝里去,哪知道他捏着她的手很紧,扯都扯不开,“你松手啊,这么用力捏个毛线啊捏。”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声音也沉了下来,“别动了,再动的话按错了穴位后果自负。”   听到他提到穴位,她记起来有听过手上某些穴位按了可以对症缓解疼痛的。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胃没先前那么疼了。   “把眼睛闭起来,身体放松。”他的手依然保持着固定的节奏,声音平且稳,听起来让人很安心。   她心里虽有不满却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慢慢地放平呼吸。胃部的抽痛在一点一点地缓解着,身体也变轻了很多,再没有先前的滞重感。堵在胸口的那抹混浊之气正慢慢地散开来,到了最后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因为胃疼开了天窗,这让她很不好意思。好在临近春节超市里也是实在缺人,倒也没和她计较那么多。有意思的是她原来应聘的是某品牌的促销员,后来那个品牌临时撤柜而超市的行政文员又刚好去生孩子,她便很好运地顶了这个缺干起了文职。工作角色的变换让她始料未及,还好她打工的经验很丰富,只是稍加适应便很快便融入了新的工作角色里。   小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和大城市比起来慢了很多,她在工作的空闲之余免不了会想起自己的家。不知道自己家里阳台上的那株仙人掌是不是还活着,不知道家门口那道铁门的锁有没有因为长期不上油而锈死,不知道团子是不是还为联系不上自己而哭得死去活来。更多的时候她会回忆起与他相识的最初,当时的他们恐怕都未曾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未来,她更是从未料想过自己会与他一同踏上逃亡之旅,但这一切又是这么真实地发生过。   有的时候,事情的初始与结果未必一脉相承,反倒有可能是相悖而行。但它的发展过程却又是那么地顺其自然,走到了终点才发现原来结局就是这样了,逃不了也避不开。   快下班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她原本坐在办公室看着外面的雨势似乎不大,有的人连伞也没打便想着用走的回家,反正这里离家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但出了门口才知道在这个小城市里下雨的冬天有多寒冷,那种寒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冷,而是典型的湿冷。水气挟着寒气,一点一点地渗入骨头里。风夹着雨迎面而来,扑得一身细密的水珠子。她才走没几步就调头回来,溜到办公室很可耻地想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伞能借用。结果办公室的头儿说有多余的伞都被别人顺光了,连前台的伞也被借光了。超市里的伞都是三十块往上的价格,质量却只及得上她在集贸市场里花十八块买的,这钱花得实在冤枉。   等等吧,等下或许雨就小了。她这么宽慰自己,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等等吧,或许……或许有人会来接她呢?然而她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与她一条路线的同事家属刚好开车来接人顺道就将她捎上了车。同事笑着说你运气不错,才上车呢雨就哗哗地倒下来了,这雨要等停了非得到半夜。她干笑着应了几句,眼晴透过被雨水打得白茫一片的车窗玻璃往外张望着。路上行人稀少,大多数人是在店铺或是车站之类有遮蔽物的地方聚集着等车。   小城市的道路交通并不比大城市来得顺畅,特别是在下大雨的时候,连老旧的城市排水管网都开始发威。马路两边地势比较低的地方都开始积水,灰黑浑浊的一片。有时比较不讲公德的车子呼啸而过,车轮带起一片的污水毫不留情地扑盖到路人身上,引得叫骂阵阵。   “平常也没觉得车有什么,但在刮风下雨的时候还真是顶用。”同事笑着说,自豪意味明显。   她仅是笑笑,再不应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顶着一头雨水和同事道了谢就往楼上冲。楼道的灯亮着,可她的住处却是漆黑一片。她脱去因进了水而变得沉重的廉价外套,目光落在门边的鞋架上面,嘴角不由扬了起来。鞋架上面原来有她买的一柄长柄雨伞和折叠伞,可现在上面空落落的。   他果然是去接她了吧,可是,人呢?   等洗了澡出来,挂钟上的分针已经走了半圈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搓着头发,满腹狐疑。莫不是他迷路了,还是走着走着掉到没盖井盖的地洞里去了?一通地胡思乱想后她终于是坐不住了,转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楼下等人。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就在她刚转进房间半掩上门时,那个疑似迷路的郁闷男人回来了。   世上很多阴错阳差的事永远都只差了那么一点,他到达她工作地点的时候,她正好坐车离开。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差距,他们便错过了。他不免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虽然她没有在那里等他,但她也没有犟得一头扎进雨里往回赶,傻乎乎的让自己生病。   错过了又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她在哪里,她只会在那里。他的目的地也相同,他也只有那处可去。在路上或许可以失之交臂,但在终点却只有一处,他等她,她等他,都是一样的。   他是带着极浅的笑意打开了住处的门,空气里还有着淡淡沐浴乳的香气。她房间的门半掩着,人影晃动。他顾不得一身的湿,迳自将还在滴水的伞随意往边上一放,颇有些迫切地推开了那扇门。   “你到——”   门内,那个刚把自己剥得半光的女人此时正呈九十度弯着腰,一双手还提着灯芯绒裤子的裤头。他闯入的突然,她闻声抬起的脸却是正冲着门,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圆润肩头一直沿着背部柔软优美的同曲线顺延到后腰,白色的小内包裹着挺翘的小PP。此时小内上印着的大脑袋KITTY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他的出现让她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像个傻子一样半张着嘴,眼睛里满是惊惶。裤子其实才穿了一半,她慌里慌张地想要拉上,免不了脚下不稳一阵地趔趄。跳动中她胸前犹如水蜜桃般的圆润饱满裹在蓝色的胸衣里一阵地晃荡,隐隐得能看见顶端粉嫩的颜色。   他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收不回来,胶住似的。   如果说突然的沉默是因为有天使经过,那此刻八成是天使们正聚在他们头顶开茶话会。持续了数分钟的相对无言后,还是单衍修先撇开了头,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喉咙,带上门的同时也丢下一句足以让门内的人炸毛到翻滚的话,   “太小了。”   一场恶斗   雅晓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和那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打起来的,反正当她激昂的肾上腺素慢慢退去时发现自己正骑在已经一身凌乱的单衍修身上,对方脸上已经被她抓出了几道血痕,眼角也青了一块,看起来很狼狈。   “混蛋……居然连门也不敲!下流家伙,你说什么太小了?嗄!”她仍然很激动,双手紧紧地揪在他的领口,“你都看到了什么?”   他看着她的脸红胀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于是很识相地将原本要说出口的‘我又不是瞎的当然什么都看到了’收了回去,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你的裤子,你穿在外面的裤子太小了。”显然单先生是挺不了解女人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看了不该看的而让面前这位女士生气。到现在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祸从口出,在这样的认知偏差下,他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什么?裤子太小——”本来情绪已经稍有平伏的雅晓听到他这话简直是气得脑浆沸腾,脑袋都开始发炸,“王八蛋单衍修,你居然敢说我胖了!我和你拼了!”   妖孽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郁闷过,“我哪有说你胖了,我只……只是说你裤子小……”   “都说我裤子穿不进去了还不是说我胖了?混蛋!”又是一刨爪,当她听不懂他那含沙射影的暗示么?“你这白吃白喝白住还天天宅在家的人居然敢说我胖,我天天打工那么辛苦怎么可能会胖!你才胖了,你才长膘了,猪一样的家伙!”她凶狠地揪着他的衣领拖起来,“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我养你!明白吗?”   “明白。”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从下至上的角度看去——波峰高耸,□无边,“不过,你要是记忆力没退化的话,应该记得为什么我现在要被你养。”   她的手僵住了。对哦,为什么他会沦落到穿2.08一条的小内,还被迫开始吃他不喜欢的荤食,甚至为了一袋苹果出卖色相。起因不就是因为他没钱么,他没钱还不是她造成的。   “两千万。”他在她身下缓缓道,咬字格外清晰,“你的,可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   她默黙地松开手,原先紧绷起的身体有些软塌,背部微微弓起很是颓丧的样子。只是这么一来身体的重心便移到他的下半身,正好压到他的伤处,他闷闷地哼了声痛。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腾起屁股,扭腰从他身上滚了下来。见他捂着腰侧脸色青白地半坐起来,她不免有些心虚,“装什么装,伤口都愈合了。”说是这么说,但她很清楚这种皮肉伤外面是愈合了,里面的恢复却没那么快。   他捂着伤处低头坐了一会儿,缓缓的吐气声在一室的安静中显得沉重绵长。他的样子看不出来有多痛苦,但也绝对不是没事的表情。   她半跪在一边双手抓着裤子,心跳如擂鼓。该不是,伤口被她一屁股给墩裂了吧。她想想头皮都有些发麻,忍不住抬手拉他的衣服,声音小小地,“哎,你怎么样啊。”只觉得指间一片的湿意,隐约还有些怪味道,不像是血的味道,却也不是药渗出来的味道,刚才光顾得打架吵嘴没注意到,现在才觉得他身上湿得不像话,“你不是带伞了吗,怎么还淋得这么湿?还……”还臭臭的。   他的脸从青白转成乌黑,腮帮子鼓了又鼓,像是牙关咬紧又放松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回答了她,“被过路车溅的。”   噫,被快车碾起的路边积水扫到的么?她记得有一阵子雨和泼瓢似的那么大,他也没去避么。想着他在雨中跋涉还有被溅了一身水的模样,那场景应该挺搞笑的,但她却笑不出来。   一点也不好笑。   许是被他的惨状给激起了同情心,又或许是对他本来就存着愧疚感,雅晓趁着单衍修去洗澡的时候把他床上皱巴巴脏兮兮的床单给换了下来。又给他倒了热水,准备好了内服的药。就在她拿着外敷的药和绷带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给他换药以表示歉意时,那个洗得香喷喷的男人从卫生间出来了,对比起进去时阴沉灰败的脸,现在妖孽的脸上只有气急败坏。   “杨雅晓,你给我过来!”   她正在房间里拿着药水和绷带继续天人交战中,被他一嗓子吼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没带浴巾么?……你疯了,这么冷的天打赤膊!”光穿了条裤子就跑出来了他这是要干嘛?不过,这男人的身材还是蛮好的,虽然身上贴了块狗皮膏药,但从宽宽的肩膀打量下来,他身体的线条自然而流畅,没有多余的赘肉也没有因过度锻炼而虬结的肌肉块。麦色的皮肤看起来结实而充满力量,特别是他的腰身简直可以算得上完美。从侧面看去就像是柄精淬磨砺的刀刃一般,他的站姿从来都是笔直挺拔如同劲松,因此哪怕是呆在现在这样破旧的住处里依然是出众且锋芒毕露。   而现在,这株姿态优美的松树正钉在她面前,飙飙地朝她的脸上甩出一大把的松针来,噼哩啪啦地。   “看看,你买的好衣服!”   他们走得匆忙,只带了身上的一套衣服。她的还好,洗洗还是能穿的。他比较惨,衣服又是破洞又是血污的根本不能看,裤子也是磨得一塌糊涂,只得全扔了。通身唯一能穿的原装货只有一条小内,但就算是名牌的小内也不能一直穿么,所以她后来到了集贸市场不仅给他买了一打小内,还另外买了一些衣服。当时她只顾得了两人有衣服穿,品牌质量什么的根本就是浮云。话说回来了,真穷到没衣服穿的时候,有块硬纸板挡挡也是幸福的。所以当这男人在她面前抖开那件算是买得比较贵的保暖内衣满脸指责时,她很自然地冷哼了一声,   “衣服怎么了?”   男人盯着她,那样子恨不能把她撕碎,“有必要么?买这种一洗就缩水的衣服,你想变魔术吗?”   她捏起保暖内衣的袖子比了比,果然缩水了。再看看他穿在身上的裤子,刚才她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那裤脚都缩到脚踝上方好几公分处。看来这衣服不是一般地缩,估计多洗两次她就能穿了。她自知理亏,但不忘为自己辩解,“便宜货嘛,再说了当时摊主和我说这衣服是全棉的不会缩水么。我哪知道那奸商人……再说了,那不是我只有两千块钱么,我得算计着用啊,要是和以前一样买套内衣都得好几百上千,那你就光穿内衣出门好了。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点也不体谅人。”最后一句是小声嘀咕的,听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女人一旦放软了姿态那模样不说楚楚动人,却也会让对手——特别是异性有些心软。单衍修不是个好打发好糊弄的主儿,但考虑到现实的情况,他也的确太过于苛责她了,于是口气放软了些,“我要新的,你明天就去买。”   她点点头,“好吧。”   他补充道,“要两套。”   “干嘛买两套,不是还有一套么,”她现在钱包捂得可紧了,“另一套也缩水了?”   “没有,但是我穿了不舒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穿到身上就有些扎扎的。   “那就凑合穿嘛,又不是穿出门的。再说了,穿着睡衣就是要睡觉的,被子一盖谁看你啊。” 她嘟哝着,见他面色不佳地一直瞪着自己索性转开话题,“要换药不?正好手里有空。”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想着以前见你有空的时候也没这么主动提出要帮忙。可以想象她这么主动的原因是什么,不是理亏就是于心有愧,索性大大方方地坐下,答道,“好啊。”   料不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她反而有些不自在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上半身往前倾斜着,手撑在膝上,双腿微微岔开。她低头揭开他伤处的旧纱布后发现这种姿势挺不太方便上药的,由于角度的关系连光线都很模糊。   “坐直点好伐,我都看不太清楚了。”她抱怨着,脖子有些酸疼。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徘徊,听起来挺挑衅地,“不会上的话还是不要勉强了。”说着就要起来,她一把扯住他,“我哪里勉强了。不过是看不太清楚么,要不你躺到床上去,这样方便操作。”她想得简单,说得更是自然,完全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也非常合作地照办了,连句废话也不多说。   她用沾了酒精的棉签仔细地涂拭着他的伤口边缘进行消毒和清洁。当时井言替他缝合的时候就说过他受的是皮外伤,并不严重,显然这仅是针对于看惯了伤口人而言。对于她来说他身上的这处伤还是很惊悚的,现在虽然已经愈合了,但她免不了想起他受伤时的惨状。   “你复原的能力还蛮强的,”她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起当时的血肉模糊,便没话找话,“这里会不会痒痒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颈侧,那处白晳的皮肤下有淡青色的血管,浅浅地浮起来,“有点。”   “那很好啊,”她接着话,“这说明伤口在长肉了,这样好得更快些。”酒精在空气中挥发带来些许的凉意,棉签拂过伤处也肯定会有些刺麻搔痒。她却没见他因此而动弹一下,或者说连轻微的颤抖也没有。这说明什么?是他没有痛觉神经还是说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疼痛?她的目光忍不住往上飘去,正好和他的撞在一起。   “你看什么?”他长长的睫毛翕动几下,声音意外地柔和。   她顿时尴尬,可也反应得很快,“我看你还是把被子盖一下吧,要是感冒了打喷嚏可是会把伤口再绷开来的。”   他破天荒地居然没有毒舌顶回来,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她脸上长出了朵花。他的目光如此地赤果果,想忽略都不可能,她越发心神不属,手指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   “你今天是怎么回来的?”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并不是漫不经心的口吻,“雨下的那么大,不等等吗?”   “蹭别人顺风车回来的。”见他嘴角略有些垂下,她马上意识到应该解释清楚,“是我同事的老公,他去接人顺便把我捎上。不然的话,我也是会等着雨小点再走回来的。”   “哦。”   她咬咬唇,像是下了决心似地,“我不知道你会去接我,所以……呃,反正谢谢你啊。”他的这个举动的确是出乎她意料的,虽然她之前有想过或许他会来接她,但也只是想想,根本没想会有实现的可能。因此在看到鞋架上方空空如也的时候,她心里即是喜悦又有些感动。   “我只是考虑到万一你淋雨生病丢了工作,到时候可真是一起喝西北风了。”   “……”这死男人非得这么可恶么?她都先道谢了,姿态都已经摆这么低了,他说点软话会死人啊!雅晓被他那出乎意料的回答给噎得直翻白眼,原本正在为他敷药的动作停了下来,接着很干脆地往他腹部呼了一巴掌。他的身子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巴掌而略略弹动了一下,极短促地喘了一声。她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原来乌黑璨亮的眼眸慢慢地变得氤氲起来,薄薄得像是蒙上了一层流动的雾气。   这种眼神很熟悉,印象太深刻了。她眼睛顺着他的慢慢往下移,最后停留在自己逞凶的手上——瞧瞧她这爪子,PIA得可真是地方。   把闸蟹拍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余波荡漾   提问:冬天有凶猛闸蟹出没吗?   回答:闸蟹的最佳季节是在九到十月份,那个时候的闸蟹膏肥肉满,鲜美无比,简直就是供不应求。因此过了热销月份后,养闸蟹的地方基本就只剩下发育不良的闸蟹和蟹苗,成熟的凶猛闸蟹都卖掉了。所以,冬天是没什么凶猛闸蟹出没的。   冬天是没凶猛闸蟹的哈……骗鬼啊,眼前就有只闸蟹正在她眼准备前张牙舞爪了。而且,很不幸地,她已经被夹了……   提问:被闸蟹夹到了该怎么办?   回答:把闸蟹放到冷水里,然后慢慢加温,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熟了。   把闸蟹煮熟她就能脱身了……骗鬼啊,煮闸蟹,现在可是闸蟹在煮她啊!   雅晓只觉得自己那只闯祸的手下一片滚烫,烧得她全身都在冒汗。但偏偏那只手该死的像是被黑寡妇蜇了似地死活也没办法挪动一下,于是闸蟹越发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这下流家伙,肚子上都开个洞了还敢这么精神,他就不怕太过于激动把伤口给绷裂开来?雅晓恨骂归恨骂,但心里却是很清楚他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正常的是她的爪子,都大半天了也不移开,真不知道那男人心里会怎么想。   她费了颇大的力气,满头大汗地把那只闯祸的手给搬开后才敢往他脸上瞄去一眼。正好和他灼灼的目光对上,顿时大窘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手,手麻……”   “这么巧,我脚麻。”   “……”妖孽真是个神奇的物种啊,到这份上还能说这么冷的笑话。她讪讪地替她上完药,用消毒纱布将他的伤处敷好。这期间那只凶猛的闸蟹一直在旁虎视眈眈,囧得她冷汗直流。   “可,可以了。”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不让自己的视线往那处瞧, “那什么……我去,去弄点吃的,你想吃什么?面,粥,还是饭?”   “就这么走?”他半坐起来伸手拉她,略一用力就将她扯过,跌坐回椅子上,“也不善后?”   “善……善什么后?”她装死的本事算得上一流了,但是装死这种事,也得是装装得像,别人也不深究才能成功。很不幸地这次的对手是他,只消一句话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丫说,“你想让我硬到明天早上吗?”   太犀利直白赤果果了!   她张口结舌了许久后才磕磕巴巴地,“你,你想干嘛?我,我可和你说,伤口没愈合好就那什么……什么的,到时候可是会爆肠子出来的。还有,谁要,谁要和你……”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那男人拽着她的手死紧,人也贴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蹭着。耳蜗处气流涌动,只听得见他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压抑而急切。   “一次就好。”他盅惑着,“用手就行了。”   轰——   天呐,她在心里怒吼着,现在是不是吃软饭的都这么嚣张哇,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连手动摇杆这种事都要有劳她这个金主了……这是什么草泥马的世道啊!   她咬牙切齿地,“单衍修,你自己有手吧,自己来!”   他依然粘得她很紧,声音变得迫切,也带上些许无赖,“不管,是你弄起来的,你得负责。”   “我呸!”她努力地想把手抽出来却拧不过他,不禁勃然大怒,“关我什么事,难道我帮你上药也有错了?明明是你自己自控能力有问题,别找借口想占我便宜!嗷……痛啊,痛……”耳朵,耳朵要被咬掉了!   “问题是你上错地方了,”他吮着她的耳朵,声音却一点也不含糊,“所以,你得帮我。”   “我才不……”耳根一紧,人都有些发软,“……反正都是手了……你可以自己来啊……”手动什么的,还是自控最给力了!   他的咬啮越发绵密,说的话却带着恳求的意味,“只一次,只这一次。帮帮我。”   听起来真是可怜……可怜也不能帮!除了小霸王外,她坚决不玩别的手柄来着。再说了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没完没了了。还有那场景,光想想她就血气直往上涌,鼻血都快出来了。她这边一通地胡想,那边就放松了警惕,待到闸蟹在手时已经是箭在弦上,想跑都跑不了咯。   他按着她的手同覆在一处,手指弯曲起来,指尖抠着她的指缝。切入的状态,暗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她恨不能把他可恶的脸撕成碎片,那得意的小样儿,太猥琐了。   简直就是只道地的禽兽!   “下流!”她费了老大的劲儿都没能抽身而出,连另一只手都被他给弯到身后扭住动弹不行。万般挫败之下只得咒他,咬牙切齿的,“你信不信我把你当棒子给掰了!”   此时他连眼睛都带上一层水色,盈盈滟滟的。听她这么忿忿地赌咒便吃吃地笑起来,笑得她脸皮一阵红一阵青地,“你笑什么?当我不敢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如果你真这么做了——”他嘴角弯起一个很大的弧度,看起来很是老谋深算,“整幢楼都会听到我的叫声,到时候就麻烦你和邻居们解释了。”   =口=   现在要不是一只手被闸蟹夹了一只手被他扭着,她真想拿把菜刀把他脑袋劈开来看看这男人是不是被外星人给入侵大脑了,这种无耻的话也说得出口。这已经不是用软饭王能形容的了,简直就是超级猥琐男嘛!   “你……不是人……”   “晓晓,你要相信一点。”他轻轻地冲她脖子上的淡青色脉络呵着气,不紧不慢地,“我不敢的事,绝对不会比你少。”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过程再出格也无妨,他从来都是遵循着这样的原则。   所以在一开始他便舍去了迂回的方式,用最粗暴却是最有效的方法将她禁锢住,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像豢养蝴蝶一样将她圈在玻璃罩子里,享受它短暂的美丽。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不如他所想的仅是一只漂亮的蝴蝶,她不但有一双狡黠的眼睛,更有一双锐利的爪子。或许事情就是在那时开始便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偏离了他的初衷。   他喜欢逗弄她,喜欢看她起初故作柔顺,慢慢地被激得伸出爪子张狂且没有章法地乱舞一通。或许会把他弄伤,但他却是极享受那样的过程。从一株菟丝花到一棵打人柳,伪装的被驯服与真正的爆发——她总是不肯认输。她的身上有一种无法弯折的力量,新鲜、冲动、执拗且富有生命力。他是一直在索取的那方,贪婪又不知节制地一直从她的身上汲取着勃勃生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受得到久违的人间烟火。   “再过去一点,对了……”他引着她的那只手缠着她的手指一起动作,“对了,就是这样。”   他轻狎的话语听得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一双眼恨恨地瞪着那个无耻的男人。她应该当机立断地掰棒子才是,但是她也害怕,实在是害怕那男人如果真的不要脸地放声叫起来,她这脸不要说埋了,得用刨刀刨成花卷才有地方藏。这要放在八零年代可是纯正的耍流氓哇,是要被挂牌戴帽子游街滴!   “乖,专心点。”他咬着她的锁骨,汲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嘴边一抹笑,“摸得到这里么……嗯,对了,哧~唔……”他见她的动作不再抗拒便放松了些,扭着她的手也放开了,不安份上从她腰间爬了进去,手指沿着她微弓的脊骨慢慢地往上滑去。和她共榻许多个夜晚,他很清楚她脊骨的秘密。她睡觉时习惯像猫一样蜷起身,脊背弓得像弯新月。摸着那细细的一根主脊会让她感觉非常惬意,多数时候会舒服得直叹气。   他将脸埋进她的下颚与脖颈交界处,鼻尖抵着她的喉部上下滑动着,能听得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真的是很紧张嘛,他轻轻地笑起来。他笑得毫不掩饰,雅晓听得分明。一股子怒气盘凝在心头,带着羞愤和窘迫。得意吧,现在且得意吧,明天就把你药哑了再掰了你的棒子,我看你还有没有本事耍无赖。她内牛满面地发着誓,手上一个用力,听得见他埋头闷哼了一声,听起来很痛苦,连身体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轻点儿,”他喘着气,手指又缠上她的,“慢一点,慢慢来。”   慢慢来?再慢下去她整个人都熟掉了,不行,不能慢,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她努力定下心神,深呼吸后眯起眼,学着他的样子贴近他耳边,声音很邪恶,“你吃不消了?”话虽然说得自然,但是她心跳却是极快的。这种事她以前只在看有色动漫时才接触到,从没有实战过的经验。不过算得上她运气好,妖孽这个时候早已经心神不属,不要说理智分析了,连她说什么他都未必能听得清。   眼见他的眼睛里卷蕴着风暴,她有报复的快意,胆子也大了起来,嘴角漩起一个极小的梨涡,那表情邪恶得不行,“快到了么?”   果然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喉间也发出她从未听过的声音,压抑又愉悦,像是长久隐忍后得到发泄的满足。这对于她来说算得上一个成功的号角,代表着她至少在这个时候能在某个方面征服这个男人,完整的,彻底的。   他在她背部滑动的手早已经停住,滑到了床边慢慢收紧,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慢点,晓晓,慢下来。”可说是这么说,和她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却没有阻止的动作。   顺从是征服的结果,也是最直接的奖励。她在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里恍然想起他最早对她提出的要求,他要她的顺从,毫无条件,毫无保留。他要,她就得奉上全部。而现在,似乎一切都颠倒过来了。只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未免有些荒诞。但她不得不承认,人对于感官极限的追求有时总是凌驾于理智之上。   这时候他却开始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负重跑了几十公里一样,喉间嘶嘶作响。捏着床沿的那只手指指甲颜色变得青白,手背上青筋凸浮出来。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反应奇快地咬住他微抬起的下颚。他倒吸了口冷气,咝声如蛇。   她太清楚他此时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人是感官的动物,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也是最具有说服力的,同样的人对于感官触觉的记忆也是最为深刻的。   她记得他的身体微颤的模样有多迷人,白皙的双颊慢慢地浮起水印画般的淡红色,克制压抑的表情却带着莫名的勾引。墨黑的眼眸收敛起犀利的锐芒,浓密的睫毛像羽扇般盖覆下来,抖簌簌地。可以听见努力遏制的粗重呼吸,还有他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她空着的那只手贴在他心口,感受那弹动的小东西在他胸膛里鼓噪,叫嚣着四下撞击。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唇间就会逸出长长的叹喟,连眼神都变了。这算是他舒服得劲的样子吧,就像是她的脊背第三第四节,只要在那两侧来回地抚弄她就能以最舒服的姿势入眠。   她正在探究征服着新奇领域,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显得痛苦而又漫长。一方面男性的自尊和骄傲让他压抑着自己,另一方面她那慢条斯理的动作却真是要让人发狂。   她双颊烧红心跳加快,额角的汗滴滴嗒嗒地滑下来。但是却依然强作镇定地抬起脸,表情很邪恶,“是不是受不了了?嗯哼~”   他的表情复杂,即惊又怒,即享受又痛苦,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嗳,刚才她看他的眼神大抵也是这样吧。   双方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外星人。   “晓晓,你——嗯~!”他短促地喘了一声,半仰起头来,眼瞳中水意荡漾,只差没溢出眼角,连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让——”   这要命的妖精——   他有些吃不消地抽紧了身体,腿部的线条绷得笔直。不着寸缕的上身此时蒙上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在皮肤的缝隙间藏着无数微小的水珠子,在温暖的灯光下泛出粼粼的光芒。   “不什么?听不清啊。嗳,你的舌头呢?被猫咬了么?”她作势掏了掏耳朵,表情明白写着难得的本金主胜利一回这一切还是你自找的所以你丫的求我吧求我吧求我我就给你个痛快让你舒坦啰要不然嗯哼哼哼……   他牙关咬紧,“让我……出来。”   她很诚恳地摇头,表示真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闭上眼,脑子里炸过一个又一个响雷,耳朵都嗡嗡作响了。瞧她那小人得意的样子,他是不太甘心的。但是这事情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是正确的,以没多久他就定下了主意,求吧,门都关起来了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日后她要是敢提起来,敢把这事捅出去他也有办法颠倒黑白。再说了,且先让她得意自己占了这一次的便宜。等以后……   等以后!!!   “求你。”   她眼睛叮地一亮,牙齿刷地两排排开贼拉白,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这可真是翻身了翻身了翻身了啊啊啊!他居然真的求她了,虽然是干这种龌龊事,但怎么着却是撬得这男人松口了。再次证明了摇杆的控制力,真TMD惊人。   “求你。”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晰,“让我出来。”   她满意了,邪恶的笑容溢得脸都装不下了。下一秒,他的大脑轰地炸过一道白光,头皮整个都麻了。灵魂似乎都和无法抑制的呻吟一齐溢出了身体,连带眼瞳都有些涣散。在恍惚中她的脸却慢慢地靠了过来,嘴巴一翕一动地像是在说什么。   他讨厌无法支配身体的感觉,即挫败又危险。但是现在他最讨厌的是听不见她说的话,还有,这时他看不清她眼底里写了些什么。即使她离得他很近,他依然看不清。   这感觉太糟糕了。   于是待找回力气后,他便突然勾着她的脖子将她拉了过来,咬似地噬上她的唇,一阵狂暴地吞咽。她粘乎乎的手抽了出来捶着他的身体,嘴里呜呜地叫着,一通地挣扎。   他不管她的反抗,也不管事后她会怎么收拾自己,心里只是恶狠狠地想着什么时候得找机会把今天的账给算回来!   金主外找   单衍修醒得很早。   他是被门外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的,想来门外的人是故意的,没消气呢,因此摆弄锅碗瓢盆的声音都透着火药味。七点半是她出门的时间,雷打不动。照例关上门后会听到她在外面扭动门把的声音,咯嚓咯嚓的。他知道许多独居的人(金主以前一个人住的)有种莫名的不安全感,哪怕是门锁牢实了还会习惯性地多拉几下。用她的话来说,本来就没什么家当了,再遭了贼可真是清洁溜溜了。   挂在墙上的日历是她花两块钱从市场上买的,用来遮住客厅墙上发黄的水渍。不知不觉也翻过了一页,而现在这页上面有一框加黑加粗的字体,上面画了一朵似模似样的花朵。   她说今年的春节是在二月,记得要提前去买枝梅花回家。她说不知道这习惯是谁传给她奶奶,她奶奶又传给她的。她觉得梅花的谐音不太好听,但历来过春节的时候家里都要有一枝梅花。在某些方面,她固执又守旧,走哪儿都带着传统和习俗。这种习惯也很好地反应在她的性格上,记仇又睚眦必报——今天轮到她做饭了,可锅子是空的,连放食物的柜子都空无一物。   她报复的方式总是这么直接,从不走弯道。   待他穿戴整齐打算出门买早点,结果一拉门才发现他还是往小瞧了她了,她的报复行动终于升级了——人家在门外面加了把锁头,把他反锁在里面了。从门缝看出去,那把锁头居然还是崭新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是打算关他一天,再饿他一天以作惩罚。只是她也不想想,他有心要走的话,一只老式的锁怎可能锁得住?   自来水龙头开得老大,宝贵的水资源是哗哗地流淌着。滑溜溜的肥皂在双手间缠来缠去的很快就开始消瘦,“脏死了,脏死了。”双手已经在冷水下冲了老久,早就红通通得和冻猪蹄似的了,她依然在用力搓着。从昨晚到现在,她数不清自己洗了几次手了,就像是个得了强迫症的神经病似地,老觉得手上脏兮兮滑腻腻的。   “小杨,这肥皂和你有仇哇,一早上就被你削了大半了。”同事经过时笑着说,“再洗下去你手都脱皮了,怎么了这是?”   她擦干手,脸色不佳,“昨天不小心摸到一堆狗屎,老觉得洗不干净。”把肥皂往塑料袋里一装,口袋扎紧,“我去问一下卫生工有没有消毒水借一点儿。”这肥皂洗得她真是腻歪,这触感手感和那什么太像了,除了味道没那刺鼻外……得,甭想了,再想她中午饭都吃不下去了。   超市有供应一顿午餐,六块钱的标准两荤一素再加一杯豆浆。今天超市里有做大众回馈活动,炸鸡腿买二送一。但现在人民群众的生活标准高了,健康饮食的意识也水涨船高,所以这活动做得挺不讨好的。熟食区的大妈老早就炸了两大锅的鸡腿到了下午都还没有卖完,那脸都耷拉得不像话。到了下班的时候鸡腿从买二送一到买一送一,雅晓买了两支就送了两支,那炸鸡腿大妈又很豪气地多捎了一双小鸡翅膀,“嗳,反正没人要了,处理给自己人倒还好。”雅晓笑笑,也不说破那鸡翅膀是隔夜重炸的,只要没坏就当配菜下饭,她现在真的不挑剔。   说是要拿回去当配菜的,但她真是没想这么早回家。昨晚那一出真是把她轰得半点神智都不存,满脑袋的头发丝儿竖成了避雷针也没能让她避免被雷到焦黑的命运。今天早上她是落荒而逃地出门的,而那雷神倒是睡得很香甜,估计是放完闸蟹咬完人精神特别舒坦。对比起来她那一双的黑眼圈可就凄惨了,想想都觉得很不甘心。现在她又养家又要养禽兽,活没少干地位却没有实质上的提升……不平衡啊!   她在路边的休闲长椅上坐下,从包里掏出那袋子鸡腿,抽出纸巾裹了一只就这么啃起来。鸡腿已经有些冷了,酥皮也变得脆硬。鸡肉呢,因为腌料没有入味吃到嘴里除了油也没别的美好享受,仅仅是食物而已,算不得美食,所以也无法很好地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临近春节,小城市里的过节气氛越发浓厚。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的喜气,双双对对的。满街道树上还有各个商铺门脸儿都贴挂得红彤彤的,雅晓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份难言的失落感,这算是第一个背井离乡的春节吧。   她顿时食欲全失,在长椅上呆坐了半晌后站了起来。将吃了大半的鸡腿往垃圾桶里一丢,双手兜在口袋里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回去吧,两个人的春节至少比一个人来得热闹些。   还未走到楼下便听见耳边一声炸响,浓浓的硝烟味从地上直直窜起钻到鼻子里,呛得人想流眼泪。一群鼻涕糊得看不清五官的男孩子们从她身边跑过,嘻嘻哈哈地挤眉弄眼。   她把脸埋进粗线围巾里,努力不让自己去注意自己脚边噼啪炸响的摔炮。她太讨厌这东西了,她小时候被这玩艺儿吓过,都十多年了还是心有余悸。“这么危险的东西工商怎么不查呢?”她一路嘀咕地上楼,正准备掏钥匙呢,便见自家门前有人在拉拉扯扯,还有啜泣和怒斥的声音。   她定晴一看,哟,这不是一楼的那个小姑娘么,她怎么到她家门前哭了?还有,和她扯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好像……靠!她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扬着手袋和塑料袋就冲上前去。对方以为她要攻击上三路,于是抬手便挡,结果她的目标是冲着人下三路去的,抬腿就是一脚。   “疯女人,你踢我干什么?”暴喝响起来,声音一点也不熟悉。   雅晓愣了愣,这才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不是他,但是有点面熟,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一楼的小姑娘叫林贝贝,此时她很有眼力劲儿地往犹如神兵天降的雅晓身后躲,嘴里还嚷着,“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我就是要在这里,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我就是不走!”   雅晓目光怪异地往后看了看林贝贝,又扭头看了看自家的大门,当机立断地闪开身,“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林贝贝当下又鬼吼鬼叫起来,声音尖得和待宰的小母鸡有得一拼。雅晓的脑袋嗡一下就大了,抖着手拿出钥匙开了门便要闪身而入。岂料林贝贝速度很快地插了过来,眼见就要往里挤,雅晓也不知道怎么了,反应极迅速地的把扯住她。林贝贝身边的那个男人也伸过手来,紧紧地拽住,怒喝道,“林贝贝,你敢!”   “滚蛋林越,你看我敢不敢!”林贝贝的叫声越发尖锐,“我死也不跟你回去,我才不和你那什么鬼学弟相亲!你个土鳖帽子,自由恋爱杀手,传统包办婚姻守护神!”   这分明是火药味十足的对话,为毛她听了却是想笑?可眼见林贝贝就要挨着自己挤进她的房子里,雅晓突然间便爆发出一股力量,肩膀一抬手肘一顶屁股一撅大腿一扭,竟然硬生生地将扭成麻花状的林贝贝和林越一起拱到旁边去。也就是在这一刻,原来只开了一隙的门缝突然大开,房内明亮的光线挟着电视机里放映的电视剧的对白声瞬间流泄而出,称着开门的身影一片温暖。   雅晓想也不想地一头扎了进去,嘴里叨叨着,“快关门!”俩神经病一个都不能放进屋子里来。   “关门!”   “不准关!”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接着两影子一先一后地扑了进来,又扯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搂着她,声音极轻柔地。   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他圈在怀里,马上挣脱开来,极没好气,“还都不是你招惹回来的?”这林贝贝的心思她早就看在眼里了,他八成也知道,就在这儿给她装傻。好哇,真是太好哇,这男人就算是关起来还是这么能招惹是非。难道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么?一穷光蛋这么招蜂引蝶的想干嘛?   “就是他?你说的就是他?”林越耙了耙被妹妹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火气十足,“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小白脸?”他鄙视的目光扫了单衍修不下十数遍,轻蔑意味明显,“你看看他,哪有男人的样子?”   喂喂喂,太侮辱人了。他是不是男人她比谁都有发言权好不好?再说了,他脸白是因为之前失血多了一直没补回来,又不是一直都这么白的。雅晓莫名地生气起来,狠狠剜了那刻薄男人一眼,“你谁啊,好好的跑别人家里来嚷个毛线啊嚷!”   那男人恰巧也回瞪了过来,回了一句,“看好你家男人!”   靠,她还没发火呢,他居然敢先吼她了,“看好你家花痴!”这么搞的这混蛋越看越是眼熟,真是在哪儿见过么?她心里记挂着他那路的仇家,不由往单衍修的脸上看了一眼,却见他也看了过来,声音极轻地,“医院。”   =皿=   对了,就是那个被她插了一头椅子倒霉胃穿孔病患!   林贝贝哇一声哭了出来,很小媳妇样儿地就要往里面凑,“我不……我就喜欢他……我就……就是要住这里,我,我我哪怕是看着他……也,也是好的。呜哇……”   咳,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雅晓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仇家什么病患什么攻守同盟了,当机立断地一抬脚后跟,嘎吱一声踩在身后人的脚面上。锐利的眼刀如期而至,“你把她怎么了?”   他很无辜地摇头,“没怎么了。我和她又不熟。”她才不相信呢,上次还收了人家一袋子苹果,“不熟人家缠着你做什么?说,你今天干什么了?”她都把他反锁起来了这男人居然还有本事勾三搭四的。问题是勾小姑娘是正常的,勾了小姑娘后面还搭了个老爷们儿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早上出去转了转,然后回来收拾房间和煮晚餐了。”他双手一摊,表情非常地纯洁,“我什么也没做。”   可不,面前这男人围着五联包方便面里附送的薄围裙,一手扬着汤勺一手拿着根胡萝卜,怎么看都不像在说谎。但,她也没那么容易被他骗过,“废话,你什么也没做人家会来招惹你?你给我说清楚!还有……”她压低声音,“你是怎么出去的?”   她火气十足,而一旁和林越拉扯的林贝贝却扑了过来,哭号着,“不,这和他没关系,是我的问题。只是我喜欢他嘛,呜呜……我就是喜欢他嘛……JOEKY呜哇……活的JOEKY啊!”   JOEKY?搞毛?   “JOEKY是谁?”妖孽从来都是一针见血,直切要害,“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越此时怕是气疯了,咆哮道,“一个鬼动漫的主角,长的和你一个样子!真TMD邪门!这死丫头迷那漫画迷到走火入魔了!”   “……”雅晓头大如斗地指着那个哭得脸都花的女孩子,转身对林越道,“药,不能停!”   林越正被自家不省心的妹妹气得满头大汗,这厢听得她这么说话,一岔气就给呛到了,顿时咳个不停。心脏和胃一齐抽痛的同时掩于大脑皮层里的记忆也翻搅而出,“你,你是那个在医院里……”让他顶着塑料凳子被人围观了一个下午的罪魁祸首!   被认了出来了!   雅晓只在起初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装死上了,“什么,你说什么?”   林越彻底抓狂了,“少装蒜!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靠,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凭什么把我化成灰!”雅晓气势十足,双腿劈开如山一般地沉稳蛋腚,“你们这对疯子再不从我家滚出去,我立刻报警!”   林越大牙咬碎,可手里扯着自己家入魔癫狂的妹妹实在是很难有所作为,于是生生吞忍下这口气,先把自家的花痴小妹处理了再回头再找这泼妇算账。这泼妇可暗算了他两次,每一次都把他的尊严和脸面踩得七零八落。   这厢林越是打定主意要先走,可林贝贝却不依不饶,发鸡爪疯似地和自家哥哥撕扯着。一边撕打还一边吼着,“我偏不走,我就不走,我喜欢他我看着他有什么错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我YY一下也不行吗?”   “你YY谁不好你YY他……”雅晓只着没一手指戳到单衍修的脸上,“他可是——”多邪恶的人种啊!   雅晓表情明显是不可思议的,但看在林贝贝的眼里却扭曲成了对方在宣示主权,当下就嚷道,“楼上的二大妈说的,她说你们关系很单纯来着!”林贝贝一边嚷还一边跺着脚举证,“还是你亲口和她说的。”   雅晓恨不能抽自己个耳朵,这叫什么?自作自受!   “是很单纯啊。”在一片混乱中单衍修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但,份量十足,“单纯的夫妻关系。”   红色小本   “夫妻关系?”   林贝贝尖叫起来,“这不可能!二大妈明明说……”   雅晓半张着嘴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单衍修变魔术似地掏出一本小册子,在半空中晃了晃,红底金字闪得人眼瞎。   结婚证?!   雅晓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到地上去,口齿不清的,“这证……这,这证……”想也知道不是真的,因为登记结婚需要户口本呢。   但这招的确是管用的,林贝贝被这结婚证给当场震傻了。林越则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这一对怎么看也没有夫妻相的男女,见那个悍妇也是一脸痴傻的呆样,心下了然。趁机拖了自家的傻愣妹妹就走,不到一分钟就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里。   雅晓把七零八落的理智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你这证是打哪儿来的?”   “在路边办的。”   冤孽啊!   这男人居然真的去办假证了?!   雅晓犹如当头被雷劈了一记,人都有些站不稳了,“你去找路边办证的,你还还真去办假证了?”   “是啊。没有身份证的确不太方便,”他迳自解着围裙,动作优雅自然,“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有街道的人来做入户登记。”   雅晓顿时打了个激灵,“是居委会的!”她怎么能忘了这个据点遍布大江南北又深入广大基层且能提供最基础了民数据的超级大帮派!“他们来查你了?有说什么吗?”   “只是问了一些问题,还要看身份证。”他缓缓道,“我和他们说身份证在你身上。”   她松了口气,“那,那结婚证……”   “我们住在一起没有这个东西应该会挺麻烦的,索性就办了一张。”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两个证一起办便宜了二十块。”   =口=   “这不是钱的问题啊……”她喃喃着,突地想起来,“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出去的?还有,你身上怎么还有钱?”   “那种锁,你觉得对我有用吗?”他把玩着那个老式锁头,调侃意味明显,“我只是出去逛了逛,买点东西。”   她抓狂了,“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撬我抽屉了?”要是这样她非撕了他不可,在没发工资前抽屉里的几百块钱是他们最后的一点现金了。   “我没动你的抽屉,我有钱。”他语气平静,目光柔和,“好了,时间不早了,过来吃晚餐吧。”   鬼话,她知道他身上根本没有钱。   雅晓一把扯住他,“那你哪来的钱?”除非他卖家当!可是这男人出来时身上破的破烂的烂还有什么能卖的?   相对于她的咄咄逼人,他倒是异常地平静。雅晓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过他的手腕,手腕上空无一物。她记得他有一支手表,银白的颜色,外型很特别但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她也记得这支手表他从不离身的,现在却……她的心莫名地抽痛起来,嘴唇都有些哆嗦了。他这是干嘛?干嘛要卖东西?弄得自己这么凄惨落魄的,就像是在打她的耳朵,一巴掌接一巴掌,呼得她全身都疼。   “你缺钱和我说啊,我又不是一毛不拔的,”她的声音都抖了,半是懊恼半是愧疚,“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那支表进水了,不用能了。”   “信你才有鬼!”她恼得口不择言,不卖手表的话他哪儿来的钱?她此时难受得要命,“你TMD是想……想嗝应死我是吧。我不就戳没你两千万么,你有必要这么寒碜我吗?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干嘛这样……”   她整个人都在哆嗦,气他,也气自己。   “我没骗你,”他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见她沮丧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弄她的头发,“真是的进水了我才扔掉的。”   她将下唇咬得死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兀自沉浸在莫名的忧伤里,“我不信,才不信……”难受,真难受,难受死了!喉咙里像被人塞了一大把干草,干巴巴的噎得她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他眼里飞快地掠过一道光,薄薄的唇微张,似欲言又止。半晌的沉默后,他终是清了清喉咙,刚要开口一旁电视机放映的电视剧的剧情突然转扭,一个饱含沧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杨家再困难,也没落魄到让媳妇卖首饰来贴补家用的地步!”   “……”   “……”   两个人的目光此时极有默契地同时往放红本子的架子上看去,只一眼便都收回视线。   雅晓此时下了个决心,打算坦白那两千万被戳没的真相,哪怕现在被他活活掐死也比她一直背负着那个秘密嗝应死强,“那个,那什么,我……”   “先吃饭吧,东西快凉了。”他打断她,“还有,那证上面还没贴相片,找时间去拍一张。”   晚餐出乎意料的丰盛,有肉有蛋,有鱼又有虾。她眼睛瞪得老大,“这都是你做的吗?你不是不吃这些的?”   “大多是买的,”他拉开椅子,下巴冲她点了点,“你吃你能吃的,我吃我能吃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我说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买这么多东西?难道你今天出去就是买这些?”莫非是为了奖励她昨天的手柄控制出色才弄了这桌子盛宴以做慰劳?啊,要真是这样这满桌子菜她还真是吃不下去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雅晓愣了愣,半天才讷讷地,“今天是我生日?”   “身份证上登记的不是今天吗?”他举起手里的塑料杯子,似模似样致敬,“生日快乐。”   今晚的意外带着惊喜和感动是一波一波地袭来,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支支吾吾地,“那,那身份证上是公历的生日,我一直习惯过农历的。还得个把月呢……”嘴巴上是这么说,那眼眶却已经是红了的。   一桌子的菜大半是外面买的成品熟食,只有几样是半成品后加工的,其中就包括一小碗长寿面。白水煮的面条,泡着香菇排骨的汤,边上两个蛋。她舔舔唇,说话都有些困难了,“你煮的啊。”没想到他还知道过生日要吃面条,还知道放两个平安蛋。   “面和蛋是现煮的,汤是外面买的。”他把那小碗面条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面条,吃完再吃别的。”   感动不?感动!捏着筷子的爪子都是抖的,越是感动原来埋在心底的那份愧疚就越深。人就是这样,在困难的时候就是经不住别人对她的好。特别是之前和自己死对头似的人,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地对她好,这种意外和骇然自不消说。如果再加上自己之前对人家用了阴招……那种滋味和心情着实是五味杂陈。   面,吃完了。生日祝福也收到了,只是……鸭梨很大!   “单衍修,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她下定了决心,一边低着头拈着菜,一边用很淡定的口吻说道,“你听了以后不要生气哈……不过,就算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你生气归生气,不能打人。其实呢,唔,其实……其实我……我那天,你那个——”   单衍修放下筷子,双手对成金字塔状置于胸前,表情很认真,“嗯?”   她看着他那样子,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觉得餐桌上方的白炽灯泡似乎骤然变亮了些,刺得眼睛有些发疼。如果……如果他知道她做的那件蠢事,他还会这么对她么?他还会用这种柔和的表情和她说话,为她过生日么?不,应该说如果当时她没这么干,或许他们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假如当时她没动那歪心思,分批取了那笔钱他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上几百倍,可却绝对不会出现像眼下这般和谐共处的场面。同样的,她或许永远也不可能见到像眼前这样戾气散去,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淡泊随和气息的单衍修。   想想,倒也不是件坏事。   人,是不能犹豫的,一犹豫就踟躇,一踟躇就很容易突然改变心意。前一秒钟她还在为自己的邪恶行为忏悔愧疚想要马上真相大白,但大脑回路只拐了个弯儿,从别个角度一想,刻意就变成了仿佛天注定一般。   所谓的破财挡灾么,就由它去好了。   对面坐的人是不晓得她在这不到一分钟的迟疑里都想了什么,只是好意提醒道,“有什么以后说,现在再不吃面就糊掉了。”   闻言她很是利索地抄起筷子就冲面去,再不多说一句话。   糊掉的面味道也没变,只是口感不太好。雅晓吃了那一碗面其实已经半饱,但桌子上的肉菜也吃了不少。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心意,总得用具体行动回应才不辜负人家的心意。   甩开腮帮子,吃!   桌子中央放着一条多宝鱼,清蒸的,上面淋着一层鲜香的酱油,边上还点缀着切得规格很统一的葱花,一看就知道出自他利落的刀工。她心思一动,魔怔似地伸出筷子把鱼眼珠子挟了出来放到他碗里,筷子还在他碗的边沿叩了叩。她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自己的碗,解释似地,“这东西很好,吃了眼睛会亮。”小时候奶奶就是这么哄她的,待到长大后才明白这鱼眼珠子其实谈不上什么营养,只是其寓意不凡。   等了半天对方没反应,她不由抬看他,见他的目光正从鱼眼珠子挪到她脸上。她突地想起来一件事——作死了,那男人不能吃海鲜的,他会过敏!她尴尬地看着那颗出师不利的鱼眼珠子,囧得想把脑袋埋到碗里去。原以为他会嫌恶地挑出来,但未料到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筷子一伸迳自往鱼身上戳去。   “鱼眼吃了眼睛亮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鱼身上的这一块肉是最好吃的。”他的筷子在鱼脸上转了转,挟起一块椭圆的肉往她碗里送去,“试试。”   鱼脸肉软滑鲜嫩,的确很美味。她不免好奇他一个吃海鲜过敏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个,他仅仅是淡笑,“不能吃不代表不知道,没见过猪跑出也看过动物世界不是。”   她心思一动,很自然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鱼眼代表什么?”话问得顺溜,但是心跳却开始慢慢加快。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碗底。碗底里有一轮极小极小的圆月,晃晃悠悠地浮荡着,像是要努力地发出一些光芒来,却好似总是差了一点。   只差了一点。   笑意浅浅地浮起,他的眼中闪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存绵意,浓长且持久,   “我爱你,如珠如宝。”   55 众怒难犯   雅晓六点不到就起来了,身边的男人手拖拖粘粘地和八爪鱼一样缠了过来。她掐了好几下,又把枕头往他怀里一塞才脱的身——没错,那妖孽又爬上她的床了。那天她过生日,心情又好又乱感动一把的,也不知道怎么最后就晕乎乎地和他睡一起去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有吓了一跳,但两人衣服都是好好穿着的,再看他人也安份地睡着手也规矩地放着便没和他计较。结果到了晚上回家一看,他把被褥枕头什么的都搬到她的房间里去,连床都拼到一块儿了。没抗议几声,那冷冷的眼刀甩过来,戳得她的小心肝一阵乱颤。   她不死心地想赶他走,人家说你是提出要求的让我这样那样,现在我这样那样了你又反悔了,人品真成问题。她承认那晚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后来把饮料改成啤酒的关系。喝多了什么连征服宇宙这种话也会说,更何况是让他搬房间。但问题是对于她说出的胡话,现在想要修正回来人家是不答应的。   “要求是你提出来的,再说一个人睡也太冷了。”他事实依据和实际情况掌握得很到位,保证也很给力,“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信他么?   切,与其相信这世上有鬼也好过信男人那张破嘴。   雅晓在这点认知上太清楚不过了,自己前任的垃圾男友,妖孽没落魄前的禽兽作为,她还敢相信?包括他那天说的那句话,在当时她是被震傻了,但事后想想当时是她提问,他作答。算不是什么表白,顶多有一些弦外之音罢了,当不得真的。   但有一点是她自己也无法否认的,她已经太熟悉他的气味,也很习惯把背弓起来窝进他怀里。这些习惯是在他身边养成的,虽然养成的时间短,但,依赖性很强。   而且,两个人睡的确比一个人睡来得暖和许多。   周末的早市开得比平常晚些。这也是挺正常的现象,因为购买力大军工薪阶层逢周末都睡得晚。但也有起的早的工薪阶层,这类的人不是图买头份菜有得挑选,就是周末安排了节目。雅晓便是属于前者,早早市的菜选择多,砍起价来也特别有成就感。   通过一段时间观察她发现单衍修偏好甜度比较高的蔬菜,像是胡萝卜啦,玉米啦,番薯之类的。前阵子菜价居高不下民怨沸腾,英明的领导们终于开始限价了,这几天菜价终于稳定在一个比较合理的水平。今天买了农民家自种的南瓜,还有新鲜的莲藕什么的,趁着周末有时间捣鼓一些小点心吃。   她哼着小调子走进破旧的小区大门,迎面而来的是戴着管委会臂章的二大妈。她习惯性地咧开嘴冲对方甜甜地笑,“早啊,二大妈。”雅晓和二大妈也算是点头之交了,偶尔上下楼还会打个招呼。老年人嘛就喜欢说叨说叨,看新来的人都挺好奇,也挺亲切的。只是今天这二大妈的脸色不太好,圆乎乎的脸拉得老长,肥厚的香肠似的嘴也半撅着,活像被人欠了几百块似的。   二大妈一手拎着塑料袋子,一手挂着零钱包,抖啊抖的冲她说道,“哟,买菜哪。赶巧儿的,交卫生费了啊。”   旧式的小区没正儿八经的物业费,楼道卫生什么的都是街道居委会请人做的,分摊到每户居民身上约摸每个月几块钱不等。只是没有专门的人来收这钱,于是每幢都会派个代表人物或是轮流来收,这个月看来是轮到这二大妈了。   雅晓一边掏着钱一边和人寒暄,没几句话就觉得二大妈这情绪来得有由头,而且是针对她的。俗话说初来乍到的得和本土居民打好关系,怎么说自己是外地人,邻里关系还是得搞搞好。于是她的口气不免带上了几分小心,“二大妈,怎么看您今天这情绪,不太好嘛。”   二大妈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眼睛往她身后一撇,鼻孔一撅,“咳,最近运气不好,破财呗。”说着二大妈的肿泡眼眯起来,声音也压低了,“我说小杨啊,和你合租的这男他到底是干啥的?见天不出去工作,难得出门就只瞎晃悠和二流子似的,他有……”   “他有身份证的,人,人现在身体不太好,这阵子一直在家养着。”雅晓猛地一个激灵,张嘴就来,“他虽然脸臭话少和哑巴似的,但人是不错的人,真不错的。我看过他的身份证,真的!”欲盖弥章了不是?明眼人一下就瞅出不对劲儿来了,这紧张得都恨不得把血统证明书拍人脑袋上了这还不心虚?   好大二大妈最近精神比较颓靡,没有上心,“不好,这小子我看不地道!”   雅晓脑门上的汗都冒出来了,“怎么不地道了,他又没招啥惹啥的。”索性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二大妈,我实话和您说吧,其实我之前有哄您来着。这,这我已经和他扯了证的。”   “哎哟!你和他扯证啦,”二大妈像是吃了一惊,“不是你说和他合租的么?这么快扯证,是不是他把你……”   啊呸,他敢!   雅晓心想着他现在是有心无力,“没有的事儿,我们……我们自由恋爱的,算是闪婚,闪婚!可我现在找的这单位不要结了婚的,我不得已才撒谎。”脸皮神马先撇一边去,“您要知道现在找份工多不容易啊,您可得给我们保密呐。”   “小杨啊,二大妈和你说,这小子,真挺不地道的。”二大妈那表情分明像是看到鲜花插到牛粪上,“不过你和他扯了证了那二大妈也就不说啥了……”   说撒,不说就不说,说了一半打住算啥?   雅晓想着八成是那妖孽把人二大妈给得罪了,只是他是怎么得罪的人?想来那男人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和人计较,而且他又极少出门。莫非是二大妈也告白了……呸呸呸,那也太可怕了!“二大妈,您就直说吧,那家伙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得罪您了我代他和您道歉,我让他改!”她言辞恳切,目光真诚,“您直说吧。”真要是被忘年恋缠上了,她得赶紧把这妖物打包带走!   二大妈一拍大腿,粗肥的手臂上的红袖章一颤一颤的,“好,大妈这阵子都闷屈坏了。老想找你说叨说叨这人,索性趁今天今天大妈就和你说了吧。大妈劝你啊,既然你和他结了婚了那男人就得养家,不能一天到晚东游西荡的不成事。这男人呐得管,不能惯!你看看现在都是你在赚钱养家不是?那男人干啥去了?东游游西荡荡的,这样下去迟早是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的败家货!”说到后面那句时二大妈表情那个激愤啊,脸上的肥肉都快抖下来鸟~   单衍修偷鸡摸狗?单衍修吃喝嫖赌?单衍修还坑蒙拐骗?   她直觉地想发笑,摆手,“这不可能,不可能,我还不了解他么。”这男人骄傲得很,那种鸡零狗碎的事从来和他扯不上边儿的。   “什么不可能?”二大妈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和牛眼似的,隐隐有火光喷出,“你那男人还不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就他一个人前些日子到我们小区门口的休闲馆子打麻将。嚯哟,那单枪匹马滴可了不得啰。我和你说啊,隔壁6幢一楼的包大姐、三楼的倪大伯、五楼的苏奶奶就和他打不到俩小时全都输得底儿掉,你想想,那三家多大气势啊,小区里有名的‘包你输’小分队啊!你家那口子半点没手软,连着坐了十庄,庄庄是大牌。那倪大伯都气得当场差点没犯心脏病,说是孙子孝敬的钱都输光了。”   雅晓如遭雷击般,嘴巴张得可以吞下腋下夹的那只南瓜。   二大妈依然在喋喋不休,显然是要把那坨牛粪的坏事全抖落光了,“这还不算完,后来他换台了,换到了9幢的苏大婶,管老头和林大爷那台子。那三家伙可都是正经在外面混的,号称‘输光你’大部队。就这样,也被你男人卷光了筹码。啧啧,那个凶猛啊!苏大婶把这个月菜钱都输光了,坐了有老半天都起不来。为啥?输得腿软呐~可是——”二大妈目光凛冽如冬日霜刃,脸上的肥肉都开始抽搐了,“到这份儿上了他居然还没完!他居然又换台了!”   “还换?”这男人太嚣张了,不知道见好就收么?不过也怪,都横扫大部队小分队了怎么还有傻缺和他打?好奇!“这次和谁啊?”   “嗨呀,该得我破财哟,那天我正好没事和司婆婆李阿姨一桌子打,那李阿姨就是脾气倔说不信邪,非要和他打。我不是姓书么,那李阿姨就和我说什么歪理说我们是‘输死你’游击队,咱仨的名字老霸气了,说不准正好能克住那火旺的。我也是真没想到啊,那包你输小队打的是一人三百块包圆的台,输光你大部队打的是一人五百块包圆儿的台。我们这些老婆子只敢打一人五十包圆儿的台,就这小的台子,这小的台子哟。以为他不会来,结果他居然也来。真是大小通吃啊,咳,我那五十还没两下就给卷走了,从钱包拿出来还没捂热呢。五十块能买多少菜哦,气得我哟,唉哟……我说小杨啊,你那男人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关爱老年人的美德捏?光一下午就给他卷走几千块。一场子的老头儿老太都在摸救心丸,那场面哟。承包麻将馆的刘哥都抄家伙啰,这大条的一扫把想拍他走。可刘哥那媳妇拦着死活不让,那眼睛哦就和长到你男人身上似的,俩口子都差点干架了。你是没看到他那打牌的架势,那捏牌的手法,那码牌的速度,那简直是选手级的哦。选手级的得去赌场啊,怎么来这里骗咱们这些老头儿老太的退休金来了,忒不地道了!小分队和大部队都给他灭了,连咱这小散游击队他都没放过哟,简直忒不是个玩艺儿了!”二大妈说得激愤,完全忘记了面前这朵鲜花的身份,那骂得叫一个酐畅淋漓,想来是憋了很久了,这下发泄出来那感觉肯定是很舒爽的。   雅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怎么拿钥匙开门的。那男人正掀开锅盖试粥的温度,见她木瓜瓜地进来了,傻愣愣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   他丢下勺子走过去,“你怎么了?”   她脑瓜里一片混乱,耳朵边犹回荡着二大妈呱呱的告状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努力了很久才把眼焦调整好,看见他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双包住他的耳朵,像哭又想笑地,   “以后我每月给你零用钱,你可再不能去骗老爷爷老奶奶的退休金了!”   56 有盆梅花   妖孽这种东西,真是天生的气场。且不管他有多落魄多凄惨,但只要人往人群里一戳,那气质,那架势,还真是与众不同。   雅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单衍修。   这男人今天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一件浅色夹克,深色的牛仔裤让他看起来身形修长笔挺,越发鹤立鸡群——这身行头是她抄了他的私房钱后拉着他去买的,专卖店的货。质量比起集贸的好许多,打完折后的价格也很亲切。她给他买了两身,一身现穿一身留着过新年时穿。那男人还拧着眉头说为什么非等过年初一,反正都是要穿的。她费了番口舌和这不通民俗的男人解释说新年第一天也就是大年初一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新的,说得口沫都干了他才勉强接受。   她再不允许他去外面的小麻将馆子打牌了,一方面是把邻里关系弄僵了,见到老头儿老太儿那目光就和吃人似的。单衍修倒不以为意,说那天就是闲得慌才出去玩一把,再说愿赌服输啊,都是成年人了。她脑袋晃得和拔浪鼓似的,成年人是成年人,那也得分类。遇见熟得老了的成年人,他们那脾气比孩子还坏,有的耍起赖来没准就是倒地打滚的货。再一方面,上次她以为她卖手表给她过生日心里就够不落忍的了。这次真相大白,她即哭笑不得又愧疚满满。虽然说她许诺每个月给他点零用钱,可她很清楚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像他这样的男人,从女人手里拿钱真是挺没面子的。但好在她脸皮也是够厚的,红本子一拍,说管它真的假的,总之一根绳上的蚂蚱,有我的就有你的!   单衍修从拥挤的人群中杀出来,他现在觉得为了采购便宜货而挤得几乎破头的群众才是最为恐怖的大众杀器。相比起亲身上阵抢便宜货的人,坐在不远处啜着自制南瓜汁的女人就聪明了许多。便宜货是要买滴,但人家从不自己来,她只管出钱,再遥控他出力。   把长长的网兜往她面前一放,人也挨着边坐了下来。她眉开眼笑地把杯子往边上一放,从网兜里掏出小小红红的橘子剥起来,不忘说明,“这是砂糖橘,个子小但很甜。”她的手法熟练,剥好的橘子像个迷你小灯笼似地托在掌心,“试试?”他略为迟疑便伸手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甜甜的,冰冰的,确实非常好吃。伸手打算再掰一瓣,没料到她一抬手就把剩下的橘子拍到他嘴里。   “吃这么个小橘子也这么婆妈,受不了。”她很是看不起,从网兜里又掏出几个橘子放在膝上一个接一个地剥,“这小个橘子就得一口一个地吃,这样才痛快。”   他看着她囫囵的吃相禁不住皱眉,“你这样会伤胃的。”   她停下嘴里的咀嚼,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冷哼,“肚子上有个洞的人没资格说别人的胃不好。”连着吃了几个后看他还是很不赞同地皱眉头,便把保温杯塞到他手里,“你喝南瓜汁,热的。还有,别老看人吃东西,没礼貌。”   他没动,双手慢慢地摩挲着保温杯的外壳,像是在暖手一般,“等会儿我们去哪?”   “买点年货,早点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想买也没得买。”她把橘子皮拢好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虽然是借别人的房子住,但总归是过年,春联什么的也得贴贴。啊,还得买枝梅花。”   之前他们找了几家花店,都没见卖梅花的。甚至于有的人听说他们要买梅花还说不吉利,哪有买霉回家的。对于这样的传统习俗还有避忌他是不懂的,可看她那么坚持,也只能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她拍拍手,“我听人说郊区有个花场,搞不好有种梅花。不过那地方有点远,得搭车去。”话音刚落就见他抬手要招计程车,赶紧一爪子拍下来,“要死了,打车去得多贵啊,坐公车!”   他们来的时候开的皮卡车她已经处理掉了,现在只能靠走的和依赖大众交通工具。搭公车倒是还好,人多挤一挤就行。单衍修的个子修长站得也很稳,很适合当人体盾牌和立体支柱。人多倒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临近过节了人们所带的大包小包。这趟公交车往郊区开的,车上多是来市区采购后回郊区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妈们,所以带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他有可能在电视上有见识到春运时城市交通的恐怖运力,但亲身经历并且搭的是这种开往城乡结合部的公车肯定是第一次。   想着车门刚开的时候他被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给狠狠地震撼住,虽然是面无表情但身体已经有些发僵了。要不是她在他身后死命地推着他,估计他们现在还在车站喝西北风。   车子上人多,带的东西也多,挤得车厢满满当当的。天冷靠窗的乘客们多不愿意开窗,所以车里的空气很不好,能闻得到的有烧鸭烤鸭卤货干海产甚至是炸臭干的味道。他们好不容易挤到临近下车门的地方,在那里车顶有开了一个天窗,空气比里面好了些。刚要缓口气的时候雅晓突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顶着自己,扭头一看只差没尖叫出声来——一只白胖胖的大肥鸭正用黄嘟嘟的嘴巴拱着自己的屁股。   长着喙的禽类是会嘬人的,那嘬着可疼了。她瓜着脸一个劲得往他身上挤,努力拉开自己与那只大肥鸭的距离,不忘指责携带活禽上来的乘客。那乘客也知道自家的鸭子的确有攻击性,一把握住了大肥鸭的嘴巴还不忘冲她憨厚地笑笑,“卖剩的,你要不?便宜了。”   她头摇得和拔浪鼓似地,开玩笑,她要买也得买处理好的鸭子,弄只大活鸭她还得头疼怎么杀呢。她这厢心有余悸地扭头,耳边听到他轻声地笑,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你怕鸭子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鸭子了。”   “不怕的话你干嘛一直捂着屁股,怕它咬你啊。”他牙齿白森森地,“放心,鸭子没有牙齿的,咬了不疼。”   听听,这就是城里人!这就是没被鸭子嘬过屁股,没被BH的有羽家禽倒追过的城里人——说话极不负责任!还自以为是地装正经要给人科普!   她都懒得和他争辩了。   车子开了一阵,经过了一个站没有停。后面有人举着尼龙网兜嚷着要下,还呱啦呱啦地骂着土话。司机许是被骂恼了一脚踩下,紧急刹车,全车的人就像被大浪给打了似地大起大落,那个赶下车的正举着的两只网兜也被抛了出去,里面的东西噼哩啪啦地和下雨似地落了下来。这里面要是水果什么地就算了,但很杯具的,里面装的并不是常见的日用品,也不是苹果香蕉之类的瓜菜。   反正当单衍修伸手挡住第一个网兜里落下的不明物体的时候只觉得触感冰凉,还滑溜溜的。他第一反应是可能是水产品之类的,在这样的认知前提下他在第二个网兜里的东西砸下来时很是迅速地一把截住就要往她头上掉的不明物。   摊开手,掌心是一团灰黑色,冰冰凉凉又粘腻滑溜的不明物体。它长得很丑,虽然说不是丑到和异形似的,但足以吓唬到第一次见到它的人。于是尚抱着脑袋的雅晓有幸第一次见到妖孽脸上出现了可算是惊骇的表情,很令人回味,很令人感慨,也……很值回票价。   “那是什么鬼东西。”在下车并步行了一段路后他终于开口问她。   她强忍着笑,“青蛙呗。”   他扭头瞪她,“青蛙是绿色的,它不是。”   “哦,那就是变异的青蛙呗。”她噗噗地笑,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更是忍耐不住,“你怕青蛙啊哈哈哈。”   “那不是青蛙,可也不是蛤蟆。”他脸上浮起了不悦,“别笑了,你笑得真难听。”   她忍着笑,一双眼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着转,贼坏贼坏,“你想知道哇,嘿嘿,吓坏了吧。”见他的唇紧抿着,眉宇间也浮起了一丝阴黑这才忍住笑解释:那玩艺儿的确是蛙类的一种,不同的是它生长的环境比较特别。只能在深山里才能抓得到这玩艺儿,更特别的是这种蛙类生长的地方附近多数是有蛇的。老人家迷信一物克一物的说法,说是这种蛙可以解毒。并且这种蛙类无法圈养,只能是野生的,所以很是稀罕。   不过她自己也是有些奇怪,冬天不是蛙类冬眠了么,也能抓得到?   下车后步行了近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花场,现在正逢过年,所以外面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金橘发财树,大有两人高,小的也有半人高,红的红绿的绿看起来很喜气。   花场的工人听说他们要买梅花也没太大惊讶,只是随手往里面一指,“梅花有,不过是腊梅,得按盆卖。”一盆一百二,还是不太好的品种。砍价砍得很吃力,最后谈妥的价格是一百块。雅晓觉得这钱花得有些冤枉,但人生地不熟的她还真找不出第二处有卖梅花的地方。就在她一边肉痛一边准备掏钱时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影晃动,她的眼睛立刻刷一下亮了。   “王经理!”小爪子在半空中挥得很用劲儿,“你也来来买发财树哇。”王启铭是超市的供货商之一,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长得不算英俊但五官也算端正。王启铭代理的是一个品牌食品,常常会送些新品来给办公室的人尝鲜。雅晓和他打的交道不多,对于此人的印象只停留在‘王经理来了又有免费零食吃了耶哦’的印象上。但不熟归不熟,照面是打过的,对方也是认识她的。因此在她那么给力地挥了小手后王启铭也笑眯眯地走过来,很是殷勤,“杨小姐,这么巧。”   “哇,王经理你买好多哦。”她的眼睛一直往王启铭身后那辆卡车上张望,半车斗装的都是发财树。买了这么多应该是有折扣的,既然能打折了不妨也把她的腊梅捎上吧!   “公司要用,也有一些送客户。”王启铭笑着,“对了,他们有送摆在桌子上的迷你小金橘,杨小姐喜欢的话就带几棵回去,过年嘛。”   雅晓一边虚伪地打着哈哈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边眼珠却转得很溜,“嗳,我家里习惯是过年要买枝梅花来插插。市区里找了老久没找到梅花,我才跑这里来买腊梅的,不过真贵哎。”   王启铭倒是很上道,大手一挥,“不过一盆梅花嘛,我让场长送你得了。我和场长是熟人,说说就行。”   雅晓嘴上还是老调重弹说这怎么好意思啊虽然钱不多可也是人情嘛王经理真是太客气了哎真是麻烦你了。心里却是乐得差点没蹦上天去,看看,她不过打了个招呼而已就省下一百块,真是太走运了。   免费梅花到手后王启铭坚持要用新买的凯越车送她,雅晓虽然得意可也没忘形。手往后一指,“不客气了王经理,我还有朋友在那里,他还想逛逛呢。”便宜可以蹭,但不能不知分寸。何况单衍修从刚才开始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用冷冷的目光戳她的背,瓦凉瓦凉的。   王启铭只消往后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与对方相比优劣高下立现,暗叹之余也很知情识趣地先行离开。   雅晓抱着那盆不算轻的腊梅目送凯越车离开后转身边走边抱怨,“你干嘛站那么远?快过来帮我拿花,这盆子死沉死沉的。”   单衍修挪着步子慢吞吞地走近,也不伸手接花,只是半垂着眼目光像是粘在那盆腊梅上。腊梅开花过半了,最大的也不过两指宽的面,还有不少结着小花苞挂在枝上,看起来粉嫩可人。   她有些急,“你看什么啦,帮我拿一下嘛,手酸了。”她想着两个人轮流抱着走到车站再搭车回家,即公平也省体力。   “这花很贵吧。”他伸出手指摸摸刚开的一朵腊梅。   她眉开眼笑,“嘿嘿,免费的!太巧了碰到认识的人,省了我一百块。”   “刚才那个男的。”他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雅晓只觉得手越来越酸了,“是啦,我们的一个供货商,刚好来买金橘树什么的,捎带着沾光。他买得多,我这小盆就当是赠送的了。多走运啊,亏得是碰见他了。”她说得自然,也没注意修饰,更没有注意到男人半掩的眼眸里聚凝起来的黑色雾气。   “哦。那这人挺不错的。”   他的口气听起来还是很平淡,但雅晓却听出了一丝弦外之意,这抹弦外之音让她心里像是有只小爪子在挠,痒痒地——   “要说王启铭这人还真不错,平日里很照顾我。”   “哦。”   装,继续装!   “他常常捎我去银行和工商局。”   “哦。”   你丫的给点别的反应行不行?明明情绪就不对了嘛!   雅晓咬牙,出杀手锏,“上次他还送了好大一包巧克力给我,他和我说想吃就和他说,要多少都有。”送是有送,不过是送全办公室人的,说也是对全办公室的人说的。   “哦。”   没辙了,这死狗男人!   她沮丧之极,脾气也不好了,“哦什么哦,还不帮我拿着盆儿,好重啊!”她改主意了,她要让他捧着这死沉死沉的瓦片疙瘩一路走到车站去。   不给换手,累死你!   他伸出手来,捧的姿势。   她也很自然地递了出去,再很自然地松开。   啪。   ……   “你干嘛不接啊!”   “我接了,是你没放好。”   “胡说八道,你分明是故意的!”她抓狂了,“你赔我的梅花!”   他双手兜进裤袋里,半眯着眼下巴微扬起。那傲慢又骄横的表情真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想泪奔。   “你不是能拿免费的么?要多少都有的嘛,那就再去拿一盆啊~~”   真是久违了啊!   死妖孽!!! 57、尘埃落定 ...   那盆腊梅最后是被装在塑料袋子里拎回来的,她从小区荒废已久的花园里拣了个空花盆当作它最后的家。   单衍修洗完澡出来一声不吭地站在边上,看着她像照顾新生婴儿一样将塑料袋里的腊梅一点点腾挪出来移进花盆里。整个过程其实并不顺利,但她非常有耐心地做着这件事,仔细地整理着根须,埋好后再在上面松松地落了一层薄土。事毕后他很主动地拿了扫把和簸箕清理了地板,又弯下腰要把那盆腊梅移到阳台去。她是吃过亏的,惊弓之鸟似地一步窜上前去要夺。他半转过身避让开,嘴边浮着丝戏谑的笑,仿佛在说‘放心,在这里打破了我还要去洗地板’。   这天的晚餐很简单,一个素炒南瓜一个莲藕排骨汤,就着大白米饭。两个人面对面默默无言地吃着,吃完了雅晓筷子一扔迳自去房间收拾衣服洗澡。他也很自觉地收拾好碗筷洗好,沥干。在这过程中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却是极有默契地承接着彼此的动作,自然而又顺畅。   她洗完进房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很舒服地窝在她的床上翻着汽车杂志,床头灯和大灯都开着。她皱皱眉,伸手便将大灯关掉。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挺不满的。她抬高鼻孔示威似地看他,分明就是我是出钱的我最大所以可以不鸟你的表情。他眯了眯眼,像是警告似地闪烁了一下便低头继续看他的杂志。   雅晓坐在床沿,双手包着毛巾轻轻地搓着头发。她的头发有一阵子没打理了,长得很长所以不太容易干。把头发擦到半干,她顺手地伸到床头去摸电吹风。未料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很快头上一凉,接着电吹风的声音呜呜地响起。她愣了愣,接着双手慢慢地归置到膝上中规中矩地坐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雅晓不太相信人是会变的这种说法,要一个人从根本上发生改变这其实是不大可能的事。如果说一个人有巨大的转变那刨去外在的因素外,人的本性也是究溯的重要根源之一。好比说现在的单衍修,她并不认为他现在的行为是在向她示好,或是道歉。这男人的字典里没有‘我错了’这种词的存在,以她对他的了解,这男人这么好心八成是有目的的。但是当她的头发梢都吹干了,那男人依然一言不发。雅晓觉得背上一阵地滚烫,也不知道是心焦烧的还是被电吹风给吹的,沉默了几分钟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单衍修,你有话和我说吗?”   “没有。”   她咬咬唇,“那我有话和你说。”   “嗯,我在听。”   “你今天的表现一点也不成熟。”   “你也一样。”   “……”   “那个人对你有私心,以后和他保持距离。”他将她的头发挽到一边,白白的颈子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来。   她耳根一红,“你离得那么远连人面都没看清凭什么这么说,少瞎掰了。”   “凭什么?”他的手指拂过她颈边下凹处,极慢地流连着,“凭我是个男人,凭我是你的男人,这样还不够?”   她极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发紧耳根发软,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头上去了,“打住!我们不说这个话题好不好?也不说那姓王的好不好?”   她对王启铭的称呼让他撩起一丝笑,“那换个话题?”   她咬咬唇,“那,那我问你个事。我们现在呆在这里还算安全吗?你的那些对头他们会找来吗?”她有阵子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一方面是静夜回来的短信内容让她莫名地心疼,另一方面她也有私心想要这样两眼一蒙两耳一捂过平静日子。一天一天这样过着,过多久都可以。   身后的人静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不会了。”   “他们放弃了?”   “他们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他的手贴熨在她的背,对应着她前方心脏的位置,“不会再来了。”   “不再来了……”她有些迟滞地重复道,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就像是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咣地一下砸在地上,余音袅袅,“那就是说……呃……”他再不会有陷入危险境地的可能了?   “已经安全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有种令人平心静气的力量。他听得出她迟滞的回答中流露出的欣喜,她一定是非常地想家了。   “晓晓,如果你想……”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艰涩,“你想要——”   “很晚了,我很困,”她突然打断他,扯过被子把自己蒙起来,“我明天得上班,先睡了。”她莫名地感觉到一丝恐慌,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她害怕再继续听下去。如果他和她说,你想离开想要走的话随时可以。   那该……怎么办?   过了许久身边没有动静,可她的心却跳得很快,太阳穴都被牵着突突跳动着。脑子里一通地胡思乱想后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一种自艾自怜的情绪从心底掀起,一层一层地罩在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上。她觉得很郁闷,很难过,像是冷不防被人揍了一闷棍似的,委屈死了。   “晓晓。”   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拒绝再听他这样叫自己的。热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溢出来,淌在脸上很快变得冰凉。她觉得自己的实在是没出息,光懂得嚷嚷声音比谁都大,可真到了时候别人却只需要轻轻的一句话就能将她掀翻在地,再爬不起来。这种滋味真是太难受了,就像是有把刀子在她心脏最柔弱的地方慢慢地掏挖着,瓦解着她耗时耗力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同时也将她费了老劲儿拟营造出的虚幻影像击散得一干二净。      “晓晓。”   “都说困了,我要睡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带上任何情绪,但这种努力却真只能是徒劳,闷闷的鼻音饶是再重厚的被子也无法遮掩过去。   后面的人再没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挨着她躺下来后将手臂枕到她脑袋下面,另一只手则绕过她的腰圈住,并不十分紧,可也绝不容易摆脱开来。雅晓不痛快地扭动了几下,她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带着一丝抚慰的意思,而她现在心里的火烧得正旺,对于他这样虚伪的安抚敬谢不敏。可是她的身体却不知不觉得往后陷,逐渐完美地和他的契合在一起。薄薄的衣物毫无保留地将他的体温与气息传递了过来,温暖而强大。   “晓晓。”   “你想赶我走吗?现在安全了,你不再需要我了?”她背对着他开口,并不是质问的语气,虽然她真的很想发脾气,甚至想胖揍他一顿,但话说出来却没有带上太过强烈的情绪,“单衍修你混蛋!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我就不应该回去,就算回去也要一烟灰缸把你敲成痴障。我就得把你丢到路沟里随便你血流成河,我还给你买什么药,切~就该发疹子发死你,没衣服穿冻死你,没东西吃饿死你……姓单的你混蛋你不是东西,你过河拆桥你缺德,你晓不晓得现在这么缺德以后你会有什么报应?我告诉你以后——”   她的话硬生生地打住,因为她感觉到颈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一如她的手掌拂过脸颊上时所感觉到的那种湿热。耳畔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似是带着些许的懊恼——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接下来他的吻和他说的每个字一个挨一个地落下来,再清晰不过地烙在她身上,   “以后,只我们两个人,好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米娜,被雷焦了吗? =v= 昨天未更,歹势了。 一方面是因为在整理思路,MOMO写东西的确有些小癖病,出于个人的喜好原因,如果遇见自己很喜欢的一个情节场景或是片断就会很详细地去写,或许有时会变得冗赘,这个习惯摸估不容易改,所以现在在慢慢地修正。 另一方面是因为前阵子熬夜得太厉害重感冒了,最近这几天又在熬,老太生气了发火了,老天作证,MOMO几十年横行世间仅有一个致命的克星,那就是我妈我妈我妈我妈我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于是前天只来得及写一半就去睡觉了。 逢年底会比较忙,上班的时候也只能抽抽空码字,如果大家看到在固定的时候没更那当天就是没有了,但隔天肯定会有货。 如果真是忙不过来连着几天没更会事行和大家说明的,混乱的年末轧账啊,早早过去吧。 愤怒得流泪的金主: 姓单的我已经尽量克制情绪和你好好说话了,你最好也给我个满意的交待不然——看到板砖没?敢胡咧一句老子就开了你的瓢! 自觉说错话的妖孽: 你想怎么样?……来吧。 58、温暖关怀 ...   雅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打卡机旁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按下了指纹。一旁的同事啧啧地摇头,“小杨,怎么搞的这几天天天都这么赶?”她嘴里咬着皮筋,双手拢着头发讪讪地,“天冷嘛,被窝太暖和所以睡得懒了。”其实她这几天醒得都很早,只是把时间耗在和被窝里的人磨蹭上了。   凭良心说,在这种阴湿的天气里,两个人一起睡真的很暖和。他们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她也舍不得买电热毯,所以在那男人没睡过来之前她是靠着一个小小的暖水袋扛过来的。而他睡过来以后,特别是前几天两个人一番地耳鬓厮磨后,原来各自独立的被子拢到了一起,越发地热乎起来。每晚睡觉前她都习惯用手揉他的耳垂,如同婴儿一般对气味熟悉的棉柔织品有着固执的占有欲。他开始会扭头避开她,眼睛和嘴巴却一齐弯起,手钻进她的衣服沿着她的背脊慢慢地摩挲而上。她会拱着背舒服得直哼哼,可手上却一点没放松地拧着他的耳朵,有时力气用大了他也不恼,只是手指打着圈挠着她的背撩得她咯咯地笑。她想她是喜欢和他相拥而眠的,特别是一睁开眼便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耳朵贴在靠近他心脏的地方,闭着眼就能感觉到他蓄势而发的力量。   孤男寡女很容易干柴烈火地烧起,更何况是他们这样已经充分地确定了彼此的心意,这种情况下擦枪走火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和他们作对,两床被子刚合并的那晚她正招待大姨妈,所以只能亲亲摸摸搂搂抱抱。   姨妈走后的当天晚上两个人把自己剥得和出锅汤团似的,正光溜溜地粘在一起准备圈圈又叉叉时她又不慎踩到了他的伤口。掀开纱布看到伤处渗出了丝丝血迹时她的头皮都麻了,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滚下。直骂他不厚道,骗她说伤早好了哄她用女上位,他也不想想要是他有个好歹她落下了心理阴影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所以哪怕是他赤果果地表示说绝不介意浴血奋战,她也毅然拒绝了。   现在他也还处于恢复期,只是晚上要实在熬不住了就红着眼睛把她剥得光溜溜没头没脑地一通啃咬,非得把她也啃的浑身冒汗眼睛发红,最后恼得抬脚把他踹到边上去这才作罢。      这天是小年,也算是新年前的一个热身小节。一些比较通情达理的单位都提早一个小时放员工回去了,有的更慷慨地放了半天。超市显然不是能提早放假的,反而到了年节时期它比平常更加忙碌。雅晓虽然是文职但零碎工作一整理,下班的时间也自然推迟了。   七点钟,外面早就漆黑一片。   单衍修开门时脸色很不好看,半是抱怨地,“怎么这么晚。”租处没装电话,她就把原来的手机换了号码扔着当固话使用。反正她每天就是超市和家里两点一线,办公室有电话所以就没带手机。   “今天过小年嘛,”她把塑料里的东西往水池里一倒,开了水笼头哗哗地洗,“今天的肉挺不错的,鱼也蛮好,可惜你不能吃。不然的话有好大只的黑鱼特价,煲汤的话长伤口正好。饭好了吗?”   “都好了,洗手就能吃。”   “不是说等我回来炒菜么?……阿衍,该不是今晚又吃面吧。”今天本来是轮到他做饭,但这男人虽然蒸的饭好吃可菜却炒得极烂。所以每次轮到他做饭无一例外是煮面炒面捞面拌面,都快吃成面霸了。今天怎么说也是过小年,她出门前还特别嘱咐说不要弄面条了,他只要负责蒸个饭就行。   “不是煮面,是意粉。”   她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粉和面,有区别吗?   事实上的确是有区别的,煮面至少有汤有面有菜还有几根肉丝儿。意粉么,只有面和酱。雅晓表情蛋腚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盘子,盐水煮意粉,边上还点缀了两片蕃茄,酱的影子也没有,“就这样?”   “当然不止。”男人的表情沾染了些得意,手往后一指,“四种口味的酱,自己选。”看着她颇有些沮丧的脸,他的小得意马上就歇菜了,“怎么了?不好吗?”   过小年至少得六碗菜啊,她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着把希望寄托在这只兔子男身上果然是很天真,“不好,太寒酸了。”话说来后她眼瞅着那只男兔子原本支起等着听表扬的耳朵一点一点地蔫答下去,又于心不忍起来,“算啦,勉强还是能吃的。”   “不想吃就别勉强了。”垂下耳朵的兔子也是有尊严滴,“你等着,我去外面炒几个菜回来。”   “今天过小年小炒店早就关门了。”她抬起脚拦在他面前,老霸气了,“边上去,姐来炒菜。”   匆忙准备的晚餐却也是似模似样的,粉蒸排骨、青椒酿肉和红烧玉子豆腐,汤来不及煲了,就随便抓了把干紫菜搅点地瓜粉做芡汤。他很嫌弃地看了一眼,“粘乎乎的怎么喝?”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吃得一干二净。      过小年里有个重要的程序,那就是祭灶公,而祭供的东西得是甜的,取意为上天嘴甜言好事,保佑来年顺顺利利的。诚然他们现在住的是别人的房子,而且里面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灶公位和地主位什么的,但传统她还是记得很牢的。更何况在她的记忆里过小年祭灶公给她太多的欢乐了,每当想起来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哦,祭灶公又有糖饼吃了!   今年人在他乡糖饼没得吃,但可以做甜点心来慰藉身心。雅晓提前一天就计划好了,藕准备好糯米也泡上了。只是做糖藕除了要一点小技术外,耐心更是重要的。要在胖墩墩好似婴孩手臂似的藕里一点一点地塞进糯米可是很耗时的,像她这样馋的人一年也只会做上两三次。   不过今天么……有帮手。   她把泡好的糯米往边上一放,招呼那男人坐下,开始指导说明,“呐,先把藕切开来……混蛋,不要从中间切开哇……也不能对半切!切头尾就好了!然后……看到这些个小孔没有?唔,你用小勺子把糯米填进去,一点一点填……,擦,不是一粒一粒填!唔……也不能直接用藕去戳糯米,太投机取巧了……不要填得太松,太松的话口感不好,也不能填太紧,太紧了蒸好切的时候就不好看了……填好后呢把这个盖儿盖上去,用牙签戳好。噫——看着点,戳到我手了!”她啜着被牙签戳到的手指,嘴巴咂咂,“就是这样,按这样流程把这几根藕都填了。”   单衍修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往藕孔里填着糯米,随口问她,“我来填藕,那你做什么?”   “填猪肠啊!”她很自然地坐到他对面,往洗净的猪肠子里填拌好的咸糯米馅,“你运气不错,这玩艺我有些年没做了,可不是什么人都吃得到的。”果然不其然见对面的男人咧咧嘴,做出个恶心的表情,便很不忿地嚷着,“干么,我就喜欢吃内脏不行哇,前两天买的卤猪耳朵你吃得多欢快啊,吃完一盘又要一盘。”   “那是你骗我来着,”他忿忿地,“你说是猪脚筋我才吃的。”还哄他说吃了长伤口。   “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说好不好吃就行了。”她嗤之以鼻,“再说了,前天我还炖花生猪脚给你吃了,你都没吃完呢。”她就是讨厌他这一点,明明就是喜欢吃也全吃完了,一听说是猪耳朵脸色都变了,只差没当着她的面跑去卫生间大吐特吐一番。   “下次别整那种东西给我。”他可以吃猪肉,但他拒绝吃猪身上的某个特定器官。想想都很崩溃,在国外这猪耳朵可是喂狗都不要的。   “你要我还不给咧。”她扮了个鬼脸,“你晓得这几天卤菜涨起多贵了哇,我看着卤猪尾巴都不忍心下手了。”她挤眉弄眼,“知道吧,猪尾巴,这么长一根,细细QQ地。剁剁剁成这么小的一个一个,脆脆的,好吃死了。”   白白的藕直直地戳到糯米盆里,“再说我就不做了,你自己填去。”这女人最近是越来越过份了,非得把他惹得火起。他也犯贱,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依然控制不了情绪,最后都只能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脸默黙地内伤。   哟哟,傲娇男发火了嘿。雅晓暂时讨了个嘴上的便宜心情大好,也很知足地鸣金收兵,继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没聊上几句门外就咚咚咚地一阵擂门声,雅晓看看时间,都九点多了有谁来呢?是来收水电费的还是街道办来查户口的?   她开了门,看到外面站的人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天上下了一道雷,轰啦一下把她劈得满头头发丝儿都要站起立正了。   “小杨,领导们给你送温暖来啦!”   ……   社会主义好啊,送温暖神马的最会挑时间了。      雅晓是很早就知道在临近年节的时候公司领导们会走这个温暖关爱一线员工的程序,大部分走访的都是家庭经济困难的员工,或是孤身在外的员工。当然,这些员工不在少数,所以都是有计划地挑选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员工来送温暖。她很奇怪,送温暖的名单里并没有自己,怎么今天这些个大爷们就抽了风跑她家里来了?还是在她和妖孽两个人面对面非常和谐有爱地塞莲藕猪肠的时候?   “晓晓,你的同事吗?”温暖的手掌揽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他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温煦笑意——真诡异,“还不快请人进来?”她傻乎乎地扭头‘啊’了一声,让开身来,招呼大小领导们进来。   办公室主任老张是个人精,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解释道,“今晚本来要去保洁部的小李家,结果家没人,说是什么亲戚来了都去饭店了。正好马大姐说你和她家二奶奶一幢儿的,挨得近就顺路过来了。送点东西,拍几张照片就走。”言下之意是你今儿运气不错呐。   她在心里默默地靠了一声,心想着你们这么远来不就是为了拍几张作秀照片么,谁稀罕你那点儿花生瓜子对联墙贴。姐正培养得好好的暧昧气氛一下子你们这群主旋律给冲散了,真是太不爽了!   只是不爽归不爽,领导来了还是得招待的。雅晓倒好茶水送到客厅里时那里已经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了,总经理老苏坐在长沙发中间一边坐着老张,另一边坐着居然是平常极少与人打交道的单衍修,双方相谈甚欢。   这情况不对啊!   雅晓心中警铃大作,强自镇定地过去招呼,“来来喝茶,刚才你们说什么呢,这么起劲。”   “说你这小姑娘速度真快哦,上个月你入职的时候还未婚呢,结果成家了也没给大家发个喜糖。”人事部主任姓马,人称马大姐,热衷于八卦与占小便宜,私底下为人还有点小猥琐,“下次有集体活动可得把家属带上了啊。”   雅晓装傻充愣地笑着,“应该的,应该的。”毛的,她现在也是未婚的,只是……只是多了本假结婚证嘛。   马大姐拖着她坐到了远离男同胞的一边,笑眯眯地,“小杨,你老公现在没工作是吧。我们超市的保安部刚好缺一个安防队长,叫你老公来试试。小伙子长得高,看起来体格也很好,绝对过关的。”   雅晓背上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安……安防队长?”开玩笑,普超市安防员那身制服,身材再好的人穿了也和油桶似的。   不要太遭踏人哦!   “你别小看干安防的,这当队长一个月也有二千多块,总比在家闲着好嘛。”马大姐八卦兮兮地,“我和你说,男人要是在家里闲久了总会有点花花心思。特别又只是你一个人养家,这要正常的男人他都会有点不平衡。我看他这样子以前也是混得不错的,不过现在世道不好……不管怎么说还是正经地给他找个事儿做吧,年轻人不要眼高于顶,结了婚就要有养家糊口的意识!”   雅晓囧了又囧,满脑子都在想妖孽穿油桶式制服的模样——太可怕了。偏偏马大姐还在喋喋不休地,“你看刚好我来了,有他身份证不?我抄下号码明天去派出所那里先备个案查下底,没什么问题的话填个表格就能上班了。家属嘛,我们还是放心的,还得优先照顾。”   身份证,派出所,还备案?!   他那可是假证啊!   雅晓头皮发麻,全身和过电似地抖,“不不不,不要,不用了。”见马大姐一脸的惊诧,隐约也有些不快的样子。她自觉失态,慌乱之下脱口而出,“我,我是说,我,我们这阵子正准备要孩子呢。”话说出来她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这什么破借口!   马大姐噗得笑出声来,“要孩子和他找工作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来怀孕生娃娃还兼着带哇。”   谎话说歪了,想要掰正回来只有说出更囧的雷语来了,雅晓都不记得今晚自己豁出这张脸皮几趟了,“马大姐,实话和您说吧,您别光看他现在这样子好像挺结实的。他……他身体其实不太好的,唔……就是,就是因为失业了,打击大了人就有点儿……。前阵子一直在家里养着,就最近气色才好了些。”天呐,下道雷劈死她吧!她是脑残么吗?怎么能说得出这么离谱的谎话来?更离谱的是居然也有人信!   “哦哟,这也太惨了,”马大姐的目光一个劲儿地往坐在不远处的俊朗男子身上飘,“都打击得整不出种……弄成这样了啊。啧啧啧,小杨你可真是辛苦哇。哎,去看过医生没有,我认识一个中医不错的,你带他去看看。”   她编谎话编得都快吐血了,可还得强撑着,“看了,医生看过了,说现在慢慢恢复了。再过一阵子……”她颤抖了一下,“就没问题了。”   马大姐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年轻轻的什么病都能得上。哎,你也不容易,你家那口子的压力肯定也很大,男人对这种事嘛都是看得很重的。”拍拍她的嫩爪子,“既然在恢复了,那肯定也很快就没事了,结婚喜糖没吃上,红蛋要记得分哦。”   雅晓的脸此时不但绿瓜瓜的,隐约还有开裂的迹象,“红……红蛋啊。呵呵呵……为什么要分红蛋?”   马大姐被她笑声所感染,也很猥琐地笑起来,“这个大姐有经验咧,看你和你老公屁股都一样翘,保准生儿子的。生儿子嘛,就得分红蛋啦。”   ……   我勒个去,红个毛线蛋哦!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 小年,祭灶,MOMO喜欢那种气氛,感觉很融洽。 送温暖神马的感觉很多都是走形式主义,但给贫困户送东西也是急人所需,也是做好事了。 表示两个人的生活不会一直这么甜蜜下去,嗯…… 糖多了蛀牙嘛。 码字的时候看皮特年轻时演的MEET JOE BLACK,皮特那时太帅了,眼睛很漂亮啊~ 得意的金主: 过来,姐教你做糖藕。 纯粹贴图不解释: 翘PP的……嗯哼哼咳咳………… 59、月光告白 ...   有点……不太对劲。   雅晓小口小口地扒着饭,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真奇怪,明明吃饭挟菜甚至是喝汤的动作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她就是感觉他有些怪怪地。   好像从送温暖后就有些不太对劲了,这两天越发地厉害了,雅晓清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阿衍,这两天小区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么?”   “没有。”   “这几天天气蛮好的,不下去走走?”   对面的男人抬起头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不去!”   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说脾性也是摸到一些的。虽然刚才他的眼神看起来轻飘飘地,但是内容含义颇多。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情况下她只能干巴巴地笑着,“没事你也下去逛逛嘛,晒晒太阳,找人聊聊天什么的,都在家里呆着对身体的恢复没什么好处。”   他冷冷地看了她半天,“知道了。”   冷淡的回应让她更是莫名奇妙了,难道真和马大姐说的男人在家呆久了都会有些变态?报纸上也说男人和女人一样每个月也有亲密朋友来的几天,姨妈姨爹什么来了是最没办法的,只能自己去解决。   雅晓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春节就在眼前了,这两天实在是工作忙,她累坏了。每天回家吃完饭洗完澡就想倒头就睡,只盼着新年大假赶紧来,好好休整几天。因此她也没怎么把那男人的臭脸放在心上,吃完饭碗一扔收拾了衣服就去洗澡。   要说这套房子旧归旧,但卫生间却是蛮宽敞。马桶和淋浴之间还做了隔断,干湿分开。淋浴的部分是半封闭的,洗的时候蒸气不容易往外跑,暖呼呼地很舒服。大冬天洗热水澡最舒服不过了,雅晓一边哼着歌一边调着水温,冷不防背后一阵冷风吹过,扭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我靠,你干什么啊?我在洗澡耶!出去出去!”她慌乱地用毛巾挡着自己,但毛巾太小了,遮得了上面遮不了下面。她窘得满面通红,真想就么钻进下水道里遁走。   “你……你,你还不给我出去!你丫的要干嘛?”   这显然是句废话——夜黑风高一个生理健全的男人闯进同居者所在的浴室他能干嘛?   雅晓尚未从震惊中回味过来,那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男人开始有动作了。速度那个快啊,统共不到十秒就把自己摘得和大白菜梆子一样干净。于是衣冠禽兽终于蜕下了衣冠的外壳,只留下纯粹的禽兽内在。   OvO   内在很雄伟啊!   =皿=|||   不对,现在不是观察内在的时候,现在是要质问质问!   “你,你到底要干嘛?”   “洗澡。”   “滚蛋,外面排队去,”她吼道,“是我先进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和长在她身上似的,“不要。”   “滚!”   “不滚。”   “那你想怎样?”   “帮你擦背。”   她憋得满脸通红,“你……你不要脸!”   “都被说成那样了,我还要脸干嘛?”他冷笑着逼近,单手扣着她双手高高扳起,脸贴近咬牙切齿地,“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你神经兮兮啊,我说你什么了?”她的背此时完全贴在光滑的瓷砖上瓦凉瓦凉地,可其他地方却像是被火灼烧似地,特别是和他贴合的那部分,“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是哦,可能是太生气了,所以神经有点烧坏。”他脸上褪去了些狰狞,竟然染上了些许玩世不恭,“不过除了神经以外,其他都没有问题。”他的身体往前拱了拱,彻底地和她贴紧,“你来试试看,行不行。”   试个毛线哦试!   “我试什么啊,”她头上的热汗噼哩啪啦地掉,“你行不行和我有什么关系?”   “要试试,这种和切身利益相关的东西,还是试过才知道。”他的口气变得越发轻佻起来。氤氲的水蒸气将他的脸笼得云里雾里的,可那邪恶的笑容却看得分明。雅晓心里的警报呜啦呜啦响个不停,脆弱的水晶心肝早就震得四分五裂了。她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源自于头顶上那白晃晃的日光灯,仿佛记忆中那轮皎白的月亮。   禽兽总是顶着月光作案。   浴室,极有可能就是另一个丛林。      她小时候曾经跟家人去过温泉澡堂洗过澡,还记得有人说过澡堂子里洗澡舒服的原因一是因为水温够热乎,另一方面是有搓澡工。大毛巾一拧,哗啦哗啦一搓。如果是第一次搓澡,那往往会嗷嗷叫着师傅轻着点轻着点儿,那过程和脱皮没什么两样。不过这样的痛楚多半带着些自虐的成份,更有意思的是这玩艺习惯了还挺上瘾。   痛,痛得很。爽,也爽得很。   现在这种纯粹搓澡的方式已经近乎灭绝了,大概只有上年纪的老头子们才会怀念。当下流行的是引火烧身型的搓澡方式,够直接够体贴够深入也够生鲜热辣——好比现在的她,已经被搓成一根标准的朝天椒了。   “……可以了,”她低垂的目光集中在白色的地砖上,忍着鼓噪到发疼的心脏,双手攥成拳抵在墙壁的瓷砖上,“我说,可——以——了!”背上挠痒痒似的搓动停止了,她全身绷紧的神经这才有些松懈,但没几秒钟就听着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合盖后,紧接着一股冰凉感从背脊蔓延开来。她像是被烫了似地啪一下贴到光滑的壁砖上,声音都变了,“你要干嘛!”   “上沐浴乳。”浅粉色的乳液在掌心与发红的背间融化,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   雅晓头顶的避雷针已经粉身碎骨了,从刚才开始她就强忍着尖叫破门的冲动努力克制着随时暴走的情绪,乖乖地‘享受’他的服务。等背搓红了以为可以结束了,结果又整来个沐浴乳。沐浴乳是多方便的东西啊,太方便他了一路滑溜溜地下来,滑啊滑啊溜啊溜啊地……   “唔~”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觉得腿间一凉,紧接着就被他突然的动作一下子给逼得贴到墙上。酡红的脸颊挨着湿凉的瓷砖,摩擦的时候发出吱吱的声响。被迫分开的腿也被顶到了墙上,湿冷的砖面与肌肉接触发出暧昧的水声。她抗拒地挥动着手臂,但是那两只纤细的胳膊很快就被他扭住,麻花似地拧在一起拉高贴在墙上。他的牙齿轻轻地啃啮着她的手臂内柔嫩的肌肤,再一点一点地滑到腋下,找到那一小片软呼呼的肉,张嘴咬住。她呜咽了几声,人已经软了一半。要不是他提着她的双手,她差点就滑坐到了地上。   他往前再蠕动一些,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背慢慢地蹭动,细密的白色泡沫已经被挤出两人间的缝隙,只留下纯粹的肌肤接触。她的背刚才已经被搓得通红,毛细血管已经充分地舒张开来。热水流过时隐约有些刺痛,又上了沐浴乳,正是触觉最为敏锐的时候。   呼吸变得非常困难,就像是所有的水蒸气都往嘴里灌,却缺少了氧分。背部似乎就要化了,可奇异的是哪怕她已经有了这种错觉,脑中却能清楚地描绘出他身体与她相接触的部分。结实的肌理还有分布合理的肌肉群,甚至是胸前那两点突起,她都能敏锐地感觉到。而再往下……   她猛地咬住唇,刺痛抓回了些许理智,也抓回了一丝抗拒的力量。顿时扭动起来,“出去出去!混蛋单衍修你给我出去!”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又被他暗算了!上次是露营,天席地毯的,这次是浴室,水蒸雾缭的。这男人挑的地方怎么没一个正常的,介反传统的下流货!   “出去?”他粗涩的气息从耳后吹拂过来,带着令人震颤的力量,“什么出去?”他靠在她曲线优美的肩上,下巴正好陷进锁骨下凹的小坑里,“再说一次,我听不清楚。”   这色狼啊,这禽兽啊,这孽畜啊!   他怎么就这么能装死呢?!   “你,你出去。”她哆嗦着嘴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在那一点,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了。   “晓晓,说清楚,”他的唇轻轻地含咬着她的耳贝,盅惑似地,“说清楚点,是要我出去,还是要‘它’出去。”   下流、无耻、下三滥!这男人真是天杀的货!   “你和‘它’都给我出去!”   他低语道,“可我还没洗好,你也没有。”空着的那只手托着她的脂香圆润,就着滑腻腻的沐浴乳轻轻地揉动,略带薄茧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柔嫩的顶端,不时或轻或重地弹动一下。   脑袋嗡地一下就酥散了。   “……胡说,”她双腿僵直,膝盖关节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我……我洗好了。”   他没有回应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贴着她一下一下地动作着。他必须承认她的身体让他非常地着迷,美好的曲线,柔嫩的皮肤,富有弹性的腰部和修长的腿。这是一具令人发狂的身体,充满了圣洁与诱惑。   他了解她,在禁锢着她的每个夜晚,他闭着眼都能抚触到令她微颤的地方。耳后,脖颈,手臂的内侧,腰内软软的下凹,小巧的肚脐上方……再往下一些,细白的脚踝,膝盖后方的小窝……她最害怕的应该是那处绵软的所在,火热、湿润、滑腻、最美妙最堕落的地方,也是他现在深深埋入的那窝销魂。   多美妙。   他闭上眼,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只想好好地享受那温暖、紧密的包融。可是她不甘愿的扭动很快就结束了他的温柔停驻,反应来得那么猛烈迅速。他几乎没有尝试抵抗就被那滔天的浪潮给席卷,近乎凶狠地将她翻转过来,再一次猛烈地楔入,有节奏地凿动、拖粘、糅合。   她发出短促的尖叫,解脱的双手用力地揪着他的头发,拧着他的耳朵,甚至是扇着他耳光。他红着眼睛的样子真的是吓到她了,连同那野兽一般蛮横的动作,每一下直接的鞑伐都能换来她的小声尖叫。身体和湿滑的墙壁碰撞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节奏早就紊乱了。   全身软得像快化掉的橡皮泥,粘乎乎,滑溜溜地。她的双手紧紧地纠拧在他颈后,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背部火辣的疼痛感已经被冰冷的墙砖给消抵得差不多,只是呼吸依然是很困难。浴室里的白雾一口一口地灌进她的嘴里,却无法纾解她因缺氧而导致的晕眩。   他似是觉察到了,俯身过来吮她的唇,吞噬般地吻着。他的本意是想哺喂一些空气给她,只是哺喂的时机抓得不好,一来二去没两下她就岔气了。挥着手踢着脚,还翻着白眼地扑腾着,爪子一给力,这么巧地就挥开了花洒。   在水花劈头盖脸地要洒下来时她的身体猛地一缩——这反应其实很好理解,人在可预知的危险到来前都会将身体的肌肉群做适当的调度以应不时之需。她怎么知道洒下来的是烫得人脱皮的热水,还是瓦凉瓦凉的冷水呢?先做了准备是应该的,只是那一阵紧紧地绞动却令与之交颈而戏的男人始料未及。   要说快乐的极致与濒死的感觉差不多,那一刻单衍修真的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刀贯穿了心脏,全身的血液像定格般地凝住几秒后再猛烈地爆发开来,人在猝不及防间就被炸成了碎片,连同他灵魂的一部分也密密地渗进了她的骨血中。   他尚来不及抓回涣散的视线,宽阔的背上便传来一阵火辣的灼痛感。理智瞬间归位,他毫不犹豫地将她紧紧地揽在身下,周全地护卫住。可就算他的速度再快,她的手还是被烫到了,嗷嗷地叫着。   他咒了一声,关了花洒胡乱地往边上摸了一把,扯了条大浴巾把两人裹住,往外走的同时不忘问,“疼吗?”   “疼啊,疼死了。”她现在记不得刚才被他又戳又顶又拱又咬的仇,两只红通通的爪子平垂在胸前,可怜巴巴地,“都是你,都是你!我脱皮了哇……”真是亏,上次是做到发烧,这次是做到烫伤,她是不是天生和他就犯冲?   他将她移到床上用浴巾裹个严实,自己随便套了条长裤就去翻柜子,“药箱你放哪里了?”   “这哪有药箱啊。你去买啦,去路口的小药房买烫伤膏,快给我去!”她红着眼吸着鼻子,声音骤然变小,“还有,那个,那个事后药,也,也买一盒。”见他傻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地不由火起,忍着疼抓起一只枕头扔了过去,“发什么愣!还不快去!看你干的好事!”   这男人今天到底为什么这么反常?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凡事都讲究因果。   时隔十三小时后,雅晓终于明白了昨晚那男人反常的原因。说起来这还得谢谢那妖孽昨晚在她身上种下的草莓,她挠痒痒的时候碰巧被路过的马大姐看到了。马大姐当时那笑得叫一个荡漾,抽了个空儿就把她扯到角落去嘀咕,   “怎么样,最近你和你老公关系不错吧。”   “……还,还好啦。”   “咳,和大姐说实话,真不错吧。那个,怎么样?”马大姐的眼睛都快挤得看不见了。   “什么那个?”雅晓一头雾水。   “咳,”马大姐一撩她的衣领,啧啧有声,“晚上,不错吧。”   =皿=   她当即结巴起来,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马大姐笑得越发荡漾了,“我就说嘛,那药是绝对的好,包准是有效果的。”   “药?”莫非……   “对啊,那药嘛。”马大姐笑得暧昧极了,“我前几天恰好有空就去抓的,便宜来勒,但效果是缸缸滴。大姐是过来人,很理解你们啊。年轻人,小日子就得过得血气方刚的。”   =口=   难道……   “那药,是那……那种药?!”原来是吃错药了啊!可是,他分明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吃呢?   “对啊,本来要直接给你的。不过我前几天不是补休了年假么,就没碰上。刚好前天我去你家附近正好就给你送去了。”   “你……您亲自送去啊,他,他他他也收了?”不可思议啊!按她的理解妖孽应该会当场暴走才对,怎么他就收了?   “咳,说起来更巧了。那天你家也没人在,我呢又图省事,索性就把药寄到我59、月光告白 ...   亲戚家,让她见着人了再给。”马大姐笑眯眯地,“也真是巧,啊,我那亲戚还认识你们呢。”   “……”雅晓突然有了种极不好的预感,连声带都发颤了,“您,您那亲戚叫什么名字啊?”   “嗨,是我老公那边的一个亲戚,按辈份我叫她二奶奶。不过呢,你们小区的人都习惯叫她二大妈的。”   T口T   原来如此!   妖孽啊,二大妈他们到底怎么埋汰你了?   妖孽哇,你这下应该彻底地你觉悟了吧!   老年流动广播站神马的,是最不能得罪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要取名日光见白的,太赤果太X情了。 于是换了星球…… 妖孽也是个男人,男人的尊严是不容随便侵犯滴。 二大妈哟,你到底把妖孽说成啥子样了? 吓得皮抖的金主: 滚,给我滚出去。洗澡也是要按顺序来排队的! 衍哥表示这次只是借题发挥,实际上他对老年广播的影响力及可信度表示充分地质疑和鄙视。 哥身体好得很,哥没任何问题,不信你问我家那口子。胡乱说话猜测神马滴最讨厌了,哥BS你BS你BS你们! 推荐两个文(都是现言),正找文看的可以戳戳瞅瞅: 鹅子MM坑品良好,质量也有保证哒~干脆利落的文风,慢看细品。 60、大年三十 ...   大年三十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晚上,也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套句老话,甭管你一年364天都在哪儿滚,到了大年三十晚上你都得乖乖回家过年。吃着准备好的热呼团年饭,磕着咸兮兮的瓜子或是奶油味儿的葵花籽儿,看着一年比一年难看的春晚。可以通宵不眠地和家人聊天,打牌,怎么好消遣怎么来。到了零点时分,门外会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炸雷似的降下来。浓浓的硝烟足以让城市的道路能见度降至最低,不环保也不健康,可人们还是喜欢。千百年来中国人都用这样的方式来庆祝着,喜庆、热闹、喧嚣,只为了回家团圆。   按规矩年三十这天应该得放假了,但超市这份工就是越到年节就越是忙碌。雅晓是文职,也只是准时五点半下班。而且,没有加班费——她还没转正捏。   雅晓背着包包匆匆忙忙地下了台阶,正打算开始小跑。可不远处的一道人影却抓住她的目光,很有型的姿势,很眼熟的衣服——回头率很高,且,不分男女。   她皱起眉,上前没好气地,“你来干嘛。”招蜂引蝶咩?还是想来应聘当安防队长穿马桶式制服?   “接你回家。”   “要你好心。”她冷哼着,“早几天都没见人影了,今天这么变态。”   他也不恼她说他变态,只是拉过她的手揣进了衣兜。她开始有些抗拒,但只是象征性地挣了两下就没再动作,和他并排着慢慢往前走。走了一小段路,他停了下来,侧过头看着她笑,“晓晓,我们留在这里吧。”她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那好,你留在这里喝西北风,我回家喝酒吃肉。”这男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好好地走着路也会说疯话。   他抿嘴笑,“我是说,我们留在这个城市,我挺喜欢它的。”   “是么?”她看了他一眼,“可我想家了。”她还没忘记自己真正的家是在另一个城市里,现在正空荡荡地布满了灰尘。哪怕她有很多年都一个人过年,到了这一天她也会把那个房子布置得热闹温馨。一个人乐呵着过了年三十,然后大年初一再找朋友上门来玩。   他的脚步滞了滞,也点了点头,“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她没料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小惊喜之余也有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冲,不由缓和道,“不过,我也蛮喜欢这里的。小小的,很安静,很悠闲。而且……过年是过年的味道。”大城市里的过年已经多不算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多数的年轻人会彻夜出去与好友爱人豪饮狂欢。整个城市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满坑满谷都是出去寻欢作乐的人们。酒店酒楼甚至是有些名气的食肆人满为患,杯盏交错,好不热闹。怎么会像是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天刚擦黑主干道就已经开始冷清,擦肩而过的人无一不脚步匆匆。   团圆的时候快到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家,回到家人身边吧。雅晓这么想着,不由得也走快了些。冷不丁地从身后窜出几道小小的影子,嘻嘻哈哈地跑过,小手一扬,飞溅的银色火花发出尖锐的爆裂声炸开在她脚边。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安全的地方偎去。他将她揽在怀里,抬头低吼了一声,小孩子们倒是一点也不发怵,笑着跑远还不忘回头扮鬼脸。   “小捣蛋鬼。”他悻悻地,低头看她,“吓到了?”这才发现她抖得不像话,很是恐惧的样子。   她点点头,声音都有点颤了,“快走,我最讨厌这个了。”刚才要不是吓得腿软,她非追上去拧那群小混球们的屁股不可。      年夜饭的材料她早就准备好了大半——这是基于上次过小年夜时的教训,她再不让单衍修插手帮忙。这男人在厨房只能切切洗洗,再端盘子上桌,其他的她也不指望了。   爆辣椒的时候听着他不停地在后面打喷嚏,她忍不住叫着,“你要受不了就出去一下,我炸了这个辣椒就好了。”也是奇了怪了,那男人宁可打喷嚏打得鼻子通红也不肯出门。她也没在意,通知的义务尽了,出不出去就是他的事了。   最后一道菜好的时候春节联欢晚会也开始了,电视的声音被她开得很大,呜呜哇哇得很热闹。   她把菜壁垒分明地布好,这才坐下,“看着,这边是我的菜。”点点酥炸小河鱼、玉簪虾球、咸蛋黄茄子还有尖椒爆肥肠。“那边是你的菜,”金针菇牛肉煎卷、清炒木耳藕片、南瓜小咸酪还有冰糖肉方。“然后,这是我们一起吃的菜。”中间摆的斩件的鸡和烧鸭,鸡屁股和鸭屁股都冲着他的方向。   男人不高兴了,死瞪着鸡鸭屁股,“为什么要分你的我的?一起吃不行吗?”   她坚决地摇头,“过年要有鸡有鸭有鱼有虾有肉有蛋才齐全,你不能吃的我能吃,你能吃的我也能吃。……不要说我占你便宜,这是你体质的问题。”   理由很强大,且,辩驳无能。   男人郁闷地低头吃了一会儿,问道,“没汤吗?”   她愣了愣,“糟,忘了做了。”汤汤水水的做一下很快,只是现在开始吃了就懒得动,“要不,喝酒吧。正好我这儿有花雕酒,你喝不喝。”酒是发物,按道理他是不能喝的,不过她想这男人都能入水搓澡,生猛成一尾活龙,喝点酒也没什么。   他点点头,递过杯子的同时问酒怎么来的。她笑笑,“做菜剩的呗,烧鸭是买的,那鸡是自己做的,话梅花雕鸡。试试!”邀功似地挟过去一块,“尝尝看,味道够不够了。”   他试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难得他会说句好听的。她眼睛眯了起来,“废话,这玩儿可耗时间的。得把嫩鸡煮熟,滤出鸡汤来。然后在汤里放话梅冰糖,再加一点儿盐巴。汤凉后再倒花雕酒接着把小嫩鸡泡进去。放一个晚上后再捞起来,这还不能吃哦,得再把鸡晾上一阵子才行。我泡了一天多,味道早足了,鸡皮都脆脆的有嚼头吧。”   他点点头,抬手给她倒花雕酒,重申道,“真的很好吃。”      花雕酒很容易入口,酒精度也不高。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对面的人也倒了一杯又一杯。很快地酒坛子空了,菜却还剩大半。她眯眼睛大着舌头笑着说,“哎,我好像有点醉了。”脑袋晕晕地,脸颊烧烧地,全身软软地,想睡觉,可又很想手舞足蹈。   对面的人站了起来,也有些摇晃的样子。她摆动着脑袋,挥着手,“你别过来,过来干嘛,坐对面去。你一过来我就……我就坐不好了,嗳嗳,你动手动脚干什么干什么?你……你,你别欺负我,你可会欺负人了。”她半挂在他身上,眼睛发红,双手揪着他的衣领,“姓单的,你还记得不?你,你不要脸。你闯女厕所你,你耍流氓。你,你还暴力狂。你打我你记得不?你打我这儿了,你打我这边脸了。我可都记得,你打得我好疼。”两只手噼哩啪啦地在他脸上乱拍一气,“我也打你,我打得你变猪头……我看你下……下次还敢不敢没冲水就乱搞……呃,破……破坏我的酸碱平衡……”   他任她打了好一通才捏住她嚣张的爪子,“好了,手不是烫到了么,等好全了再继续打。”   她呵呵地笑起来,打了个酒嗝,“骗你的,那水温还没六十度能烫到哪儿去?我收得快,只是红……红了点。嘿嘿,我……我要是不叫得大声点,怎么使唤你去买……呃,买药啊。……下次不戴套不准做,不然……呃,没收工具。”   越说越不像话了,这工具也是你能随便乱没收的?男人的脸变得臭臭地,扶着她就要往卧室走。几天没挨近她的边了,机会难得。只是天不从人愿,才走没几步她一个大力转身,很猛地将他扑倒在沙发上。接着吭吭哧哧地笑,开始耍起了酒疯。说是酒疯,其实就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使劲地蹭着,和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磨啊磨地。   一个正常的男人多是抵不住这种折磨的,不是忍得内伤去洗冷水澡,就是得乘人之危耍流氓。单衍修固然不是个君子,可也不是卑鄙小人。只是,凡事得看情况么。到了这份上他再不‘甘愿’也只得客串一次趁人之危的小人耍耍流氓,知道这种行为挺可耻的,但做起来却……很积极。   只是在他将她反压在身下捧她的脸一心一意地吻着的时候,那女人只一句话就把他全身的邪火浇熄了大半。   “阿衍,你和我说说尹莲吧。”她闭着眼嘴巴一张一合地,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可还是听得分明,“我们今晚都说老实话,我有问你有答,你有问我也答。好不好?”   他的身体就这么硬生生地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见她依然闭着眼,呼吸细密而平稳,便以为她在说梦话。刚要俯下头继续那个被打断的吻就见她的眼睛忽地睁开来,水漾漾地,“说吧。”   他深呼吸了一口,全身的火气慢慢地褪去,顺势就坐到了她旁边。   他很久没有想起尹莲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锁在他心里一个特别的角落,上面的锁正在慢慢地泛起铜绿,渐渐地锈死。可是关于她的一切记忆却还是那么分明,仿佛烙印在他生命中的某一个阶段中,深刻且疼痛。   “尹莲比我长七岁,她是我的师父,我的上司,我的同伴,也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最尊敬的人。当然,我得承认我对她的崇拜里夹杂了一丝爱慕的成分。但那样的爱慕却不并等同于爱情,只是一个不成熟的男人对一个具有个性魅力的女人的敬仰。不,或许说,更多的是敬畏。你可能料想不到我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见的面,我从没见过我母亲,而父亲是个深度的酒精中毒者,除了酒瓶外他到死也认不得别的东西。你想不出我遇见她时有多狼狈,她就像是捡一只落水狗一样把我捡了回去,给我身份,教我保护自己的技能和辨识是非的能力,可以说她教给了我一切。在我成长的那个阶段里只有她陪着我,我们两个人一步步地一起走过来。加入集团的时候我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有地位和权势,我们踩着敌人上来,你想不出我们付出多少代价。可是到了最后……这样的结局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还活着,而尹莲呢,……在尹莲的世界里没有男人,只有敌人和对手,还有兄弟。兄弟,这是她对于一个人最有份量的肯定。你知道,我曾经很多次地想,尹莲作为一个女人,真的是可惜了。”   “晓晓,你和尹莲的确有相似的地方,抽烟的姿势。我得承认第一眼你让我很心动,”他的手慢慢地攀上了她的腰,一点一点地将她揽紧,“但是这并不是我要强留你的全部理由,或者说你仅仅有这些还是不够的。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嘴角边泛起回忆的微笑,“记得你怎么对我的?你要知道如果你是尹莲——只消你有她的十分之一,我身上至少会多出两个窟窿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世界没有完全一样的人。尹莲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是。”   “那一次后,我绝不会再把你当成是她。因为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都是种侮辱。”他曾经反省过自己的荒唐行为,知道是不对的,知道是错的,可就是不想收手。他想留住她在身边,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有这个女人在,他每晚或许能睡得好些,再不会冷汗淋漓地从尹莲死去的恶梦中惊醒过来。她真实的存在和触手可及的体温会让他饱受折磨的神经得到短暂的抚慰,只是到了后来依赖越来越深,而有些东西也不受控地往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去,直到现在。   她闭着眼,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睡。但是当他摇摇她,说道我也有问题问你时,她借着晃动的劲儿,重重地点下头。   “和我说说你的家人。”他手上的资料关于她家人的部分很少,只是知道父母离异,她和奶奶一起生活,后来奶奶去世了就她一个人单过。和她在一起久了,他很清楚她是个外表大咧咧,骨子里却是十分传统的人,也很看重家庭。但长久以来他都没见过她与父母联系,连她的生活里也没出现过父母的蛛丝马迹,连相片也没有,这很反常。   她依然是闭着眼,只是鼻子里忽轻忽重地喘着气,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我比你好,我知道我爹妈是谁,我也知道他们在哪儿,只是不想和他们联系而已。他们分开了,各过各的,一个国内儿女双全,另一个在国外当别人后妈,都蛮幸福的。两个人都挺有责任感,付我的学费付到十八岁。培养了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本领,这点本领让我自己养自己到这么大,没饿死。”她慢慢地睁开眼,叹气,“你觉得我小心眼不,快三年了,扛着没给他们一个电话。他们觉得我恨他们吧,我应该恨的对不对?你看我这么小,”她伸手比划了个高度,“他们就分开了,可我还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挺不错的。可挺不错的小日子最后过不下去了,我想不通。后来他们各自成家,我就觉得他们很混蛋,他们都有家了就扔我一个人和奶奶家不成家的。生孩子不养算个什么玩艺儿,所以我恨他们是必须的!”   “奶奶去世后他们有回来看过我,没呆几天就走了。我当时已经成年了,扒着他们裤腿嚎啕的事我干不出来,收了他们一点钱就送他们走了。后来没见他们再来,……我不捣乱,我不折腾,我就这么默着伏在这里,我等着他们想起我来。等他们想起我,来看我。要是我过得好,我就幻想着他们哭着来求我原谅他们,给他们点好处。要是我过得不好,我就幻想着他们能后悔莫及,眼巴巴地来补偿我。可我想了那么久,他们却一次也没有来。我一直不打电话,我是想着说他们能先打来。权当我长这么大还很任性,就先打来找我一次吧,只是一次也行。”她脸上没有哭或笑的表情,只是有些懊恼,“你看,我父母双全,只是无缘。你命比我硬,父母双亡,半生孤凉。唔,怎么说我还是比你强一些。”   他默默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中,他第一次握住它的时候能感觉到她手心沁出的薄汗还有薄茧,细细白白的手指,却比他想象的有力。   “阿衍……我想和你说一下那个,那个衰人贱男的事。”她脑袋晃了晃靠在他肩上,“那个该挨千刀的。”   他抿抿嘴,“那事我全知道了,包括你之前对他做的事,我也知道。”额抵着她的,“你要难受的话以后再不要提,我全知道的。”   她打了个嗝,“……那,那你什么时候把我的Y照还我,嗯?咱俩都那样了,你……呃,你还看不够?你个偷……窥癖。”   他忍不住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低低地笑,“都烧了,不骗你的,全烧了,一张不留。”   “……你那个时候怎么能干出那么缺德的事儿。你跟着那挨千刀的后边威胁我,你,你和那Y火焚身的贱男人没啥两样。”她闭着眼继续地哼哼着,半醉半梦地,“你还小气鬼,包养都不给钱的……”   “以后我的钱都给你,这样行不行?”   她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半眯着眼看看他,又颓然地合上,“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干那事儿了。咳,阿衍,我和你说个事儿吧。你,你听了不要生气,不能生气,更不能打我出气。”她得说,不说就憋死鸟~活活地憋死!   他点点头,“我不生气。”   “发誓!”   “我发誓。”   她咽咽口水,一骨碌爬起半跪在沙发上,很认真的样子,“那,那个,那天我们不是去取钱么,你给我张卡,我试密码试错了钱取不出来。其实第一次按的时候是我动了歪脑筋,我故意按错了。我,我当时就是觉得你要是拿了钱或许就丢下我跑了,又或者就和以前一样欺负我。我奶奶说了,女人怀了孕才敢撑腰的,男人只要有钱随时能撑腰,所以……。可那,那后面两次是我意外按错的,绝对是意外。我发誓……阿衍,对不起,我让你成穷光蛋了。真对不起,对不起你……”她嘟嘟囔囔着低下头软下了身子,很懊恼又很丧气,很愧疚也很不好意思。到了后来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就软到他身上,像是彻底地睡过去了。   单衍修的身体此时却有些发硬,连脖子都有些僵住了。电视里热热闹闹的声音和着她轻轻的鼾声,仿佛能把整个房间都填满似的。   过了许久他的身体终于微微颤抖起来,紧抿起的唇扭曲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手指就这么卷着她的头发,一直绕到发梢。“晓晓,你现在要是醒着,也得发誓你不生气才行。我也只说这一次。”他摇动了下肩膀,靠着他肩膀的脑袋一下子滑到沙发上。披散的长发里露出一个尖巧的小巴,嫣红的唇微微蠕动着,他再克制不住地俯身吻了下去,那个秘密消失在紧密贴合的唇间,      “其实那张卡里,没有钱。”      他何尝不是在赌,赌她不会丢下他,赌她会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小时的成果,近六千字。 累,困,凌晨三点,准备要睡了。 积分的话大家要快些用掉,扭动…… 很认真地坦白从宽的金主: 我和你说我是故意按错密码的,你不能生气,更不能打我! 外表蛋腚,内心闷骚到一塌糊涂的衍哥: 你甩不了我了~啦啦啦~ 61、狭路相逢 ...   大年初二那天她睡到八点半就屁癫癫地起来,烧水煮泡面。男人的脸一半还埋在被子里,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这么早去哪儿?”   “今天排了我值班。十点去,下午四点就回来了。”她把面饼掰开放进滚水里,“今天值班有三倍工资的,嘿嘿,年三十那天也有哦,开假就发的现金。”她一新人没奖金没十三薪,只有少得可怜的过节费,想来想去还是加班来钱快。更何况大年初一到初三是人们走亲访友的时候,该准备的早准备了,来的人少,她在办公室里打打游戏混上几个小时回来,怎么想都是赚的。   面滚起,下调料。她正啜着筷子就听着后面有动静,回过头直直望进房间里,见那男人正在往身上套衣服,“你干嘛不多睡一会儿?”   “陪你去值班。”男人似乎还没睡饱,脑袋半耷拉着,额着的头发垂下一咎,“一个人在家里很闷的。”   她脸红了红,“这样不太好吧,值个班还一拖二的。”给人看到了挺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大过年的让员工丢家弃口地去值班就好了。”他嗤之以鼻,“我就陪你在里面坐着,什么也不会碰的。”她本想说你要去了就算什么也不碰八成都会出事,但看他那么坚持也就算了。大过年的丢他一人在家里,说真的她也挺不放心的。      九点半过了两个人才拖拖拉拉地出门,她牵着他走了一段想想又觉得不妥,“嗳,我想想你还是不要去了,办公室又不止我一个人,你跟去了真是有些怪怪的。”   男人停下脚步,侧过脸来眼角微微上挑,“好。”她吃一惊,想着刚才他还理由多多的,这会儿怎么这么干脆了?莫非……   果然,紧接着这男人就说道,“刚才我看门口的麻将馆开了……”   这招太狠了!   她心有余悸地攥紧他的手,手心汗湿,“可再不敢了,可再不敢了,你这样我们真的会被那群老年团扫出小区的。”他们现在的积蓄少得可怜,能不能熬到她发工资都还是个问题,更遑论找新的住处。   他噗地笑出来,将她半揽进怀里,“逗你的,他们吃过一次亏不会再上当了,扮猪吃老虎这种手段在同一个地方只能用一次。”   “唔,也是,”她打了个呵欠, “对了,你一直在国外,怎么也会打麻将,还打得这么好?”   他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以前管过赌场。”   “赌场?”在她的印象里赌场就是那种用蓬布一搭,竹竿子一支,然后吊上几颗百瓦灯泡。在简陋的桌子上胡乱堆着钱和骨牌什么的,然后身纹着龙虎蛇豹的光着膀子男人叼着烟用公鸭嗓了嚷着买定离手。她猛地醒悟过来,“吼,你出老千!”   “赌徒是不会出老千的,”他点点脑袋,“赌徒需要的是精确的计算,以最高概率取胜。”   “才不信,地下赌场都是老千。”   “是正规的赌场,有牌照的。”他眯起眼睛,“那场子在拉斯维加斯,蛮不错的。现在的负责人么……也算和我有点‘交情’,带你玩两把还是可以的。”   “谢了,我运气一向不好,会倾家荡产的。” 她呶呶嘴,心想着现在不要说拉斯维加斯了,能不能去海南岛还是个问题,“这些都不是好营生,要过日子还是得找正经的工作,朝九晚五的。”   男人点头,“好啊,我去找。”   她兴奋起来了,“那你告诉我你以前除了管过赌场,还干过别的什么没有,我去办公室给你打份履历。”这兴奋的,完全忘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证件是伪造的。   男人很认真地想了想,“调试和改造枪械,训练随身保镖……大概就是你们说的打手的那类型人,还干过一阵子的分析师。”   “分析师?”这个有搞头!“说说,工作内容是什么?”   “不择手段地寻找竞争人物的弱点,伺机制擎,攻其不备,务求一击必中。”   “……简单地说就是找机会陷害人然后威胁人最后让人痛哭流涕地跪下求饶乖乖就范,接着你们想干嘛就干嘛,是不?”   “没错,是这样。”   “……你还是呆家里吧。”   “怎么?”   “人不能太自私,我也得为别人的安全考虑一下。”      休息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七天的春节假期过了,工作和生活也回归了原来的步调中。   雅晓现在已经非常习惯现在的生活,每天两点一线,工作地点——家。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会拖着手去小区周围绕上几圈,再到附近的一个小广场坐坐,或是聊些有的没的或是看着公园里的孩子们玩轮滑。   天气已经慢慢转暖了,但空旷的地方风大。她总是习惯把手兜在他的口袋里,脖子缩地短短地再把脸拱到他的衣服里,耍赖似地,衣服都被扯得有些变形了。   他只是笑,“你怎么和土拔鼠似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么。”她随口应道,抬头看到他在暧昧地坏笑,往细了一想,坏了,这话真是太黄太暴力了,赶紧纠正,“我的意思是这样比较暖和一点。”   他点头,“的确,萝卜在洞里是比被拔了出来暖和。”   越说越囧!   她把脑袋收回来缩到自己的衣领里,忿忿地,“流氓。”   他继续坏笑,“事实嘛。”   她索性就不应了,男人要是不要脸起来比什么都可怕。特别是平常越不爱说话的男人,一发起骚来简直比九条尾巴的狐狸还要给力。      广场上有一对新人在拍结婚照,设备和布景装饰有些惨不忍睹。摄影师头戴着西瓜皮帽子,嘴上两撇小胡子,手里捧着一只家用单反,嘴巴不停地动,要求新人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来供他蹂躏,一旁则是围观者众。      “结个婚哪那么麻烦,扯个证就好了,拍什么外景啊。我要结婚撑死照个室内的,过把穿婚纱的瘾就成了。”她看着那个穿着白纱的新娘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摇头说道,“瞎折腾地给人看猴戏似地,烧钱又劳累。有这闲钱还不如攒着去度蜜月呢,几千块够好好玩的了。”   “你想去哪儿渡蜜月?”   “马尔代夫,人间天堂咩。不过很贵就是了,还是在国内玩比较省,海南也行啊,厦门也行啊,靠海的,有碧水蓝天白沙滩。等到旅游的淡季去,开销不大,可以多玩几天。”她晃着脑袋,“等到了五一放假了,我们就出去玩好了。就在附近转转,花不了多少钱的。”   “好啊,”他低头咬她的耳朵,闷闷地笑,“我很期待去海边,看看碧水蓝天……再试试在沙里种种萝卜……”   “——你,流氓!”      “下流胚子,不要脸的东西。”雅晓恨恨地戳着餐盘里的红萝卜,真是拜那男人所赐,这几天她看到萝卜就想起沙滩,想到沙滩就……。偏偏这几天食堂大师傅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什么菜都配上点萝卜丝儿,红的白的,还有花花的心里美萝卜,真是吃到她反胃。   下班前接到那男人打来的电话,说是做了清淡的火锅,回家速战速决,晚上去看电影。   “见鬼的你还藏私房钱!”她怒了,“居然还敢买电影票那种奢侈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男人挺无奈地,“居委会发的,说是有什么任务,让一定要去。不过,要是你不想看的话我们就在家里看电视好了。”   她撇撇嘴,说要是免费的就算了,权当调剂一下生活得了。   这小城市里只有一个电影院,在东边,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规模很大但设备什么的都很老旧了,所以票价也很便宜。雅晓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虽然知道免费票看的电影一般都是经典爱国片,但怎么说两个人一起去看,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打卡下班后她一路地小跑,今天是周四,拐角的面包屋有八折的优待,她得抓紧时间去抢她和单衍修都喜欢吃的香脆面包条。赶得及时,面包条还剩下两根,索性就包圆了。   过街的时候她走得急,红灯还没跳掉就迈步去。恰好一辆车子正起步,刹不及将她碰倒在地。这事儿的责任本来在她,而且只是扑倒在地上,压根也没受什么伤。只是那车主很客气有礼,在请求送她就医未果后非常绅士地退了一步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送送您吧,权当赔罪了。”   雅晓虽然不好意思,但看耽搁的时间久,回家晚了又得听男人唠唠叨叨地,也不矫情了,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那麻烦你了。”   车主是个温文儒雅的男子,谈吐亦是不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白色衬衫的袖口挽起,一支银色的手表在腕上发出璨灿的光芒。   似乎,有些眼熟……   雅晓心神一恍,心脏猛地突突跳了起来,“呃,这位先生,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儒雅男子脸微侧过,银边眼镜上滑过一道刺眼的光棱,   “我姓贝,贝理。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捂嘴,还有人记得贝先生不? 有生之年,总是要狭路相逢一次的。 听完妖孽的工种及工作经历后表示鸭梨巨大的金主: 没一个正常工作啊……还是我养你好了。总得给别人一条活路不是? 有时男人闷骚起来,X情的程度简直是外星人级别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 萝卜是专情的萝卜…… 沙地种萝卜神马地最有爱了…… 62、信任危机 ...   雅晓以为绑架、挟持之类的神奇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只是当自己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醒来时,当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涌入脑中,特别是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很危险!   那位贝理先生在她醒来后来过她两次,每次都是一付温和有礼,牲畜无害的模样。但是雅晓心里明白,这男人内在绝对不似外表看来那么好相与。俗语说得好,会叫的狗不会咬人,越是不叫的那才是蔫坏的种。她和单衍修打了那么久的交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能与他为敌的人自然不是个简单角色。   贝理是谁?她先前分别在静夜和井言嘴里听过这个名字,知道贝理是害得单衍修失势的罪魁祸首,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才有了那场离奇的车祸,导致他们不得不逃亡隐姓埋名的。但是奇怪的是单衍修既然都说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为什么贝理又会找上他们?他不直接找单衍修而是直接找上她,说明贝理并不是个光明正大的人,至少他不愿意与对手面对面的来。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将此人的人品打上一个对折对折再对折。   再好好回忆一下静夜和井言两个人的态度和对此人下的评语:超级大烂人和无敌大侫臣。   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啊……      “贝先生,我看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她毫无惧色地看向对方,“你到底要做什么?是想拿我威胁单衍修,还是想利用我从他手上拿到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什么也给不了你。如果你想要的是他的命,我也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没门儿!在你拿我威胁他以前,我随时可以让我自己失去利用价值。”   贝理坐在离她三四米开外的太师椅上,双手交握置于膝上一派优雅,“杨小姐的意思是你可以为了他不惜去死,是么?”   她的脸微微泛白,但狠话放出来了现在去否认就太丧气了,只能硬着头皮,“贝先生,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吧。”她咬咬牙,放软态度,“您看,您已经把他弄成现在这样了,对于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惩罚了,对不对?难道这样还不够?”   贝理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当然不够,他哪怕是死了我也还觉得不够啊。”   “他死你都不满意了,那怎样你才满意?”她想不出其他更残忍的惩罚了,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已经是极限。这……这真是……难怪那妖孽会被害得这么落魄,原来这对手比他还要变态哇。   “我要的不是他的命,这点可以请你放心,”贝理抬起手轻轻掸了掸衣服,似乎在弹开什么令人厌恶的微生物一样。   “那你要干什么?”难道是要削去妖孽的手足让他变成人棍生不如死地活着?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我不要他的命,我也不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一样东西,”贝理脸上的笑容漾开来,非常温柔,“我只是希望杨小姐可以配合我做一件事。”   雅晓极为警惕地看着他,大脑里轰炸过一个又一个狗血的桥段:比如让她答应彻底地拒绝单衍修,然后远走他乡这一生再不相见;又比如让她做一些背叛他的事,让他对她心灰意冷;再比如借她的手陷害他,让他被警察抓走把牢底坐穿;再再比如……   雅晓脑子开始混乱起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面前看起来这么温和儒雅的男人怎么会想出这些狗血的桥段并打算让她实施。这人是不是穷摇奶奶的剧多了,觉得虐心比虐身来得给力?——她完全忘记了这纯粹是自己的臆想,她才是狗血穷摇剧看多了咧。   实事求是地来说,面前这个男人的狗血和荒唐程度完全不是和她站在一个级别上的。人家已经摆脱了虐身虐心之类的俗套剧码,人家有更高的或者说更实质性的追求,丫说,   “我想请你为我生个孩子。”   O皿O   偶滴雷帝奶奶!      “生……生……生神马?”她语无伦次地,“你,你说说,说生神马?”   “不是生马,是生孩子。”贝理笑得越发温柔了,“只要一个就够了。”   一个就够了?!   =皿=凸   “你个变态,去死吧!”她暴走了,就连单衍修那家伙第一次见面也不过是要胁着包养她。现在这个更好,直接说让她生孩子!还只要一个就够了!说说,哪有这人,哪有这种事?   果然是快到2012了,恰逢乱世,群魔乱舞啊!   她拒绝得死狠,贝理却也不恼,只是噙着笑,“杨小姐,我的要求的确很突兀,你会有所犹豫也是在情理之中。这样,我给你48小时时间,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为了让你保持清醒的头脑以便做出理智的选择,在这期间我不会来打扰你,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你。”   “免了!”雅晓狠狠地瞪他,“别说48小时,就算是480小时4800小时我也不会答应,你这个变态,神经病!”   贝理依然在微笑,只是那笑容冷漠得让人从心底发寒,“杨小姐,请考虑清楚,我是很有诚意地想让你来帮这个忙。”   “帮你个毛线,TMD有请人帮这种忙的吗?”她彻底地抓狂了,“用我的肚子生孩子,这有这种借法的吗?如果说我要借你的鸡(河蟹)鸡来熟练一下手动摇杆方便以后考驾照,你丫的同意吗?”   贝理失笑,抬起手托了托略有些下滑的镜架,“杨小姐的借喻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考虑在你生下孩子后满足你的要求。附带还有额外的经济补偿,一千万。”他顿了顿,“美金。”   “你给一千万块金砖老子也不给你变态生孩子!”她吼道,“我看这世上就没女人敢给你生孩子,沾上这种邪恶基因真TMD是倒血楣了!”   贝理的脸色终于起了些变化,原本从容冷淡的微笑消失不见,一股黑色的风暴在他深褐色的眼瞳里急速地聚集着。可以看出他的牙关紧咬,因此面部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连表情也慢慢地变得狰狞起来。   她感觉到对方正处于暴怒的边缘,说他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完全不为过。从贝理的话语里能听得出来,不管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横竖是不会放她走的。凭着直觉,她知道贝理不会对她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因为他还要让她‘帮忙’。所以至少在短时间内她的生命是安全的,只是……某方面变得很不安全了。所以在看到贝理而色突然青绿得好似盗版阿凡达时,她非常机敏往边上摸了一把,将一只铜雕捏在手里藏在身后。   那是一个跳舞少女造型的铜雕,大胸,细腰,长腿,比例极好。从中间拿起一点也不费力,好抓握好出击,更难得的是上面的造型尖锐,下面的底座沉厚,在必要的时候,取人性命亦不在话下。   也是赶巧,就在她抓捏好这一凶器的时候正准备长舒一口气的时候。方才还离她有些距离的贝理竟然一晃眼就到了她跟前,她尚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对方的手已经攀上了她的脖颈。那是一双毫无温度的手,就像是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生长的藤蔓一般,冰冷粘腻,柔软却充满了杀意。   “杨小姐,虽然我不希望对你暴力相向,但如果这是必需的过程,”他的脸慢慢贴了过来,“我也不会介意。”   雅晓此时浑身都在哆嗦着,她是气得,她气得发疯也气得发抖,“麻痹的,你不介意我介意!”   贝理腾出一只手来摘去眼镜,再无遮掩的深褐色眼瞳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单衍修的女人,果然脾气不一般。”他的呼吸撒在她耳后,如同一只奸狡的小蛇般在她皮肤上爬行着,“他已经睡过你了吧,很好。要知道他有洁癖,据我所知没有几个女人近得了他的身。……这样很好,更好了。在你出现前,他几乎是个没有弱点的人,对权力和金钱也没有企图,……这样的人不能拉拢,就只能毁掉。啊,对了,他的嘴还很硬,我猜想就算用尽手段拷问他他也未必会……”贝理的声音沉寂了下去,再次响起时带上了刻骨的恨意,“我真的……真的很想看到他崩溃的样子,那样的场景很难得。”   雅晓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在贝理的唇熨着自己露出的肩膀往下滑的时候使足力气扬起手用铜雕往他脑袋上砸去。   沉闷的撞击声过后贝理果然软塌下去,她大喜过望地抽身而出,正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时方才还软塌的男人猛地扬手将她的长发往后一扯。她吃痛地尖叫一声,仰面往后倒去,后脑勺磕在地板上撞得她眼冒金星。   但就算到了这份上,她的身体依然忠诚且机械地反抗着。她金星花花的眼看到头破血流的贝理面目扭曲得近乎变形,血沿着额角滑下糊了他半张脸,看起来十分恐怖。   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强住恶心发狠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尖锐且破碎的怒吼,四肢挥舞着反抗。虽然贝理被她打破了半边脑袋,但对方毕竟是个成年的男性,男女双方的体力原本就悬殊。再加上她这种毫无章法的反抗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愤怒和恐惧也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很快便被贝理制住了双手。   她的恐惧越甚,双腿像未驯服的小野马一样踢腾着。但贝理似乎很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只是略略用了些巧力便将她的双腿压制住。   “我听说杨小姐曾经一脚把论及婚嫁的男友踢得差点不能人道,为此还被人陷害拍下了不雅照片勒索。”贝理一只手沿着她僵硬的小腿慢慢往上滑,“单衍修也是这么威胁你的吧,你踹他了么?”   雅晓强忍着被他碰触的恶心,破口大骂,“草泥马的,姓贝的你比那该断子绝孙的东西还要下贱下流下三滥……不踹你们踹谁?姓单的也不是好东西,可架不住我喜欢。所以我踹不踹他和你没半毛关系,听见没有!”   贝理噙着笑,“你喜欢他,你爱他,所以你就可以原谅他对你做过的所有事情。”   “对,这是我的事。你丫的管不着!”   贝理的笑容慢慢抚平,阴霾笼上的了他的脸,“我管不着?呵呵,杨小姐,你知道单衍修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你知道他的过去吗?知道他曾经做过些什么?”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她喘着气,“他的过去和我无关,我只负责他的现在和以后。”   贝理的脸上又浮起了笑,清楚分明的狞笑,他的话像是要把她的坚持和信念一刀一刀地切割得粉碎,   “无关?呵呵,哪怕他和尹莲有个私生子,你也觉得这与你无关?”   雅晓的表情和身体一齐僵滞,如同一只被急速冷冻起来的蝴蝶般,瞬间失去了生气。时间像凝固住了,但整个空间却都在旋转着,像是一层一层垒叠的螺旋状的楼梯,不管是往上还是往下看,都如同陷入无底的深渊一般。   贝理的嘴巴依然在一张一合,如同打了鸡血般地用满是恶毒的口吻絮絮不叨地说着话。他那张原本儒雅俊秀的脸此时已经完全变形了,即像是二大妈中了六合彩小奖时的狂暴兴奋,又像是隔壁阿姨呷丈夫醋时那嫉妒横生尖酸刻薄,更有着隔壁小区那个有中度精神分裂症的高考落榜生的疯痴癫狂。   雅晓此时完全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了,她只是觉得对方离得自己太近,那半张血糊糊的脸在眼前晃动着让她无法集中精神。血腥味越来越浓重,熏得她脑袋发胀,胃袋发酸。终于,在强忍了数分钟后,她再也无法克制胃酸涌动,拱起身体哇地一口喷在贝理先生尚算干净的另半边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贝先生和单先生一样,同不是好货。 但是凡是不正常的事,和不正常的人都是有其形成原因的。 在这里,金主的前尘过往算是交代了。能把居心不良的前男友踹到这种程度的人,她是不是CN这点乃们心里有数了…… 另,这章有两个天雷和一个预备雷。 如果你们还没被我雷死,可以接着往下看了。 神马是坚持,神马是信念,神马是死了都要爱,其根源无非只有一个…… 多余不解释,= =,你们懂的。(不懂滴就看标题!) 被雷到吐血的金主: 偶滴雷帝奶奶……2012还没到,神马妖物都出来鸟…… 传说中金主的爆蛋碎裂脚: 阿挞哦哦哦~~~~~~~~~~我踹!(用小龙先生的腔调~)(这图我藏了快两年,总算派上用场了~~~~~~~) 看不到动态图的话就看这张截图吧,虽然少了很多乐趣~ 63、对质现场 ...   正常人被人吐了一口痰在脸上也是会觉得恶心得要命,如果是呕吐物的话那恶心的程度可以以平方级数进行递增。   过了很久雅晓才知道贝理有轻微的洁癖,虽然不至于神经质到碰个什么东西都要拿消毒毛巾擦手,但突然被人糊了半脸的呕吐物这也是足够让他恶心上三五十年的了。   从那天后贝理就再没来过,她只能整天呆在这间仅有一扇门的房间里掰着手指数日子。她失踪也有几天了,不知道单衍修现在是什么情况。贝理有没有利用她向他提出什么条件?他会答应他吗?还有……贝理提到的那个私生子,单衍修和尹莲的私生子……她把自己蜷起来,双膝曲起顶着下巴,开始无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要说贝理的那句话轰杀了她是有些过了,但震撼是少不了的。好比一个自认为嫁了三从四德丈夫的女人,突然有天发现丈夫在外三妻四妾并且儿女成群,那一瞬间真的就像是脑袋里轰开了一颗原子弹炸出了N团的蘑菇云。   对于尹莲这个人,她心里还是很介怀的。虽然单衍修曾经和她说过自己对于尹莲仅仅是一种出于尊敬而产生的爱慕,与爱情有很大的差距,但这毕竟也是一种好感。她还是忍不住嫉妒,她与他相处的时候这么短,而尹莲可以说独占了一个男人从少年到成年所经历的所有阶段。他们日夜相处,他们心有灵犀,他们甚至可以不用动作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交流许多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曾经出生入死,所谓换颈之交不过如此。并且,尹莲已经死了,她将以一种烙刻的痕迹留在了他的心里被永远地缅怀着。   活人无法与死人的争宠,这无关情爱。      再次见到贝理是在两天后,这一次贝理再不似之前优雅从容。他的额角上还包着一块不小的纱布,瘦削的脸上满是憔悴,双眼也布满了血丝,光滑的下巴上胡茬丛生。   雅晓警惕地缩到墙角,手里捏着一颗胖乎乎的枕头——自从上次她把他砸破头后,这个房间里所有有份量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   贝理阴沉地看了她半晌,突兀地笑了出来,“他不说。”他的笑声里有着愤怒与绝望,听起来神经兮兮地。他大力地扯开领带近乎咬牙切齿地,“看来你的男人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选择牺牲你。”他的笑容开始扭曲,“在尹莲和你之间,他选择了尹莲而不是你。”   “尹莲已经死了。”她冷冷地说道,“这个选择完全没有意义。”   贝理俊雅的面孔上有着阴狠和恶毒,“你还挺会自欺欺人的,尹莲死了,可她的孩子还在。我和他说,只要他愿意把那个孩子的下落告诉我,你就可以自由了。”他略带领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他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他像是发泄一般地吼完又哈哈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声听起来居然有种凄凉的味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的时候他就寸步不离,她死的时候也只有他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之间谁也插不进去,谁也不能。”贝理的举止和神情一并狂乱起来,完全就是受刺激过度的样子。雅晓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撒不了谎,那也就是说贝理现在所说的都是真的。   尹莲真的留下了一个孩子。   “你真可怜,真可怜。”贝理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脸上的嘲讽意味浓厚,“我告诉你,不管让单衍修选择多少次他都不会选择你。我太清楚他了,我太清楚他们了。他们都一样,都一样!”   雅晓惊惧地看着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状态的贝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也会引得对方发狂。所以哪怕自己心里的疑问有多厚重,她也不说一句话——只要不是他当面和自己说,那都算不得真的。   贝理狞笑着上前扼住她的手腕,“看你的样子似乎不相信我说的,那我就带你去见他。我让他亲口告诉你他的选择,你绝不会比我幸运。”   当一个人陷入疯狂与绝望中进,其攻击力与杀伤力都是巨大的。雅晓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当贝理扯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反抗。一方面是因为反抗只会更加激怒对方,另一方面……她真的很想见到单衍修,她想知道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贝理的鬼话她绝不相信。   她只想听他的亲口证实,证实那个孩子与他无关。      在阴冷幽暗的地下室她终于是见到了他。   他的面色冷峻目光如刃,她曾经喜欢过的乌莹的眼眸此时正毫无温度地打量着她,那是一种令人打从心底发寒的眼神,强大且具有威慑力。   贝理站在她身后将她的手扭住,附耳低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他的选择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亲口问他,好好地问,仔细地听。我到底有没有骗你,他会亲口告诉你。”   贝理的话就像一条冰冷的水蛇,从她的耳根往上一路攀爬到太阳穴,再噬下毒牙。她如同受了盅惑一般张口说道,“阿衍,你和我说。你好好地和我说,你告诉我,尹莲没有孩子。就算有,那孩子也和你没关系。”   单衍修的人微微扬起,那张薄薄的嘴固执地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有给予她答案,只是沉默。   “你的女人在问你的话,说吧,把你先前说的话再重复一次。”贝理的声音变得愉快起来,有着报复后的快意,“怎么?你不是想见她吗?这女人对你很重要,是不是?你费了这么多力,找了那么多人才找到这里来。你甚至还向邪烨下跪,这样你才得到了重返危机处理部的资格,也因为这样我才会被打回原形。”贝理顿了顿,笑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那个。我不过想知道你可以为这女人做到什么程度,确定她对你有多重要,这样我才能决定这只筹码的份量。”   “你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了。”单衍修终于开口,“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和你的账可以慢慢算,但你得履行你的承诺,先放她走。”   贝理歪了歪脑袋,缓缓道,“不,她得留下。”   单衍修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贝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贝理摇了摇头,“我不会失言,只不过在放她走之前,你必须回答她的问题。尹莲的孩子在哪里?那个孩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单衍修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贝理,你所做这么多无非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我明白告诉你,我不知道。就连现在那孩子在哪里,是否活着,我也不知道。”   “撒谎!”贝理暴喝着,拔高的音线让他的声音瞬间嘶哑,“你天天跟在她身边,你怎么不知道。”他克制不住全身地颤抖,“她就死在你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单衍修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丝怜悯,“她为什么要告诉我?那是她的孩子,从他还未出生前,她就为他做了最好的选择,别人无权插手。”   “贝理,你很清楚像尹莲从不曾有过成家的想法。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孩子对于她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是延续,也是重生。她是那样的一个女人,狠到宁可一辈子不见那个孩子也希望他可以单纯无忧地活着,过着和他的母亲全然不同的人生。这一点,她到死了还在坚持。”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不让人折服?   雅晓不由得同情起身后的贝理,无疑他是深爱着尹莲的,他也深爱着他们的孩子。但是做为母亲的尹莲出于自身的原因单方面地剥夺了他当父亲的权利,甚至连看都没他看上一眼。这样的决绝和狠辣完全超出常人理解,也怪不得会把一个好端端的绅士给逼成了疯狗。宁可扰乱血缘乱沷脏水也要得到孩子的下落,甚至于向她提出那种荒诞的要求,根本的原因也是为了这个吧。   “我只想见见他,”贝理轻声低喃着,“那是我的孩子,我和她的孩子……”   单衍修一动不动,“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放了她。”   贝理依然摇头,固执地,“那孩子在哪里?”   单衍修目光一凛,“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单衍修,尹莲不管做任何事都会留下后手,她不可能不留下关于那个孩子的一丝信息就这么死去。再怎么样,作为一个母亲,她哪怕是死了也会为孩子做最周全的打算。比如,一个忠心耿耿的看护人。”贝理的脸上褪去了恍然的神态,格外冷静,“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知道他在哪里。”   单衍修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知道。”   贝理的眼神转瞬变冷,“单衍修,如果你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被送走。你一眼也没看过他,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是否会甘心?这个女人,她已经有你的孩子。很快我就可以试验,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别信他,他骗你的。”雅晓尖叫起来,脸烧成了大蕃茄,“我没有怀孕,没有!不要被他威——啊——”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眼泪喷涌而出的同时还不忘补充,“别相信他。”   他是对的,不说那孩子在哪儿是对的!有这种父亲,哪怕母亲再用心良苦孩子也得毁了。   “二选一,单衍修,”贝理扬声道,“你信我还是信她?”他贴近她耳后低语,“杨小姐,打赌吗?赌他是会坦白痛快地告诉我孩子的下落,还是继续替死去的尹莲守住秘密。”   雅晓此时又痛又恨又气又恼,扭过头目光喷火,“我赌他会扑上来拧断你的脖子!你个变态!”她现在真想乞求老天,保佑尹莲的孩子不是这疯子的,这变态的遗传基因链太凶猛了。   贝理冷哼着,“废了一只手,你认为他还有这样的能力吗?”   废了……一只手?   雅晓微一愣怔,速度扭头看向自家男人。果然在他的左侧地上有一滩子的血迹,新鲜的颜色,呈圆形滴落状。她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不由得全身发寒。   “……我告诉他,只要他挑断左手的手筋我就不再为难你,……他照办了,很干脆。……除了尹莲,没人是他的对手,哪怕现在他废了一只手也还是有能力……不过,有你站在这儿,他就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贝理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似远又近。雅晓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旋转,像是从高楼直直地往下坠,可身体却像是浮着。她恍恍惚惚地想起在不久前自己还拖着他的手一起去拐角的面包店买两个人都爱吃的红豆酥饼。虽然天气已经不冷了,他还是习惯与她十指交握,再固执地揣进自己的口袋。红豆酥饼刚出炉时喷香酥脆,她喜欢得要命,可是烫啊。他就掰开来喂给她吃,也不管手指烫红,满手的油腻。她也记得自己耍滑耍赖要他按摩,四肢摊开地铺在床上,一边听他似是而非的抱怨一边哼着小调子。那双手不安份的爪子总是在最后脱离了艰苦朴素的劳动岗位,往资本主义淫逸奢靡的方向发展并成功得手。她还记得很多,很多很多……   他为她学会了很多事情,他也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而现在却……   一股彻骨的冰凉从她心底升起,将血液凝成了尖锐的冰棱,这些冰棱残忍地刺破了她的血管,一下一下地戳凿着她的心脏。很痛,说不出来的痛。痛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鼻子像是要流出血。痛苦得只能张着嘴用喉咙挤压出一点声音,再咳嗽般地往处喷吐着干号。   心脏仿佛要被纠拧得碎裂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按得太快了,所以TAT……恨死了……………… 呜……………… 手抖啊,手抖………… 算了,之前也有一章修改了……叹……真是好遗憾啊…………嗷嗷,我的心都快要碎裂了~ 友情出借竖锯一只,想锯贝先生的随便上…… 64、人生有2 ...   恨一个人到极致的感觉她是体会过的,当罗志把不雅照用快递寄到她手上时,她是恨极的。那种恨意像是燎原的野火,能把她整个人都彻底地燃烧起来。她可以理解他被她踢伤后在一定时期间无法人道的那种愤怒,但是她不能原谅他为了从她手里拿到更多的赔偿所采取的这种肮脏手法。所以到最后爆发的时候,她在大庭广众下给了他一酒瓶子,唏哩哗啦。   这一酒瓶子所付出的代价很是惨痛,但如果再来一次,她想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理智这种东西,有时就是得适当地失去这么一下子。      不能否认她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冲动的人往往会在某一个时刻爆发出令人叹服的暴力。在这么个关键时刻,暴力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决定这场对峙的最终结果。她很清楚这点,亦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只要她能摆脱对方的钳制就可以为他争取到主动权,让他再不掣肘于人。她的想法没错,她也的确努力了,只是她没料想到对手远比她想的更加警觉阴险。   在她接连的两个扭身肘撞没有成功后,贝理极不耐烦地反手在她腰间敲了一下。她顿时眼前一黑背部过了电般地麻痹,全身的骨头就像被抽去了一般失去了支撑,泡水面条似地软塌在地上。她的脸贴在冰冷粗砺的水泥地上,鼻翼翕动着像只破败的风箱一样喘着粗气。分不清汗水还是眼泪一点一点地汇聚到了鼻尖,凝成一团再重重地砸到灰扑扑的地上,一圈明显的水渍。   她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她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除了让自己移动外没有别的力量。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期望着自己能帮上点忙,至少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但,总是事与愿违。      “有勇气,有胆魄,只是没有实力。”贝理的声音充满了讽刺,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显然,你和尹莲比起来差得远了。”   “哼哼,嘿嘿,我的战斗力和她完全没得比,但至少在看男人的眼光上我和她差不离。”雅晓忍着疼痛别过脸看向贝理,毫不掩饰脸上的刻毒,“所以像你这种男人,我想尹莲怕是死也看不上的。你还想着她的孩子是你的?做你的大头梦吧。你这种衰人也想有后代,先回去多烧香积点德再说吧你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额上的汗噼哩啪啦地掉了下来。因疼痛而虚浮的目光朦胧一片,似乎再也捉不到焦点。可是嘴巴却还是一刻不停地动着,机关枪一样地迸射出能让对方血肉模糊的话来。到了最后连她都记不清自己在骂什么了,只是觉得贝理揪着自己头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他咆哮着让她闭嘴闭嘴,声凄厉得就像是脱群的孤狼。某种热热的液体接连从高处滴落下来,没入她发间。她忍着疼,尖声厉叫着,“尹莲的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不是!”   贝理的动作僵滞下来,就像被冻住一般。   不过几秒的时间,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身上一轻,她终于是松了口气——养了那只妖孽那么久,就算谈不上心灵相通,偶尔心有灵犀还是可以有的吧。不枉她卖命演这一场,总算是为他争取到这关键的一刻。   她闭上眼缓缓神,打算慢慢挪着身子把自己移到墙角再细看变态被揍。刚蠕动了一□子便被托了起来,她睁开眼,只差眼珠子没脱框出来,连声音都变调了,“你……你怎么……”他不是去揍那个变态了么?怎么过来扶她了?   “笨蛋,蠢货,傻瓜,”他的声音缓慢而严厉,完全就是责备的口吻,“居然敢在这种时候挑衅……你有脑子没有?”   “我当然有脑子,就是有脑子才这么做的。”她把脸埋在他怀里狠狠地蹭着,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让心情平伏一些。   她当然知道在处于弱势的时候挑衅是不对的,挑衅只会激怒对方让自己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她曾经在这点上吃过亏,教训太过于深刻了。但是这次不一样,她的挑衅是在为他赢取时间,短暂却至关重要的一刻。   听得到他在她上方重重地叹气,无可奈何地,“还是个笨蛋。”   笨就笨吧,人生嘛,总有2上一两回的时候。   ……等等,现在他在这里,那揍变态的是?   她目光移到不远处,那两道人影正缠斗得激烈,打得不可开交。虽然知道静夜的身手很好,可看来那个变态的功夫也不错啊。她左右看了看,墙角堆着几块砖头,好像是砌墙剩下的。她正打算伸手摸块板砖,被他一爪子拍下,“你干什么?”   “防身啊。”   他斜眼瞪她,“你觉得板砖比我还靠谱,是不是?”   “那,那你的手不是伤了么?”看到他血乎乎的手,她小心肝一阵地颤,割肉似地疼。“你白痴啊,他让你挑手筋你就真的挑了……好好的手就这么废了……你TMD不会演一下戏啊!”   “骗是不了他的。”他淡淡地。   “那也不用弄得这么狠,”她双手围在他的左腕上,肩膀一缩一缩地,“真要不能用了可怎么办?”   他伸出右手揉揉她的头发,“是不是觉得我伤了一只手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不是那意思。……你挺有安全感的,你长得就很安全!真的!”雅晓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显得诚恳,但显然用力过头了,诚恳就变成了狗腿。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你不用解释了。”   她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的静夜却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像是扑得猎物的空中猛禽一般。她遁声看去,方才还嚣张地把她按倒在地上的贝理,现在已经像只脱壳乌龟一样反被静夜给按倒了。   只见静夜一只脚踩在贝理的背上,尖尖的下巴扬起,“我X,不过是被老大睡了几次,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货啦!就凭这X技术,到老子手里死几次都不够的!”   瞧,天生万物,一物总有一物克。      贝理最后是被另一群人带走的,而他似乎并不意外,血污的脸上更多的是讥嘲,显然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   雅晓能察觉出单衍修对于那些人的出现也有不快,但他也没有阻止对方带人走。只是在贝理即将被带离的那一刻,他上前和他说了句话。隔得很远,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地看到贝理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尚是表情狂妄的脸一下子碎裂开来,变得惶然而无措。她觉得他是想要哭,但是却流不出眼泪来——就像她先前一般。   过了很久之后,当她问起当时他和贝理说了什么时,他只是微笑,“替一个女人转达她的歉意,给她的爱慕者。”   相较于单衍修的平静,静夜却很失落并且愤怒不已,她私下抱怨着,“看嘛,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阿衍总是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就算是头儿欠那混蛋的,那也不是我们欠他的啊。他管我们使了多少坏啊,把阿衍架空,再把我发配边疆。在上面败坏我们的名声不说,还敢对你下手,害得阿衍的手就算是医好了也没办法和以前一样灵活……真是越想越气,我那时候就该戳了他的筋让他全身瘫痪才对。”   “你要真那么做了,阿衍也会抽了你的筋的。他的手还好,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我就满足了。”她拍拍静夜的手背,“有时想想那家伙也蛮可怜的,自己孩子见不到,这种滋味真的很熬人。”   “切,什么自己的孩子。”静夜嚼着干面包,“我看只要是老大的孩子,他都是要的。”   “可是他明明就说……”   “老大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静夜撇撇嘴,又叹了口气,“老实说,贝理这家伙开始没那么变态的。一早的时候他就申请想加入危机处理部,那时部里加我就三个人。人手是缺,但是阿衍当时却是死活没让他进来,阿衍说那家伙面相不好,看起来就是阴险相,睚眦必报的小人样儿!这可真TMD太准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搅的老大就把他给睡了,咳,男男女女这事儿谁说得清楚呢。这也就是趁着阿衍不在我才敢说老大的不是,老大这个人有时候做事情真是挺不按理出牌的。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嘛,但吃也就吃了,可也得挑好草吃撒。你说说贝理那家伙,那时候就他那付弱鸡的样子,我一根手指头就碾得死,就这种男人有什么滋味啊?嗳,吃他还不如吃阿衍呢!”   “……静夜,她要是把阿衍吃了,那我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咯。 周末两天在外…… 表示衍哥没被染指,这是肯定的…… 好久不见的静夜,又出来打酱油了…… 静夜的原话,X技术的真相……此图被审查未通过,所以直接河蟹掉了。大家自己脑补吧。TAT 愤怒的衍哥: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 阿衍你很有安全感的……你长得很安全……真的! 65、酱油萝卜 ...   隔了数月后再回到他们原来的那个居所,雅晓在开门的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去的样子,桌椅上落着一层的灰,那天的报纸分散着摆在茶几上。餐桌上的白瓷瓶子里的那朵粉色玫瑰早已干枯,皱巴巴的花瓣落在桌面上,手指一碾就成了粉碎。他们走的时候门窗没有关好,这几个月来风吹雨打,靠近落地窗和阳台的地板上几层的灰尘混着水渍印在上面,一团一团的。   她慢慢地在主卧的床沿坐下,掌心下是织物柔软细密的纹路。卧室里还看得到衣服的碎片,上面的血迹早已经是棕锈的颜色,甚至连她砸他的那个水晶烟灰缸也还是落在原处,压得那一小撮地毯深深地下凹。或许是真的累了,当她把自己放倒在尚留有潮霉味的床上时,那种深陷的感觉竟然让她很安心,尘埃落定一般。   “累了?”他挨着她的边躺下。   她闭着眼,遁着他的气息挪了过去。脑袋微微抬起,就这么嵌到他的臂弯里,“像是做梦,一直没有醒。”这一年多的时间她感觉像是过了半辈子,还是动荡不安的半辈子。直到现在她依然有些晕乎乎的,仿佛一只风筝般在空中飘着,收不回来。   他侧过身,将她兜进自己的怀里完全圈住,接着低下头开始轻咬着她的耳贝。那片略有些冰凉的耳弧在他唇间慢慢变得温热,继而滚烫。她缩着脖子躲避他的吻,喉间却不自觉地发出乳猫一样的细吟,带着欢愉与喜悦。   “这下醒了?”他笼在她的上方,眼里闪着光彩,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醒了我们就做点什么事。”说着又伏低身体,双手拢住她的上半身埋头逗弄。她咯咯地笑着,像条被掐住的鱼一样左右摆动。她动得厉害了,他便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不许动。”   她咬住他的手指,含糊糊地说听你的才有鬼。话音未落便被他另只手探进了腋下,那是她最怕的痒处,只要轻轻挠挠她就缩得和毛球一般。每一次只要她生气或是和他闹别扭,这男人就会别有居心地凑上来挠她一挠,仿佛弄得她哭笑不得后那事儿就可以揭过去了。事实上这一招虽然无耻了些,可确实是有效。她很是懊恼,因为听得老人家说夫妻俩中最不怕痒的一方就是当家的。她试过,单衍修这家伙的痒痒神经就像是坏掉了一样,不管是腋下还是脚底板,腰间肉还是腿根,他完全没感觉啊没感觉。   难道她就是被他克的命?!她郁闷地想着,冷不防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背,带来一阵过电般的颤栗。   “专心点,”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穿过峰峦起伏变得几不可闻,“不专心种的萝卜会长不大。”   她被他给囧到了,一时间竟想不出话来驳他,只得破口喃喃地骂了句“流氓”便再无声息。   慢慢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浓重,一声叠着一声堆垒起来似乎就要摇摇欲坠。她的手指没入他的发间,将他紧紧地锢住。对于她来说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悍然且强大的存在,他一直都主宰着他们的感官世界,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要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与主导权,或许这是出于他的性格使然,也可能是他的大男子主义的膨胀。但对于她来说,享受他所给予的极致感官体验虽然最后会疲累不堪,但整个过程却是酐畅淋漓地痛快。   人是贪欢享欲的动物,对于极致的享乐从来是追求的,沉沦便在所难免。只是当她纤细的手指从他的发间缓缓滑至他颈背交界处,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她眯起了眼睛,略带恶意地用指腹绕着那处缓缓地打着转,惹来他报复性地啃啮。   她受不住地哼哼,“别闹……”身体被他半托起梏在胸前,他的气息带上了焦灼与急迫,动作也带上了些许粗鲁。当她再次被扑倒在床上时,床单因为两个人陡然压下的重量而扬起了一层薄灰,她颇为不满地咕哝着说灰好大,要不先换个床单。他都懒得应她,手脚并用地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扒得七七八八滴,兵临城下,斗志昂扬,正欲攻城掠地好不快活。      但,老祖宗说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所有看似美好的事总是杯具在了最后那一刻。最后一刻啊,那抵死相交的最后一刻生生地被尖锐突兀的门铃声给打断了。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准备将进攻进行到底。女人却是像被捉了奸似地,一个鲤鱼打挺就这么从他身下滚了出来,慌里慌张地到处抓衣服。最可气地是一边抓还一边嚷着,“该死的又来查暂住人口了,赶紧地,把上次办的那证先拿出来糊弄他们一下?”   当她歪七扭八地穿好衣服,抬眼看到满脸阴黑的男人时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尴尬不已,“我……我这……这不是条件反射么……”   男人的嘴角无法控制地抽搐着,那表情恨不能是生吞了她。但看她那讪讪的模样生吞了又是舍不得的。所以他忍了一肚子的气,动作颇为火爆地穿好衣服乒乒乓乓地去开门。   怕他心情不爽会迁怒别人,她也跟了出来想看个究竟。她也挺好奇地,他们回来的第一天,会有谁来拜访呢?      巨大的水果篮和争吵声同时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我就说这个时候他们肯定到家了,看吧,门开了!”   “白痴,挑这个时候来。”   “这个时候怎么了?又不是吃饭睡觉的点。”   “不是你吃饭睡觉的点,却有可能是别人吃饭睡觉的点。”   多喜欢抬扛的姐弟啊,到哪儿都能吵得起来,这感情肯定是好得不得了。雅晓感叹之余也觉得井言最后那句话里好像特别加重了吃饭睡觉的音,听着就觉得暧昧丛生。   的确……还真被他说中了。   雅晓偷瞄了一眼脸色阴得滴水的单衍修,赶紧打了个哈哈把人迎了进来。她是很感激这一对姐弟的,姐姐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慷慨地为他们提供了住所,弟弟呢则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如果不是他们,她和单衍修也走不到这一步——她无法想象当时如果她真的听他的话离开去找静夜,他会被带到哪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她在厨房里削着水果向季风表达感激时,季风却完全不以为意,“咳,这有什么,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嘛。再说了,我也白吃了你好多顿饭,这是应该的。”   她笑了,“那明天我买多些东西去你家,做顿好吃地给你们,算是表达谢意了。”   季风摆摆手,口气颇为沉重地,“唉,改天吧。最近,最近我家有,有些不太平。”季风生性随和,对很多事总是秉承着得过且过的看法。这样的人说好听些是迷糊大咧咧,说不好听就是没大脑。但这样的活法,确是极少烦恼的。所以当季风口气一沉,说家里不太平时,她难免有些好奇,“你家怎么了?”   季风的脸微红,看向她的表情是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她是很想倾吐些什么的,可又好像有很多顾虑,嘴唇咬了又咬。苹果削了一个又一个,哈密瓜也都切成了细丁子,但直到最后季风吞吞吐吐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雅晓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得,等你想说了我随时都愿意听你倾诉。”   季风勉强地笑了笑,“咳,我不是不想说,就是……就是这事儿……啧……怎么,怎么说都,都有些丢人……我,我觉得我这个人虽然……虽然猥琐了些,但,但还不至于无耻。可,可最近我就和中邪似地,净做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左右看了看,那紧张惶恐的表情就仿佛墙上长了小耳朵在偷听似地,“雅晓,我,我怕是,我怕是撞邪了。再,再不然就是我家有脏东西!”   “怎么可能,哈哈,这种事怎么可能。”雅晓不是个无神论者,她也是挺怕那种神神怪怪东西的,但为了安抚季风,她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房子干净得很,就和水洗过一样。”   季风脸涨得通红,便秘似地憋了半才蹦出一句,“不,我觉得要不是房子里有脏东西,那肯定是我撞邪了。雅晓,你,你能不能抽个空陪我去庙里拜拜求个符或是请个开光的菩萨到家里镇个邪。这,这也太邪门了。”   雅晓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什么邪门的事儿?有多邪门!说说嘛!”   季风喉咙里像卡了块大骨头一样吞吞噎噎地,“就是,就是我我老觉得有东西在看我,像是吃饭啦看书啦还有做瑜珈的时候,都有这种感觉。还有啊,我最近总是有东西不见了,就是我的一些小零碎。家里就我和那个毛小子,那小子又不是搞G的,不可能是他拿的吧,对不?还,还有啊,还有就是最可怕的……我,我真的怀疑是我家里有脏东西……”季风的表情像是快哭出来了,“而且还是个很色的脏东西。”   “到底什么事??”看季风的表情,雅晓也紧张起来了。   季风咽了几次口水,眼睛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我,我没什么朋友,我就只敢和你说说。你可得帮帮我,明天和我一起去请个开光的菩萨回来镇邪,我,我真的支撑不住了。”   雅晓快被好奇心给挠死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季风的脸苦哈哈地,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雅晓狠狠地倒吸了口冷气,一双眼瞠得老大,声音都变了,“真的?!”   季风使劲地点点头。   雅晓看看她,再看看客厅里,依然是变调的声音,“真的?”   季风视死如归地点头,“真的,已经好几周了。”她双手叉到头发里扒了扒,又捋起袖子,拉低领子,“你看看我,我好久没睡好觉了,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再这么下去我会变光头,皮肤过敏溃烂,还会神经衰弱得神经病的。这也太邪门了,难道现在的脏东西都这么缺德,怎么和俗人一样喜欢欺负老姑娘?”   雅晓生生地被口水呛到了,她很想告诉季风她其实不是撞邪了,更不是家里有脏东西,她只不过是在睡梦中被居心不良的人以很纯洁的方式给染指了。而此时,那个居心不良的人灼灼的目光正从客厅投射过来,针一样地扎在她的背上,带着警告与威吓。   这也是姐弟?   雅晓按捺住跃动的八卦之心,居心叵测地安抚着季风,说明天一定陪她去求佛求符请开光的菩萨来镇宅。季风感动得内牛满面,可劲地握着她的小爪子久久不撒手。单衍修站在边上,脸乌黑得堪比烧焦锅底。   “走啦,拖拉拉的干嘛。”井言站在门口吼道,“我肚子好饿。”   “吼啥吼,饿死鬼投胎啊你!”刚才还一脸柔弱害怕的季风此时却是极凶地,“饿了自己找饭吃,我又不是你家饭桶!”   雅晓忍住笑,捏了捏季风,“好了,你且再忍一个晚上,我们明天早点起来去庙里,嗯。”   季风的眼睛是哗哗地,声音也柔成了一滩水,“好,我明天一定早早来,你,你要等我。”   雅晓实在是于心不忍,挣扎着半明半暗地点拔着,“季风,你……那个,其实呢,我觉得你家是没脏东西的。你看你那弟弟,看起来阳气足火气旺,看样子就是个……精纯的童……男。这种,这种的放在家里已经……很……镇宅……了。”她说得这么明显,季风应该会有所怀疑了吧。   “不可能!”季风摇得脑袋都快掉了,“就那瘦巴巴的小子还镇宅?镇它个哈密瓜哦!他就是一只大饭桶,天天除了找饭吃啥也不会干。咳……我都怀疑那脏东西就是他带来的,就是这小子来了以后才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我也不能赶他出去,赶不走撒。”   雅晓再不忍心听下去了,季风就算是个白痴,人也是个善良的白痴。她不能不厚道地助纣为虐,“季风啊,其实就是你D——”   “走了。”井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季风身后,声音阴恻恻地,“我要饿死了第一个来找你。”他话是在季风耳边说的,眼睛却是直直地瞪着雅晓。   单衍修也踱了过来,淡淡地笑,“也是,时间不早了。”   季风一步三回头地被井言拉走了,雅晓于心不忍地送了又送,直到身后的男人冷哼声传来,她才回过头,“阿衍,你也知道吧。”   男人撇过头,“我知道什么?”   “井言啊,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他和季风不是亲姐弟吧。”   “不清楚。”他睨着她,“你倒是很关心他嘛。”   她无力状,“不是关心井言,我是担心季风。”她压低声音,“季风说她遇上怪事了。”   “总觉得身边有邪风,背后有妖眼,东西常常不见了,晚上还做恶梦。”他凉凉地说道。   “除了最后一个,前面全中。”她塌下肩膀,这男人耳朵长心思鬼,八成是全猜到了,“不是做恶梦,是做X梦。”   “所以?”   “所以明天我陪她去庙里拜拜求神,再请菩萨回来。”她个人觉得就算是请十八罗汉回来也是没用的。正处到青春期的少年呐,那蓬勃的生机啊随便什么神化那都是挡不住的。   “你觉得那样有用吗?”他似笑非笑地,眼里净是促狭。   “我觉得她可能出于心理作用,不再会做奇怪的梦,不过……草莓还是照长不误吧。”红粉粉,胖嘟嘟的大草莓啊,也只有快绝种的老姑娘才觉得那是被虫子咬了吧。   “白痴。”   “别这么说人家。”雅晓皱眉,见他脸色很差,突然想起他们被打断的事,“你还好吧?人,没事儿吧。”   他总算是正眼看她了,但口气还是很差,   “人没事,只是萝卜着凉了,有点脱水。”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 现在是隔日一更。 所幸剩下的内容也不多了。 圣诞快到了,先祝大家快乐~ 震精地金主: 真的吗?真的吗?一睡就做X梦,一醒来就满身草莓?! 衍哥,你的责任就是带着萝卜来这章打个酱油…… 66、一只海龟 “我上班去了,豆浆和包子在电锅里,起来热一下吃了。”雅晓掖下被子的一角,对尚处于半昏睡状态的男人说道,“中午我没回来,你自己弄点什么吃,不要饿肚子咯。” 男人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眼睛还是闭着,手却探出来勾住她的脖子往下拉。暖烘烘的身体靠了过来,带着狎昵和轻亵的逗弄。她被他撩得咯咯笑,却也不忘看时间,“别闹,我要迟到了。”她现在在一家网络公司当客服代表,朝九晚五的工作很规律,相应的考勤制度也很严格。昨天,前天,大前天,她已经连续三天被他拖累得迟到,全勤是不指望了,但今天要再迟到就得罚款,她可吃不起这亏。 眼见那男人还没松口的打算,她狠狠心,手探进被子里狠狠地掐了一把。他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招,猝不及防下被她掐个正着,嗷地一声。她趁机脱身,抓了手袋就往外跑。迟五分钟是五十块,迟十分钟就扣一天的薪水,想想白花花的钞票长翅膀飞的样子,心肝都会疼裂。 世道艰难,揾食不易啊。 他们俩现在住的房子算是豪宅,每个月的物管及水电开支惊人。以前这些费用是单衍修来支付的,连带着还养着她。从小城回来后他据说是和前上司又谈不拢了,索性就直接失业。失业了就没有收入,那这些费用自然是没办法支付了。所幸她及时找到一份工作,底薪加抽成省省花也过得去。 风水轮流转,现在真正地是她在养着他了。感觉么……也还不错。只是有时她看到他独处时安静得像是一副剪影,有些孤寂的样子。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想撞墙,恨不能剁了自个儿的手指。不争气啊,两千万就这么戳没了。要有这笔钱,他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雅晓咬着笔头,有些失神地望着电脑屏幕上的字发呆。得找个什么事给他做做,要不然一个大男人在家里窝着像什么,吃软饭的小白脸?养小白脸倒也没什么,只是考虑到他先前的生活与现在的落差太大,万一适应不当,心理变态就近在眼前了。 她想了想,抬手给好友团子拔了个电话。团子在那一头大呼小叫地,说着哪有让女人赚钱养家的道理,应该让男人出去工作才是。她哼哼地应着,心想着放那只妖孽出去工作,聘他的老板得有几多条命给折腾?但,归根结底来说她还是舍不得让他给人打工的,倒不如弄个小生意做做,开个夫妻店什么的。团子在电话那头哈哈地笑着,故意把电视声音开大,“喏,刚好有个好日子小吃车的加盟广告,你听听……要不就整这个吧,这年头搞吃的喝的最赚钱了。” 电视那头的音乐听得她一头黑线,想着自己炸着鸡翅膀妖孽烤着羊肉串的样子,真是雷帝个妈妈哟。 中午同事招呼她一起去十六楼吃饭,其实公司有为员工订工作餐,外卖的盒饭,内容单调卖相也不好。员工们嘴馋了或是想打牙祭时就会去十六楼的餐厅合伙叫上一桌,AA制,吃得好,也实惠。 但,再实惠也是要自己出钱。 她按了按扁扁的钱包,刚要拒绝同事就上前来拉她,“去啦,今天是外联的小苏总请客呢。” 小苏总是公司的副总经理,总经理的弟弟,海归精英。不谈人情只谈效率,喜欢不按理出牌,对于工作的要求近乎严苛。她不喜欢他,纯粹是因为她不喜欢此人的做事风格,在她看来这只海龟做事的风格简直是太龟毛了,简直吹毛求疵到变态。 同事看得出她踌躇,索性就拖着她走,“咳,可是什么,你不就是上次顶了他几句嘴么,这么久了人家八成都忘了。反正今天就是外联请客服的,咱就蹭顿好吃的呗,走啦。” 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过虎背熊腰的同事,就这么被拖走了。 老祖宗说过,吃人家的嘴软,有道理。 老祖宗也说过,是福不是祸,是祸是躲不过。 于是,这么综合起来看,很多事它就是吃出来的祸。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天的纯粹就是一场鸿门宴,所有人都可劲把她往海龟身边拱,可劲儿地起哄着。不管男女脸上都赤果果地写着八卦,只差没有两眼放绿光直吼吼地嚷着小杨你从了我们小苏总吧,肥水可不能流了外人田哇BLABLABLA…… 她怎么就看不出来这只海龟对她有意思呢?在工作上找她的碴,无事生非地刁难她也算是有好感?再说了,就算这只海龟真对她有好感,也不用劳师动众地发动这么多人来组这个局引她入套吧。这么一哄而上的,难道是想搞个即成事实让她不得不点头答应?这种做法未免简单粗暴,也太令人反感了。早知道会有这种麻烦,她在应聘表上就该写成已婚的。反正都拿证了……虽然是假的,但那也是证嘛。 雅晓越想越是不舒服,连带着脸色也不好了。而这个时候边上的海龟颇为殷勤地挟了块椰汁糕到她碗里,柔声道,“试试这个,养颜美容的。” 她僵着脸,看着那双筷子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碗,心里暗咒着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你丫的乱挟个毛线哇,为哈密不用公筷?口水还沾在筷子上就乱挟东西给别人,有没有甲乙丙肝哇,敢这么随随便便的! 她心里不痛快极了,但却不能当场翻脸。大家成年人了,即使再不喜欢也不能当众给人难堪,何况自己还是拿人薪水的。不喜欢的话私下再说,当众却只能是虚与委蛇了。 只是……那椰子糕她是决计不吃的。她作势挟起那块椰子糕,正欲一个‘不小心’地将它丢到地上,冷不防眼角一瞄,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闯了进来。 那不是…… 对方想是早就看到她了,笑容温煦地走近,“嗨,好久不见了。” 她借势站了起来,“是好久没见了,怎么你在这里?团子呢?” “在家里休息,这两天有些感冒了,就没让她去上班。”华贤的声调沉稳,但眉宇间却是有了一丝宠溺的神态。 雅晓想起了上午听到的好日子小吃车,不由有些没好气,“我看她病了还是精神很好,闹腾吧。” “嗯,和我发脾气呢。” “没事啦,团子那家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摇摇头,“哄哄就行了。” “嗯,是得哄哄,”华贤看着她尚挟在筷子上的椰子糕,意味深长,“不管对错,只要生气了就得去哄。” 她尚未觉察到危险临近,点头如捣蒜,“是啊,当然,应该的。” 华贤的笑容添上了些许奸猾的味道,略略一错身便贴着她走过,耳畔传来极低的声音,“想想怎么哄吧。” 雅晓开始被他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当她看到先前被华贤挡住无法看到的人时,无措变成了错愕。 故意的,故意的,团子家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单衍修会在这里?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家看电视或是健身才对啊?怎么会突然和华贤一起出现在这里? 她脑子乱成了一团,傻子似地矗得直直的。更可笑的是一手还举着筷子,筷子上还叉着椰汁糕,椰汁糕上还沾着别人的口水…… “阿——” “借过。” “嗄?” “借过。” 他冷冰冰的口气和没什么表情的脸让她更加困惑了,就算是生气吧,也没必要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来看她吧。 “阿——” “你挡我道了。” ==凸 “我……挡你道了!”她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已经变形得不成样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让开。” =皿= 这死男人是想她今晚在饭里下百草枯药死他么?居然敢用这么凶的口气和她说话。 她尚未驳他,身后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出来英雄救美了,“这位先生,那里还有很大的位置可以供你通过的,何必非要走这边。” “我喜欢走这边,你管得着?” 英雄也是有眼力的人,看得出来对方气势不凡。但男人嘛,对于面子这种东西总是看得重,特别是在心仪的女人面前,更是不能气弱,“先生,做人要讲道理。” “嗯?” 这一声怪腔怪调的‘嗯’让雅晓的头皮直发麻,她很清楚他的脾气,知道他是动怒了。这个时候的单衍修已经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非得做些什么让他分神的事。否则他就算是气消了,那仇也是记着的。眼看着那只不明所以的海龟已经挪到他的攻击范围内,还不知死活地和他对视着。她心里火急火燎地,如果他在这里发作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她果断地侧过身,殷勤地说道,“不好意思,挡您道了,请过请过。”脸上的笑容堪称狗腿,连请的手势都摆出来了。 “小雅,这不是你的错,分明是他不讲道理。”海龟愤愤不平地,手借势攀上她的肩膀,“不怪你的。” 痛啊! 雅晓只差没抱头鼠窜,妖孽的眼刀戳得她好痛!这还不算,待他与她错身而过之时,她的肩膀被他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被撞得倒退几步,手里的筷子终于和椰汁糕一起掉到了地上。男人瞧也不瞧地举足落下,叭叽一声就把椰汁糕踩得稀烂,浆糊一样地糊趴在地上。 好……好狠………… 他仿佛消了些气,这才有了些礼貌,丢下一声冷冰冰的不好意思,迳直走了。 她瞪着他薄情寡义的背影气得七窍生烟。 这男人是干嘛?吃干醋吗? 吃醋也吃得这么没水准,太幼稚了! 作者有话要说:隔了两天,大家久等了。 金主还不知道两千万的事,妖孽说了,他只说一次的…… 吓傻的金主: 为虾米,为虾米那男人会突然出现? 动怒的衍哥: 切,海龟算虾米!就算是海狗哥也不放在眼里! 67、户内对讲 下班的时候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她没带雨具,原本说好和同事拼车回家,结果在等待的时候有心人士的车子已经悄然滑近。 同事一边有意无意地说走运沾了她的光,一边笑得暧昧丛生。她也懒得去辩解,有些事越描就越黑,和旁人争论倒不如直接和当事人说开了。同事先她下手,车子里便只剩她与海龟。对方问她住哪儿,她报了地址后驾驶座上的人扭过头来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声音里带上了丝意外,“你住那里啊。” 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是啊,准备好的婚房。对方愣了愣,旋即脸上浮起一丝尴尬,“婚房啊,挺不错的。”她笑了笑,不置可否。话是说白了,面子也给人留了,这样的结果再和谐不过了。 海龟毕竟是海龟,风度好、涵养好,送她到目的地后还很体贴地下车替她打伞。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对方那个客气的,仿佛她推拒了就是把人的脸扒下来扔地上踩。 同事情谊领了,爱情神马滴……一边儿去吧,姐是有家室的人了。 她刷卡进了电梯,满心盘算着都是回去管妖孽兴师问罪。在电梯门尚未打开前,她还在YY着是让那男人拖地洗碗呢还是罚跪CPU,想入非非之际忍不住邪笑连连。但在电梯门打开后,当她看到抄着手站着的男人时,那点YY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掐死了——看他这架势,反而是要问她的罪。 “回来了。” 她哼了一声,“回来了。”心里还有气,气他中午冷冰冰的态度。她想自己或许是希望他能够就这么直截了当地上前来揽住她,然后大大方方地说明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这举动可能看来有些幼稚,但现在连就小学生都知道喜欢了就要大声说,哪像他这样别扭的。退一步说,就算他今天的表现是生气、吃醋,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不错嘛,有人送你回来。”他黑眸里雾气笼聚,“同事。” 她气更盛了,“是啊,就是中午的那个。” “椰子糕。” ……果然是全看到了,怎么就没醋死你捏? “嗯,就是那椰子糕。”她笑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地补充道,“副总经理,海归,蛮好的一个人。”说着就甩开手袋准备去换衣服,冷不防腰间一紧,人就被往后一拖。 双脚蓦地悬空,整个身体就这么地被他抱住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她尚来不及惊叫出声来,人便被他摆到了门边的矮柜上。臂部被震得生疼,她吃痛得嗷叫了一声,脑子还是混沌的,可耳边却响起短促且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一惊,还来不及消化他那一连串的动作,只觉得身下一凉—— 大事不妙! 她脑袋嗡嗡还作响之际便被他用力的一个冲撞给顶到墙壁上,整个背一下子就麻了。 这混蛋,他居然敢在这里……真不要脸! 他的进攻猛烈而突兀,迅速得令人猝不及防。她的身体被拉伸到了极致,背部在消化完那次冲击所带来的麻痹感后慢慢地弓起,宛如满涨的帆。细白的脖子也随之仰起,紧接着便痛苦地震颤起来。 “……痛啊”,她是真的疼,他以前也有冲动行事过,但从来不会这么不顾轻重。她想推开他,但论力气她是远比不上他的。更何况现在这情况,肉都叼在嘴里了,哪怕她撒开巴掌给他七八十个耳光他也是绝不会松口的。 其实两个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完好的,只是凌乱着。被扯开的领口、撩高的裙摆,还有被撕扯开来的丝袜都透出轻亵味道。他一只手隔在墙与她的背之间,做为缓冲。另一只手则将她的双手扼制住,紧紧地夹在两人中间,说不出的亲昵。 他定着不动,一双眼锁着她,胸膛起伏不定,声音却很轻,“椰子糕好吃吗?”!!! 这个时候他还敢提椰子糕?! “单衍修,你可真幼稚。”她真是要被气傻了,“中午闹了一出还不够,你还想——嗷……别动,啊——” “哪里别动?” “……”这下流胚子,“哪里都不准动。”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生命在于运动。”(无赖MO:生命在于运动是多给力的名言啊,不管是励志还是鼓劲,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甚至是在这种场合都能用上,实在是太有内涵了。) 他抓住她被震惊得瞠目结舌的当口,唇就这么贴了上来,手也从她背部移到了脑后死死摁住。她挣扎了几下,牙齿磕碰间咬破了舌头,甜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他像是嗅到血腥气的鲨鱼一样,兴奋非常,嵌在她身体里的那部分越发生龙活虎起来。 她退也退不得,迎合又实在不甘愿,只能发了狠地推他。可每当她用力推开他的时候,他却更用力地顶撞进来。他的力道那么大,身下的矮柜和她的背部连续地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了啪啪的声响。 身体是火热的,可墙壁却很冰凉,虽然隔着衣物却还是能感觉到强烈的温度反差。她有些吃受不住,眼睛开始慢慢湿润,连视线也模糊起来,他在她眼中渐渐变成了模糊的一团。 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身下的矮柜开始发出吱吱的木头间隙摩擦的声响。这种声音颇为刺耳,在这个时候听着格外让人脸红。她下意识地攀上他的脖颈,手指纠缠着他的头发。如同溺水的人习惯性地要找寻一个支撑的飘浮物一样,只觉得这样会让自己安心些。 他轻轻地咬啮着她嫩乎乎的耳贝,手滑到她的腰侧,轻车熟路地拔开衣物钻了进去。她是怕痒的,而腰侧是她最大的软肋。平常的时候只要稍稍碰碰她就笑得死去活来,那是为了逗趣,而现在他那缓慢而又略带着侵占意味的抚触则是为了情趣使然。她被他撩得颤抖起来,直觉得想拍开他的手,但未曾想到手才伸过去便被他紧紧地握住。 “想试试和我一起吗?”他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附骨入髓一般。掌心扣在她的手背上,半强迫着让她抚触自己。她如同烈火焚身,忍不住骂他下流。他也不恼,反而得意地强调,“只对你下流。” 气结不? 她正欲破口大骂之际一旁的户内对讲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对讲机就在她头顶上方,触手可及。 他贴着她的耳轻声盅惑,“接听啊。” 要死了,这种情况下怎么接听? 她翻了个白眼,坚决不从。他眼角一抬,伸手拿下话筒,表情邪恶地贴到她耳边。她料不到他的大胆,气急地用唇语骂他。他笑得温和,可连贯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像是要逼着她叫出那惨烈的一声才满足。 矮柜表面已经被两个人的体现温蒸出了一层极薄的水雾,肌肤相触间水雾连成了水渍。湿润的皮肤在上面不自主地滑蹭着,让她的身体变相地迎合着他,同时也导致她在他野蛮的撞击下差点没滑下矮柜。好在她心理素质也够强悍,在身体不自主地滑动时就反应奇快地抓住矮柜的边缘固定住自己,咬着唇愣是没发出羞耻的叫声。要知道,这话筒就在她嘴边,话筒的那头只可能是与他们熟稔的楼下邻居。 她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抓着矮柜边沿的手指尖亦泛起了白迹,听着话筒那头的人吱吱喳喳的说着话,只能草草敷衍地应着,“……唔,好的。……是在那间店买的没错。……得煮一个小时后再泡……泡上一个晚上左右……呃,什么?我没事……就是,嗯?椰子—啊——————” 她的手再拿不住话筒,咣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双腿骤然间绷紧,腿弯弓起顶住他的肋侧,可脚尖却绷得笔直。尖叫声随之拔地而起,和她体内堆积起的快意一齐炸裂开来,意识在瞬间被炸得粉碎。 待到神智回归的时候,她耳边回荡着除了他不规则的喘气声外,掉在地上的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更是响亮刺耳, “喂,喂,小雅……喂喂?听得到吗?……听到请回答啊!那个椰子是要对半切开挖肉吃,还是戳个洞插个管就直接喝椰汁?…………” 她这时连动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更遑论去拣话筒接着讲话。所幸话筒那头是季风这宅女,刚才那一声估计对方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日后要问起来她倒是可以以看到蟑螂做借口糊弄过去。 幸好啊,幸好是这未经人事的宅女…… “……喂,小雅……小雅?……说话啊,你还在吗?”话筒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季风的叫声,从轻柔到焦急,紧接着是, “——你嚷什么嚷!白痴,人家在‘干活’呢,还有时间理你这笨蛋!” 完,这是个明白人…… TAT 不活了! 脸丢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 唔,不说哈密了。 今天是金主归国的日子,谨以此来欢迎金主回归天朝。 哦哦~ 这文也是到了完结的时候了~~~~~~~~ 恨不能哭死的金主: 完蛋了,脸丢大了…… 吃饱喝足心情好到爆的衍哥: 啦啦啦~~~~~~~~~ 68、金主出逃 周末,是上班族最喜欢的日子。不必听着闹铃起来,匆忙地吃早饭,赶公车地铁,更不用面对繁杂的工作看老板的脸色。所以,对于因工作繁忙而渴觉困睡人来说,在周末清早就来按门铃扰眠的人——哪怕是天使,他也该被打断翅膀。但,来人如果是恶魔呢?是要打折他的恶魔角还是拔了他的倒三角尾巴? 一脸困倦的团子此时盯着门外的人看了几秒,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正握着门把的手,考虑着要不要把门甩上。 对方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冷冷地,“你敢。” 团子下意识地缩缩肩膀,对于这个人她还是怕的,就算面前这人已经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给收了,但这不代表着此人的危险性有所降低。 “找,找我家夹子吗?他去买早点了。” 单衍修往她身后看了看,“晓晓,她有没有来这里?” “晓晓?牙儿么,”团子莫名奇妙地,“大清早的她怎么会在这里?” 单衍修拧起眉,正欲扭身就走,冷不丁被那个小不点给拖住了。 “牙儿失踪了?找不到了吗?几天了?你们吵架了?还是你劈腿被她发现了?混蛋,你是不是打她了?” 单衍修挺佩服自己没一手刀把这只聒噪的团子给砍翻,或许是这阵子修身养性所以脾气和耐性都见长,“我没打她,我也没劈腿,我们更没有吵架。” 团子觉得对方态度尚可,于是口气就软了许多,“她没来我这里,也没给我电话。……牙儿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要么是有什么急事,要么……就是心里不痛快。”她古古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她要有什么事,就喜欢一个人呆着。” 单衍修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鲜见地不自在,声音也比先前小了些,却还是固执地强调着,“我们没吵架。” “谁知道呢?”团子翻了个白眼,“反正总是你让她受委屈了,她才会走的。牙儿从来不会随便发脾气的,除非是你惹她惹过头了。” 他坚持否认,“我没有。” “好嘴硬的沙地猪。”团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先进来吧,我去打几个电话,看看她有没有跑到别的朋友家去了。”虽然这种几率很低,但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几通电话打下来,结果是颗粒无收。失望明白地写在他的脸上,当下就站起来要走,团子拦住他说你这样没头没脑去找是没用的,倒不如想想她有可能有哪儿? 她能去哪儿? 在这个城市里她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她的故居是他第一个去翻找的地方,空荡荡的没有人。再来是她的公司,周末只有前台一个值班的,办公室也是空的。他再想不出她能去的地方了,她的生活总是固定在那么几处,绝大多数的时候她总是安静地呆在他的身边,两个人朝夕相处着。而现在她不见了,他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准确地定位她的位置,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离开。 他可以肯定她不是遇险了,也不是被什么人带走。她的离开是有计划的,衣服少了几件,皮夹也不在了。这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发生意外,她是有预谋的。 越想越是胸闷难当。 就在他心烦意乱地当口,华贤回来了。只见他一手提着保温瓶一手拎着一串刚炸好的油饼,很居家男人的模样。看到他还笑眯眯地把油饼提了提,说一起早餐罢。这家炸的特别好吃,趁热试试。 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把华贤的脸扁成一张油饼,“不必,我赶时间。”他与华贤原本并没有什么交情,仅有几次的来往也不过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单衍修很清楚自己与对方不管是在脾气在还是在性格上都相差甚远,现在不过是因为两家的女主人私交甚笃,所以来往比以前密切了许,但两个男人的关系也只是止于泛泛。 华贤听着他生硬的拒绝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着,“放松点,我想她只是有些想不通,不妨给她点时间。你呢,也好好想想。” 单衍修黑如墨玉的眼眸眯了起来,他素来是个气场强大的人,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这时候他看起来不仅有敌意还有一定地攻击性。他盯着华贤看了半晌,慢慢说道,“你想说什么?” 华贤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单衍修的目光也随之移到他身后。只见团子此时正紧紧地依在门边,一双圆眼睛瞪得老大,很关切地看向他们。那紧张的表情,仿佛华贤一有什么事,她就立即扑上来。 他不禁有一丝恍神,他曾经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那样的关切,那样的紧张,都是因为在担心着他。他还记得她举着烟灰缸砸向他时的悍然,也记得她在贝理的挟持下哭喊得声嘶力竭近乎崩溃的样子。 他不明白,他们共同经历了这许多的事,到了这一步已算是尘埃落定,但为何她要不告而别? 有的女人是狮子,她强悍、攻击性十足,除非也是狮子般的男人,否则是无法征服她的。有的女人则是兔子,柔顺又乖巧,习惯把自己蜷成一团棉花安静地呆着。偶尔也有调皮的时候,但只需要些许的抚慰就能收服。 单衍修回想着华贤对他说的话,对方的脸上清楚地写着嘲讽,不带恶意的。 我家的就是兔子,华贤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笑意,白白小小,耳朵又长,喜欢东打听西打听,叽叽喳喳地吵,但是总也听不烦。而你家的呢,却是只小狸猫,看那样子挺狡猾,实际上却有些傻乎乎,属于那种认准了哪怕撞墙也不回头的型。对付这样的,不能强硬,得哄。 单衍修心里很是不快,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和她一起看的DVD,里面有句台词是这样的:你不要和我比,我最受不了别人和我比了。说着话的当口还从背后抽起一把大砍刀来,寒光闪闪。他此时感同身受,觉得自己也有些受不了对方貌似分析问题实则变相秀恩爱的做法,着实想砍人。 不过必须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前几天自己举动是冲动而鲁莽的,相较于他以前的行事确实是失态,甚至可以说是失控。他承认自己那天醋意大发,在看着那个目的不良的男人以那么亲昵的姿态和她坐到一起,还相聊甚欢,她甚至还挟起了对方递送来的食物。或许是出于礼貌,或许她是真的喜欢吃那种白白软软的糕点,可那时那刻他却是动怒了。 那天的激烈的**过后,她大骂他不是个东西,说她以后没脸见人了。他不以为意,说就算是被楼下那对姐弟听了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对姐弟自己都不干不净的,还管他们这么多闲事。她听罢非常激动地扑上来又撕又咬,骂他不知廉耻,OOXX被人听到了还这么得意。他当时吃饱喝足心情正好,就听她这么嗷嗷地吵了一个晚上,从抗议到后面委屈的抽噎,最后她是累极了才睡去。他认为她是在气头上,只要发泄过了就好。而现在想想,或许她从未咽下那口气,就这么闷在心里,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用对付狮子的手段对付一只外强中干的狸猫,这确实是他的失误。但这也怪不得他,在他数十年的人生经历里,曾经共事或是朝夕相处的女人屈指可数。就这么几个女人,还全都是狮子性格的。他习惯了征服与掠夺,从不愿意去刻意解释些什么。在他的认知当中,行动胜于一切。他太过于自信与强势,从而忽略了她的感受,这确实是他的错。 但,错归错,她不告而别却更不对。 他最后锁定的寻找地点是他们之前呆过的那个小小城市,驱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了数小时,终于是赶在太阳西沉前赶到。 待银灰色的跑车挟着尘土停在了那个老式小区门前时,他一眼就看到她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和一群人聊得开心,手里居然还举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她笑得欢快,清脆响亮的声音就像冰块一样硌进他心里,冻得他嘴唇哆嗦,堵得他喉咙发痒,气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简直是七窍都在冒烟了,之前开车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她。想着她会如何地生气,他该怎么哄,怎么检讨自己。一路上想得他是头大如斗,光是试着说那些肉麻兮兮的哄人的话就够他受的,半路上都停车吐了好几次。 他想着看到她时,她肯定是精神不好,说不准眼睛还哭肿得和桃子似的。哪料得到她现在是这付模样,简直可算龙精虎猛么。 真是好样的!他想着,他担心了一个晚上,又眼巴巴地找了一个早上,再和疯子似地飙车了一个下午,罚单也不知道吃了几张。她倒是好,没事人一样地在这里和人说笑、聊天,还敢啃玉米棒子。要知道他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了,一直饿到现在。 眼瞅着她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啃完那根玉米棒子,紧接着又从包里翻出一根玉米棒子咬在嘴里。他在车子里再也坐不住了,呼一下拉开车门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雅晓知道他是迟早会找来这里的,只是她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凶巴巴地。她知道自己不告而别是不对的,但是她总是咽不下那口气。这男人做事总是凭着自己喜好来,一点也不顾虑到她的心情。说不好听就是自私自我兼霸道,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说好听些么……也没什么好听的字眼可以形容。 她就这么看着他满面愠色地走了过来,也不动,就这么坐着。她打算好了,他要是敢在这里和她闹起来,她绝不会轻易罢休。 单衍修走得越近就越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从容。而周围人群的议论声却是从小变大,嗡嗡地连成了一片——八卦群众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狗血淋漓的场面。 单衍修最后在她面前站定,低下头,目光就这么直直落到了她的眼里。他的目光里有些许的责备,但更多的是放松和释然。 她半仰起头看他,眼里毫无畏惧。她的唇抿出一道倔强的线条,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还是有些紧张。 两个人的对峙持续了将近两分钟。在这期间,周围嗡嗡的议论声依然不绝于耳。版本从老公发达后抛妻现在后悔着追来再续前缘到冷酷债主逼债不成掳人抵款,数千年以来,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一直插着翅膀,从来都是无边无际地飞翔着。 她一直仰着脖子,终于是觉得累了。于是身子往后顿了顿,问道,“你来干嘛?”她的语气是生硬的,但其中更多的不是诘问,而是赌气。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她,她直觉得他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的二大妈倒是不记仇的,刚想说句劝和的话便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差点没从自家的小马扎上滚下来。 只见男人在她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到了最后竟然是半跪着的。就连她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口齿不清, “你,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的双手拖着她,头微仰起就这么直直对上她的眼。他的表情柔和且诚恳,连口气都柔软得不像话, “晓晓,别生气了。跟我回家,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 这文接近了尾声,却又恰逢到年底,MOMO最忙的时候。今天MOMO外派到别的部门支援,会非常地忙碌,但在这个月内这本文是要结局的。 这里,妖孽是得检讨一下自己了。不过,也得理解一下他的成长环境,和正常人比起来是有点变态。么~现在得放软态度,不然金主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金主离家这种做法也不太好,至少得留个信儿嘛。不过,留了信儿,也不算是离家出走了~~~ 番外神马的,再过一阵子。 祝大家圣诞快乐~ PS,金主,归国快乐~ 惊慌,失措,意外又感觉到有些脸红的金主…… 呃,呃,你,你要干神马啊…… 气呼呼来,但最后蛋腚住的衍哥: 要蛋腚,不然人又跑了。先骗回家,等回了家,哼哼哼哼………… 69 拿号排队 “所以呢?你就这么跟他回来了?”团子叉着腰,难得的一脸凶相,白尖尖的手指戳在她脑袋上,近乎咆哮,“没出息啊,牙儿,你越来越没出息了哇。” 雅晓抱着多啦A梦,下巴戳在它的圆脑袋上,长吁短叹。团子说得没错,她真的是很没出息。那天下班后坐上长途汽车连夜到了他们原先居住的那个小房子里,离开的时间不长,里面的东西都还是原样保持着。他们一起买的锅碗瓢盆都还在,过年时贴上的春联也是颜色鲜明,墙上是她别上的中国结,窗户玻璃上还粘着他贴上去的红色窗花。她记得那时买的仓促,到贴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没有浆糊,她便用地瓜粉熬成稠浆,晾凉了放一边备用。没料到他洗好澡出来看到,问也没问就喝掉了。她忙完看只看到一只空碗 ,他还在边上意犹未尽地咂着嘴问还有没有。她囧坏了,接着坏心眼起,嗷呜一声地叫出来说,你个饿死鬼啊,你怎么把我熬的浆糊喝掉了哇!当时他的脸就绿了,那表情像是想吐又碍着形象不敢吐,总之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她现在想想也是会噗噗地笑出来。 团子恨铁不成钢地踢了她一脚,“还笑,你都被吃死死的了还笑!” 雅晓双手揣进多啦A梦的百宝袋里,“团子,他找到我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是在生气,那脸色就不对。我那时都已经做好和他大吵一场或是大打出手的准备了,虽然知道他多半不会和我吵。就算是打起来,挨揍的也不会是我。我不过是要找个借口,趁机出出火。可是没到他却……”她把脸扑进多啦A梦的后脑勺,把脸蹭得红乎乎地,“就那一下子,震得我都傻掉了……” 当时她坐在树下,看着他就这么走近。一身的风尘仆仆,眉宇间沉淀着疲累,脸上的表情冷然中藏着恼怒。她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找来,还逮了个正着。但很快她便淡定下来,找到了又怎么样?也不过是质问她几句,脾气上来了再吼她几句,最坏的打算就是这男人不要脸皮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拖走。但他越走越近,脸上的神色却也变了几变。从愤怒到担忧,再从担忧到释然,最后只是平静。接着他便在她面前慢慢地曲膝,直到他必须仰望她为止。她被他这意外的举动吓得差点爆了血管,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跳不已。 相较于雅晓回忆时的甜蜜,团子却是怒不可遏,“这有什么好震精的?吓!要我就抽了巴掌再踹一脚到他脸上去,都那份上了丫居然只叫你跟他回去,竟然不趁机求婚!真是太没眼力,太不给力了!” 她噗噗得笑出来,“你也这么想哇!当时看他那姿势我以为他就是要求婚的,结果他只是让我跟他回家。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团子呐,他要是管我求婚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他。” “什么怎么应?你个没出息的,亏你以前说我软塌塌没骨气,你比我更差。”团子激动地跳了起来,双手挥舞着,“还记得这家伙当时怎么虐你的?告诉他,想结婚就得先被你虐虐!当初他怎么虐你的你就给我怎么虐回来!把他按倒,扒光!” “……那是虐我自己吧。” “我还没说完呢,”团子气呼呼地叉腰站起,“你得先把他用皮带捆起来,然后再扒光!” “…………团子,不要说了。” “不要打断我!”团子双手叉腰,王霸之气尽显,“扒光以后就上皮鞭、滴蜡烛。” “……”雅晓再不敢看那颗激动得快炸开的团子,“快别说了…………” “干嘛不说!” “说,继续说,上完皮鞭和蜡烛,还有什么方便她操作的工具可以用在我身上。 “……” “……” 从团子的住处出来后她一直走得很快,刻意与他保持着些许的距离。待到了车边时,她略一踌躇便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单衍修看了她一眼,仅是一哂,便坐到了驾驶位。 雅晓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开口说道,“你以后能不那样吗?你把她吓坏了。”她走的时候看到团子蜷在华贤身后,依然是籁簌发抖。 “开个玩笑。” 她抚额,“玩笑?就你端着那表情,那也是开玩笑?”他不应她,似乎只打算开始专心开车。她亦沉默了下来,但隔了十来分钟后他突然开口问道, “你很想结婚吗?” 简直就是个白痴!哪有人突然这么问的? 她闭起了眼,索性就装死不回答了。偏偏他还不死心,“别装睡,回答我的问题。”她一声不吭,继续装死。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扭过头,“晓晓,说话。” 她撩起眼皮砸给了他一个白眼,“什么叫我很想结婚?我又不是剩女我着什么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想结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着急着结婚?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就凭我这个样子——我会嫁不出去?我会着急结婚?没大脑啊你!”说到后面就是用吼的,脸都涨红了。 “我没说你嫁不出去。”他辩解道,“我不过是听到你说——” “你太无耻了,你居然偷听我说话!”她愤怒了,“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很想结婚了?我什么时候说我很想结婚了?”她咄咄逼人,“你敢说我嫁不出去?!”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 “混蛋!你就是那个意思!”她气急败坏,“你说我急着结婚,还不是讽刺我嫁不出去!”她恨得连手甩了两个抱枕出去,正面砸在他脸上。 “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很想结婚。”单衍修挡住了她的攻击,口气里有丝无可奈何,“是你自己乱想。” “总之你就是那个意思!”她吼道,“很想结婚就是急着结婚,急着结婚多半是因为嫁不出去,你还敢说你不是讽刺我!” “我……”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嫁不出去,我也不急着结婚”他之前说的话就好似她恨嫁,巴不得马上就结婚,马上就……和他结婚。这种想法要是落实了,那岂不是她间接管他求婚?不,绝对不能让他有这种认知。“我,我才不想结婚呐!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想结婚了,”他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得格外清晰,“我很想结婚。”他承认,那天他的确是动了求婚的念头。犹记得自己当时怒气十足地冲着她去,可每当他往前走一步,怒意就莫名消去一些。待到了后来,愤怒却全数化去,只留下庆幸。庆幸着她的毫发无损,也庆幸他终于找到了她。而在那一刻,他清楚自己再不能失去她。 雅晓愣住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除了傻气还是傻气,此时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得欢快。 “我很想和你结婚。”他重复着,“你愿意吗?” “我……你,你这是,这是在求、求婚吗?”她有些口齿不清,“你……你真是……”妖孽,你太不专业了。至少上网查一下求婚攻略,做个笔记才是。看看这种时间,地点,场合,还有之前做的铺垫,简直就是一场可预见性的杯具啊。雅晓默默地在心里捶了他一通,又低下了头。 “愿意吗?”他不肯放松死死咬着,非要逼出个结果来。 “我……我可以考虑一下不?”她垂死的挣扎着,“一下下就好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足有一分钟之后开口问道,“考虑好了没有?” “再一下下,人生大事嘛,总得好好想想。”不能这么快答应他,必须磨磨这男人!要不然他还以为她好欺负,随便就把她搓圆捏扁了。 “那好,你继续慢慢想,我先把车开过去。”他也不催她,转身又踩回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今天日子很好,估计得先拿号排队。” “去哪儿?排什么队啊?” “民政局,排队领证。” 番外 喜袋 早晨来到办公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的小纸袋。绉纱的质感,极粉嫩的颜色,扎着袋口的细蕾丝末端还缀着一串小小的银色铃铛——八成又是新来的秘书放的,正欲抬手抛到一边的垃圾桶时,秘书敲门而入。他捏着小纸袋的手僵了僵,顿时想起来前任花痴女秘上周已经走人了,现任的秘书是男的。 “单先生,源升的罗总希望我们的人可以提前两天到位,他好做安排,您看……” 他打断对方,两指捏着那粉色小纸袋提起,“这是谁放的?” 秘书笑了,“是华先生放的,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说是喜糖。” “喜糖?” “嗯。订婚喜糖。” “订婚?!” “是啊,昨天华先生的未婚妻也来了,没看到您不在还挺失望的。”秘书笑吟吟的,“她还留了张便笺在您桌子上。”越说越觉得单衍修的脸开始乌青,秘书顿觉气氛不妙,赶紧找了个借口先出去。 那便笺其实蛮好找的,直接就贴在电脑上。苹果绿的颜色,在黑灰色调的办公桌上和粉色的糖果袋子一样很是惹眼。而上面圆滚滚的字体看起来扎眼极了, 我们订婚啦啦啦~下个月十五号结婚啦啦啦~~~你呢你呢你呢?你神马时候才能结婚结婚结婚~~~哦呵呵呵呵~~~~~ 这一连串的波浪号就像是一排接着一排的巨浪,拍得他脑袋发晕。待缓过气的时候,牙根都咬得酸疼。不就是结婚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男一女带了户口本身份证就能扯证了,拿证不过九块钱,加上拍照什么的,顶了天了也超不了一百。他有些忿忿地想,要不是那次她又吵又闹,要死要活地不肯进民政局,他的证早就扯到了,还能轮得到这一对怪蜀黍嫩LoLI的老少配在他面前瞎得瑟? 一早上的心不在焉搅得他再没了工作的心思,几度拿起电话又几度放下。最后还是拿了起来,咬牙切齿地下决心和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再不能惯着。” 电话接通,短暂的等待后一个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您好,星龙网络,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们结婚吧。” “不要!”干脆的回答后是更干脆利落的挂断。 第三十九次了!拒绝上瘾了是不是?……难道非得凑成个整数她才满意? 雅晓也满肚子是气地把话筒重重地扣上,这都三十九次了,他还不死心?每次都是说同一句话,五个字,不多也不少。口气又都是这样死板板的,仿佛他纡尊降贵地求婚了,她就得感激涕零地伏地承恩。这种求婚哪怕是一百次,她也不会点头——一点诚意没有嘛! 她这口气堵得厉害,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依然梗在喉咙口,吐不出,吞不下。筷子在已经变冷的便当里挑挑拣拣了一番,勉强吃了两口就停了下来。同事经过她身边,颇为意外,“嗳,今天的饭这么难吃哇,连你都剩了这么多。”雅晓敷衍地笑笑,“胃口不太好。” 同事的目光扫过她的桌子,蓦地一亮,“这个小袋子好漂亮,里面是什么?” “喜糖,我朋友订婚。”她有气无力地,“我不喜欢吃糖,你拆了吃呗。” 同事笑嘻嘻地,“问问她这包装在哪儿订做的,真是漂亮死了,我过两个月结婚,也想用这种包装的。” “这个好像是她自己手工做的,”雅晓记得团子还管她炫耀了好久,光是蕾丝上串的透明水晶珠子和小铃铛就费了许多的时间,“我问问她用什么材料,或许你可以找人加工做。” “你朋友真是费心思了,喜糖袋子都自己做。”同事羡慕地说道,在拆开包装看到里面的手工小饼时也有些小吃惊,“这个也是她自己烤的吧,啧啧,味道不错,你这朋友结婚后肯定是个贤妻良母。” 雅晓乍一愣神,实在无法在团子与贤妻良母之间划个等号,忍不住笑道,“就她?”不过想想,团子这些日子真的变了很多。往常在生活上团子从来就是个撒手掌柜、懒驴一头,敲一鞭子动一下。而现在却会费许多时间花许多心思准备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还乐在其中,想来是非常地期待着订婚典礼吧。 下班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口气一如往常冷静而自制,丝毫没听出被拒绝后的不快,“下班后在地下车场等我。” 她下意识地,“我晚上约了团子试礼服的。” “就是送你去那里。” “可昨天不是说好……” “我送你去。”他打断她,“差不多时间收拾一下,我在车库等你。”他起初为公司选址的时候就有了私心,选在和她的在同一幢大楼上班,他在三十六层,她在十九层。两个人早上一起出门,在地下车库分道扬镳,下班了再在地下车库会合一起回家。他挺不满的,可她却说你是当头儿的,自然没人说你什么。我是当小虾米的,一点流言飞语就可以把我对斩了,体谅体谅我吧。看她说得可怜巴巴的,他也就妥协了。 华贤曾经戏称他们是一对地下工作者,而他的未婚妻更是毫不客气地说他们简直就和偷情没两样。说她不在乎他,却也不是。前几任女秘书落花有意的时候,她是那么不快。说她在乎他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求婚,拒绝他给她一个名份。 看那只小团子,只是订婚就高兴得欢天喜地,马上从不懂事的傲娇LoLI变成甘心洗手做羹汤的贤妻良母。这说明什么?不正好说明了名正言顺对女人的重要性么?眼下,他都心甘情愿地伸出脖子等着她捋好绳套圈上了,她还犹豫个什么劲儿? 下班后他在地下车库等了近半小时才见她匆匆忙忙地从电梯口出来,却不直接往他这里走,而是在柱子后面七绕八绕了好一阵子才迂回到他车边。飞快地打开车门,再重重地关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嘀咕,“快走吧,团子在催了。”他的眉头拧成一团,憋着的气一股脑地泄了出来,一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底。 伴娘的礼服老早就订做好了,是她和团子一起挑的款式。在试衣的时候团子忍不住羡妒,“嗳,有料就是好,不用辅料就这么挺拔。不像我,都是海绵……”说着还挤了挤胸,眼巴巴地。 她头也不抬地安慰道,“小有小的好处,你家那口子不就是喜欢一手能掌握的么?” 团子一撇嘴,“他说是这么说啦,可谁知道呢?男人嘛,纯粹的肉食性动物,肯定是喜欢料多的。你家的可幸福死了,这无法掌握的胸器啊!” “总有例外的么,再说了,你又不是没有再次发育的可能。”她不怀好意地戳了戳好友的胸,一语双关,“让他帮你多运动一下,二次发育就在眼前!” 团子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爪子也攀上她的身体乱捏一气。反正试衣间里只她们两个人,自然是百无禁忌。不过试衣间的隔音做得不太好,两个女人的谈话或多或少地传了点话尾音到外面来。两个正在等待中的男士恰巧就这么听到了一些些,都是男人么,怎么可能会不听出来里面说的掌握和运动是什么意思。虽然说都是成年人,不至于脸红害羞,有点小尴尬倒是真的。 于是乎,这两个男人也开始找些比较纯洁的话题,试图以此来转移因为偷听到里面那两个女人重口味谈话而引起的不自在。男人的话题不外乎几个,权力,金钱,女人。前两个话题显然双方都没什么兴趣,于是便只剩下了女人。可谈女人多会想歪,紧接着便会无意识涉黄。最后还是华贤起了头,谈起了订婚典礼当天的天气,还有之前的准备过程和场地挑选的注意事项。末了,他很有感触地说道,“我没料到她会这么用心,功课比我做得还足。准备的工作大多是她在跑前跑后的,真是让我惊讶。”言谈间不乏夸奖之意,紧接着就看似无意实则八卦地带了一句,“你们准备在什么时候?” 单衍修抿了抿唇,头上黑线环绕,憋了很久才哼出一句,“大概……可能,再过一阵子。” 华贤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该耗得耗,该等得等。” 他不是等不起,只是他现在摸不准她的心思,有些怕。心有所想,意有所动,便不由自主地滑出一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华贤的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狡黠,“闹别扭吧,哄哄就是了。要是哄不住了就求,求还不行的话……嗯…………” 对方的弦外之音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不行的话怎么办?” 华贤笑得就像只黄鼠狼,凑近他耳边细语一句,表情柔和,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那就闹出人命。” 既然她要闹,就让她闹。她有她的闹法,你也有你的闹法,不过是把事情闹得更大。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她就懵了,到时候就是你拿主意了。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回想着华贤的话。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就不自觉地溜到副驾驶座上的人身上。上了一天的班,又试了几个小时的礼服,吃完了晚餐她早就累了,此时正眯着眼打着小盹。 他的目光不受控地从她精巧的锁骨滑下来,最后停留在她的腹部。想着那处慢慢鼓胀起来,里面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小小地蜷成一团。再想像着将手覆在上面感受第一次的胎动,他握着手向盘的手竟然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身边的人突然转了转身子,翕了翕鼻头,极小声地梦呓着,“……唔,不要。” 他的邪火一下子窜得老高,近乎恶狠狠地想:搞出条人命,也不什么难事! 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上图了,抱歉啊!!!!!!!! 番外 旅行 和所有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一样,当理智恢复的时候单衍修早已把那个荒唐的念头抛去一边。他想象不出来要是自己真弄出条人命,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被迫中奖对于心理与生理都未做好准备的女性来说,并不是个愉快的经历。相反的可能还会造成彼此间的不信任甚至是摩擦,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他不能做这样的冒险。 在华贤的订婚礼上她美丽得出奇,一整天他的目光都跟随着她而移动。女人对于婚礼总有种绮丽的幻想,很自然地会自我代入。他觉得在这样的场景刺激和气氛烘托下成功率应该是非常高的,这次她没直接地拒绝他,只是将微醺后浮起玫色的脸颊贴近他的蹭了蹭,半呢喃似地醉语,“阿衍阿衍,别这么mAN嘛。求婚哪有你这种口气的,听着都不爽。……你好好地管我求婚,要是在大庭广众下跪求婚的事你干不出来了。就,就说说好话呗,说你爱死我,离了我就像是鱼离了水直接丢油锅里似的……我听听就舒服嘛。”她喝醉的样子很可爱,这个时候就像一只多嘴的小鹦鹉,聒噪却不惹人讨厌,“虽然挺庸俗的,可我就是喜欢……偏偏这你就会说五个字,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吧。求婚哪有这么图方便省力的?你当是泡方便面啊,真是的……”其实她并不是刻意地为难他,也不是想让他心堵,她纯粹就是小女人的公主病犯了罢。 女人有公主病是正常的,多数男人也乐于满足。但对于单衍修来说,他长久以来所面对的女性绝大多数都不能称为‘女人’,远一点的尹莲近一点的静夜,都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主。假如管她们中的任一个求婚,只消“结婚?”两个字加个问号,紧接着答案就砸过来了。 因此在他的潜意识里,求婚是件可以简单处理的事,不必弄得花哨哨的,因为后面的婚姻生活的务实和谐才是最重要——这种想法从根本上来说是正确的,因为婚姻的本质就是这样,平淡如水却甘之如饴。不管是初起如烈火如醇酒般狂热的爱恋,都会在时间的消磨中慢慢地平熄,或化余温在手或变细水长流。 他要的,也不过是这样而已。 华贤赞同他的观点,但对于他的求婚持保留的态度。他说,阿衍,对于女人来说被爱人求婚与婚礼当天都是个重要的时候,她要惊喜,她要感动这都无可厚非。作为爱人,你要尽最大的程度满足她,这是义务,也是权利。华贤的小妻子则是呶着嘴坐在一边,说一辈子就浪漫这一次还这么勉强,又不是要你命。 其实生活不过是两个人的事,旁观者的意见和建议至多做为一个参考而不能生搬硬抄。他不是不会温柔,那次长途的驱车寻找,携带着满腔的怒火与忧心如焚。一路的寻找,在初起的几个小时他尚能平静以对,只是略略有焦虑不安。但是时间的推移和无妄的猜想让他开始忧心忡忡,紧接着便开始积累的不满、愤怒、不解与担忧。甚至在看到她的前一刻,他还在想着要好好地收拾她一顿,怎么给她一点深刻的教训。但真正站到她的面前时,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略有些诧异的眼神,还有倔犟抬起的下巴都带着挑衅的意味。不过片刻而已,他的心就变得异常柔软,因焦虑而产生的暴虐转瞬就烟消云散。 事后她曾经笑骂着说他奸猾无比,一上来就摆低姿态和软言软语,弄得她无法拒绝,这才被哄了回来。她并不是个不讲理的女人,只是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坚持,还有些小固执。 虽然偏执,但亦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收到机票的时候她着实是愣了一下,上面标注的地点分明是她曾经念叨了许久的渡假圣地。五天四夜色的旅程,详单上标注的细项处处透着奢侈的味道。她虽然觉得这男人开窍开得有些晚,但毕竟是开了窍,还是兴奋无比地调排了假期。只是百密一疏,在临出关的时候她摆了一大道乌龙导致了这场浪漫的海岛之旅最终无法成行。 这一乌龙源始于她的一个好习惯,喜欢把所有的证件都归放在一个袋子里。这次旅行她准备得匆忙,把护照机票之类的都放一个袋子里。待验证的时候又图方便一把甩去让人翻找,这一翻找便翻出了祸。起先单衍修为掩人耳目办理的假结婚证居然混在了证件袋里,一下子就翻了出来。要说那假证办的也挺真的了,但坏就坏在办的时候没贴两个人的合照,虽然事后有补,但……补的是大头贴。粗晃看看还是能唬人,多盯两秒就露馅儿了。 虽然查了护照和其他身份证件都没有问题,但是混了一张假证诚信度便大打了折扣。临出国门了就这么被涮下,连人带行李一起被拱了出来。若是放在平常她早就大发脾气了,但基于这次犯错的是自己,也就不敢大声。只是很沮丧地坐在行李箱子上掉眼泪,在双眼哭到红肿前,一旁的男人又递了两张机票过来。 “不到国外就在国内吧,这里也是海岛,不比那个差。” 于是她便抹干眼泪拖着行李跟着他飞来到了这个南方小岛来,这个时候已经是旅游旺季,他们临时改道又没提前预订酒店所以折腾了好一通才找到落脚的地方。 原计划的浪漫晚餐被喧杂的海鲜大排档给取代,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当活蹦乱跳的海鲜堆进眼里时,所有的不如意都被抛到脑后了。鲜甜的白灼章鱼、肥美多汁的蠔肉、脆嫩弹牙的虾子……无一不给予身心莫大的抚慰。由于单衍修对绝大部分海鲜过敏,因此他只能吃些肉类的烤串还有蔬菜。他的心情看来不错,但吃得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帮她剥壳。 几杯的啤酒下肚,她胆子也放开来了,对于泡汤的圣地之旅依然是可惜连连,直摇头晃脑。他听她嘀嘀咕咕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还留那本证?” 她愣了愣,旋即半低下头,小声地,“留个纪念嘛。”纪念他们那段艰苦可甜蜜的日子,也纪念他们的爱情滋长磨砺的过程。 “纪念?”他又替她倒满了酒杯,“真要纪念为什么不换成真的?” 她嘿嘿地笑着,并不正面回答他,反而问道,“你是不是打算趁这次出国旅行再来个求婚?” “是。” 她被他干脆的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掩饰似地端起啤酒。坐在对面的男人尚来不及出声阻止,她已经喝了一大口进去。喉咙的刺痒感让她混乱且迟钝的大脑迅速地清醒过来,再看看男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像是坐到了一颗仙人球,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该不是会……把戒指放在啤酒里了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坚定地——摇头,“没有。” “那你刚才是什么表情?” 单衍修这次经过了比较长久的沉默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不过是看到一只虾头掉到啤酒里去了,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喝掉了。”他的脸上有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像是坏笑,又像是忍俊不禁。 她喝完了大半桶的生啤,迷迷糊糊地觉着自己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半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在他的背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海风的腥气,有种无法形容的性感。大脑皮层像是被刺激了一样,止不住一通胡乱地绮丽联想。原本挂在他身侧的手臂也攀上了他的肩膀,最后绕着他的脖子挽住。 住宿的房间是临时收拾出来海边小屋,因为清理得匆忙加之许久没有人住了免不了潮霉的味道。他将她放下时,她拖拖连连地不松手,他伸手去拔,她却索性挂着他的脖子耍赖似地将他往下带,最后竟反身骑在他的身上咯咯地笑。 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想在上面?” “喝多了,压着难受。”她甩了甩头,小小的波浪卷和慵懒的声音在他的胸膛上流连,“不许乱想,更不许乱动。”显然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虽然她还是压在上面,但他的手已经按捺不住地在她身上游移。她被揉捏得左摇右晃,最后是软倒了下来,如同一只被抽去骨头的小鱼。可就是这样了,她依然坚持着,“我要在上面。” 他闷闷地笑着,“好,上面就上面。”不过改变一下运动的方向,其他的没差。他喜欢抚触她的身体,从尾椎开始往上滑动,她的身体会开始一寸一寸的贴合他。紧接着她的喉间会发出如乳猫般的声音,身体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皮肤也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他喜欢看着她动情的过程,就像是迎着晨曦慢慢绽开的花朵一般,圣洁却诱人,柔美而湿润。 “以后……以后我都要在上面……”她的舌头还含在他嘴里,说话含含糊糊地。 他虽然忙碌可思维是很清晰的,“行,以后只要出来旅行,你都在上面。” “不行,我天天都要在上面!”她表情凶狠地揪着他的领子,“天天都要!” 他黝黑的眸子凝在天花板上,叹气,“要是这样,我的压力很大。” 她极不满,“那,那活该我得有压力?谁规定女人就一定得在下面?” “也没规定说一定要男人在下面。”他骨子里其实挺大男人的,偶尔压压还是可以,要是一直压,他也不高兴。 “那就轮流!” “好,”他的双手往上一托,轻轻松松地支起她,紧接着反身压住,“现在轮到我在上面了。” 她被这天旋地转的一移整个人都懵了,迟滞了近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又踢又咬,“哪有这种轮流法的,单衍修你这混蛋,你给我下来!” 到了嘴的肥肉他岂有松口的道理,除了低语轻喃之外手脚的速度一点都没放慢。她恼了,反抗得越是厉害。就在这个时候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声响,像是什么裂开的声音。正在纠缠的两个人同时停住动作。下一秒,伴随着清脆响亮的木板断裂声,整张床都开始倾斜。 长期的训练让单衍修几乎是在床开始倾斜的同时就用被单裹住她的身体,抱着她翻了下来。雅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一只脚已经陷入地板的床,过了许久才找回声音来,“我,我们刚才是不是太用力了?” 男人的脸冷得像块冰,“质量问题,投诉到底!” 次日旅馆的老板送来果篮与招待券,连连道歉,说这旅馆他刚接手不久,就剩这间小屋还没开始翻新装修,所以不知道地板上居然破了个大洞。“这洞我看是上个住进来的房客搞的,还弄了个船桨垫着,这才发现不了。”老板搓着手看着那个洞,“这得多折腾才能用床腿儿在地板上戳出个洞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知道人家不是在说自己,可雅晓还是红了脸。送走老板后,她扭头看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从刚才就在角落鬼鬼崇崇地也不知道干什么,“你捣鼓什么呢?” 单衍修迟疑了一下,将手里的小纸盒子递给她,“礼物。” 今天又不是她生日,送什么礼物呢?盒子里面是各种颜色的小纸条,有空白的,还有写得密密麻麻的。 “求婚礼物,”他从身后揽住她,“它们会告诉你我会些什么,我能为你做什么,还有……我在想什么……我想我们在一起,我想和你结婚,嫁给我。” 她极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微颤的手让小纸盒里的纸条发出沙沙的声响。倘若此时把她比喻成了只被褒得咕嘟咕嘟的小母鸡,摸估她也是没意见的,因为她现在就和那只小母鸡似的,整个就是美得冒泡。 “空白的小纸条留给你,你可以在上面写你想要的,”他的声音依然沉稳而坚定,“希望也好,愿望也罢,要求、意见、建议,什么都可以。” 再美妙的甜言蜜语也不过如此! 她没想到死狗男人终于开窍后祭出的求婚招给力得出乎意料,当下激动地捻出一张空白小纸条,脱口而出的第一个愿望是, “希望你以后能帮我带孩子!” *********我是三朵小花的分割线********* 次年,夏末初秋的时节,世界上多了一位表情严肃的小婴儿。这也是单先生与单太太的第一个孩子,大名单熠,小名椰岛。 作者有话要说:接受意见,最后一章重新写了。 感谢TX们的指正,另,小盆友们的番外会继续放在这一章的作者有话说。 迷你的小番外,希望大家会喜欢。 嗷嗷,证呢证呢? 个灾婆娘,假证换证还不好吗? 以后,帮着带孩子吧,也不多要求,白天和晚上带一下就行了。 带孩子?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现在好好想一想,这个在技术要求上是不是有点难度。 最近这阵子事多,原来是计划昨天上的,结果拖到今天,嘛,好歹是在周末上了。迷你番外计划是三到五个,这次先上两个,放在这里没别的理由,就算是给大家的小福利。写东西这事儿,除了很喜欢以外,大家的留言、鼓励和肯定,也是让我倍感愉悦的根源。 迷你番外之挑食 下午三点半的点心时间是单太太一天中最头疼的时段,除了变着花样换着口味迎合幼子外,她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 “椰岛,今天的点心是迷你可乐饼和荠菜小馄饨哦,”单太太把儿子专用的小碗推了过去,“宝宝尝一口,很香的。” 胖乎乎的小手很利索地把装着可乐饼的小碟子拉近,“我只要这个。”看也不看小馄饨一眼。 单太太自从当妈妈后脾气温和了许多,耐性也见长,“宝贝,可乐饼要吃,小馄饨也要吃的。” 小椰岛自动过滤了母亲的后半句话,抓起可乐饼就啃,小馄饨依然是晾在一边。单太太好哄歹哄了一阵子,见儿子是油盐不进脾气也上来了。但单太太是个好妈妈,所以有脾气不会撒在孩子身上。于是单先生便顺理成章地父偿子债,成了出气筒。 “看看,他就是像你,这么挑食!父子俩个一个不吃葱一个不吃蒜,一个爱吃肉一个爱吃菜。”单太太数落起来很有节奏,“每天我都要头疼煮什么,煮这个喜欢的,另一个不喜欢。你看吧,他的小馄饨肯定是要剩了。” 单先生这几年过得顺风顺水,娇妻爱子都齐备了惰性也滋生了不少。年初的时候更聘了专业的管理人打理生意,从那时起便可耻且理直气壮地赖在家里。美其名曰是给孩子做早期教育,但在单太太看来,单先生多数的时候就是和儿子一齐胡搞瞎搞。而且,最让单太太看不惯的是单先生一个成年人了,居然每天下午都腆着脸和儿子一齐吃点心。 单先生面对单太太的指责很是淡定,转头和啃得一手一嘴油腻的儿子商量,“椰岛,爸爸的可乐饼和你换馄饨好么?” 孩子当然是乐不可支了,“好,爸爸我要和你换。”油乎乎的小爪子把父亲碟子里的大可乐饼抓了过来,然后把自己小碗里的汤汤水水倒到父亲的大碗里去,尔后扬起花猫似的小脸冲母亲说道,“妈妈,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单太太胸口一阵地发闷,面对满脸天真的儿子她实在无言,只得将谴责的目光投射在丈夫身上,“都是你,这么大人还挑食,连儿子都跟你学坏。” 单先生早已习惯太太的迁怒,很是从容地拔弄着碗里的小馄饨,还顺手把切碎的葱花挑出来。隔壁,紧挨着他的小椰岛,也是一边啃着可乐饼一边把能看到的洋葱粒和胡萝卜丝给剔出来。 单太太气得直瞪眼睛,一拍桌子,“你们这对父子简直是——” 父亲与儿子同时抬起头来,一模一样的表情与眼神,“怎么样?” “……靠,明天你们自己煮点心吧!” 单太太表示面对这样的眼神和表情,让她莫名地燥郁…… 老爸,老妈在瞪你耶! 胡说,她明明就是在瞪你。 老爸,你帮我吃了洋葱和胡萝卜吧。 难道你要帮我吃葱花? 不,我会帮你扔掉他们。 迷你番外之偷窥 单太太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这两天,这种感觉越发地强烈了。起初单太太以为是单先生在装背后灵,但单先生坚决地否认了,“开玩笑,我是你丈夫,有必要偷偷摸摸地看你吗?” 单太太想想也是,偷看偷摸什么的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他只会直截了当地说想要了,然后就扑上来。老夫老妻的用不着什么暧昧暗示,所以应该不是他。但,这房子统共就三个人,不是他又是谁? 单先生一撇嘴,说不是还有儿子吗,你怎么就不怀疑他? 单太太哈哈大笑,说儿子偷看我干什么?你以为他是你啊。 单先生不以为然,“不是我,也不是儿子,那就是有鬼了。” “胡说八道,我们的房子干干净净的。”单太太驳斥道,“你少妖言惑众。” 单先生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住,“我看你是太闲了才神经敏感胡思乱想,得找事做一做,分散一下。” 单太太听着单先生邪恶的言论哭笑不得,推他,“大白天的,别乱来。” 单先生不为所动,只是一味地啃噬着软玉温香。单太太被他弄的又麻又痒,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的余光扫过门边,突地一个激灵。下一秒,尖叫出声,“椰岛,闭眼,不准看!”紧接着一个用力将尚处于意乱情迷的单先生顶起,拱到一边。单先生被自家太太顶到边上,头发还乱着,上衣也敞着,粗气啜个不停,那样子挺狼狈的。虽然愤怒,但身为人父,他还是很尽责地上前遮住老婆挡住儿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椰岛的目光里满是好奇,“爸爸,你和妈妈在干嘛?” 单先生一派的道貌岸然,“妈妈的东西找不到了,爸爸在帮忙她找。” 椰岛看起来很失望,“唉,只是找东西哇,我还以为……” 单先生听儿子的口吻很是沮丧,“你还以为什么?” 椰岛撩起眼皮看了看父亲,哼哼地,“我还以为你们在给我做小弟弟和小妹妹呢。” 单先生捏了把冷汗,心想着幸好这话没给老婆听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小傻瓜,胡说什么呢。” 椰岛抛给父亲一个很不屑的眼神,“我才没胡说,是团子阿姨说的,她说人都是做出来的。她还说这阵子你和妈妈就要做出人来了,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做出小弟弟呢还是小妹妹。” 单先生囧了囧,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那你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椰岛想了想,“先来个弟弟吧,妹妹以后再说。” 单先生心想着,连你爹我都挑选不了品种还能轮得到你说神马就是神马?但从照顾幼儿心灵的角度出发,为人父的还是挂着虚伪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年夏天,椰岛在团子阿姨家和小姐姐做了一个月的伴后才见到拖着行李箱晒得一身黑回来的父母。 次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单先生与单太太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大名单晔,小名麻袋。 这次只出现个背影的老二~ 为哈密要去马尔代夫?为哈密要叫我麻袋?掀桌,你们不能去塞班或是巴厘岛吗?你们非得到海岛才做得出人来吗? ━━━━━━━━━━━━━━━━━━━━━━━━━━━━━━ 小说下载尽在奇书网网www.qisuwang.com--本书由【苏飞】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