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箫默》顾漫 严正声明:本书为宝书网(www.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 第一章 重逢(一) 再次见到他,是在七年之后,一家拥挤的超市,到处挤满了周末采购的人潮。 赵默笙独自推着购物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她,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拥挤,然而这样热闹而亲切的场面,却使她不自觉地带着微笑,几乎是用感激的心情聆听这嘈杂的乡音。她不知道别人刚刚回国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几乎无法抑制。 七年!久违了啊! 但是,怎么刚回国就遇见了他呢?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 默笙默默地看着站在蔬菜架前的那一双俪影,再一次领略了命运的奇妙。七年之前,也正是他们,使她最终做出了出国的决定。 现在他们一起来买东西呢,那么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吧!还好她走得快啊,不然恐怕只会伤得更深。 何以琛,何以玫,她真傻,怎么会以为有相似的名字就一定是兄妹呢? “我们根本不是兄妹,以前我们两家是很要好的邻居,都姓何,所以大人就取了相似的名字。后来以琛的爸爸妈妈出了意外,我们家就收养了以琛。” “你觉得你比得过我和以琛二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我今天是想告诉你,我爱以琛,我不想偷偷摸摸地爱他,我要和你光明正大地竞争。” 十九岁的那年,默笙生日的前一天,她一向文静内向的好朋友何以玫,突然勇气十足地对她这样宣言。一向温柔不与人争的以玫会这样说,一定是爱到了极点。 可是她拿什么跟以玫竞争呢?就在以玫宣战的当天,她就败了,然后逃去了美国七年。 何以琛——突然想到那日他冰冷的眉眼,绝情的言语,默笙的心有一丝抽痛,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却是存在的。 他们向她的方向走来,默笙抓住推车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几乎立刻想要掉头。但超市实在是太挤了,推着购物车的她根本无法转身。而在下一刻她也想开了,为什么要逃避?她应该平静地对他们说:“嗨,好久不见。”然后潇洒地走开,留给他们一个美丽的背影。 更何况,他们也许根本认不出她来了。她变了好多,以前那头飘逸的长发已经变成了齐耳利落的短发,以前白皙的皮肤已经让加州的阳光晒黑。穿着宽大的T?SHIRT、牛仔、球鞋的她,和以前的差距太大。 他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擦肩而过。 不是不心痛的。 若有似无的语声传来。 “要不要买点牛奶?”以玫轻柔的声音。 “……” 回答却听不真切了。好怀念,以琛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这些年在异国他乡,仍然时时处处在她耳边吟诵。 失落,但也松了一口气,默笙抬起一直低垂的头,迈开步子。 “砰”的一声,购物车撞上了地上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减价肥皂。罪魁祸首赵默笙傻傻地看着几百块肥皂坍塌下来,场面颇为壮观。 呃,她可不可以当做不是她干的? “天哪!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超市理货员发出痛苦的呻吟。 所以,这也不应该怪她吧,哪有人把货物堆在路中间的。默笙悄悄地吐吐舌头,努力地摆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包括何以玫。她只是不经意地看向那个特别嘈杂的地方,然后呆住——是她,居然是她!以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回来了? “以玫?”何以琛不解她的反应,出声询问,眼光顺着她看去。 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 赵默笙! 那一脸无辜垂着头的小女子可不正是赵默笙!脸上是百分百的歉然,眼睛里却闪着毋庸置疑的顽皮笑意。远远的,其实看不大真切她的表情,但以琛就是知道。他一直知道的,她是这样,习惯搅乱一池春水后不负责任地离开,任性自私又可恶。 整整七年……她还晓得回来吗? 何以琛垂眸。“以玫,我们走吧!” 何以玫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以琛:“你不想去打个招呼吗?也许……” “她早已不是我生活中的人了。”波澜不兴的语调,仿佛真的没有什么。 以玫细细地打量他的神情,却找不出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低叹一声:“走吧!” 最后一眼看向赵默笙,却发现她也正好偏过头来看到她,视线在空中相撞,默笙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朝她点头致意。 以玫慌忙回头叫:“以琛……” “嗯?” “她……”以玫愕然打住,再回首川流的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以玫低头。只是,她明明就看见他们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走了?而以琛,也明明看见了她……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 主编面试的时候问她:“赵小姐,你为什么选择在A城工作?” 默笙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呢?因为曾在这里念过一年多的大学?因为曾在这里认识他?因为曾在这里经受过很多很多? 她开始也不知道,回国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直到那天见到他才明白,她是想见他,虽然他已经不属于她,但是,她就是想看看他。 只看看而已。 “可能是因为不能回家吧。”默笙说。主编奇怪地打量了她良久,留下了她,成了某女性杂志的摄影记者。 然而主编过分地看重她在国外杂志工作的经历使她不安。 “那只是一个小杂志社。”默笙这样对主编说。 “哎!阿笙。”四十多岁的女主编亲热地叫着她的名字,“你是在夸奖我的博识吗?我居然连美国一个不起眼的小杂志社都一清二楚。” 默笙笑了起来,不安也一扫而空。 主编正色地说:“阿笙,我知道一个中国人在美国当一个摄影师多么的难,你必须比大多数白人优秀。他们总以为我们中国人是没有艺术细胞的。” 就这样安定下来,她仍然去那家超市购物,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们。直到有一次,超市的保安叫住了她。 “小姐,请你到保安室来一趟。” 默笙一愣,直觉没有好事,报纸上有太多的关于超市保安强行搜身甚至打人的报道。 默笙谨慎地盯着他,保安无奈地说:“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一个月前有没有丢了东西。” 一个月前她刚回国,难道她丢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好奇地随他走进保安室,保安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皮夹。 默笙不用看里面就知道不是自己的,笑着摇摇头说:“你弄错了,这不是我的。” 保安出乎意料地固执:“你打开来看看。” 她接过打开,然后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保安得意地说:“小姐,这是你的照片吧,虽然和现在差别很大,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差别是很大的,因为那是刚上大学时拍的入学照。她还是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傻乎乎地笑着。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皮夹里? 默笙把皮夹还给保安:“这的确不是我的。” 保安傻傻的:“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吗?” “是我,可是皮夹不是我的。” “可一定是认识你的人的,小姐,说不定这个皮夹的主人暗恋你……” 哎,谁说中国人没有联想力的? “可是……” “你拿去吧拿去吧,一直没人来认领,放在这里我们也很难处理,交上去也是充公,还不如给你,你和皮夹的主人肯定有点关联。啊!说不定我还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呢……”保安沉浸在电视连续剧似的想像里。 一个月前,大约也是她碰到何以琛何以玫的时候,会是他掉的吗?怀着这样可笑的猜测,默笙把皮夹拿回了家。 晚上洗完澡在床上仔细地研究它,简单的式样,名贵的牌子,现金不多,完全不能确定失主的身份。 而那张照片,默笙小心地取出来,上面还有钢印的痕迹,应该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无意地翻过来,她突然怔住,背后有字!那潇洒凌厉得仿佛要破纸而出的字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以琛的笔迹,用黑色钢笔写着—— mysunshine! 第一章 重逢(二) 复杂城市里的生活一样可以过得很单纯,工作、吃和睡,如此而已。一段忙乱的适应期后,接下来就是麻木的重复。 “阿笙啊,我到处找你。” 默笙刚踏入杂志社,就听到老远有人在喊。 “老白,有什么事情?” 老白其实很年轻,是杂志社的另一个摄影师,姓李,因为老说白字所以大家戏称他老白。他哄明星很有一套,所以杂志封面人物的拍摄都由他负责。 “我老婆要生了,明天帮萧大模特拍照的事能不能麻烦你?” 萧筱?默笙有点为难,“我是没什么问题,但听说萧筱的脾气很怪,不是熟人根本不配合。” 老白也想到了这一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去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再叫我。” 第二天,当默笙见到冷艳动人的萧筱时,她完全呆住了。她对国内的明星不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萧筱的照片,不知道她竟然……竟然跟她大学时代的好友长得那么像。 可她的好友是那样一个纯朴而笨拙的农村姑娘,眼前的人却跷着修长的玉腿,抽烟的动作熟练而妩媚…… 默笙不敢认,也许只是相像的人罢了。 可萧大模特眯着眼瞅了她一眼,踏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停在她面前。 “怎么,不认识我了?” “……少梅?” “呵!”她讽刺地轻笑一声,“可不就是我。” “阿笙,你跟萧筱认识?真是太好了。”一起来的同事兴奋地说。 “大一的时候她是我的上铺。” “大学里的上下铺可是最要好的。”萧筱的经纪人也凑上来说。 “不是要拍照吗?快拍吧!”萧筱不耐烦了。 她真的变了好多!默笙一边拍照一边想,镜头下的人不再是那个笨拙得可爱的少梅,那么她是谁呢? 也许谁都不是。一个好的摄影师能够摄取镜头下人的灵魂,而默笙捕捉不到萧筱的灵魂,也许是她功力不足,更也许是镜头下的人根本没有。 萧筱很空洞!一种让人绝望无力的空洞,也许正是这种空洞才使她红得发紫。 拍完一组,萧筱挥挥手。“今天就到这吧。” “可是萧筱,下面还有……”她的经纪人急切地说。 “就到这儿。”萧筱毫无余地地说,转头对着默笙,“我们去喝杯咖啡。” “久别重逢应该喝酒,可惜最近我的胃出了问题,只好喝咖啡了。” “呃,喝咖啡很好,或者你应该喝点牛奶。”默笙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有太多太多的事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身体比较重要,节食也要有尺度。”默笙找些不着边际的话说。 “我从来不节食。”萧筱似笑非笑,“我酗酒。” “少梅!”默笙惊愕于她一副自我厌恶的神色,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她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萧筱反射地甩开她的手,默笙一愣,气氛尴尬而沉默。 “你变了很多。”半晌,默笙涩涩地说。 “是的,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暗恋过一个人吗?”萧筱冷漠地叙述自己的故事,“有一天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接受了,但他不爱我,然后少梅死了,我现在是萧筱。” 三言两语,蚀骨穿心。默笙一阵心痛,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过了一会儿,萧筱冷讽地说:“你倒没怎么变,还是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怎么舍得从金光闪闪的美国回来的?” 这话多少伤了默笙,但想一想毕竟是她理亏在先。当年一声不吭就走了,七年杳无音讯,是她对不起她们的友情。“那时候,我是走得太匆忙了……”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萧筱打断她,“这些话你应该向何以琛说。” 何以琛?怎么会扯到他?默笙想起那日他和以玫俪影双双,“我想他并不在意……” “不在意?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情无义没心没肺?”萧筱的声音激动起来,“你刚失踪的那几天,他找你找得快要发疯,后来干脆整天在宿舍楼下等,可是他等来了什么?”萧筱目光冷冷地指责她。“来了几个人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告诉他告诉我们,你已经去了美国,可能永远不会回来。” “默笙,你真狠。”萧筱顿了顿,又说,“我永远忘不掉他当时的样子,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绝望到了极点,叫人都不忍心看,他是那样高傲的人,居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默笙听得浑浑噩噩,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也许他是内疚……” “赵默笙,抛弃他去美国的是你,该内疚的也是你。” “少梅,你不明白……” “我有眼睛会看。” 默笙停住不说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抛弃了他吗?明明不是啊! 明明是他说那样的话……他说他不想再见到她,他说他宁愿从来都不认识她,他叫她滚得越远越好…… 明明是他! 告别萧筱,默笙走在初夏的街道上,脑中仍回响着萧筱的话。 “他后来一直一个人……何以玫?她不是他妹妹吗?” 他们竟然没有在一起,那她当年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他又是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摊开手掌,掌心里稳稳躺着的纸片上写着“袁向何律师事务所”的地址。 萧筱说:“也许你需要。” 她不是特意来的,她只是路过。可她毕竟已经站在“袁向何律师事务所”里了。 接待她的小姐抱歉地微笑:“何律师不在所里,请问你有预约吗?” 默笙说不清自己是失落多些还是轻松多些:“没有。” “那你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帮你转告,或者……”小姐看向时钟,“你在这里等一下,何律师也快回来了。” “哦,不用了,我下次再来。”默笙走出两步又回头,“这是何律师的钱包,请你帮我转交给他,谢谢。” 这就是结果吧。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阿笙,你在国外工作和国内工作感觉有什么不同?”快下班了,杂志社的人也无心工作,闲聊时突然问起。 “呃。”默笙四处张望一下,见头头不在,“薪水高很多。” 希罕!吃不到葡萄的同事们立刻鼻孔出气表示不屑。 “你在那边有没有受到歧视?” “多少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香港人还不是看不起大陆人!”大宝从香港回来后感受颇深。 “当自己真的遇到就不会这么想得开了。有次我老板就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说中国没有真正的艺术家。我一听气极了,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中国人,当场就指着洋老头的鼻子说,你懂什么中国艺术,我们中国人玩艺术的时候你们美国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真猛!有气节!”同事们纷纷拍手,赞口不绝,然后一齐问她,“后来你是被什么借口炒掉的?” “……”默笙哭笑不得,“老美虽然自大,度量倒还是和身材成正比的。后来有一天老板居然拿着不知道哪弄来的文房四宝来找我要我写几个中国字,说他要挂在客厅。” “哇,真的假的?” “阿笙,你的字能看吗?” “哈,我露了一手郑板桥的绝活,先把墨汁统统倒在宣纸上,再装模作样勾勾弄弄了半天,把那些美国人唬得一愣愣地叹为观止。不过说实话那几个字要不是我自己写的我绝对看不出是什么。” “你写了什么?” “尔乃蛮夷!” 扑嗤!有个同事喷茶。 一片哈哈声中,远远地有人叫:“阿笙,有人找你。” 默笙转头,被誉为花仙子——花痴仙子的小红八婆兮兮地跑来,“在会客室里,好英俊好冷漠好有味道的男人哦。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事业有成的都市精英青年才俊哎,阿笙,你刚刚回国就泡上了这种好货色,真人不露相哦。” 花仙子的话能信猪都能在天上飞了,一般而言她的话要除以二,有时候还可以乘上负数。 不过默笙十分好奇,她才回国不认识什么人,谁会来找她? 绝没想到是他! 会客室里背对她立在落地窗前的英挺男子,竟然是何以琛。听到开门声,他回头,清冷的眸光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 花仙子总算没有夸张,他的确英俊不凡,气宇轩昂,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出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以前一样的自信沉着,但又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她完完全全地说不出话来。 而他神色镇定从容不迫地点头致意。“赵小姐。” 赵小姐? 默笙真的想笑,然而难度太高。“何……先生。” 远远地比了比椅子,默笙说:“请坐。” 她拿出茶叶,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她无法像他那样无动于衷,只能藏起自己的激动,“你要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他的目光冷峻,“我说几句话就走。” “哦,你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停顿五秒才开口:“萧筱。我是她的律师。” “有什么事吗?” 他口气透着寒意:“赵小姐三天前到鄙事务所时曾说会再度光临,却迟迟不见你来,我只好亲自过来拜访。” 默笙愕然,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你怎么知道……”她并没有留下名字,他怎么知道还皮夹的人是她? “赵小姐,我恰好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他嘲讽地说。 也许当律师的都有这种“正常人的推理能力”,默笙盯着墙壁:“我是去还皮夹,你既然已经拿到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何以琛眸光一闪。“除了还皮夹,你没有别的事?” 她还可以有什么事吗?默笙怔怔:“没有了。” “很好。”他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失望,移步到她面前,“可是我有事。” 他拿出那个黑色的皮夹放在她眼前:“这里面原来有一张照片,赵小姐知道下落吗?” 当然知道,默笙低头:“有吗?我没有注意。” “哦?皮夹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赵小姐如何知道皮夹是我的?” 默笙哑口无言。差点忘了他是律师,善于找出对方言辞上的一切漏洞,想骗他先得掂掂自己的斤两。 他欠身:“赵小姐可否把照片还给我?” 默笙突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什么意思?一边摆出一副“你是陌生人”的模样,一边却又讨要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赵小姐,我劝你不要和一个律师讨论物品的所有权问题。”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气馁,这样的以琛她不熟悉而且无法应付。“照片不在这里。” “明天给我。” “明天我有……” “赵小姐!”何以琛打断她,“我想我们都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纠缠,何不早死早超生。” 早死早超生?默笙默然半晌:“你要那张照片干什么?” “谁知道呢。”以琛目光沉沉,“也许我想把它放在我身边,时时提醒我那段愚蠢的过去。” 愚蠢……是啊,多愚蠢!她居然会有所期待。 何以琛径自做出决定:“我明天会来取,你若没空,可以请别人转交。再见,赵小姐。” 他举步离开,手刚刚握上门把,听到身后的默笙低声说:“等等……明天,我会送过去。” “好。”以琛面无表情地回头,“谢谢你的合作,明天见。” 默笙怔怔的目送他高挺的背影离去。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说一句“好久不见”的情分都没有了。 愚蠢的过去吗? 默笙站在卧室里的镜子前,审视镜子里面与她对视的女人。 如果一头短发变长扎成马尾,如果晒黑的皮肤变白皙一些,如果还能毫无顾忌地笑得灿灿烂烂……最重要的是,如果眼睛里减掉这七年多出来的沉郁,添满张扬的天真——那么,她就变成了初上大学刚认识何以琛的赵默笙。 “何以琛何以琛……” “何以琛何以琛……” 以琛是怎么被她缠上的她也不太清楚,以琛更是莫名其妙,反正那时候她就追着他跑。直到有一次他受不了了,板着脸问:“赵默笙,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换成现在的她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然而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不知羞,睁大眼睛问:“以琛,是你笨还是我笨,哎,你那么聪明,一定是我笨了,我怎么这么失败,追了半天人家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犹记得以琛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提到这件事,曾好笑又好气地说,他本来是想用质问的口气让她感到羞愧的,谁料到这世上居然有脸皮这么厚的小女子,反将了他一军。 所以当时法律系的高才生迟迟反应过来后,居然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准备在大学里找女朋友。” 她那时候单纯得连借口都听不出,一鼓作气地问:“那我现在先排队,等你大学毕业了,可不可以有优先录取权?” 面对毫不讲章法的对手,口若悬河的最佳辩手顿失滔滔,抛下一句“有课”就落荒而逃。 她当然没有就此气馁,可在她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居然听到学校有人在传:法律系的那个何以琛听说有女朋友了,叫什么赵默笙,名字挺拗口的。 她一听几乎是飞快地跑到自习教室找到以琛,急忙澄清:“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你要相信我。” 以琛从书中抬头,目光清明地说:“我知道。” 她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 以琛神色自若地回答:“因为那是我传的。” 这回终于换她瞠目结舌,耳边是他在冷静地分析:“我考虑过了,如果三年后你注定是我女朋友,我何不提早行使我的权利。” 呵!那时候啊! 镜子里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已经收敛。 茫茫然走到阳台上,看那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第二章 转身(一)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何以琛站在十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奇怪自己怎么会有了欣赏夕阳的心情。 也许,因为她回来了。 美婷推开门,就看到何律师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里夹着烟,一身落寞的样子……落寞?美婷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这个词能用在从来都是自信沉着的何律师身上吗? 以琛听到开门声,转过身问:“什么事?” “哦。”美婷这才从自己的迷思中惊醒,快速地说,“何律师,红远公司的张副总来了。” “请他进来。”以琛收起杂乱的思绪,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瞥了一眼壁上的钟——五点,她还没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副总,以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猛的一只巨掌拍下来,以琛无奈地睁开眼:“老袁。” 大学毕业后他拒绝了研究生保送,直接来到现在更名为“袁向何”的“袁向”律师事务所里工作,现在已经是合伙人之一。老袁和另一个合伙人向恒都是C大校友,向恒比他早一届,老袁则已毕业多年。 形象更接近劫匪的魁梧大汉悠闲地在他对面落座,嚣张地跷起二郎腿:“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以琛头也不抬地说:“加班。” “不会吧!”老袁怪叫,“今天是周末哎!”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老袁重复他的话,摇摇头,“这的确像是冷血无情工作狂何以琛说的话。” 以琛眯起眼:“我倒不知道你修辞学学得这么好。” “NO、NO、NO。”老袁摇摇手指。“这是所有认识何以琛这个人的女性同胞们的共识。”他贼兮兮地凑过来,“以琛,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是同性恋还是有隐疾?” 对这种无聊低级分子,理他就是神经病。美婷进来送上两杯咖啡,以琛叫住她问:“今天有没有一位赵小姐来过?” 美婷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以琛“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对美婷说:“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家吧。” 美婷摇头说:“我不急的,何律师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帮你买点吃的来?” “不用,谢谢。” 美婷哦了一声,满脸失望地出去了。 老袁啧啧出声:“喂,美婷美女对你有意思哦,要不要来段办公室之恋?” “人家是正经的女孩子,你别胡说八道。”以琛警告他。 铁石心肠!老袁暗暗摇头,以琛对待女性的态度一向有礼周到,但从不逾越,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何以琛”这个名字下壮烈成仁。 也不能怪那些女人趋之若鹜,就算以老袁男性的目光看来,何以琛还是太优秀了。撇开他英气逼人的外表,光这几年他在律师界里逐渐崛起的名声和坚毅正派的形象就足以吸引任何骄傲或者美丽的女人。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那么多女的你就没一个心动的?那个外企的美女总监,身材很辣哎!那个电视台的女主持,你们合作那么久难道没擦出点火花?还有咱们精明能干的同行许霹雳,今天在法院遇到她,她还旁敲侧击地问起你……” 老袁越说越兴奋,以琛听而不闻,随他胡说八道。 独角戏有什么好唱的,老袁沮丧地停住,一会儿又两眼放光:“我知道了,一定是咱们的小妹以玫,你对她总算还有点人性。” 以玫经常到事务所来,老袁对她是极熟的。 “她是我妹妹。”以琛没好气地说。 “少来,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老袁一副熟知内情的样子。 “那也不能改变什么。” 以琛语气颇淡,但其中的绝对老袁还是听出来了。老袁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以琛的固执他是领教过的。 “何律师。”美婷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刚刚有位小姐送了这个来。” 以琛一摸就知道是什么,“那位小姐呢?” “她留下东西就走了。” “走了?”以琛脸色一沉,“走了多久?” “不到一分钟。” 以琛没有细想,拿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往外去。老袁跟在他后面叫:“你去哪里?”他仿佛没听到似的。 在门口老袁恰好碰到刚刚从法院回来的向恒:“他是怎么回事?” 向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我想我知道原因。” “你知道?快说,快说。” “刚刚我在楼下看到一个人,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谁?别卖关子了。”老袁不耐烦地说。 “你觉得以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向恒不答反问。 “冷静、理智、客观。”老袁中肯的评价。 “那么这个人就是他的不冷静、不理智、不客观。” 老袁好奇心起:“女的?” “对,他以前的女朋友。”向恒虽然比以琛高一级,却是一个宿舍的,对以琛的过去很了解。 “女朋友?”老袁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他有过女朋友?” “对,后来她女朋友因为去美国和以琛分手了。” “你是说……”老袁瞪大眼睛,“以琛被人甩了?” “对,而且是不辞而别,他女朋友去了美国他才知道消息。这件事在学校传得很广,以琛很颓废了一阵子,那时候他抽烟喝酒全学会了。” “不会吧……”老袁实在想像不出什么样的女人会抛弃何以琛。怪不得他不近女色,原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默笙不急着回去,随着拥挤的人流无目的地乱走。 直到刚刚,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这么退缩,明明很想很想见他,却不敢。 那时候不管以琛多么冷漠,多么拒人千里,她都可以端着一张笑脸跟前跟后,现在却连说两句话的勇气都没了。 以琛曾经说她是sunshine,是他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阳光,可是现在她连自己心中的阳光都消失了,又拿什么去照耀别人呢? 一辆银白的BMW突兀地停在她跟前,默笙头也没抬,绕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上车。” 她惊讶地抬头,是他! 以琛见她愣在那里,皱着眉头又说一遍:“这里不能停车,上车。” 默笙来不及考虑这是怎么回事,车子已经没入下班的车流里了。 “中餐还是西餐?”以琛注视着前方的交通状况,开口问她。 “中餐。”她反射地回答,说完才发觉不对,什么中餐西餐,他要请她吃饭吗? 以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还会拿筷子吗?” 默笙假装没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请我吃饭吗?” “你捡到了我的皮夹,于情于理我都该谢谢你。”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默笙讷讷地说,一阵沮丧涌上心头,什么时候他们到了说这种话的地步了呢? 晚餐是在著名的秦记吃的,优美的环境,美味的菜肴,周到的服务都无法改善默笙的用餐心情,对着对面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注定要消化不良。 悦耳的铃声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闷,以琛接起。“喂……对……我在秦记……不是,还有赵默笙……恰好遇见……好。” 他突然把给她:“以玫想跟你说话。” 默笙一呆接过:“喂。” “喂,默笙。”轻柔的嗓音从彼端传来。 “以玫,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两头都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以玫说:“默笙,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简直要乐不思蜀了。”默笙故做轻松地说,没注意到对面的以琛动作突然一滞。 “嗯。”又是一阵沉默,以玫说,“你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们找个时间见一见。” “好的。”默笙报上号码。 “嗯,那再见了。” “再见。” 收了线,她合上还给以琛,他却没接。“把你的号码输进去。” 默笙一怔,低头输入号码,却在输入姓名时犯了难。 “你是用什么中文输入法?” “笔画。” “哦。” 还是打不出来。“默字怎么打?” 以琛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我来。” 默笙尴尬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银灰的上优雅快速地跳跃,几秒钟时间就打好,合上收进衣袋。 “你连中文名字都忘了怎么写了?” “不是,你的我不会用。”默笙讷讷地解释。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晚餐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度过,甚至一直持续到他送她回家。 默笙下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点点头,开车飞驰而去。 默笙站在原地,只觉得茫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意识到路人怪异的眼光才如梦初醒,脚步匆匆地奔上楼。 第二章 转身(二) “相、相亲?”默笙拔高声音叫道。 “你小声点!”花仙子捂住她的嘴,默笙咿咿呀呀的,花仙子警告她说,“不准叫出声,知道了吗?” 默笙赶紧点点头,等她一放开就问:“你要去相亲?” “不是我,是我们。” “我?为、为什么?”默笙有点呆滞。 “我们社里没有男朋友的就你跟我年纪最大,还不抓紧点就嫁不出去了,你知道不知道?”花仙子哗哗哗地翻行事日历,“今天的标的物是XX公司的系统工程师,两位,你和我去正好。”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他们有两个人哎,我应付不过来了啦……阿笙,我平时对你好不好,我今年能不能嫁出去就全看你了。”花仙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活像被抛弃的小狗。 “你可以一次约一个啊。” “不行,那样太没效率了,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忙?”默笙谨慎地说,花仙子的忙一般人是帮不起的。 果然她哗哗哗地从办公桌拿出一大堆东西,黑框眼镜,造型怪异的假发,大的可以当手镯的耳环,以及一身很色彩斑斓的衣裤。 “这是干什么?”默笙瞪着那一堆东西。 “丑化你的形象,衬托我的美丽!” “……我是第几个受害者?” 下班时间一到,花仙子就拉着她往下冲,好不容易冲到楼下,她又大叫一声:“啊!我的必胜口红没有拿。” 啪啪啪又冲上去拿那个据说相亲必胜的口红。 默笙在门口等她,突然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沿着视线看过去,居然是何以琛。 他对上她的视线,向她点头致意。 她的心一跳,他会是来找她的吗?距离上次“沉默的晚餐”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这次他会是来找她的吗?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人。”他简短地回答。 “哦,等……” “以琛!”伴随着娇柔的声音,一个纤瘦美丽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默笙的心一沉。 “我等的人来了,先走一步。”他平淡对她说,与那女子相偕离去。 “好、好的,再见。”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去,竟没有力气移动脚步,直到花仙子出现拉着她走。“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走,来不及了,还要帮你化妆呢,记得哦,你要表现得差一点……” 根本不用装,相亲宴上默笙果然表情呆滞,反应迟钝,完美地衬托出了花仙子的光辉形象。 他又来等她了。 默笙从落地窗往下望去,简单的衬衫长裤就一身英气的何以琛站在楼下,这个月来,他每隔四五天就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和那个美丽的女子相偕离去。 今天是周末,他又来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等过她呢。 “阿笙,阿笙。”花仙子又在鬼叫,“今天周末哎,你跟我……” “好。” “呃?”花仙子呆了一呆,“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相亲!”默笙没好气地说。鉴于上次她的“优良表现”,花仙子算是缠上她了,每个周末都死拉活拽地拉她去“陪相”。 不过陪她去相亲也挺好玩的,反正她也不用担心人家会看上她,只要去吃饭和看花仙子耍宝就行了。 不过,“今天又是什么人?” “呵呵呵呵,青年才俊哦,外科医生,吃西餐,哈哈哈哈……” 默笙看她得意的样子不禁好笑。她还真有办法,相亲对象一次比一次优秀,不过从来没有逮到过就是了,反而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成为她的好朋友或朋友夫,反正是不可戏的那种。二十九的高龄,花仙子已经发誓是男人就嫁了。 由于要早点回家“打扮”,默笙准时下班,不可避免要碰到楼下的何以琛。默笙只想低着头走过,不料花仙子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很凶恶地望着何以琛……身边的那个美女。 “太过分了!”花仙子咬牙切齿地说。默笙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拉到以琛和那个美女面前。 “狐狸精,你又在勾三搭四。” 那个美女居然也一反娇柔,凶巴巴地说:“相亲狂,你又拉着别人陪你去相亲?”她瞥了默笙一眼。“人家可比你漂亮得多,你等着当壁花,一辈子嫁不出去吧!”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吵起来,默笙目瞪口呆,尴尬地朝以琛打招呼:“嗨!” 他的脸色看来很差,也对,女朋友被骂狐狸精谁都不会开心。 “呃,对不起,她就是这样,有口无心。”默笙帮花仙子说。 以琛的眼神像要杀人一般,声音冷得可以结成冰:“你要去相亲?” “呃,对……”默笙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迟疑的态度反而让人肯定。 他什么都没说,表情阴霾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以琛,等等我。”那个和花仙子吵架的美女一见他走了,不再恋战,急忙跟上。 默笙暂时无心整理自己的心情,因为花仙子的表情实在很怪异,居然在……哭? 花仙子哎!天天耍宝的花仙子在哭? “小红,骂不过人家就哭,很可耻唉。” “你懂什么!”花仙子睁着泪眼瞪她,“她抢了我第一个男朋友。” 呃,果然是深仇大恨!默笙顿时同仇敌忾,拍拍她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今晚就找个好的气死她。” “我不是气她抢了我喜欢的人,我是气她为什么抢了又不珍惜,害他出了车祸,因为他的腿断了又抛弃他。她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他现在还爱她呢?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没有她漂亮吗?呜呜……” 默笙听呆了,没想到成天花痴兮兮的花仙子有这样的一段故事,果然外表越开朗的人内心越脆弱吗? 因为一直安慰她,她们俩首次迟到,默笙也没来得及化丑妆,花仙子心情低落,难得的没有主动没有耍宝,结果…… 两位优秀的外科医生居然对她们很有意思?! 妈呀!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由于男方的过度热情,四个人去看电影唱歌吃夜宵,玩到十一点多才回家。 眼看家门在望,默笙总算松了一口气:“郑医生,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哦。”郑医生打住关于心脏病的话题,绅士地说,“那晚安,赵小姐,今天过得很愉快。” “我也是,晚安!”默笙微笑着说,等他走远了才上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显得有点阴暗,她走到四楼的门前,摸索着钥匙,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默笙一惊,钥匙啪地落在地上。 “你……”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火热的吻甚至不知足地蔓延到颈上,仿佛要把压抑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似的疯狂。他的手扯开了她的衣领,她刚刚感到一丝凉意,立刻被他的唇舌覆盖吞噬。 默笙还来不及反应,就陷入这措手不及的意乱情迷中,暧昧的空气中浮动着丝丝酒气。酒气?他喝酒了! 默笙清醒了一点,气息不稳地叫道:“以琛!” 他的动作一滞,停住了,头还埋在她的颈窝里,急促地低喘着。 良久,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我输了。” 什么意思? “经过那么多年,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悲哀。 “以琛,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吗?”她不安地问。 沉默,然后他猛地推开她,漂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狼狈和恼怒,冷冷地清醒地说:“我不是喝醉了,我是疯了。” 他转身突然消失,如同他突然的出现,若不是唇上微微的刺痛,她会觉得这是一场荒谬的梦。 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进了门却在门口傻站着。要不是电话突然响起,她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一拎起电话,就听到花仙子兴奋的声音:“阿笙,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默笙一时转不过弯来。 “快说说啊,那个郑医生有没有什么表示?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没有。” “怎么可能!”花仙子大叫起来,“他明明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人家大概是满意有人如此合作地听他“心脏病与爱情”的专题讲座吧。 “你呢?”默笙不跟她缠,直接问她。 “他约我明天看电影,嘿嘿嘿嘿……”恐怖的笑声从那边传来,“阿笙,从明天开始,我要装淑女!” 第三章 靠近(一) 有什么事情比花仙子要当淑女更难的吗? “阿笙,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要不然这件?”服装店里,花仙子比着衣服,问一大早就被她连环夺命Call拉来当参谋的默笙。 “嗯,这件。” “那是我今天穿来的。”花仙子的脸黑了一半,“阿笙你是不是没睡醒啊,一大早就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呃……”默笙心虚地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很正经地说,“小红,扮淑女最关键的又不是衣服。” “那是什么?” “言谈举止啊。”默笙举例说,“比如说,要是人家问你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你千万不能说是重金属摇滚。” “我不听摇滚。”花仙子喜滋滋地说,“我最爱的是小齐和阿牛的《浪花一朵朵》。” 这次轮到默笙的脸黑了一半,脑海中冒出三个穿花裤衩带着傻笑的男人抱着吉他满海滩追比基尼女郎的画面,耳边还有花仙子兴奋的配音:“特别是‘美女变成老太婆’这一句,直接地表达了我对未来的期望……” “……你们在一起时千万不要讨论音乐。”默笙坚决地说,“或者谈谈电影?晚上你们不是要看电影吗?这也很能显示一个淑女的品位和气质的。” “电影吗?”花仙子两眼放光,“我喜欢《大话西游》,里面的罗家英好帅哦,而且说话好有哲理,特别是那句‘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包含了伦理、爱情、医学和宗教,简直是‘众生平等’的最好诠释……” “……小红。”默笙困难地说,“我想,晚上你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好不容易花仙子肯放人,已经是下午两点钟。默笙回家睡了一觉起来就一头扎进暗房,等她再出来,天色已经全暗,看看壁上的钟,竟然七点半了。 肚子饿得不行,打开冰箱却什么吃的都没有,默笙拿起钱包钥匙,准备去趟超市。 走下楼,穿过花圃,默笙的脚步蓦地定住,抬眸。 对面昏黄的路灯下,他站在那里,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定地无言地锁住她。 以琛! 他远远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衬衫长裤,却硬是能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来。她以前常常迷恋地看着他说:“以琛,为什么你穿什么都好看呢?”回答她的是以琛没好气的大白眼。 以前!又是以前!赵默笙,你有点出息!不能再想了! 以琛掐灭烟,走到僵住的她身边。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以琛还没有开口的意思。默笙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到了。” 公车站?他们要坐公车吗? “有没有硬币?” “有。”默笙从钱包里挖出几个硬币,摊在手里。 “给我一个。”以琛从她摊开的手里拿走一个硬币,指腹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默笙一愣,连忙缩回手,他却似乎一无所觉,侧对着他,眼睛注视着公车来的方向。 “上车吧。” 她来不及问什么,跟在他后面上车,星期六的公车理所当然拥挤得一塌糊涂,她和他之间隔着两三个人,呼吸困难,举步维艰。公车停靠了八九站后,以琛忽然伸过手来,拉她下车,一下车又立即放开,独自走在前面。 默笙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物,林立的高楼:“这里是哪里?” 以琛顿住脚步回头:“你不认识?” 她应该认识吗?A城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到过啊。可是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悦,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看着她显然迷惘的神色,以琛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倏地回头,步伐迈得又快又疾。 默笙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 这里,竟然是C大? 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老北街? 她和以琛走过无数无数遍的老北街? 怎么可能呢!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以琛平复心情,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以琛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 他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他们走进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么会变的,默笙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旧梦里。那些大树,那些看来很陈旧的宿舍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学生……一种惆怅的,酸楚的心情涨满她的胸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 “哎!”默笙指着路边转弯处的小杂货店,“这个店还在,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开的。” “不是。”以琛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换人了。” “喔。”默笙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笑着说,“我去买点东西吃,我快饿死了。” 小店换了个年轻的女店主,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招呼他们。她买了面包可乐,以琛也拿了一罐啤酒,他付的钱。默笙想起以前他们常常为谁付钱而起争执,那时候她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一个男人的骄傲和尊严,以琛和她在一起应该很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激烈的吻,默笙不自在地别过头。 “就这几年。”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是啊,就这几年。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八点多的操场还有很多夜锻炼的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在周围散步。 他们坐在操场边上,默笙笑着说:“这个操场上有我最痛苦的回忆。” 以琛难得地微微笑起来:“八百米?” “是啊。”默笙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四分十秒,我还记得当时你很不敢相信地说……” 她突然顿住,以琛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我说什么?” 说,赵默笙,你跑这么慢,我当初是怎么让你追上的? “……咦,那个是不是你们系的周教授?”默笙指着不远处散步的老头。 以琛掉转视线看去,点点头站起:“我去一下。” 默笙看着他走过去,周教授看到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老教授的头发是越来越少啦! 说起来,她会认识这个法学院的名教授,完全是因为以琛的关系。 那时候以琛忙于学业家教系务,她这个女朋友也不太能找到他,为了有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她没课的时候就跑去他系里上课,这个周教授的刑法学她从头到尾整整听了一个学期。不过到现在她还是连刑法学上最基本的“无罪推定”都弄不清楚。不像以琛,被她硬拉去听了几节高等数学,期末的时候居然能帮她复习抓题。 不知道以琛说了什么,周教授居然向她这边看过来,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才走开。 等以琛回来,默笙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 “我说我和一个朋友回来看看。”以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周教授还记得你。” “是吗?”默笙讷讷地说,“他大概对我印象深刻。” 她在这个教授的课上闹过笑话。 周教授上课是从来不看点名册的,叫人回答问题也是随手乱指,有一次默笙就不幸命中,她还记得当时他的问题是“你觉得甲乙丙丁四个人应该怎么判?” 她一头雾水。什么甲乙丙丁?还戊己庚辛呢! 手在桌子底下扯以琛的衣服,不料他居然硬邦邦地回了她一句:“我没听。” 哦!对了,他们不久前才吵架,以琛正生她的气。可是见死不救,也太小气了吧。 结果她一急,居然说:“把他们都关进牢里。” 整个教室静默一秒后,哄堂大笑,底下有男生大声喊:“教授,她不是我们系的。” “哦?”周教授感动地说,“同学,你对我教的刑法很有兴趣吗?” 学生又是一阵大笑,起哄叫道:“教授,人家是跟男朋友来上课的!” 老头儿思想开通得很,居然兴致勃勃地追问:“这是谁的女朋友?”口气活像失物招领。 以琛认命地站起来,丢脸死了。“我的。” 何以琛周教授自然是认识的,生性诙谐的老头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何同学,光自己念好书是不够的,家庭教育也很重要。堂堂法学院大才子的女朋友居然是法盲,我们走出去也很没面子啊。” 默笙现在还记得当时教室里爆发的笑声。 以琛轻笑了起来:“的确是印象深刻。” 默笙呆呆地望着他,他在笑吗?终于不再冷着脸,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唔……”她蓦地转过脸,掩藏住心中的情绪,不再看他,不太自然地说,“谁叫你见死不救!” 她还在记恨这件事?以琛心中五味杂陈,又有些好笑。他真的没听啊,她以为他冷静理智到这种地步,可以一边跟她冷战,一边专心听课? 如果他够冷静够理智,那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不会和她在一起。 以琛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还是坐公车,回到楼下,默笙停住脚步说:“我到了。” “嗯。”他也停住。 “那,再见。” “再见。” 默笙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路灯下。“你?” 他眼睛越过她盯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昨天,我很抱歉。” “……没事。”默笙颇不自在地说,“昨天你喝醉了。” “是吗?”以琛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蓦地,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默笙,我很清醒。” 一直。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第三章 靠近(二) “你今天心不在焉。”讨论一个棘手的案子的时候,向恒突冒出一句。 以琛镇定地抬眼望他:“我认为我的提议还不错。” “是不错。”岂止不错,简直是好极了,“可是你还是心不在焉。” “好吧。”以琛扔掉手中的笔,“你想问什么?” 向恒笑起来,难得见他这么沉不住气,“我们的赵小学妹回来了?” 以琛扬眉:“你怎么知道?”他反常得这么明显吗? “那天我在楼下看到。”向恒解开他的疑惑,“她似乎……变了不少。” 是不少。以琛不说话了。 这时老袁推门进来嚷嚷:“喂,今天联合的人请吃饭,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联合律师事务所和袁向何同为A城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虽然难免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但私底下交情却还都不错。这次老袁帮了他们一点小忙,于是就在得月楼设宴请客。 说起来联合的那帮人也不安好心,谁不知道联合的霹雳玫瑰对袁向何的何以琛很有意思,把他们凑在一起,分明是要看好戏。许霹雳擅长攻击,而何以琛的防守向来滴水不漏,可以想见,今天的晚餐必定热闹有趣得紧。老袁已经开始期待了。 得月楼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酒过三巡。老袁和联合的几个律师都是很会耍嘴皮子的人,笑笑闹闹吵得不得了。向恒坐在窗边,耳朵里听着他们瞎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都市的夜晚灯火霓虹,宽阔的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交织移动。 等等,那是…… “老向,你不说话在看什么?”李律师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对面的大街上,有一个女子手拿着相机在拍什么,不长不短的头发,套一件宽松的淡蓝色衬衫,牛仔裤,身上还挂了两三个长短不一的相机。 “这是你喜欢的类型?”李律师感兴趣地说,看不清相貌,不过感觉很像个学生。 这可不是他的类型。向恒转过头,见许大美女正锲而不舍地对以琛穷追猛打,以琛有礼地客气地应对。如果再加上她……那可好玩了! “以琛。”向恒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窗外。 这下不止何以琛,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不过,看什么?大家都很茫然。 以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取角度的赵默笙,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出去一下。” 除了向恒气定神闲,其余人都差点趴在玻璃窗上了。看着何以琛高大的身影快速地穿过马路,停在一个陌生的女子几步远的地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惊扰她。那女子似乎一无所觉,等拍完照片回头——啊!好可惜!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然后两人说了几句。 然后…… 一帮人下巴差点掉下来了——何以琛!他、他、他…… 他居然强硬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何以琛哎!向来对女人很冷淡的何以琛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动作,怎么可能! 大家都很有默契很同情地看向在场的唯一女性,许大美女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也对喔!本来以为何以琛对女性疏远是天性冷漠,搞了半天原来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炽烈的。 这实在太打击女性自尊了! 虽然平时被许霹雳的伶牙利齿气得不行,但好歹是一个事务所的,总有同事之谊。胖胖的张律师开口打探敌情:“老向,她是谁?” 向恒的表情有点莫测高深:“你怎么问我?应该问以琛才对。” 张律师敬谢不敏:“我可不敢指望能从何以琛嘴里套出什么。” 向恒笑笑说:“他的外套还在这,总要回来拿。” 一会儿以琛果然回来,很抱歉地说:“老李,我有事先走了。”老李算是今天请客的东家。 老李还没说什么,向恒倒先开口:“你这样就走未免太不给面子,不如叫赵默笙过来一起,我也好几年没见她了。”转头问老李:“介不介意多个人?” 老李连忙点头:“可带家属,可带家属。” 以琛沉吟。 许霹雳阴恻恻地开口:“何大律师交个女朋友都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吗?” 默笙还在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傻傻地发愣,想着她和以琛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朋友不像朋友,情人不像情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又响了,接起来是以琛。 “我走不掉……” 哦,那好啊,默笙松了口气。 “……你过来吧!” 电话挂了。默笙连跟他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看看对面的得月楼,收拾东西,穿过马路。 以琛在门口等她,默笙犹豫地说:“我进去不太好吧。” 以琛轻描淡写:“几个同行,没事。” 可是,她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这句话她还是咽了回去。这些日子,以琛偶尔会找她,但都是刻意地保持距离,只是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不安。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离他远一点…… 待他们一走近,一帮人老实不客气地打量起默笙来,长得还挺不错,穿着很随性,头发短了一点,少了些韵味。比起围在以琛身边的女人,一般。 率先打招呼的是向恒。 “赵默笙,这么快就回国了?”他笑得温和,话里却微微带着刺,“我还以为你要让以琛苦守寒窑十八年呢。” 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默笙还能怎么说,千篇一律的一句:“向师兄,好久不见。” “师兄不敢当,不过真是好久了。”向恒似笑非笑的。 以琛简略地介绍,默笙刚刚坐下,那个美丽的女律师已经很不客气地朝她开炮。 “赵小姐,我听说何以琛是出了名的难搞定,你用什么手段把他弄上手的?” 不是听说,是心得吧。餐桌上一片静默。 向恒听得差点喷茶,这个许霹雳! 其实她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直截了当惯了,又跟一群大男人混多了,说话就这个样子。她都能在法庭上大骂法官没水平没常识了,还能指望她会有多婉转?今天这样问话已经算客气的了,只是赵默笙没见过这种阵势,怕是应付不来。 他刚想出言相助,却看见何以琛一脸漠然旁观的样子,便住了嘴。别人的女友,别人都不心疼,他干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默笙先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见大家都不说话,心中不由抱歉,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弄拧了气氛,她哪里知道这些人纯粹是想看好戏,兴奋得屏息以待。 于是半开玩笑似地说: “其实以琛是很好追的。”她总结自己以前的经验,“关键是要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保证他举手投降。” 大家都不敢相信地看着以琛,原来何大律师竟喜欢这种调调? 许霹雳不赞同地瞪视她:“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没有女性尊严吗?” “呃……当时没想到。”默笙笑笑。 “这样死皮赖脸追来的男人,他会对你有多少感情呢?没有灵魂的了解,他总有一天会对你厌烦,然后把你抛弃的。”许霹雳咄咄逼人。 “啊!”一直没说话的老袁突然叫起来,打断了许霹雳的攻势。他兴奋地盯着默笙,“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以琛甩了去美国的女人,是不是?” 啊?!除了向恒以琛,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赵默笙。她,甩掉何以琛? 默笙也呆住,她甩以琛?这从何说起?而且,为什么这个魁梧大汉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崇拜? “不,我没有……” 还想抵赖?老袁采取迂回战术:“你是不是去过美国?” “……是。” “你以前是不是他女朋友?” “……对。” “那就是了。”老袁的熊掌代替惊堂木一拍,罪名成立! 默笙目瞪口呆,现在的律师都是这么草菅人命的吗? 她刚想解释,就被以琛一把拉起:“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没人拦他们,怔怔地目送他们远去。 一出得月楼的大门,外面的冷风吹来,她乱极的思绪终于有点清楚,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问:“以琛,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他们似乎以为……我甩了你,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解释?”心高气傲的何以琛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误解! “怎么解释?”以琛的身形定住了,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第四章 命运(一)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 以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地记着那天的情形。她听了以玫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以琛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以玫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以琛告诉她他也爱以玫,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走,我不想见到你!” “赵默笙,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你!” 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默笙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停伫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以琛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他定定地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瞥见她骇然的神色,俊颜浮起淡淡的讽笑:“没想到?呵!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市长千金。” 默笙脸色蓦地发白。市长千金!市长千金!多讽刺的一个称呼! 她和以琛来自同一个地方——Y市。当年欢天喜地地把这个当作天大的缘分和巧合,如今却是天大的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赵清源的女儿,那么他必定也知道…… 默笙不稳地说:“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 “是。”以琛点头。赵清源贪污受贿千万之巨,事迹败露于狱中自杀,举国震惊。 默笙闭眼,无所谓了。 “我爸爸,他对你说了什么?” 以琛垂眸,那天赵清源对他说的话还清晰在耳:“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小笙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反对。如果你愿意和小笙一起去美国,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办好,签证、房子、学校都不用你担心……” 多么诱人的条件! 半晌,以琛沉沉地说:“我一个靠打工和奖学金度日的穷学生,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默笙沉默,她了解她的父亲,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背景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她完全能想像出他对以琛说了多过分的话。否则,以以琛的冷静,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地颠覆,默笙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你这个‘对不起’是为谁说?为你自己,还是你父亲?如果是代你父亲说,那大可不必。”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薄弱地辩解:“我……当时并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以琛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你连问都没问就判了我的死刑,赵默笙,你猜猜我这几年有多恨你?” 恨? 默笙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力道之大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我从来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为什么半途而废?”这样绝望而愤怒的质问语气让默笙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我现在只想问你,”以琛渐渐平静,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不会走?” 她还会不会走?默笙愣住,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是七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毕竟当时在她来说,去美国真的单纯是为了逃避感情失败的痛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明白七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策划好的一场逃亡,否则,签证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办好?否则,美国的一切怎么会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决定,她毫不怀疑当年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押上飞机。 默笙低下头:“对不起。” 以琛明白了,倏地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良久他才勉强镇静地开口:“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默笙不解。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有些僵硬地说。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默笙惊愕地望着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经营一段感情,所以你最适合,不是吗?” 是吗?默笙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下落。 因为认识,因为合适? 可是以琛,你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赵默笙吗?这个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再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遥远的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覆灭的感情,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轰然崩塌的声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所以,以琛,“对不起。” 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我没料到,原来竟连你都无法给我勇气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拒绝他。以琛定了定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 他的话被默笙轻轻打断:“我结过婚了。” 话音猛然煞住,以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问:“你说什么?” 默笙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地说:“我结婚了,三年前,在美国。” 以琛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把她掐死。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赵默笙,我是疯了才会这样让你践踏。”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这天默笙在杂志社的布告栏上看到国庆放假通知时,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 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越接近十一,杂志社里的气氛越放松,三十号快要下班的时候小红过来问默笙:“阿笙,国庆七天你怎么安排的?” “还没想过。”默笙正整理着桌上的照片。 “居然没想过,我从五一就开始盼着十一了。” 被她夸张的表情惹笑了一下,默笙随口问:“今年怎么放这么长时间?” “年年都这样啊。”小红略微奇怪地说,随即了然,“哦,你在国外太久了大概不知道,七天长假实行好几年了,发展旅游业嘛。今年我打算去凤凰古城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看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和那位医生先生一起去的,默笙侧首一笑:“要我全程随行帮你们拍情侣照吗?我收费很高的。” “哎呀!你讨厌!”小红极卡通地掩面羞羞答答了一阵,放下手却发现刚刚还和她说笑着的默笙又陷入沉默中去了,恍恍惚惚的表情。 小红推了她一下:“阿笙,你怎么啦?最近有点怪怪的。” “嗯?哦,没有啊。”默笙回神,“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天,在想干什么。” 下班后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好。街道上明显热闹了很多,商铺都焕然一新的样子,默笙沿着漂亮的橱窗漫步,偶尔停下来买点小吃,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直到看到熟悉的古朴校门,默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C大来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工作的地方到这里,大概半个城市都被她走过来了。 学校门口应该比平时热闹很多,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学生,脸上带着简单快乐的笑容。默笙想起自己当学生的时候,也往往因为放假开心兴奋很久,现在想来,真是恍然若梦。 双手插在衣兜里,漫步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默笙的心情没有像上次和以琛一起来时那样起伏不定,只是平静之余更觉惘然。自己的人生好像从走出这个学校就开始错了,然而事到如今,又要怎样走下去才是对的?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默笙停住脚步,闭上眼,等心里的抽痛过去。 回到他身边,曾经想像过无数次的情景。在国外的时候,常常一个走神,就会开始幻想和以琛重逢,幻想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那是她漫长孤单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唯一的快乐,她所有的坚强和坚持都源于这种幸福的想像。然而,回国后,当以琛以一种理性而冰冷的态度要把她的幻想变成现实时,她却退缩了。 他和她,都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单纯的少年少女,七年分离造成的裂痕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彼此的伤痛,也许只是细小的伤口,可是同样痛不欲生。 因为太在乎,所以受不起。 他们之间,其实在七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操场边,塑胶跑道上不少人在慢跑。 不知道现在她八百米要跑多久? 默笙矮身穿过栏杆,站在跑道上,踮起脚划出一条起跑线,默念“一二三”,用考八百米的速度冲了出去。 闭着眼睛,穿梭夜风,跑到终点。 “四分二十五秒,太慢了。”头被人敲一下。 “比昨天还慢。”她郁闷地嘀咕,然后抬头两眼发光地看着他,“以琛,不如考试的时候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吧,那样我肯定跑得很快!” 被他瞪了一眼后,默笙有点儿不被欣赏的沮丧,明明是个好主意嘛,“要不在我眼前吊着你的照片……” “赵默笙,你知不知羞!”以琛终于忍不住开口训她,耳朵却悄悄地爬上微红。 …… 微笑着,睁开眼睛,终点线上空荡荡的。 突如其来的钝痛袭上她心头,细节越清晰,钝痛越明显,眼泪先是一颗一颗地毫无预兆地落下,然后渐渐不能自抑,默笙坐在地上,埋首放声痛哭。 从此以后,任何一个终点,都不会再有以琛。 第四章 命运(二) 火车的终点站是Y市。 昨晚从C大回来后,默笙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睁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火车站。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回Y市。 火车正点到达Y市的时间是中午11点,Y市正下着雨,比A城要凉许多,冷风吹过来让人一阵瑟缩。 站在火车站的台阶上,手指拢了拢单薄的衣服,默笙抬眼望着这个养大她的城市,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就叫近乡情怯。 “小姐来旅游啊,要不要住宿,全市最低价。” “小姐要不要导游啊,国庆便宜优惠……” 穿过广场的时候遇到不少拉生意的人,也许她脸上探寻的神色让她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反而像个陌生的游客吧,默笙心底微微苦涩地自嘲。 好在公车站的位置没变,公车路线也没有变,轻易地就找到了。 好像有人说过,要真正了解一个城市,只要你多坐几遍公车,因为它会带你经过这个城市所有蕴含生机的地方。默笙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车辆街道商店,细雨濛濛中这个江南小城模糊不清,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清河新村到了,到站的乘客请准备下车。” 跳下车,一片老房子出现在眼前。算起来清河新村也有十几年历史了,默笙就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懵懵懂懂地长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站在熟悉的楼下,自己的心里竟满是物是人非的凄凉。 这次回来,是找母亲。默笙和她已经有七年多没联系了,不知道她还住不住在这里。 外面的雨下得大起来,默笙湿淋淋地冲进楼道,敲门,一直没人来开。 出门了吗?还是已经搬走? 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人回来。身上的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脚趾头已经冻得冰凉。 默笙突然想起小时候好像也有这么一次,淋着雨从学校跑回来,家里又没人在,她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爸爸提着公文包回来。 还记得爸爸当时心疼极了的样子呢,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连声地说:“爸爸不好,爸爸不好,小笙打爸爸屁股吧!” 中年得女的爸爸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像个老顽童,带着她四处恶作剧,完全没有赵市长的半点威风,只是他实在太忙,能抽出给女儿的时间实在有限。默笙小时候的同学有不少羡慕默笙的爸爸做官,那时候的小小默笙却在作文里写:我的愿望就是爸爸每天准时下班,每天没有叔叔到我家来找爸爸说话。 但是只要有时间,做官的爸爸就会把默笙宠上天,完全不像妈妈……记忆里,妈妈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对她这个女儿都鲜有笑容…… “小笙!” 惊讶的呼声把默笙从回忆中惊起。“黄阿姨。” 站在眼前的中年妇女是默笙家的邻居,她丈夫是父亲原来市政府的同事,和他家来往算是密切。 “小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快进来,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了。”黄阿姨一边开门一边招呼她。 用毛巾擦过以后总算舒服了很多,默笙有些不安地开口:“黄阿姨,我妈妈还住在这里吗?” “还在这里,不然能去哪里呢,你这孩子,出去这么多年音信都没一个,留你妈妈一个人在这里。” 不是她不想给音讯啊,默笙有些黯然。七年前,她在国外刚刚得知父亲的死讯的时候,立刻打电话回家,妈妈却无比平静地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也不要回国,你父亲毁了我半辈子,我现在终于能安静地生活,不想再见到任何有关他的东西。” 然后就挂了电话,后来拨电话,竟然已经是空号。再后来,又从父亲在美国的老同学李叔叔那儿了解到了一些她至今不敢相信的隐情…… 默笙没有回答黄阿姨的埋怨:“妈妈身体好吗?” “身体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你回来得不巧,她今天刚刚跟着我们小区组织的旅游团出去了,五天才回来。你先在黄阿姨这住下吧。” 出去旅游了?默笙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答案。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好,默笙垂眸,轻轻笑了一下,站起来说:“黄阿姨,我要走了。” “不等你妈妈回来了?”黄阿姨惊异地说。 “不等了,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然后,有一些事情想问她。”默笙顿了一顿,“现在我已经知道她过得不错,那些事情,我也突然不想问了。” 结局已经如此,原因已经不再重要了。 “黄阿姨,谢谢你。请不要说我来过了。” 临走的时候问黄阿姨要了父亲公墓的地址,金鸡山A区157座,好像住宅地址一样的牌号。 不是清明这样拜祭的时节,金鸡山上几乎没有人,默笙坐在父亲的墓碑旁,头靠在碑上,就像父亲在世的时候父女俩聊天的姿势。 默笙现在也在和爸爸聊天:“爸爸,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一直不想回来……” “我可能太懦弱了,接受不了。为什么明明我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现在却是一块碑?” “我老觉得,只要我不回国,你就还活着似的,我还记得我上飞机前你给我买的芝士饼干……那时候你骗我说让我去美国看看好不好,不好再回来,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却回不来……” 公墓照片上和默笙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自始至终亲切地微笑着,默笙抓着衣袖擦了擦照片:“爸爸,这张照片还是你大学时候的吧?别以为用这么年轻的照片,就可以冒充年轻鬼。” 山间笼罩着薄薄的雨雾,四周寂静得仿佛世间再没有声音,默笙敲了敲墓碑:“爸爸你都不理我。” 沉默良久,默笙的眼睛渐渐变得像山间的雾一样朦胧。“爸爸,他说,嗯,就是何以琛,你还记得吧,他说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你觉得好吗?” 自然没人回答,过了一会,默笙低声喃喃自语:“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好,他那么优秀,一直都有很多人喜欢,他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我们分开那么多年,之间有那么多陌生,重新在一起的话,只会矛盾重重,他很快就会对我失望透顶,他以前就经常对我失望……到时候如果再分手,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现在这样子,起码我已经习惯了……”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默笙轻轻地说:“我什么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我要走了,爸爸。” 下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在山脚回望那快要消失在夜色与薄雾中的山头,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 回到城里天已经黑了,默笙看了看上的时间,看来只能明天再走了。到市区连问了几家旅舍,都回答说已经客满,最后找了家市中心价格昂贵的酒店住下来,洗好澡烘干衣服,睡觉还太早,便起身下楼。 酒店一出去就是Y市最繁华的贞观路。Y市山青水秀,也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此时贞观路上的游客还不少,默笙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Y市见到以琛,就是在这条繁华的路上。 那时候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然而大一寒假放假回家的时候,以琛却怎么都不肯给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她当时又委屈又难过,哪有女朋友连男朋友家里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的?分手前在火车站软磨硬泡失败后,默笙气呼呼地掉头就跑。 可没跑几步就后悔了,气什么呢,也许再耍赖一下,以琛就心软了呢。可是回头看看,火车站前已经没有以琛的身影了。 回到家就开始闷闷不乐,东西没心思吃,电视看了也不知道在放什么,后来不知怎么异想天开,开始每天跑上街,想着也许会遇到以琛。 然后,竟然真的遇到了。 那是年后的一天,天空飘着小雪,他和彼时尚不认识的以玫在马路对面走过,她那时根本反应不过来了,竟然真的遇到了,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的,这个城市有那么多人……下一刻她已经飞快地冲过马路,扑上去抱住他…… 好像就是在这棵树下,那个戴着毛茸茸白帽子的女孩,抱着那个因路人暧昧目光而尴尬的少年,兴奋地大叫:“以琛,我就知道会遇到你的。我就知道!” 默笙闭了闭眼睛。 当他们之间已成往事,最难堪的便是一切清晰如昨。 她着了魔似的拿出相机,向那其实空无一人的地方,按下快门。 洗出来的照片上是空旷的马路,无人走过,一片空白。 节后上班,默笙的工作更加忙碌起来。 只有小红很闲,她一个栏目刚刚结束,正在空窗期,每天在默笙办公室闲晃,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阿笙,你不能再这样虚度下去了,要知道时间就是青春美貌,你现在找个男人那叫拯救社会,再过两年出去就是残害男同胞,而且……”小红神秘兮兮地附耳,“现在比较符合生理规律哎,阿笙,你晚上难道不想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入眠?” “小红你……昨天又做那种梦了?” “偶尔嘛!”假装很害羞,脸红低头,摇晃身体,过了一会她严肃起来,“阿笙,你现在总算正常了,前段时间好像男人被抢了一样。” 经典的小红式比喻,默笙好笑。 只要不去想,肤浅的快乐其实很容易,和同事嘻嘻哈哈,别人以为你很开心,渐渐的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的确很开心。 不想和她说这个,默笙看看墙壁上的钟,已经十点了,“走了,去开会。” 今天的会议是季度大会。 默笙所在的杂志社规模很大,旗下除了《秀色》这本知名女性杂志,还发行一份生活周刊,不然也聘不起两个摄影师。 《秀色》在女性杂志市场上属于老牌杂志了,销量一直是同类杂志中第一,上一季度的销售量虽然仍然保持在第一位,市场占有率却在逐月递减。 主编正面评价了上一季度的各部门的工作后讲到正题,主要是新增栏目的事情。 “我们的杂志要出位,就要有与众不同的东西。现在市面上同类型的杂志那么多,大部分内容都在重复,美容时尚美食感情生活,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主编环顾众人,又说:“或者这样问,吸引女人的还有什么?” “我知道。”小红举手发言,“男人。” 大家立刻笑起来。 主编却很严肃地点头:“行红虽然平时看起来很粗线条,触觉却很灵敏。”主编不再卖关子,打开幻灯片,主题赫然是“精英男人”四个字。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我们是女性杂志吧,拿男人做专题会不会太奇怪了?”同事中有人提出疑问。 “异性相吸的道理大家都懂吧,男人的杂志都知道用女人做封面,那么女人的杂志为什么不能写男人?”主编反问。 等大家讨论了一会,主编说:“无论如何,市场才是唯一的真理。所以我们暂时决定做四期,以后看读者的反响再看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那人选呢?” “人选我先试着划了四个,你们有异议可以提出。”主编点一下鼠标,白色的幕布上依次出现了四张年轻男子的照片,“我们的人选并不是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世家公子钻石王老五,而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一定知名度,年轻,优秀,最关键是要英俊未婚。” “那个是不是刚刚得奖的建筑师?” “对、对,左边那个好像也很熟悉。” 众人指指点点,默笙的眼睛一下子被右上角的那个侧影定住了。怎么会是他? “咦,右边上面那个是不是‘法律时间’的特邀主持人,那个何以琛律师。” “就是他。”主编点头,“看省台的人应该都知道,他是特邀主持人之一,这个节目收视率相当不错。” “我建议把他放在第一期做。”资深的李编提出建议,“他在电视上亮过相,知名度比较高,容易一炮打响。” “对,最近本省曝光率很高的一个经济大案好像就是他打赢的,很有卖点。”立刻有人附和。 “我看名气倒不是重点,关键是他的外型比其他三个要出色得多,应该会吸引一票女读者的目光。” 主编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靠,有这么牛吗?”默笙听到坐在她身后的新来的大学生小许低声嘀咕。 “你小子嫉妒了吧。”坐他旁边的黄编辑笑道,“嫉妒也没用,人家一个小时赚的说不定比我们一个月还多,我有个朋友也在政法线上,据说这个律师,一个案子,抽的比例这么多。”黄编伸出两根手指。 小许吃惊地猜:“二万?” 摇头。 “难道二十万?” 黄编嗤笑:“再乘以十。” 倒吸口冷气,小许不作声了。 栏目基本上已经确定,现在关键是谁负责的问题,主编环视会议室:“谁想接这个新专题?” 会议室里沉默着,大家都有点跃跃欲试,但是又都有点犹疑,一时间没人出声。 “我接。” 随着干脆果断的声音站起的女子是杂志社里有名的冷面美人陶忆静,美丽的面容上是一派自信,她清晰地陈述着自己的意愿:“主编,我想做这个专题。我手边的工作已经快到尾声,有精力全力以赴。另外,我还有一个优势,我是C大毕业,何以琛律师和康加年建筑师也都是C大毕业,我相信我们之间会有共同话题。而且,我和何以琛律师还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默笙抬头,恰好看到向来冷面的冰美人脸上罕见地爬过一丝红晕,不由一阵失神,心底竟涌起一股酸涩。 “C大毕业了不起啊。”坐在默笙旁边的梅姐立刻不满地嘀咕,她和陶忆静向来不合,此刻正怂恿着小红,“小红你干吗不接?干吗让这种人出风头?” 许是过于清高又风头太盛的缘故,陶忆静在杂志社的人缘并不好,不少老同事有意无意地孤立着她。小红和默笙向来不掺和在里面,此刻小红也只是玩笑着推辞:“不行,接了这个我男朋友非怀疑我要出墙不可。”瞄了瞄帅哥照片,“咦,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何帅哥很眼熟?默笙,你有没有觉得?” 默笙勉强笑了笑:“天下帅哥你都眼熟。” 说话间主编已经定了陶忆静:“忆静,那这个我就交给你了,相信你会圆满完成的。哈哈,不知道这算不算美人计。”主编开起玩笑。 众人哄笑起来,有男同事调侃:“要是我们陶美人能把人家律师搞定了,说不定我们杂志社以后可以省下一笔律师费了。” “阿笙……阿笙?”主编叫她。 “啊,什么?” “这个专题摄影部分比较轻松,你抽出点时间,尽量配合忆静。” 默笙怔一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拒绝,只好先点头答应下来,打算以后私下和老白换。 她,大概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目前默笙和陶忆静工作有交叉的地方是一个叫“白领公寓”的栏目,从介绍单身白领的居住环境入手讲述单身白领的生活概念,默笙负责摄影,陶忆静负责文字。这天上午工作告一段落以后,陶忆静说:“午饭一起吃吧,不过我约了个朋友,你不介意吧?” “你有朋友,我还是先回去吧。”默笙有点为难。 “没关系的,你单独回去我们车费不好报销。” 陶忆静这么说,默笙也只好点头。 到了餐馆才知道陶忆静约的人叫葛丽,是“法律时间”的女主持人。 “师姐,这是我同事赵默笙,是摄影师,这次采访她负责摄影部分。阿笙,这是我在C大新闻系的师姐葛丽,现在是‘法律时间’的主持人。” “你好。”葛丽优雅地点头致意。 “你好。”默笙回礼,有想离开的冲动,这个世界真是小。 葛丽是那种典型的白领丽人,穿着时尚,举止大方,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主持人式的亲和笑容,闲聊两句进入正题:“忆静,你说你们杂志要采访何以琛?” 陶忆静点头:“是的,师姐,你能不能居中牵下线?” “牵线?哪用我牵线,你们不是认识吗?” “不过是几年前一起主持过一场迎新晚会而已,后来他就毕业了,现在他恐怕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默笙看着她怅怅的神色,心里一动。 “这可说不定,美人总叫人印象深刻啊。”葛丽促狭地说。 “师姐!”陶忆静嗔道,“你帮不帮?” “帮,帮。”葛丽还是笑得暧昧,“不过何以琛还没有女朋友,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金龟婿,而且人品实在没话说,师姐打包票。” “师姐!你别在我同事面前胡说八道!” “好,不说了。”葛丽这才想起一边还有人在,“赵小姐别见怪,我们一直这么开玩笑的。” “啊,没事。”默笙浅浅笑了一下,低头搅着咖啡。 “忆静,你们杂志社怎么想起做这个?” “师姐,如果杂志上介绍一个名牌大学毕业,事业有成,外表英俊的青年才俊,你会不会买来看看?” “买,瞒着老公买。”葛丽捧场,“不过忆静,以何以琛的性格来说,他大概不愿意出现在一本女性杂志上。你不知道,当初请他来做特邀主持,我费了多大的劲。”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有点犹疑,“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他愿意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她不确定地说。 默笙搅拌着咖啡的手突然一顿,陶忆静看了她一眼,问葛丽:“师姐,你当初怎么说服他的?” “当初啊……” 葛丽想起两年前她初次见到那个刚刚在律师界闯出名堂的校友,向他提出合作意向时,那个年轻律师一向冷静的表情好像有点恍惚和神不守舍,依稀仿佛听到他说:“这算不算站在了显眼的地方?” 后来又一次,让她感觉到也许这个年轻的律师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内敛而低调,那是有一次他问她收视率如何,她轻松地告诉他在同类节目中相当高的数字。 然后她听到他低声的自语:“那就是很多人看到……” “是啊,很多人看到呢。”当时她这么重复着,现在想来,这位律师也许也喜欢公众关注吧? “也许他会同意,我帮你说说看。”最后葛丽这么说。 吃饭的地方不能打车,要穿过一个广场。这个时候广场上的人流最多,很多厂家在广场上搭台促销。 陶忆静发现默笙越走越慢,忍不住催促:“快点走吧,快要上班了。” “哦。” 看她眼神有点飘忽,陶忆静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啊?”像是被她惊醒,默笙的语气有点低落,“没什么,想起以前和他……一个同学在这里走散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他。我就跟他说,要是再找不到他我就要爬到展示台上去了。” “为什么?” “他也这么问。”默笙黯然地一笑,“我说,既然我找不到你,只好站在显眼的地方让你找到了。” 以琛在电视上露面,是希望她看到去找他吗?这次,换他站在显眼的地方? 或者,她又在自作多情了? “你喜欢的人?”陶忆静问。 默笙没回答,良久陶忆静听到她好像说:“……很喜欢的人。” 第五章 回首(一) 接下来几天默笙连续出外景,没再过问采访的事情,已经和老白说好换个CASE,应该不关她的事了。 这天拍摄完成的比较顺利,默笙早早地回到杂志社。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被阿梅和几个女同事拉住八卦。 “阿笙,你那个精英男人的专访可能不要做了。” “怎么?” “陶忆静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真是笑死人了,当初她说得多满,现在丢脸了。”阿梅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是啊,听说她打电话到事务所,都是助手接的,借口说何律师病了。” “病了?”默笙本来要出去了,闻言停下脚步,“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啦,昨天我还看到人家上节目了。” 这类节目一般都是提前录制的,以琛,他会不会真的病了? 坐在办公室还是不安,一会儿又自己嘲笑自己,赵默笙,你现在凭什么去关心他?已经轮不到你了。 “阿笙,电话!”老白把电话转给她,“好像早上已经打过两个来了。” “嗯,我接了。”默笙拿起电话:“喂,你好。” “赵默笙吗?”电话彼端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我是向恒。” 和向恒约的地方是城东一家叫“寂静人间”的咖啡馆。 略略寒暄后,向恒说:“找你可真不容易,幸好以琛提过一次你在杂志社当摄影师。” 看见默笙愕然地看着他,向恒一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以琛提到你很奇怪吗?”以琛的确什么都不会说,但有老袁这个中年八卦妇男在,还是可以挖到点边角料。 侍者上前递上餐单。 点了饮料,向恒进入正题:“你大概很奇怪我找你出来。” 的确很奇怪,眼前俊雅斯文的男子默笙虽然认识,却并无深交。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只是“以琛的一个舍友”,连名字都弄不太清楚。直到有一次她跟着他们宿舍的人去吃火锅,那次是规定要携伴参加的,结果只有向恒一个人落单,有一个人调侃他说:“向恒,连何以琛都被人搞定了,你这个单身贵族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向恒叹气说:“你说得轻松,叫我去哪里找一个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的赵默笙来搞定我?”话语中戏谑味十足。 偏偏以琛还凑一脚,很头痛地说:“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当时她在一旁真是无辜极了,什么话都没说都会祸从天降,这帮法学院的人啊,说话一个比一个损。 不过从此记住向恒。 见默笙有点恍惚,向恒突兀地开口:“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你会成为以琛的女朋友。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喜欢以琛的女生很多,比你漂亮聪明优秀的大有人在。” 默笙不知道他这时为什么突然提起从前,只是闭口不言,听他说下去。 他一副追忆的神态:“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娱乐之一就是赌哪个女生最后能搞定以琛,有天晚上熄灯后又吵吵闹闹赌起来,有人赌的是我们系的系花,有人赌和以琛一起参加辩论赛的才女,我赌的好像是外语系的一个女生。” 他笑笑,想起年少轻狂:“以琛对我们这种活动向来持‘三不’政策,不赞成不理会不参与,看他的书睡他的觉随我们闹,可是那次他却在我们纷纷下注后突然说——‘我赌赵默笙’。”向恒看着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所以后来才会有人传她是他的女朋友吧,这些以琛从来没提起过。 “你可以想像我们对你有多好奇,后来见到你就更惊讶了。以琛一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冷静,在我们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也应该是成熟懂事的,而你,”向恒含蓄地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老实说,我开始并不看好你们,可是以琛却渐渐像个正常的二十岁大男生,他时常会被你气得跳脚,也会一时高兴就任我们差遣把一个宿舍的衣服都洗掉。唔,就是他生日那次……” 这种事会发生在以琛身上?多不可思议。 他生日那天,她跑遍了全城都没有买到满意的生日礼物,结果只能晚上十点多钟累得惨兮兮地出现在他宿舍楼下,两手空空地对他说生日快乐。 以琛板着脸问她:“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礼物呢?” 她自然拿不出来,以琛凶凶地瞪了她半天,最后挫败地说:“算了!你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然后他低头吻了她,那是他们的初吻。 她还记得当时她睁开眼睛后傻乎乎对他说:“以琛,今天又不是我过生日。” 咖啡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叮”的一声回到桌上。 这个人为什么要提那么多以前的事呢?不要说了行吗? “你说的我要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她打断他。 向恒打住,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半晌他看着她缓缓摇头说:“赵默笙,你真的心狠。” 是啊,她对谁都心狠。 向恒不再多话,掏出纸笔写了两行字递给她。默笙接过,上面写着一家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这是什么? “以他那种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奇怪,何况是‘小小’的胃出血。”向恒向来温和的声音冷凝,“我把医院的地址给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赵默笙!”他的语气饱含谴责,“人不能太自私!” 他说完结账走人,默笙坐着,被这个消息镇住了。纸片在手里紧紧地捏成一团,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是极疼,她却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胃出血,医院,以琛……因为她吗?竟是因为她? 咖啡已经是冰凉,默笙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下雨呢?尤其这雨竟淅淅沥沥的没个断绝。 居然轻易地就打到车,司机是个热情过头的人,听了她的目的地以后就开始不断地发问。 “小姐,是不是你朋友病了?” “小姐,你在念书还是在工作了?” “小姐……” “小姐……” 默笙“嗯”、“哦”的回答,眼睛看着窗外。司机的每句话都从她耳边过,却没有一句她听个明白。外面的景物一样样的从她眼前掠过,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路上居然没有红灯,那么快地就到了医院,那么轻易地就找到了以琛的病房。只是站在门前,那手却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去敲那个门。 可是要走吗?那脚也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开一步。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觉得会这么永远下去,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于是宇宙洪荒,海枯石烂,她永远站在他的门外。 可是怎么会有永远呢?该来的总要来,怎么躲也躲不掉。门从里面被拉开,她来不及闪避,直直地对上那人。 以玫。 有些人似乎注定总要相遇,而且从来原因一样,比如说以玫和她。 默笙后来总在想,这个温婉如水又清丽如诗的女孩子那时是用怎样一种心情听她所爱的男子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妹妹”的?当初她皮厚兮兮对她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而以琛没有反驳时,她又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肺? 如今她看到她,居然对她温柔一笑时,那笑里面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酸楚? 哎!以玫以玫,好久不见。 “默笙,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啊,终于。 “你来看以琛吗?”以玫问,“他刚刚睡着,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趟他家?我要去帮他拿些生活用品。” 默笙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他……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只要多休息,注意饮食就好。” “那就好。”默笙低声说。 一路上絮絮叨叨,不过是一些近况。以玫说:“我本来早就要找你的,却被公司突然外调,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以琛却突然病了。哎,我总算体会到职业女性的痛苦了。” 默笙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一个女强人。” “你不也是?那时候老不务正业拿个相机乱拍东西,没想到会成为一个摄影师。” 默笙笑起来:“我现在还是在乱拍。” 以玫失笑:“你老板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气死……到了,就在这里。”她停下脚步,拿出钥匙开门,默笙脚步顿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去。 以琛的家位于城西高级住宅区内的十二楼,房子很大,只是看起来空空的,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茶几上几本未合上的杂志才让这个房子看起来像有人居住。 “这几年大家都忙,偶尔才聚聚。”以玫边收拾东西边说,打开冰箱,她无奈地摇头,“果然什么都没有,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上次我来居然看到他在吃泡面,忍无可忍地拉他去超市,没想到却遇见你。” 以琛一直是这样的,默笙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永远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对这种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数才能对付。 “哦,对了。”以玫突然说,“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吗?新郎是我的顶头上司,很灰姑娘的故事。” 默笙愕然地望着她:“你要结婚?” “对,我要结婚了。”她笑着点头,有些感叹,“以前不懂事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对以琛我早就死心了。” “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等不过他。他可以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却不能。”以玫沉默了一下说,“大约三四年前,以琛赢了个大案子,我和他们所里的几个人一起去庆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来。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帮他清理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都准备好背弃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 以玫顿了顿,苦笑:“如果这些还不够让我死心的话……你跟我来。” 她拉着默笙来到书房,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递给她:“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不止这一本书上……” 默笙怔怔地看着书页上写得很凌乱的诗句,从那潦草的字迹可以想像出下笔的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烦躁苦闷。 “啪”地合上书,以玫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一个少女清脆带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何以琛,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赵默笙,赵就是那个赵,默是沉默的默,笙是一种乐器,我的名字有典故的哦,出自徐志摩的诗……”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第五章 回首(二) “小时候,以琛的妈妈经常抱着我说要是她有个女儿就好了,而我妈妈就在旁边说要不我们两家的孩子换换。以琛从小就聪明懂事,我妈妈喜欢他大概比我还多。”回医院的路上,以玫说起一些往事,“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阿姨的样子,可惜……” “……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以玫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才九岁。好像是意外吧,叔叔从四楼失足摔下来,阿姨本来身体就不好,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以玫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又说,“我听我妈有一次无意提起,阿姨死后,发现抽屉里该吃的药都没吃,说起来,也算是自杀。” “自杀?!”默笙呆住。那时候以琛也才十岁吧,她何其忍心! 以玫点头:“阿姨大概很爱叔叔吧。”她若有所思,幽幽地说,“其实以琛很像阿姨……” 说话间,两人已到医院,走廊上碰到认识以玫的护士,护士小姐和善地对她说:“你男朋友刚刚换过点滴,现在又睡了。” 以玫向她道谢,笑着解释说:“他是我哥哥。” 走到门口,以玫突然将手中的东西都扔给默笙:“你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东西并不多,然而默笙却觉得手上这些东西,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默笙。”以玫幽幽地说,“我并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他。” 默笙看着她渐渐走远,说不出任何话来挽留。 房门没锁,手一推就开了。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一张床空着,以琛的床位靠窗。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他惊醒,他挂着点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地靠近他,那线一寸寸地收紧。 他躺在床上,脸容苍白而瘦削,睡梦中也蹙眉。重逢之后她其实并没有好好看过他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手指不自觉地划上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刷过睫毛,想像着如果主人清醒,这双眼睛必定睿智而冷漠,有时候还会带着微微的嘲弄。 最后,停留在略微苍白的唇上。据说,有这种唇的人大多薄情,以琛以琛,你为什么不?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已经再回不到从前,七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了啊…… 然后,在她还没意识到她在干什么之前,她的唇代替了她的手指。她的唇上还带着屋外的寒冷,他的却意外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却让她蓦地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以琛! 他醒了? 默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睛被水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听到他怒极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以琛咬牙切齿地说,“赵默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她张口结舌,所有思绪从脑子中飞走。有一段时间她只能这样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模糊的样子,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好像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她想收住眼泪,它却不受她控制,而且越落越急。 怎么会这样?她清晰地听到心里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声音让她感到害怕恐慌。而以琛的咄咄逼人声色俱厉让她胆怯,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不是要彻底斩断过去连他一并排除在外吗?那么她刚刚又在干什么?她完全乱了。 逃走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主宰了她的行动。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掌握,往门口跑去。 以琛厉声说:“赵默笙,你敢走!” 该死! 以琛看着她拉开门,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输液的点滴,下床去拦她。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脚步迈得又急,居然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病床边。 而这一切,默笙自然不知道。 她茫然地跟着一大堆人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看了她一眼后又见惯不怪地低下头想着各自的心思。这医院里天天上演着生离死别,一两个这样泪流满面的人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走出封闭的电梯,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充塞了她的耳朵,人来人往之间默笙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能到哪里去呢?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没有以琛的地方。 第六章 离合(一) “何、何律师?”美婷吃惊地看着门口出现的人,“何律师,你不是在医院吗?” “今天早上出院。美婷,等会你把ANAS公司那个案子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来。”以琛边走边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留言?” “有。”美婷立刻翻出记录报告了几个重要消息,犹豫了一下又说:“何律师,《秀色》有个女记者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说要为你做一个专访,还亲自来过一次。她说是你校友,你要不要回个电话过去?” 听到《秀色》的时候以琛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又平静无波。“不必了,下次她若再打电话来就直接回绝掉。” “好。”美婷点头,终于有何律师回来的感觉了,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 向恒从检察院回来就直接推开了以琛办公室的门,看到他果然埋首文件中,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听到美婷说还不相信,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哪回事?”以琛从文件中抬头看着他,他脸色还带着一点白,目光却是清湛有神的。 “不要跟我装傻,我记得你后天才能出院吧,请问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提前出院了。” 向恒抚头,虽然自己就是律师,但是不得不承认跟律师说话就是麻烦,答了等于没答:“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事务所没有你也不会倒。” “这倒未必。”以琛扬扬手中的文件,“我记得这方面你和老袁并不擅长。” 向恒哼了一声:“我们再不济也不会在谈判桌前倒下。” “向恒,”以琛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友,“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正常的时候你是不会……”向恒看了看他,直截了当地问,“她去了?” 以琛眼神暗了暗,不答反问:“你找她的?” 向恒点头,看了看以琛的脸色,叹气:“看来我是弄巧成拙。” “不,我要谢谢你。”以琛淡淡地说,“若非她给我重重的一击,我怎么会彻底的清醒。” “你……”向恒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以琛看着他,一脸平静,“我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应该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 晚上十一点,以琛停好车走入电梯,脑子里还在转着后天谈判的细节。这段日子他好像都没有在十点以前回来过,手头好几个案子同时进行,天天忙得天昏地暗。向恒早放弃劝他,老袁则整天乐呵呵地算着本季度收入会增加多少,笑嘻嘻地说要给他准备一副最好的棺木。 其实他何尝不是疲惫万分,只是他太需要这种忙碌。 电梯“叮”的一声,十二楼到了。以琛走出电梯,边掏钥匙准备开门。所有动作在看到门口的人的瞬间僵住。 她穿了一条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她看起来竟然比他这个病人更加憔悴,又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愈显大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刹那闪过慌张,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困境而走投无路。 谁都没有出声,以琛停滞了三秒,视而未见地举步从她身边走过。 平稳地开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门。 关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 “以琛。”他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动物的呜咽一样可怜,“你还要不要我?”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以琛只能狠狠地转身瞪着她,神情仿佛见了鬼。她的声音又小又轻,可是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他的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 很熟悉的赖皮劲儿,以琛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放开。”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严厉了,她的手竟然颤了一下,然后手指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地松开。 她低着头,以琛看不见她表情,脑子里却浮现出此刻她委屈而难过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再不管她,以琛径直走上阳台上,寒冷的夜风使他清醒了许多。她向来都有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本事,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他更要冷静,不然必定溃不成军。 他走回客厅,她还瑟缩地站在门外。“进来。”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你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纯净水。”他记得她最爱喝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默笙摇摇头。 以琛没有强求,在沙发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默笙料不到他那样客气生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 “如果你是来探望病人,那你可以回去了。”以琛打断她。 默笙说不出话来。 以琛看着她,略略讽刺地说:“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是想红杏出墙,而我很荣幸地成为你看中的……”他停住没说:可默笙完全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她脸色蓦地发白,言语能伤人到什么地步,她总算见识到了,难堪之下只能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没有什么?”以琛紧迫的视线盯着她,“难道你没有结婚?那只不过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九分的笃定,他的怀疑是有依据的,他知道她一直一个人住,她甚至还去相亲…… 如果是这样,以琛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涩,挡他的借口啊。但是,那隐隐的喜悦又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然而默笙却没有给他期望的答案,局促转开的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说,以琛也完全明白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怒和难堪充塞他整个身躯。 何以琛,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你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好,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他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的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我和他……”默笙被他的怒火吓住了,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她和应晖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明白,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离婚了。”她叫了出来,反而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我离婚了。” 离婚了?以琛的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何以琛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默笙呆住,眼神渐渐暗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早料到是这样不是吗?她又何必来这一趟,让自己死掉的心再死一次吗?仅仅因为那几句诗,因为那张照片就孤注一掷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可是仍然想让他知道啊,“我和他之间并不是这样的……”默笙徒劳地想解释。 “够了!”以琛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你前夫之间的种种,如果你想获得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是找错人了。” 她嘴唇掀了掀,终究没有说下去。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不是吗?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我走了。”默笙站起身,没有看他,声音微颤地说,“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没有拦她,仿佛陷入了某种难解的迷思。 她打开门,却听到他在身后说:“等等。” 回头,他从沙发中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默笙怔了怔,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的确可以。”以琛嘲讽地说,“然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嫌疑犯,那时候我们真要牵扯不清了。” 律师的思维都这么缜密吗?默笙万分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麻烦你了。” “这辈子最后一次了。”以琛冷冷地说。 第六章 离合(二) 默笙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开车的人看来一脸的冷静,车速却疯狂得吓人。等车子终于停下,她已经脸色苍白手脚发软了,而以琛却神情平和得像刚刚才散过步。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她看着他漠然的侧面,胃里难受得无法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你爱我。” 默笙怔住,突然哽咽:“以琛,我……” “行了!”他突然又粗暴地打断她:“不要说了!” 她无所适从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也许是晕车的缘故,这晚她睡得一直不好。早晨似睡非睡间一响,她几乎是立即接起来。 “喂。” “我在你楼下,你带好身份证下来。” 他说完就挂断,默笙根本没机会问什么,拿好东西匆匆奔下楼。以琛的车停在对面,默笙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默笙有些疑惑,“要身份证干什么?” “去民政局。”以琛淡淡地说。 “民政局?”默笙有点模模糊糊的概念,又不太明白。 “是的。”以琛漠然的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们去登记结婚。” 结婚?!默笙惊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以琛……” “不想去就下车。”以琛看都不看她,抛下这一句。 她看着他决绝的神色,陡然间明白了。他是在逼她,也在逼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要一个了结,而且一点反悔的余地都不留。如果她现在下了这个车,那么他们今后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默笙深呼一口气。“我去。” “你确定?” 默笙点头,一切已定,她反而平静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如果将来注定你是我的丈夫,那么我何不早一点行使我的权利。” 他撇开头,冷硬地说:“而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只会造成错误,你还要重蹈覆辙?” 默笙眼神一黯:“开车吧。” 民政局里早有几对新人在等着,对对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唯独她和以琛,像两个独立的雕像般僵立在一旁,惹得别人频频注目。 坐在默笙身旁的圆脸女子好奇地看了他们许久,默笙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朝她笑了一笑。她也回笑,借机搭起话来:“你们也是来登记的?” 呵!问得真妙。默笙点头。 她望了以琛一眼,羡慕地说:“你老公很帅哦。” “喂喂喂。”她旁边的小个子年轻人立刻抗议地拉过她,“你更帅的老公在这里!” “有吗?”圆脸女子表情间尽是怀疑,突然指着外面的天,“啊!快看快看,为什么有那么多牛在天上飞来飞去?” 她老公立刻默契地接口:“因为你老公我在这里用力地吹。” 默笙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幸福多么明显,满满的都要溢出来,如果……她望了望身边的以琛,他侧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 “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圆脸女子问她,似乎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怎么认识的?“很久以前的事了。”默笙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回忆说,“那时候我刚刚上大学,喜欢摄影,老带着相机到处乱跑,有一次看到他站在树下发呆,不知不觉就按了快门,被他发现……” “我出去一下。” 以琛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她的叙述,也不等她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圆脸女子看她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变成了同情:“呃……你老公很酷哦。” “是啊。”默笙尴尬地附和。 一会儿工作人员出现,还不见以琛回来,默笙出去找他,他站在门外,背对着她抽着烟。 “你现在还可以走。”他听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他看不见,可她仍然摇了摇头:“进去吧。” “默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他在她头顶沉沉地说,“从现在开始,就算我们一辈子相互折磨,我都不会放过你。” 初秋的天气,明明还应该不太冷的,默笙却突然感觉到那风里吹来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上。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程序。默笙不免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些东西,几张纸,几个印章,居然就可以把两个本来毫不相关的人拴在一起一辈子了,不管他们曾经如何。 一个多小时前,她都没有想到她和他居然会成为夫妻,这样急剧的变化几乎让她怀疑现在的一切是否真实…… “签字!”耳边突然响起以琛阴沉的声音,“现在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她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在签字之前愣太久了,连忙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狐疑的工作人员。 “小姐。”工作人员拿过表格,迟疑地再问了一遍,“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以琛的脸色差极了。 “当然。”默笙笑着说,“刚刚我在想,家里的窗帘选什么颜色好。” 从民政局出来,以琛扔了一把钥匙给她:“把你的东西都搬到我那里去。至于窗帘的颜色,你爱换就换好了。”他微微讽刺地说。 默笙没注意他的嘲讽,握着手中的钥匙,有些心神不定,太快了,可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以琛又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所有的支出都从这上面支付,密码是XXXXXX,记住了?” 默笙点头又急忙摇头:“不用给我,我自己有的。” 以琛冷凝着脸说:“我不希望我们结婚第一天就因为这个而闹矛盾。” 默笙知道他固执,无奈地接过,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你呢?”她怎么感觉他完全把他自己排除在外。 “我?我要去广州出差一周。”他抬腕看表,“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她大概是世界上最独立的新婚妻子了。 结婚第三天晚上,默笙在以琛家的客厅,对着一大堆从她那里搬来的东西,发呆。 这些东西放厨房,这些放书房,还有这些摄影器材,她需要一间暗房……她的衣物放哪里?主卧室?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她盯着电话。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若不是铃声相差太大,她几乎要反射地接起电话了。 打开门,默笙一愣,这个一身家居打扮的女子她认识,赫然是小红嘴里的“狐狸精”小姐,她看到她也颇为讶异,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问:“以……何律师在不在?” “他出差了。呃,你要不要进来坐坐?”默笙客气地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走进来,自我介绍说,“我姓文,曾经是何律师的当事人,就住在楼下。” 她看着默笙,有些疑惑:“我们是不是见过?” 原来她没有认出她来,默笙点点头,提起她们都认识的人。“顾行红”,这是小红的大名。 “对了,你就是那个陪她相亲的人!”文小姐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和何律师认识,怪不得。” 默笙不解地望着她。 文小姐耸耸肩说:“我是说怪不得何大律师会亲自接我下班谈案子,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托你的福。” 她将手中的袋子扔给默笙:“这是我包的馄饨,有多,就拿来了。真是的,害我白白自做多情一番。” 这位小姐外表娇柔,说话却是爽快又麻利,看她和小红吵架就知道。默笙承认又不是否认又不是,颇为尴尬。 文小姐挥挥手:“就这样,我走了。”默笙送到她门口,她突然问起小红,“她还在不停地相亲?” 默笙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关心,摇头回答:“不了。她快定下来了。” 文小姐目光一闪:“不是搞游戏软件的吧?” “不,是个外科医生。” “那就好。”文小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总算想开了。叫她不要恨我,那个男人爱的不是我。”她说到这里又反悔,“不,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她走了,默笙看这手中的馄饨,略一犹豫,拎起电话,拨以琛的。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 “喂。”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喂。”默笙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急忙平心静气,“是我。” “有什么事?” “呃,是这样……刚刚楼下的文小姐送了一袋馄饨来,还有她说谢谢你上次帮她的忙。”默笙一说完就知道自己选了一个最差的开头,懊恼已经不及。 果然那边静默几秒,响起他嘲弄的声音:“你在怀疑什么?放心吧,就算我曾经对她有过什么想法,那也是‘未遂’。” 言下之意,她这个“已遂”的人是没资格质问他的。默笙理智地转开话题:“我想问问你那间储物间可不可以改造成暗房?” “随便。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嗯,我的东西放到哪里?” 那边顿了顿,“何太太,你的丈夫身心健康,暂时没有分居的打算。”他讽刺地说。 这个电话打得真是糟糕透了。默笙握紧话筒,最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五晚上。” “好,我等你。”默笙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太多涵义在里面,不由屏息。 那边也沉默,然后“咯”的一声,电话里传出忙音,默笙呆住,他居然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何以琛收起,推门走进包厢,外贸公司的李总一见他进来就起身敬酒:“何律师你跑哪里去了,来,我再敬你一杯,今天的谈判实在太精彩了。” 以琛应酬地笑笑,碰杯,一干到底。 无非一些恭维和场面话,吃了一个多小时,李总说:“何律师,我看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一群男人立刻意会,暧昧地笑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地方,以琛连忙说:“李总你们去吧,我先回饭店了。” “何律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李总故意拉下脸来。 以琛苦笑着说:“实在是家里老婆管得紧,喏,刚刚还打电话来查勤,一会儿要是打到饭店我不在,回家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一群男人立刻一副心有戚戚焉感同身受的表情,李总说:“既然何律师坚持,我们就不强求了,让小杨送你回去吧。” 司机小杨站起来要送他,以琛婉拒:“不用了,饭店不远,我走回去,路上正好看看夜景。” 好不容易脱身,以琛不想回饭店,脚步一转,往反方向走去。 广州是一个太璀璨的城市,很容易就叫人目眩神迷,迷失方向。以琛漫步在某个广场,穿梭在老人、情侣、孩子中间,享受这闹中取来的安静。 忽的白光一闪,以琛转头,身边有人在拍照。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大概也是游客,在广场上拍照留念。 莫名其妙地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白光一闪,然后就看到一个女孩举着相机笑眯眯地看着他。 任何人被偷拍都不会太高兴吧,但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瞪她。 她一开始被他瞪得有点心虚,但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恶人先告状地说:“喂,我好好的拍风景,你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他本来还有点生气的,但被她这样一说,真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只好不理她,举步离开。没想到她竟然追上来问:“喂,你为什么走了?” 如果这时候还不懂得反击真是枉为法律系的高才生了:“你不是要拍风景吗?我把它还给你。” 她登时脸涨红,半晌讷讷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偷拍你。” 懂得认错还算有救,以琛迈开脚步,她却不紧不慢地跟上。走了一段以琛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系别啊。”她无辜地说。 “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把照片给你呢?” “不需要。” “哦。”她点点头,一副没关系的样子,“那我只好洗出来以后到处去问啦。” 他不敢相信:“你站住。” “干什么?你担心我找不到你吗?”她一副你别着急的样子,“虽然全校有好几万人,可是有志者事竟成,我一个个地去问,总会问到的。” 那他也不用在学校混了,以琛咬牙切齿:“何以琛,国际法二年级。”说完转身离开,走老远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过了两天她果然找到他,献宝似的掏出照片,照片上的他在夕阳下沉思:“你看你看,我第一次把光影效果处理得这么好呢!你看到阳光穿过树叶了吗?” 而他却是一抬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跳跃着的阳光,那样蛮不讲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穿过重重阴霾照进他心底,他甚至来不及拒绝。 她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但这缕阳光却不唯一地照耀他。 那离开的七年,另一个男人…… 以琛闭上眼睛。 承认吧,何以琛,你嫉妒得发狂。 第七章 若即(一) 新一期《秀色》已经发行,封面上笑得志得意满的年轻男子是建筑届的新秀,近两年他在国际设计展上得了不少大奖,声名正隆。 “可惜啊,就是不够帅。”小红无限遗憾地评论。 “那个何律师帅啊,可惜就是有人采访不到。”阿梅大声说。 “阿梅你别这么说。”小红有些受不了她的尖刻,“忆静已经尽力了。” 默笙恰好走到她们那块,听到这些不由看向陶忆静,她正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低头安静地写着文案,并不理会别人。 默笙突然有点心虚,又有点内疚。 “阿笙阿笙。”小红突然想起什么,谄媚地摇起她的手臂,“我们朋友一场,一点儿小忙你不会不帮的吧?” 默笙立刻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小红,你跟那个外科医生,嗯……有问题了?”不然怎么又要去相亲。 “讨厌!你想到哪里去了!”小红嗔叫,双手捧着脸,一副人家现在好甜蜜的样子,“是这个啦!”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大得有点夸张的纸,哗的一声在她面前抖开,“看清楚了没?” 清楚了,也晕了。纸的最上面居中写着“采购清单”四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列着各种牌子的衣服、鞋子、化妆品……还有数码摄像机? 真是五花八门,默笙看得眼花。“小红,最近物价要上涨吗?”这简直是“抢购清单”嘛! “嘿嘿,不是决定你和陈姐她们去香港吗?别转移话题,一句话,说,带不带?” 消息传得真快,默笙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处?” 下班后,小红的那位程医生请客吃饭,饭桌上小红不断地提醒她:“阿笙,你知道什么叫吃人的嘴短的哦?” 默笙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拿东西拿到‘手软’的。不过,小红……”默笙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你不要保持淑女形象了吗?” 哎呀!她又忘记了!小红反射地挺腰坐直,收起一副讨债的嘴脸,扯出弧度完美的微笑。默笙看见那位举止优雅的程医生眸子里笑意不停闪动,他分明是早已发现,而且乐在其中。 不由也一笑,小红终究与过去挥别。 饭后独自回家,上了公车才发现自己搭错了车,这路车是开往她原来住的地方的,赶紧在下一站下车,看看表,七点都没到,也不急着回去了。 逛了许久的超市,九点多才到家,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走进厨房,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味精、色拉油、盐、酱油……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以琛平时究竟是吃什么的? 卧室里还有些衣服没有收拾好。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以琛的西装衬衫,单调而冷清。他似乎偏爱灰色调,默笙把自己的衣服挂在他的旁边,然后傻傻地看着,突然就想微笑。 却又心痛。 以琛…… 以琛。 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这两天她一直都睡客房,现在却突然不想离开。一种莫名其妙自己也难以说清的心情在胸臆间泛滥,或许因为明天。 明天,周五,以琛就要回来了。 迷迷糊糊的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她翻了一个身,好半晌醒过来,屋里一片漆黑。 再次醒来已经是天亮,掀开被子起床……被子?默笙愣了愣,嗯,大概是晚上冷了自己扯过来盖的。 快速地刷牙洗脸,镜子里她的头发有点长了,不断落到眼睛上,要找个时间去剪剪。拿好东西出门,门一开,愣住。 一身西装笔挺的以琛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钥匙,像正准备开门。 默笙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以琛?”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晚上回来的吗? “嗯。”以琛收起钥匙,草草地应了一声,经过她走进客房。 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份文件,看到她还在门口傻傻地杵着,他皱起英气的眉。 “你不去上班?” “呃,就去了。” 不知怎么的,默笙有些局促。第一次真实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同了,而以后,都要这样,每天早晨,第一个看到的都是他…… “我送你过去。” 默笙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事务所和杂志社,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以琛按下地下一楼停车场的按钮,淡淡地说:“我去X区法院,正好顺路。” “哦,那好。”原来是这样。 车上,默笙想起问他:“你……昨天晚上回来的?”不然怎么会有文件掉在客房。 “对。”以琛简略地回答,注意力都放在路况上。 默笙抿唇:“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十一点多。”他微微不耐地回答,顿了一顿又说,“没有必要。” 默笙眸光微微黯淡,转向车窗外的世界。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们,也要这样一直堵下去吗? “以琛,中午你在X区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 以琛蓦地一动,转首,默笙正看着窗外,声音轻轻的,对着谁说? 他转回视线,漠漠然的声音:“中午我应该不在。” 事实上,早晨也不在。 “以琛?”老袁铜铃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推门走进事务所的人,学小女生用手把眼睛擦了又擦,“难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出现了幻觉?” “我看有问题的不止是眼睛。”以琛瞥了他一眼,走进办公室。 大块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进来坐下:“昨天下午七点多跟你联系的时候你还在广州,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时我正在机场。”以琛坐下翻开文件说。 “事情都办好了?” “差不多。” 他说差不多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老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师弟,广州的事情要在一星期之内解决本来就嫌紧凑,现在他居然能提前一天完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昨天到家很晚了吧?干吗这么急,你今天再回来也不迟。”老袁嘀咕着说,“要不是知道你跟我一样是孤家寡人,我都要怀疑你是赶着回来陪老婆了。” 本来在文件上匀速书写着的钢笔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重重的一道痕迹。 以琛从文件中抬头,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老袁,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你要出庭。” 美婷看到以琛从会议室出来,立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何律师,你要的资料我已经打印出来了。” “还有这个是C大百年校庆的邀请函,和向律师袁律师他们的一起寄来的,我帮你单独拿过来了。” “谢谢。”以琛颔首接过,翻开印着C大标志性建筑的精美邀请函,上面写着十一月十五日C大百年校庆。 美婷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五点四十。“何律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下班了。”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我先走了。”美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突然想起,“何律师,刚刚你的响了好几次。” 见当事人的时候没把带着,里面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是另一个当事人打来,以琛立刻打回去,谈了几分钟,挂断。还有一通……手指按下绿色按钮。 对方立刻接起。“以琛。” “什么事?”他的声音又稍嫌冷淡。 “唔。”对方似乎被他的冷淡所阻,顿了顿才说,“以琛,我的钥匙找不到了。” 她在马路对面等他,包搭在肩膀上,穿着大领子毛衣,低着头数着地上的格子。 红灯。他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 有很多东西没变。她还是喜欢穿毛衣,二十六七的人了仍然穿得像个学生。她等人的时候还是喜欢边等边数地上的砖格。 那时候他就老是要让她等。 有一次她等久了朝他发脾气:“我都数到九百九十九了,你才来!下次要是让我数到一千我就再也不理你!” 结果又一次,他被系里临时抓去开会,冗长的会议终于完了后他跑去,她居然还在,这次她等的脾气都没了,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以琛,我都数了好几个九百九十九了。” 而这七年来,他又多少次数到九百九十九? 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始终没办法数到一千。 第七章 若即(二) 匆匆地走过人行道, 宝 书 网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默笙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老外,笑眯眯地在说什么。以琛放缓脚步,徐徐地走近,隐约听到那个老外说:“……yourspokenEnglishisperfect.” “Thanks,I?vebeenthereforsevenyears.” 很流畅的英文完全不需思索地从她口中吐出,像母语般自然,以琛插在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一握。 恰好她一偏头看见他,朝他笑了一笑,对那个老外说:“Myhusbandiscoming,maybeheknowshowtogothere.” 又问他:“以琛,你知道XX路怎么走吗?” 他点头,直接告诉那个老外,胖胖的老外连声谢谢地走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默笙突然讷讷,对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以琛开口:“你的钥匙呢?” “呃……大概掉了。”她不自在地低头,不看他的眼睛,“不然……就是早上没有带出来。” 以琛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缓缓升起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若看不出她的心虚真枉费他在司法界混了,赵小姐以后若犯了罪最好保持沉默,不然肯定三言两语就原形毕露。 “走吧。”他突然迈开步子走在前面,抑制那种在心底暗暗漾开的心情,那因为她小小的心思,因为她那句“Myhusband”而荡起的涟漪。 “去哪里?”默笙追在他身后问,那里不是回他家,唔,他们家的方向啊。 “吃饭。” 吃饭?默笙连走带跑地赶着他过快的脚步:“……我们回去吃好不好?先去超市买菜,现在还不晚。” 她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又是为了谁? 以琛一涩,声音猛地低了十度:“不用。” 不用就不用,可是……能不能不要走这么快。 “以琛,慢点。”默笙微微气喘地说,手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是多么的亲密。 以琛却是心突地一跳,一低头,就看见她白皙的手指扣在他铁灰色的西装袖子上。 没有说什么,放慢了脚步。 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走进一个很普通的小饭馆。默笙好奇地打量着小店的四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往往越不起眼的地方越容易出现美味,以琛会老远的带她来,肯定是不错的。 老板热情地迎上来招呼:“何先生,好久没来了。” 默笙惊讶极了,他居然是一口Y市方言。 “最近比较忙。”以琛也用方言回。 老板好奇看着默笙:“何先生,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第一次见你带女朋友来,很漂亮哦。” 以琛笑笑:“哪里。这是我太太。” “太太?何先生结婚了?” 老板叫起来,惊叹了两声,转而对默笙说:“何太太你真好福气,嫁到何先生这样的人。何太太是哪里人?” “我也是Y市的。”默笙听得懂,却不会说方言,因为母亲是外地人的缘故,家里一直说的是普通话。 老板一边聊着闲话一边把菜单子拿出来。以琛示意默笙点菜,默笙接过翻了翻,发现这家店的招牌菜都和笋有关,笋片滑鸡,鲜笋肉丝,鲜笋炒酸菜……这倒也不奇怪,Y市本来就盛产笋,现在又是当令。 她很爱吃笋,不过……还是别点了。 一会儿点好菜把单子递给老板,老板看了看,居然责怪地说:“何太太,你也是Y市人,怎么不吃笋?” 不吃笋很奇怪吗?以琛就不吃啊,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老说笋有一股怪味道,她怎么骗也不肯吃一口的。 “……何先生每次来都点的。” 菜一道道地端上来,以琛的筷子始终没有碰过笋。 默笙涩涩地说:“怎么不吃呢?老板说……”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每次来都点,为什么呢? 以琛沉默,久久开口,寥寥的四个字:“盛情难却。” 她恰好一片笋在嘴里,却再也尝不出那股鲜甜,咽下去,像以琛说的,有股怪味道。 眼角看到那老板正操着一口Y市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着刚上门的客人,大声地吹着店里的招牌菜有多好吃多好吃。 真的。 盛情难却。 “你不回去吗?”从小饭馆出来,拿着以琛给她的钥匙,默笙迟疑地问。 “我去事务所,还有些事要处理。”以琛淡淡地说。 “哦。”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以琛看着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你要等我?” “……嗯。”默笙点头,又讷讷地解释原因,“你的钥匙在我这儿。” “事务所里有备用的,你不用等我。”他收回在她身上的眸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语气更淡了,甚至带了点自嘲,“我也不习惯让人等。” 从来回去,都是一室冷清。 又是十一点。 以琛开了门,手指习惯性地摸向墙上的开关,却在快要按下去的时候停住。 灯亮着。 他放下手,环视一下屋内,电视机开着,人却不见影子。 走过去关电视机,经过沙发时眼角瞥到上面蜷缩睡着的人,蓦地止步。 以琛瞪着那张熟睡的脸,真想把她摇醒骂一顿。 这么冷的天就睡在沙发上,她有没有脑子? 明明又气又恼,却只能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软软的身躯填满他空虚的怀抱,温暖的气息轻悄地呼吸在他冰冷的西装上。 这些年,从来不敢幻想有这么一天,她又是这样触手可及,一伸手,一低头,默笙就完全属于他。 微微垂下头,脸颊摩擦她柔软的脸颊,在外面睡了那么久,居然还是暖暖的。 怀里的默笙突然不适地动了动,躲开他的触碰,以琛屏住呼吸,她醒了? 而她却是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头往他怀里埋了埋,更深地睡去,浑然不知有人因为她小小的动静而心潮起伏。 她……唉,以琛暗暗叹息,那越来越柔软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了。 手肘推开卧室的门,把她放在床上,她在睡衣外面加了件开襟毛衣,以琛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帮她脱掉,扣子一个一个解开,呼吸竟渐渐有点乱了。 轻轻地托起她,把外衣从手臂中褪下,隔着睡衣,那背上柔软肌肤的触感也让他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扯过被子来帮她盖好,以琛迅速地起身走开。 再待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用某种方法吵醒她。 在外面的卫生间清洗一下,以琛走向客房。经过主卧室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推开房门向床上看去。 果然! 被子只有一半在她身上,另一半拖在地上,一只脚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 短短十几分钟,就能睡成这样,看来以前她说自己睡相只是“有点差”真是太含蓄了。 知道她睡相差,是唯一一起度过的那个冬天,默笙连连感冒,两个月里竟然感冒了五次。问她原因,开始怎么都不肯说,后来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晚上睡觉睡相有点差,只是有点差哦,老是踢被子。在家里爸爸回来得晚,还能顺便帮我盖盖被子,这里就没人啦,老是睡到半夜捞被子,所以感冒也不能怪我。”说到后来,已经是一副感冒有理、与我无关的样子。 现在看来,她的睡相岂止是有点差。 以琛捞起半拖在床下的被子,帮她重新盖好。可刚一离手,她竟然一个翻身,被子又掉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什么睡癖! 以琛伸手拉过被子,再一次把她盖得严严实实,有些冒火的眼光盯着睡得一派安然的默笙。 她敢再踢一次试试,他一点也不介意彻夜纠正她的“睡姿”。 可惜接下来,默笙一直睡得乖乖的,动都不动一下,最后还怕冷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种时候,即使是睡着的默笙也知道要识时务的。 什么时候了?白天还是晚上?她怎么会睡在床上? 从被窝里坐起来,脑子还不太清醒。默笙睡眼矇眬地下床,却到处找不到拖鞋。 咦,到哪里去了? 以琛从厨房出来,看到默笙穿着睡衣在客厅里一蹦一跳的,不由蹙眉:“你干什么?” “我的拖鞋……”看到了,在沙发那儿,再跳一下,达阵成功。 穿好拖鞋抬头,就看到以琛用不赞同的目光瞪着她。 “呃,我找拖鞋……”没来由的就心虚。 “去换上衣服。”他硬邦邦地扔下几个字转身。 低头一看自己一身睡衣,默笙脸一红。差点忘了,这个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换好衣服出来,以琛已经在吃早饭。默笙迟疑了一下,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和以琛一起吃早餐…… 见她迟迟不动手,以琛抬眸:“吃不惯中式早餐?” “啊?不是。”从发呆中回神,快快地低头喝了一口。咦,居然很不错。 “以琛……”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以琛眼也不抬,平淡的口气:“附近买的。” “……味道很好。” “还可以。”以琛心不在焉地回一句。 没话说了。默笙闷头喝粥,眼角瞥到一旁茶几上整理好的文件。 “今天也要去事务所吗?” “嗯。” “很忙?” “还好。”事实上快忙疯了,而他会这么忙,完全是因为前些日子某人害他发神经。 “哦。” 低下去的语调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看她喝粥,发丝都快垂进粥里了。 他们,似乎是新婚。 “你英文怎么样?”别开眼,以琛似乎漫不经心地问起。 英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可以啊,不过……四级还没有过。”去美国前第一次考四级,光荣的成绩——五十九。 好意思提。 “和我一起去。”以琛说。 “呃?”默笙抬头惊讶的看着他,“去哪里?” “事务所,帮我翻译资料。” 译不出来。 默笙瞪着纸上的英文,没天理,国外那么多年白待了。 问以琛?抬头看看,他好像很忙,不好打扰吧。 安静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以琛右手翻着文件,左手接起。 “喂……我在事务所……不了,我今天恰好有事……” 那边又说了什么,以琛笑起来:“老周,什么时候你也做起媒人来?” 那边老周也是一肚子苦水:“还不是家里那位逼的,上次她来法院正好看到你,就一心想把外甥女介绍给你。我家老太婆别的嗜好没有,就喜欢做媒。不过说真的,小何,不是我帮自家人说话,我家老太婆的外甥女真的不错,学识相貌人品绝不亚于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以琛笑笑:“老周,难道你要我搞婚外情不成?” “什么婚外情?”老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说你结婚了?”叫出来后立刻又自己反驳,“别开玩笑了,任何人都有可能结婚了,就你何以琛不可能。” 什么话,以琛失笑。 挂了电话,以琛看向正在一旁埋头苦干的默笙。 又咬笔头。 屡教不改的坏习惯! 以前做不出微积分就是这样,咬了一会就把作业推给他,讨好地看着他:“以琛……” 可怜他一个读法律的,微积分学得比理工科的人还好。 “以琛……”默笙实在译不出来了,抬头求助。 唉! 走到她身边,很习惯地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哪里?” “这里,这个怎么翻译?” mobiliapersonamsequuntur。 动产随人。 很专业的名词,拉丁语,她不会是正常的。 他的气息很近,萦绕在她鼻间。默笙突然就想起以前一起上自习,以琛总是很一本正经地说:“默笙,不要坐我旁边。” “为什么啊?”就是跟他来上自习的啊。 “会打扰到我。” 有点难过,不过立刻举手发誓:“我保证不和你说话不出去买零食不动来动去……” 结果没等她说完,以琛就一脸挫败地说:“你再安静也会打扰我!” 什么嘛!当时气得她拿了书就气呼呼地跑了。 不过,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因为他也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她身后,俯着身,清爽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发丝轻轻摩擦在他的外套上,她的一抬头,就可能碰上他的下巴。 脸莫名其妙地微微烫起来,他很打扰她…… 然后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干什么前,她已经猛地站起跳开,头顶毫不留情地撞上某人的下巴。 “你干什么?”以琛抚着撞痛的下巴,被她吓了一跳。 “呃、我……”她哪能说,脸越烧越红,“……我、我想去吃饭。” 说完就懊恼,什么借口啊,现在才……瞥了眼墙壁上的钟,十点半还不到。 “现在?”以琛果然蹙眉。 “嗯,是啊,早上没吃饱。”硬着头皮说到底了。 瞥一眼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工作,再看眼前“饿”得神情有点怪异的默笙,以琛投降了。 早就知道,带她来事务所绝对是个错误。 第八章 若离(一) 周六的肯德基里拥挤而热闹。 默笙怎么也没想到以琛居然会带她到这来,拉拉了以琛的袖子:“以琛,你没有走错门吗?” “没有。” “以前你不是说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地方?” “以前你也很喜欢这个地方。”以琛脸上闪过一丝不被领情的恼怒。 呃…… “那我占位置。”默笙明智地捡轻松的活干。 坐在二楼的窗边,咬了两口汉堡,默笙就吃不下了,晃着可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以琛搭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起她刚刚翻译的东西。 以琛听着扬眉:“你什么时候对法律这么感兴趣?” “嗯……多懂点法律总是好的。” “那倒不用。”以琛似笑非笑的,“你大可继续当你的法盲,只要你不是要离婚,我都可以帮你。” 嗄?默笙一呆,他这算不算是在开玩笑? “小何,你怎么也会来这里?”惊讶的女声在默笙身后响起,默笙转过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牵着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向他们走来。 “何叔叔!”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响亮叫,其中一个鬼精灵地说,“何叔叔,你女朋友好漂亮。” “方检。”以琛站起来打招呼,这个看起来很精明能干的女子是区检察院的检察官,以琛手里有一个案子,她是公诉人。 方检拍了拍儿子的头,“不要没大没小。”然后笑着对以琛说:“何大律师未免太寒酸,枉费你日进斗金,怎么请人吃这种外国路边摊。” 以琛笑笑:“有人喜欢吃。” 这个“有人”不会指她吧,默笙心里嘀咕。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的确喜欢,可是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后还会喜欢那就是味觉出问题了。 “怎么,大律师红鸾星动了?”方检是何许人也,检察院出来的,察言观色是职业素养,立刻就从何以琛短短五个字里听出暧昧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默笙,看来这个学生气十足的女子对何以琛来说与众不同啊。 “哪里。”以琛草草带过,没接话,“听说方检要升职了,我先恭喜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方检虽然喜形于色,不过口头还是谦虚,迟疑了一会说,“小何,上次见你就想问你,结果接了个电话转头给忘了。听说,魏大光的那个案子你接了?” “没有的事,只是他的亲属是来咨询过。” 魏大光原来是某地级市副市长,涉嫌贪污挪用资金过亿,最近报纸上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默笙供职于消息灵通的传媒业,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些消息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快乐的往事,所以很少去关心。 方检放心地笑起来:“要是你接这个案子,我就要担心了。不过我早和我们办公室的人说过,这种贪污受贿的案子小何向来不接。”说着有些感叹,“要是个个律师都像你一样,有些罪犯哪会逍遥法外?” “方检过奖了,罪犯也有获得辩护的权利,我不接这类案子是个人原因。” 个人原因? 默笙搅拌着冰块的速度明显慢下来,看着以琛淡淡的表情,有点失神。 方检笑说:“不管怎么样,你不接我就轻松多了。好了,我也要走了,宝贝们和叔叔说再见。” “叔叔,姐姐再见!”双胞胎整齐划一地说。 “什么叔叔、姐姐,乱叫!”方检敲敲宝贝儿子,一手一个牵走了。 他们一走,原本有些活跃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默笙的心思还在以琛说的“个人原因”那儿转,她不得不想到自己身上来。 “以琛。”默笙低着头用吸管戳着漂浮在可乐上的冰块,“我爸爸的事情,你很介意吗?” 以琛没有声音,默笙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下去:“其实我爸爸他人很好,而且那些事情……” “这与我无关。” 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话被以琛僵冷地打断。 默笙手里吸管没戳中冰块,直接戳在了杯子上,杯子翻倒,可乐翻得满桌子都是,顺着桌沿滴到默笙白色的毛衣上。 愣怔了好几秒,默笙才拿起纸巾机械而快速地擦着桌上的可乐,很认真很用力地擦,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他说了什么?以琛闭了闭眼睛。 第二次。 第二次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定了定神,以琛倾身,拿过她手中的纸巾:“我来。” 等默笙回神,手中的纸巾已经易主,他低着头,专注而仔细的擦着她毛衣上的污迹,修长的手指坚定而有力,透过发丝的缝隙,可以看到他坚毅的眉…… 以琛,很近很近。 那么遥远的,究竟是什么? “下午我不去事务所了。”默笙低低的语调。 以琛停下手,看着她,深黑的眼眸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我去逛街,要买点东西。”默笙低声说,“反正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其实根本没东西要买。 无目的地踱在人群拥挤的街头,默笙情绪有些低落。也许选择逛街是错误的,这么热闹的环境,只会让落寞的人更加落寞而已。 这一个月,过得像做梦一样。 本来快要陌路的两人,突然就有了最亲密的婚姻关系。没有缓冲,跳掉了所有的过程,却跳不掉分离多年造成的生疏和难解的心结。 她的父亲。 她以前的婚姻。 好像问题都出在她身上呢。默笙苦笑。 逛了几家店,试了两件毛衣,看着穿衣镜里的人,总觉得哪里不合适。 大概相由心生。 倒是记起要剪头发。 城市里最好找的就是理发店,出了服饰店,抬眼就看见。 艺术理发师? 好熟悉的名字,默笙在脑中搜寻一遍,终于想起这是小红强烈推荐过的一个店。小红的品位一向可怕,不过里面等的人那么多,不至于人人都像小红吧。 推开门坐下,一个多小时后才轮到她。 “小姐要怎么剪?”理发师问。 “短点就行了。” “就这样?” “嗯。” “太好了。”理发师先生高兴得有些诡异,“我最喜欢自由发挥了。”后面一句话接近自言自语,默笙也没太在意,等到又一个多小时后…… 默笙瞪着镜子里的人,怎么会? “怎么这个样子?”参差不齐的像被什么动物啃过。 “你觉得不好看?”理发师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右手剪刀寒光凛凛,左手吹风机呼呼助威。 “呃……不是。”默笙立刻威武能屈,“其实,仔细看看……很不错。” “真的?”理发师先生怀疑地望着一脸真诚的默笙,“你觉得哪里好?” 哪里好?梳和不梳效果一样算不算好? “嗯……那个,很……艺术,对,很艺术。”想起店名,默笙很肯定地点头强调。 “真的?”这个“真的”可是完全不同的语调了,理发师先生得意得连头发都要飞起来了。 大手一挥,职业凶器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你的头不要钱了。” 她的头不要钱?听起来怎么这么血腥,默笙小心翼翼地确定:“你是说我不用付钱?” “对,免费。” “为什么?”默笙愕然。若不是理发师先生的表情太过不可一世,默笙几乎要怀疑他是剪坏了不敢收钱了。 理发师摇头,一副没人理解的落寞:“你难道不知道艺术是无价的?所以在我店里,只有剪坏的头才要收钱,因为那是失败的作品而不是艺术……” 很艺术的逻辑,因为听的人完全不懂。 在被理发师先生成功洗脑前逃出来,默笙很自觉地靠边走,一路上忍不住频频往路边商店的橱窗里看,橱窗里的人也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瞪着玻璃,越想越好笑,默笙忍不住笑出声。 路过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很难想像有人顶着这样一头头发还这么开心。 “小姐,你要不要进店里看看?” 店员小姐热情的招呼声响起,默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人家橱窗里的模特看很久了。她发呆的时候喜欢盯着一个东西眼珠一动不动,以前以琛就经常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好啊。”默笙有点不好意思地在店员殷勤的笑容下走进店里。 店里卖的是一个知名品牌男装,默笙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却在一件风衣前停住脚步。 很简单的款式,以琛喜欢的颜色……手不由自主的摸上领子,想像要是以琛穿着,一定很好看。 “小姐帮男朋友买衣服哦?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哦,现在打八折,只要三千二。” 默笙听得一愣,好贵,几乎是她一个月的薪水了,她身上哪里带了这么多钱。向店员小姐抱歉地摇头,店员小姐和善地笑笑。 走到店门口,还是觉得舍不得,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他。默笙忽然想到了以琛曾给她的卡。 快步走回去:“这里可以刷卡吗?” “唰唰”的声音停止。“小姐,请在这里签字。” 拿起笔差点习惯性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幸好及时想起这是以琛的卡,应该签“何以琛”。 何以琛……写过很多次的名字。 有次她跟以琛赌什么气呢?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一个人上自习,带的是高等数学,做着题,明明是开草稿的,等她回神,纸上已经满满地写着“何以琛”。 然后身后突然响起以琛的声音:“默笙,你写错了。”他看着她,眼睛在笑。 “哪有?”被抓到的羞愧立刻没了,拿起笔一笔一画地写给他看,“何以琛”,哪错了? “笔画顺序错了,‘何’右边的‘可’应该先写里面的‘口’,最后才是竖勾……来,再写一遍。” 她一定被他的一本正经唬傻了,居然真的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准备再写一遍。直到写完了一个“何”才反应过来:“何以琛,我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 默笙将签好的单子递给店员,店员微笑着把袋子给她:“欢迎下次光临哦。” 往事的回忆让刚刚好点的心情又开始回落,走出店门,默笙茫然而立。 昔日的甜蜜已经遥不可及,现实的悲哀却寸步不离,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重拾昔日的幸福?而这样反反复复的心绪,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第八章 若离(二) 想着以琛不会这么早回去,默笙在街上解决了晚餐,八点多才到家。 打开门,屋里果然一片漆黑。 摸索电灯开关的时候,低沉的男声响起。 “回来了?” “以琛?”没有心里准备的默笙被吓了一跳。 声音是从阳台上传来的,以琛高挺的身躯背对着她,没有转身。 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空气有些压抑。 “为什么不接电话?”以琛沉沉地问,指间燃着一点红亮。 什么电话??默笙从包里拿出来,发现早关机了。“没电了。” 没电了?是这样。以琛好像突然放松了下来,声音顿时带了点疲倦。 “你早点去睡觉吧。” “嗯。”默笙应了一声,想了想,下定决心似地说:“以琛,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 默笙咬下唇说:“我觉得我们这样子不像夫妻,我们……” “是吗?”以琛微带嘲弄地说,“那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得多。” 身后良久没有声音,以琛熄灭烟,回头,三四米远的地方默笙提着袋子站在那儿,唇抿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我帮你买了衣服。”默笙盯着地板,轻轻地说,“不过是拿你的卡刷的,你要不要试试?” 猛然袭上心头的刺痛让以琛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那么多日子,他所幻想的也不过是有一天默笙能重新站在他面前,伸手可触摸,不再是幻觉。如今她已经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了,他还奢求些什么? “你……”以琛缓下语气,话音又倏地顿住,脸色铁青地瞪着她的头发。 意识到他强烈不容忽视的目光,默笙抬头。他在看她的头发?她登时有点尴尬。“……我剪了头发。” “我有眼睛看到。”硬邦邦的语调,以琛的眼睛里有什么在凝聚,最后还是克制地回头,似乎多看她一眼都受不了。 他又快速地点燃一支烟,良久,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的声音说:“你去睡觉。” “可是……” “现在不要和我说话。”他粗暴地打断她。 虽然逛得那么累,默笙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躺在床上听他的脚步声从阳台到书房,过了许久,又从书房到客房,然后是一声关门声,终于一片寂静。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默笙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起来喉咙痒痒的很不舒服,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大概又感冒了。 以琛早已不在家,默笙找了点药吃下去,草草地打发了午饭,还是觉得不舒服,就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竟然暗了,以琛站在床前,手停留在她额上,表情有点严肃。 默笙看着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以琛移开大手:“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呃……”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只是有点感冒。” “你在发烧。” “我吃过药了。”默笙坚持地说。 他看着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开。默笙以为他不再坚持了,不知怎么的心中反而微微失望。 谁知以琛却是走到衣橱前,拿出她的衣服放在她面前。 “你要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换?” 输液管中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她还是来医院了。 想起某人刚刚差点强迫帮她换衣服,默笙蓦地红了脸,气恼的目光射向对面看文件的人。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以琛抬头,默笙连忙撇开头。 以琛不以为意,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了份娱乐报纸放在她手边。 默笙当做没看到,从身边的空位拿了张别人留下的报纸开始看。 以琛扬了扬眉,随她去。自己的老婆想多学点东西,研究下证券投资未尝不是好事。 默笙瞪着那张顺手牵来的报纸。什么东西!大部分是乱七八糟的图,好不容易有几个字,一大串数字和专业名词看得她头更昏了。 后悔! 眼睛瞥向那份花花绿绿的报纸……好想拿过来看,再看看以琛,他正低着头,好像很专注的样子。 应该不会注意吧……手悄悄地移过去,快要拿到的时候以琛突然翻了一页文件,又立刻又缩回来。 算了!默笙气馁,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很好熬的。 这个能熬,有些事情就不好熬了。半小时后,默笙开始坐不安稳。 以琛注意到她的动静,蹙下眉,转向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婶说:“可否帮个忙?” 从洗手间回来,默笙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连头都懒得抬,节省地抛给她四个字:“一般推断。” 这个人!默笙瞪他。 从医院回来,以琛盯着默笙睡下后,关掉卧室的灯去书房。 不知是下午睡多了还是因为那一瓶点滴的关系,默笙的精神好了很多,根本一点都不想睡觉。在床上翻了两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差点跳起来。 天哪!明天就要去香港了,她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真不知道这两天干什么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旅行袋开始收拾东西。 动作太急促,证件掉在地上,默笙俯身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捡起。 咦? 一起身,手腕立刻被人紧紧抓住,以琛拿着证件,眼底有着阴霾:“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手腕被他抓得很痛,默笙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眼睛扫向一边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行李,以琛眼中的阴霾更浓了:“你要去哪里?” 想起还没有跟他说,默笙乖乖地回答:“香港。” 香港? 以琛的怒气渐渐凝聚。如果不是他恰好,不,根本不是恰好!若不是他想来看看她睡好没有,明天早晨,她是不是又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为人妻的自觉!她究竟明不明白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抛下他一个人决绝地离开? 昔日的伤口被狠狠地撕开,以琛的手劲控制不住地加重,阴郁的眼神毫不放松地盯着她:“好,你告诉我,这次你又要去几年?” 他在说什么?默笙感觉感冒的昏沉又来了,手腕上的痛楚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以琛,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放开她? 休想! 用力一拉,她便落入他怀中。以琛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她,不温柔的,激烈而愤怒。 那种吻法简直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连呼吸的余地都吝啬于给她。横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从此成为他的一部分。 “以琛……”默笙想脱离他的掌握,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动作中传达的怒火,却不明白为什么。 然而她软软无力的呼唤反而催化了他的热情,小小的挣扎更加深了他控制她的欲望,他把她压到床上,牢牢地控制住她,幽深的眼眸望着身下的默笙,那是他唯一所要的拥有。 “默笙,这是夫妻义务。” 他吸吮着她娇嫩的肌肤,强迫地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强制而直接的动作让默笙浅浅地抽气。 “……痛。” 以琛的动作稍稍顿住。痛?她也懂得什么叫痛吗? 痛是午夜梦回后抓不住她轻颦浅笑的巨大空洞,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神,是每一次成功的喜悦后随之而来的更多的寂寥…… 她怎么会懂! 那些时候,默笙,你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睡衣被他扯开了一半,半褪在腰间,正好将她的双手绊住,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眼中看到的景象和手下令人迷醉的触感让以琛的理智完全流走,燃烧的眸子盯着她,这是他极度渴望的,无数次想像的……压抑了七年的欲望再也压抑不住了,彻底地将他淹灭。 手掌肆意地游移在每一片他想占有的禁土,连同炽热的吻烙在每一寸他想拥有的肌肤上……那种带着一丝恨意的激情,让默笙无法思考,昏沉沉的,仿佛置身于一个迷幻的境地。 直到那一阵怪异尖锐的铃声响起,震回了她漂浮的神智,迷迷糊糊地想起这个奇怪的铃声是小红专属的。 “……” 现在她还能想到?以琛加重了力道,然而渐渐的那持续不断的铃声令他也无法忽视了,微微松开了她,手伸过去关。 默笙终于有机会好好呼吸,却一个气岔咳起来,她本来就感冒,现在一咳起来竟停不下来。 铃声歇了,卧室里只有她剧烈的咳嗽声。 以琛还半压在她身上,却没有再继续,失去的理智一点点回来。身下的默笙衣襟凌乱,身上点点的红痕仿佛在控诉着他刚刚的粗暴,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 一股自我厌恶牢牢地攫住了他。何以琛,你已经强迫她嫁给你了,现在还要强迫她陪你上床? 他扯出一个苦笑:“你去香港干什么?” “出差,杂志社要和香港一家出版社谈合作,以琛,只要几天就好,我忘记跟你说。”默笙一一地交待清楚。 以琛沉默着。 他刚刚在做什么?婚内强暴? 以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情潮,动手帮她整理衣服,扣上内衣扣子的时候感觉到她轻轻一颤,目光中带着点不安。 “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他低声说,自嘲地一笑,猛的起身离开卧房,默笙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卧室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怪异的铃声又不屈不挠地响起来,默笙手移过去拿起电话,小红兴奋的声音传来:“阿笙阿笙,还有一样东西你千万别忘记帮我带,在香港买很便宜的……” 好不容易她滔滔不绝说完,默笙合起,想笑一下,却扯不出笑容。 明天她就要去香港了,而他们,就这样? 徘徊又徘徊,最后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客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以琛靠坐在床上,双眸定定地看着她,身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默笙安静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他枕头旁,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地躺好,然后闭上眼睛。 以琛没有动静,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过了一会,默笙低声说:“把灯关了好不好?我想……” “睡觉”两个字消失在空气中,她忽然被人凌空抱起,落坐在他腿上,被他紧紧地囚禁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颈边,以琛低哑的嗓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紧绷。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意味着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呢? 默笙垂下眸子,举起手指在他心口划字。 一笔,两笔,三笔……她在写…… 以琛一震,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包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眸盯着她。 “默笙,你怎么会这么折磨我?” 她划上他心口的刹那,悲喜已经不分,侵袭上她的唇,想证明她此刻的真实。 等到他终于肯放开她,默笙已经气喘吁吁,软软地倚在他胸前。 这样的沉默好暧昧,默笙不自在地想找点话说。 “以琛,我感冒了。”他不怕被传染吗? “我知道,我不会趁现在欺负你。” 以琛拥着她,无奈且认命。 呃?默笙有点呆。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可是……难道要她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才不要!那样好像她巴不得他“欺负”她一样,以后一定会被他笑。 “其实,可以……欺负的。” 呃!谁在说话?一定不是她!默笙懊恼极了。 以琛沉默着,他没有听到吗?默笙刚刚有些放心,却发现胸前的扣子被人悄悄解开了……柔白的双肩逐渐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细腻的肌肤上布满了他方才肆虐的吻痕,很深很清晰,可见刚刚他是多么的用力,可是,他现在只想再欺负一遍…… 炽热的唇再次贴上她的肌肤,熨烫着上次留下的痕迹…… “默笙,我有没有听错?”以琛的声音沙哑透了。 默笙说不出话来,他都已经执行得那么彻底了,还问这种话! 强制熄灭的热情如此容易重燃,以琛突然抱起她走到卧室,将她放在卧室的床上。 “还是在这里。” 有什么不同吗?默笙不明白,可是她已经没力气问了,以琛男性滚烫的身躯覆在她身上,火热的唇舌霸道地占有着她的一切,引她在那个从未领略过的世界里辗转起伏,直至激情退却…… 默笙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终究睡得不安稳,半夜不知几点醒来,身边是空的,眼睛在房内找了一圈,发现以琛站在窗前。 或许是黑夜的缘故,默笙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如此沉重,逼得人透不过气来。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暗沉的夜色里看不清他眼眸里蕴藏的东西。 他摁灭烟,走过来,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静静地抱住她。 默笙安静了半晌,忍不住开口:“以琛,你在想什么?” 声音中有着不安。 “没什么,想通一些事情。” 想通了什么?默笙还想问,却被他吻住。 “默笙,把头发留长。” “呃?”虽然不明白怎么说到这个,可是默笙的注意力还是被转移了,很担心地问他,“我的头发是不是很丑?” 以琛扬起嘴角。 不是。 因为,那样…… 你就更多了一点。 他吻上她的发丝,打击她已经很脆弱的信心:“默笙,真的很丑。” 第九章 恒温 (一) 第二天早上会来不及简直是天经地义。 还是被以琛叫醒的,他不知何时起的床,已经一身清爽,手里拿着她的。 “你的电话。” “哦。”默笙困难地睁开眼睛,伸手去拿,一接起来就被同去香港的陈姐狂飙,“赵阿笙,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们都在机场等你一个人,你给我快点,要是敢给我学乌龟慢慢吞吞,我就一脚踩烂,一锤锤死你,再把你的头盖骨卸下来当挂件……”一连串有陈姐特色的威胁。 这下默笙完全清醒了,一看上的时间,连忙跳起来。 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收拾行李,以琛看不过去她的毫无章法,一把抓住她:“你能不能有条理点,扣子扣错了。” “啊?”默笙低下头,看以琛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帮她重新扣上外衣的扣子。原本因为焦急而暂时忽略的尴尬和羞涩登时浮上心头,默笙的脸渐渐红起来。 “好了。”察觉到空气中的暧昧,以琛心神微微一荡,随即松开手,收起满脑的遐思,拿起车钥匙,“快一点,收好东西我送你去机场。” 到机场的时候离登机只剩二十分钟了,默笙迫不及待地下车,却被以琛拉住。 “我来不及了。”声音突然顿住,默笙愣愣地看着左手无名指上多出来的东西。 一枚很朴素的铂金戒指,简单之极的设计,没什么华丽的花样,只有其一圈细小的钻石镶嵌在戒身细腻的纹路中,看起来却出乎意料的优雅大方。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记得了。”时间太长了,“昨天晚上找出来的。” “哦……”默笙平举着手,傻傻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你还有不到十分钟。”以琛嘴角含笑,提醒她。 十分钟?默笙脑中立刻冒出陈姐拿着铁锤的画面……死定! 连再见都省了,默笙拿着行李转身就跑,奔跑中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低头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胸臆中满满的幸福好像装不住,快要溢出来。 中国香港。 这次杂志社派员赴港主要是和香港一家杂志社谈合作事宜,本来不关默笙的事,但因为默笙英语流利,所以也被带来充当翻译。 因为事先准备充足,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三天后合约签完,一行人就空下来了,当晚就出去shopping。 “OhMyGod!为什么这里的化妆品这么便宜,要死了,这个款式的项链我刚买的比这里贵了一千块……”陈姐在商场杀得满眼血红。 本来她是陪默笙采购的,结果后来却比默笙还疯狂,在不夜的香港shopping了一个晚上,简直比前几天高密度的会议加起来还累。 晚上回到宾馆,陈姐就挂了,呈死尸状躺在床上。 默笙看着桌上的电话,犹豫要不要打个给以琛。 “要打快打,公费报销。”默笙吓了一跳,回头看陈姐,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拎起电话,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 很快响起以琛沉稳的声音:“默笙。” 默笙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心有灵犀? “来电显示。” 这样啊,“哦,那你下班了没有?” “……你打的是家里的电话。” “……”默笙对自己无言了。 那边也静默了一会,默笙都能感觉到以琛在叹气:“你去香港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哦……”默笙立刻开始报告行踪,没话说的时候以琛总会不经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一个电话居然打了将近一小时,挂了电话,默笙还沉浸在刚刚的电话中。 而那边的以琛挂了电话,拿起钢笔,却迟迟没有写一个字。 说了那么久都没有咳嗽,她的感冒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事务所最近连战告捷,每周的例行会议后,大家都笑嘻嘻的不肯散会,摆明了要敲三位大律师一顿。碰上老袁这种老板又是顶爱热闹,豪迈地大手一挥,大方地说:“行行行,要去哪里庆祝随便你们说,一切费用你们何律师全包了。” 搞了半天他是慷他人之慨?会议结束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以琛开口,言简意赅:“理由。” “还要理由?”老袁一副趣怪的表情,“你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挨宰的都是功臣吗?功劳越大宰得越快。” 有道理。以琛受教,点头认宰。 大家登时一片欢呼,热烈的讨论起地点,意见虽然很不统一,倒是极有一致地捡贵的挑。 向恒边听边摇头对以琛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以琛笑笑,倒是无所谓。 说了半天还没个定案,一片吵闹声中突然听到有人提议:“我们去何律师家怎么样?” 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眼睛都向发言人看去,是来事务所实习的小高。 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她,本来爽朗的女生也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是觉得,去别的地方还不如去何律师家吃火锅,我们自己动手,不是更有意义。” 她说得大家也有点心动,却不好起哄附和。事务所里的三位大律师除了老袁天天乐呵乐呵的没大没小,其他两位其实都不好亲近,尤其何律师向来是公私分明,公事之外总带着三份疏离。 不过,何律师家……好想去看看。 “对对对。”老袁突然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你家够大,去你那儿正好,我们吃得也自在,怎么样,你一句话。” 老袁这样一说,大家更加期待地看着以琛。以琛被他们希翼的眼光看得好笑,想起默笙明天才回来,今天给自己找点事做也好,颔首说:“只要你们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了我,欢迎光临。”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小高坐在副座,难掩兴奋。刚刚大家分配任务,其他人去买火锅食材,她和何律师先回去准备,单独哎!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再偷偷看何律师一眼,他英挺绝伦的侧面让小高不由又一阵脸红心跳,虽然才跟着何律师实习没几天,可她已经充分了解到何律师是一个多么优秀正直的男人,要不被这样一个男人吸引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律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小高好奇地探问,有一种学生气的天真和大胆。 以琛笑,小女生的问题,不过他还真的被她问倒了。 “何律师也不知道吗?”小高失望地说,那她不是没有努力方向了,再接再厉,“何律师,你喜欢过人吗?”想像眼前这个似乎永远理智淡漠的何律师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他也会温柔吗?很难想像哎。 “当然。”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 “啊……”居然有!小高羡慕地说,“她一定很优秀。” “不,恰恰相反。”以琛摇头,“她一点都不优秀,念书的时候成绩马马虎虎成天只想着玩,个性丢三落四,十分叫人头痛。”遗憾的是现在似乎还这样,年纪都不知道被她长到哪里去了。 噢,有点脱离她的猜测:“那她是不是很漂亮?” 以琛浅笑,客观地说:“还不错,不过比她漂亮的人也不少。” “那就一定很有气质。”小高十分肯定的口气。 气质?哪有!以琛叹息。 “她很吵。”吵到他开始几年一闭上眼睛就可以听到她在他耳边叫“以琛以琛以琛”,可睁开眼却是一片虚无。 恨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小高疑惑了,不优秀,不很漂亮,听何律师的口气好像也不是气质美女。“那何律师为什么喜欢她呢?” 为什么?以琛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了他空虚的心灵;也许是因为她明明不喜欢上自习却硬撑着陪他,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口水浸湿了他半本刑法书;也许是因为她自己英语四级没过却还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庆祝他六级得了优秀,不过那次她被他训得很惨,女友不教,他之过……那时候她还可怜兮兮地举手发誓下次一定过四级,绝对不给他丢脸。可惜,后来再也没那个机会了…… 一偏头,实习生小姐还在等他的答案。以琛微微一笑,万分无奈的样子:“那时候我眼光不好,喜欢了就喜欢了,没有办法。” 外面怎么这么吵? 默笙把头缩进被子里,还是挡不住嘈杂的声音钻入耳朵。是电视机的声音?以琛回来了? 翻身起床,还有点迷糊,下床打开卧室的门,立刻愣住……客厅里怎么有这么多人? 客厅里的人也陆续地发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她,一个两个的静了下来。 两两呆望,一片静寂。 以琛拿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杵在卧室门口的默笙,俊颜浮现诧异,又皱了下眉。 “进去把鞋子穿好。” “啊?哦。”默笙低头看自己的脚,急着跑出来都没穿鞋子。 以琛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对僵住的众人礼貌地颔首:“失陪一下。” 众人傻傻地点头,直到男主人的身影消失在卧室的门后,美婷才反应过来。 “何律师居然会和人……”小高和老袁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不敢相信,可是证据确凿——卧室、睡衣…… 齐齐吼出那个答案:“同居!” 偶像破灭!小高芳心破碎,还以为何律师是超正经的人呢,居然也会暗地里跟人同居! 打击大了!老袁男儿泪下,连以琛都和别人同居了,他居然还是光棍一条! 向恒倒不像他们这么惊讶,虽然也想不到何以琛会和赵默笙同居,“我早说过,只要碰上赵默笙,何以琛的任何原则都可以打个折扣。” 一进卧室就看到默笙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在不好意思? 以琛走到床边将她拉起来,圈在胸前:“不是说明天回来的吗?” “唔,提前,我先回来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默笙马上转移话题,咕哝:“小红要怨死我了,东西都没帮她买全……” 抱怨声被以琛封住,他辗转的吮吻,急切地攫取她的气息。 “……你引诱我。”刚刚非礼过她的何大律师宣布她的罪行,低沉的声音里蕴藏着浓浓的不满。 默笙瞪大眼睛,这个罪行可严重了!“我哪有?” “……你穿我的睡衣。” “你的睡衣在浴室,我洗澡忘了拿睡衣,然后忘了换……”一急有点语无伦次了,默笙懊恼地说,颇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悔恨,“以后绝对不这样。” 那他不是损失大了,以琛浅笑:“起来去吃饭。” 跟外面的人一起?摇头:“不要。” 以琛不说话,默笙心虚地搬出借口一,“坐飞机很累的。” “吃完再睡。” 借口二,“他们我一个都不认识。” “以后总要认识的。”以琛见招拆招。 “……”找不到借口了,默笙苦恼地说,“很丢脸哎,刚刚……”穿着他的睡衣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门口…… 唉!以琛叹气,伸手拿过床那边的衣服:“我早就习惯了。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出来。” 以琛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神色如常,毕竟这里的都已经是律师或者将来是律师,这点镇定功夫还是要的。 向恒和老袁在阳台上抽烟,看见以琛出来,朝他招招手。 递给以琛一支烟,老袁兴致勃勃地开口,:“非法同居?” 以琛扬眉:“合法。” 此言一出,向恒一怔,老袁这个老烟枪甚至都被呛住了,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合法是什么意思?” “就是男女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建立的长期契约关系。”以琛很法律地解说。 老袁傻眼。 以琛一笑:“简单点说就是,我已经结婚,你们要准备红包了。” “啊!你!你你!”老袁大叫一声,“你结婚了?” 看到以琛肯定的点头后,老袁又是一声大叫,跳到客厅去宣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了。 向恒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十二楼外的夜空:“人生真是不可思议,你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居然还真能绕回来。”他感慨地说,“这七年,你心里真的一点不介意了?” “你想我怎么回答?”以琛点燃烟,眼眸里思绪沉淀,“我分得清什么最重要。” 向恒吸了口烟,笑了笑,“你自控能力一向好。” 以琛没有说话,薄薄的轻烟缭绕在两人周围。 向恒看了他一眼:“很久没见你抽烟了。” “嗯,最近比较少。” “还记得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感觉?”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默笙没走多久,他已经堕落到靠烟酒麻醉自己。以琛弹了弹手中的烟,“那时候觉得这真是个好东西,让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可做的事。” 平淡的语气听得向恒一愣,看来他是真正放开了吧?只有真正放开,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过去。如今的何以琛看起来神色平和,不像过去随时有股逼人的厉气。向恒由衷地说:“恭喜。” 以琛淡淡一笑,“多谢。” 第九章 恒温 (二) 不同于阳台上的安静,客厅里早因为老袁宣布的消息闹开了,偏偏默笙这时候走出来,于是再一次被众人赤裸裸的目光吓到。 小高单纯而羡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就是何律师那个“喜欢了就喜欢了”的人吗?好像不像何律师说的那样又吵又闹,起码现在站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 “啊!”美婷轻呼一声,“你就是那个捡到何律师钱包的人。” 默笙也认出了她,朝她微笑:“你好。” 小高立刻敏感地抓住美婷:“美婷姐,你知道内幕?” 美婷说:“以前我接待过她哦,那次她捡到何律师的钱包,钱包里可能有证件名片之类的吧,她就找到事务所来还,我想他们肯定因为这个认识,然后……”于是在女性特有的想像力的添加下,一个因为拾金不昧而产生的爱情故事正式出炉了。 美婷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默笙则目瞪口呆,这位美婷小姐很适合去她们杂志社编爱情故事,留在事务所真是浪费人才。 “哎!以后捡到女式钱包一定要还。”听完后某男士总结发言。 小高立刻糗他:“轮到你就是恐龙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正好以琛和向恒抽完烟走回来,趁着气氛好有人喊:“何律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这些未来的法律界人才都是从小看香港警匪片长大的? 以琛失笑:“好,我坦白,一边吃一边交代如何?” 何大律师当然不会真交代什么,大家其实也不怎么敢逼问,于是大家的战斗热情都飞快地转移到热腾腾的火锅上去了,热热闹闹地吃到九点多才散。 默笙因为躲避大家好奇的目光,一直在低头猛吃。等以琛把几个女同事送到家后回来,就看到她吃得饱饱的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以琛好气加好笑,“你不是不想出来吃的吗?” 上前抱起赖在沙发上的她,“……重了不少。”以琛喃喃自语,她到底吃了多少? “呃……你说什么?”突然沦陷在他的怀抱里,默笙反应有点迟钝。她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没什么。”以琛的声音蓦的有点哑了。 没什么才怪。 那个夜晚,默笙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接下来几天,以琛陆续接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心”。 先是法院的老周:“小何啊,上次你说你结婚了我还当你找借口,没想到还真结婚了。这下好了,你结婚了,我家老太婆可以消停了,我也可以过几天清净日子了……对了,喜帖可别忘了送我。” 然后是检查院的方检:“是不是就是那天肯德基那个,嘿嘿,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什么时候请客喝喜酒啊?” 再来是联合的李律师,等等等等。以琛第一次衷心佩服老袁散播消息的速度,估计现在C大毕业的A城政法线上的人都知道他结婚了。 这天下午送走了几个老客户后,老袁坐在沙发上没动,问起以琛:“准备什么时候请客?” “年后再考虑,还没和默笙说过。” “那太晚了,还有几个月才过年,等校庆过了就差不多了,早点办啊!”老袁很积极,他喜欢热闹。 校庆?以琛翻了下行事日历,果然写着十五号C大百年校庆。这段时间太忙,居然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日子再说吧,到时候还要请你当证婚人。”以琛笑着说。这些年虽然从未言喻,但以琛对老袁实有诸多感激,若不是老袁的背景和活动能力,未必就有今天的何以琛。 “证婚人好。”老袁乐了,“只要能省红包,当什么都好。” 正说着又有电话打进来,老袁喜滋滋地摇摇手出去了。 电话是《秀色》的女编辑打来的,关于采访的事情。葛丽第一次和他提起这事以琛就回绝了,当时因为想起这是默笙的工作单位,恐怕语气还有点僵硬,葛丽也就没再提。 现在以琛仍是婉拒:“对不起,陶小姐,我想我不太适合当作封面人物出现在女性杂志上。” “何律师是因为职业形象问题?其实我们杂志社要打造的是都市单身精英系列,对你的职业会有客观公正的评价,我相信绝对不会损害你的职业形象,这方面何律师可以看看我们杂志社上一期关于康加年先生的报道。”陶忆静不放弃地劝说。 单身?以琛抓住关键词,温和地说:“陶小姐,我想我大概不符合贵社单身的要求,前不久我已经结婚。” 趁着对方明显的呆愣,以琛客套几句就挂了电话。定神看了一会资料,滴滴的响起来,有短消息,来自默笙。 ——“以琛,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以琛很少发短信。 他念大学的时候,还是个高档消费品,他一个穷学生当然买不起,因此也错过了发短信的黄金时期。等工作后买了,却习惯打电话,清晰、明白、快捷。偶尔以玫发个短消息过来,他没那么多时间一个字一个字打,通常直接回个电话过去,问她有什么事,渐渐以玫的短消息也少了。 此刻却拿着,很有耐心地一字一字输入——“你想吃什么?” 发完看了看时间,三点半还没到。果然是赵默笙的风格,以前一起吃午饭,走出食堂她就拉着他商量:“以琛我们晚上吃什么?” 很快回复过来:“在家里吃好不好?” “你做?” “YES!!”打了好几个感叹号。以琛还没来得及回,心虚无比的下一条短信就发到他上,“……不过据说不怎么好吃。” 谁说不好吃?那个人? 以琛看着上短短的一句话,却免不了心潮起伏,手指顿了一下,半晌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 虽然默笙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但经验告诉以琛,还是不要太期待的好。 所以,下班回到家,看到厨房里默笙以无比拙劣的姿势切着土豆丝,以琛真的一点失望的感觉都没有,在看到餐桌上开着她的笔记本,网页上大大的红色标题:“糖醋排骨的做法”时,忍不住摇头叹息兼好笑。 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菜刀,熟练地切着土豆丝。默笙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大受打击。 “以琛,为什么你连菜都会做?”还给不给她一条活路了。 “我十岁就开始帮阿姨做饭。” “哦。”这么熟练的刀法肯定是做了很久才会有的吧。默笙突然有点心酸,自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的时候,以琛却孤零零地寄人篱下…… “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手臂伸出去,从背后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以琛你教我,以后我煮给你吃。” 温热的拥抱,好像要把他心底最后的那一点涩意都蒸发。 就这样吧,以琛想。 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再也不去在意。 因为他已经是如此的累。 如此的,迫不及待想要幸福。 第十章 不避(一) 新婚的何以琛律师,忙碌程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前面接的案子还没结束,最近碍于人情又接了一宗棘手的,几个案子齐头并进,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往往默笙睡着了,以琛书房的灯还亮着。 可是即使这样,默笙也觉得很快乐,以琛忙他的,她就自己找事情做,东摸摸西弄弄,偶尔去书房探一探头,以琛总是毫无例外的埋首工作。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默笙才真正体会到以琛有多勤勉。外人看到的何以琛既年轻又成功,让人羡慕不已,却不知道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花了多少心力。没有背景的他,要奋斗到今天的局面,肯定很艰难吧,可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她却不在他身边…… 以琛端着空茶杯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默笙抱膝坐在沙发上,抱着食谱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时间是周日下午一点多,以琛在书房忙了一上午,草草吃了午饭,又专注于工作。 默笙看到他,立刻扔下手里的书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来泡。”快快乐乐地抢走他的杯子,跑去厨房。 以琛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念大学的时候,他忙学业、打工、学生会工作,默笙就在他忙碌的缝隙插进来。看似好像默笙缠得他很紧,其实自己根本没分她多少时间。 现在,好像故态复萌。 以琛折回书房,日历上今天是十一月十五日,C大百年校庆的日子。事务所这次对C大法学系有一定的捐献,老袁要出席捐献仪式,因此一直鼓动以琛和向恒也去玩玩。以琛并不怎么热衷凑热闹,毕竟他手头一大把工作,可是现在却有点不确定。 默笙端着热茶来到书房,以琛拉过她:“下午有事吗?” “干什么?我们要出去吗?”默笙眼睛一亮,雀跃地说。 期待的眼神让以琛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 以琛关掉电脑:“嗯,学校百年校庆,要不要去逛逛?” 校庆这么热闹的事情,默笙当然要去。 以琛和默笙到学校的时候,人多得车子根本没法开进去了,以琛把车停在老远的一个停车场,然后和默笙步行过去。 “等等。”走到半路,默笙停住,指指路边摊子上卖的印有“XX大学”字样的T恤衫,“以琛,我们也换上这个好不好?” 以琛蹙眉,实在觉得穿这个很怪,然而默笙拽着他的手不走,只好无奈道:“你去买吧。” 默笙早上匆忙出门没带钱包,在以琛皮夹里掏了几十块钱挤进去了,一会就胜利地从人群中拎了两件出来。 今天两人都穿的休闲毛衣,默笙把T恤穿在本来就是宽松型的毛衣外面,看起来胖鼓鼓,样子怪怪的。反观以琛,同样的穿法,却依然显得清俊挺拔,英气逼人,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注目。 以前好像就这样,走在校园里,以琛总是众人注目的焦点,而他却总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好像对那些目光一点感觉都没有,默笙扯了下他的袖子:“以琛,你不觉得有人在看你吗?” 以琛看了她一眼:“走路的时候别东张西望。” “……” 默笙闭嘴。不解风情者,大概以此人为最。 顺着人流走到校门口,以琛接到向恒的电话:“你在家还是事务所?出来一趟吧,今天来了不少同学,苏敏说你不来要杀到你家去了。” 苏敏是以琛之前一任的法学院学生会主席,毕业后留校任教,以前在学校以琛和她在工作上接触还是比较频繁的。 “我在北门,你们在哪里?” “噢,你来了?那最好了,我们在新楼,你快点过来吧。” 以琛收了,和默笙说:“你先和我到我们系转一圈,然后到你们系那边去看看。” “啊?你们系……我不去了。”默笙迟疑了一下说。 “为什么?”以琛立刻警惕起来。差点忘了眼前的人多么会出点状况了,这么多年过去,以琛发现自己竟然还保留着条件反射。 “你们系这么多人……”默笙闷闷地说。以琛以前就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认识他的人不少,当年他们的分分合合估计也广为人知,默笙实在不想对着那些探究的目光。 “你一个人去好了,而且我要拍些照片,一个人比较有灵感……” 那他还出来干什么?以琛真有些无奈,拉住就要跑的人:“你没带钱,没带,等会儿怎么找我,晚上怎么回家?” 看默笙一脸赧然,就知道她没想过。以琛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带了个孩子,叹气道:“以后我们的孩子还是像我比较好。” 扯那么远,默笙咕哝,伸出手:“给钱!” 以琛却只把自己的给她:“一会儿我打找你,别跑太远。要找我就打向恒的电话。” “真不知道你怕什么。”以琛顺手把她被风吹得毛毛的头发理顺。他心里怎么会不知道默笙怎么想,只是这些事无关紧要,顺着她也无妨。 “何大律师,你现在名声响了架子也大了哈!”以琛刚到法学院新楼就受到苏敏的奚落。 以琛素知这个师姐的脾气,你越辩驳她越起劲,索性不辩,苏敏说了他几句也就悻悻然止住了。 向恒盯着他的衣服看:“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品味了?” 以琛低头看自己,胸口T恤上印着“XX大学”四个红色醒目大字,的确傻得可以,笑了一笑,脱下拿在手里。 向恒立刻便明白了:“怎么不见你家的那个?” “谁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以琛也头痛。 说话间熟人纷纷过来打招呼,趁着他们说话苏敏把老袁拉到一旁:“何以琛有女朋友没有?” 老袁摸摸下巴,很肯定地回答:“没有。”老婆又不算女朋友,这点他分得很清楚的。 “怎么还是老样子?他还真死心塌地等人家啊?”苏敏对以琛的过去知之甚详,顿时有点不以为然,“不过没有也好,系里新来了一个年轻女教师,长得漂亮,家世好学历高,等会儿晚上吃饭叫上她,我给他们介绍下,你待会别吱声啊!” 老袁当然不吱声,乐呵呵的。 以琛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谁知道一来就脱身不了,先是和他们一起去拜访几个教授,然后有个校友座谈会,等走出大楼,已经差不多快五点了。老袁招呼几个熟人说:“我在滨江订了桌,聚餐聚餐。” 滨江大酒店是学校附近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老袁看来这次要大出血了。 以琛借了他的,打电话给默笙。 默笙其实没什么拍照计划,相机本来就是出门前随手拿的。 以琛去了法学系,她也拐上了去自己系的路。默笙高考的成绩只是勉强达到C大的分数线,因此被塞到了C大没什么优势的化学系,偏偏她的化学是所有学科中最烂的一门,大一能门门低空飞过,大概都是以琛的功劳。 默笙在化学系不过待了一年多,自习又经常在法学院那边,所以对本系反而不熟。在化学系转了一圈,果然没有碰到什么熟人。 走出化学系,随意取了两个景,便有点兴致索然。 手指触到口袋里的,不由就想起以琛,不知道他在法学系那边干什么…… 最近她和以琛……好像突然好了起来,尤其是她从香港回来后。 现在这样子的相处,默笙固然开心,可是有时候又会觉得不安。 她不太明白以琛是怎么想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以琛的心思,她总是捉摸不透。会不会有一天,一切又变回去了呢? 默笙不愿再想下去,踢踢地上的泥,自言自语:“既然想不明白,我还是头脑简单点好了。” 今天的C大前所未有的热闹,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年纪轻轻的在校学生,白发苍苍的昔日学子,这片土地上不知记忆了多少人的青春。 也许因为默笙穿着印着C大校名的T恤衫的缘故,不时有人上前问她什么路怎么走,什么楼在哪里?默笙凭着记忆一一指明。 走了几步又被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拦住。 “同学,你知不知道应晖在哪里演讲?” 散漫的思绪被这句话惊回,默笙呆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应晖? “你说谁?”默笙愣愣地问。 “应晖啊,中国的网络奇迹,SOSO总裁,他在哪里演讲?” 年轻人焦急地看着她,看她一副茫然,立刻转头拉住了另一个学生:“同学,请问应晖在哪里演讲?” “在第一大礼堂,你怎么现在才去啊,演讲时间是两点到四点,现在都开始了,你肯定挤不进去了。”虽然这么说,女学生还是指明了方向。 年轻人匆匆道了声谢,就急急地向第一大礼堂跑去。 默笙站在原地,半晌才消化了这个信息。 应晖。 他回国了。 现在就在C大。 能容纳千人的第一大礼堂已经站满了人,连门口都被堵塞了,好在学校充分考虑到这种情况,在礼堂外设置了电子大屏幕直播演讲现场。 默笙站在人群里,仰望着屏幕上自信挥洒的男子,象征着智慧的宽阔额头,一如性格般坚毅的浓眉,刀斧削刻出缺乏柔和的面容,因历经沧桑而沉静却不时闪过犀利的眼神,不苟言笑好像难以亲近的神情。 这就是应晖。 硅谷白手起家的网络新贵。 身价数十亿美元的新兴科技富豪。 她名义上的前夫……也许,也是事实上的。 应晖演讲的题目很普通,被人讲滥了的“中国IT行业的发展与预测”,然而他独特的视角,有力的分析,特殊的身份却让他的演讲变得与众不同。因为理工科出身的缘故,应晖非常注重事实根据,他演讲所描绘的IT未来并不是虚幻的空中楼阁,而是建立在可行基础上的逻辑推断,因此使人更加信服。他本身传奇的奋斗经历更是让所有学子听得激动不已。偏偏他外表竟也如此英俊,更具体地说是一种充满力度的硬气的英俊,所以台下的掌声中竟然夹杂了一片女生的尖叫。 起码场外,默笙身边的一群女生已经为应晖的风采和魅力而沸腾了。 “哇,他好帅啊,就算老点我也认了。” “拜托!谁说他老了,别人才三十四岁好不好,正当年轻力壮。” “我要是有这种老公,要才华有才华,要事业有事业,要长相有长相,走出去非拽死不可。” “算了吧,这种人,你要在他还没发达的时候嫁啦,现在已经晚了。” “喂,你们听说没?应晖以前还在我们学校念书的时候,女朋友是当时我们系的系花哦。” 这句话一出,把周围原本凝神听演讲的人也吸引了过来。 “你们什么系的啊?”有个男生问。 “外语的。” “那现在呢?他们还在一起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女生先强调,然后才开始说,“听说念大学的时候应晖很穷,农村考上来的,不过在数学系那种牛人多到变态的地方都很出名,后来追上了我们系当时公认的系花,据说感情很好啦,可惜毕业的时候系花为了留校指标接受了系主任儿子的追求,应晖就放弃国内研究所的工作出国了。” “啊,系主任的儿媳,你不会是说教我们英国文学史的那个吧,不是才听说她离婚了吗?” “天哪,不会吧,你说她现在会不会后悔死?” “谁知道!”女生吐吐舌头,“这些是上次我们宿舍拿了奖学金请辅导员吃饭,辅导员说的,可信度很高啦。” 唧唧喳喳的讨论还在热烈地继续,名人的过去和隐私是公众永远感兴趣的话题。 默笙抿着嘴,抬头看电子屏幕上意气风发的应晖。 应晖很少跟她提他以前的事,可能那时才二十三四岁的她,在已过而立的应晖看来,还是一个小妹妹吧。 只有一次,应晖偶尔说起:“我以前在C大有个女朋友,很聪明,也很漂亮……”说着就停住,意犹未尽的感觉。 当时不明所以的默笙接口说:“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很厉害。” “哦?”应晖笑,“那你男朋友运气可没我好。” 默笙现在仍然记得他当时的眼神,矛盾的落寞和骄傲同时出现在那平时波澜平静的眼眸深处。 这些年一直没看到应大哥身边出现什么人,也许他跟自己一样,对过去的人始终无法放开吧,默笙惘然地想。 不知不觉演讲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站出来:“如果现在就结束大家会不会有种不甘心的感觉,会不会觉得遗憾?” 底下大声回答:“会!” “所以接下来是自由问答,时间是半小时,大家抓紧时间。” 气氛空前地热闹起来,一个接一个学生起来问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自由问答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才思敏捷与否,很明显应晖在这点上相当出色,机智而风趣的回答赢得了一阵阵掌声。 今天的演讲,应晖无论哪个方面都无愧于“C大的骄傲”这个称呼。 “拜托,这些男生真无聊死了。” 连续几个专业方面的问题让女生们开始无聊了,她们对那些计算机啊技术啊什么的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在这时,话筒传到了一个女生手里。 女学生站起来,清清嗓子:“应先生,我要先说明,这个问题不是我要问的,是场外我的同学发短信给我,说如果我帮她问了这个问题,就请我吃饭,所以为了我的免费晚餐,请应晖学长务必回答我。” “当然。”应晖风度极佳,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是这样。”女生技巧地停了停,等全场静下来,她大声地说,“请问你结婚了没有,我们还有机会吗?” 台下因为这个问题炸了起来,男生们吹着口哨,为女生的勇气喝彩。 然而,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下,一直在台上挥洒自如的男子却明显失了神。 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思绪却好像抽离了,整个人似乎被这个意料外的问题带到了别的世界,忘记了台下还有听众。在场外看电子大屏幕特写的学生们甚至可以看到他眼睛里藏不住的黯然。 渐渐的会场静了下来,学生们面面相觑,没有了声音。 那个问问题的女生脸上也开始出现不安。 主持人以为这个问题触犯到了应晖的底线,连忙站出来救场:“这位女同学,你问的问题是隐私哦,你不会是狗仔队乔装打扮混进来的吧。” 学生们并不捧场,发出零落的笑声。 身边助理的提醒让应晖及时回神,做了个手势阻止了主持人:“没关系,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太太,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她。” 在底下一片意味不明的声音中,应晖肯定地回答:“当然,我结过婚了。” 场内场外那么多人,大概只有默笙明白演讲台上那人话语中的真实含意。 结过婚。 默笙也这么对以琛说过。 结过婚,但是有名无实,而且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演讲已经接近尾声,电子大屏幕上最后一个画面是学生们冲上演讲台,将应晖围在中间。然后就停止了转播,开始放着C大百年校庆的宣传片。 聚集在礼堂外的人群逐渐散去,默笙举步随着人流离开。忽然就想起当初她回国的时候,应晖送她到机场,登机前的最后一番话。 “如果你不回美国,那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其实并不是没有遗憾,本来他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如果…… 没有发生那么多事的话。 胸口闷闷的,默笙有点眩晕。 在这个不设防、阳光充足的午后,那些埋藏很久的情绪因为应晖的出现而被翻出来,一幕幕犹如恶梦重现。刚到美国时人生地不熟的惶恐,言语不通被歧视的羞愤,因为口音不纯被嘲笑而逐渐习惯的沉默,到美国两个多月后在报纸上看见父亲畏罪自尽时的崩溃…… 那时候的一切就像恶魔编织的一张网,挣扎不开,无限绝望。 第十章 不避(二)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骤然响起的“两只老虎”的铃声把默笙从往日的泥潭中拔出来。 这支稍嫌幼稚的铃声是默笙在以琛忙得没空理她,拿着他的玩游戏时顺便挑的,以琛听了虽然皱眉很久,却一直没换回去。 铃声响了两遍默笙才接起来。 “默笙。” 以琛低沉淳厚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默笙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产生一种类似感动的情绪。心间好像被一阵和煦的风吹过,整个世界变得宁静而慈祥。 眼睛变得湿湿的。 “以琛,我很想你……” 默笙听到自己说,或者是那个的自己,那个在异国他乡的赵默笙在对以琛说。 我很想你。 以琛,你知道吗。 曾经站在异国街头,满眼异样的肤色,连一个像你的背影都看不到。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我很想你。 眼睛里积聚的水气终于装不住流下来。 电话彼端没了声音。 耳畔只余彼此悄悄的呼吸,连同遥远的车鸣喧嚣。 片刻后老袁的大嗓门在里传来:“以琛,你走着走着怎么停了,还停在路中间!” 以琛惊醒般咳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大律师口拙地顿了一下。 “……你在哪里?” 默笙看了看四周:“我也不知道。”演讲结束后她随着人流乱走,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迷路了?怪不得……”以琛声音哑哑的,“算了,你直接到学校北门对面的滨江大酒店来,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滨江大酒店。 老袁订的桌位不知怎么被别人占了,大堂经理不停地道歉,说会尽快安排,一行人也没怎么介意,坐在大堂里边聊边等。 除了苏敏,老袁还叫上了几个以前玩得比较熟的朋友。出了社会不比在学校,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寥寥无几,现在总算逮到了机会聊个尽兴。 苏敏正好趁机把叫来的女老师介绍给以琛,虽然男主角有点走神,但是看到女老师含羞带怯却不时瞥向何以琛的样子,苏敏还是暗暗得意,这事情起码一半是成了。 正聊着,对着窗户坐的向恒突然站起来,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外。以琛坐在他对面,下意识的回头,正好看见一辆大卡车惊险地擦过默笙,以及默笙勉强站定后一脸惊魂未定的苍白。 有惊无险,向恒余悸未消:“何以琛,你这个老婆真吓人,刚刚看她魂不守舍地过马路,红灯都没注意……” 话还没说完,以琛已经站起来冷着脸走了出去。 苏敏遥遥看清那个站在马路边女子的脸,眼睛都直了,再听清楚向恒的话,转头问老袁:“老婆?什么意思?” 老袁嘿嘿地笑:“老婆就是老婆,不是女朋友。” 年轻的女老师疑惑地看着苏敏,大概意思是说怎么人家都结婚了你还给我介绍? 苏敏有苦难言,狠狠瞪了老袁一眼。 远处以琛拉着赵默笙的手走在前面,一过马路立刻松开,站在花坛边不知道说什么,看他的气势,以及赵默笙越垂越下的脑袋,大概是在训人。 “真怀念。”向恒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笑起来。好久没见到这种场面了。以琛大学的时候少年老成,处事圆熟,很少对什么人发火,惟独对赵默笙,做错了事往往会训个老半天。 “居然还是她。”苏敏摇头,不知道自己该为这个师弟高兴还是不值,“当年我们法学院那么多才女佳人,喜欢他的不知多少,偏偏他找了一个别的系的,我说你找别的系也弄个系花啊什么的,才配得上法学院头号才子的身份是不是?偏偏还是个各方面都没什么特别的。” 当年赵默笙缠着何以琛的时候,法学系的人大多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看这场追逐。没人相信何以琛会接受这个女生,毕竟他拒绝过条件更好的人。所以后来何以琛带着赵默笙上课上自习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被吓到,恐怕其中也有不少女生暗暗后悔自己怎么没积极一点。后来赵默笙去了美国,何以琛恢复单身,有些新生的热情程度比当年的赵默笙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何以琛总有办法在两三天里打发掉。 有一次苏敏忍不住说:“你讨厌别人缠你?当初赵默笙你怎么不讨厌?” 话一出口苏敏就后悔了,太莽撞了,所以连忙打个哈哈带过去,根本也没想到何以琛会回答。 “那不同。”那时候的何以琛这样说,寥寥的三个字,很平淡的语调。 苏敏想不出不同在哪里,也许是——他给赵默笙机会缠他,却不给别人机会。 听着她的话老袁难得说句正经的:“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管这么多。” 说话间以琛和默笙已经过来,以琛仍然绷着俊颜,默笙大概被骂惨了,跟众人打招呼的声音也低了许多。 默笙曾是系办的常客,自然认识苏敏,见到她微微笑了一下:“师姐,你好。” 苏敏勉强“嗯”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被一声惊喜的呼声打断。 “MrsIn!” 响亮而热情的呼声让本来略显嘈杂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不标准的英文让人发噱,然而被众人瞩目的富态中年男人却毫无自觉,满脸惊喜地穿过大厅跑到僵立的默笙面前。 “MrsIn,应太太。”中年男人激动得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您,这次您和应先生一起回国的?我是大商公司的董事长林祥和,您还记得不记得,呵呵呵呵,去年在美国承蒙您和应先生招待,这次您们贤伉俪回国,怎么也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默笙已经呆住了,手脚一片冰冷。 眼前这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她还有印象,他和应晖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去年他来美国时,应晖曾在家里设宴招待过他和他夫人。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 最差的时间,最差的场合。 默笙感觉到老袁等人怀疑又惊讶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已经没勇气去看以琛的表情。 刚刚才有一点点的幸福起来的感觉,那么微弱,立刻要消散了吗…… 害怕的感觉一点点扩散到身体每个角落。然而下一刻,却有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这只手,刚刚还带着怒气把她拉过马路。 现在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紧紧地握住了她。 默笙缓缓地转首,以琛正看着她,眼底一片痛楚的坦然。 他……已经猜到了吗? 果然。 默笙听到以琛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很抱歉,她现在已经不是……” “你认错人了。” 未完的话被默笙飞快地打断,以琛顿住,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默笙轻轻挣脱他的手,向林董重复了一遍:“你认错人了。” 声音出奇地镇定。尽管知道早晚要面对那桩婚姻,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也不是在以琛这么多朋友面前。以琛或许能忍受,她却不愿意他因为她的过去而被别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以琛一向是那么傲气的。 “认错人?怎么会,呵呵,应太太别开玩笑了,呵呵。”林董讪讪地打着哈哈,有点尴尬,可是又不愿意离开。 僵持间,酒店的门被推开。 侍者整齐划一的“欢迎光临”声和来人不可小觑的排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一大群人的簇拥下,一个正值英年的俊伟男子走了进来,名贵的手工西装提在手里,步履间气势而从容,大堂璀璨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更增一份尊荣显要。 苏敏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C大的一把手,不由多看了两眼,不知道走在中间的男子是什么来头,能让学校领导这么巴结。 林董这时却欣喜地叫起来,激动地挥着手:“应总,应太太在这里!” 这一声“应总”让苏敏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个人——应晖,SOSO总裁,给学校捐了一栋楼的那个。 林董声音响起的瞬间,应晖已经停下脚步转头向他们看来,身边的一群人也跟着停下。他立定了几秒,剑眉一扬,然后笔直地向他们走过来。 好像根本没看见一边已经无法反应的默笙一般,应晖走过她径直客气地向林董客套:“原来是林董,正想说明天去拜访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林董受宠若惊地说:“哪里哪里,见到应总才是三生有幸。哈哈,应总,这是应太太吧,刚刚应太太还硬说我认错了人。”他指着默笙。 应晖随意地瞥了默笙一眼,然后大笑:“是有点像,不过我太太在瑞士度假,林董你眼力不行了啊。” “啊?啊?”林董怀疑地瞥了瞥默笙,嘴里却连忙说,“是啊是啊,我现在看看的确不大像。” 说着连连向默笙鞠躬。“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小姐,不好意思。” 默笙垂眸,微微地摇头。 “相请不如偶遇,林董不介意的话,不妨和我们一起用个便餐。” “当然当然。” 话语中应晖偕林董渐渐走远。 默笙抬头,以琛正面无表情望着应晖离开的方向,深幽的眸子中情绪难解。察觉到她不安的目光,以琛收回视线,低头和她说话,语调竟比刚刚在马路边训她还要温和许多。 当然,还是有点严肃。 “好好想想回家怎么写检讨。” “……”默笙呆呆地看着他,脑袋打了结。 以琛接过老袁的烟,“怎么过马路,刚刚跟你说的,这么快就忘了?” “……” 应晖等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进贵宾电梯,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瞬间,应晖似乎不经意地向他们的角落看来,不偏不倚地撞上以琛深邃的目光。 几乎发生在顷刻间的一段插曲让大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看以琛神色自然,不以为意,便很快又聊天说笑了起来。他们倒一点没怀疑,毕竟应晖身份摆在那儿,赵默笙,怎么看都觉得和应晖的距离不是一点点,他们如果真是夫妻,那才是不可思议。 大堂经理很快通知他们有了空位,而且表示因为他们的工作失误耽误了客人的时间,为表达歉意,这次除酒水外一律八折。 算算能省下几百块,老袁立刻喜滋滋。 席间气氛热闹,大家不约而同地说起许多法学院的趣事。默笙纵是心事重重,有时候听到好笑的地方,也会忍俊不禁。有人甚至想起默笙在刑法课上闹的笑话,拿出来笑话她。 默笙窘然,悄悄问以琛他怎么知道,明明不是一届的。 以琛莞尔:“你不知道你很出名吗?” 周教授在给下几届上课时还会提到默笙,说以前有个小姑娘跟男朋友来上课,结果被点到回答问题,结果怎么怎么云云,他说得绘声绘色,总惹得学生们大笑。 后来甚至有个跟以琛不太熟的师弟一脸友善地问他:“你就是周教授说的那个要关人的女生的男朋友啊?呵呵,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女朋友?” 那时候默笙已经不在。 被老袁连灌了几杯酒,以琛起身去洗手间。 在服务生的指点下找到洗手间,推开门。 洗手间里已经有人。 本来在盥洗台前洗手的男子在以琛推门而入的刹那站直了身躯。 以琛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与镜子里的人目光相接——应晖。 一时间,沉默占领了这小小的洗手间。 “何以琛。”片刻后应晖先开口,“久仰大名。” “不敢。”以琛直视应晖,神情淡定,“应先生才是名扬四海。” “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应晖关掉水龙头,回身,如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和他硬朗形象绝不相符的温柔。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以前的妻子,曾经在我研发出的搜索器里搜索过这个名字。”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默笙在酒席上被老袁、苏敏轮流灌了不少酒,走出酒店的时候就晕乎乎的要以琛扶着,一坐到车上头一歪就睡着了。 以琛把她抱回卧室,一放到床上,她就自动自发地钻到被窝里蜷缩着睡好。大概因为喝醉酒的缘故,默笙脸颊红通通的,长长的眼睫毛静静地垂着。 以琛长时间地凝视着她,最后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 “他也这么亲过你吗?” 低哑的声音,泄漏了他一直苦苦隐藏的情绪。 眼底是她醒着的时候绝对不愿意让她看到的痛楚。 以琛低下头,和默笙呼吸相闻。 他也曾经离你这么近? 他也曾得到你的笑靥和一切热情? 他也曾…… 以琛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只是,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他在这个世界孤单着,而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有一天她会回来,或者有一天他等不了去寻找…… 事实上,从年初开始,他就开始筹划着近年内出国,虽然知道人海茫茫。 不久后她却已经回来。 用很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然后告诉他,她已经结过婚。 如果曾经有人让她不再孤单,他其实应该为之高兴不是吗? 可是以琛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份胸襟。 很介意。 介意她心灵上的走失。 默笙依旧细细地均匀地呼吸着。 以琛轻轻帮她掖好被角,起身,关门出去了。 十一月的深夜已经寒意袭人,纵使在A城这个繁华的城市,街上的行人也已经寥寥无几。 应晖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茶座的窗边,看着窗外向茶座走来的男子,夜色的遮拦下,来人英挺的外表,出众的气质仍然没有减色半分。应晖虽然早料到能让默笙念念不忘的人必定出色,但何以琛的出众仍然超出了他的预估。 这样的男人在学生时代想必也是出类拔萃,默笙当初怎么骗到的? 如果自己和他处在C大的同一个时代,谁胜谁负?当年亦是C大风云人物的应晖暗暗评估。 如果那样,说不定会是他先碰到默笙,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自己在大学时代就碰到默笙,当时心高气傲的自己恐怕也不会看上她吧。 机缘,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在应晖遐想间,何以琛已经在他对面坐下。 “我以为你要迟到了。” “我向来准时。”以琛语气平淡地说,简单翻了下饮单还给侍者,“毛尖,谢谢。” 侍者领命而去。 应晖看着他,忽然语出惊人:“你要怎么才肯放弃?” 这个颇带挑衅的问题并未如应晖想的那样让何以琛情绪失控,他眉目不动:“应先生,我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任何实质意义。” “和律师说话真令人头痛。”应晖苦笑着靠向椅背,十指交握,“默笙似乎没有和你提起过我。”语气是肯定的,当时在大堂的情形已经让应晖察觉。 “的确没说太多。”之前是他不让她说,后来默笙大概不敢提了,而自己,也似乎下意识地把这个问题无限期地挪后了。 这其实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碰到默笙,总有意外。 应晖笑了一下,思绪飘远,半晌后问:“何律师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版本?” 以琛抬眸。 “既然来了,当然。” 然而茶香袅袅中,应晖却开始沉默,那些事情,也许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第十一章 应晖(一) 七年前,应晖生命的转折点,他最有希望也最绝望的一年。 彼时在加州S大留学的应晖来自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由于家境贫寒,在C大求学期间他虽然成绩优异,却从来没动过出国留学的念头。那时候被数学系众多教授看好的数学系天才的理想不过是找一份薪水不低、相对稳定的工作,把父母接到身边,然后结婚,生子,平淡一生。 只是这个理想很快成了泡影。 毕业前夕,交往了三年的女友用很难过但是很坚决的态度要求和他分手。 应晖应变不及且无法理解,尤其在听说她与本系系主任的儿子已经密切交往了一段日子后,失意中更多了一丝愤怒。 “应晖,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好了。”面对他的质问女友亦满是痛苦,“我以前把这个社会想得太天真,真正毕业找工作才发现,不管你多有实力,没有背景,没人把你当回事。我申请留校的事你也知道,可是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你根本帮不到我。他是处处不如你,可是他至少可以让我在系里那些趾高气扬的老女人面前扬眉吐气……” “应晖,我不想让自己的骄傲在这漫长的岁月被琐碎的生活一点点磨去。也许将来你会出人头地,可那要等多少年?那时候我已经青春不在,就算苦尽甘来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想低着头生活,你不能维护我的尊严,应晖,我仍然爱你,但是对不起,我太骄傲了。” 应晖无言以对。 当晚他一夜未眠,第二天满眼血丝的他打电话给父母,他已经决定申请奖学金,赴美留学。 应晖走得很迅速,赴美那天,同学前来送行,女友没来,不同于同学们的打抱不平和依依不舍,应晖始终很平静。但是没有人能猜到那一刻,他平静的眼眸下掩藏着多大的野心。 在加州留学的日子比在国内更辛苦,陌生的环境,频繁的打工,繁重的学业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瘦了一圈,但与此同时眼界却开阔了许多。应晖的目光,渐渐集中到了正发展得如火如荼的互联网上。 坚实的数学基础使他研究起计算机技术来事半功倍,与当时热衷建立门户网站的大潮流不同,应晖感兴趣的是信息搜索。埋头一年半后,不愧天才称号的他独立研究出一套优化的搜索算法,但是这套算法却有个缺陷,它需要很多其它各种优化算法共同配合才能实现,所以初时并不得风险投资商的青睐,只有一家知名的网络索引公司想以一个非常歧视的价格买走。应晖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的东西远远不止几万美元的价值,可是他却没有时间等待更好的机会了,长期的劳累和压力使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为数不多的积蓄也消耗殆尽。 走投无路的应晖异想天开,用身上仅余的钱在一份颇有影响力的华文报纸上登了一个广告,说明了他的情况,寻求华人投资。 然而事实很快让他失望了,十天内他只接到了一通电话,内容是骂他是个无耻卑鄙的骗子别丢中国人的脸。正当他心灰意冷地准备把算法卖给那家公司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来自N市的信,里面有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还有五百美金。纸条上的字迹并不漂亮,只寥寥几个字,无法从中判断是男是女。 你好。 在报纸上看见你的求助。寄上$500,钱很少,希望能够让你等到真正的投资。 五百美金,杯水车薪,却重新激起了应晖的斗志。那笔钱让应晖撑过了最艰难的两个月,这期间,他终于开发出配套算法,不久后得到了第一笔一百万美元的风险投资。 时势造英雄,应晖无疑碰上了最好的时机。几年后,当他坐在SOSO总裁办公室听资产评估师告诉他他目前有多少资产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没有当初那五百美金,也许今天的他不过是个出色的技术人员。应晖曾经想过找出那个资助他的人,但是很快就放弃了。人海茫茫,信上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一个,真的无从找起。 不久之后,那个人却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一天他昔日S大同系的一个同学来拜访他,顺便带了一封给他的信。 “这个人大概不知道你离开学校了,把信寄到了我们系里,我看到就顺便给你带来了。” 信封上的字迹似曾相识。 应晖心情激动的拆开信。 应先生: 你好,不知道你的地址有没有变,或者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大约三年前你在报纸上登报求助,我曾寄过五百美元。真的难以启齿,但是如果你经济上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五百美元寄还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若为难的话就不必了。 真的很抱歉。 赵默笙 赵默笙。 应晖在心里默念了一下署名。 终于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了。 扫了下封底,发信日期已经是一个月前。 如果不是走到绝境,不会写这样一封希望渺茫的信吧。 应晖顾不得同学就在身边,连忙拨了信上留的电话,响了两声后,接起电话的是一个很清的女声。 第二天,应晖坐飞机到N市。 他们约的地方是一个公园,初春的时候,嫩青的季节,应晖远远看到一个中国女孩子坐在长椅上,围着围巾,好像有点冷,于是一直用围巾搓着手。 应晖站在远处看着她,却突然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回到家一样。那时候他已经孤身在美国六年。 应晖走到她面前。“请问,你是不是赵小姐?” 那个女孩子立刻站了起来。“是的,我是,你是应晖先生吗?” 应晖这才看清楚她的样子。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也许还在读书,衣服有点旧,看得出有几年了,但很干净,眼睛很大。 他微微笑了下。“赵小姐,我们找个有暖气的地方坐下来说吧。” 拘谨的寒暄过后,应晖问:“我有点好奇,赵小姐,为什么当初你会寄给我那笔钱,你不担心我是骗子吗?” 这个问题让她怔了一会,然后有点含糊其词的说:“那时候我当好有一笔钱……”她模糊的带过,紧接着说,“其实应先生你根本不必专程过来,我只是收拾杂物的时候看到以前的旧报纸,寄那封信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的。” “那你现在是?” 应晖没费多大劲就套出了事情的始末。 归纳总结一下就是:眼前这位赵小姐有个关系不错叫娟姐的邻居,她因为拿刀砍伤丈夫被判入狱三年,娟姐有一个叫小嘉的孩子,因为娟姐的白人丈夫有暴力倾向,所以娟姐把孩子托付给她。眼下,她正为争夺小孩的监护权而和邻居的丈夫周旋。 应晖喝了一口热可可。 “赵小姐,你经常这么,嗯……乐于助人吗?”事实上比起“乐于助人”应晖更想用“好管闲事”这个词。 “不是的。”她有些窘迫,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冻出来的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我们做邻居很久了,而且她帮过我,有一次我生了一场大病,一个人在屋子里晕过去没人知道,是她发现救了我,要是晚点发现的话,也许我现在就不存在了。这是救命之恩是不是?克鲁斯先生真的有暴力倾向,我亲眼见过他拿酒瓶砸娟姐和小嘉,而且小嘉很乖很听话,娟姐其实也很可怜……” 她着急地找着一切理由。 应晖却无动于衷,这个世界本来就各有各的凄惨。 只是,眼前这个女孩善良得有点傻气呢,应晖在心里想。但是如果不是这点傻气,当初怎么会给素未谋面的他寄那五百美金? 应晖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这件事情并不好办。 应晖的私人律师史密斯先生说:“赵小姐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克鲁斯有暴力倾向,而且就算取得证据取消了克鲁斯的监护权,她也无法收养那个孩子,她不符合该州收养人的条件。这件事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的话很难,私下会比较简单,In,那种恶棍用钱打发或许更容易。” “是的。”应晖说,“但是我不喜欢花钱在恶棍身上,而且也许他会不知足,一再地敲诈,或者随时反咬一口,这不是根本解决之道。” “除非那位小姐立刻结婚,嫁个符合条件的丈夫,或许能增加胜算。”史密斯耸耸肩膀,开着玩笑,“In,你就完全符合条件。” 史密斯的玩笑让应晖心中一动。 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这个主意。 应晖在给默笙的电话中转述了律师的话。 “就算证明克鲁斯的暴力倾向,取消他的监护权,你也无法收养小嘉。你的年龄,经济条件,婚姻状况都不符合本州法律规定的收养人的条件。小嘉会被送往福利院,你知道,对一个混血孩子来说,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 默笙六神无主。“我只是想帮朋友一下,为什么这么难……” 或许不难,应晖和克鲁斯谈过一次,他的确只想敲诈一笔钱而已,可应晖并没有成全他的打算。应晖见过小嘉,那是一个黑发黑眸有点呆傻的混血儿,据说痴傻是小时候被打所致。 “如果你真的决定背上这个包袱的话,我有个提议。”应晖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找可信任的、符合收养条件的人假结婚,或许……我可以帮忙。” 电话那端的默笙根本就是傻住了,反应过来后就连忙说不行。“那怎么可以……” 应晖也不强求。 接下来事情有了进展,克鲁斯喝醉酒拿烟头烫伤小嘉的照片被默笙的房东无意中拍到,但就如史密斯律师所说的那样,克鲁斯虽然被取消了监护权,但小嘉也被送往了福利院。 默笙学业很忙,还要打工,就这样,她也每隔一天或者两天就去看小嘉。 几个月后的一天,远在加州的应晖接到默笙的电话,她的声音微带哭音:“应先生,我想收养小嘉……” 小嘉在福利院里被别的种族的小孩欺负,其实已经不止一次了,只是这次更加严重,小嘉被推到了厕所的马桶里,若不是及时发现,恐怕会窒息死亡。 应晖去N市的时候带了份协议书。 “这份协议的内容是你放弃这桩婚姻所带来的一切权益,相应的,你也不必履行一切义务,也就是说我们将只有夫妻的名义。”应晖解释说。 权责分明的协议书让默笙的态度自然了起来。这正是应晖的目的,他清楚地知道这份让默笙占不到一分便宜的协议书反而会让她轻松许多。 “应先生,谢谢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必。其实这桩婚姻对我好处也不少,我的公司快要上市,一个已婚男人的形象更能得到股民的信任。而且,已婚的身份能让我少掉许多麻烦。”应晖说着自己都觉得很可笑的理由,最后一句话却很诚恳。“何况赵小姐对我实在不仅仅是滴水之恩。” 所以才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可是,仅仅是这个原因吗? 应晖不敢自问。 他看着她签字的手微微迟疑着,眼眸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熄灭,然后抓紧了笔,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合上递给他,再没看一眼。 第十一章 应晖(二) 应晖在默笙顺利取得小嘉监护权的当晚飞回加州。 默笙学业未完成,依然在N市。 因为要应付福利院的定期检查,应晖每月月底必须飞N市一趟,默笙为麻烦到他内疚不已,应晖却一次比一次期待月底的到来。 应晖的白人秘书小姐琳达十分可爱地说:“Boss,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喜欢每个月的月底,那时候的你总是那么和蔼可亲。” 应晖闻言微笑,心情愉悦。 小嘉还是呆呆傻傻的,默笙好不容易教会他叫中文的应叔叔,应晖没被那声“应叔叔”感动,默笙却欣喜若狂,感动地摸着小嘉的头。 失神于她笑容的一瞬间,应晖清楚地明白,他动心了。 久违的感觉。 他和这位赵默笙小姐,至今接触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这种心情来得毫无道理,甚至无迹可寻。 理科生的天性使应晖固执地想找出他心动的逻辑,可是却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证明这其间的因果关系无能为力。 好在他立刻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务实的个性使他决定顺其自然。 应晖空中飞人的生活差不多过了两年时间,两年后的一天,默笙打电话告诉他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她毕业了。 第二个是娟姐提前释放,而她决定带小嘉回国。 挂了电话,应晖的第一个念头是:时间也差不多了。 应晖在N市国际机场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满脸风尘的娟姐。 默笙偶尔提过这个娟姐的经历。她原本是作为陪读夫人出来的,后来那个男的却为了绿卡娶了个美国女人。娟姐出国的时候很风光,现在落了个这种下场,不愿意回国被人嘲笑,迅速地嫁了个美国男人,不料却更加不幸。两年监狱终于让她对这个地方绝望,大彻大悟之余决定回国。 默笙在一边抱着小嘉,依依不舍。 娟姐感谢应晖,“这两年多谢你了。” “你谢默笙足够。” 娟姐看着默笙:“她比我幸运很多。” 应晖了然她眼中的羡慕,一哂:“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必强求。” 飞机飞上天空,默笙仰望着远去的飞机。 “很想回国吗?” 默笙怔了一下摇头说:“不想。我大概很懦弱,应大哥,在异国他乡,孤零零一个人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每一个异国人都这样,可是,如果回去了还是孤零零的,那会很可悲吧。” 她低下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出机场的时候默笙说:“应大哥,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应晖当然知道她要和他商量什么,接口说:“正好,我也有事情请你帮忙。” 应晖的父母要来美国看望儿子,为期一个月,因为儿子不久前无意中露了自己已经结婚的口风。 应晖请默笙帮忙应付父母。 时机刚刚好。 默笙的学业已经完成,随时可以离开N市,应晖的公司一切已经上轨道,开始有较多的空余时间。 默笙到加州后,首先是找工作,可惜华人加女性的身份让她频频受挫。 应晖有意使用自己的人脉帮她,默笙拒绝了。“应大哥,你已经帮我许多了,我不能一直靠你啊。” 应晖想起默笙好像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经济上的帮助,接着又想起以前的女友在分手的时候对他说的那番话,不由有些感慨。 默笙看他若有所思:“应大哥,你在想什么?” 应晖笑笑说:“没有,只是重新理解了骄傲这个词。” 默笙不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在应晖父母来之前,情人节先来了,不过应晖天性并不浪漫,默笙则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所以他们这个情人节过得毫无暧昧。 情人节晚上应晖在楼上书房接了一个国际长途,下楼的时候看到默笙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完全没发现他下来。 角度的关系,他正好看见默笙眼角的一点闪光。 应晖以为她看了什么悲情的电影,走过去一看,只不过是普通的网页而已,而且是他最熟悉不过的SOSO的搜索页面。 搜索关键词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何以琛。 默笙这才发现他,急速的转头,脸颊上的泪水都来不及擦去。 她合上电脑,站起来,低头瞪着自己的脚尖,有点尴尬的样子。 应晖立刻就明白了:“他……” 说了一个字顿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默笙抬头望着他,水洗过的眼睛分外清,那里面的忧伤被应晖看得一清二楚。 “应大哥喜欢过什么人吗?”她问。 “嗯。”应晖慢了一拍才回答:“我以前在C大有个女朋友,很聪明,也很漂亮。” “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很厉害。”默笙声音低低地说。 “哦?”应晖勉强笑了下,“那你男朋友运气可没我好。” 毕竟,他现在只是你的“以前”而已。 默笙却完全误解了他的话,大概以为应晖说她的男朋友找她所以运气不好,有点不服气地说:“我也没那么差吧……” 应晖没有解释,匆匆去了楼上的书房,却无心做事了。 一旦见过这个名字,生活中好像就处处看见这个名字。 从那天开始—— 默笙时不时的心不在焉叫何以琛。 默笙嘴角莫名其妙的微笑叫何以琛。 默笙忽而的落寞叫何以琛。 …… 默笙开始频繁的和他提起这个名字,好像终于找到一个人可以讲讲那个人一样。 那个人多么多么聪明。 那个人多么多么能干。 …… 应晖当然会不耐烦。 只是当他看到她说起那个人时眉梢眼底的伤心和落寞时,不耐烦又变成了不忍心。 还伴随着一种陌生的疼痛。 之前就算知道默笙更多的只是把自己当作兄长,应晖仍然有一种笃定的感觉,他自信她身边不会出现比他更优秀的人,所以不妨慢慢来。然而,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应晖清楚地感觉到了默笙心里筑起的冰墙,那面冰墙把一切暧昧的东西摒除在外。 他也许永远只能充当兄长的角色。 应晖渐渐急躁起来。 所以那个晚上的到来,不知是因为情绪长久的积压,还是一时失控。 那天他在外面应酬,喝醉了回来,默笙手忙脚乱地照顾他。 应晖说不清自己是醉是醒,若是醉,他怎么会到现在还记得清楚每个细节,若是醒,他又怎么会这般不受理智的控制…… 似乎半梦半醒间,他把默笙压在了身下…… 他清醒过来已经是凌晨。 意识回笼的零点一秒,他冲下了楼。 楼下大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依稀看到默笙坐在楼下沙发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垂着。 应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当人受到巨大的伤害时,会下意识地用这种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因为缺乏安全感。 他的手按在电灯的开关上又放下。 默笙忽然出声,弱弱的:“应大哥,你……是把我当成她了吗?” 应晖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她”是谁。 他的前女友。 自己好像只和她提起过一次他的前女友,说了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她以为……他还想着她? 默笙,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恋恋于过去吗? 应晖苦笑。 他发现默笙给了他一个有趣的困境:如果说“是”,他无法袒露自己的心迹,也许永远无法再进一步。若说不是,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强奸犯。 虽然未遂。 面对默笙信任的眼神,应晖最后选择闭上眼睛,不回答。 让她找最能安慰自己的答案吧。 事实上,这之后默笙已经无法和他坦然地共处在一间屋子里,默笙提出要搬出去的时候,应晖说:“默笙,你回国吧,去看看。” 默笙怔怔的站着。 “你不能永远当只鸵鸟。” 回去看看吧。 如果那里天气晴朗,那你就留在那里。 如果那里风雨凄凉,那你就赶快回来。 把那里,把那个人完全地忘记。 在机场把已经连他名义上的妻子都不再是的默笙送走,应晖仰望着天空飞机飞过的痕迹,寂寞的情绪在身体每个角落蔓延。 刚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理解吗?她在某些事上,似乎迟钝得惊人。 “如果你不回美国……那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登机前他对她说。 他还有机会吗? 也许有。 那个叫何以琛的人也许早就爱上了别人。 世界上,像赵默笙这么傻的人会有几个? 茶香袅袅。 漫长的年月,不过几小时就讲完了。 “……原来竟真不止一个。”应晖最后说。 “有时候,她真是迟钝得惊人。”应晖仰头叹息,“世事真奇妙,没想到,这些事情,你居然是我唯一可说的人。” 以琛没有说话,抽完最后一支烟,他拿起手边的衣服。“时间不早,应先生,我先走一步。” “何必这么急。” 以琛脚步顿了一下。“默笙喝醉了,我不太放心。” 应晖大笑出声:“何先生,你这是把成功炫耀给失败者看吗?” 以琛没再回头,快步走出茶座,推开门,外面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以琛深深的呼吸。 握得青筋暴起的手良久才渐渐放开。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 默笙喝醉了睡觉反而乖起来,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还是他走前一模一样的睡姿。以琛轻轻地脱了鞋子,钻进被窝,将她搂过来。 她动了下,适应了一下新姿势,皱起眉,以琛放松了一下手臂,她眉头才重新舒展开来。 鼻间盈满她的发香。 以琛低声说:“以后再不给你喝酒。” 她没有抗议,犹自睡得香甜。 以琛却无法入睡,睁着眼睛到四点多,叹了口气,起床去书房。 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做,甚至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早上要开庭的资料还没有整理完整。这对以琛来说,真是鲜少的临时抱佛脚的经历。 忙到晨曦初现。 以琛困倦地闭上眼睛,揉着眉头,再睁开的时候,看到默笙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 “以琛,你一直没睡吗?”默笙问他,咬唇。 这是她紧张时候的小动作,以琛了然。 “过来。”他招手。 等她走到身边,以琛把她搂在怀里置于自己的膝上。 “醒了吗?没见过人喝醉就睡觉的。” “呃?”默笙大概被他的态度弄迷糊了,傻傻地反问:“那做什么?” “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说着他低头覆盖她柔软的唇。 等默笙气喘吁吁地伏在他怀里,以琛静默了一会说:“昨晚我去见应晖了。” 怀抱里的身躯顿时僵住。 “他和我说,有个人曾经在搜索器里搜索过我的名字,我想问那个人,她都搜索到什么了?” 默笙没有声音,以琛继续说:“我刚刚用你的名字搜索了下,发现默笙原来得过摄影奖的,你从来没说过。” “没什么名气的奖……你也没问过。”默笙低低的说。 以琛叹气,抱紧她:“对不起,是我的错。” “默笙现在告诉我好不好,你都做了些什么?” “在美国吗?” “嗯。” 这样温柔的何以琛,就算在七年前大学里感情最好的时候默笙都没感受过,轻轻一句温柔的询问,轻易就把她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来。 默笙开始讲述那些在美国遭遇到的事情,讲刚到美国时不会说英语,迷路了看不懂路牌结果越走越远,讲学英语有多讨厌,讲外国人奇怪的习惯,还有那些难吃的东西,她重点描述某个牌子的方便面有多难吃。 “那为什么不吃别的?” “别的都贵,我那时候很穷的。” “你爸爸没给你钱吗?”这是以琛第一次语调这么平缓地说起默笙的父亲。 默笙看了下他的表情才说下去。“有的,很大一笔,开始我吓了一跳,后来在报纸上看到,才知道……就把那些钱寄给大使馆了。” “嗯,那大使馆有没有写表扬信给你?” “我没留名啊,我是在一次华人大捐款里寄的。其实我没有什么高尚的念头的……”只是怎么也无法坦然地花那些用命换来的钱,而且也自欺欺人的觉得,没有那些钱,父亲就不会死,这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嗯,默笙很聪明,还有呢?” “还有……” 默笙想过有一天必定会和以琛说起这些事情,但是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点沉重的感觉都没有,好像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一样,那些曾经令她痛苦过的经历,好像在一夜之间远去了。 对话渐稀。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 “以琛,我居然一点也不难过,我以为说起这些会很难过的。” 以琛静静的说:“你有我了。” 默笙没有出声,脑袋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久到以琛以为她睡着了,渐渐的,却感到胸口那边一阵潮湿。 已经是周一了,早上还要上班。 以琛第一次打无准备之仗,上了庭却发现公诉人和法官似乎比他还浑,于是大家一起浑到结束,下次再审。 当事人亲属看到以琛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以为他为案子殚精竭虑,不由感动不已,频频称谢,以琛哭笑不得。 默笙上班的时候眼睛红肿未退,小红严肃地研究着她的眼睛,用沉重哀悼的语气问她:“失恋了?” 默笙低下声音,配合她的沉重哀悼:“小红同志要不要请牛肉饭安慰伤员?” 小红继续严肃地思考了下:“那你还是不要失恋了。” 老白买的报纸上应晖的消息是头版头条,默笙走过他桌子的时候看到,顺手拿了过来。报纸上长篇累椟地报道了应晖的生平经历,多溢美之词,文末不改小报特色,对应晖口中的夫人做了多方面八卦的猜测。 默笙放下报纸,怔仲良久。 她在美国熟悉的人不多,娟姐是一个,可是娟姐回国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剩下的就只有应晖。其实对应晖,默笙感激远多于其他情绪,毕竟他帮了她那么多,而且那次他喝醉酒,最后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迟疑了下还是打开电脑,输入sosomail的网址,默笙进入自己回国后就没怎么用过的邮箱,翻出应晖的电邮地址。 信的内容改来改去好几遍,最后只剩了一句。 ——“应大哥,昨天酒店大堂的事,谢谢你。” 信发出后几分钟,信箱提示有新邮件,默笙刷新了一下,点开。 收件人:赵默笙 寄件人:IN 主题:Re:无主题 不必 简单至极的两个字,生疏扑面而来,默笙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闪过在C大听到的学生们说的八卦,很快地打了封回信—— “应大哥,你这次回来有没有见到她,也许你们还有机会。” 这次很久没有回音。 默笙有点后悔。 自己也许是逾越了,每个人心底都有不能触及的部分。那个人,也许就是应大哥最深的伤口。 晚上默笙和以琛说起这个,以琛瞥了她一眼,说了四个字:“果然迟钝。” 然后又加了一句:“幸好你笨一点。” 默笙愕然。 一个多月后默笙定期清理各个信箱才看到应晖的回信,信上的日期是两天前。 默笙打开。 收件人:赵默笙 寄件人:IN 主题:Re:Re:Re:无主题 不是每个人都似何以琛能守得漫长寂寞。 笙。我已变心。 另:预祝圣诞快乐 默笙愣愣地看着屏幕。 短短的两行字,却经过那么长时间才发出,或许回信的人也打了很多遍,想了很久。 这一瞬间,有些东西默笙似乎就要明白,可是转眼,那种直觉又逃开。 鼠标点向删除键,迟疑了一下又移开,最后只是退出信箱。 她以后也许再不会用这个信箱了。 那封信将安静地躺在网络某个角落,无人开启,却永不消失。 秋天很快在寒流的到来中退场,在小红的影响下,默笙迷上了织围巾,可惜总是织错针,松松紧紧的参差不齐,以琛万分感激她的好意,可怎么也不敢往自己脖子上绕。圣诞节那天晚上以琛请以玫及她男友张续一起吃饭。张续是以玫的上司男友,人非常的风趣,以琛也是这次吃饭才第一次见到他。 吃完饭出去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小雪。 年轻人和小孩子们在街上跳跃欢呼着今冬A城第一场雪的到来。 默笙和以玫站在路边,等着去拿车的以琛和张续回来。以玫笑着说:“本来明年我结婚还想叫你当伴娘的,谁知道以琛这么等不及,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大概也忍了很久了……”边说边暧昧地眨眼。 默笙脸一红,什么时候以玫也这么不正经了。 以玫大笑起来,转头看到张续在马路对面向她招手,对默笙说:“不陪你等了,我先走了。” “好。”默笙点头,以玫走出两步停下,却没有回头。 “你们一定要很幸福,就算……”她低声说,几乎听不见,“是为了我。” 默笙一怔,她已经小跑着往马路对面去,始终没有回望。 以琛回来的时候看到默笙在盯着脚尖发呆。“以玫先走了?” “嗯。”默笙抬头,没看到车。 “下雪了,我们走回去。” “哦。” 她不太热烈的反应让以琛有些讶异,还以为她会雀跃不已。 默笙闷着头心不在焉地走路,眼看就要撞上路灯,一双大手及时拉住她。 “你脑子里在瞎想什么?又想写检讨吗?”以琛蹙眉。 默笙跑远的思绪慢慢回来,抬头傻傻地看着他一脸责怪,突然就好想好想抱住他……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他大衣里,环住。“以琛……” 以琛被她突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放低声音。“怎么了?” 埋在他怀里的脑袋磨蹭着摇头,闷闷的声音。“……没有。” 以琛想掰开她的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默笙却怎么也不肯放,反而抱得更紧。 “默笙!”无奈的语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粘人。 “这么大还撒娇会被人笑的。”以琛低下头在她耳边说。 胡说!她哪有! “唔……我试试我买的大衣暖不暖和。” 随她去了。以琛无可奈何地任她抱着,苦笑着接受行人或暧昧或羡慕的目光。 下着小雪的夜晚,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第一次,觉得圣诞是个节日。 第十二章 原来(一) 今年的农历年来得特别早,圣诞还没过去多久,转眼就是春节。 自然是要回Y市过年。Y市离A城不远,平时开车只要三个多钟头,过年路上拥挤,以琛和默笙早上出发,到Y市竟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安静了很久,以琛不由转过头,她从昨天就开始瞎紧张,怎么到了Y市反而好了? 默笙正怔怔的望着车窗外,连以琛长时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都没有感觉到。 以琛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顿了下突然开口叫她。“默笙。” “呃……”默笙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回头问他:“什么?” “你会不会打麻将?” 打麻将?默笙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姨最喜欢打麻将,你要是不会,她大概会很扫兴。”以琛云淡风轻的口气,却刻意把话说得严重。 默笙一愣,刚刚在脑子里盘旋不去的思绪都飞走了,只剩“麻将”两个字在转。“怎么办?我不太会。”默笙懊恼极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现在准备也来得及。”以琛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停车。 “默笙,我们到了。” 这样热闹的新年她有多久没过了? 窗外漫天的飞雪,爆竹声不停的传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听老人唠唠叨叨。 “你们两个孩子越大越不孝顺,一个交了男朋友也不告诉妈,一个干脆连结婚都不说……” 以玫朝以琛做个鬼脸,“妈,你都说了一下午了。” “难得孩子回来,你就让他们好好吃顿饭,不要一直罗嗦个不停。”何爸说。 “我看是你厌我烦吧……”何妈转而说起何爸来,怕老婆怕了一辈子的何爸立刻苦了一张脸。 那头张续听不懂方言,一直吵着要以玫翻译,以玫嫌烦,一个大男人居然开始耍赖。 默笙笑着听着,习惯了在国外冷冷清清的过年,在这样的温暖气氛里,竟然有不敢开口的感觉。 饭后何妈果然组织一家人打麻将。以琛早就躲进书房,以玫则主动要求洗碗,于是只有不敢反抗的何爸,默笙和准女婿上台。 何妈是打了几十年的老手,功力深厚,何爸做了几十年的陪练自然也不弱,以玫的男友从商,算计乃天性。只可怜了默笙在国外待了那幺多年,对国粹一知半解,临时上阵,输得一塌糊涂。 以琛从书房出来简直不敢相信,“一个钟头不到,你居然能输成这样?” 默笙羞愧极了,讷讷的说:“运气不好……” 以琛拍拍她的肩膀叫她站起来,“我来。” 这才叫势均力敌,默笙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有意思,到了一点还不肯去睡觉。以琛赶了两次没用,最后干脆脸一板,默笙只好去睡觉了。 夜里默笙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开门声,扭开台灯。“完了吗?赢了还是输了?” 以琛掀开被子躺进去,一脸疲倦。“阿姨一个人输。” 默笙瞪他:“你们三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的!” “何氏家训,赌场无父子。而且阿姨不输光了是不肯歇的。”以琛拉她入怀,“快睡,累死了,都怪你不争气。” 默笙立刻惭愧得不得了,平时他工作就忙得要死,回家过年还要受这种折磨,真是可怜。于是乖乖的靠在他怀里睡觉,不再吵他。 半晌,却感到他温热的唇在她颈后游移,默笙微喘,“你不是很累吗?” “唔!”以琛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我还可以更累一点。” 年初一早上七点多默笙就醒了,坐起来穿衣服,又被以琛拖进了被子。 “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以琛困倦的说。 “做早饭……你松手啦。”默笙使劲掰他扣在她腰上的大手,以琛却连手指都没动一下,默笙懊恼的放弃。“以琛!” “再陪我睡一会。” 真是!默笙咕哝。“以琛,你今天有点怪。” 以琛身躯一僵,沉默几秒,声音有点不自然。“哪里怪?” “简直像小孩子一样。”默笙抱怨。 以琛手指微微放松。“别闹,睡觉。” 外面好象没人走动的声音,默笙妥协了,反正她也挣不开他。“那我再睡一会。” 可是……这样的睡姿很不舒服哎! 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默笙又开始不安分,想把以琛横在她脑袋下的手臂推开。 怎么一个女孩子睡觉会皮成这样?以琛睁开眼睛,“你能不能不要动来动去?” 默笙愁眉苦脸的,想睡枕头,枕头比较软比较舒服。 “……以琛,这样睡你的手臂会很酸的。” 她还真会“替他着想”,放她自己睡觉的结果大概是两个人一起感冒,还是把她抓好睡得安心些。以琛干脆当做没听到,闭上眼睛自己睡自己的。 默笙瞪了他半天,还是没辙,又睡不着觉,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停在眼前的俊颜上。 以琛……真的很好看哎。 悄悄的亲他一下,默笙终于有点睡意了,脑子里朦胧的想着待会还是要早点起来…… 结果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已经十点多了,以琛不在床上。默笙赶紧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以琛和何爸正在客厅里下棋。 默笙不太好意思的叫了声“叔叔”,何爸笑眯眯的朝她点头。 默笙走到以琛旁边,小声的埋怨他。“你怎么不叫我?” “嗯、嗯。”以琛手执棋子,心思都在棋盘上,落子后才抬头说:“去厨房帮下阿姨。” “哦。”默笙探头看厨房,就何妈一个人忙来忙去的。“好。” 何妈看到默笙进来也是笑眯眯的。“小笙起来了?晚上睡得习惯吗?” 默笙连忙点头,她大概是最晚起床的了,还会不习惯?“阿姨,这个我来弄。”取过何妈手中的菜刀,细细的切起肉丝。 何妈拿起一旁的青菜洗,一边和默笙聊起天来,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些家常,说了几句话突然“哎呀”了一声,想起一个早该问的问题。“看我糊涂的,小笙,亲家公亲家母也在本市吧?什么时候大家吃个饭见见面。” 默笙一愣,差点切到手指,咬下唇,该不该说呢?抬头看见何妈和蔼善良的笑脸,默笙实在不想欺骗,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爸爸……” “默笙。” 欲出的话被打断, 宝 书 网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以琛出现在厨房门口,脸色有点苍白,下颚绷得紧紧的。 “这孩子!突然冒出来吓人啊。”何妈拍拍胸。 以琛表情缓和了些,眼神却没有丝毫放松。“默笙,我的外套你放哪里了?我找不到。” “……哦。”默笙怔了怔,洗手去房间。 外套就在床边的架子上挂着,很显眼的地方,一进房间就能看见。默笙在架子前怔怔的站着,心中翻转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以琛从她身后取下外套。 “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希望他们对你有什么想法。”他低叹着说:“默笙,你要对我有信心一点。” 话语中若有似无的苦涩让默笙一阵酸楚,她又多想了。 “以琛……” “我宁愿你马虎糊涂一点,别想那么多。” 默笙仰望着他。“可是那样你又会嫌我麻烦。” “你总算还有自知之明。”以琛揉揉她的头发,“是很麻烦。” 可是不会心疼。 “出去吃饭,阿姨应该做好饭了。” 吃饭的时候何妈又问起默笙的父母,默笙只说父亲已故,母亲在国外。何妈叹息了两声就没多问,一心想着说服大家饭后打三圈,有益身心。可惜大家都不捧场,何爸要睡午觉,以玫要带张续去Y市的著名景点玩,何妈也只好悻悻然作罢了。 以琛昨晚没睡到什么觉,下午用来补眠。默笙早上起的晚,了无睡意,便在他睡觉的时候翻他以前的东西玩。 一张旧的考卷也能让默笙津津有味的研究半天,看看他那时候的字怎么样,看看他会错什么题。还有以琛以前的作文本,默笙一篇一篇作文看下去。以琛议论文写得极好,基本上都在九十分左右,默笙想想自己那时候议论文每次都只有六十多,不禁嫉妒不已。幸好他抒情文写得不怎么样,找回一点安慰。 以琛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默笙坐在木地板上翻他以前的杂物,咳了一声提醒她。“何太太,你在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以琛,你醒了?”默笙抬起头,眸子亮亮的,兴致盎然。“还有什么好玩的?” 她还真的看上瘾了。以琛失笑,拉她起来,“别坐地板上。” 弯腰翻了翻地上散乱的东西,“阿姨怎么还把这些东西收着。” “这张照片你几岁?”默笙递了张旧照片给他。照片上的以琛尚年少,清俊挺拔,穿着Y市一中的校服,捧着奖杯。 “大概是高一参加全国物理竞赛。” “物理?你不是学法律吗?” “嗯,不过高中是读理科。” “早知道你在一中,我也去一中念了。”默笙说着无限懊悔,“我本来可以去念的,后来想想离家太远了,早上我肯定爬不起来。” “幸好你懒。”以琛的语气绝对是庆幸,“让我有个清净的高中。” 默笙凶凶地瞪了他一眼。“还有照片吗?” 以琛从上面的柜子拿出相册,“不多,我们家的人都不爱拍照。” 相册是很老式的那种,看得出有些年代了。翻开首页是一张婴儿照,上面写着——“以琛一百天”。 照片上的婴儿白白嫩嫩,眉间微蹙,非常有气魄。默笙愣愣的看了半天,不可思议的说:“以琛,原来你生下来就这么严肃。” “婴儿哪有什么表情。”以琛蹙眉。 “有啊!”默笙争辩说,“我爸爸说我小时候一看到相机就笑眯眯的。” 后面大部分是合照,年轻的女子手里抱着孩子,依偎在年轻的丈夫身边,幸福的对着镜头。即使那时候照相技术拙劣,仍然把女子的秀妍无暇和男子的高大英俊展现得淋漓尽致。以琛外貌上则像父亲多一些。 默笙没再出声,沉默的翻完仅有一本的相册,抬头默默的看着以琛。 “我没事。”以琛抽走她手里的相册,“那么久了,再多的情绪也淡了。” 默笙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放心。“我们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等到清明节。”以琛轻抚她小狗啃过似的头发,“等你头发长整齐,不然真成了丑媳妇了。” 春假并不长,默笙大部分时间被何妈拉在麻将桌上小赌怡情,可惜几天密集培训下来没见一点长进,还是看了台上的牌就忘了自己手里有什么,看着自己的牌就不知道别人打了什么。 以琛只有摇头叹息,不知道要羞愧自己的老婆天资了了,还是庆幸她将来起码不会在麻将桌上败家。 明天就要回A城,这晚默笙辗转难眠,以琛在她第三次翻身的时候把她定在自己的怀里。 “在想什么?” “以琛。”黑暗中默笙静了一会,低声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妈?” 以琛把手放在她背上,沉沉的。“没有。” “爸爸和妈妈很奇怪……”停顿回忆了一下,默笙说下去,“小时候就感觉妈妈似乎不喜欢我,好像是因为爸爸的缘故,可是也没想太多。后来爸爸事发,我在美国,妈妈和我断了联系,爸爸的老同学才告诉我,妈妈和爸爸在事发前一个月就离婚了,爸爸会在监狱里自杀,其实是因为妈妈也被牵扯在里面,他不想连累她,所以才一死承担了所有的罪名。” 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初闻时的不可置信,默笙的声音仍然很压抑。“我虽然知道他们之间有问题,可是从来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 感觉到她身躯微颤,以琛揽紧她:“过去了就别想了。”他口才虽好,对安慰人却不在行,只是轻轻地拍着她,倒像在哄骗小宝宝。 默笙想象一下以琛哄小孩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沉重一下子卸掉许多。“我没有难过了,只是刚刚想到,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她还是一个人过年,不知道怎么样。” 以琛望着天花板,黑夜中他的眼神淡漠,语气却像夜色一样的柔和。“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早上去看看。” “嗯。”默笙有点困了,靠在他胸前,声音倦倦地说,“起码告诉她一声,我很好。” 次日早晨以琛和默笙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何爸何妈踏上归途,以玫和张续上班时间比他们早,已经在前天就走了。 离开Y市之前他们去了趟清河新村,不过这次好像又扑了个空,默笙敲了好几分钟的门都没人来应。 “要不要等一会?” 默笙摇了摇头说:“算了,我们走吧。” 老式楼房的楼梯狭窄深长,下楼的时候默笙很有经验的说:“这种楼梯要走慢点,不然会在拐弯那撞到人。” 以琛看了她一眼。“你撞了几次?” “……”默笙讷讷,“还好吧,没几次。” 那就是很多次了,走路不看人也是她的毛病之一。以琛伸手板过她的脸颊,左看右看,轻吁一口气。“还好没有撞歪。” 默笙朝他做了个鬼脸。 坐在车上默笙回望旧楼,心中有些淡淡的怅然。这次仍然没见到她,她和母亲虽然是母女,可能缘分还是太浅了。 车快开出小区门口,默笙随意的看向车窗外,却在一瞥之下连忙叫道:“以琛停车。” 以琛踩下刹车,性能优良的轿车在最短的时间里停住,默笙打开车门向后追去。以琛没有下车,从观后镜里看到她在几十米远处追上了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妇女。 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烦躁,他下意识的伸进衣袋摸烟,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最近打算把本来就不大的烟瘾完全戒掉,根本没放烟在身上。闭目叹气靠向椅背,打开车内的音箱,轻柔的音乐轻泻而出,安抚人心。 同一首钢琴曲听到不知道第几遍时,耳边响起敲窗的声音,以琛睁眼看到默笙,摇下车窗。 “我刚刚和妈妈说我结婚了,你们要不要打个照面?”默笙问他。 以琛沉默的颔首。 远处默笙的母亲裴方梅远远的看着女儿和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向她走来,她视力不佳,尚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却隐隐感觉到他气质出众,小笙看来眼光不错。 只是……裴方梅皱起眉头,刚刚小笙说,他叫何以琛? 何以琛,这个名字为什么总给她一股熟悉感? 转眼人已经到眼前,裴方梅看清他的样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默笙给他们互相介绍。 “我妈妈。” “他就是我说的何以琛。” “您好。”以琛淡淡的问候了一声。 裴方梅深思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她颇矜持的笑了下说:“你就是何以琛?小笙眼光不错。” “嗯。”默笙有丝尴尬。 他们都不说话,默笙也没什么好说。想问的都是禁忌不敢问,问候的话就那么几句说完就没有了。 “以琛,你带名片了吗?”默笙想起来问。 以琛点头说,“车上有,我去拿。” 在以琛拿来的名片反面匆匆写上自己的号码,默笙递给母亲,“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 裴方梅接过,看了一眼说:“既然你们急着要走,我就不留你们了。” “嗯。”默笙应了一声,迟疑了下说:“那我们走了。” 匆匆告别母亲坐回车上,默笙神色顿时比刚刚自然了许多。“能这样就很好了。”毕竟已经阔别八年,这样有些客气的见面反而让她感到轻松。 以琛一时没注意她说什么,他想起裴方梅方才那个深思打量的眼神,心中疑虑丛生——她是不是回想起了什么? 默笙看他久久不开车,不知在凝神思考什么,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以琛司机,回到地球没有?” 晶亮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以琛疑虑未消,又开始头痛,怎么最近越来越觉得某个人某些曾经令他头痛不已的个性在死灰复燃? 难道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第十二章 原来(二) 事实证明古人的话很有道理而他的预感也很正确。 二十七岁赵默笙当然比十八九岁的时候要懂事得多,可是某些以琛曾经很熟悉的小毛病显然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离开,比如说讲道理讲不过他就耍无赖,比如说越来越喜欢粘他,比如说把不喜欢吃的菜都挑给他,比如说…… 好吧,何律师暗暗承认,他其实很享受。而且,把她这些小脾气养回来,也真的很不容易。 喜宴定在一个半月后,以琛打算在喜宴结束后休息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日子忙着把手中的工作能结的结掉,能扔给别人的扔给别人,“法律时间”的特邀嘉宾主持是早已经推掉的了。至于喜宴的准备工作,拟名单、定酒店等等,烦人的事情基本上都由以琛一手包办了,相比之下默笙实在轻松得有些过分。 其实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专门的婚礼公司打理,不过以琛显然更喜欢自己亲手来做。 当然,默笙也有头痛的事,她找不到伴娘。 以玫不行,人家一过年就飞快的领了结婚证。 小红更加不行,默笙已经被她以诸如“隐瞒善良纯洁的人民群众真实的婚姻情况”之类的理由敲了好几顿大餐,跟她提了一次,小红惨叫:“不行,再当伴娘我就永远嫁不出去了!” 惊恐的表情让默笙觉得自己实在是罪孽深重。 还有萧筱,她从以琛那得到消息后曾打电话给默笙,语气比上次见面要和缓许多,还说自己要当媒人。 总之,都不当伴娘。 最后的人选有些意外。 这天晚上以琛在卧室看一些比较费神的资料,明令默笙不许出声吵他。 默笙趴在床上写请贴,名单是以琛早拟好的,她只要工整地抄上去就好。不过这个字是什么字啊?以琛写得这么草。 默笙拎着纸横着竖着看了半天。 不认识。 咬咬笔头,要不要问以琛?抬头看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 他好像说过不准吵他……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先跳过好了。 默笙当然不是这么听话的人,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最拿手的就是阳奉阴违。不过那时候的以琛最多摆个臭脸,然后训个两句。现在结婚了就不同了,以琛某些“惩罚”方式简直是百无禁忌,说实话,默笙真是怕了他。 默笙想着有点脸红,这样的以琛她以前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 可是好闷……抄着抄着默笙还是忍不住了,拿了一张白纸,刷刷刷写字。 ——“以琛,你害我和同事不和。” 写好递给他。 这不算说话吵他吧。 以琛本来不打算理她,抬眉扫到了纸条上的字,好像比较严重,提笔在下面写了句——“怎么?” ——“陶忆静啊,你知道吧,她现在知道我和你以前就认识了,她很生气,以为我故意瞒她呢,可是我们那时候那个样子我怎么说嘛。” 以琛揉了揉眉心,在小纸条上写——“很严重?””后面画了个很可怜的哭脸-“嗯,很严重,我和她找了个机会仔细解释了下,还请她做伴娘,她答应了^^不过她说她不送红包了 果然很严重。 以琛把小纸条扔在垃圾桶,把她拉起来:“我看你是太无聊了。” 她陷在他怀里,被他扣住了腰,笑嘻嘻地想爬起来,手撑在他胸膛上,沐浴后的清香盈满他鼻间…… 以琛有刹那间的沉迷。 这一切都是他的渴求,从今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喜宴前几天,事务所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天以琛刚从检察院回来,美婷看到他立刻说:“何律师,有位女士已经等你很久了。” 以琛顺着她的指的方向看去。来客看到他已经站起来,举止优雅的向他点头致意,正是默笙的母亲裴方梅。 “请慢用。”美婷把茶放在裴方梅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裴方梅微微欠身。作为前市长夫人,她无疑是得体大方的。 美婷轻轻带上门,办公室立刻陷入一种异样的安静中。 裴方梅打量着坐在办公桌后沉默的年轻人,首先开口说:“上次我们匆匆见过一面,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 “当然。”以琛淡淡的回答。“赵夫人。” 冷淡的称呼让裴方梅心中的怀疑更多了几分,她表情愈发温和的说:“你也不用太见外了,既然你已经和小笙结婚,那么称呼我一声岳母也是应该的。” 以琛微微一笑,未置一语。 裴方梅微笑着说:“你若一时不习惯,也可称我裴女士。” “裴女士。”这次以琛从善如流,“我很好奇你的来意是什么。” 裴方梅轻啜一口茶,神态安然。“上次短短几句话,小笙便对你颇多赞美,我现在不过是过来看看,多了解一下,何律师不用草木皆兵。” “默笙若听到你这么关心她,应该会非常高兴。” 裴方梅望着这个眼神犀利的晚辈,亲切的笑着说:“你在为小笙委屈?” 以琛面无表情。“默笙从来没觉得委屈,我何必多此一举。” “的确。”裴方梅轻簇眉头,叹息着说:“小笙从小到大,我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一方面是忙于事业,另一方面我和她父亲感情并不是很好,难免疏忽了她。幸好这孩子没有那么敏感,总算是健健康康长大。” 她停了下,似乎颇有感慨,接着又说:“其实我现在有意弥补,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面对她的一番言词恳切以琛无动于衷,“裴女士若想表达母爱,何必舍近求远,我想你去找默笙更直接一些。” 裴方梅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你似乎对我颇有敌意?” “大概是你的错觉。” 冷场。 裴方梅再次端起茶杯,轻吹茶叶,半晌说:“不知道何律师父母从事什么职业,有机会的话,不如约出来双方正式见个面。” “这大概不太可能,我父母早已亡故。”以琛淡然的说。 “哦?那我十分抱歉。”裴方梅语气歉然,眼中却没有流露出一点惊讶,仿佛早已经知道。她沉吟了一下问:“他们是因病去世?” 一股厌倦的情绪在此时袭上以琛心头。 其实说到现在,裴方梅的来意是什么以琛已经十分清楚。她多半已经认出他是谁,却不知道他对当年的事是否清楚,所以迂回曲折的刺探他。以琛当然可以假做不知,然而现在他却突然厌烦这样没完没了的兜圈子。 “裴女士。”他语调平平的说,“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何不直接问我,我知不知道我父亲的死与赵市长有关。” 此言一出,裴方梅温和慈祥的面具瞬间脱落,她霍的站起来,色厉内荏的说:“你果然清楚!你和小笙结婚是什么目的?为了报复我们?” “我想我没必要告诉你我为什么结婚。”面对她的质问,以琛冷冷的说:“另外,我也没那么多耐心去编织这么长一个报复。” 裴方梅狐疑的审视他的表情,良久道:“我不相信你。” 以琛毫不客气的说:“你信任与否对我无关紧要。” 裴方梅噎住,怔了一会说:“小笙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适合知道这些,也永远不会知道。”以琛淡淡的说。早就决定,就算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他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这些东西,他一个人来背负足够。所以默笙上次问他她父亲对他说了什么的时候,他故意误导了她。 “其实当年那件事总归是意外,谁也没料到最后会这样。”裴方梅语气软了下来。毕竟最后弄出了人命,所以当年裴方梅对何家印象深刻。十几年后默笙一说起何以琛这个名字,裴方梅就觉得似曾相识,看到他的长相后更加怀疑,不安之下一番调查,果然他就是当年何家那个十岁的儿子。但是她却不知道当时年幼的他是否知道那段往事,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番刺探。 她说话底气如此不足,以琛已经不屑辩驳。起身打开窗户,外面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从十楼的窗户向外看去,天高云淡,视野空旷,以琛烦闷稍减。 父亲死时以琛不过十岁,年幼的他虽然聪明,却不足以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只记得有一天放学回来,早上还好好的父亲浑身是血的躺在医院,已经没有了呼吸,紧接着本来就孱弱的母亲病故,他顿时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好父亲的邻居兼战友收养了他,所有的缘由也是长大后他才渐渐清楚。 以琛的父亲在八十年代末向银行贷款投资房产,然而楼房造到一半时,银行由于信贷政策的改变,要提早收回款项。彼时的赵清源正是Y市的银行行长,地方的银行行长有权批示是否要提前收回贷款,何父多方活动,赵清源终于同意给他续期,然而转眼这笔款子却没了下文,何父活动的经费打了水漂,造了一半的楼顿时变成了烂尾楼。这时建筑队和材料商上门要债,何父在躲避中不慎从未造好的楼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 而那时只吃不吐的赵行长后来却平步青云,一直官至市长。他虽然没有直接导致以琛父亲死亡,但无疑是一连串悲剧的源头,阿姨经常看着电视里讲话的赵清源对他说:“以琛啊,等着,坏人会有坏报的。” 以琛无法忘记当得知默笙竟然是赵清源的女儿时自己万般复杂的心情,荒谬、愤怒、可笑,无数汹涌的负面情绪在看到默笙时再也控制不住的朝她发泄出来。也许这其中还夹杂着对自己的自厌,因为就算那个时候,他竟然还是不想分手。 那些一时激烈的话自己说出来也觉得心痛如绞,默笙呢? 而且自己几乎……是立刻后悔了吧。 以琛眉间微拢,往事不堪回首。那时候他还年少,再少年老成也只有二十岁,尚不懂得怎么控制隐藏自己的情绪,现在的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主人身上散发着明显的逐客信息。裴方梅发现自己来这里完全是错了,如果他无意报复,她的出现只是多此一举,若他真的要报复,如今的她又能阻止什么? 可是毕竟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她放低声音柔和的说:“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承诺,我虽然和小笙不亲,可毕竟还是她的母亲。” 良久没有回音。 裴方梅素来心高气傲,为默笙低头至此已是极限,这时站起来说:“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她起身走向门口,手快握上门把时,却听到那个一直咄咄逼人的年轻人平淡如水的陈述。 “他们给我十年,我要默笙一辈子。”声音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他顿了顿说,“我屈从于现实的温暖。” 裴方梅先是怔住,然后才明白这就是她要的承诺,她回过头。那个站在落地窗前的年轻人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阳光下,只给了她一个萧索的侧影。裴方梅来不及说什么,耳边又听到他淡淡的请求。 “默笙爱胡思乱想,这些事情,请不要让她察觉。” 办公室内已经恢复了平静,以琛却一时无法投入工作。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快下班,索性合上卷宗留待明天处理。 衣袋里的滴滴响起来,是短信的铃声。 肯定是默笙。 打开果然是她。 ——“以琛,今天我发奖金,请你吃饭,马上就到你楼下。” 以琛微微一笑,某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正准备回给她,电话响起来,等他接完电话,里的短信又多了两条。 ——“不回我,你不会不在吧……” ——“可怜的,以琛又把你扔在哪啦?” 这么没耐心。 以琛不禁摇头,他一个电话也不过接了十几分钟而已,快速的回给她——“不用上来了,在楼下等我。” 以琛站在窗前,等着默笙出现在他视线中。 好像以玫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能这么耐心地等下去。 其实等待与时间无关,它是一种习惯,它自由生长,而他无力抵抗。 默笙已经背着相机晃啊晃的出现在他视野中,她站在对面的树荫下,低头按着。 一会儿就有新的短消息出现在以琛的上。 ——“以琛,我到了,快点下来,老规矩哦,我数到一千……” (全文完) 后记 现在是凌晨四点。 刚刚打完一个小番外。 很奇怪,刚刚还困得要命,怕明天会把要写得东西忘记才硬撑着,现在却反而清醒起来,爬到床上后又爬起来,决定把后记打完。 大概是因为兴奋吧,《何以》的完结终于指日可待。 《何以》一书从03年9月开始在晋江原创网上连载,03年底连载完最初的七万字以后,因为大四毕业的琐事,因为初开始工作的忙乱,曾一度被我放下。我想,如果之后没有网上的读者们不断的催促我鼓励我,我怎么也没有动力写完吧。所以虽然经常被喊打喊杀要宰乌龟的读者们催得鸡飞狗跳乌龟爬,但是始终只有感激和内疚。有时候和白白晓溪聊天,说到各自的读者,我总是说,何以的读者是最温柔最有耐心的。 然后晓溪和白白就一副想砍我的表情,说:做你的读者能不有耐心吗?! …… 微微一笑很倾城 后记 话说,今天小小地郁闷来着。 几天前,我还很欢快地对朋友说:哈哈哈,你看不到日全食,只能看到日偏食。 结果,今天,22号,俺朋友很欢快地对我说:哈哈哈,你连日偏食都没看到。 >0< == 这一定是对我之前太得意的惩罚。太了,几百年一遇的奇景,俺们这居然下雨了。 还号称最佳观察点之一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一直被误导以为专业观察镜很贵要几百上千,没有去买,21号晚上才发现只要五块钱,懊恼了很久。现在看来俺是省了五块钱。哈哈。 说起来,22号的日全食也是我赶文的动力之一。写结局的时候就一进对自己说,赶快写赶快写,22号之前写好,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和爸妈一起看景了。于是就埋头吭哧吭哧地赶文ing,终于在19号把文写完了。 算一算时间,从08年8月开坑到现在,差不多快一年了。 动笔之前,我没想过这篇文会花去我一年的时间。以为只是个短篇小故事而已,大约一两万字就可以结束了吧。于是没怎么思考就下笔,谁知道越写越长越写越长越写越长…… (众:我们知道很长了!你不用再重复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像日全食下雨这样的意外啊!(好吧,我还是没忘记日全食……) 汗,因为这篇后记是排版后才写的,所以编辑大人通知我说,漫漫,你后记不能超过800字啊,不然排不下了。 虽然之前一直在想后记写什么呢写什么呢,好像有种赶稿后脱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但是一下子发现不能啰啰嗦嗦地写很多了,也有点失落来着。 幸好,平时在网上连载的时候,该说的也都跟大家说得差不多了。 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俺下本书会更加努力滴去写的。何以写了两年多,微微写了接近一年,希望下本书能只写半年就好。 祈祷ing。 BY顾漫 微微一笑很倾城 番外三 肖宝贝取名记 林教授今天真是高兴坏了,为啥,自家媳妇怀孕了呗。林教授那个喜啊,自己当年二十出头当妈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今年她才四十七,竟然已经快要当奶奶。 林教授这一天都无心工作,四处找人含蓄的炫耀,每个人起码要说上十分钟。这不,还没到中午吃饭,全历史系就知道,肖家就快再生个天才出来了。到了晚上下班,全A大老师都知道了这个惊人的喜讯。 一下班,林教授就拎着本古老的新华字典奔向了不远的儿子家。 被媳妇迎进门,林教授在沙发坐下,儿子媳妇坐对面。林教授分外慈祥的看着自家媳妇,哎呀,这个媳妇当年是一看就喜欢,现在是越看越喜欢。现在的小孩子,尤其漂亮点的,都注意身材什么的,哪个肯这么快生宝宝,哪像她们那会。 林教授把微微从头到脚关切了一番后,慈祥的开口:“今天我来,是商量孙儿的名字的。” 微微看婆婆进门带着新华字典,心里就有数了,没有被惊到。 “不过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名字。” 林教授矜持的笑着说:“就叫肖宝贝如何?” 微微被惊到了。 什么叫大俗即雅,什么叫大巧若拙,这名字就是了。林教授太得意了,觉得自己真是取了个绝世好名。生怕儿子媳妇不理解这名字的好处,林教授连忙详加解释。 “媳妇,你看,这名字里面有你的姓,人家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你生的。” 微微:…… “儿子,你看,把媳妇的名字放孙儿的名字里,人家一看就知道你爱老婆。” 肖奈:…… 林教授越想这名字越满意,寓意好又美满,读起来又顺口,太适合自己盼了多年的孙儿了。不过名字这事攸关一生,一定要慎重。 “我打电话给我一个精通姓名学的朋友再问问。” 林教授今天显然兴奋过度,说着就拎起沙发旁的电话开始拨号,一会便跟人在电话里滔滔不绝起来。 对面沙发上,微微仍出于离魂状态,肖奈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我能不能去房里玩游戏?” 居然想留她一个人应付婆婆!微微怒瞪他:“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敢跑。” 肖奈俊眉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刻意放慢语速:“你确定是我一个人做的?” …… 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微微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鄙视。 能。大神用语言表达着他的境界。“夫人息怒,我一定……”稍顿,“敢做敢当。” 那边林教授跟玄学大师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放下电话高兴的说:“大师说这名字好,我看就定下吧,生男生女都合适用。” 神啊,不要啊,她不要被自己孩子埋怨一辈子啊。微微正想找合适的话拒绝,肖奈却早她一步,一口否定:“不行。” “怎么不行?”被儿子否决,林教授很怒。 “重名。” 微微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不是吧,这么囧雷囧雷的名字,也会有重名? 林教授显然也十分之怀疑,肖奈在婆媳两人十分不信任的目光下,自若的说:“我已经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昨天,还喊她好几次。” 微微确定了,大神在胡说八道。昨天是周末,又下雨,他们俩在家当了一天的宅夫宅妻来着,哪里会认识什么“肖宝贝”的人啊,还喊好几次…… 等等! 肖宝贝、肖宝贝……小宝贝……宝贝…… 不是吧! 微微脑中闪过昨夜乃至以前很多夜的某些片段,惊疑的看向某人,某人向她尔雅的微笑。 微微的脸色于是—— 红了 青了 紫了 …… 最后,某大神的脚,被狠狠的踩了。 “真重名了?那不好,我家孙儿的名字一定得是独一份的。”没注意到自己媳妇怪异的脸色,林教授又重新翻起字典,苦恼:“到底叫什么才好?” 夜色渐重,快到繁忙时间,老妈徘徊已久,老爹还在家里饿着肚子,于是肖奈干脆利落的结语:“他没手吗,等他生出来,让他自己翻。” ………… …… 某娘亲: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_____ 某媳妇:我怎么嫁了个这么个老公>_____< 某……受精卵: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爹,我要重新投胎!(┬┬_┬┬) 微微一笑很倾城 番外二 大神宿舍的排行 肖奈同学生平第一次谈恋爱,才知道,原来交了女朋友是要请她宿舍的人吃饭的。当然,他很乐意请客,而且请完还很无师自通的觉得,自己宿舍的人也应该请一请才对,于是愚公他们就有了一次白吃白喝的机会,于是微微同学第一次见到了真实的愚公他们…… 愚公他们……呃,没有游戏里的人物帅>o<这是肯定的,不过性格倒和游戏里差不多,所以微微飞快的和他们相处融洽起来。 肖奈宿舍共六个人,老大、老三、老四到老七,老二因为容易令人联想到某种邪恶的器官,所以没人愿意出任。老大和老七不玩网游,所以微微不熟悉,不过他们都很容易相处。说起来,这个宿舍里唯一难相处的大概就是肖奈同学了>o< 因为有游戏里的交情在,这顿饭吃得很是自在开心,只是微微吃着吃着,心中却浮起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愚公他们喊肖奈老三,看起来却明显比肖奈要老? 当然,好孩子微微是不会当面问这么失礼的问题的,吃完饭肖奈送她回去,微微才问起。 肖奈说:“他们年龄比我大。” 微微更奇怪了:“那为什么?” 肖奈说:“唔,技术问题。” “呃?”微微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技术?” 肖奈简单的吐出答案:“扫雷,他们输了。” 很久以后,微微从愚公那听到了扫雷事件的完整版本,愚公同学激愤的描述了当时年少的肖奈是如何的阴险,如何在发现自己年纪最小后,默不作声地拿出了笔记本,如何语气平淡的挑衅:“是男人就靠实力说话。” 愚公同学至今说来仍然那个郁闷:“我干吗要和他比实力啊!” 此时的微微虽然还不知道这些细节,但是仅仅这些,已经让她很囧了,随即发现了个问题:“咦,那你输给老大了?” 肖奈闻言看了她一眼,一脸我怎么会输的表情。 微微囧:“那他是老大啊。” 肖奈云淡风轻地说:“我让的。” 微微很怀疑:“你有这么好?” “老大是默认舍长,要做事。” 微微:“……” 微微一笑很倾城 番外一 A大美女排行榜 毕业前的最后一夜,肖奈留宿在学校。 天一亮就要告别学生时代踏上社会,宿舍众人都心潮澎湃夜不能寐,于是愚公就从别的宿舍拉来两个人,凑了一桌麻将一桌升级,再弄点啤酒小吃,大家边打牌边聊天。 聊着聊着,不免就说起本系乃至本校近期最著名的粉红色事件——肖天才居然在毕业前一鸣惊人,和校级大美女贝微微成了一对。 老七说:“我知道老三一直是效率派的,但是不知道居然这么有效率,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搞定了学校排行榜第二的美女啊!佩服佩服,五体投地。” 猴子酒说:“其实要是老三搞定的是排第一的孟逸然,我倒不惊讶,那个孟逸然老三好像认识?” 老大平时不八卦的,喝了点酒话也多起来:“我记得去年谁排第一有争议啊,后来三弟妹输了?” 莫扎他也喝多了,说:“据说因为三嫂没那个孟什么清纯嘛。” 一片嘈杂中,话题的男主角肖奈出声:“什么排行榜?” 众人:“……” 在另一桌打升级的愚公喊:“你居然连本校的美女排行榜都不知道?” 肖奈说:“不知道。” 愚公激动了,扔下手中的牌,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学校论坛,找到帖子把笔记本递给他:“看!本校美女排行榜,有照片的。” 宿舍众人挺激动的等着肖奈发表评论,然而肖奈却只是瞄了一眼,然后左手打麻将,右手开始敲键盘。 难道他要在网上留言? 宿舍众人更激动了。 敲了一会儿,肖奈把电脑还给了愚公,猴子酒喊:“快把老三的留言读出来。” 愚公一叠声答应:“好好好。” 然而他一刷新,网页却显示——找不到该网页,愚公不敢相信的刷了一遍又一遍,却发现帖子怎么都打不开了。可是刷论坛的其他帖子,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愚公悲愤了:“你你你、你干什么了?” “这种数据严重失实的榜单留着干什么。”肖奈语气淡淡的,接着把面前的麻将牌一推:“十三幺,给钱。” 微微一笑很倾城 尾声 又是一年六月。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五月就开始热,到了六月,更热得跟大暑天似的。二喜帮微微扛着凉席,吭哧吭哧地往楼上爬,一边爬一边叫苦连天:“微微你们这不是高级住宅区嘛,怎么电梯也会坏。” “高级什么啊,就就房价高。”微微也累得不行了,她提的东西比二喜还多呢,手里满满的两袋子零零碎碎,臂弯还夹着两张枕席。 晓玲和丝丝落在她们后面,手里稍微比她们轻松点,一人捧着一套茶具,一人抱着个大花瓶…… 这些都是微微刚刚在超市里买的东西…… 本来只是一起吃晚饭而已,但是听到微微说今天拿到了婚礼礼服,晓玲她们便吵着要来看。微微就毫不客气地跑了趟超市,买了很多东西,把她们当搬运工了 晓玲有气无力地问:“还有多久到啊?” “你不是来过的嘛。” “可是我已经爬昏了啊。” 微微抬手擦擦汗:“马上就到了,再爬两层。” “还有两层啊~~~”丝丝哀号了。 举步维艰又爬了两层,微微一打开门,晓玲她们就滚到了沙发上。二喜就这躺卧的姿势,眼睛在室内东瞄西看,忽然突发奇想地说:“微微,到时候我找了男人,你让你家大神帮我家设计一个吧。” “我也要,我喜欢你家的这种风格。”晓玲附和说。她和二喜已经不是第一回到微微这来了,不过每次来都要惯性地赞美几句。 微微一边泡茶一边回她们:“我也有设计啊,你们干吗不找我。” “切,你设计的都是腐朽的部分。” 微微郁闷了。老是这样啊,明明是她和大神一起设计出来的方案,看过的人却都把功劳归在大神身上。 唉~~~在大神令人眼盲的光芒下,她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呢。 丝丝前两次都有事没来成,今天是第一次到微微这里来,趁着她们说话的工夫,她已经在屋里四处转悠起来。 这套位于明薇苑的高层住宅,是去年中秋微微和肖奈订婚时,大神爹妈买下送给他们的。 说起来,微微从来都不觉得父母有义务给儿女买房子,但是长辈好意的馈赠却也不会矫情地不接受。然而,如果长辈自己还住在学校分配的年代久远的筒子楼里,情况就不一样了。 微微收到房子的时候很有一丝罪恶感。大神赚的钱他父母是分文不要的,所以微微就觉得,大神自己明明有钱,干吗还要父母买。虽然说他们只是付了首付,但是首付也要好几十万了,对于历史系和考古系这样没什么油水的教授来说,几十万也许就是大部分积蓄了吧。 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要买新房啊,以前肖奈住的房子也不错。 肖奈了解她的想法后很有几分无奈,解释说:“他们习惯住学校,因为我外公曾经住在那里,我爸是我外公的学生,他们就是在那间房子里认识的。” 肖奈说着有一丝好笑,:“而且我父母也没那么穷。” 后来肖奈的母亲林教授知道了这个事,心里对微微的喜爱又上了一层。付出的心意被感知,是世间顶美妙的事情之一。林教授心情十分之好,一边叮嘱着肖爸爸别老在准儿媳面前念叨考古经费短缺,让准儿媳以为自家“经费短缺”,一边翻翻自己的东西,又打算弄点东西送出去了。 这不,婚礼前夕,微微又收到一副据说是家传的羊脂白玉的手镯。至此,微微才知道大神所言不虚。像他们这种书香传世的名门,外人看来清贫,但是搞不好他们墙上随便挂的一幅字画便是有价无市的名家手笔。 不过这副手镯却让微微很紧张。黄金有价玉无价,何况是羊脂白玉,虽然大神娘说只是一般的品质,但微微还是陷入了怕把这手镯弄坏了的惊恐中,打定主意婚礼上戴一回就不戴了。 休息够了,晓玲催促微微:“快点把婚纱拿出来了啦。” “去卧室看吧,我搬不动。” 微微和肖奈的婚礼是中式的,婚服自然也是纯纯粹粹的古典嫁衣。珠光璀璨的银镏金凤冠,华美异常的镂金曳地大袖衫,精巧秀美的绣花鞋,一整套都是仿梦游2的嫁衣制成,满满的装了六七个大盒子。 丝丝小心翼翼地把凤冠捧出来:“这个凤冠漂亮啊,我还以为是帽子那种呢,我就不喜欢那种。” “帽子那种也漂亮啊,就是太重了。”微微说。 二喜拨弄着上面的珠子:“这得多少钱啊?” 微微说了一个数字,二喜爆发了:“天哪,你居然把一个卫生间戴在头上!” “……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么==”微微郁闷了一下下,然后心虚地辩解,“大神说这个不会贬值,所以不算花钱……” 晓玲也帮腔:“人家都有十几个卫生间戴手上的,微微戴一个也没啥啦。” 二喜蹲在床边看着丝丝手里的凤冠:“就算不会贬值,它也不会生蛋啊,啊,值吗?” “哎呀,微微能生蛋就好了啦。” 微微脑子里不知怎么地久冒出一幅画面——一个圆溜溜光滑滑的白光蛋,忽然壳破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顶着蛋壳摇摇摆摆地爬出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张开的小嘴?????? 微微在他喊出来前赶紧刹住了想象力之车,默念我是胎生的我是胎生的一百遍?????? “我喜欢这个衣服哎,”晓玲摸着婚服上的刺绣,口水都快滴答了,“为啥我们要学西方搞白色婚纱啊,明明我们传统的凤冠霞帔更漂亮啊。” “是啊,”二喜说,“我小时候最羡慕武侠片里的装扮了,经常裹着被单伪装成古装。” “微微,换给我们看看效果吧。” “我不会穿??????” 鄙视的目光登时射向她,微微不服气:“难道你们会?” 三个女生看看那衣服和腰带上的N条带子,面面相觑,丝丝立刻转了话题,感慨地说:“哎呀,没想到你们居然要结婚了。” 二喜附和:“就是,要不要这么赶啊,毕业就结婚,又不是怀上了。” 微微被愚公他们调侃得多了,二喜这点程度完全不放在眼里:“怕晚了你们走光了收不到红包啊。” 晓玲觉得蛮不可思议的:“微微你就这么答应嫁了,干吗不拖他两年。” 丝丝打趣说:“你怎么肯定是肖大神急,说不定我们微微比较急呢?” 晓玲一听:“对啊!我们怎么没逆向思维一下,微微,不会是你求婚的吧?” 微微黑线:“当然不是。” 二喜兴致勃勃地追问:“那大婶怎么求婚的?鲜花有不?戒指呢?有没有下跪啊?” “??????二喜,现在电视剧都没这么土了。” “快说啦!”二喜推她。 “呃,这两年我不都在他公司实习么,可是我从来没拿过工资哎,有天忽然想起这个,就问他要了啊,然后他说……” 微微一脸囧样。 二喜和丝丝期待地看着她。 “他说……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二喜喷了:“你家大神真是几年如一日的阴险。” 晓玲她们把衣服鞋子饰品一样一样仔仔细细地看完摸完,已经快九点,再不回去就太晚了。微微送她们去公车站,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在她们身边停下来。 车门打开,清俊挺拔的人影从车上迈下。 “师兄。”晓玲她们齐声喊。 肖奈朝她们颔首:“你们来了。” 路灯光下,两年后的肖奈愈见清傲风华。而这两年他这个已经毕业的师兄,在师弟师妹们的口中也愈加的传奇。晓玲她们虽然在微微面前很口无遮拦,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乖起来。 丝丝说:“我们要走啦,不打扰师兄您了。” 二喜忍了一下,没忍住,贼兮兮地笑着说:“师兄,今天你让微微也跟我们回去住吧。” 微微囧了,瞪了她一眼。她要是要回去住,难道还要人批准吗?! 肖奈看了微微一眼,略带笑意地说:“今天恐怕不行。” 完全可以忽略的问题,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一下,又让微微郁闷地瞪人。肖奈假装没看到她抗议的视线,风度而周到地对二喜她们说:“天太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肖奈送舍友回学校,微微便回家收拾床上的嫁衣,收拾着收拾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动作。想起来,其实有一次,也应该算是求婚吧。 那晚在这张床上,他们又一次草草结束,他抱着她平静了一会,忽然在她耳边问:“你什么时候让我毕业?” “啊?”她不解地反问,“你毕业什么?” 他答:“我不是已经在自动控制系修了两年了吗?” 跟肖奈在一起这么久,微微的理解能力已经达到非人水平,于是迅速地分析求解。 自动控制系……自控系……自控……想到这里,微微的脸都快和手上的衣服一个颜色了。他们今年开学就住在一起了,恐怕没人会相信他们至今都没有逾越最后一步吧。 嫁衣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盒子中,外衫的一角刚刚被二喜垂到了地上,衣缘上有点脏,微微便拿到卫生间用水把那一块清理一下。洗完觉得身上有点黏黏的,顺便又在卫生间洗了个澡,洗好才发现自己一直胡思乱想,竟然没拿换洗衣服。 虽然家里没有人,窗帘也拉得好好的,可是微微毕竟没勇气不穿衣服冲到卧室去。没办法,只好把宽大的外衫披在了身上,虽然很薄很透,但是总比没穿好。 拉开卫生间的门,微微快步地走向卧室,然而距离卧室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却听到咔嚓一下,门被打开的声音,微微回身僵住。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开门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一进门竟然是这样的景致,手指停在了门把上。 微微不禁把衣襟拢紧了点,心里庆幸刚刚没有什么都不穿就跑出来。她哪里知道,她这样披散着潮湿的长发,薄薄的外衫半湿地裹在身上,玉腕微露广袖飘飘,长腿纤腰若隐若现,比什么都不穿不知道多少倍。 “婚服已经送来了?”肖奈慢慢地关上门。 “嗯,下午送来的。”微微答了一句,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穿着这个站在这里,“我,我刚刚洗澡,忘记拿衣服,正好这个衣服脏了扔在卫生间……” “脏了?哪里?” “呃,下摆那里,已经……”微微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下摆,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横腰抱起。他竟已来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往卧室里走去。 “换上给我看看。” “……我不会。” “我来教你。” 抓着衣襟的手指被掰开,衣衫自肩膀上滑落。她坐在他腿上,只隔着身下薄薄的一层衣料。微微已经不敢看他,侧头埋在他的颈间。 他真的是教他,不急不躁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替她穿上,还慢条斯理地讲解穿法。小衣、上杉、下裙、腰带、外衫……的手指不时轻触到她。微微任他摆布,听话地抬手动作,或站或立。最后又被他抱坐膝上,让他握住她的脚踝,为她穿上绣花鞋。 她已经穿戴完毕,一身嫁衣坐在他身上,长腿微垂,晕染如霞。他看着她,突然用力地箍住她的腰,抱起,将她放在了床上。 嫁衣似火,乌发如瀑,肌肤如玉。微微不安地看着他,他的手撑在她头的两侧,压住了她的发丝,眼眸深幽却不动作,微微渐渐受不了那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 下一秒,便被他猛烈地攫住了唇舌。 他压下来,深深地吻着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放肆意,好像终于忍无可忍地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微微被他吻得喘不过起来,只能完全随着他的节奏吞咽呼吸。她感觉到身上的嫁衣被扯开,感觉到他在她颈间噬咬,感觉到自己被他揉弄得生疼,感觉到他的吻越来越下……空气里越来越热,她神智混乱,轻吟出声,忽觉腰下一凉,裙子被撩起。 他忽然停了下来。 可是微微却没有因为这个停顿而放松。以前到这里都要停了……或者,用别的办法,但是,但是……微微看着他,视线已经迷蒙。 他身上的衬衫已经乱七八糟,露出精壮的胸膛,急促的低喘声中,他燃着火光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然后,像慢动作般,他抓住了她的手,带向他腰间的皮带。 微微已从他动作中明白,心跳突然就失去了控制,身体得好像连指尖都在。 “微微,不要紧张。” 一边强硬地逼迫着她的手动作,一边他又重新覆盖住她的唇,带着十足的忍耐,哄骗似的温柔地吻起来。 吻渐渐往后,他含住她的耳垂,暗哑地在她耳边低语:“微微,我等不到了。” 虽然累得不行了,可是第二天,微微还是按照生物钟准时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来。 她躺在凌乱的嫁衣裳,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抱在怀中,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她动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发现她醒了,气息紧紧地贴过来。 “微微。”一向清冷的声音,染上了的低哑。她好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渐渐地颈后背轻轻触吻,渐渐地……再度醒来已经快中午。 身上传来潮湿的感受,微微睁眼,他正在用毛巾轻柔地帮她擦去痕迹。微微有些羞窘,想躲闪,可是一动却发现腰酸酸的,连动一下腰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奈俯身过来:“抱你去洗澡?” 微微摇摇头。 “难受吗?” 微微还是摇摇头,望着他,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颈。 现在,只想靠着他就好了。 于对婚前的意外事件,微微并不后悔,但是这件事的后遗症,却让微微很头疼。 后遗症之一,就是那个婚服==因为……所以……总之,那晚之后,婚服根本就……不能看了……皱巴巴的不说,还有很多……痕迹。偏偏婚服又是贵重的丝绸剪裁制成的。丝绸这个东西娇贵得要命,微微根本不知道怎么洗,又不能送洗,最后微微愤怒之下,把事情推给了肇事者。 于是肖奈百忙之中,不得不抽时间研究丝绸洗涤的问题。 后遗症之二,就是,唉……微微发觉在婚前一个月那啥实在太不明智了。要么就早早进行,到了结婚前估计也不会这么勤奋了,要么就干脆留到婚后。 在最忙的时候还得应付某人据说已经是有节制了的需索,实在有点精力不济啊。 六月份,真的很忙呢。 好像所有事情都凑在了一起。她要毕业,婚礼要筹备,梦游2最新资料片要上市,还有,大神的公司要搬家。 这天晚上肖奈接了一个电话后,便带着微微出门。 “去哪里?” “到了再说。” 用散步的速度慢慢走着路,渐渐地居然到了极致网吧。站在大门紧闭的网吧门口,微微看着肖奈拿出钥匙打开侧门,走进去按下了开关。 灯光大亮,几百台电脑整齐安静地排列在网吧中。 “明天这些电脑都会不能走了。” “咦,表舅不做了吗?” 微微知道这个网吧是肖奈很久以前和表舅一起弄的,如今电脑普及,生意早就大不如前,但是表舅恋旧,一直不肯停业。说起来,大神第一次看见她还是在这里呢。 肖奈点头:“以后致一久搬到这里,我已经把另一半的产权买下来了。” 一阵惊讶过后,微微开始打量起网吧内的环境,觉得很满意,“嗯,有自己地方最好了。” 肖奈笑了笑,和她往里面走,边走边讨论几句布置,哪里做成会议室,哪里是办公区……走到某处他忽然停下,看着某个地方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坐在那里。” 微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楼梯对面的一个座位,微微早不记得自己曾经在那里坐过了。 “嘿嘿,其实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吧。”微微调侃他,“我现在发现了,你其实就是一个色狼。” 肖奈扬眉。 “你有意见?” “没有,不过我觉得程度不够。”肖奈慢悠悠地说,“我至少也是个色中饿狼吧。” 某人最近的确很饿很狼……微微:“……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肖奈说:“作为口味专一的非杂食性色狼,不饿比较可耻。” “……我去楼上看看。” 调戏变成被调戏,实乃人间惨剧。微微打不过就跑,一溜烟地往楼上笨。 看着她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肖奈嘴角浅浅地浮起一丝笑。 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感觉呢? 时间太久远,已经有点记不清,不过最初,即使在游戏里结婚后都没动过见面的念头。 只是因为有事来网吧,惊鸿一瞥。 只是觉得这个女生的操作非常绚丽耀目,第一眼吸引了他的目光,于是便多看了几分钟,看她有条不紊的指挥帮战,打了一场完美的以弱胜强。 最初他甚至只关注了屏幕和她飞舞的手指,直到最后一刻,战役结束,他才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那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侧面,而且竟然有几分熟悉。 拜良好的记忆所赐,他很快从大脑资料库中搜索出她的名字。 贝微微。 老远看见,就能让身边的男生们一阵骚动的贝微微。 之后,又是一次巧合。 他已经很久不上梦游江湖,那次去时为找一点梦游的资料,没想到却在【世界】频道中频频看到她的名字。 这次她叫做芦苇微微。 名字很好记,上次看她打帮战时就记住了。很清新的名字,但是取名的人,也很懒惰不费脑。 她居然被抛弃了?还打算抢亲? 难得的,肖奈也有了兴趣去看一场热闹,只身来到朱雀桥下,看那个被围观者淹没的红影。 她真的会抢亲? 肖奈悠然旁观,不过潜意识却觉得,她似乎拎着大刀去砍那个负心汉才比较合适。最后在她坐下卖药的那一刻,游戏里的众人纷纷被雷倒,电脑外的肖奈哑然失笑。 忽然就生出一股护短的冲动。 这冲动不知从何而来,肯定不在他精密的大脑计算中,以前从未对任何人产生,但是居然很强烈。 他的小师妹,哪能让别人甩,哪能弄得这么落魄。 于是,求婚。 于是,盛大的婚礼。 求婚的时候,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会答应,但是当她那样爽快地说“好”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然生出一丝浪漫。 “你的办公室弄在这个位置吧” 微微在楼上说话,久久没听见肖奈的回答,便从楼上跑下来,看到他居然还是站在原处。“你在干什么” “在想你刚刚的问题。”肖奈抬头看向她。 “嗯?”她刚刚有问什么问题吗? 肖奈微微一笑说:“我在想,如果早知今日,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这么爱你。 我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47章 永不落霞 微微没想到居然还会再一次遇见真水无香,而且是在A大,自己的学校里。 那天微微去图书馆还书,路上遇见了同班男同学,互相点头致意后,微微看见了在同学身边站着的表情惊愕的真水无香。 微微也朝他略略点了下头,然后便擦肩走过。 身后传来那位同学的声音:“看见没,我们A大也是有美女的吧,这是我们系的系花,比你们的校花也不差吧……” 这次偶遇转瞬便被微微置之脑后。开学一个多月了,她整天忙得东奔西跑的,不仅要念书,还要在大神公司里做事,实在没空去想别的事情。 继续留在致一是愚公提议的。 某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愚公说:“三嫂开学后继续在公司做吧,有空就过来呗,在公司里学的东西比学校有用多了。” 微微有些心动,在公司里学东西是很快的,致一那里一堆高手,随便跟谁学到点就受用不尽。而且,她舍不得梦游2和公司的氛围,当然……每天多瞧几眼大神也是很好的。 莫扎他也说:“干脆就做个编外人员,老三你也意思意思给点工资。” 微微说:“工资就不要了,包吃就行==” 肖奈点头:“也好,那工资就打我卡上吧。” 微微:“……” 莫扎他:“……” 暑假归来读研的猴子酒勇敢地说出大家的心声:“老三你太无耻了。” 就这样,微微继续在致一做着免费的实习生。金秋十月,致一科技除了照常的工作,还在忙梦游2的宣传。 梦游2终于要开始宣传了。 在这之前,网上关于梦游2的信息寥寥无几。之所以会这样,一方面是大家觉得宣传期太长反而会降低期待度,另一方面就是为梦游1的运营考虑了。如今梦游2封测在即,宣传便立刻及时跟了上来。 架设网站,整理资料,做各种各样的宣传片,各种各样的活动筹划……微微跟着策划部的人忙得团团转。 不过即使如此忙,微微也没忘记经常上上梦游1,喂喂小老虎。不把小老虎的属性弄上去,微微总觉得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似的。小老虎养起来很费钱,微微便经常做点装备卖卖。这天,微微跟一个买家约好在晚上八点交易,谁知道学校老师却忽然调课到晚上,微微不得已,只好让肖奈代劳。 肖奈自然知道她的账号密码,八点准时上了她的号,把装备给了买家,正要下线,却见真水无香出现在了旁边。 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肖奈什么波动,肖奈的手指依旧移向右上角的红叉,然而在他按下去的那一刹那,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字。 “微微。” 真水无香喊了一声“微微”。 他不叫“微微”久矣。在离婚之前,他也是喊“微微”的。离婚之后就喊“芦苇”了。现在这样叫了一声,心里不由七上八下,但见芦苇微微没什么特殊反应,心下又生出几分希望来。 真水无香自己也不知道叫住芦苇微微是要做什么。自从在暑假里见了芦苇微微的真人,他心里便时时不是滋味,连带对小雨妖妖也有几分心不在焉。 直到后来旱烟说出X大没有芦苇微微这样一个人,他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对小雨妖妖也重新燃起了热情。小雨妖妖学历总是比芦苇微微高的,他当初的决定并非全错。为了证明自己真情不变,他流水般的给小雨妖妖送东西。只是这种行为说是在讨好妖妖,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他却又一次在A大看到了芦苇微微。 她竟然是A大的学生?! 真水无香一下子浑身难受起来。这种难受,在听到雷神妮妮说芦苇微微的男友就是一笑奈何时,上升到了顶点。 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婚,是不是……今天就是他了? 不管真水无香的心理经过了怎么样的九曲十八弯,此时他喊了一声微微后,发现竟然找不到话说。好在他马上发觉此刻站着的这块人迹稀少之处,竟是以前和芦苇微微一起来接过任务的地方。 真水无香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开始追忆起往昔来。 他说得兴起抒情,肖奈却没耐心一字一字地去看,不过也没阻止他,处理工作时偶尔瞥一眼,甚至在真水无香问芦苇微微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掉线了的时候,还挪动了一下脚步。 真水无香因为芦苇微微的那一步受到了鼓励,更加追忆起往昔来,终于,在真水无香再也找不到话说的时候,肖奈挪动尊鼠,在对话框里悠然打了六个字。 “我是一笑奈何。” 什么叫秒杀! 什么叫绝杀! 几秒钟后,真水无香彻底地消失在了芦苇微微面前。 这件事肖奈跟微微一字未提,微微自然也不知道他六个字就灭掉了一个情敌。微微继续养着她的小老虎,有时候自己买丹药的钱不够了,就开一笑奈何的号,转移点财产过来。反正小老虎他也有份嘛,没道理让她一个人抚养的。 就在这样的忙忙碌碌中,十月底,公司一切准备就绪。十一月一日,梦游2网站新开,资料宣传片等等一起放出,网站第一天的访问量就破了纪录,发布的资料和宣传片被各大游戏论坛疯狂转载。 微微蹲在宿舍刷了好几个小时的评论,忽然想起去梦游1看看,那里也应该有不少人在讨论吧。果然,一上线,就看到“世界”上一堆人在说梦游2。绝大部分人都是赞美的,少数人即使有些抵触,也是担心自己的装备会贬值。很多人期盼关测试的到来,还在讨论着怎么弄测试号。 大神的游戏得到这么好的评价,微微当然很高兴,可是看着大家都说要去玩梦游2,隐隐地,又产生了几分怅然,在长安城里乱混了一会,收到肖奈的短信,说会议已经开完。微微回信息给他:我在梦游1,你也上来吧,很多人在讨论梦2。 没多久,白衣琴师就上线了,两人隐去姓名,漫步在长安街头,看着长安街上熙熙攘攘,微微说:“梦游2出了,最受冲击的就是梦游1吧。会不会渐渐地人少了,然后就停止运营呢?” “不会,梦游1会一直运营下去。”肖奈身为风腾网游的合作者,对这些自然清楚。 “可是梦游2肯定会带走很多人,如果人数一直减少,游戏商会关闭服务器吧?” “新游戏再好,也有旧游戏替代不了的东西,不会所有人都离开。”肖奈说。“而且永久运营是风腾当初给玩家的承诺。” “话是这么说,可是以前也有说永久运营最后却关闭的游戏。” “长了不敢保证,不过我想等到我们孩子能玩游戏应该没问题。” 微微囧了:“孩子……” “嗯,”白衣琴师停下脚步,安然地说,“至少要带他到这里,告诉他,我们在这说了第一句话。” 微微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朱雀桥边。朱雀桥下依旧是杨柳飘飘,旧时风景。而白衣琴师,也仍然是初见时的模样。 白衣琴师说:“走吧,好久没看风景了,我们去逛逛。” 于是他们乘着白雕,又逛了一遍天山雪池,西湖湖底,雪海冰原,蓬莱仙岛……就好像那里度蜜月一样。 最后到了落霞峰。 晚霞绚丽。 微微忽然就觉得,自己纠结了半天的问题一点都不重要了。 就算哪天服务器真的关闭了也没关系。 只要她记得他在何时何地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记得他们去哪里看了风景。 记得他们共乘白雕掠过的山山水水…… 那些记忆并不会因为数据的消失而消失。 所以,就算将来这个游戏关闭了,这个世界上也永远会有一处地方——也许我心,也许彼心,白衣红影并肩而立。 看落霞峰上,永不落霞。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46章 “圆满”的暑假 两天后,首都机场出现了令人发指的一幕,一个长相美艳身材妖娆的大美女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气喘吁吁(此乃观众脑补)地往前走,而她身边气质清雅身材挺拔的男生,却空着手悠闲地漫步。 肖奈被无数人用眼神鄙视了。 但是肖奈是何许人也,那表情坦然得啊,嫉妒死了一堆做牛做马的男人。 微微欢乐地坐在飞机上,吃着味道居然还不错的飞机餐。 但是,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飞机快要降落在西安机场的时候,肖奈折起报纸,漫不经心地说:“对了,我父母也在西安,要不要顺便见一下他们?” 微微眨眼,再眨眼?????? 微微从来不晕机的,可是这一刻飞机都快降落了,她却开始晕了。 微微在惊恐中度过了好几天。 西安的美食没有拯救她,华山的奇秀没有拯救她,大雁塔的壮观也没有拯救她,一切惊恐的根源都在最后一天,那天,要见大神的父母。 “你爸妈怎么会知道我的呢?”微微好幽怨。 “同事告诉他们的。” “???????为什么我们学校的老师也这么八卦。”微微更幽怨了。 “风水?” “???????T__T” 完了,大神的冷笑话都没法拯救她了。 肖奈的父母在西安某县挖掘一项全国瞩目的大工程,只有周末才会到西安休息,所以之前就连微微和肖奈去某县游玩都没有跟他们见面。 但是,还不如早早地见了呢T___T 倒数第二天,微微惶恐的心情到达了顶点,然后就做了一件很雷的事情,拖着大神去买衣服。其实微微在来B市之前,以“实习的地方很正式要穿好一点”为理由,狠狠的敲诈了老妈好几条裙子的,但是这些裙子根本没有带到西安来。 她以为只是没旅游而已,带的衣服都是比较方便的七分裤T恤衫这样的。穿这样的衣服去见大神爹妈,会显得太随便吧。 “你妈妈喜欢什么样子的衣服啊?” “为什么不问我爸?” ““““” 微微瞅了他一眼,都懒得答他。当然是婆婆的喜好比较重要的好不好!不对不对,不是婆婆??????微微连忙在心里纠正自己,但是很快又觉得,这和见婆婆也差不多了?????? 为啥她才二十就要体会见公婆的感觉呢?T___T “这件怎么样?” “太素。”收到怀疑的眼神后某人补充,“以我妈的眼光。”?????? “这件呢?” “太淡。”?????? “这件?” 摇头?????? “那这件?” “??????我妈会喜欢。” 微微低头看看手中的裙子,其实是她随手拿的,那裙子上起码有一百只蝴蝶??????大神的娘在传说中明明很清高很学术的好不好,哪里会喜欢这样的衣服啊。 “你又在耍我==” 肖奈笑了:“我忽然想到,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买过衣服?” “??????没有,我就随便披了个麻袋==” 微微差点买了一件端庄的麻袋色裙子,还好,肖奈即使阻止了她,再三保证自己的爹妈虽然从事考古相关工作,但是绝对不喜欢接近泥土的颜色。最后微微穿着一条很保守的米色连衣裙去见大神爹妈了。 然而,大神这次居然没耍她。第二天和大神爹妈一起吃饭的时候,大神的娘无比和蔼地对她强调说:“小姑娘不用穿这么朴素。”??????大神娘明明自己穿得很简洁很高雅啊,她到底是啥审美啊== 不过比起大神娘出众的审美,更让微微意料不到的是,他们竟然很和蔼很和蔼,完全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清高脾气,真的只是随便见个面吃个饭而已,什么问题都没有问她,反倒是说了不少他们在挖掘古迹中的趣事。 微微就奇怪了,两个脾气这么好的爹妈,怎么生出大神这种儿子呢?????? 不过她也不想想,人家对着儿子好不容易动心的对象,能摆出一副臭脸么。 很久以后,微微才知道,为啥大神的娘林教授对她如此满意。据说,大神才跟她在一起没多久,林教授就被同事告知儿子谈恋爱了。因为听说那姑娘也是计算机系的,林教授就去隔壁的计算机系主任那里了解了下微微的情况。 A大计算机系主任是个女强人,专业行政一把抓,但是有个问题,就是作风问题抓得很紧,常常矫枉过正,A大学生送称号灭绝师太。 然而林教授一问之下,系主任居然对微微赞不绝口,林教授一则喜一则忧,喜得是那姑娘肯定坏不了,优的是,连灭绝师太都赞不绝口,难道儿子的女朋友竟然是个小灭绝? 此刻见到微微落落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基本上还是花枝招展的,林教授大喜过望,放心了,满意了。 在西安一家普通的餐馆里,微微和大神爹妈的第一次见面渐渐的接近了尾声。然而完全放松下了的微微,却在最后一刻认识到——林教授,她果然是肖奈的妈。 他们都擅长最后时刻来个关键句—— 林教授笑眯眯地说:“你们明天的飞机吧,我们也是,正好跟你们一起走。” 于是,微微是和大神的爹娘一起搭飞机回去的,因为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们也要回学校安排教学工作。 更悲惨的是,飞机上还有自己学校的好几位教授,一路上都以慈爱趣致的目光打量着她?????? 总之,微微的暑假实习,以“私奔”开头,以“见公婆”结束,真是异常的圆满,绝对无愧于后来暑假实习报告上得到的“优秀”二字。 回到B市后就直接开学了,开学初的一周忙乱后,微微才有空上梦游江湖,收到了一堆留言。 先是八月底,雷神妮妮的。 “我几天没来,小雨青青居然退帮了,哈哈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爽啊。” 同一天,隔了几个小时后。 “晕,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搞什么啊,她真是太拽了,怪不得小雨妖妖都不说话了,现在帮里的人都很讨厌她。” “微微你怎么也去参加聚会了啊?大家都说你是超级大美女哎,还说你男朋友帅的不能再帅了O(∩_∩)O~好想看看啊!” 接下来的留言是九月初,旱烟的。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我去问过了,哈哈,我就说如果有你这样的大美女,我怎么会不知道。” “美女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再下面几条又是雷神妮妮的,发送时间是两天前。 “微微,怎么回事啊,帮里有人说你假冒大学生哎。” “他们说你冒充X大的学生,旱烟说你不是他们学校的,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微微我相信你啦。” 微微想到旱烟之前那条信誓旦旦的留言,无语了。 雷神妮妮此时也在线,看到微微上线,飞快地给微微发来消息。 “微微,我受不了,帮里好肉麻哦。” “怎么了?” “真水跟小雨妖妖啦,天天老婆来老公去的,又送坐骑又送衣服,就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恩爱似地。以前虽然也肉麻,可是也没这么夸张啊。” 雷神妮妮的抱怨一条接着一条:“还说小雨妖妖在某大学念书很厉害,拜托,我学校比她还好呢,也没这么吹啊。” 雷神妮妮抱怨了一通后。 “微微??????” “嗯?” “你真的是大美女啊?她们还说你男朋友帅到不是人??????” 大神的确比较非人啦?????? 微微囧囧地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然后把雷神妮妮也给囧到了。她忽然福至心灵神来一笔地说:“啊!不会一笑奈何就是你男朋友吧!” 微微:“??????”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微微说:“是啊^_^”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雷神妮妮癫狂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网络发展到现实的?啊啊啊,没想到一笑奈何现实居然也那么帅!!!” 消息连珠炮地发过来,微微点“下一条”点得都快手酸了,拣能说的说了一下满足了她的好奇心,雷神妮妮才平静下来。 雷神妮妮发了一排打滚的表情:“我一想到小雨青青居然当着一笑奈何的面挑拨你们,就觉得搞笑到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她要是知道了这个估计回去撞墙吧!” 雷神妮妮:“微微,一笑奈何就是你男友这个我可以说出去吗?(祈祷表情)” 这倒无所谓,反正大神很爱名分的。微微说:“随你??????” “哈哈哈,太好了,我一定要找个完美的时机说出来。”雷神妮妮兴奋了半天,又想起来问:“X大又是怎么回事?” 微微想了想,回复:“季羡林季老曾经说过,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雷神妮妮呆了一会:“晕,我好像有点明白又不大明白??????不过他们说你冒充大学生你不生气咧?” “无所谓^_^” 比起游戏里那点流言,不要让游戏里不喜欢的人和事,打扰到现实生活比较重要。 反正在现实中只是陌生人而已。 他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根本没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估计也不会再见了,又何必在乎他们在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45章 让我做你跟班吧 愚公和微微找个借口溜走了,一出门,愚公长吁一口气:“电闪雷鸣太可怕。”微微心有戚戚:“眼神拼杀好激烈。” 那天之后蝶梦又给微微打过一次电话,说了一声对不起。微微客客气气地说没关系。之所以会这么容易地说出“没关系”三个字,是因为微微已经不会再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了。 也许她有苦衷,也许她有难言之隐,但是朋友之间不该这么利用欺骗。 蝶梦似乎也知道,叹息了一声,从此没再联系过她。 微微还是快活地做着她的小实习生。最近她跟致一的员工们是越来越熟了,但是熟也有熟的不好。比如说前天在创意讨论会上她提出了一些家庭互动方面的想法后,虽然得到了大家的肯定,但是很快大家就歪了楼。 “唉,师妹啊,我们都是一群苦孩子,没谈过恋爱,对家庭系统什么的没想法,全靠你了。” “对对,你就把你想和肖哥做的事写下来,那就是创意了。” “嘿嘿,”有人突然淫笑起来,“幸好不是肖哥想跟师妹做的事啊。” 众人立即会意地一起淫笑:“那就是限制级了。” 微微只能无语望天花板,心里默默地觉得,自己越来越彪悍的未来是可以展望的了。 这天中午,肖奈去和客户谈合作,微微就和愚公、莫扎他一起吃饭。神秘高手KO竟然也和莫扎他一起来了。 服务生把菜单给给了在座的唯一女士,微微接过菜单,把它递给了KO:“KO师兄你点单吧。” KO很酷地摇了摇头。 莫扎他听着郁闷:“你怎么从来不叫我郝师兄?” 公司里的同事都比微微大,所以微微很有礼貌地一律以某某师兄为称呼,连愚公都会喊一声于师兄,狠狠长了愚公的面子。甚至在公司里,微微也是喊肖奈师兄的,但是莫扎他的确没被喊过郝师兄,一律以美人师兄称呼。 听着莫扎他的抱怨,微微囧囧地说:“……我要是这么叫你,大神会灭了我的。” 莫扎他一想,明白了,连忙说:“那你还是别喊了,他不会灭你,只会灭我。” 郝师兄,好师兄――― 愚公慢慢念了两遍,淫荡地笑起来。 迅速地点了几个菜,三个人边聊边等,之所以是三个人,是因为KO是不说话的。聊着聊着,莫扎他忽然感慨地说:“其实我在网游里也有一段情啊!” 微微好奇:“跟谁啊?怎么都没听说过?” 莫扎他说:“不是在梦游江湖里,梦游之前我玩了个游戏,叫幻想星球,我在里面玩的是天医。” 微微虽然没玩过《幻想星球》,却也去这个游戏的网站逛过,知道天医这个角色。微微不由有点惊讶:“你玩女号?” “嘿嘿,这觉得长得符合我审美。” 菜陆续地端上来了,莫扎他边吃边说:“后来玩了一阵看别人都结婚了,就也想找个人结婚。” “呃,师兄你不是玩的女号吗?难道你找男人?” “错,我打算找个妖人。” ……这也行? 在游戏里人妖是男玩女号,妖人就是女玩男号了,因为角色喜好的关系,妖人在游戏里也是十分之流行的。 “那个游戏里有个男性角色是花箭,设计得那叫一个娘娘腔,基本上真正的男人是不会玩的,女性倒都很喜欢,很多女的在玩。于是我就想找个花箭结婚,还特意找了个名字很诗意一看就是女生的,叫什么手可摘星辰。” “这名字很豪迈很有气势啊,为什么一定是女的?” 莫扎他委屈地说:“我觉得只有女人才想摘星星。为了显示我很有深度,我还特意没问他性别,结果一个月的感情培养下来,他居然是个妖人里的人妖!” 好复杂,微微蚊香圈圈眼:“那到底是人还是妖?” 了解内情的愚公在旁边注释:“就是还是男人。”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自从我知道他是个男人,就没再玩那个游戏了。” 无语了一阵,微微明察秋毫地说:“美人师兄你居然指责别人,其实就是你假扮女玩家欺骗人家感情嘛,还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没错,三嫂这个成语用得好。”愚公在一旁猛烈地点头。 莫扎他喊冤:“我的动机是纯洁的。” 一般来说,沉默寡言的KO是从不发言的,他都是沉默速度地吃着饭,吃完后沉默地旁观着别人吃饭。这次他依然沉默速度地第一个吃完,可是吃完他居然放下筷子,看着莫扎他开了金口:“你所在的服务器是不是长安月下?” 莫扎他惊诧:“你怎么知道?” KO仍然保持着那副冷酷的表情,很冰寒地说:“因为我就是那个妖人里的人妖。” 饭还没吃完,愚公和微微找个借口溜走了,一出门,愚公长吁一口气:“电闪雷鸣太可怕。” 微微心有戚戚:“眼神拼杀好激烈。” “这就是缘分啊。” “绝对是孽缘。” “师妹!” “师兄!” “我们回公司吧。” “嗯。” 结果第二天上班,微微和肖奈刚到致一科技的门口,莫扎他就奔了出来:“老三,你要给我主持公道啊,KO他办公室性骚扰!” “他怎么骚扰你了?”微微急忙追问。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这语气太欢快,微微立刻沉下嗓子肃穆地说:“师兄,他怎么骚扰你了,你详详细细地说出来,千万别漏掉什么,我们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莫扎他悲愤道:“他要我上那个鬼游戏跟他结婚!” 微微兴奋地跟他同仇敌忾:“他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是啊!他说当初他被人嘲笑过,他要找回场子,我靠,那游戏里人都换过几拨了吧!找回毛个场子啊!” 微微就是那墙头草,立刻倒戈了:“KO师兄说的也是,师兄是你骗人家嘛,要负责的。” 莫扎他萧索地看了她两眼,看向比较靠谱的肖奈:“老三,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谁知肖奈却说:“这事不错,我本来还在担心留不住KO,这下不用愁了。” 莫扎他用一种被背叛的小眼神伤心地看着肖奈:“老三,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居然让我去和亲。” 肖奈沉吟:“给你奖金?” 莫扎他立刻贞烈地说:“一千块才卖身。” 肖奈用评估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莫扎他昂首挺胸,更加贞烈地摆出“绝不打折”的表情。 肖奈思索了一下,点了头。 莫扎他顿时欢呼一声,欢快地奔向程序部:“KO,我们去结婚吧,晚上我请你吃大餐庆祝啊!” 聚拢在周围的旁观者们唏嘘地散去,议论纷纷。 “眉哥的观念太淡薄了。” “现在的男人啊,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不多了!” “肖哥出价高了啊,眉哥哪里值一千块,起码得打个对折再赠送点东西吧。” “眉哥嫁了KO,以后就该叫美眉哥了吧。” “好名字!美眉哥我们也要大餐,起码发个喜糖啊。 就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暑假已经接近尾声,微微开始抽出一部分时间写暑假实习报告。微微虽然是个好学生,但以往的实习报告却也免不了空洞注水的毛病。不过今年绝对不会了,她有满满一堆的心得可以写,当然,他也会注意到绝对不透露任何关于大神公司的机密。 实习报告写到一半的时候,肖奈有天忽然说:“我们去旅游怎么样?” 微微眨眨眼:“去哪里?” “西安。” 西安倒是没去过,但是去旅游的话,卡里的钱会不会不够啊,又不能打电话向家里要钱,因为她说是来B市实习的。 微微十分苦恼。 肖奈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在苦恼什么:“包吃包住,就当实习工资。” 微微挺不好意思地问:“那住酒店,我,我有单独的房间吧?” 肖奈斜睨她一眼:“为了我的清白,当然。” 微微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肖哥哥你太好了啊,那我做你跟班吧。”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44章 光华 先是一阵静默,然后气氛猛地火暴起来。蝶梦重新找回中心了的感觉,笑着说:“大家自己介绍一下吧。” “我是蓝之梦。哇芦苇微微,没想到你这么漂亮啊。”一个穿着紫色T恤的女生首先响应。 “大浪淘沙,我们一起打过太湖龙王的。” “旱烟”。 “嗨,我是瞳孔深深。” “Tony呢。” “我是停停走走。” “震鸭霸主,哈哈”…… 先开口的都是跟微微有过来往的人,然后是两个微微退帮吼进来的新人。 “我的名字很难念的,你叫我阿不思好了。” “美女,我叫湖水蓝”。 最后还剩下四五个人没说话,小雨妖妖身边的男生似乎想开口,然而说了个“我”字,却没恶劣下文。 这时蝶梦身边的男人站了起来,看他的神情衣着,显然已经是社会人士了。他端着酒杯做出像微微敬酒的姿势:“芦苇,我是战天下。以前游戏里有些不开心,不过现在大家见了面,以前游戏里的事情就别再放心上了吧。” “当然。”微微风度很好地说。 战天下这话不只对微微说,还有俺是小雨家族的意思在,小雨妖妖这才秀秀气气地开口:“我是小雨妖妖,芦苇微微,久仰大名。” 小雨妖妖这话听起来客气,语气却不怎么让人舒服,室内总人都觉得身上一冷。微微哪里会听不出她语气中的玄机,但她虽有一副伶牙俐齿,却没对她施展的兴趣,笑了笑,无比轻盈地四两拨千斤:“你好。” 她身边的年轻男子有一次开口,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将目光落在微微身上,说:“我是真水无香。” 小雨妖妖另一边的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不怎么心甘情愿地说:“小雨青青。” “小雨绵绵”。 介绍完毕,大家不由得将暧昧八卦的眼神在微微和真水无香以及小雨妖妖之间看来看去,直到小雨妖妖神色渐恼,才有所收敛。 真水无香站起来叫服务员,又点了几瓶昂贵的红酒,气派地说:“今天我买单,大家放开随便吃。” “太贵了吧。” “真水你好有钱。” 大家都为红酒的价格咋舌。 战天下笑说:“今天要不是真水请客,咱们哪能来这里吃,随便一道菜都是三位数。” 小雨妖妖文雅地笑:“我提议的聚会呢,当然要他请客了。” 蝶梦看她摆出女主人的架势,一则暗笑一则又不快,故意转向微微说:“微微你这条裙子真不错,好衬身材,多少钱买的?” 微微望了她一眼,淡淡地撇开视线说:“随便买的,忘记了。” 蝶梦这一问,大家视线又凝聚到微微这边来,七嘴八舌地说话。 阿不思问:“芦苇微微,怎么称呼你?” 这大概是问真名,微微跟她不熟,便假装没听明白,说:“就叫我芦苇好了。” “微微我记得你也是学生哦,哪个学校的啊?” 这句话是蓝之梦问的,微微跟她还算熟悉,可是她的问题却让微微为难。若不回答或含糊过去,恐怕会让她尴尬,但实话实说却也不能。微微向来很懂得保护自己避免麻烦,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她哪里会自己的真实资料,于是略一思索,笑了下说:“我们学校的饭很好吃。” 她这可是实话实说,A大的饭她的确觉得不错。不过B城大学生里却广泛地流传着一句话,A大的牌子X大的话,E外的美女H体的汉…… 蓝之梦果然被误导了,说:“原本你是X大的,学什么的啊?” 前面一个问题微微忽略,只回答后面一个问题:“计算机。” “我也是X大计算机的啊!”忽然一个惊喜的声音插进来,名叫旱烟的男玩家又惊又喜地看着微微,可是说完这句话他又疑惑了,“可是我怎么没见过你?” 众人也都疑惑地看向微微。 这么不巧? 微微心中暗囧,脸上却很镇定,正要说话,小雨青青蓦地嗤笑一声,口不择言地说:“听说现在有些职业的女人哦,很爱说自己是大学生的。” 大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都错愕不已地愣住了。 微微心中大怒,目光一凛,看着她直接斥道:“你一个女孩子,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肮脏的念头。” 她本来就是盛极的容貌,此刻脸色一沉,竟然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不要说被她逼视的小雨青青了,就连旁人都被她的气势镇住。 小雨青青被她一看,竟然心中一慌,眼睛下意识地躲开了。 微微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转头不慌不忙地问旱烟:“你是哪个分部的?” 微微会误导别人以为自己是X大的,是因为以前有次二喜去找X大计算机系的同学玩,她跟着一起去了,对X大计算机系比较了解。 旱烟回答:“泉山分部。” “大三你才能搬到本部吧?”微微十分技巧地说。 旱烟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本你是本部的师姐啊,怪不得没见过你,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比我大。” 微微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微微虽然长相美艳,目光却端正干净,绝对没法让人往不良的地方想。众人本来就觉得小雨青青说话太没脑子,现在被微微如此一“解释”,更加觉得小雨青青太没家教,想法真是太肮脏了。 小雨青青的气焰完全被微微压制住了,心中虽然不甘,却也安分了不少,侧头跟小雨妖妖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家被她搞了这么一出,气氛不由有点尴尬,蝶梦心中快意,适时地出来打圆场,才让室内重新热闹起来。 微微已经打定尽早抽身的主意,举止却不急躁,在他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中,安然地吃了点东西。 窗外骤然闪过几道闪电,雷声响起,过了一会,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包厢里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 “最近怎么老是下雨。” “没关系,反正马上我们去唱K,地方就在隔壁,打不到雨。” 嘈杂的讨论声中,微微的手机铃声响起,从包里拿出来,果然是肖奈的来电。因为微微坐在里面的位子,走出去显得太刻意,便直接接起。 “下雨了,我去接你。” “嗯,”微微看看众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说,“你现在过来吧。” “好。” 肖奈是知道地方的,没有多言便挂断了电话。 不知何时众人已经停下交谈,目光都停在了微微身上,蓝之梦好奇地问:“微微,是你男朋友?” 微微大方地点了点头。 蝶梦看了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的神色,急忙说:“微微你怎么急着走,这边完了我们打算去唱K,你也一起来吧。” 旁边有人起哄:“是啊,让我们听听大美女的歌声。” “男朋友也一起来嘛。” “我唱歌很一般的。”微微礼貌地笑了一下说,“而且晚上还有事情要做,不好意思了。” 众人仍不死心,但微微去意坚定,客客气气地毫不动摇。很快大家便吃好了,真水无香豪爽地签了单,大家一起往外走。 肖奈还没到,微微站在酒店门口等他。可是其他人居然也站在门口不走,嘻嘻哈哈地说要看看大美女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微微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是这地方也不是她的,她也没法说什么。 小雨妖妖也站在门口没走,虽然她表现得只是随大流才站在这里,心里却也想看看芦苇巍巍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想到真水无香这样长得帅又有钱的人还是很少见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胜利的感觉。 雨越下越大了。 一辆轿车在雨帘中渐渐驶近,众人从微微的神色中判断出,这肯定就是她男朋友的车了,不由都兴奋起来。 小雨青青不屑地说:“这车也不怎么样嘛,没有真水的好耶,妖妖哦?” 小雨妖妖瞥了一眼微微,地挽住了真水无香的手。真水无香下意识地朝微微看去,却见她目光落在那车上,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心下登时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夜色中,那车慢慢地停在了台阶下,车门打开,雨幕中一个挺拔的清影撑着雨伞向酒店走来。 雨水冲刷下,行人不管打不打伞都有几分狼狈,急匆匆地走着。那身影走得也不慢,却偏偏给人一种安然徐行的感觉。一刹那间周围的人群仿佛都成了背景,他好像独自撑着伞,行走在水墨蜿蜒的画中。 渐渐地他走上台阶,眉目在灯光下清晰。肖奈的眉目本来就生得极好,只是气质太强,往往被掩盖,此刻霓虹映照,灯光勾勒,竟无一不秀致佳绝,让人心驰神往。 小雨青青等人到此刻已彻底呆住,完全被他的光华所慑。 微微十分不喜欢小雨青青她们的眼光,不等肖奈走到身边,便向蝶梦等人告辞:“大家慢慢玩,我先走一步了。” 蝶梦再度挽留说:“微微,不如叫上你男朋友一起玩吧。” “不了,”微微淡淡地一笑,意有所指地说:“他性格比较内向,不喜欢见生人。” 她显然话中有话,蝶梦一窒,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一耽搁,肖奈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微微走入他的伞底。 “走吧。” 肖奈知道微微只是出来见蝶梦一个人,现在却见这一大群人,心知有异,却也没多问。他傲慢惯了,不要说是打招呼,便连人都懒得看,领着微微往台阶下走去。 众人静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眼看着雨伞下的一双丽影就要消失在雨幕中,小雨青青咬了咬嘴唇,突然大声喊道:“喂,你女朋友在游戏里跟好几个男人结过婚,你知不知道啊?” 微微不可思议地停下脚步,匪夷所思地向她看去。他们并没有做太远,小雨青青的表情仍可尽收眼底,她的脸色已经有点扭曲,眼中射出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凶狠的光来。 “她在游戏里红杏出墙勾三搭四,风评很差的,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帅哥你可别被她骗了。” 微微一直生活在很单纯的环境里,想小雨青青这般人品卑劣低下的人真是生平仅见,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微微心中泛起一股恶心,目光变冷,正要开口,却被肖奈拦住。 微微望向他,以为他要说出自己就是一笑奈何,不了却见他神色陡然落寞起来。他看着她,语气幽幽却又深情无悔般的说:“只有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在意这些。” 车子已经开出去老远了,可是一想到小雨青青那仿佛吃到苍蝇的表情,微微还是忍不住笑的肩头乱颤。 小雨青青大概是想挑拨离间让大神甩了她,可是谁知道,大神却表现得就算她红杏出墙。他也无怨无悔。一副痴心绝对的模样。这下只怕小雨青青更加嫉恨难安了吧。 微微不得不承认,在气死人不偿命的方面。大神绝对比她强不只一点点。 肖奈一脸平静地开车。 微微乐了一阵,忽然问肖奈:“如果我真的红杏出墙,你真的不会介意?” “不介意。“肖奈回答得轻描淡写。 咦,微微惊讶地看着他,还以为他会砍树枝呢。 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肖奈轻轻笑了一下。红灯,他停住车,转眸看她,“最多,你出墙一寸,我挪墙一寸,你出一尺,我挪一尺。“ 他说话声音不大,微微却听得心头一震,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43章 游泳啊游泳 游泳啊游泳--- 关于游泳,微微想象中的画面是这样的,大神裸着上半身,穿着轻薄短小的泳裤,矫健的身躯在碧波荡漾中一起一伏……而她呢,就躺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喝着饮料吹着小凉风看啊看,最好能带个相机…… 然而,现实是—— 到了别墅,微微从包包里拿出他的泳裤,肖奈接过,眉一挑。 “怎么拿这条。” “啊?”她看都没看随便抓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条是我拿到游泳冠军后姑姑送的,我从来没穿过。” “你不喜欢啊?” “我倒无所谓,”肖奈微微一笑,“只是没想到原来微微喜欢这种款式。” 他去室内换了泳裤出来,微微才知道他说的这种款式……是哪种款式…… 竟然真的轻薄短小……还…… 微微被这毫无遮挡的男色弄晕了头,在大神说“你怎么不去换衣服”的时候,真的乖乖地去换上了刚刚买的泳衣。 还好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抓了调大毛巾披在身上。 肖奈已经在泳池里舒畅地游着,看到她出来,便游到池边,伸手。 “下来。” “不要,我不会游泳。”旱鸭子微微扯着毛巾宁死不跳水。 “我教你。” 微微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最多我在游泳池旁边洗脚好了。” 肖奈无语了,摆出一副不管她的样子,自顾自地游开。微微眼睛跟着他,看他在水中劈波斩浪,俯仰自如,劲瘦精壮的身躯时隐时现,不由脸上有点发烫。 她真是被大神带得越来越色了啊~~ 微微一边检讨着自己,一边继续明目张胆地目不转睛。看了一会,自己也有点跃跃欲试起来,便在泳池边坐下,把脚伸进了泳池。 顿时一阵清凉的感觉从脚上传来,全身上下好像美一个毛孔都舒服起来。 微微坐在游泳池边玩水玩得很欢快,一时没注意肖奈的行踪,等到再发现的时候,肖奈已经游到了她的身边,突如其来的抓住她的脚踝,一把把她拉了下去。 微微猝不及防的掉进泳池,顿时喝了好几口……自己的洗脚水…… 然后因为手忙脚乱,被某人以口渡气…… 后来又因为怕淹死,紧紧地攀着某人半裸的身躯…… 总之……一言难尽…… 回去的时候,微微游泳只学会了一点点,但是,身心……却遭受了的损失T__T 肖奈同学以前以前虽然是校际联赛的游泳冠军,但是对游泳也没热衷到天天都要游的地步。然而这天以后,却忽然热衷起来。亲戚的别墅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便天天傍晚等着微微去游上两小时。 微微已经喜欢上游泳了,但对某人以教学之名,行XX之实的行为还是坚决抵制的,然而她虽有抵死不从的决心,却没有相应的武力值。还经常一不小心就被色诱…… 于是大神亲戚家的游泳池里就经常能看到她在水中扑腾的身影…… 某次垂死挣扎中,微微连“我们还没有到洗鸳鸯浴的地步吧”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想想也是,诺大一个游泳池,就他们两个人。可不是就是鸳鸯浴么== 但是肖奈的反应却是—— “原来微微喜欢激烈的?” 无耻不过人家,微微只好逆来顺受了。 所以有一次接到蝶梦的电话的时候,微微还是蛮开心的。天天上游泳大餐,是在欧典营养过剩啊…… 蝶梦文:“微微,明晚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明天吗?”微微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好的。” 微微答应得这么爽快当然不是真的为了躲避和大神一起去游泳,而是想起上次必胜客是蝶梦请的,微微觉得自己应该回请一次。 所以第二天,微微就抛弃了某人,揣着小钱包肚子赴约去了。然儿站在蝶梦说的酒店门口,看着那华丽丽的装潢,微微不由有点忐忑。 不会钱不够吧…… 不管了,大不了叫大神来救场。 微微拿出手机发短信给蝶梦:我到了,你在哪里? 很快蝶梦回复:就菊轩。 包厢里,蝶梦收起了手机。 “她已经到了。” 小雨青青不是很相信的问:“她真的是美女?有没有妖妖漂亮啊?” 几十分钟前,在这个由小雨妖妖提出的碧海潮生阁见面会以及和解会上,蝶梦“无意”地说出她拣到了芦苇微微的真人,还说她长得十分漂亮。 在座的出了战天下、小雨家族、真水无香,还有几个其他的B市的玩家,大部分人都认识或知道芦苇微微,却都不是很相信芦苇微微是美女。 小雨家族的人更是不信,便起哄让蝶梦把芦苇微微约出来。 于是,蝶梦便假装去外面打了一通电话,事实上,为保万无一失,她昨天就约好了微微。 蝶梦听到小雨青青的问话,并没有立刻回答,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后才道:“来了不就知道了。” 小雨青青“啊”了一声说:“我明白了,肯定没妖妖漂亮,妖妖可是所有服务器的第一美女。” 小雨妖妖半羞半恼地说:“你别这么夸张了啦,什么人都拿来跟我比。” 小雨青青娇俏地吐吐舌头说:“知道啦知道啦,降低你身价嘛。” 蝶梦看着小雨妖妖,心中冷笑。 笑吧笑吧!一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凭什么你这么众星捧月,凭什么你们小雨家族在我建的帮派里颐指气使,不就是看那张脸和所谓的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吗?凭什么你这么幸福,你不知道你的幸福很刺眼吗,你不知道你提出的多位和解会和假惺惺吗? 如果不是你,天下就不会认识小雨青青。 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 马上,你的考验就来了。 你的爱情能通过考验吗? 通不过吧! 本来就是建立在外表上的所谓爱情。真水无香这样的男人,会不为美色所动?在那样的活色生香艳色倾城面前? 更何况他曾经是芦苇微微的老公,有什么比曾经拥有却无意中错失更令人惋惜和痛苦呢? 但是。 如果通过,那么,我祝福你们!真的祝福! 蝶梦一饮而尽! 众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话,眼睛却不时地瞄向门口。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却看见了一张笑着的圆脸。这样也算美女?小雨青青正要嗤笑,才发现原来只是个服务员。 然后,才是一个女生在服务员身后走了进来。 那女生礼貌地朝她颔首,随着她的动作,几缕发丝滑落下来,极其引人遐思地落在她白皙细腻的颈间。待她转头,只见松松挽就的乌发衬着一张令人心跳不止的艳丽脸蛋,一双眼眸两若星辰。她眼中好像掠过了一丝诧异,长睫一动,眉目流转间,竟似有艳光流过。 蝶梦已经见过微微,可是这次她换了一身淡粉色V领系腰的印花裙,竟然又让她看呆了一会,过了一会才站起来招呼。 “微微。” 她这一声微微顿时把众人都惊醒了。众人之觉得走进来的这女孩子极美,一时竟没有把她和“芦苇微微”这四个字联系起来。现在被蝶梦一提醒,才意识到她就是芦苇微微。 她竟然是芦苇微微? 她怎么可能是芦苇微微! 如果她是芦苇微微,那所谓的江湖第一美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小雨妖妖,几乎同时觉得—— 淡了。 在这样夺魂摄魄的明艳面前,小雨妖妖的清纯漂亮顿时就显得太寡淡了。 而且…… 身材真的差太多了。 小雨妖妖其实也很漂亮,只是她的长相大家都看多了,早没了惊喜。论坛上有照片有视频,见了真人,反而觉得没有照片好看,起码皮肤是远不如照片的。对比之下,反倒是这个毫无美女之名的芦苇微微,不施脂粉容色照人,叫人移不开视线。 于是大家又疑惑起来,如果这个女生是芦苇微微,那小雨妖妖怎么可能从她手上把真水无香抢走? 大家又心有灵犀的瞄向真水无香。 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好色本性,当初真水无香在游戏里和芦苇微微离婚,迅速娶了小雨妖妖,帮里的男玩家们虽然觉得他不厚道,心里却也暗暗羡慕。但此刻看到芦苇微微,在座的男玩家们以己度人,都觉得真水无香的内在小灵魂恐怕已经在捶胸顿足了。 蝶梦一直在留意小雨妖妖和真水无香的反应,此刻满意的抿了下嘴,对服务员说:“服务员,在我旁边加个椅子。” 然后又对微微说:“微微,这里坐。” 微微点点头,移动脚步,神色如常,但是心里已经迅速的琢磨起眼前的情况来。 其实刚刚收到消息,蝶梦说在某某包厢是,微微已经察觉到一丝异样,但到底还是相信朋友没有多想,没想到一进来,却是这样的状况。 微微并不认识蝶梦以外的其他人,但是小雨妖妖的脸却还是有印象的,既然小雨妖妖在此,那么其他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这大概是碧海潮生阁在B城的玩家聚会吧。 却不知道为什么叫她来。 微微在蝶梦身边落座,众人的心才仿佛落回了原处,却仍然有一丝不真实感。小雨青青脱口问:“你是芦苇微微?” 她的嗓音有点尖锐,微微看她一眼,点头。 “是的。” 既来之,则安之,微微落落大方,向大家点头致意:“大家好,我是芦苇微微。”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40章 小实习生 不管微微最后有没有美色贿赂,过程如何,总之,周一早上肖奈准时地出现在晓玲家楼下,接微微一起去公司。 微微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底下配黑裙子,说起来很职业,其实并非如此,衬衫是那件有点娃娃的款式,裙子两侧打着褶皱,腰间系着细长的蝴蝶结皮带。看起来既可爱又端庄。 凑巧的是,肖奈今天竟然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长裤,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宛如刻意穿了情侣装一般,朝气而又清爽,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因为宝桂花园离肖奈的公司并不远,两人是走着去的,微微挽着肖奈的手,一路上雀跃又紧张,“我去了以后做什么啊?” “你喜欢做什么?” “呃,不知道,反正不要没事干就好了,”儍坐的话会很尴尬的。 肖奈思索了下说:“你先去测试部做几天,等熟悉了梦游2,再去策划部,愚公在这两个部门都有工作,你跟着他。” “好。”微微点头,她毕竟还只是学生一枚,完全不清楚公司流程,肖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快到公司的时候,微微想起来说:“一会儿你先进去吧,我自己去找愚公好了。” 肖奈低头看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微微把她的新口头禅搬出来,很坦然的说:“我害羞嘛。” 肖奈忽然明天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微微的分兵计划很快就流产了。 在距离公司大楼两百米的地方,微微正打算和肖奈分道扬镳,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钉着耳钉、服饰很后现代的小青年从他们身边跑过了。跑过十几米后小青年又扭头跑回来,视线在微微和肖奈之间不停地来回,一副惊诧的模样:“老大,我没看错吧……这,这难道是咱们公司的新员工?” 肖奈点头,“是实习生。” 微微礼貌的朝他笑了一下,心里有点好奇,这人怎么叫大神老大啊?难道这是大神在公司的称呼? 微微今天稍微收拾了一番,分外的明艳照人,因此笑容杀伤力极大,后现代小青年被她笑得一阵眩晕,红心闪闪,但是,很快他看到了美女的手…… 挽在了老大的臂弯中。 “老大,难道,难道你们……” 肖奈瞥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了。 小青年迅速地意会了,夸张的退后两步,然后一扭身,飞快地向大楼跑去,微微看见他边跑边掏出了手机……依稀还听得到声音…… “……来了个超级美女……可惜是老大的老婆……这还不如不来呢……” 微微黑线三千丈,肖奈安慰她:“美术部的,你以后尽量远离他们。” “……明明是表演部的。”微微小声地嘀咕。 拜后现代小青年所赐,微微还没到公司,肖奈带着未来老板娘来上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致一。微微的偷偷潜入计划彻底失败。 肖奈虽然把微微带到了公司,但是他并没有空闲带她熟悉整个公司的环境,一到公司便被人叫走了。反正微微身上已经敲了一个“肖氏所有”的隐形章,他很放心的。 相对比较清闲的愚公接手了带新人的任务。 愚公在众人嫉妒的视线下得意地带着微微往测试部走去,边走边给她介绍致一科技的情况:“咱们公司目前主要力量集中在开发上,所以结构还是比较简单的,也就五个部门,策划部、程序部、美术部、测试部、行政部。” “美术部是那块,”愚公点了点东边,“他们人最多,也最变态,三嫂你千万别靠近他们,最近他们在抓人做NPC原型,连我这长相都不放过,三嫂你千万要小心。” 微微好奇地问:“是按照你的样子做NPC吗?” 愚公点头。 “那蛮好玩的啊。” 愚公面无表情的说:“如果那个NPC是老鸨呢?” “……” “名字还叫如花。” “……” 愚公总结:“总之,他们最近在青楼场景的NPC,你……” 微微无比坚定地:“我一定远离他们!” 又走了几步,愚公说:“那边就是策划部了,主策划就是你老公,还有剧情策划、数据策划什么的,以后你接触多了就明白了,里面有两个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 微微被“老公”两个字寒到了,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打岔说:“我刚刚怎么听见别人喊大神老大啊?” “在公司是有人这么喊,也有喊肖哥的。” “……黑社会?” “唉,咱们做网络的也跟黑社会差不多了,起早贪黑的,再说了,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喊肖总或者经理什么的多没格调。” 微微想起昨天他在某场景下喊的那声“肖总”……不由用眼神默默地朝愚公飞了两把小刀子。 愚公脸皮厚,恍然不觉,指了指西边那块说:“程序部在那,程序部就是一堆牛人啊,尤其A组那几个,号称我们公司三大神手。” 神手? 微微眼睛闪闪地:“大神?” “他不算。”愚公挥挥手,“A组就四个成员,除了你老公外,另外三个合成三大神手,看到那个穿褐色骷髅T恤的没?” 微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愚公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著名的黑客KO你知道吧?” 微微点头。KO的大名,就连微微这种并不太关注黑客的人都有所耳闻,说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黑客绝不过分。 “就是他了,在我们这里,他叫老K。” “你,你骗人吧,KO?”微微张口结舌。 “人家是老三弄过来的,好像他们单挑了几场吧,总之现在他就在我们公司了,知道他是KO的人不多,你别说出去,咱们是一家人才告诉你。” ……其实你跟很多人这样讲过了吧。 “说起来,这个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薪水都是老三直接给他现金,耍酷很在行的。”愚公酸溜溜的说,“不过我觉得他不说真名的原因……” 微微期待地看着他。 “是他名字太锉。”愚公用力地点头加强可信度。 “……” 微微保持沉默。 愚公又指着另外一个人,“他旁边的那个人叫阿爽,是A组的另外一位高手,不过这人你看见一定要绕道走,尽量别在他面前晃。” 微微奇怪:“为什么?” “三嫂,你没发现我们公司就是一和尚庙,连前台都是男的吗?就是这家伙搞的!”愚公脸现愤怒之色,咬牙切齿地说,“这家伙据说看见女的就写不出程序。” 这么强大!微微震撼。 “不过你千万别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愚公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吧,就是这家伙太好色,自制力又太差,看到女的就晕头转向脑子打结,所以只能看不见为净。” 微微一时间恍如置身江湖,这些人仿佛都是传说中的各有怪癖的武林高手。 微微不由追问:“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愚公目光悲摧起来,定定地看着某个角落,“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小白脸。” 微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疑惑的说:“没人啊。” 愚公说:“再仔细看看。” 微微再仔细地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到谁,“是没人啊,只有美人……” 微微忽然顿住了,扭头惊诧地看着愚公。 愚公沉重地叹息:“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没错,就是他。” “虽然他长得像个小白脸,人品也不怎麽样,经常还很猥琐,但是,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了你一身缺点,总会意思意思给个优点,这个小白脸,,他唯一的优点就是脑子还不错。” “曾经,他是Z省的理科状元。” 微微被雷到了,美人师兄居然也是大神核心团队的成员,传说中的编程高手?好吧,她也知道本校牛人很多,但是但是,莫扎他…… 实在很难想象啊! 你能想象平实很欢乐很小白状的邻家大哥,忽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武林高手吗? 愚公问:“幻灭了吗?” “还好了……其实美人师兄还是蛮有气质的……”微微很艰难地说。 愚公点头认可:“但是,没有气质有时候也是一种高手气质。” “对了。”愚公忽然想起什么说,“在公司你也可以叫我愚公,大家都是这么喊的,不过郝眉你就不要叫他莫扎他了。” “那叫他什么?”总不会叫“好美”吧…… 愚公淡然地说:“江湖人称眉哥。” “……” “怎么了?” “没什么。”微微也淡然地说,“只是突然想表演胸口碎大石。” 微微在麻痹状态中继续随愚公前行。 行政部没有什么可介绍的,愚公只是郑重地叮嘱了一句:“对行政部的人要客气,他们决定发给你的饭盒是三荤一素还是三素一荤。” 微微严肃地点头表示记下了。 最后才是测试部,愚公介绍说:“测试部目前人员还不足,估计九月份就要大规模招人了。三嫂你先在那吧。” 到了测试部,跟部门经理以及成员介绍一番后,愚公功成身退。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22章 是他 考试已经结束,校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乎人人走过这对外表出色的男女时都会下意识的慢下脚步,看上两眼。然而微微却对这些目光浑然不觉,因为在肖奈出声的一刹那,她已经穿越到了外太空。 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 ……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微微迷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眸里有着夕阳的碎影,于是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柔和,他的姿态宁静而耐心…… 微微动了动唇,没有声音,深呼吸一下,按捺住内心的混乱,开口,仍然带着十二分的不敢相信:“……奈何?” 对面的人望着她,不容置疑的答:“是我。” 一瞬间,微微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幸好没买那双细高跟凉鞋,否则她现在肯定已经震惊得把那鞋跟都踩断了吧。 奈何肖奈奈何肖奈奈何肖奈……这两个名字在她脑海里不停的旋转着,可是就是无法重合在一起。奈何怎么会是肖奈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虽然也觉得奈何很大神,可是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神啊…… 而且,他又是怎么认出她的? 太多惊讶,太多问题,微微反而一个问题都问不出来,甚至连眼前的人都觉得不真实起来。手里握着的小纸片几乎快被捏碎,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冲到电话亭去拨那个手机号,看看肖奈的手机会不会响起来…… 而这时,她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周围那些越来越明显的目光。 肖奈却对旁观者的注视视若无睹,他抬腕看了下时间。“你提前交卷了?” 微微迟缓的,点了下头。 肖奈说:“差一点又让你等。” 哎? 微微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满蕴笑意的眸,半晌才明白他是指决赛他失约的事,微微有些窘迫起来,摇头说:“没有……” 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没有什么…… 肖奈眸中笑意更浓,说:“走吧,先去吃饭。” 他举步向学校里走去,微微迟疑了一下跟上,无论如何,总比站在这给人看好。可是走了几步,微微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东门。 一会……那边会不会有另一个奈何出现呢? 虽然事实已经很明显,肖奈便是奈何,可是、可是,总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这样一回头,步子便缓下了,再回头的时候,肖奈已经停下脚步在前面等她。微微不好意思的赶紧快步跟上,肖奈等她走近,很认真的问: “微微,你吃不吃鱼?” 好吧,微微被肖奈如此自然的一声“微微”给震慑了。 有此一问,微微基本上以为肖奈会带她去校内的某鱼馆,然而事实上却是,肖奈带着她七拐八弯的走到了附近教工住宅区里一个老旧的小店里。 然后刚刚坐下一会会,就有一个满脸笑容的阿姨把一大盆鱼汤放到了他们桌上,肖奈做了几个手势,那位阿姨笑眯眯的走了。 微微望着眼前的一盆鱼头汤发呆。 肖奈姿态从容的拿起勺子盛汤,“江阿姨不会说话,不过做的菜味道很好,我父母不善下厨,我从小不是吃食堂就是在这里。” 咦,大神的童年?微微被震麻的心因为八卦稍稍复苏了一点点。肖奈瞥见她亮亮的眼睛,心中一笑,问:“还要吃点什么?” 微微摇了摇头,这么一大盆汤能吃完就很不容易了,鼻子闻到一股药味,微微问:“汤里面有中药吗?” “嗯。”肖奈面无表情的说:“上次车祸,我父亲在这里订了半个月的川芎天麻炖鱼头,给我补脑。” “……” 为啥她忽然想笑呢?尤其是看到大神的表情…… 微微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使劲憋住,努力找别的话题:“肖教授吗?我选修过肖教授的课。” 肖奈抬眸望了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状的问:“有没有睡着?” “……” 微微囧。大神同学,虽然肖教授的课的确,呃,学术了一点,可是他好歹是你爹,你不要这么直接吧? “……其实肖教授讲过一些他们考古的经历,还是满有趣的。”微微不是很有说服力的试图为肖教授挽回点面子。 肖奈递汤给她。“我也选了他的课,去过一两节。”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用勉强为他说好话了。 微微于是默默低头喝汤ing,肖教授我尽了师生情谊了啊,奈何你儿子太不给面子……不过话说回来,大神选他爹的课,难道也是因为肖教授的课最好混学分吗…… 微微自己也没察觉,寥寥数语间,她已经放松了不少。 戳着鱼骨头,微微发现肖奈居然把整个鱼头都盛给了她……大神不会是自己吃厌了所以扔给她吃吧…… 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奈何加肖奈金光闪闪的双重大神身份立刻让微微把这个想法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大神two怎么会做这么阴险的事呢,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浪费粮食是不道德的,于是微微努力的开始吃鱼头ing,江阿姨又端上来几个小菜,盛了满满的一碗饭送到微微面前,微微嘴里含着鱼,不好说话,于是便学着肖奈,生硬的比了一个谢谢的手势。 江阿姨笑眯眯的回了个微微不懂的手势走了,微微一转头,便看到对面的肖奈正望她,俊眉朗朗,目光灼灼。 微微讷讷的放下手,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挺傻的,然而久违的心跳君却凑热闹似的蹦了出来,砰砰的在她胸腔里猛跳了两下,嚣张地宣告了它的回归。 …… 微微默默的吃着鱼头,心想我要不要说话呢,听说肖奈的爹妈都是出身名门来着,不知道有没有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不过安全第一,她还是吃鱼吧…… 吃鱼吃鱼…… 于是,饭桌上一时沉寂了下来,可是此时的这种沉默却和刚刚路上的沉默不同,似乎连空气都弥漫着异样的气氛。 还是熟悉的铃声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铃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微微就觉得耳熟,马上意识到,居然是女贼抢亲视频开头的那段笛子。 然后便见肖奈拿出了手机。 微微怔怔的看着他手中银灰色的手机,居然,大神的铃声是这个? 难道、难道大神很怀念被抢的日子么…… 微微囧囧的乱想着,肖奈已经接通了电话,粗犷的男声顿时从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大得连微微都依稀可闻。 “老三,你哪呢?今天告别赛还来不来。” 肖奈略略蹙眉:“不是说七点?时间还早。” “早点来热热身啊,你今天不是没事了嘛,过来吧,大家都等你。” “有事。” “啊?什么事,活不是告一段落了,你干吗呢现在?” 肖奈很平淡的说:“约会。” 手机那边一片寂静,微微拿着筷子,觉得,觉得……她什么感觉都没了…… 一会手机那边似乎换了个人,声音有点尖,喊得比刚刚那人还大:“老三,你在约会?带她来带她来带她来。” 肖奈十分镇定的说:“我问问她愿不愿意。” 他看向微微:“我们系大四的篮球告别赛,去不去看?” 被约会两字震得魂飞天外的微微无意识的点了点头,肖奈便十分平静的对手机那边说:“一会我带她过去。” 说完不待那边反应,他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然后……当然是继续吃饭…… 结帐。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真便宜,这么多菜才五十多,又好吃,以前怎么没听说这么一个店呢。 走出小店,肖奈说在这里等他,他回家取车。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哎,大神家就在附近吗? 远远的肖奈踩着自行车过来。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原来大神不只骑白马帅,连骑自行车都帅啊~~~ 肖奈单脚停车,说:“上车。” 魂飞天外的微微想,咦,大神在邀她共骑? 共骑?!! 这两个字Pia的一下把微微拍回了现实,瞬间她七魂六魄全回来了。 看看自行车,看看大神,微微美女结巴了:“这个、这个,我……” “怎么了?” “……你带我?” “嗯,这么远的路难道走去?” 篮球馆这么远走去当然很可怕,可是、可是,更可怕的是你带我啊!!! 微微悲愤了! 以师兄您大大的知名度,再加上她小小的知名度,这样沿着校园中轴线一骑,估计马上就有粉色流言出现了吧!虽然他们似乎、依稀、仿佛的确有在朝着粉色迈进的嫌疑,但是现在、目前、眼下绝对纯白得比绵羊还白啊…… “……这样、这样不合适吧,别人看到会误会的。”微微努力的婉拒ing,耳朵都有点红了起来。 “误会?” 难道他没明白?微微只好硬着头皮说清楚,“误会我们是呃,是那种关系……” 肖奈静静望着她,半晌不语,微微莫名的就觉得紧张…… 她没说错话吧? 就在她越来越觉得紧张的时候,终于,肖奈缓缓的开口了:“我们什么时候不是那种关系了?” 插入书签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贺大家新年快乐~~~ 本来觉得这章会在元旦前夜才写出来的,没想到今天就写得差不多了,虽然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不过大家等得急,俺又头痛暂时不想改,就先放上吧。 这个月的更新圆满达成~~~~~~ 特别在此感谢aying同学每天陪伴我深夜写文 话说上章做了一些改动,但是想了想还是不放上来了,以后统一再改吧,说不定我又会改回去虾米滴~~~~~ 嗯,微微同学和肖奈同学的甜蜜恋情开始了…… 电脑慢得我想砸掉了,足足卡了我有20分钟,晕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39章 我害羞了>o< 他整理衣服出去了。 门关上,微微根本没力气走到沙发上去坐,沿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一会儿脸红耳热,一会儿魂不守舍,一会儿又懊恼纠结…… 这样一会儿那样一会儿的,等到微微终于从四肢无力头脑缺氧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微微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怎么可以真的蹲在这里等他,那也太听话了吧!不行!还是赶快跑掉算了。 可是真的走到公司门口,她又停住了。 这样跑了算什么事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其实很正常的吧,她都曾经暗暗想过啊…… 就是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反应得很像傻瓜== 如果就这样跑了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大惊小怪更像傻瓜呢…… 微微站在公司的门口东想西想,走也不走,会也不是,都快憋死了。 进退两难间,一份牛肉饭拯救了她。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拎着一个塑料袋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到微微面前。 “您是贝小姐吧?” 微微愣了一下,点头。 “嗨,这是您点的牛肉饭,我给您送来了,谢谢惠顾,十五块整。”鸭舌帽把塑料袋递给她。 牛肉饭……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点的,原来他根本就是听到了。微微结果袋子,脸红耳热全身无力的状态又出现了。 鸭舌帽青年在等着她付账,微微摸一摸口袋,递了一张一百块给他。 鸭舌帽没接,为难地说:“您没零钱?” 微微摇头,零钱正好之前坐车用完了。 “这,您能不能跟别人借下,我这也找不开。” 跟别人借……难道跟大神?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看、立刻让微微给人道毁灭了。倒是突然间灵光一闪,微微眼睛一亮,看着鸭舌帽热情地说:“这样吧,我跟你到店里去付钱。” “这……会不会太劳烦您了。” “没关系没关系。” 微微一迭声说着,越想越觉得这个是好主意,拖着行李就往电梯的走,走了几步又回头。 “你等等啊,我去留个言。” 拖着行李又跑进了公司。 鸭舌帽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一句“其实赊账也行”给咽了下去了。 肖奈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电脑屏幕上却多出了一张纸条。 肖奈摘下来。 谢谢你叫的牛肉饭,不过我没零钱,人家又不肯赊账,所以我跟人家去店里付钱了。 落款的地方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肖奈的嘴角微微扬起。 跑了就跑了,接口还找的这么没诚意。把纸条加进文件夹里,肖奈拿起手边的电话,拨出最近才熟悉起来的号码,那边一接通,肖奈直接问:“在那里?“ 微微在打扫卫生。 贝微微的风格,当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来之前什么都考虑好了。首先要搞定的就是住宿。放假前微微没有申请留宿,学校是不能住的,幸好晓玲小富婆在学校附近有房子,可以借给她住,钥匙前几天已经快递给了她。 接到肖奈的电话的时候,微微正在打扫得灰头土脸的。 手机欢快地唱着国歌。 微微看了它好几秒才按接听键,心里怦怦跳,说话倒是很正常的样子:“我在晓玲家里打扫卫生,学校不能住,我借她的空房子住段时间。” “地址。” “呃,你要过来啊,晚点再说吧,我正打扫呢,很脏的。” “我去帮忙。” “呃,不用了啦,你太大牌了我请不起……”微微推三阻四,就是不想他现在过来。 肖奈沉默了一下,斜靠在办公桌上,长腿伸展,语气闲淡地说:“微微,你是不是害羞了?” 微微:“……” “宝桂花园17栋A1601你过来的时候帮我买瓶洗洁精!” 一口气说完,微微迅速地掐掉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起来,微微跑去开门,根本不给来人说话的时间,,微微迅速地踮起脚,把一顶刚刚做好的纸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然后把他推进厨房,塞给他一块抹布。 “你打扫厨房,不弄好不要出来。” 然后就跑到卧室擦玻璃欠了。 肖奈抹布在手,环顾厨房,摇头一笑,开始清理杂物。 好像踩到尾巴了啊,是哄还是不哄,或者再踩一点?她这副气呼呼被惹毛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某人价值千金的大脑,开始就这个无聊的问题认真地运转起来, 一直到五点多,房子才打扫出可以住人的模样,微微看着窗明几净的房子,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时的肖奈也提着垃圾袋从客房里出来。之前他把厨房打扫完毕后,又被微微打发去整理客房了。两间房屋整理下来,即使风采卓然如肖奈,脸上也无奈地落了几道灰,微微做的纸帽子也略略斜在了一边,难为他居然还能很帅很有气质——— 微微看着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原本有的一丁点别扭也随着笑声完全地散去了。 微微又把他推进了卫生间:“你去洗洗吧,一会儿我请你去吃烤鸭。” 晓玲家附近就有一家桂记烤鸭店,出了名的物美价廉,二十几块钱就可以烤鸭三吃。半只鸭,鸭皮一吃,鸭肉丝炒菜一吃,鸭骨头炖汤一吃,。再点两个炒菜一盘水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微微打扫得累了,胃口大开,很有气势地在餐桌上扫打个。吃得饱饱地出店,刚走到店门口,却见外面乌云压顶雷声滚滚,很快“哗”的一声就下起暴雨来。 只好在店里等雨停了再回去。 暴雨并没有下多久,十几分钟就停了,却把一整天的炎热一扫而空。走在路上,微微只觉得浑身清爽,空气都分外清新可爱起来。 肖奈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笑了一下。 微微自觉今天做了很多囧事,就怀疑他是在笑她,晃了一下他的手:“你笑什么?” 肖奈转眸看她,眼中笑意加深:“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来,这里的天气都变好了。” 喂! 不要这么煽情好不好! 微微脸红心跳地瞪着他,可是严重水波荡漾,哪里像瞪人,分明是勾引,肖奈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微微立刻觉得,刚刚远去的雷声又回来了。这,这是在街上啊,晕,被人看到怎么办。正想着“被人看到”的问题,微微就觉得有人在看她。 下意识地一扭头,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四五岁左右的小Loli,梳着羊角辫,咬着手指头,正闪着好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神啊!微微暗暗一声,拉着肖奈就狂奔。 肖奈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没形象地被人拉着奔跑过,简直哭笑不得。 “微微。” “快走啦,我害羞。” 狂奔了一阵后,微微跑不动了,还是没有放开肖奈的手,气喘吁吁地老牛状拖着他,拖到一块干净的没有被雨水打湿的草坪,微微才松开他的手,瘫坐在草坪上,不动了。 肖奈走到她身边坐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雷雨过后的晚风送来草木的淡香,气息清雅得让人沉醉,但或许,更多的是来自身边的人的气息吧。微微坐在他身边,发现自己竟然有再靠近他一点的冲动,连忙别过头,去拨弄身边的小草去了。 过了一会,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忽然过来啊?” 需要问吗?肖奈用眼神质疑。 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快问!微微用目光逼迫。 肖奈从善如流:“好,微微你怎么忽然过来?” 微微满意地回答:“我过来实习的,我家那边找不到合适的单位,你们公司收实习生吧?” 肖奈正经地说:“我们公司用人标准很高。” “……。我去当实习生而已,又不要你发工资。” “恩,免费的更要慎重。” 微微捡了两根小草砸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肖奈沉吟一下:“贿赂我?” 不带这么无耻的吧! 但是人在屋檐下,微微不得不低头:“那一会我请你吃夜宵?” 肖奈很正人君子地拒绝:“不好意思,出了夫人的美色,我不接受其他贿赂。”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11章 视频 如果不是雷神妮妮的信息轰炸,微微简直怀疑自己会站到时间尽头。 当然,所谓时间尽头就是——宿舍熄灯 雷神妮妮:“微微给我视频啊给我视频啊。” 微微:“什么视频?” 雷神妮妮:“你老公单方面殴打真水那个啊,决斗视频!我虽然买票去看了,可是观众不能录像。” 单方面殴打……微微被她的形容囧到:“我家奈何很斯文的……” 这句话敲出来,微微又被自己囧到了,她为什么要在奈何前面加个“我家”啊?!!!为什么会不知不觉打出这两个字来? 肯定是受了愚公他们的影响,他们经常“我家三嫂”,“你家奈何”这么的乱喊。微微黑线着把这句删了,重新打字发过去:“你居然买门票!” 看决斗要花钱买门票,是梦游江湖又一BT之处。买了门票后,点击看大门的皇宫侍卫,就会把玩家传送到决赛现场。一般来说,决战双方等级越高,门票越贵,当然,并不是每场决斗都有人去看的。 雷神妮妮:“真水被打那么惨,录了也不会放出来,你老公肯定录了吧。” 微微:“……他没录。” 这个问题都不用问,以她对大神的了解,大神才不会录这么一场无关紧要的战斗。 雷神妮妮:“惨,我看得太紧张截图都忘了啊,死了死了,我要去死,而且我上来的太晚了,只看到系统发布的决斗公告,传说中的战书都没看到,后悔死。” 微微:“比我好了,我还是传说中的女主角呢,什么都没看到。” 雷神妮妮:“哈哈哈,那我平衡了,系统公告那张截图要不要,我发你。” 微微:“好。” 微微把梦游的信箱给他,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她的信,信件里就一张图片,正是系统的决斗公告。 微微把图片点击放大,第一行便是系统在奈何邀战后的公告,然后每五分钟系统公告一次被邀请方的反应。 『系统』:一笑奈何邀真水无香决战于紫禁之巅。 『系统』:真水无香尚未应战。 『系统』:真水无香尚未应战。 …… 连刷五条后。『系统』:真水无香应战。 『系统』:一笑奈何与真水无香将于20:00决战紫禁之巅。 不过几行字,不过是冷冰冰公式化的公告而已,微微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看着看着,心中竟渐渐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看看身边白衣飘飘的奈何,微微犹豫再三,很不好意思、很破坏气氛的开口:“大神……你也不带神兽和我PK一场吧” 奈何却会错了意,只当她是无聊了,建了队说:“走,我们去杀boss。” “哪个?” “孟东行,愚公叫我们过去。” 猴子酒他们今天人品爆发,不过是在山脚下打打坐,以往千辛万苦都未必能找到的孟Boss居然带着嫁妆投怀送抱上门来。 微微和奈何回到苍翠山的时候,猴子酒他们已经在战斗了。奈何上前施放妙手回春,给他们加血,微微却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加入战斗。 愚公叫道:“嫂子,别见死不救啊。” 微微知道他们其实三个人就游刃有余,喊她不过是想让她分经验,于是发了个笑脸,说:“你们打吧,我加入他的攻击值会变高。” 说起来,孟boss实是妙人,若只有女玩家攻击他,那么他会因为“怜香惜玉”,攻击降低一半,因此微微以前才能单枪匹马打败他。而若男女玩家一起攻击他,他会因为“嫉妒”,攻击力提升一半。只有单纯男玩家攻击他的时候,他的攻击力才是正常值。 愚公他们基本上一直是纯男人队伍,还没见识过,听微微这么说反而来了兴趣。 “听说这家伙还会调戏女玩家,我还没见过,嫂子你砍一刀让我见识下。” 微微听得满脸黑线,不过还是依言加入了战斗。果然,一刀砍下去孟boss的攻击力明显上升了,还发出了技能“熊熊妒火”,烧得猴子他们的血条猛掉。 同时孟boss头顶出现一段话:“好好一个美人儿,不养在闺房,倒出来走江湖舞刀弄棒,不如从了大爷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猴子酒:“我靠!真的是调戏。” 愚公爬山:“居然敢调戏嫂子,把他一百遍掉!” 于是,可怜的孟boss就被暴力地一百遍掉了…… 孟BOSS一倒地,官差立刻出现把他拘走了,留下公主的梳妆盒作为奖励。猴子酒好奇,抢着拾起来,打开一看,差点倒地 愚公追问:“是什么?装备就给嫂子。” 猴子酒:“这个给嫂子奈何会P了我。” 奈何:“什么东西?” 猴子酒:“男人的头发。” 愚公爬山:“……” 猴子酒:“公主情人之发,无任何属性。” 大家都汗了,没想到这么人品的事情这回给他们遇上了。 愚公爬山:“总比东方不败的刀好。” 猴子酒:“也比峨嵋老太的裹脚布好。” 莫扎他检讨:“难道我们刚刚蹂躏得太暴力了?” 看微微一直没说话,猴子酒说:“嫂子不会被打击了吧?” 微微:“没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早就淡泊名利了……” 莫扎他:“……” 愚公爬山:“我怎么觉得这口气很熟悉?” 猴子酒:“像奈何?” 莫扎他:“不像,奈何从来都不在嘴上自恋,他都在心里自恋。” 奈何发了个叹息的表情:“近墨者黑,以后还是不能让她和你们多待。” 微微:“对的,我就是被你们影响了……那啥,刚刚我在想视频的事。” 微微:“我也想做个视频了。” 猴子酒:“……” 微微:“孟boss给我灵感了……” 既然是孟boss给的灵感,那当然和贼有关。 微微的剧本是这样的。 芦苇微微是个占山为王的女贼。 一笑奈何是个文弱的琴师。 某日,一笑奈何路过某某山,被女贼相中,于是被抢到山寨里做了压寨相公。 “后面的还没想好,刚刚打boss忽然想到的,孟boss的台词可以直接用。” 猴子酒说:“也是参加那个活动的?” 微微:“嗯,忽然觉得很好玩,不过我是想着玩玩的啦,一时心血来潮。” 奈何难道的发了个默的表情:“压寨相公。” 微微以为他被刺激到了,正要说不拍也行,就见他问:“是不是打劫的时候直接躺下就可以?” 看来她严重低估了大神神经的韧性,微微:“基本上就是这样吧。” 其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只是瞎想而已。 奈何却说:“拍吧。” 奈何:“苍翠山不错,就在这里抢。” 大神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行动如此积极主动迅速,微微女贼猛的产生一种自己是被逼着抢人的感觉。 转眼大神已经开始统筹安排:“我从这边山下走过,你从树林骑马出来,自己录自己的部分,后期剪辑一下就可以。” 在奈何导演的指挥棒下,微微晕乎乎的上了马。 愚公跳出来:“导演,我们也要上戏。” 猴子酒说:“女贼没跟班怎么行,我们做嫂子的跟班吧。” 微微拒绝:“不要。” 猴子酒悲痛欲绝:“为什么!” 微微:“单枪匹马比较帅。” 愚公说:“不行不行,你们这样不行,要有打斗场面,不如我们做奈何的保镖,然后嫂子你就依次打败我们三个,这样才精彩。” 这次愚公的建议总算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主要是得到了奈何的认可。这几个人都是行动派的,超级有效率的商量好了一切,反而是提出拍视频的微微晕了,赶鸭子上轿般的被驱赶到树林。 树林里,微微骑着马,忽然很紧张。 等到奈何走到指定的抢劫地点时更紧张。 紧张的后果就是微微冲了出去,冲到奈何面前,但是把孟boss那段猥琐的台词给忘了,于是微微急中生智,只好把最古老的抢劫台词稍做改动。 “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若要此路过, 留下男人来!” 开场白说完,照理下面是愚公跳出来骂人,然后开打,然而愚公的人物却一动也不动,微微等了好半晌,奇怪的问:“愚公呢?” 猴子酒非常平静的说:“他从椅子上摔下去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不会写拍视频,直接开头视频就拍好了~~~呵呵 嗯,依旧网游,PK大赛后就是见面了~~~ 其实要不是篇幅不够,公主情人的头发可以写个隐藏任务虾米的^_^,不过早点到现实也好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15章 江湖再见 愚公和猴子酒?他们倒的确是去杀boss了,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抢别人的boss,微微对他们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八成是什么误会吧。 这样想着,本着澄清误会的心态,微微心平气和的说:“事情具体是怎么样的,可不可以说详细点?” 战天下:“芦苇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你毕竟是我们帮的,你的队抢帮里人的boss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boss爆的东西是帮里人急要的,你看怎么解决吧。” 对方一个劲的兴师问罪,什么情况却半天讲不清楚,微微懒得再问他,便说:“我们帮谁的队伍?你告诉我名字,我去问愚公。” 战天下隔了一会回了四个字:“小雨青青。” 微微:“……” 万分之囧不足以形容微微此时的心情,看看好友栏,雷神妮妮在线,便发消息给她:“小雨青青什么时候到我们帮来了?” 小雨妖妖加入碧海潮声阁,微微是知道的,也并不奇怪。结婚后老婆入老公的帮,或者老公跟着老婆跑是游戏里的常事。不过怎么小雨青青也来了?碧海潮声阁的收人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雷神妮妮很快回复:“上个星期吧,微微你不知道啊?” 微微:“不知道,谁收的?” 雷神妮妮:“帮主啊,因为真水和妖妖的缘故熟起来就收了。哦,对,她们入帮的时候你不在线,小雨家族都并入我们帮了啊。” 微微:“……” 雷神妮妮:“我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呢,我都没敢主动提。唉,其实小雨妖妖人倒还不错,但是那个小雨青青就很讨厌,老是对着帮里男的发嗲撒娇,恶心死了。微微啊,悄悄跟你说哦,我看见好几次小雨青青和战帮主单独在一起,还骑在一匹马上……” 微微一个问题,倒勾起了她的八卦瘾,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微微此时没心情跟她八卦,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兴趣,发消息问愚公:“愚公,你们杀boss的时候遇见小雨青青了?” 愚公:“好像是吧,没怎么注意,五六个队一起等着boss刷出来,我手快杀到了,嘿嘿,爆了件好装备,回头给你。你和老三任务做完了?” 愚公如此说,已经没必要追问更多了,微微本来就不觉得他们会去抢别人boss,现在心神更定,轻松的回他:“没呢。” 愚公:“逊!老三太逊太逊。” 微微连忙捍卫奈何:“是任务BT!!!” 不要随便诬蔑大神好不好 微微一边跟愚公描述变态的任务,一边迅速的发消息给战天下:“战帮主,你不妨再问问小雨青青是怎么回事,然后最好给我个解释。” 战天下:“什么意思?芦苇,我知道你对青青他们有意见,但是我希望你能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她哪里不就事论事了?以前就觉得这个战天下处理事情有点缠夹不清,现在看来简直是神智不清。微微不再跟他废话,打开了帮派频道,喊小雨青青。 『帮派』[芦苇微微]:小雨青青。 『帮派』[芦苇微微]:麻烦你跟战帮主解释一下,所谓我的队抢你的BOSS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语激起千层浪,帮里原本潜水的人纷纷冒出来。 『帮派』[雷神妮妮]:微微,什么抢boss? 『帮派』[真水无香]:(茫然表情) 『帮派』[阳大光]:怎么回事啊? 『帮派』[芦苇微微]:战帮主刚刚忽然质问我,我的队为什么抢了小雨青青队伍的boss,我和一笑奈何在任务中,没去打boss,问了愚公爬山和猴子酒,发现说法有些出入,现在想请小雨青青出来当面说清楚。 『帮派』[雷神妮妮]:哎,微微你又不在队伍里,关你什么事情啊。 『帮派』[芦苇微微]:话虽如此,但如果愚公他们抢了,我也会负责。不过按照愚公的说法,只是一起等boss刷出来他们点得快而已。当然,这只是他们单方面的说法,我不会偏听偏信,所以在等小雨青青说明。 『帮派』[reyo]:小雨青青人呢? 『帮派』[孟浩然]:小雨青青你出来说究竟抢没抢啊。 帮众们说得热闹,小雨青青却一直没出现,一会,小雨妖妖出来了。 『帮派』[小雨妖妖]:青青现在不在,大概是挂机人离开了。 挂机? 战天下现在也不出来说话了,难道也是挂机了?会有这么巧同时挂机?微微又不是傻子,当下就说:“小雨青青,你若不想说,我就在世界上问了,当时好几个队在,相信会有人愿意说一下当时是什么情况的。” 这下小雨青青迅速的出来了。 『帮派』[小雨青青]:我刚刚出去了耶,怎么回事啊? 『帮派』[小雨青青]:哦,这事啊。我就说抢boss啊,我没抢到,说他们抢走了boss,有什么说错了嘛,我又不知道天下会误会了跑去问你。 这却是把责任都推战天下身上了,微微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小雨青青,现在更是鄙夷她没有担当。如果她真的只是这样说,战天下会这么理直气壮的来质问她?甚至暗示她交出装备? 战天下又不是白痴。 『帮派』[芦苇微微]:照你这么说,是战帮主故意曲解了你的话来诬蔑我?那战帮主该给我个解释了?被人冤枉很不好受啊。 『帮派』[真水无香]:看来是误会一场,大家就不要这么计较了。 误会?微微心中冷笑。 雷神妮妮发来私聊:“我觉得肯定是小雨青青向战天下撒娇卖乖说你坏话,结果没想到战天下会去问你,结果穿帮了。不过也难说,她经常这样哎,喊帮里的男生去帮她报仇啊什么的,说不定想借刀杀人?” 微微不客气地回复她:“那她借的这把刀也太钝了。”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先贴一半,余下等等,这半都是吵架戏,下半才有奈何大神~~~ 同学们不要熬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会为你们的皱纹和眼圈负责的!!!! 我昏了,刚刚居然贴采花那去了 战天下一直没有回复,微微道:“战帮主也挂机了?” 等了一会依旧没反应,微微也不着急,手指轻盈的打字:“虽然刚刚战帮主误会了我,但是战帮主为普通帮众找回公道的行为却着实令我敬佩,只是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呢,难道这公道竟因人而异?” 战天下终于被逼了出来。 『帮派』[战天下]:是我弄错了,是误会当然最好,帮派团结至关重要。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芦苇要注意下。 这么轻巧就想带过?!而且还有后招? 微微无端被责问本来就不爽,但因为发火无益于事情解决,一直隐忍着。如今见他如此态度,不由真怒了,她向来愈怒愈冷静,不疾不徐的敲键盘:“什么事,请说。 战天下:“真水和妖妖结婚的时候,你在朱雀桥卖的那些药是拿帮里的材料制的吧,照理是不该自己卖的,当然,偶尔一次也没关系,下次注意就行了,呵呵。” 微微被他最后那个“呵呵”给恶心到了,心里明白他是刚刚没了面子,现在要在别的事情上找回来。换个性子软点的人也许就这样让他一步了,但是微微如何肯让,犀利的说:“这么久远的事了,难为代帮主还记得。这些药的确是用帮派仓库的药材制作的,但是制造这些药的药材是满级的,帮派里的满级采集师有几个?” 帮派频道一片寂静。 帮主和元老吵架,普通帮众自然不好插口,的人发现芦苇微微对战天下的称呼已经从“战帮主”变成了“代帮主”,就更不好说话了。 没人回答她,微微自己说下去:“我没记错的话,是两个,包括我在内,另一个是欢欢喜喜,不过欢欢喜喜高三生,要高考,已经好几个月不来了。” 微微:“所以,所谓帮派仓库的药材,其实是我采的药材,我拿自己采的药材做点药卖,代帮主也有意见?” 战天下恼怒道:“芦苇,你话别说太满,虽然满级药要用高级药材,但低级药材也是必须的,那些低级药材总是帮派资源吧。” 微微不慌不忙的接道:“好啊,既然代帮主要清算,那我们来算吧,高级药材市场什么价?低级药材是什么价?我免费做了多少次药给帮里?” 高级药材和低级药材的价格是天壤之别,而满级药更是有钱都买不到,战天下傻了才会回答。他本来就是随便扯个事情好让自己下台,哪里想到这个芦苇微微竟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战天下:“给帮派做贡献本来就是帮众应尽的责任。” 微微针锋相对:“但请不要把我的无偿劳动当成理所当然!因为一直给帮里免费制药,所以我竟然连卖点自己药品的自由都没有了?!” 微微:“而我做完贡献,得到的竟然是种种诬蔑么?!” 帮里一位小药师这时怯怯的开口:“虽然微微姐用我们采的低级药材,可是我们也用微微姐采的高级药材练级啊。” 雷神妮妮眼见越闹越僵,怕将来微微在帮里更不好过,赶紧出来打圆场:“算啦算啦,都是一个帮派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她一开口,帮众们也纷纷开始说话劝解。 微微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劝解有效,不料随即一行字跳出来,把他们震得无语。 『帮派』[芦苇微微]:小雨青青,事情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要么你现在给我道歉,要么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杀boss,否则我就把你今天给我安的罪名坐实。 算了?战天下没提药品之前或许还有可能,她也不是穷追猛打的人,但是现在绝不可能。在现实中处理事情,或许还要考虑周详三思后行,但是游戏不必,游戏若不能快意恩仇,还玩什么游戏,她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受气的。 几乎立即。 『帮派』[小雨绵绵]:芦苇微微!你欺人太甚! 本来因理亏而沉默的小雨XX们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来,辩解的辩解,攻击的攻击,微微看着这满屏的纷纷杂杂,怒意反而渐渐冷却了,忽然就觉得好没意思。 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碧海潮声阁了。 一起奋斗过的朋友们消失的消失,退出的退出,仅留下的几个也变得少言寡语,连前帮主蝶梦也开始来去匆匆,如今还多了小雨家族的人…… 以后只会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吧。 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怎么会是碧海潮声阁,物非人也非,还有留恋的必要吗?被一股冲动所驱使,几乎没有思考的,微微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帮派』[芦苇微微]:该说的都说了,我言出必践。各位朋友,以后江湖再见依旧是朋友。 说完没看大家的反应,微微打开帮派界面,按了右下角——退出。 您是否真的要退出碧海潮声阁? 是。 『帮派』: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芦苇微微退出碧海潮声阁。 随即系统刷新公告: 『系统』:江湖高手芦苇微微退出碧海潮声阁。 本来玩家入帮退帮是不会上系统公告的,但是综合排行榜上前百名的高手却不同,系统会公布他们的帮派归属动向。公告一出,世界频道上顿时议论纷纷。 『世界』[不穿裤裤好凉爽]:芦苇微微退出碧海了? 『世界』[梦溪笔潭]:小雨妖妖去碧海了,芦苇是受不了人家亲亲我我了吧。 『世界』[尼莫]:别乱说了,人家芦苇老公一笑奈何比真水无香牛多了。 『世界』[粉色泡泡]:游戏里牛算什么,真水无香和小雨妖妖是货真价实的帅哥美女啊,我看过照片的。 『世界』[长烟一空]:碧海又走了一个高手啊,看来碧海是彻底不行了,蝶舞一走本来就岌岌可危了,现在芦苇微微都走了,很快就要从四大的位置上下来了吧。 『世界』[天下大义]:芦苇微微,来我们天下大义帮吧,待遇绝对比碧海好。 『世界』[天下大义]:芦苇微微,来我们天下大义帮吧,待遇绝对比碧海好。 『世界』[天下大义]:芦苇微微,来我们天下大义帮吧,待遇绝对比碧海好。 『系统』:玩家天下大义恶意刷屏,禁言一小时。 ………… …… 相比世界,微微的好友栏里更是热闹。 雷神妮妮:“微微,你怎么退帮了,不要啊!!!!!!” 微微不想多言,只是说:“没什么,清净一下。” 雷神妮妮:“那你还会回来吧。” 微微毫不犹豫的回了一个字:“不。” 愚公猴子酒也有信息发来,愚公是聪明人,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微微的问话。“你退帮跟小雨家族有关?跟我也有关系?” 微微说:“……” 愚公:“真的有关?” 微微:“呃,不是,我是想说,你还没这么重要啦……” 愚公:“……” 朋友们的询问微微都草草或技巧的回复了,奈何始终没有发消息过来。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37章 陌上花开 B城的暴热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即使到了傍晚,热度也一分都没有降下来。 会议一直开到六点才散,散会后,愚公尾随肖奈到办公室,打算找借口混顿饭吃。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愚公开口就不正经:“我说,你和咱们系花就这样两地分居啊?” 肖奈走到办公桌后,微微俯身,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名不正言不顺资历尚浅,你想我怎么样?” 听听听听! 这话!这语气! 您也有今天啊! 愚公乐了,心中暗爽不已,不过十分谨慎的不让这种情绪泄露出来,眼前这家伙可精得很,而且他还欠着人家几百块债呢。 “唉,这事,挺伤感的。”愚公摆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正打算来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一起吃个饭”,却见肖奈关上电脑,一副要走的样子,愚公大惊失色。 “今天这会就走了?” “嗯。” “干吗去?” “结婚生孩子。” 同一个时间的W城,正暴雨倾盆。宽敞豪华的别墅书房中,微微正在给一个小男孩讲初中几何题。 “先连对角线,再这边作一条辅助线,我们就可以得出这几个等式……然后代入公式……求解,这样……懂了吗?” 小男生泫然欲泣的摇摇头,睁着懵懂的双眼看着微微。 “呃,没关系,那我们再讲一遍。” 上星期微微回到家,还没跟父母亲热够呢,就被贝爸爸打发到这里给他厂领导的儿子做家教,顺便还驳回了微微要买手机的要求,说,到时候你用自己做家教赚的钱买吧。 微微想起来就忍不住一把心酸泪,早知道以前拿到奖学金不上缴了。还好这个孩子很听话,并不难教。 换了一种**后,小男孩果然懂了。又给他讲了两道题目,雨总算停了,微微连忙告辞出门。 暴雨过后太阳还是不屈不挠的探出了脑袋,只是威力大大减弱,空气中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和凉爽。迎着清凉的晚风,微微踩着自行车,戴着顶绿色草帽,穿过弯曲的街道,快速的往家里赶。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回到家吃完饭洗好碗,已经差不多七点了,微微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登陆游戏,大神已经在线。 微微调整了下麦克风:“你上来多久了?今天下大雨,我回来晚了。” 微微用的是语聊。 以前在宿舍怕打扰到舍友,基本上都用打字交流,现在在家里当然不一样,怎么方便怎么来,反正她和父母的房间隔着客厅,门一锁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肖奈回答:“刚上。” “哦,现在去结婚吗?” 微微所说的结婚当然不是指他们两个,而是指老虎神兽们。 这几天微微除了做家教,就是带宠物升级,虽然说宠物也是30级就能结婚了,但是洞房时双方的属性和技能,却有可能影响到下一代的质量。所以微微一直把宠物练到满级,才带着它和大神家的小老虎结婚。 宠物结婚满简单,到兽神那领一下祝福就行,洞房却比较麻烦。 首先,要有新房。 宠物也是有尊严的,光天化日之下XXOO那是不干的,所以玩家要在自己的房子里给他们建设新房。这几天微微和肖奈分工,微微带宝宝升级,肖奈就负责买砖造房子。 其次,要在晚上,八点以后。 还是那句话,宠物也是有尊严的,白日宣淫那是不干的,一切都要在夜色中偷偷摸摸的进行。 满足这两个条件,好了,洞房可以开始了。 微微和奈何带着宠物去结了婚,等到八点,送它们入洞房。 据论坛上的玩家说,宠物们洞房的画面很猥琐,房子会一直摇晃,还有粉色的心不断的从屋顶冒出来。 然而微微却未有幸看到如此画面,因为才把宠物们关进去,系统就提醒她—— “对不起,您的宠物降世未满150小时,属于未成年宠物,不能进行XX行为。” 这游戏还能更变态一点吗?都到结婚的等级了,居然不能洞房?系统又一次刷新了它的无耻度! 微微目瞪口呆了好一会,问肖奈:“梦游2不会这么变态吧?” “不会。” 肖奈一口否认,过了几秒后,慢慢说,“这点程度……” 微微只有沉默。 再沉默。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微微说了一句“我妈妈来了”,迅速的摘下耳机,做出上网浏览状。 贝妈妈意思意思的敲了下门就推门进来,举着的手直接往微微脸上抹,一边抹一边嘴里念叨:“女孩子学什么不好学电脑,听人说电脑看多了脸会变方的,辐射对皮肤又不好,上网前一定要多擦点护肤品……” 微微早就习惯了,毫不反抗的任她蹂躏脸皮,嘴里争辩:“那妈妈你别让我洗碗了,洗洁精对手上皮肤不好的。” 贝妈妈说:“要么你洗菜。” 贝家在做饭上分工很明确,贝妈妈是洗菜工,贝爸爸大厨,微微是洗碗工。但是微微真的很讨厌洗碗啊,不过洗菜…… 那还是洗碗吧。 贝妈妈反驳了女儿的无理要求,心里很快活,给她抹完了晚霜得意的往外走。然而,在她关门的刹那,微微喊:“妈,你少看点电视啊,电视也是方的。” 微微重新戴上耳机,大神那边沉默着,微微问:“你在干吗?” “研究洗碗机。” “……” 肖奈补充说明:“我也不喜欢洗碗。” “……你偷听我们讲话。” “唔,我不介意光明正大的听。” 微微咳了一下说:“……革命的萌芽太早曝光会被扼杀的。” 微微没有跟父母讲肖奈的事,先别说老爹反对她大学恋爱,就老妈那刨根问底的本领和炫耀的本能,要是她讲了,估计没三两天,所有亲戚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了。 肖奈纠正她:“微微,萌芽要光合作用,不见光的是豆芽。” ……好冷。大神不愧是大神,冷笑话也是神级的,大夏天听得人凉飕飕的。 “你肯定没开空调吧?” 好吧,她也冷…… 微微不跟他聊了:“我带老虎去混时间,你忙你的吧。” “嗯。” 这段日子都是这样,耳机戴着,想说就说几句,不想说就各做各事,往往他在那边写程序,微微就在这边带宠物升级,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还看看带回来的编程书。 有时候半小时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二喜对他们这种交流方式很鄙夷,说他们混来混去还在网游里没意思,至少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旅旅游啊什么的。 微微很不以为然,网游有什么不好,有山有水有大神,明明就是很神仙很眷侣的啊。 而且还省电话费 听着大神韵律而轻微的打字声,微微带着老虎在游戏里闲晃。 说起来大神也很辛苦呢,经常写程序或策划到很晚。其实做一款网游,如果随波逐流一点的话会很轻松,根本用不着肖奈这个级别的人出手,他只需要划分模块,把任务分下去给别人就好了。可是如果目标是创新,他却必须花费许多精力去写新引擎,写主程序重搭架构。 也许,所谓天才,过得反而比寻常人更辛苦吧。 在游戏里晃了一会,嘴馋的贝爸爸煮了一锅小馄饨叫微微出去吃,微微在老妈痛心疾首的目光下吃得小肚撑撑的回卧室,顺便跟大神吹嘘了一下老爸手艺的美味,然后顺口问了下肖奈晚上吃了什么。 大神答曰:“忘了,不过现在有点饿。” 微微正想说让他去找东西吃,却想起大神的父母好像到什么遗迹挖东西去了,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在家。 微微想了想,悄悄打开卧室的门看了看,客厅里没人,悄悄溜进去,拿起电话打长途。一会儿再溜回来,问肖奈:“你有零钱吧。” 键盘的敲击声不变,某人一心二用,“嗯?” “没啥。” 过了大约半小时,肖奈说:“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微微脸上笑眯眯。 又过了十几分钟,那边传来耳机被拿起的声音。 “你叫的外卖?” “是呀,这家牛肉饭不错的。”微微满得意的,“你怎么去那么久?” “没有零钱,去问隔壁借了。” 微微汗。 肖奈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家隔壁是谁?” “……总不会是校长吧?” “我们系主任。” …… …… 断断续续无主题的聊天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微微被看完电视的老妈赶上床。可是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 宁静的夜色中,漫天的星光下,微微趴在窗户上,轻轻哼着歌,顺便,看看月亮。 这是盛夏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就连那满满的满足和快乐,都是因为琐碎和平常。 月底的时候,大神爹和微微娘终于迎来了小老虎的出生,不过这个小老虎却先天不良,属性奇差。虽然说神兽和神兽不一定生出神兽,但是差到这地步也实属罕见了。大概这就叫物极必反吧。 不少玩家生出垃圾宝宝都是直接扔掉,微微却舍不得,找了不少灵丹妙药后天补救,终于把属性弄上去了一点。 又过了几天,微微家教做满了一个月。因为天天跑来跑去而有点被晒黑的微微拿到了2000块钱工资,立即跑上街买了个手机。 微微买手机很有效率。 牌子不用选,大神那个。 型号不用选,也他那个。 颜色嘛,大神的是银白,她只好用粉色了。 嗯,她绝对没有弄什么情侣机的意思!只是……信赖大神的眼光而已^_^ 回家的路上微微一直在想给大神发什么信息,这可是她新手机的首发啊,一定要很有意义才行。 到家的时候灵光一闪,微微发了这样一条消息过去: “香港归氏集团二十周年,真情回报社会,举办抽奖活动,您的号码被抽中三等奖,奖品笔记本电脑一台,缴纳税款和手续费一千元后,我们将把奖品快递给您。” 这种脑残型诈骗短信二喜每收到一条就要在宿舍朗诵一番,微微听多了,打起来都不用大脑思考。为了力求逼真,微微还翻出了自己的银行卡,依样画葫芦的把账号打了上去。 打完短信,欣赏两遍,微微得意的把短信发出去。嘿嘿,大神肯定把这条短信当垃圾短信删掉吧,到晚上再告诉他是她发的,他的反应肯定很有趣。 这种短信想当然的没人会回复,微微发完短信就去吃饭了,一边吃一边想待会见到他要怎么指责他——我给你发短信你竟然不理我! 微微想着就觉得很可乐。 不料,正吃着饭,手机短信铃却响起来,她的手机号码还没广而告之呢,谁会发消息给她,微微好奇的去看。 发信人:777795559 这是啥? 打开。 “贝微微您好!肖奈通过X行网银给您尾号为XXXX的卡汇入1000元。附言:无。” 微微傻眼了。 顾不得父母诧异的目光,微微拿着手机躲回房间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微微第一句话就说:“你怎么真的汇款啊,是骗人的啊。” 微微真是囧死了。 那边肖奈低笑,缓缓地说:“知道是你骗我。” 微微被他说得心中一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查了手机归属地,正好和你一个城市。” 呃…… “你每次收到诈骗短信都查地址?” 大神你这是啥爱好啊。 “不是,只是你给的银行账号很眼熟,然后才查了下。微微你骗术不到家,汇款连户名都不写。” 肖奈颇有闲心的指点她。 微微囧了。原来破绽在这里,可是那卡也只是有次在学校取钱,在他面前拿出过一次吧,居然这样他就有印象了? 真是败给他了! “买机票吧。” “你知道是我还汇款……” 微微愣住。 电话那端的B城,办公室里,肖奈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处,是一盆开花的仙人掌。望着嫩黄色的花朵,肖奈目光柔和。 “微微,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 这次真的要停更了TT,谢谢网上和手机上的朋友们与我一路同行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翻译成白话就是,夫人,你在娘家够久了,该回来了。 所以,下章就是微微不告诉某人的情况下,偷偷回去鸟~~~ 可怜的微微爹微微妈~~~ 不少同学问书什么时候出,话说俺最近的签名是“微微六月不完结,不如自挂东南枝”,所以,要是六月底东南枝上没有我,那七月微微大概就可以出来了。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3章 又结婚了 微微进退两难,落荒而逃很不女侠,站在这里很像劫匪,于是微微急中生智,一撩衣服,坐下了。 梦游江湖里人物坐下,可以是休息,可以是打坐修内功,还有一种是就是微微现在这样——坐下摆摊卖东西。 当微微打出摊名——“药品便宜卖”的时候,周围玩家的头上不由纷纷冒出黑线。微微飞快的打字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啊,满级药师新出炉药品,八折便宜卖了!” 此句一出,本来等着看热闹的玩家们顿时沸腾了。 开玩笑,满级药师做的药品系统商店可是没得卖的,只有打怪偶尔能爆几个,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虽然本服满级药师有好几个,但是他们都是为自己的帮派服务的,很少拿自己做的药品出来卖。现在居然有便宜的满级药!朱雀桥的玩家们激动了,顿时一涌而上,眨眼就把红衣女侠小小的身影淹没了。 花轿来了,花轿飞快的去了。一直慢悠悠的花轿不知怎么的,路过朱雀桥的时候忽然加快了速度,瞬间就消失在桥头。 微微的药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抢购完毕,玩家们看没什么好戏可看,纷纷散了,平时就很少人来,只有玩家结婚时才会热闹一把的朱雀桥上一时又恢复了冷清。 微微收起摊子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桥下有人喊她。 “芦苇微微。” 微微朝那个玩家看去。 桥边斜栽着一棵杨柳,那人就站在杨柳树下,有风轻送,柳枝微拂,树下的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携着一把古琴,衣袂飘飘,很有几分潇洒出尘的味道。 微微眼睛都看直了 看直了当然不是因为白衣男子很帅,虽然的确很帅,但是这个白衣琴师的形象游戏里并不少见,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而是因为男子的名字。 一笑奈何。 本服第一高手一笑奈何。 在这个游戏里,一个人被称为第一高手,不仅仅是等级高而已,他必须装备强,必须PK猛,必须操作准,最关键的一点是,必须人民币多。 所以芦苇微微第一次见到一笑奈何,忍不住一眼冒红心,一直冒金币。 大神啊! 偶像啊! 有钱人啊! 微微跑下桥去,打了个笑脸:“奈何兄久仰了,你叫我啊?” 一笑奈何“嗯”了一声,然后系统提示微微:一笑奈何加你为好友。 微微连忙点了同意,顺便加上了一笑奈何。一笑奈何可不是这么容易加的,顶级高手们的好友开关都是常年关闭的,微微有时候加的人多了,也会关闭一下。 一笑奈何片刻后发消息来:“你觉得这场婚礼怎么样?” 微微囧,难道大神也是来八卦的?微微很外交地回复:“很盛大啊。” 一笑奈何:“那你想不想要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微微呆。 一笑奈何:“跟我结婚吧。” 微微觉得,幸好自己今天没有在喝水,不然显示器估计又要被喷了。微微心有余悸的把手边的茶杯放远点,看向屏幕。 屏幕上,一笑奈何的人物还是安静的站在柳树下,几分飘逸,几分洒脱。微微看了半晌,发过去:“大神……你被盗号了么==” 一笑奈何显然不是很欣赏微微的幽默,难得的发了个“默”的表情:“你有没有看官网的最新消息,关于夫妻PK大赛的。” 微微:“等等,我去看下。” 微微打开官网,一眼就看到页首“夫妻PK大赛”几个大字。快速的浏览了一下,大致有了了解。夫妻PK大赛,顾名思义,就是以夫妻为单位进行的PK大赛,报名的玩家夫妻先在本服PK,每个服务器的前三名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然后每个服务器的第一名在全服PK,前三名可以得到超级奖励,第一名的奖励更是丰富得让微微垂涎三尺。 微微:“你找我结婚就是为了这个PK大赛?” 一笑奈何:“嗯。” 微微:“汗,为什么找我啊?” 一笑奈何也不废话:“你是唯一上PK榜前十的女玩家。” 微微有点心动了,这位奈何先生可是很强的,PK榜上第一,财富榜上第一,武器和宠物都是神级的,如果和他联手,本服的第一起码有一半的把握。但是她第一次结婚是为了任务,难道第二次结婚是因为PK? 微微忍不住黑线。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PK,她又干吗去跟个陌生人结婚呢?而且奖励那么丰厚…… 微微一咬牙:“结吧!” 既然下了决定,微微就很爽快,“走,我们组队去月老那。” “等等。” “怎么?”难道她答应太爽快,奈何先生反而被吓跑了- 不过显然不是像微微想的那样,一笑奈何说:“我需要准备一下,三天后,八点。” 微微一愣,打字飞快:“准备什么?” “婚礼。” 微微:“公证一下就好啦,只是为了比赛结婚,不用太隆重吧?” 一笑奈何:“不行,我一笑奈何的婚礼怎么可以随便。” 微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重蹈杉杉的覆辙,努力删情节中……这次一定要是短篇……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24章 篮球告别赛 微微好久回过神来,听到丝丝她们在激动的讨论。 丝丝:“肖奈刚刚在看谁?” 二喜:“孟逸然?” 丝丝:“不一定,今天来了好多美女。” 二喜:“可是肖奈看的是我们这个方向,这边就只有孟逸然了吧。我想起来了,孟逸然好像和肖奈认识,肖奈唯一一次上学校晚会那次,孟逸然也上台了。虽然不是一个节目,但是人家都是玩民族乐器的哎,说不定有交流什么的。” 晓玲说:“肖奈不一定看女生的好伐,你们干吗把他想得那么俗。” 二喜:“拜托晓玲你别天真了,肖奈什么时候注意过观众席啊,人家从来都是旁若无人的,肯定有目标啦。” 她们热烈的讨论着,微微忽然把手搭在了晓玲手上,表情肃穆的说:“真相只有一个。” 舍友们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微微更加肃穆的说:“他在看我。” 晓玲:“……” 丝丝:“……” 二喜立马就喷了,无力的说:“微微,你难道不知道,你和肖奈是公认的最不可能情侣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微微会来这么一句,不过是心情飞扬难抑之下的小小恶搞,也没想过她们会相信,谁知二喜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着实让她懵了一下。 “公认?什么意思?” 二喜说:“校园论坛上某个热门八卦贴,把学校出名的单身男女配对啊,你和肖奈是公认的最不配。” 微微有点被打击到了,悻悻然说:“这种帖子都有,我们学校的人真无聊。” 没人接她的话,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过了好半晌,二喜和晓玲都开始聊别的话题了,微微又把她拉过来。“我们哪里不配了?” 二喜觉得今天的微微有点奇怪,怎么会执着于这个问题,不过她也没多想,直接的说:“帖子上人家就这么说的嘛,什么外形啊,职业啊,哎,我想想人家是怎么说的啊,说得挺好的。” 她回忆着说:“好像是这么说的,一个清雅淡逸如水墨,一个颜色浓郁如油画,一个是天外谪仙人,一个是人间富贵花……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正说得兴奋的二喜怒了。 微微无表情状:“鸡皮疙瘩起来了,还有,我一点都不油。” 二喜:“……你的笑话真冷。” 微微想想还是不爽:“我们职业又怎么不配了,都是搞计算机的,IT双侠……” 二喜嗤她:“你还能想出更难听的称号吗?一样的专业没有崇拜感好不好,再说了,计算机只不过是人家肖奈的专长之一而已。” 微微无话可说了,郁闷了半天,猛地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那大家说谁和肖奈配?” “没吧,说谁都有人反对。” 很好!微微圆满了。 这时馆内的气氛忽然沸腾了一下,微微立刻往球场内看,果然,是肖奈换了一身白色的球服出来了。 他本来就丰姿俊秀,换了运动服后更显英气勃发。随手接过队友的传球,不急不躁的运了两下,在队友上来拦截的时候忽然加速,大家都以为他要突破了,他却是一个急停,没怎么瞄准就跃起投出,篮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时空仿佛在此刻凝滞,微微望着他飞扬的发梢屏声静气。 篮球精准的落入篮框中。 空心三分球。 观众席在几秒的静默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喊,场中的肖奈却对这样的捧场连一丝反应都欠奉,和凑上来的队友交谈了几句后,开始了最基本的热身。他此刻的目光只在球场内,对观众席完全视若无睹。 二喜感叹说:“所谓偶像。” 丝丝:“话说肖奈游泳比篮球更强哎,不知道游泳比赛什么样子。” 微微不禁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游泳比赛的样子,泳衣的大神…… 脸澎的一下暴红。 丝丝看到她脸红,奇怪的说:“微微你这么热啊。” 微微义正词严的鄙视她:“你太色了!” 丝丝:“……” 她好无辜。 十几分钟后,球赛正式开始了,肖奈首发出场。 篮球是一项很好看的运动,比起足球漫长时间后的精彩一瞬,篮球几乎时时刻刻扣人心弦。 球场上,肖奈无疑是最抢眼的一个,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和强大的名气,更因为他那令人目不暇接的精彩表演。 微微仿佛看见了游戏中的一笑奈何。 她其实不怎么懂篮球,但是那精妙传球中所展现的从容不迫,那闪避过人中所展现的犀利机智,那强行突破中所展现的超强力量,却无一不令她想起游戏中那个第一高手。 有时候球场上的肖奈几乎能用优雅来形容,然而一旦爆发,却是那么的气势惊人锐不可挡,动静之间,是最原始的力量与速度带来的震撼。 于是微微知道了。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事,只要一瞬间,对一个人的喜欢就能到达顶点。 这场比赛微微看得紧张万分,二喜她们又何尝不是,第一节比赛结束后,晓玲才兴奋的说:“肖奈刚刚那个空中变向好帅啊!我一定要让大钟也练!” 丝丝说:“这个好像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吧。” 晓玲说:“不知道,哎,肖奈真是文武全才。” 岂止是文武全才,微微望向那个正在休息的俊挺身影,不由想起了他做的那个视频。这个人真是优秀太过了,以后如果真的在一起,她一定要更努力一些才行。 短暂的休息后,比赛更加激烈的第二节。 肖奈的个人得分迄今为止并不是场上最高,他有时更喜欢把球传给队友,但他显然是控制节奏的那个,计算机系在他的组织下打得非常顺利。等到第二节结束,计算机系差不多领先建筑系快20分了。 晓玲说:“肖奈要下了吧,大钟说他今天最多打半场。” 丝丝挺失望的:“为什么?” 微微也看向她。 晓玲说:“哎呀,告别赛嘛,替补的大四球员也会上场的,而且你们忘记了?肖奈师兄才车祸啊,长时间运动不好吧。” 微微听着不禁有些失神,当初听说大四的师兄车祸,知道没什么大碍就没再留意,哪里知道…… 人生真是奇妙。 十分钟后,第三节比赛开始了,肖奈果然没有上场,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失望的议论声。微微倒没怎么失望,依旧专心的看着比赛,不过更多时候在注意着场边的肖奈就是了。 注意到他和队友说话,望着场内似乎在讨论比赛。 注意到他仰头喝水,黑色的发梢闪着耀目的光点。 注意到他…… …… …… 放下矿泉水,忽然毫无征兆的走向了观众席!!! 微微僵在了座位上。 全场的注意力渐渐的不在球场上了,几乎都在注视着他。 然而肖奈却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那些目光都不存在,他迈着无比自然的步伐踏上了观众席的阶梯,然后穿过一排排座位,径直走到微微面前。 微微就坐在靠走道的那排,所以他很轻松的在她身边站定,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她座位的靠背上,俯身,灼人的视线望住她。 “一会大家要出去聚聚,晚上我未必能上网。” 微微点点头。 “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微微说:“自习。” 微微的表情也无比的镇定,但是仔细听听她说的话,就会发现,与其说她是镇定,不如说是…… 肖奈说:“嗯,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微微说:“哦,那我帮你占位置。” …… 她已经完全条件反射状态了…… 肖奈抬眼看了下,对最边上的丝丝说:“那边有个空位,能否往里面挪一下。” 丝丝往自己身边看,果然不知何时身边的人走了,丝丝机械的挪了进去,二喜晓玲也跟着机械的挪进去,微微站起来坐在了原来晓玲的位置上。 “谢谢。” 肖奈礼貌的说,然后他就很不客气的在微微身边坐下了,视线投向球场,很平常的开始看比赛。 以他为中心,直径十米内一片寂静,和球场上拼抢的激烈完全成了反比 微微一笑很倾城 第10章 阴险太阴险 决决决斗?! 微微惊得差点打结了,半晌才说:“真水怎么会愿意决斗?” 怎么看真水无香都不像那么冲动的人啊。 在梦游江湖里,正式的单人比试有两种,一种是切磋,也就是常说的PK,另一种就是决斗。切磋就算输了也没什么要紧,不掉经验不掉级,就战绩差点。决斗不同,决斗输一次,等级掉一级。如果级别低还好,掉一级很快就补回来了,级别高的,像微微和真水无香这样的,掉一级大半个月就白干了。 真水无香说起来也是肯花钱玩游戏的人,装备什么的都是最顶级的,但是和同样装备顶级的奈何大神决斗…… 基本等于找死! 微微和两人都搭档过,所以非常了解他们的实力。不得不说,他们的微操水平差距实在太大了,奈何大神那是天外飞仙,已经非人了,而真水无香至多不过和微微伯仲之间罢了。 所以微微强烈怀疑真水无香是不是想不开了。 愚公回答她:“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老三在世界下战书,那战书缺德得,不来他以后就没脸在本服混了。” 还下战书了,好正式……微微囧囧有神的问:“怎么下的?” 猴子酒说:“奈何向真水无香邀战三场,说只要真水无香胜一场,就算真水赢,视频的事他不再过问,而且决斗时奈何不带神兽。你说,这样的战书要是都不应战,真水无香还算不算男人,输了也比不来好。” 不带神兽…… 这样也能赢? 微微持续的来来去去,就说大神非人吧,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而且这战书的确很~~很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是奈何邀真水无香公平决斗,那真水就算不应战,承认自己实力不如奈何,也不会太丢脸,毕竟奈何实力摆在那。可是如今这样的邀战却让真水不出战都不行,否则真的没脸混了。 猴子酒说:“后来我倒同情真水无香了。可怜那,要是一场定胜负,那他就只掉一级,要是三局两胜,那两局输了立刻认输也就掉两级,偏偏奈何玩这手,人家明知第三局仍然会输,还要为面子熬到第三局。” 愚公爬山:“阴险真阴险。” 奈何说:“你们想多了,不想费口舌而已。” 微微想想也是,要是公平邀战,真水那边估计会找托词不出战,说来说去的确很费口舌,大神这个战书倒是一击必杀。 莫扎他:“真水无香也算硬气,也没带宝宝出战,你是不是早考虑到这一点?” 奈何轻描淡写说:“考虑他做什么。” 就是!微微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大神才不用考虑别人怎么样呢。念叨完,微微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关键词:“三级?” 红衣女侠吃惊地跑到琴师身边,吃惊的问:“你杀了他三级。” 奈何:“嗯。” 微微:“……” 怪不得真水无香不回她的消息,估计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吧。三级,那起码要两个月才能练回来。 莫扎他说:“你也该给自己留个余地,万一你输了一场,比如说你家停电或者网络忽然断了,那视频真的随他去了?” 一笑奈何随意的说:“输就输罢,我输了还有夫人在。” 猴子酒赞成:“嘿嘿嘿,对对,奈何只说他不管,可没说嫂子,嫂子水平可比老三强多了,你没看应付怪物都是嫂子上,奈何就是那吃软饭的。” 微微:“过奖过奖” 愚公爬山又来感慨:“阴险太阴险。” 刚刚打完boss,猴子酒他们都有点不想动,懒洋洋的坐在苍翠山的草地上打坐兼聊天。微微因为苍翠山也是采药的地点之一,便开始采药。 采了一会,微微眼尖的发现系统刷新了一则消息。 『系统』:惊天大盗孟东行从天牢越狱,夜入皇宫,盗走香雪公主的梳妆盒,胆大妄为,罪在不赦,请天下英雄捉拿孟东行送交官府,必有厚赏。 微微说:“孟boss又出来流窜了,去抓不?” 孟东行boss属于梦游里比较辛苦的boss之一,每天都要从天牢越狱一次,一出狱立马敬业地去行窃,然后系统发布通缉令,众玩家开始追捕,捉到后送交官府押入天牢,第二天孟boss继续越狱。不过孟boss同时也是最受欢迎的boss,因为一旦捉住他,他盗的东西会作为奖励送给捉拿他的玩家,而孟boss偷的东西通常情况下都是很不错的。 微微有次就运气很好,孟boss劫了一箱镖银,微微恰好遇见,单枪匹马九死一生地把孟boss搞定,那箱镖银就归她了。当然也有运气差的,比如有一次系统说孟boss盗了东方不败随身携带的刀,此公告一出天下哗然,东方不败的刀啊,那肯定是顶级神兵,于是玩家们不管等级高低,纷纷扔下手边的任务去捉boss,最后孟boss被一个等级榜上的高手捉住了,然而那高手拿到那把刀一看! 气得差点就不玩这个游戏了。 因为那把刀的说明是—— 东方不败当年自宫用的刀。 猴子酒说:“公主的梳妆盒?没兴趣。” 莫扎他:“不想动。” 愚公爬山:“我在逛论坛,视频已经删了。” 猴子酒:“唉~~这小子怎么这么听话。” 微微:“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满遗憾的。” 猴子酒:“那是十分的遗憾!”的 愚公爬山:“如果他不删,我们就,嘿嘿嘿嘿。” 猴子酒:“黑他电脑。” 愚公爬山:“清他号。” 莫扎他:“那我干吗?卖他老婆?” 愚公爬山:“现在他都删了,我们师出无名啊。” 微微:“==你们太卑鄙了。” 愚公爬山谦虚:“过奖过奖,跟奈何比那是九牛一毛。” 微微汗,九牛一毛能这么用么? 奈何:“微微我们走。” “嗯,去哪?”微微边问边加了他的队。 “没他们的地方。” 才加上队,画面就是一变,眨眼间,微微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落霞峰。 落霞峰上看落霞。 这是游戏里最美最人烟稀少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怪没有任务,没有经验可拿。不过认识奈何后,这里也是微微最常来的地方之一。 落日半躲在云朵之后,绚烂的霞光四射,映衬得伫立峰顶的红衣女侠越发灿烂艳丽,而白衣琴师越发孤傲出尘。 微微撑着下巴看了半天,慢慢的打字:“这里真漂亮。” 奈何:“嗯。” 一时两人都无话,良久奈何说:“这件事本该等你来处理,不过世界上关注的人太多,我想还是速战速决好。” 电脑前的微微眨眨眼,愣了好久,才意识到他在向她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 其实……他不必向她解释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微微心中竟缓缓生出一丝类似于感动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他给她盛大婚礼的时候没有产生,在他给她报仇出气的时候没有产生,却在此时,在如斯画面下,因他这句平淡无奇的解释产生了。 微微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指在键盘上停滞了半天,最终发出一个笑脸的表情。 奈何没有再说话,微微也只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没有操作,也没有离开,看着静止的画面,只觉得此时此刻,宁静悠远。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