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糖拌饭 严正声明:本书为宝书网(www.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 11月13日说明 今天的二更又没了。 实在是后面的头绪比较多,不理清的话不敢动笔,生怕一个不好就把后面的路堵了。 这几天就先暂时保证一更,等顺了再加更。还请各位体凉一下。 …………………… 第一章 一家子极品 徽州,正月,卯时,城门洞口的老虎灶正蒸腾着白茫茫的水雾。 “水开了啊,水开了啊,要打水的趁早。”一阵竹梆敲打的梆梆之声伴着苍老暗哑的声音在幽深的城门洞回荡。 一下子就让整个城门洞的住户热闹了起来。 城门洞尾的李家。 赵氏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一手用劲的推了推边上睡的跟猪似的李景福,只是李景福却嘟咙了一声侧过身继续睡,让她心里徒的冒起了火,重重的呸了一声:“这死鬼。” 随后赵氏裹着半张旧毯子下了床,直接走到屋子中间,用劲的掀开隔在屋中的布帘子。 帘子格开的另一边是一张上下铺的木床。下铺住的是李家十四岁二丫头李贞娘,而上铺住的是李家八岁的小儿子,喜哥儿。 哪家十四岁的大姑娘还跟父母住一屋,还要跟八岁的小弟住上下铺的?可没法子,李家就得这样,统共就两间屋子,另外一间住着李家大儿大媳,总不能让弟弟妹妹去跟他们挤。 赵氏看着那下铺裹着薄被缩成一团的李贞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冲到床边,直接抛了被子,用手扯着李贞娘的耳朵,尖着声道:“这挨千刀的死囡子,就知道睡还不快起来去打开水,一会儿家里要是没热水用,瞧老娘撕了你的皮。” 初春的寒意,再加上痛疼,让李贞娘迅速的醒来,此时她的心情是悲愤,两只眼睛皮跟灌了铅似的打不开啊,昨晚老爹又是赌了很晚才回来,被老娘赵氏扯了一顿子骂,最后老爹反攻,将赵氏压在床上好一阵折腾,弄的赵氏的**声跟杀猪似的。 如此,跟着自家父母仅仅一帘之格的李贞娘自然是一夜无眠,她既便是拿着棉花塞着耳朵也挡不住那抓心挠肺的声音。 “起来了,起来了。”李贞娘叠声的道,然后用力的挣脱赵氏,飞快的跳下床穿着衣, “嘿嘿。”睡在上铺的喜哥儿醒了,看着自家二姐在老娘的手上吃了亏,幸灾乐祸的笑。 李贞娘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冲着她伸了伸舌头又翻过身睡自个儿的去了,弄的贞娘一阵气闷。 “哼,快点,别磨蹭。”看到李贞娘起来,赵氏这才黑沉着又一骨碌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只是那嘶骂声就再也不会停了。 而这样的嘶骂,李贞娘早已见惯不怪。 家计困顿,每个人都显得脾气特别的坏,骂人发泄实在是普通百姓最正常的表现,更何况这一家子还全都是极品。 老爹李景福,每日里不是醉生梦死,便是赌的天昏地暗,再加上坑蒙骗的,总之在城门洞的人眼里,这就是一个烂人,挨千刀的货。 老娘赵氏,彪悍,小气,尖刻,再加上见钱眼开,城门洞里的人见到她就躲,不是怕被她骂,而是怕一不小心被她占了便宜。 大哥,李正良,对得住他的名字,算是这个家里最好的人了,但却又太老实了,别说家里人,就是外面随便一个人都能差使他做事,再加上大嫂杜氏是一个能跟赵氏针尖对麦芒的人,于是李正良在城门洞人眼里就成了一个无能,怂包似的代名词。 至于八岁的小弟喜哥儿,这小家伙一肚子黑水,不提也罢,提起来又是一把心酸泪。 当然便是李贞娘这个身体的原身,那也是一个极品,好吃,为了吃一个葱油饼,能在这正月里给自己浇一身冷水,冻出病后,便到独居一处的爷爷奶奶那里去骗钱,骗了钱来也不思着去看病,只顾着吃葱油饼,最后葱油饼是吃了,却病死了,这才便宜了现在的李贞娘。 这都什么人哪? 一件夹袄,一条阔腿裤,腰上系着马面裙,初春的早晨,这样一身衣服是挡不住瑟瑟寒风的,李贞娘只得用劲的跺着脚,上下蹦了一会儿。然后在屋外厨房门口的大水缸里舀水洗脸。 一边眯着眼听着屋里老娘那各种国骂,苦中作乐,重生过来这些日子,赵氏这国骂已成了李贞娘晨间的伴奏曲,是乐子。 洗漱好,李贞娘提了一只大铜壶,就要出门打热水。 “贞娘,带着笑官,哭了大半宿,弄得我一夜没睡,我要再补补。”这时,李贞娘的大嫂杜氏抱着一岁左右的儿子小笑官出来,连着一根长长的背带子,直接塞到李贞娘的手里,然后便睡眼惺忪的转身回屋继续睡她的回笼觉了。 “你妹啊。”饶是贞娘淡定,这会儿终忍不住低咒一声,然后看到小笑官在自己怀里笑的没心没肺,又觉哭笑不得。 最后只得用背带兜着小笑官的屁股,背在身后,笑官这时却是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扯着她的头发玩,李贞娘没好气的拍开他的小手,这小家伙却又换一只手继续扯,扯得李贞娘的头皮一阵痛。 总之,这一家人,连着个奶娃子都是不省心的。 李贞娘一边腹诽,一边出门。 此时虽然已是卯时,天光已亮,但在这城门洞里,依然黑暗如深夜。 城门洞巷子是一条运货进城的通道,就建在城门楼下,只有间隔间的几段能露出一片天外,其他的就跟遂道一样,再加上道很窄,便是艳阳天里,这里的环境也是阴暗潮湿,这样的地方,别说有钱人,便是家道能过的去的,都不稀罕,也因此,这城门洞巷最后就成了这些短工帮闲的落户之地。 换后世来说,这里就是一个贫民窟,棚户区。 百多年来。 渐渐的也就形成了城门洞巷独特的生活景致。 而早上到老虎灶里打热水就是城门洞特有的一景,此时,各家各户都有人提着木桶或者铜壶出来,渐渐的就汇成一股子人流,热闹的很。 李贞娘提着大铜壶,背着小笑官儿随着人流走,不一会儿就看到老虎灶门口那盏独特的虎头风灯,那昏黄的光线,在蒸腾的水蒸汽里如同水墨画一样晕染开来,显得即怀旧又温馨。 老虎灶的门前几个来打热水的大娘嫂子的边排队边聊天,不外乎东家长西家短。 而虎灶里的水伯则忙的脚脚不粘地,一会儿要给人打水,一会儿要到灶头添柴火,还要给空出来的大锅加冷水。 李贞娘在外面瞅着,便把铜壶放在排着的队伍里,不用担心别人插队,这时代这方面比后世规范的多。铜壶摆在那里,别人还会随手帮着你往前移,决不会有人插队。 笑着跟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李贞娘便从人群里挤进了老虎灶。自顾自的帮着水伯忙活了起来,添好了大锅里的水,就坐到灶头添柴火。 虽说做爹娘的不招邻里待见,但家里穷困,周围邻里能帮还是会帮一点的,比如她来打开水,别人一桶要两文钱,而对于她家,水伯一向只收一文钱。这就是情份。 “哟,那不是李家的二丫头贞娘吗?这丫头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贪吃鬼,如今倒也晓得帮人了?”外面一个老嫂子看着在灶里添柴火的李贞娘,一脸稀奇的道。 “嗯,这十来天,我天天都看到她帮水伯干活,倒是比以前懂事了。”另一个婶子道。 “有那样一对父母,她要是再不懂事,怕以后就没活路了,那田家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这时,边上一个大娘神叨叨的道。 “什么事啊?”周围几个人都好奇的问, “前几日田家大少爷田本昌邀了几个同窗游黄山,不慎掉下悬崖了。”那大娘瞪着眼晴道。 “啊……”周围人都一声惊呼:“那怕是没命了吧?” “何止没命,我告诉你们,搞不好连尸骨的都捞不着,历来这在黄山上摔下悬崖的,你看有谁家捞着个尸骨回来的?惨哪。”那大娘摇着头叹息道。 “唉呀,这下贞娘可完蛋了,前段时间那赵氏不是才逼着田家人定下婚期吗?这下,贞娘不就成了望门寡?这以后再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一边先头说话的婶子一脸可惜的道。 “呸,就贞娘家里那些人,就算不是望门寡,好人家也不敢要她。”那貌似灵通人士的大娘道,随后又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妹子在田家帮厨,我可听我妹子说了,田家人已经放出话来了,说田本昌出事都是贞娘给克的,因些便是这望门寡都不要李贞娘做,人死了都要退亲。” “退亲这对李贞娘来说未偿不是好事,只是李家那赵氏可是掉在钱眼里的主儿,当初逼着田家定婚期,不就是为了田家的聘礼吗?如今这些聘礼怕早让李景福给败光了,李家如何还能拿得出来?”那老嫂子道。 “可不就是。”,听着那老嫂子这般说周围人一阵叹气,说起来这赵氏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这贞娘同田本昌的婚事是当年李金水同田老爷子的一句戏言,而今田老爷子早过世,李金水也不再是李家墨坊的大掌柜,只不过是一个守着杂货铺的糟老头。事过境迁,虽说李家在咱们这里还算是大户,但李金水这一房却早就淡出了李家,田家如今又如何瞧得上他们,本来这事儿,大家心里肚明,不提只当没这回事就算了,便赵氏想钱想疯了,居然逼着田家履行诺言,当时闹的满城皆知,若是田家不履行诺言,就要告田家背信弃义,而田家那也是徽州府数得上的木材商人,仁义礼智礼,这是徽商生存的根本,没人敢违背的,没办法,田家才抬了聘礼下聘的,可没想,婚期才定不久,田本昌就出事了,倒是难为了贞娘这孩子。 此时坐在灶头添柴火的贞娘也不由的有些麻烦的敲敲脑袋。 几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老虎灶通共就这么大点的地盘,李贞娘还是隐隐约约听清楚了些,这个姓田的未婚夫她也知道一点,只是她到这世界也不过十来天,再加上现在也才十四岁,本朝女子成亲多在十七岁后,因此,倒也没急着思量这些,倒不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哼,田家人也放出话来了,要是李家不退还聘礼,便要贞娘为她儿子陪葬,我呀,倒是琢磨出来了,这田家人退亲是假,谁不知道李景福那赌鬼早就把聘礼输光了,这亲还退个屁啊,怕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贞娘陪葬,心思狠哪。”那大娘扬高了些声音道,又扫了李贞娘一眼,倒好象是要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李贞娘也是心知肚明,别看这大娘好象那长舌妇一样说着八卦,但却着着实实是好意,给她一个提醒,让她好早做准备。 而就是这大娘,就在几天前,贞娘挑了一担水从她家门口过时,扁担断了,两桶水洒在大娘家的门口,贞娘被她逮了好一顿骂,最后这大娘还从贞娘大哥那里讹了三枚铜钱。结果被娘亲赵氏知道了,赵氏又跑去大娘家里,闹了一通,硬是把三枚铜钱要回来了。 因着这三枚铜钱,两家人算是结怨了,可结怨归结怨,如今这大娘却通过这个方式给自己提个醒儿。 城门洞人便是这样,平日里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谁也不会让谁,可真遇上大事了,却也不会坐视。 都是苦哈哈的人家,一起在城门洞讨生活,若不互相帮衬着点,岂不要叫外面的人欺负死了。 这会儿李贞娘便站了起来,冲着那大娘道:“谢谢大娘。” “哼哼,别自作多情。”那大娘却是不愿承李贞娘的感谢,她可不会向那赵氏服软。随后,便提着热水离开了。 这时,水伯已经帮李贞娘打好了热水,冲着李贞娘道:“开水打好了,快回去吧,跟家里人好好商量。” “嗯。”李贞娘点点头,提着铜壶出门,背上,小笑官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打着小呼噜。 ************************************ 新文上传:求点击,推荐,收藏。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 为女儿计,赵氏低头 走在路上,贞娘心里打定主意,这事情可不能由着田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田家要退婚可以,要退聘礼也行,但得给自己时间。 不能借着退聘礼为由打陪葬的主意。只是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还得爹娘抗得住啊。 李贞娘边琢磨着就进了家门。 “大郎,你上工还早,先跟我到桑地里施施肥,整整地,过段时间就要领蚕子了,桑树不养好,蚕养不活。”小院子里,赵氏冲着正蹲在门边喝玉米粥的李家大郎道,李大郎平日里在油厂里打油,干的就是苦力活儿。 而李家的桑地是李家唯一的一块山坡地,每年三季蚕就全靠这块桑地养活,当然,偷别人地里的桑叶这种事情,赵氏绝对不会少干。 “嗯。”。李大郎点点头,站起来将最后一口粥吞进肚里。 “婆婆,跟你说个事情。”这时,正在门口梳着头发的杜氏眨眨眼睛,凑到赵氏跟前有些讨好的道。 “什么事,有话就说,别做怪。”赵氏一脸提防的看着杜氏,以她对杜氏的了解,这绝对是有所求。 “大郎上工的那个油坊,东家想卖了,我几个兄弟都在那油坊作工,起了心思,想拿下,我跟大郎也想凑一份子,想跟娘借一点。”那杜氏道。 赵氏立刻瞪了眼,要钱那就是要她的命,便咬着牙冷冷的看着杜氏道:“家里都穷成这样了,你看不见哪。” “我是想着上回田家给二丫头的聘礼,反正成亲还要再过两年,就先挪挪呗。”杜氏笑道。 “呸,你死了那份心,大郎什么样的性子,你那几个兄弟什么样的性子,别说那聘礼已经还了债了,便是有也决不凑这份子,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赵氏没好气的道。 “婆婆,你怎么这么说,我那几个兄弟不也是看着咱家日子不好过才同意咱家凑的嘛,是好心。”杜氏一脸受伤的道。 “省了,这种好心不需要。”赵氏摆着手,一幅不在多说的表情。 贞娘一进门就听着这些,不由一阵白眼,虽然她已打定主意不能由田家说算了,可事态的发展最终会怎么样她不清楚啊,这聘礼也得准备着。因此这一路还愁着聘礼的事情,不知道家里还能剩多少,没成想,大嫂这又掂记上了。 “娘,聘礼还有多少?”贞娘将铜壶放在一个用稻草编的保暖桶里,又解下背上的笑官塞进杜氏的手里,然后问着自家娘亲。 “怎么,你也掂记上聘礼了,你知不知羞啊。”赵氏如今是逮谁骂谁,就没有和和气气的时候。 “命都快没了,有什么知不知羞的啊。”李贞娘一脸冷冷的道。 赵氏一听自家二丫头这话,心里突的一下,连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李贞娘便把田本昌游黄山掉下悬崖的事情说了说,又道:“听说,田家放出话来了,如果不退还聘礼就要我陪葬,你看着办吧。” 这消息,将一屋子人给炸傻了。 “此话当真?”赵氏瞪着眼问。 “无风不起浪,只要到田家一打听不就知道真假了。”李贞娘道。 看贞娘的表情,赵氏知道事情怕是**不离十了,不过终有些不放心,便让李大郎去田家那边打听打听,李大郎去了,没一会儿回来,一脸难看的道:“娘,真有这么回事。” 赵氏一听,那脸色大变,正如大家所料的那样,那些聘礼早让李景福拿去赌输光了,就是她偷藏起来的最后一只镯子,也叫李景福找到,昨晚去赌场输掉了。 这下女儿岂不是要没命,想着她猛的回过身冲进屋子里,扑到床上,便对着仍躺在床上的李景福拳打脚踢:“你这挨千万的,我跟你拼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这婆娘疯了不成。”李景福突然被赵氏这一顿发作,也起了火气,用劲将赵氏推下床道。 “还不是你这挨千万的,就知道赌赌赌,好了,把贞娘的聘礼都赔了进去,如今田本昌摔死了,田家要退亲退聘礼,不退就要贞娘陪葬,你还贞娘的命来。”赵氏又扑上床,对着李景福是又踢又咬。 李景福是一边挡着赵氏的撒泼,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事情经过,却也瞪眼横了起来:“呗,这订亲是你情我愿的,那田本昌是个没福气的,享不了我女儿的福,死就死了,退亲可以,想退聘礼门儿也没有,又不是我们提出来要退亲的。” “呵,你这会儿说的狠又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让田家同意啊。田家若是要硬来,你让贞娘怎么办?你这挨千万的,我让你赌!!”赵氏又恨恨的扑上去打,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也清楚,田家不会善罢干休的。 “还不是你这婆娘,我早就说了,这婚事算了,人家田家瞧不上咱家,偏你非的去攀人家,如今弄到这个地步,就怪你。”李景福让赵氏打烦,也吼了起来。 “怪我,我这还不是为了贞娘好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难道你要贞娘跟我一样过这种日子。再说还不是你赌的家里债台高筑,我要不想法子弄点钱,这日子还能过吗?”赵氏哭骂着。随后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快快快,大郎,去请大夫。”李景福一看赵氏这样子,也急了,连忙叫大郎去请郎中。 贞娘则连忙倒杯热水,一边大郎媳妇儿怀里的小笑官叫大家闹醒了,也大哭了起来,一时间,真是鸡飞狗跳啊。 这真是越穷越发疯。 不一会儿,大夫请来了,只说是气急攻心,要好好休息。 “大郎,去把你爷爷奶奶接回来,就说家要倒了,请他们回来主持。”赵氏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冲着自家大儿道,却是看也不看李景福一眼。一边的李景福却是沉着脸:“不准。” “凭什么不准,有本事你把聘礼给拿出来,有本事你现在就去田家把事情处理了,我就不说这话。”赵氏冷冷的道。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你跟我娘又处不来,我这不是怕你在我娘手上吃亏吗?再说了咱家也没地方住啊。”李景福有些讨好的冲着自家娘子道。 “呸,少来这一套,我是跟你娘处不来,可也要家里的男人争气啊,这些年,你娘尽在外面道我长短,人人都道我容不得公公婆婆,我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啊,你自己拍拍胸口,当初爹不肯跟我们住一起是因为我吗?是因为你这个败家子吧,他怕你把他最后的棺材本败光,今儿个就趁着这事,把你爹娘接来也好,反正我是撑不住这个家了,至于住哪里,后面还有一间柴房,拾掇拾掇我同贞娘住,你爹娘就带着喜哥儿住我们的屋,至于你哪边凉快哪边去。”赵氏颇有些心灰意冷。 李景福叫自家娘子说的一阵没趣,便冲着一边还愣着的李大郎吼:“没听你娘的话啊,还不快去。” 李大郎应了声,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一边杜氏嘟嘟喃喃的表情,颇有些不乐意,毕竟,一个婆婆已经够不好相处的了,这又再加一个婆婆,不过却也阻止不了,只得抱着笑官回自己屋了。 李爹看赵氏没个好脸色,也懒得再呆屋里,两手一搭,就要出去。 “你这又要去哪里?”赵氏瞪着眼问。 “你不是让我哪边凉快哪边去吗。”李景福闷声的道,转身就出了屋。 “我怎么嫁了这么个男人?”赵氏又是一阵骂。却又奈何不得自家男人。转脸又看到女儿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看什么?”赵氏没好气的问。 “娘,你就不怕奶奶搬来跟你过不去?”李贞娘试探的问。平日里她没少从赵氏的嘴里骂李奶奶的坏话。 “那还不是为了你啊。”赵氏瞪眼。 “多谢娘。”李贞娘笑嘻嘻的拱拱手,心里却腹诽着,若不是自家娘亲逼婚在前,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这赵氏总算没有因为钱而不管她,不知觉间倒是有了一份亲近之感。 “你呀,也是个享不了福的命。怎么好好的人就掉下悬崖了?”赵氏又摇着头叹气道。本来,田家那样的富商,过了这村没那店啦,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 李贞娘嘻嘻笑躲开:“娘,田家那样的人家,嫁去了未必就有福。”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章 唇枪舌箭,刀棍齐上阵 转眼就是申时,外面春光明媚,城门洞已经有些昏暗了,李景福自出门后就不见踪影,李大郎去接李爷爷和李奶奶也不见回转。 赵氏急的在小院子里转圈,贞娘也站在门外朝外望。 “娘,大嫂,二姐,田家人过来。”喜哥儿从外面撒丫子回来,气喘吁吁的冲着赵氏同李贞娘。 赵氏脸色一变,这该来的不来,这不该来的倒行来了,急忙大叫着喜哥儿贞娘关门,只是那田家人显然是缀着喜哥儿来的,为首的是田家夫人,扶着她的是家里的三小姐田荣华,还有二少爷田荣昌,后面带着一帮子家仆。 绝对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哪。 赵氏再看看自家那满是缝隙的大门,哪里挡得住田家这些人,又看他们个个手持长棍,只要一进家,家里怕不知要被他们砸成什么样了,那嘴角不由直扯,便是打碎一块瓦片都能让她心疼死啊。 因此,眼疾手快的抄起院墙下的一把砍刀,然后就站在门中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将人堵在门口。 贞娘一看自家娘亲这样,也顾不得了,一溜进了厨房,拿了把菜刀跟赵氏并肩站在一起。 “死囡子,你还要不要名声了,跑出来干什么?”赵氏冲着贞娘喝骂。 “娘,田家今天这一闹,我还有个什么名声呀,都已经这样了,不需要顾忌。”贞娘很光棍的道。 在城门洞这一块,穷人家小娘就得行得正,担得起,干得了事,说得响话,这样便是能持家,能当家的料,若是在这里,你事事躲到家人的屁股后头,虽然可以说得上性子温婉,但穷人讨生活却是要于天争的,事事躲在家人身后,说不得还要被人看轻了去。 赵氏一想,可不就是。想到以后怕是再难从女儿身上弄到好的聘礼了,毕竟一个望门寡的名头,好的人家还是会顾忌,使一得自己还得陪上好嫁妆才成,一想这一进一出的损失,便气的咬牙,这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立时,气势猛涨,拿出她发那股子泼劲,恶狠狠的冲着田家人道:“田夫人,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杀人吗?” 田夫人这时满脸憔悴,两眼赤红,也不接话,只是用手指着贞娘,冲着家仆恶狠狠的道:“就是她,把她给我抓起来,她克死了我昌儿,我要让她给昌儿陪葬。” 得,这回连退婚也不说了,直接就是陪葬。 “呸,你儿子是自己摔死的,关我家贞娘何事,你们再敢上前,我就跟你们拼了。”赵氏举着刀,那气势一点也不弱。 许多时候,争吵便是这样,你若弱了气势,争吵就输了。 “你给我闭嘴,我昌儿一向好好的,就是你这泼妇,拿着根鸡毛当令箭,非逼着我们履行婚约,结果才刚定订一个月,昌儿就出事了,这不是你女儿克的是谁克的。”田夫人咬着牙回道。 田夫人咬着这被逼订亲的事,赵氏不由气息一滞,不免有些心虚。 贞娘一看,这不行啊,到得这份上了,就得光棍了上,反正她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田夫人,按理我是晚辈,今天本没有我说话的份,但事关我的生死,我也不得不说,婚约之事乃长辈所命,田夫人之前想赖,那就是不孝不义,所以,我娘做事无可厚非,另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田少爷真的死了吗?我怎么有感觉,他还活着呢……” “胡说,飞来石那里摔下来的,怎么可能有的活?我们的人都在黄山找了十几天了,你少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来做借口,这些年,上黄山采松的烧烟人死在黄山的,又有几个能找回尸体的。”一边田荣昌气急败坏的道。 “呵,十几天很长吗?这种事情怎么也得找个一年半载吧,黄山周边有山民,猎户,采药人,这些人都在黄山山里讨生活,说不准田大少爷就被谁救了呢,你确定你都找遍了?这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啊,还是说你有别的心思?”贞娘眼神中意有所指的道,这话就埋了小坑了。 “胡说八道,你别在这里含血喷人。”田荣昌气急,他可不是田夫人所出,是妾室所出,贞娘这话真要让田夫人有什么疑心,以后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田夫人倒也不似一开始那么激动了,还在琢磨着,儿子倒底有没有活的可能。 田荣昌看到田夫人的神情,怕她真想歪了,不由的着急的道:“母亲,这李家人就没一个好货,全是些赌棍泼妇,咱们不需要跟她们多说。”说完又冲着那帮子家仆道:“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立时的,几个田家家仆就往前冲了上来。 “是嘛?我李家以制墨起家,传到今日,也算得上是礼义传家了,仁义礼智信也是丝毫不敢有亏的,在徽州这地儿说起李家人,大多都要夸几声仁义的,老身倒不晓得什么时候我李家人在外人眼里竟全是些赌棍泼妇了?田二小子,你到好生跟老身说道说道,这可是事关李家的名誉的,田二小子不要怪老身倚老卖老了。” 就在这时,一声有些暗哑,但却充满了威严的女声响起。 众人望过去,才看到一溜子马车,车上全是半人粗的松木,时不时还能见一人粗的。此刻正叫周围看热闹的人阻住的路停在那里。 “呀,是李家的七祖母,这是七祖母刚刚从城外接货进城吧,哈哈,田家这回碰上硬茬了,没想到李家嫡宗的老祖母居然出头了……”周围看热闹的都为贞娘她们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贞娘一看到这个叫七祖母的人往那里一站,面容沉稳,心里便稳稳的了。一边赵氏,也是一脸欢喜,有七祖母出面,今儿个这事情就好过了。 赵氏这时抢过贞娘手上的菜刀同她自己手上的砍刀一起丢到了一边,然后带着贞娘朝那老妇人福了福。 那李老夫人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又转脸盯着田家人。 “见过李老夫人。”那田家人俱都行了礼,李家虽然现在正逐步落没,但一个御赐的李姓,一面‘黄金易得,李墨难求’御赐牌扁,那是任谁都不敢小窥的。 随后,那田夫人转脸冲着田荣昌道:“跪下。” 田荣昌一脸的不甘愿,但倒底也不敢拂田夫人的意思,只得跪下。 接着,田夫人继续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家这二小子那句‘李家人’就是指的是城门洞这一户李家人,男的是个赌棍,女的是个泼妇,这点是不错的。” 田夫人这话倒不象是道歉。 “是嘛?老身老啦,这话的音儿都听不出了,只希望田二小子以后有针对的时候前面加个定语,比如说城门洞李家,这样老身才能听出音来。”李老夫人眼光如刀的道。 “是,谨记老夫人教诲。”那田荣昌在李老夫人的眼光下额头冒起了汗。 好一会儿,李老夫人才挥挥:“起来吧,再跟我说说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章 闹剧收场,吴氏扬眉 第四章闹剧收场,吴氏扬眉 “李贞娘克死了我大哥,自该陪命。”田荣昌抹着额头上的汗道,李家七祖母的气势难挡啊。 “倒是老身我孤漏寡闻了,历来这殉节之事似乎仅出于自愿吧?这岂有逼人殉节的道理?老身是李家的祖宗,既然碰上了,就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七祖母微皱着眉头,眼如刀的盯田夫人。 “谁让赵氏逼婚在前呢,若不是她逼婚,我儿就不会被克死,所以我儿死了,她李贞娘就得陪命。”田夫人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叫道。 “夫人,你闹够了没有,荣昌,你母亲伤心过度,你不阻止,反而跟着一起胡闹,太不懂事了,回去自己关书房里禁闭三天。”这时,又几人过来,其中一人气冲冲的冲着田荣昌道。 两人并行,为首的正是李家爷爷李金水同田家大爷田槐安,田夫人的丈夫,两人身后李大郎扶着李奶奶,大郎手里还抱着一个陈旧的首饰盒。 正是久候不到的李家老两口,原来他们是先去找田槐安了,李金水自不可能来跟田夫人磨嘴皮子,直接找到田槐安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而之前喝责田夫人的正是田槐安,田家这些年一直在做木材生意,这些年也赚了点钱,这有了钱自然要谋官,有了官才能保住钱,这是每一个商人都想走,都必须走的路,否则,将会是一场空。 所以,当李老掌柜的突然到商行找到他,他才知道家里的夫人同儿子居然到李家去逼李贞娘殉节,他吓了一跳,李老掌柜当年可是常常出入王侯府第的人。 当年,老爷子就是看中这个才要跟李家订亲的。毕竟木材商人如果没有官身,那再有钱也只是一个商人,但顶级制墨师,却往往会成为王侯之家的供奉,是可以近身官身的一个途径。 更何况还有专门的墨务官,说实话,当年如今李家不发生那样的变故,这李金水必是朝延墨务官无疑啊。 虽然这些年李金水淡出了家,脱离了制墨业,不过,话说回来,李金水倒底是有路子的,万一给自己下个绊子,那他的谋算搞不好就要落空了。 也怪这几天他忙着带人上黄山找儿子,竟是没顾到家里这一头。 所以,一听李老掌柜说这事,他连忙急匆匆的过来,没想到,李家七祖母居然也在,这下更麻烦了,他还打算这两年也进制墨业闯一闯呢。 “荣昌,荣华,快扶你们母亲回去。”田槐安挥挥手。 “好,她李贞娘既不肯为我儿殉节,那她亦担不起我儿未婚妻的名头,把我家的聘礼退来。”田夫人看了田大爷一眼,恨声的道,声音中兀自有些不甘哪。 “夫人,咱家哪缺那点钱啊?”一边田大爷气死败坏的直跺脚。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她克死我儿,难不成还要好了她们?休想!!”田夫人恨恨的道。瞪着李家人的样子,只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聘礼已经被我那不肖儿败光了,这里是等值于聘礼的礼金。大郎,呈上。”李金水这时朝着身后的李大郎道。 李大道立刻上前,打开首饰盒,里面有大块的银元宝,有如豆大的碎银,还有有些沉旧的首饰,甚至还有铜钱,满满的一盒子。 是人只要一看,就能感觉得这首饰盒里的钱凑起来不易啊。 李贞娘看着那首饰盒,心里钝钝的。这些钱,只觉得比泰山还重,另外这种钝又似乎含有别的,带着一种闷闷之感,有些伤心。 这种伤心似乎是在为田本昌的死,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感情,是原来身体的。 想着,贞娘猛的又回头看了看赵氏。 赵氏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突然贞娘明白了,也许大家都以为赵氏是为了田家的钱才逼着田夫人履行婚约的,但实则很可能却是因为原身喜欢田本昌。 所以,赵氏才施了小计,极力促成这婚事。只是她那性子,能真正理解她的不多。 而到如今这地步,是谁也没想到的。 曲终人散,一场闹剧也完结了。于对贞娘来说,这样挺好。 李家七祖母带着运木材的车队离开,却是再也没看城门洞李家人一眼。 却不知当年的恩怨有多深?不过今日七祖母相助之恩,贞娘牢记。 转眼天已经黑了,李家屋里八仙桌上的灯盏难得的点了两根灯芯。 屋里,爷爷李金水同李大郎说着话。 这边,奶奶吴氏颇有些扬眉吐气,带着赵氏,杜氏和贞娘一起收拾着隔壁孙家的两间屋子,隔壁孙家这些年发了点小财,早搬离了城门洞了,他家原来的那两间屋子一直空的,虽然赵氏说把她自己的房子拾掇出来给老两口住。 但老两口不愿,就租了孙家两间,然后把中间的一个窗户打通,这样两边的房子就连一起了,如此一来李家住的倒也宽敞一点了。 “景福媳妇儿,把那茶几放这边。”吴氏分派了杜氏和贞娘干活就不管了,却偏偏指挥着赵氏忙东忙西。 “这东西刚才不就是放在那边的吗?你说放那边挡事让我移这边来的,怎么这会儿又要移过去啊?”赵氏吐着气道。 “我现在又觉得还是放这边好,不行啊。”吴氏横着眼道。 “行行行,你老怎么说怎么是。”赵氏没脾气了,又抬着茶几移过去。 “我说景福媳妇儿,你不是说家里什么事都能抗得住嘛?怎么,这回抗不住了吧,还得靠我们,巴巴的把我们接来。”老小,老小,吴氏这会儿那神情就跟得意的小孩儿似的。 “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我这回是接了两个宝回来了。”赵氏哄着道。 一边贞娘和杜氏也乐了。 杜氏压低着声音对贞娘:“其实,你娘还是你奶奶亲自相中的呢,两人本来挺不错的,后来闹翻都是因为你爹,你爹好赌,把家败光,你娘就要骂他打他,你奶奶就护着,一来二去的就变得有些水火不容了。” “那这回爷爷回来了,让他好好管管我爹。”贞娘道,她实在是觉得李景福这个当爹的太不成样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滚,给我滚。”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李金水的吼声,声音里透着怒其不争的味道。 是李景福回家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五章 叙往昔,李景福悔过 一听李老爷子的吼声,吴氏急忙的跑去,赵氏带着杜氏同贞娘急忙跟着。 李景福一脸是伤的回来,明显的赌桌上又输了,付不出钱挨打的。 此时,李老爷子脸色赤红,喘气跟拉风箱似的,就那么盯着扭头站在一边的李景福。李景福此刻一脸倔着,却也是哼哼了一声:“滚就滚。” 说完,竟真的就转身离开。 “景福,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知不知道你爹他身体有病啊,你怎么还这么倔?快跟你爹赔不是,说以后再也不赌了,找个差事,好好养家。”一边吴氏急道,上前拉着李景福。 “娘。”李景福也微红了眼:“爹他从小就看我不顺眼,一手制墨的本事宁愿教给大堂哥李景先,却不教给我,当年,我好不容易进了墨坊,当了管事了,结果爹倒好了,直接说我没能力就把我给辞了,让我在族人面前丢尽了脸面,我不赌干什么,爹让我觉得,我的人生除了赌干不了别的了。”李景福几乎是咆哮着。 “噗……”李老爷子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顿在了椅子上,用手指着李景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头子……” “爷爷……” “爹……” “大郎快去请大夫。”赵氏冲着李大郎道,李大郎匆匆出门。 “爹……”李景福扑上间,显然也吓坏了。 “啪……”吴氏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李景福的脸上:“孽障啊孽障,你知道你爹当年为什么淡出李家墨坊?为什么宣布退出墨业?为什么宣布此生再也不碰墨?你以为真象外人传的那样争权的时候败给你大堂哥景先的?你爹是那样的人吗?” 说到这里,吴氏重重的顿了一下:“是因为你,还记得当年那批坏了的贡墨吗?那批墨熬胶的时候,你爹让你守着的吧,还叫你按时按顺序下料的吧,可你怎么做的?别人故意讨好你,请你吃酒,你还就真的去了,把熬胶的事交给别人,可是你知道吗?人家把胶换了,用那胶制成的墨送到京城就干裂了,你七伯挨了几十板子,命去掉半条,再回来重制了一批送去,又送了多少礼才把这事情摆平,可你七伯终归伤重,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抗不住,两年后就走了,你爹是替你扛下了事啊,你这不孝子,我打死了……”吴氏说着,眼泪巴答巴答的掉,那巴掌一掌一掌的拍在李景福的背上。 贞娘在边上听到这些,这时才明白自家爷爷跟七祖母的恩怨,想来七祖母是因为七伯爷的死在怪自家爷爷和爹爹。 此刻李景福也呆了,他从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当年没人跟他说啊,回想着往事,李景福突然闭了眼睛,卟通的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然后那头重重的朝地上磕着:“爹,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每说一个‘我错了’就重重的磕一下,没两下,额头就青紫的吓人。 “你这干什么?只要你能明白你爹的心就好,你这混仗啊。”吴氏抽泣的拉着李景福起来。一边赵氏虽然平日里对李景福恨的咬牙,但倒底是夫妻,这会儿也心疼的很。 “大夫来了。”这时,李大郎带着郎中来了。 李老爷子是老毛病了,肺病,制墨第一环节,点烟,就是烧窑取烟,越是好的烟煤就越是轻和细,这样在收烟时,难免吸进了气管里,肺里,再加上烧烟的工房里,常年烟火缭绕,火气熏人,长年累月的,能没病吗? “这病要养,气不得,累不得,要清静。”郎中开了药,又细细的叮嘱。 随后李景福跟着郎中回去抓了药,又亲手熬好送到李老爷子床前喂他喝下。李老爷子喝好药,却是看也不看李景福一眼。 贞娘跟着家里一干人也在旁观侍伺着 “这么晚了,你们回你们屋里去吧,这里有我守着呢。”吴氏朝着众人挥手道。 “爹,那我回去了,明天一早再来伺候你。”李景福道。 “用不着,我让你滚的你不记得了?”李老爷子声音哑哑的道。 “你这老头子。”吴氏推了李老爷子一记。 “我说的话一口吐沫一个丁。”李老爷子仍眯着眼道。 “我明白了。”李景福道。 “明白了就去找秦会长。”李老爷子道。 “是。”李景福点头,就离开了。 贞娘还在琢磨着李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就听李老爷子道:“贞娘,七祖母今天帮了你,你要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爷爷,孙女儿知道。”贞娘重生点头。同时暗暗握了一下拳,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七祖母的样子。 其实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位七祖母却是她最熟悉之人,是熟悉而不是相识,只因为她的事迹贞娘前世看过。 贞娘穿越前的名字叫李贞,同样是李氏传人,前世的家里就有一本族谱是记录李氏嫡宗的。 李氏原是易水奚氏,唐末战乱,奚氏就迁到了徽州,制墨传家,在南唐时,奚廷珪之墨得李煜喜爱,得赐李姓,并任墨务官,这是李家最辉煌的时候,到得宋时,李墨仍被称为天下一品墨,并有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之说。 但李家却并不太平,只因为李家跟南唐李煜的关系深为宋朝延所忌,李氏墨业尽管名声在外,但实则举步为艰,家主为了李氏的传承,便化整为零,将若大的李氏分成十几支沿续。 而到得元时,制墨业是一片萧条,李氏各支自然无所作为。 再到得明时,墨业兴起,但李氏嫡宗最有希望兴起的一支却因为子孙不继,最终绝代而消亡,前世,这一直让她爷爷引为憾事,因为李墨的精髓技术就在这一支嫡宗,这一支一消亡李墨的精髓技术就绝了,以至于此后的李氏都未能在徽州制墨业中占这一席之地。 而现在七祖母这一支应该正是族谱中消亡的那一支,七祖母将是这一支嫡宗最后一个掌舵人,而此时,李氏嫡宗是一门寡妇,七伯爷因着当年的事情死的,此后,几个叔伯,和堂兄弟,不是找墨摔死在黄山,就是病故,如今只有一个跟喜哥儿差不多大的曾孙李天佑,也就是跟小笑官一辈的,贞娘记得前世那族谱记载,等到七祖母病故后,小天佑莫名的就死了,其他的李氏庶族就开始瓜分嫡宗。 别的贞娘已经记不太清了,记忆最深刻的却是最后几行笔记。 世孙媳:陈氏,出家为尼。 世孙媳:田氏,归田家,未几,卒。 世孙媳:黄氏,居寒窑,是年冬,卒。 世孙媳:孙氏,改嫁,未几,卒。 前世,每每看到这里,如果没有后面的卒字,还不觉得怎么,可一想到那些卒字,李贞心里都特别难受。毕竟都只不过三十来岁的人。 如今,她将守护着。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章 景福离家,贞娘谋生计 一夜无言。 第二天清晨,贞娘早早醒来,听着城门洞水柏熟悉的梆梆声,知道老虎灶的水快开了,便起身穿了衣服,又要去打热水。 惯例的在厨房门口的大缸边上洗漱,随后提了大铜壶,想着,又到隔壁爷爷奶奶那里,准备提了他们的铜壶一起去打热水。 没成想,刚过去,就看到自家老爹就跪在那屋门口:“爹,娘,我走了。” “你走吧,闯不出个样子就别回来了。”屋门紧关着,屋里一阵咳声后,便传出李老爷子暗哑的声音。 “是,我知道了。”李景福应声,说完,就背着包裹,开了院子大步离开了。 等李景福离开,这边的屋门才开了下来,李奶奶吴氏扶着李老爷子站在门口,吴氏嘴里更是唠叨道:“你这死老头子,景福也这一把年纪,你何苦把他赶出去,在当地儿找点事干干就不成?” “咳咳咳……”李老爷子咳着,吴氏连忙拍着他的背心,好一会儿,李老爷子喘匀了气息才道:“还不是你惯的,在当地,他的名声早烂透了,他还能找什么事作,他如果再无所作为,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李老爷子说着,又是一阵咳。 “那你也不能说‘没闯个样子就别回来啊’,这在家日日好,出门万事难哪,每年这徽州出去做生意的有多少,可闯出个样子的又有几个,你这不是绝了他的退路吗?”吴氏埋怨着。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什么,我就是要绝了他的后路,他混了这些年,志气早就消磨了,不把他逼到绝路,他如何振作得起来?”李老爷子急了道,说话快了,又是一阵咳。 “行了行了,春寒露重,我们还是回屋吧,保重点身体,咱们那两幅棺材板当了钱替贞娘退聘礼了,如今你要有个好歹啊,使不得就是那席子一卷,丢到城外喂野狗喽。”吴氏叹了口气。 “就你话多,我告诉你,这事你别嚷嚷啊。”李老爷子板着脸。 “啧,知道知道。”吴氏摆了摆手,随后又嘀咕子句:“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这事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啊?景福媳妇儿可不是个傻的,咱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心里明镜儿似的,除了那两幅棺材板,还有啥?” “你……”李老爷子急了,这老婆子就爱跟他抬扛。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回屋吧。”吴氏看他又急的喘不过气来,连忙摸着他的背,扶着回屋里。 这种情形,贞娘倒不好去打搅了,退了回来,提着铜壶出门,想着老俩口嘴里的棺材板,那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是感动的酸楚,总之这一回为了田家这退亲,这情份她欠大了去了。 出得院门,就跟着人流朝老虎灶去,没想又看到自家娘亲赵氏站在一边的屋檐下。两眼正看着远处城门口。 “景福嫂,我刚才看到你家景福背着个包裹出门了,这是要去哪里啊?”路过,有个打招呼的问。 “管他去哪里,死在外面倒省事了。”赵氏回过神来,却是愤愤的道。 贞娘翘着嘴角,她这娘亲就是嘴硬,没看她那眼眶红红的吗? 赵氏回屋里了。 贞娘到了老虎灶里,一如既往的帮着水伯干点活,心里却在琢磨着,因着田家之事,家里正在发生一点一滴的变化,人心也在凝聚。只是如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生计艰难啊,贞娘琢磨着弄个什么来补贴家计。 “贞娘,贞娘……”这时老虎灶门口,一个少女手里抱着一捆稻草在那里上下跳着叫她。 “月娟。”贞娘拍了拍手上的灰,跑了过来,却被那叫月娟的少女拉到了一边,这孙月娟是原身的闺蜜,就是原来住在隔壁孙家的女儿,虽然孙家搬走了,不过孙月娟却经常过来找她玩,她穿来这段时间,孙月娟倒是帮她熟悉了不少情况。 “我稻草拿来了,你教我编那个保温桶吧。”孙月娟道。 这个保温桶就是贞娘家那个用来放铜壶的稻草桶子,前世,李贞去农村旅游的时候,就看一些老乡的家里,用稻草密密实实的编成一个大桶,有的是编成一个煲样形状,将吃不完的饭放在钢筋锅里,然后将钢筋锅放在稻草编的保温桶里面,即能保温还很有原生态风味的。 而且,当初为了搞旅游,那些老乡可把稻草的编艺发挥到了极致,那些稻草编的东西很有艺术性,再画上画,一个个都好看的紧,李贞当时好奇,也跟着老农学了两手。 而穿到这时代,因着没有后世那样的热水瓶,贞娘看着早上打来的热水没一会儿就要冷掉,于是就编了一个,再在外面又包了一层旧棉絮,如此早上的热水,摆到晚上,还是挺热的。 孙月娟前几天来找她玩,正好看到这个,觉得好的很,便直说去弄点稻草,让贞娘教她。 “嗯,去我家吧。”贞娘点头,然后回了老虎灶,提着满满一铜壶的热水,带着孙月娟一起回家。 贞娘还有一个想法,她可以卖这个保温桶啊,这东西除了点稻草,几乎不用什么成本,但家庭日用却是方便了不少。 当然,这东西实际上也赚不了几个钱,而且这时代的当家主母,那都是勤俭持家的,这东西没啥技术含量,只要看过,就能学会。 不过,能卖几个是几个,蚊子腿也是肉啊。 当然,在贞娘的心里,她最想弄的是制墨,毕竟她在现代时她就是李氏子孙,一手制墨技术也还不错,只是如今李老爷子在这一行颇有些微妙,再加上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要进入制墨行,难度不小,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李家。 看到贞娘带着孙月娟进来,正在大缸边上洗漱的喜哥儿两步就窜了过来,抬着眼睛,贼兮兮的看着两人的嘴角。 “看什么?”贞娘拍了他后脑勺一记。 “看你们有没有人偷吃。”喜哥儿撅着嘴道。 贞娘不由的乐了,这是前身的毛病,好吃,还有那么点小脑瓜子,常能弄到一些吃的,却常常是偷偷在外面吃完才回家,被喜哥儿抓到几次,这小子就精了,每回贞娘从外面回来,他就偷偷的检查。 “臭小子,什么毛病。”贞娘笑骂。随后却眨巴了眼睛:“你要是听话,帮二姐做事,二姐给你买葱油饼。” 小孩子嘛,想差使他,就得给点甜头。 “当真。”喜哥儿眼睛一亮。 贞娘看了看在院子里洗漱的洗漱,干活的干活,溜弯子的一家人,便道:“有爷爷奶奶,娘亲,大哥大嫂做证。” “好,快说,做什么事情?”喜哥儿来劲了。 “跟着。”贞娘一摆手道。 三人便到院子的一角,搬着个小马扎坐了下来,孙月娟把稻草铺开。 第七章 机会至,贞娘初谈墨 三人在一边忙活,赵氏杜氏等人也围了过来,才知道是编保温桶。 “前天,阿柱嫂来我家玩,看到这个,也想要,还问我怎么弄的,要我帮她弄一个。”这时,杜氏开口道。 “行啊,大嫂,你让她弄点稻草来,我就帮她编一个,你在跟她说,让她帮咱们卖这个稻草保温桶,卖一个除了本钱给她两成收益。”贞娘这是把后世的直销都用上了。 “啥意思啊,贞娘,这东西能赚钱?”一边赵氏两眼瞪的跟铜铃。 “这当然,有人需要就能赚钱啊,不过这东西简单,仿制快,也就一开始能赚点,不过能赚一点是一点呗,除了稻草又不要花什么本钱。”贞娘笑嘻嘻的道。 赵氏听贞娘这么说,立刻的就来劲了,手一挥,一家人都学,大哥也嘿嘿的道:“稻草我弄来,我们油坊那边有许多,我跟东家说说。” 便是李奶奶也搬了张小竹椅过来,仔细的看着。 “大姐,那我要卖一个能不能得两成的利。”一边喜哥儿这会都顾不得葱油饼了,抬起有些乌溜溜的小脸问。 “能,谁卖的谁就得两成。”贞娘道,又嘻笑的冲着月娟道:“月娟,你家现在住在李氏墨坊那边,那边人上工忙,这个东西正适用,你再帮着卖点,一样卖一个得两成利。” 孙月娟的母亲是李氏族人,父亲孙大海是李氏墨坊的一个小管事。自从城门洞搬离后就住到了墨坊那边的集子上。 “嗯。”月娟重重点头:“最近,墨坊开工了,忙的要死,一些人家还把桐油领回家点烟取料,中午根本没有时间烧锅,都是直接吃冷的,我哥昨天就是吃了冷饭,结是就拉肚子了,有这个东西挺好,早上烧好的,就乘热放进去保温着,至少中午还有点温,不至于吃坏肚子。” 一边贞娘听了孙月娟的话,可管不得冷热拉肚子的问题,却是一脸惊喜的问:“墨坊里可以领桐油回家点烟取料?” “是啊,不过有要求的,二十斤桐油必须出一斤的上等墨烟料,要不然要扣工钱的,你就白干了,要是损失多,还得赔墨坊桐油钱。”孙月娟道。 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如果你点烟的技术好,能取出更多的上等墨烟料,墨坊除了付工钱外还可以按市价收你超出的上等烟料,挺花的来的。我大哥技术还行,前儿个也领了一百盏灯,他说了,二十斤桐油,他必能取出一斤二两多的上等烟料,这样一个月下来相当可观的。” 所谓的点烟取料,前世,墨厂已经是滚桶取料,全自动化,但这时代却是不成的,全手工,就是将桐油放在油灯里点然,然后在灯的上方罩一只瓷碗,这样燃烧的黑烟粉尘就附在瓷碗的底部,这就是烟料,一段时间收取就成。 贞娘发现李氏墨坊有能人,这个激励就相当于后世所说的绩效,有这个措施,那大家一定想方设法在同等桐油的情况下,取出更多的上等墨烟料,这样墨坊就能用更少的铜油获得更多的上等烟料,虽然多出的烟料要花钱购买,但怎么都是花的来的事情。 毕竟上等烟料难出。 贞娘心动了,前世虽然厂里是机械化的,但她爷爷就有一个私人的小墨坊,就是用这种手工取烟,据说解放前时,墨厂里也是这种手工取墨烟法,而一个七级熟练工,一次能管两百盏的油灯。 比起孙月娟大哥可厉害了不少。 这活计前世李贞帮着自家爷爷做过,她一次也能管一百盏油灯的。 想到这里,她心动了,问孙月娟:“月娟,你帮我问问你爹,我能不能领些灯和铜油回来取料啊?”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啪的一声:“你会取什么料啊,到时候还不够你赔铜油钱的呢。”一边赵氏瞪眼道。 “我怎么不会,我上回在月娟家还帮着孙叔取过,孙叔还夸过我呢。”贞娘回道。 前几天她去过孙家,就见到孙家在点烟取料,不过只有十几盏灯,当时孙父正忙,她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自作主张的帮忙取了点。 一边孙月娟连忙点头:“是啊,婶儿,我爹说了,贞娘不愧是李掌柜的孙女儿,取烟的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我大哥有时候都不一定那么准呢。” “你爹那是夸大,她没干砸就算不我错了。”知女是莫若母啊,贞娘就是个好吃鬼,干活能偷懒就偷懒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每天逼着贞娘干活原园,这丫头不逼是不成的。 当然,赵氏也发现,贞娘最近变了很多,做事是勤快了,但取烟料这本事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的好的,自然不知道,如果贞娘面子没变,里子已经换人了。 “那你说说,如何能更好更多的取出上等烟料?” 不知何时,李爷爷拄着根拐杖出来了,正坐在墙跟晒太阳,这会儿冲着贞娘问。 “嗯,一般来说,最讲究火候,烟不能烧的太老,太老的烟就粗和燥了,不易和墨,至于具体怎么算老,怎么算合适,这个全凭个人感觉,没有太细的道理好说的。”贞娘知道爷爷这是在考她,便站起来道。 李金水听着微微的点头,心里倒也奇怪,自家儿子什么料他清楚,在墨坊里,管的是和料,对点烟是一点也不懂的。 “你刚才说一般,那还有特别的?”李金水咳了声又问。 “嗯,除了火候,其实火头是更该注意的,火苗的大小,温度,以及稳定度都是至关重要的,火头一定要稳,不能晃动,更不能起火花,这些如果都能掌握好,别说上等墨烟料,便是超品墨烟料都能出。”贞娘继续回道。。 不错啊,这丫头拧的很清 “你从哪学来这些?”李金水疑惑的问。 “爷爷忘啦?这是您写的笔记吧,我没事就看看呢,就记下了。”贞娘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拿出几本笔记。 这几本笔记是昨天她整理柴房时找到的,都是一些关于制墨的知识和领悟。 这会儿倒成了最好的解释了。要不然还真解释不过去。 天意,李金水眯着眼看了看那几本笔记。 他的一身制墨技术是嫡宗的大伯教的,最先要传的自然是嫡宗的景生,景福这边呢,他便将他所有制墨上的领悟都写成了笔记,只要景福能用心学会,那技术不会比景生差。 可偏景福这小子钻牛角尖,他不亲手教,他就不学,结果留给他那几本笔记全丢在柴房里,没成想最后却成全了这个二孙女儿。 “何为好墨?” “质轻,胶轻,色黑,声清,坚如玉,理如丝。” …… “何为月团?” “徐弦墨,名月团,价值三万。” …… 李爷爷一连几个问题,贞娘一一回答,毫不停顿。 “进屋去把家里的油灯取来,再取来一只瓷碗,菜油,三支筷子。”李老爷子道。 “我去。”喜哥儿最喜欢凑的热闹,说完,便颠颠的跑进厨房。贞娘自也跟了去,那么多的东西喜哥儿一次拿不过来。 不一会儿东西取来了。 唯有赵氏和杜氏两个在一边抽着嘴角,那菜油平日里都不舍得多放一点,没成想这会儿居然拿来烧。败家呀。 接下来就看贞娘了,倒好菜油,点燃油灯,李老爷子竖着三支筷子,瓷碗就通过这三根筷子罩在油灯上,居然稳当当的。 贞娘便盯着火,又在灯的一边竖了一块门板挡风,毕竟这是在院子里,一般点烟的工作室是不通风的。 过了一会儿,贞娘轻轻拿手点了一下碗沿上的烟灰,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取下碗,果然,碗底满满一层,正准备去弄一块竹片来刮下烟灰,没想李老爷子拿起一根筷子,用握在手上的那一方沿着碗沿顺时针一刮,居然将碗四周的烟灰刮的干干净净,一撮烟料就堆在了碗底。 贞娘看着,真是神乎其技,让她用筷子绝对不成,必须得是竹片或竹刀。 “成,这活你能干。”李老爷子捻了捻那点烟料,点点头道,声音中却颇有一种后继有人的满足感。 家里的老爷子点头了,赵氏自没话说,先前不同意,不过是怕钱没赚倒反而糟蹋了,这会儿见老爷子都认同了,心里倒是更欢喜些。 “贞娘,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问我爹吧?要是能成,就直接跟着我爹去领回来。”这时孙月娟也是一脸兴奋的道。 “成。”贞娘点点头。两人便一路出了城门洞。 第八章 遭刁难,贞娘据理争 孙月娟的父亲孙大河是墨坊的副管事,听贞娘说想领灯和桐油回家取料。 这些日子,贞娘家发生的事情孙大河也是知道的,听说老掌柜的把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板都当了,自然明白李家如今日子难熬。 虽说老掌柜跟嫡宗这边有间隙,但子孙后辈赚点辛苦钱,讨生活应该是没关系的。 至于点烟的技术,月娟虽在一边把贞娘夸的天花乱坠的,孙大河是有些不信的,但李家有老掌柜的在,想来也是不会有问题。 于是就给贞娘担了保,然后带着她去领料。 “谢谢孙叔。”贞娘跟在后面,笑嘻嘻的感谢。 “可别这么客气,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哪天我还想回去找你爹喝酒呢。”孙大河开玩笑的道。 “那孙叔可要失望了,我爹跟人跑汉口去了,被我爷爷赶出门的。”贞娘回道。 孙大河听了,倒也没在说什么,心里却是点点头,不愧是老掌柜的,终究还是狠下了这个心,景福这些年也着实混的太不成样子了,如今反累的女儿为着家计奔波。 三人边聊着,就到了墨坊的材料间。 “郑管事,我带着人来领一百盏油灯和二十斤的桐油,回家取料。”孙大河冲着材料间一个账房打扮的中年男子道。 “押金。”那郑管事看了看孙大河,又看了看贞娘,便抬眼道。 贞娘在边上一听押金,心道,坏了,她家这时候哪还拿得出押金来。不由的看了看孙大河。 “我担保,我来画押,可行?”孙大海凑上前道。这位郑管事是邵总管的女婿,平日里说话就这么硬气,他也只得讨好些。 “你担保,你担得了那么多的保吗?你两个儿子,各领了一百盏油灯回去,这又给人担保,真要损失了,可不是仅仅钱的问题,那可是会耽误工期的,不成。”那郑管事摆着手道。 “这,不是说李氏子孙免押金的嘛。”孙大河无奈的道,本来,他知道老掌柜跟嫡宗这边关系不好,不想节外生枝,便想瞒着贞娘是老掌柜家孙女的事情。 只是这会儿,郑管事这么一手,就没法瞒了。 “哦,你是李氏子孙?哪一房的?”那郑管事的听说贞娘亦是李氏子孙,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却是冲着贞娘问。 “八叔公一房的,我爷爷是李金水。”贞娘脆声的道,孙大河之前的好意贞娘也清楚,只是如今到这份上了,那她也不能怯场,她如今出来,代表的可是八房,不能丢份。 李家在贞娘爷爷那一辈,嫡庶算到一起共有兄弟十三人,不过多夭折或意外死亡,如今除了已故的嫡宗七爷爷外,健在的便是六爷爷,八叔公(就是贞娘的爷爷李金水),九叔公,俱是庶出。 六爷爷李金泰,自李家太公爷和太祖母过世后,兄弟分家,他只要了一个乡下田庄,到乡下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膝下有三女,前面两女早已出嫁,如今子孙满堂,不需要六爷爷操心,唯有最小的幺女儿,性子太绵软,六爷爷怕她嫁到别人家里吃苦头,在十八岁上便帮她招了婿上门,穷人家的孩子,倒也是个勤劳肯吃苦的,育有一子,六房也算是后断有人,六爷爷也说得上是万事顺遂,平日里有时间便提着几个红芋,或者玉米各家窜窜,悠闲无比。 而八叔公,便是贞娘这一支,据说当年也分了好一笔家财,不过,贡墨出事时,李金水变卖了一部分补偿嫡宗的损失,再一部分便是被那好赌的爹给败掉了。 几房里,没有比八房混的再差,不招人待见的了。 九叔公李金和,在墨坊里是有份子的,如今帮着七祖母管理墨轩,有一子一女。儿子李景东当年跟在七爷爷身边做事,当年贡墨出错的时候,他也是挨了打的,两条腿就残了,后来由七祖母介绍,进了雕刻世家黄家,学了一手雕刻技术,顺便还娶了黄家女,如今是制墨坊的首席雕板师。 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景东也是被贞娘的爹给连累的,难怪这些年,八房九房亦是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那郑管事一听贞娘是八房的,那脸色一变,又沉了下来:“不行,你不能领。” “我为什么不能领?”贞娘皱紧了眉问道。 “你大概不晓得,你爷爷当年可是被赶出墨坊的,并发誓,有生之年决不碰墨,人无信不立,你还是回去问你爷爷吧。你爷爷当年为了争夺墨坊的,甚至不惜在贡墨上做手脚,最后终导致七老爷身亡,景东致残,这等事情难不成都忘了?”那郑管事一脸不屑的道。 贞娘知道,爷爷当年怕自家老爹的事暴露出来不容于人,便抗下了这件事,才致使人人都以为当年贡墨的事情是自家爷爷有意为之。 如今事情内情她已知晓,但早已事过境迁,再解释那些东西已毫无意义。 但不管如何,这是前辈的恩怨,算是李家的家务事,也不容得一个外人在这里评说。 “爷爷辈的事情,我一个小辈无权过问,我只问你,我爷爷可被逐出李氏?我还是不是李氏子孙?”贞娘一步紧逼一步的问。 郑管事没想到贞娘词风这么尖锐,一时竟被逼问的甚是尴尬。 “自然是李氏子孙,这一点是没人能否认的。”这时,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来人是一位花甲之龄的老者。 四周的人俱是作揖问好:“邵总管好。” 贞娘回头看着他,据说这位邵管家自祖上起就是李家之家仆,如今几代下来,早已跟李家人无异,如今更是深得七祖母器重,掌管墨坊诸事。 其在李家的地位,不比几位叔公低。 “邵管家好!”贞娘冲着他虚虚一礼,邵总管是李氏家仆,所以,李氏之人俱以管家称呼。 “贞姑娘客气。”邵总管虚应道。 “李氏祖训:李氏墨业为子孙计,后世李氏子孙,不分嫡庶,不分亲疏,只要肯付出劳动,便能在墨坊求得一食之地。如此,邵管家,贞娘来领点烟的材料可有不当之处?”贞娘继续道。 “自无不当之处,贞姑娘只消签个字,便可以领料回家。”邵管家道。 “多谢邵管家。”贞娘作礼,不管如何,以邵管家为李家的奉献,该有的礼她不能少,随后自有人带她去领料。 “岳父,我看八房这是不安好心哪。”看贞娘离开后,那郑管事冲着邵管家道,这郑管事正是邵管家的女婿。 “放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是谁?贞姑娘是谁,再怎么她是李家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邵管家疾言厉色的道。 “我这不是为嫡宗叫屈嘛。”郑管事辩解道。随后道:“对了,岳父,等过两天她送料来,我要怎么收?” “废话,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收料还要我来教你啊。”邵管家气的一甩袖子。 看着邵管家的背影,郑管事怔怔了好一会儿,突在眼睛一亮:“高,实在是高。” 八叔公的为人大家是清楚的,说了退出墨业,那是绝对不会再碰的,而李家,除了八叔公,李景福是个酒鬼赌鬼,李大郎那小子只有一把子蛮力,可干不来点烟这活,如此一来,八房里哪有人能取出足够的上品烟料,按规矩来,到时这贞姑娘不但得陪钱,活计自然不能接了,便是八叔公也丢尽了颜面,这真是一箭好几只鸟儿。 第九章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贞娘自不晓得郑管事的小九九,一百盏油灯,再加上灯架和瓷碗,还有二十斤的桐油,这些东西可一不是她一个人能弄回家的,正好孙月娟家就住在附近,便跟她家借了板车拉回来,说好第二天让自家大哥去还。 不一会儿,到得家里,招呼着喜哥儿帮着搬进柴房。这柴房以后就是她的工作间了。 好一会儿忙完了,贞娘锤了锤腰,才牵着喜哥儿出来,没成想就听得院子里老娘高八度的声音:“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这又怎么了?贞娘不由的快步出来。 才看到孙月娟的娘亲冯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坐在院子里跟娘亲聊天,脚边还摆了两个编好的保温桶。再看院子一边的棚下面,堆了高高的一个稻草垛子,想来自己去领料的时间里,大哥已经把稻草领回来了。 “又到咱家来顺东西,我上回就去她家吃了几粒花生米,被她追了几条街打骂。”一边喜哥儿皱了皱眉头,颇似心疼的看着冯氏脚边的两个保温桶。 “不许这么说,月娟姐对你可不错啊,再说了,这回二姐领料回来加工,孙叔也是出了力的,两只保温桶算得了什么。”贞娘瞪了喜哥儿,轻拍了喜哥儿一记,这小子有些小气。 不过,看着喜哥儿气呼呼的脸,知道这小子是在记仇,便乐呵呵的道:“行了,以后二姐炒花生米给你吃。” 喜哥儿这才一脸欢喜,又不忘的提醒道:“还有葱油饼。” “是,还有葱油饼。”贞娘从善如流啊。 两姐弟在一边嘀咕着。 这边,就听冯氏回道:“自然是真的了,田家的大少爷根本就没死,今天一早就从山里出来了,也就是伤到了腿,我听人说啊,田家是故意放出田大少爷摔死的消息,就是为了解除婚约。” 贞娘在边上一听,有些愣了,没想到冯氏神叨叨的过来说的就是这个,当日她为了脱困,就说过田本昌未死的话,虽说当时说这话也只是一种手段,但也不是随意说的,她穿越来的头几天,可能是因为取代原身的原因,精神并不太稳,尤其是晚上,那几日夜夜作梦,就梦见有关原身的一些片段,其中田本昌未死就是片断之一。 说实话,本来没当一回事的,可没想,田本昌还真的就没死,难不成那些日子自己梦到的很可能将是在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情? 贞娘正琢磨着,这边赵氏已经跳脚的问:“不可能吧,为了解除婚约,不惜咒自家儿子喜,没这道理吧?” “景福嫂啊,你不知道哦,田家是想跟罗家攀亲呢,如今外面人都传了,田家想进制墨业,罗家如今掌着贡墨,是制墨业的行首,田家岂有不巴结的,听说,田家给罗家准备的聘礼是一座山的松木林,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啧啧啧,想当初田家给贞娘聘礼,也忒寒酸了。”冯氏说着,啧啧有声。 徽州罗家,其家主罗龙纹,如今官居中书舍人,初时因一手制墨技艺成为严世藩的幕宾,此后便一直掌握着贡墨,是如今徽州墨业第一人,地位如日中天哪。 这时,赵氏叫冯氏一番话给气的两眼通红,直嚷嚷着说要去找田家算账。 “大郎媳妇,你别编了,去把大郎叫来,咱们再请些城门洞的人帮忙,一起去找田家算账。”说完又冲着冯氏道:“大河嫂啊,你也别走了,你这些话是听谁说的,也把她请出来,我们一起去找田家对峙,这回不把田家搞臭我不姓赵。” 赵氏一脸的绝决道。 贞娘在一边听自家娘亲这话,在一边急的直扯着自家娘亲的衣袖,有冯氏在,有些话她也不好说。 跟孙月娟想处了些日子,贞娘也是清楚这她娘亲冯氏的个性的,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这翻话多是捕风捉影,更是扇风点火,这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自家娘亲若真是这么又去找田家的麻烦,那自家就更成了笑话了。 人家田家只消一句话就能堵得自家娘亲没话说,只消说:是田本昌命大,被人救了,难不成李贞娘还非得把人克死才叫克呀? 真对上这话,叫自家娘亲怎么回? 至于关于田家跟罗家攀亲的事情。 罗家如今什么样的地位,那罗家家主更是常年待在京里,虽说罗家少主在徽州主持墨业,但田家刚跟自家闹了一场,如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罗家就算是有心跟田家结亲,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定下来,至少要过一段时间,整个事情平息了再说。 所以,攀亲之事根本就没影,更别说冯氏嘴里的聘礼了,全是捕风捉影的东西。 本来,如今田本昌未死,那自己身上克妇之名就烟消云散了,可若是自家娘亲去闹,说不得又是整了一出大戏给人瞧罢了,不免又要沾上许多闲话。 于自己反而不好。 倒不如静观其变的好,贞娘倒是期待田家跟罗家攀亲,如今已是嘉靖末年了,离严蒿倒台没多少时间,而历史上的罗家也随之烟消云散,后世,只有存放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池春绿’之墨见证罗氏墨业的辉煌。 这时,那冯氏听赵氏说要拉她一起去做见证,唬了一跳,她哪里敢得罪田家,更何况她说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道声途说,于是一脸悻悻的站了起来道:“我家里还有事呢,这就要走了。” 说完又冲着贞娘道:“贞娘啊,板车用好了?我拉回去了啊。” “啊,用好了,谢谢婶儿,我给婶儿拉回去吧。”贞娘连忙道,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脚刚进门,后脚冯氏就来了,敢情是盯着板车。 “不用了,我自己拉回去。”冯氏说着,就拉着板车出了李家。 看着冯氏的背影消失了,一边的大嫂杜氏这回儿也起身准备出门,去叫李大郎。贞娘连忙拉着她,冲着自家娘亲道:“娘亲,这个可不能去闹。” 赵氏这会儿淡定无比,先前的火冒三丈的样子似处根本没存在过似的,只是白了贞娘一眼:“你当娘亲真是傻瓜呀,这里面的轻重怎么会拧不清,你冯婶儿就是个多舌的,我刚才那翻话她定然要传出去的,娘亲就是想恶心田家一下,田家以为娘要找他们麻烦,你娘我偏偏就不去了,别人要是问起,娘就说啊,田大少爷是命大,可我家贞娘可吃苦了,差一点就陪葬了,这田家的未婚妻担的可是凶险的很哪。” 赵氏说着,挑眉看了看见家女儿。 贞娘眯着眼冲着赵氏竖了竖大拇指,娘亲这话可是四两拔千均啊。 以后但凡是想要做田家妇的,贞娘这事都得在心里好好掂掂。 一边杜氏瞅着这母女俩打着机锋,虽不是太明白,但也晓得不是真要去田家闹,便又坐下,继续编那保温桶了。 贞娘则回了柴房,关起门来,开始点烟取料。 一百盏油灯,灯架上全架了瓷碗,将整个柴房的地面挤的满满当当,没一会儿柴房里便跟那灶头似的热哄哄,端是燥人,这还是春天呢,如果是夏天,人待在里面就跟蒸桑拿似的,所以说,制墨是个苦差事。 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十章 墨彩显,郑管事有眼无珠 接下来一段时间,贞娘就一头扑进了点烟取料里面。 她特意把家里的旧衣服制成袖套,绑腿以及围腰,烟煤十分的轻,走动时衣角带的风声都可能将烟煤吹掉,那都是损失啊。 随后又找了棉纱布,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这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 如此种种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柴房里。 等到她将二十斤的桐油变成大半瓷罐细细的烟煤,已是数日之后了。 这几天她过的昏天地暗的,倒不是说贞娘就一直待在柴房,她也出来吃饭,晚上也要回屋睡觉,只是她一门心思的掂着烟煤,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是匆匆了事,便是连外面是天晴还是下雨都从未关心过。 “哎哟,真是做孽哟,烧烟这种事情又哪里女儿家家做的,瞧瞧这丫头一脸跟个黑包公似的,清清秀秀一个闺女弄的可不成样了。”吴氏正坐在门口缝着东西,见捧着瓷罐出来的贞娘,吓了一跳,不由的心疼道。 一边李老掌柜的靠在院子墙边晒着太阳,回道:“干制墨这一行本就是这样的,我看贞娘倒是干这一行的料。” 李老掌柜说着,语气里竟有着一丝遗憾,贞娘若是男儿该多好呀。 对于李老掌柜的来说,贞娘这一头脸的黑灰再是熟悉不过,竟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在墨坊的情形,语气颇似有些感慨的道,随后又冲着贞娘招了招手,显然是让贞娘把取好的烟煤拿给他看看。 贞娘端着烟煤蹲在自家爷爷的身边,直接钳了一只烟煤在手上,轻轻的碾在手指上,几根指头瞬间就染墨了,阳光透过门口的石榴树正好照顾贞娘的手指上。 只见那手指的黑灰上竟是泛着一个个六棱形如钻石似的彩光。 “墨彩……”李老掌柜不由的一阵惊呼,可墨彩不是在顶级的成墨上才有的吗?怎么会出现在烟煤上? “爷爷,这不算是墨彩,只是因为我取的烟煤特别的细,再加上桐油的光泽,就会形成一种类似于书法里‘飞白’一种活光,这种活光映着太阳的光斑,看着就好象是墨彩一样。 “嗯,是这个理儿。”李老掌柜听的一阵点头,原来还喘不匀的气这会儿竟也似乎顺畅了不少,紧接着问:“出了多少烟料?” “一斤六两。”贞娘颇有些自豪的道。 “好,好,这方面你可超过爷爷良多啊。”李老掌柜的高兴的道。 “行了,赶紧洗洗去。”赵氏过来,推着贞娘去屋里洗澡,这么一会儿,连洗澡水都帮着贞娘弄好了。 贞娘自不消客气,进得屋里,脱了衣服,整个人就泡在澡桶里。 澡桶里的水温正好,贞娘洗着洗着就直接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人已不在澡桶里了,而是睡在床上,外面天竟已昏沉沉的了,城门洞这里,除了大中午偶尔有几丝太阳照过来外,其余时间都是蒙蒙亮,差不多,观娘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时辰了。 但她这一觉睡挺沉,想来时间不短。 透过床边的窗户,听到外边院子里家人的谈话声。 “娘,这几天保温桶也不大好卖了,便是连稻草都难弄了。”杜氏有些焦急的道,实在是这保温桶太简单了,看一眼就会,再说这东西,有钱人家瞧不上,没钱人家呢,自己动手弄弄也做的出来,也就一些懒散的妇人家才买。 再加上更有一些有心的人学会了,如今也编了再卖,她们这边生意自然淡了。 “那把家里这些稻草编完,咱们就收手了,贞娘说过的,这东西也就赚个蚊子腿的钱。”赵氏道。又接着道:“再说了,领蚕种的日子快到了,等养了蚕,也没工夫编这个。” “那倒是。”杜氏点点头。随后却是笑道:“也幸得咱家卖了些保温桶,要不然,这领蚕种的钱都没呢,贞娘也不知哪来的点子,竟是帮了家里大忙了。” “那丫头你还不晓得啊,从小就在吃上面钻,打小就常常藏东西,定是为了不用吃冷的琢磨出来的呗。”赵氏有些埋汰的道。 贞娘在屋里听了一阵无语,没想到这些居然被赵氏跟原身从小爱偷吃连系起来了。 不过,有这么个解释倒也不错。 想着,贞娘便出了屋,洗把脸清醒了一下,看看时辰,原来才不过刚刚申时,嗯,还来得及去李氏墨坊交货,于是便顺手把一块锅巴放嘴里嚼着填肚子,就捧着取好的烟料去了李氏墨坊。 “贞娘,你来交货啊?”刚进墨坊,就碰上孙月娟的二哥孙千一,他也是来交货。 “嗯。”贞娘点了点头。 “你排我前面吧。”那孙千一看看排的长长的队伍,便道。 “不用了,谢谢孙二哥。”贞娘淡笑的道,这时代不是前世,她知道孙千一对她有好感的,可是一来,她没感觉,二来,他们的娘亲冯氏防她跟防什么似的,生怕她把孙千一勾引了去,贞娘自不会拿自己热脸去贴人冷屁股了,对于孙千一的示好,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听得贞娘这么说,那孙千一悻悻的没在说话了。 贞娘便默默的站在队伍的最后,抬头看着前面,验货的还是郑管事,不过,他验的很快,显然领料回去加工的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大家的水平就差不离,郑管事一般只是先看看烟料成色,要是拿不准了就再捻些烟料摸摸,基本上差不离儿就收了。 很快就到贞娘这里。先是过秤,一斤六两的秤数一报出来,周围一片哗然,要知道,直到目前,最多的也就一斤四两多,这还是一个干了近二十年的老点烟工取出来的。 一斤六两,那是闻所未闻。 郑管事早早就看一以贞娘过来了,他还在等着贞娘出丑呢,没成想,居然出了一斤六两,他哪里肯信,便是李金水的亲自出手,想拿到这个斤两都难哪。 立刻的,郑管事接过瓷罐迎着光看,便看到浮在烟煤上的一点灰色,就冷笑了:“我说贞姑娘啊,做假没你这么做的,你这烟料有问题吧?你看看别人的烟料,都是黝黑的,你这烟料怎么带点灰啊,该是掺了松烟料吧,不是我说你,做不到就别做,别整这些弄虚作假的,也不知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说到这里,那郑管事又含含糊糊的嘀咕了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郑管事这些话说完,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贞娘气的两手握紧着拳头,脸色发白,两眼冷冷的刺着郑管事:“郑管事,你再仔细看看,可以用手捻捻那烟煤就明白了,休在这里恶语伤人。” 烟煤黑色中带灰,正是因为她的烟煤极细,越级就越细,色泽也就淡一点,这个只是视觉问题,只要用手一捻那烟煤就能明白的。 “呸,我看烟煤看了十几年了,这色儿一看就知道是掺了松烟煤的,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李氏子弟的份上,给你点面子,今天我就收了,墨坊这点损失还损的起,不过呢,这接下来的料你就别领了,回去再把油灯及瓷碗等用具送回来,这事就完了。 说完,那郑管事就让伙计将瓷罐拿下去。 贞娘这时却是一个箭步从那伙计手里抢过瓷罐。抱在怀里:“郑管事,你等着,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贞娘咬着牙说完,捧着那瓷罐转身离开。 第十一章 竟价 贞娘那个气啊,捧着那瓷罐就出李氏墨坊,不过,并没有走远,李氏墨坊外面,就是有名的四宝街。 所谓四宝,笔墨纸砚,正是文房四宝之意。 整条四宝街上,全是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而徽州各大墨坊在这条街上都有各自的墨轩,用来展示和呈例各家的墨品的。 李氏墨轩就在东边的第四间铺面。铺子的掌柜就是李家九叔公。 贞娘这时就走到李氏墨轩的外面,在一边屋檐下的青石长阶上坐下,把那罐烟煤摆了出来,然后用手指沾了点烟煤,在青石板的地上写了几个大字:“超品桐油烟煤,价高者得!!!!” 贞娘此举好象是跟李氏墨坊对着干似的,然实则却是无奈之举。 那郑管事可是在大众场合下说出她掺假的话,更将事情引深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事情若是不弄清楚,必将连累自家爷爷的名声。 当然,刚才她也可以去请七祖母做主。 可嫡宗墨坊这边情形复杂,七祖母全靠着邵管家等人才能掌控墨坊,她可听月娟说了,这墨坊各管事和大师傅的伙食比嫡宗七祖母那边还好,这是真真儿的事情。 自己请七祖母为自己做主,一来会让她为难,二来就算七祖母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她也是李氏族人,人家不免要怀疑会不会是七祖母却不过人情呢,帮着贞娘隐瞒呢? 在外人看来,郑管事是外人。而李家人总是要维护李家人的。 牺牲个外人维护自家人,这在情理之中。 到时,她到底有没有掺假就更扯不清了。 所以,贞娘决定就在这四宝街摆摊,而且她打出了极品烟料的口号,这四宝街来来往往的制烟人很多,她就不信没个识货的。 而这事闹大一点,也能让七祖母有理由整冶一下墨坊的各管事,如今墨坊这边是主弱仆强,而族谱里面记载嫡宗墨坊败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七祖母一过世,嫡宗主家就再也没有能压制这些管事同大师傅的人,于是各庶族最后一拉笼,嫡宗墨坊就散了。 如今七祖母正可趁着这事敲打一下,也能约束一些。 当然,这只是贞娘的想法,嫡宗会怎么做她是管不着的。 “超品桐油烟煤?好大的口气。”这时,一个五十许的锦衣老者悠闲的逛了过来,就看到贞娘写的字,不由的停驻了脚步。 贞娘看着他,却是认得,城门洞那处,本就是城内各行各业运货进城的必走之路,贞娘就曾见过这位老爷运货进城的,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就是程氏墨业的程三爷。 罗氏墨业,程氏墨业,李氏墨业及徽州墨业之三甲。 贞娘看到这位程三爷,连忙起身,微微一揖礼,却是淡定的道:“三爷爷,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有看我的烟料,又怎知我口气大不大。” “哦,小姑娘很有信心嘛,我瞅瞅。”那程三爷蹲了下来,先看烟色,不由乐了:“丫头,你这烟色有些不太对吧,怎么有些发灰,该不是掺了松烟煤的吧。” “一看色,二捻烟,三爷爷不防捻点烟煤看看。”贞娘笑咪咪的道。 “嗯。”那程三爷点点头,便伸了两指捻了点烟煤在手中。那烟煤一入手,程三爷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一般的烟煤入手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颗粒感,虽然这种颗粒感并不明显,但老手还是能发现的,而这丫头这烟煤感觉却很绵柔。 随后那程三爷又捻了手指上的烟煤,烟色就很快在指间韵染开了,黑中透亮,超不超品现在还无法确定,但上品是跑不掉的。 “三爷爷,在看啥好烟料啊,也让小侄长长眼。”就在这时,对面一家茶楼里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约的青年,大袖袍服,头戴一个文士巾,竟是颇有一些儒雅风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这女子贞娘也是认得的,竟是田家女田荣华。 “呸,罗家小子,你带着你的红颜知已一边听书看戏去,别来打搅三爷爷。”那程三爷好似怕这姓罗的要跟他抢那烟煤似的,竟是将整个瓷罐紧紧的护着。 罗家小子?难道是罗氏墨业的少主?贞娘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今儿个闹这一出说不定越来越有趣了。 “三爷爷,你为老不尊,取笑人。”那田荣华一脸通红的嗔道。 这边那罗少爷却是毫不在意。 “三爷爷,所谓见者有份,好东西要分享,更何况这们姑娘可是写明了,价高者得。”此时,那罗少爷已经蹲了下来,伸手进罐里捻了点烟煤,然后举起来迎着光看,随即哈哈大笑:“好烟煤,够得上超品二字,这烟煤我要了。” “不行,先来后到。”那程三爷急了,护着那瓷罐冲着贞娘道:“小姑娘,这烟煤我出一万钱。” “三爷爷,这等烟煤可遇不可求,一万钱你好意思开口吗,这位姑娘,小生出二万钱。”那罗少爷爽快的道。 贞娘这会儿有些傻了,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价,毕竟这也只是一种材料罢了,她又哪里知道,今年又是订贡墨的年份了,朝廷会派墨务官下来了,甄选贡墨,举荐入宫,这自然引得各家争夺。 制墨业发展到现在,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了,而要一决高下,只能在细节上决定成败,这原材料的品质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了。 也因此,这难得的出了点好烟料,价格就徒然的高了上去。 “李家出三万钱。”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李家的九叔公。他后面还跟着郑管事。而郑管事此刻一脸苍白。心里暗暗叫苦,他之前那么武断是因为根本就不相信贞娘能烧出那等烟煤,走眼了, “我出三万五千钱。”这时,那程三爷继续道。 “四万钱。”罗少爷不甘示弱。 此时,周围早已围观了很多人,大家听到这节节往上攀的价格,心里直抽啊,一点烟煤居然也能这么值钱。 “五万钱。”九叔公继续道。随着价格越来越高,九叔公身后的郑管事脸色就更不好看,总之如今他清楚,别的不好说,这管事一职肯定要没了。 贞娘这时才回过神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的目的已达到,但不能任事情再发展下去的,毕竟,再发展下去,就是打李家的脸了。 因此,看着那陈三爷和罗公子还要再加价,便上前福了福道:“承蒙三爷爷和罗公子看得起,只是这烟本是用李氏墨坊的桐油烧出来的,只因先前,小女子跟验料的师傅有误会,才有些负气之举,还请三爷爷和罗公子谅解,等此番事了,小女子免费帮三爷爷和罗公子各取烟料做补偿,还请三爷爷和罗公子成全。” 那程三爷跟那罗公子听得贞娘这么说,又看了看李九叔公身后一脸苍白的郑管事,也就一脸了解。 “那行,丫头,你可记得啊,你得帮我烧点这种烟料,工钱不会少你的。”陈三爷道,然后又晃悠悠的离开了。 “在下恭候。”那罗公子一揖礼,也带着田荣华走了。 “九叔公。”贞娘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九叔公。 “郑管事,到柜台上去取五万钱来。”九叔公淡淡的看了贞娘一眼,冲着身后的郑管事道。 郑管事一脸苍白的回了墨轩,领了五万钱出来,一千面额一张的钞卷,整整五十张。递给了贞娘。 贞娘接过钱后,数出自己应得的部份,又把多余了退了回去,随后又冲着九叔公一揖礼,并不多话,转身回家了。 九叔公看着贞娘,眼中倒是有了一份欣赏。 贞娘到得家里,城门洞已是油灯初上时。 第十二章 老爹的消息 第十二章老爹的消息 贞娘提着葱油饼,花生米,糖球,还有一盒梨膏糖进门。 葱油饼自是给喜哥儿的,花生米买的多,家里留点,水伯那里也送点,至于梨膏糖自然是给爷爷奶奶的,糖球则是给笑官儿的。 喜哥儿长了一只狗鼻子,老早就闻到了葱油饼的香味,一步窜到门口,就抢过贞娘手里的葱油饼放进了嘴。 “怎么吃独食。”贞娘站在门口拍了他一记。 “我眼二姐学的,二姐以前就老吃独食。”喜哥儿一幅都是跟你学的模样。 “那这些日子你见过二姐吃独食吗?”贞娘斜了他一眼反问。 “没。”喜哥儿垂着头道。 “那怎么不学?”贞娘反问。 “哦。”喜哥儿这才点点头,把葱油饼从嘴里拿了出来,只把进嘴的那一块撕了丢进嘴里,其它的便还用油纸包着,一会儿分给大家吃。 姐弟两边说着,便进了院子,关了院门。 关门之即,喜哥儿又扯了扯贞娘的衣袖:“二姐,一会儿进屋小心点,娘亲在生气呢,骂你和爷爷都是傻子。” “这好好的,娘骂我和爷爷做啥?”贞娘侧脸看了看屋里,娘为了省钱,竟是连油灯也没点,只点了几块带松脂的松皮,屋里烟雾缭绕的,从掀起的门帘处竟是看不清屋里的人影。 “我也不太晓得,只是之前二姐没回来的时候,九叔公家的正言堂哥来给咱家送钱,说是该你得钱,你没要,九叔公让他送来,结果却让爷爷赶了出去,钱也丢了出去,娘知道后便气的大骂,说你和爷爷都是傻子。” 喜哥儿不清不楚的道。 贞娘这时却明白了,定是自己退回去的钱,九叔公又让正言堂哥送来。 其实贞娘不要那些钱很简单,因为不管那些烟煤烧的品级再好,也是李氏墨坊的桐油烧出来的,当日领桐油的时候可是说好的,要交回一斤的上品烟煤,多余的按市价回收。 这是有约定的,所以最后,那五万钱她是不能收的,只收加工费以及多出的那六两的烟煤钱,也就是一万多钱。 贞娘认为这是她应得的。 而显然,九叔公亦不是个无信之人,他即开了价,也是要履行的,所以,这才又让正言堂哥送来,却不成想被爷爷赶了出去。 而爷爷显然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贞娘想着,便牵了喜哥儿进屋,只是喜哥儿贼溜,知道老娘心情不好,不待进屋,就溜到一边厨房里去了。 果然,贞娘一进屋,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娘亲赵氏的指头就直点到她的脸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丫头,那姓郑的那么对你,你凭啥还要让他下台阶?这送到手上的钱也不要,偏你爷爷跟你一样的傻,以前,你奶奶跟你爹合伙气我,现在,倒是你跟你爷爷合伙气我了。” 赵氏说着,却是红着眼眶。 “娘,我不是要让那郑管事下台阶,我是领了李家墨坊的料,制的烟煤本就该是给李氏墨坊的,这其中加工费和收购多余烟料的价钱都是之前说好的,虽说郑管事有错在先,但他不能代表李氏墨坊,这是信义问题。”贞娘解释着,随后又笑道:“娘放心,女儿今儿个这事闹的不小,不说七祖母,便是九叔公也要给那郑管事排头吃,女儿不吃亏。” “随你了,反正你都有理,叫大家吃饭了吧。”好一会儿,赵氏叹了口气,摆摆手,整个人却没滋没味的坐在那里。 “嗯。”贞娘点点头,便进了厨房,帮着摆碗筷。 一顿饭,赵氏都是闷头吃着,除了骂郑管事不地道外,要看他有什么下场之外,竟是没有别的话,吃完,赵氏把碗一丢,又进屋里了。 贞娘收了碗筷,洗碗的时候,见到大哥挑水进来,便拉着自家大哥问:“大哥,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李大郎点点头,才闷声道:“今儿个,城门洞口方家的怀德从苏州回来了,爹托他带了一吊钱回来,听怀德说爹是在苏州河口的码头上作工,在那里给人搬货呢,娘听了心里闹的慌。” 原来是这样,贞娘明白了,娘这是在心疼爹,虽然这些年,老爹很不靠谱,但两人磕磕碰碰的近二十年了,感情也在这磕磕碰碰中滋长,平日里,爹在家里整那些烦心事,娘恨的他直咬牙,可真到如今,老爹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头,娘这心里定然又不落忍了。 难怪今天娘要发火了,想着爹在码头上搬货,赚一吊钱着实不易,自己和爷爷还的把钱往外推,娘哪有不牵怒的道理。 “你们兄妹俩在厨房里嘀咕什么?”这时,赵氏过来,看到贞娘同李大郎在说话,便没好气的道,又冲着贞娘说了声:“去看看水房里还有热水不?给你爷爷奶奶打些来泡脚。” “哎。”贞娘点了点头,提了大铜壶准备出门,又看到赵氏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扫把来来回回的扫着。 “娘,我听街上说书的人说了,这人从出生起,该享的福和该受的苦便已注定了,爹就是这前半生太享福了,如今才要吃苦,等爹该吃的苦吃完了,便又该享福喽。”贞娘道。 “你这丫头,一堆子歪理,行了,快去打水吧,也活该你爹吃苦,不吃苦不知道赚钱的难。”赵氏说着,又想起贞娘先前点烟的辛苦,之后还又被别人刁难,生活之艰辛不足于外人道。 想着,便发了狠,冲着一边正抱着笑官哄他睡觉的杜氏道:“正良媳妇儿,这两天,把家里能腾的地方多腾点出来,多搭两个架子,今年多养点蚕,桑叶不够,咱们就各山头跑跑,山上的野桑也不少的。”说完便风风火火的回屋了。 杜氏没回话,只是愣愣的站了一下,随后抱着笑官回屋了。 贞娘则提着大铜壶又去了水房。 “贞娘,知道你定要来打水,我给你留了热水呢。”夜已经黑沉沉的了,水伯坐在水房的灶头打着哈欠,见到贞娘过来,连忙接过贞娘手里的大铜壶。 “谢谢水伯。”贞娘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油纸包的椒盐花生米放在灶头上:“水伯,这包椒盐花生米给你下酒吃。” “你这丫头,这是客气啥呀。”水伯吹胡子瞪眼。 “这是发利市,讨口彩的,水伯不能不收。”贞娘笑道。 水伯这才眯了眼:“好,好,今儿个事情我听说了,有一门好手艺比什么都强。” 贞娘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提着铜壶回转,不大的小城,一点事能传的满天飞。 第十三章 安身立命 回到家里,贞娘直接提着热水去了爷爷奶奶屋里。到得屋外,就听得屋内爷爷奶奶的说话声。 “哎,景福可吃大苦头了。”奶奶吴氏有些哽咽的道。 “男儿立于世,就得吃的苦中苦,以前都是你太宠他了,才弄的好好的家当败落一空,如今吃这点苦算什么?我看他这个做爹的还比不上贞娘,贞娘倒是个能吃苦的。”是爷爷粗着嗓子的声音。 “你就怪我宠?当年老大景奎在世的时候倒是不宠,他跟着你山里沟里跑,没顾了身子,得了病了走了,比起景奎,景福就算是不肖,那也好歹活生生的,比没有都强。”吴氏听李老掌柜的埋怨她宠坏儿子,便气哼哼的回嘴。 贞娘听得这话,才想起似乎听大哥说起过,她家原来还有个大伯的,自小就跟着爷爷学制墨,后来一次上山找松时,不知是中了障还是撞了邪什么的,总归是一病不起,就走了,就在成亲的前三天,那无缘的大伯母也因此成了望门寡,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竟跟贞娘之前的处境仍为相似。 也因着大伯早亡,奶奶就格外的宠着自家老爹,没想这一宠就把老爹宠歪了。 想着,正要进屋,又听得奶奶道:“哎,这回贞娘受委屈了,墨坊的那些个管事越来越不成样了。” 奶奶说着,嫡嫡咕咕的一阵子。 “贞娘是受委屈了,不过这回她处理的很好。”李老掌柜道。 “嗯,倒是个孝顺囡儿,今儿个难得赚了点钱,就巴巴的给我们买了梨膏糖,只是贞娘倒底是个女孩子,这点烟实在不是一个女儿家做的事情,我那日瞧着她那满脸黑灰的样子都心疼,我瞅着是不是找找张媒婆,还是该给贞娘说个好人家,有了依靠,也不消吃这等的苦头了。”吴氏道。 “这好人家呢,咱们自该给她相看着,担这丫头于制墨一道很有天份,丢了也可惜,再说了,你忘了当年景奎订的郑家的女儿呢,景奎走了,也把郑家那女儿的终身给耽误了,前些日子,郑老兄走了,听说那丫头境遇不太好,贞娘这回虽说田家少爷保得一条命,但那田少爷终归是险死还生哪,至今还躺在床上呢,贞娘还是跟克字沾了边,又被田家退亲,处境并不比当年的郑家女儿好,未来会怎么样还不好说,于其想着依靠别人,倒不如为她谋个能安生立命的本事。” 贞娘在外面听得自家爷爷这话,只觉得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可不正是这样嘛。 想着掀了门帘进屋,又听得爷爷道:“不过,点烟也确实不适合女儿家干,我看,明天我去找找老九吧,让贞娘到墨轩里做事,掌掌眼。” “爷爷,你不消去找九叔公,便是孙女儿真要去墨轩做事,那也得墨轩的人来请孙女儿去。”贞娘进得屋,便自顾自拿了一边的木盆,倒了热水,搓了汗巾,给爷爷擦脸。 一边吴氏笑咪咪的看着。 “呵,好大的口气,你以为就凭你今天这点烟料,墨轩就会来请你?告诉你,说不得如今墨坊的人还在认为你今天送去的烟料是爷爷我烧的呢。”李老掌柜半打趣却是半认真的道。 “孙女儿知道,如今怕九成九的人都以为那些烟料是爷爷在幕后操作的。”贞娘边说着,又帮着自家爷爷换了脚盆,帮他泡脚,又道:“其实,我想就算是大家知道这烟料是我烧的也不会来请我去的,最多是送点材料来让女儿在家里烧制,他们收购,毕竟孙女儿是个女儿家,没法融入工棚作事的。” “既然知道这些,你为什么说要去墨轩非得让墨轩的人来请?你要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李老掌柜舒舒服服的泡脚,倒是跟孙女儿聊上了。 “爷爷,制墨可是首重配方?”贞娘侧过脸问。 “不错。”李老掌柜点头。 “这个配方可是指和墨的配方?”贞娘继续问。和墨就是把烟料,胶,还有其它的一些配料合成墨团的过程。 李老掌柜再次点头。 “可难道烟料就没有配方了吗?”贞娘反问。 听得贞娘这话,李老掌柜眯着的眼突然睁开,瞪着贞娘,那神情明显是让贞娘继续说下去。 “据孙女儿所知,宋何薳《墨记·漆烟对胶》里面有记:宋代墨工沈珪以松煤杂脂漆滓烧烟,从而得‘漆烟’,这难道不就是一个烟料的配方吗?”贞娘笑咪咪的道。 “这么说,你有新的烟料配方?”李老掌柜盯着贞娘问。 “嗯,大约是前年吧,大雪,有几个游学之士出城受阻,就在水伯的老虎灶那里歇脚,孙女儿去打水,便听得他们海阔在空的聊,孙女儿听得甚是入迷,后又听得他们聊起徽墨,其中亦有好墨者,说起古之烟料时曾说到,生漆于桐油入烟效果更佳,当日孙女儿正看过爷爷的制墨笔记,好奇之下,就在家里试过,后来又加入猪油,试点烟的效果非常好。”贞娘道,其实她说的这个就是后世的超顶漆烟墨的烟料。 虽说,之前有李老掌柜的笔记当借口,但这等烟料配方如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就太过了点,因此便借用了游学之士。 自古这些学士就没有一个不爱好墨的,南唐韩熙载制‘麝香月’墨,苏轼制‘雪堂义’墨,这都是文人的自制墨。 所以,贞娘把这事情推到文人头上是不会错的。 “较之你今日交的烟料如何?”李老掌柜两眼炯炯的问。 “更甚。”贞娘笑嘻嘻的。 李老掌柜这时顾不得还在洗脚,直接一脚踩在地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神情甚是兴奋,恨不能马上就试,可终归想着永不碰墨的誓言,长叹一声。 “你这老头子发巅了不成,鞋也不穿,要是受了寒可怎么得了哦。”一边吴氏急的跳脚,贞娘也连忙扶着自家爷爷回来坐下。 爷孙两相视一笑。 “就是不知哪里有生漆,以前那个还是跟一个过路的漆匠讨的,如今这漆匠可找不到人了。”贞娘道。 “你六爷爷家里有一片山林,里面就有好一片漆树,你可去找他讨。”李老掌柜的道。 贞娘之前自是不晓得这些的,这时听得爷爷这般说,便一点劲的点头:“那我明日就去找六爷爷。” 李家六爷就住在城外的田庄里。 第十四章 李家六房 第十四章李家六房 城外李庄,李家六爷爷一支就住在这里。 清晨,贞娘一如既往的打好热水,然后冲着赵氏道:“娘,我昨天跟爷爷说好了,今天去城外六爷爷家走走,若是白天有程家三爷爷或者是罗家派人送桐油来,你收一下,就说我烧好了自会给他们送去。” 贞娘道,昨日里答应的自是要守信,不过,她估计着程罗两家也不可能真让她免费点烟,工钱还是要付的,总归也是收入来源。 贞娘自要叮嘱清楚。 “行了,路上小心,去你六爷爷家记得借几个篾盘回来,家里养蚕不够用。”赵氏叮嘱的道。 “嗯。”贞娘点点头。出得门。 “二姐等我。”喜哥儿从屋里窜了出来,眼里还有眼屎。贞娘扯过挂在门边的汗巾往他脸上丢,这小家伙鬼画符似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就算是洗完脸了。 然后扯着贞娘的衣角,就跟贞娘出了门。 “路上不准捣蛋,也不准做怪,到了六爷爷家得听我的。”贞娘出得门,连走边道,实在是这小子前科不好,为了弄点吃的,她刚穿越那几天驮了几顿冤枉。 “只要二姐不偷偷吃独食,我就不做怪。”喜哥儿扮着鬼脸。 小孩子家的心性虽然狡黠,但亦有本真,贞娘穿越后的改变,小家伙最先感觉到,自觉得如今二姐待他好了不少,不象以前自个儿偷偷吃了独食,还赖他,反倒是有好吃的给他留着,如今又哪里真会作怪。 “臭小子。”贞娘叫他的鬼脸逗乐了,也嘻嘻一笑。 姐弟俩边走边说,路边的狗尾巴草不知扯烂了多少,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庄六爷爷家。 “六爷爷好,金花姑姑好。”进得六爷爷家的院子,就看到六爷爷正趴在地上,六岁的润哥儿正骑在六爷爷的背上,小脸儿意气昂仰。 六爷爷的三女儿,金花姑姑则坐在一边,正盘算着家里的农具的出借情况,佃户们哪家领了什么,都一一记录,能到用完退回来,自要一一核对的。 “贞娘和喜哥儿来啦。”李金花看到贞娘和喜哥儿,连忙起身,又招呼着家里的下人,茶水果盘瓜子的都端过来。 贞娘则上前抱润哥儿下来,然后扶着六爷爷站了起来,在一边石桌石椅上坐下。 润哥儿自拉了喜哥儿围着端上来的瓜果点心盘子,小孩子图的就是一张嘴。 “去去去,找张嫂到屋里要去。”金花姑姑拍着两个小子,将他们赶进了屋里。 “你爷爷奶奶身体可好?”李六老爷子边喝着茶水边问。 “奶奶身子骨还健朗,就是爷爷,他的肺不好,夜里老是咳的喘不过气来。”贞娘恭谨的回道。 李家是大家族,虽说平日里,她们一家住在城门洞那边,来往的都是市井小民,不太讲究规矩,但如今上长辈的家门,该有的态度,该有的规矩,贞娘是一点不敢疏忽的。 “没法子,那病得养,制墨这一行干久,免不了都要招上那病,当年你七爷爷也是一样的,便是你九叔公,如今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李六老爷子叹气道。 “嗯,晓得。”贞娘点头,想着昨日里见到九叔公,听他的说话声也是暗哑的很,想来也是咳嗽咳的。 “今儿个过来可是有事?”李六老爷子又问。 “嗯,最近跟爷爷学点烟制烟煤,偶然中悟得一烟煤配方,须得生漆,想着六爷爷家里有一片漆树林,便过来讨点。”贞娘依然规规矩矩的道。 至于烟煤配方的事情,贞娘本就没打算瞒,说出来也无所谓。 “金花,跟长根说,带上几个庄户汉子,去漆林那边割点生漆来。”李六老爷子冲着李金花道,对于配方却并没有多问。 长根是六爷爷家的长工,平日里据说挺受六爷爷具重,庄户上的事,多是长根在操持,到于金花姑父,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家有这样的底子,自不甘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前年跟着六爷爷的二女儿金仙的男人一起去了苏州,跑生意去了,主要是做茶叶,六爷爷家除了一点田和那片漆林,其它的全是茶园。 她以前曾听娘亲跟老爹埋怨,说老爹还比不上一个入赘的,总之金花姑父在苏州的生意似乎做的不错。 想到这里,贞娘心里叹气,后世,她看过族谱,金花姑父,原是王家子,叫王进财,入赘李家后,更名李进财,是进了李氏族谱的,而李氏族谱对这个人是有详细记载的。 族谱上记载着他在苏州做茶叶生意,实际上是亏了,后回到李庄,之后六爷爷病故,李进财就全面掌管了李家六房的家业,后又在嫡宗危难之时,入主墨坊,最后更在嫡宗败落之是时,占了墨坊的大部份,便是九叔公一房在他手上都没讨得好。 至于金花姑姑,谱族上便只有一个病故,就没有其他的了。 另外,据族谱上记载,李进败还有一平妻苏氏,这位平妻有一子一女,按时间来算,这位平妻应该就是李进财在苏州做生意是偷偷娶的,李家竟没别人知道,等到李家败落,这位苏氏及子女才登堂入室,李家六房的家业最后就是由苏氏的儿子继承的。 至于润哥儿,除了一个名字外,无任何记载。 后世,自己跟爷爷聊天时,每说到李进财此人,爷爷便恨的牙咬咬的。 贞娘琢磨着,如今自家老爹也在苏州,说不得带找个时代带封信去,让他盯着看看。 不为别的,李家人便是被坑了,也要明明白白,不能糊涂。 这边贞娘的心思,别人自无从知晓,那边长根便叫了几个庄户汉子上山了。 贞娘便陪着六爷爷和金花姑姑聊天,又说了借篾盘的事情,几个篾盘,六爷爷自然毫不在意,便让金花姑姑取来,一会儿让贞娘带回家。 “嫂嫂,我明天要回苏州了,这要带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就在这时,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进来,冲着李金花道。 “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给你拿。”金花说着,便匆匆进了屋。 “这是你姑父的弟弟王二子,去苏州帮忙,听说李爹如今也去苏州了,若有什么话或者东西的,也可以一并让他带去。”这时,六爷爷冲着贞娘道。 “不消得了,该带的信和东西,我娘已经托了城门洞的怀德叔了。”贞娘笑着回道,别说自家娘亲确实已托了方家的方怀德,便是没托,贞娘也不可能让王二子带去,主要是不信任。 “你两个皮猴子,反了天了,快把东西给我放回去。”就在这时,便听得金花姑姑气恼的喝骂声,随后就看到润哥儿和喜哥儿两人一阵风似的从屋里窜了出来。 两人边跑还互相追打着。 喜哥儿跑在前面,润哥儿在后面紧追,没一会儿,喜哥儿就跑到了贞娘身边,润哥儿眼见着追不着,气的手里一团黑呼呼的东西砸过来。 贞娘眼尖,一看那黑呼呼的东西就象是一方墨,李墨坚如玉,这东西真要砸到了人那也跟被石头砸到了差不多,贞娘唬了一跳,手一扬,便紧紧的将那墨抓在了手里。 ………………………………………… 感谢15端木景晨,坐酌泠泠水的十分评价票,感谢燃烧的wo,原来蹊跷,沧海秋叶,秋之神光,爱下雨的猫儿,坐酌泠泠水,席梦颖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十五章 潞州龙宾 “贞娘,你没事吧?”众人见贞娘接到了那方墨,都松了口气。 “没事,润哥儿才多大的劲道啊。”贞娘笑道,随后却没好气的拍了喜哥儿一记,这小子就是皮。 这时,金花姑姑小跑着过来,拉了贞娘的手看,见着除了一些微红并不甚大碍,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扯了躲在她身后的润哥儿,拍了几下屁股,以示惩罚。 而贞娘却是看着手上的墨,初时以为是自家的李墨,可掂了掂重量,感觉比李墨轻,所谓轻胶十万杵,李墨在杵捣和锤打上很是下功夫的,因此,李墨的特点是比较沉,这块墨不象。 再一看题款,为潞州龙宾,便明白了,这确实不是李墨。 只是又看此墨已现鱼鳞纹,墨的外表已形成了一种包浆,贞娘可以肯定,这方墨必是古墨。 想着,贞娘琢磨开了。 古墨?潞州龙宾,贞娘想着,又将墨放在鼻闻了闻,竟隐隐有一丝荷花的淡香,这味道很淡,一般人怕是闻不出来,不过,贞娘前世从会走路起就跟着自家爷爷后面学制墨,对于墨的各种配伍可以说是知之甚深,因此还是能通过些微的气味闻出来的。 潞州龙宾?荷花香气?这二地得结合起来,贞娘不由的就想到了唐明皇,其中有一个关于龙香墨的传闻,据说,唐明皇曾为潞州别驾,某夜,正书写的时候,便见案上一方墨上出现一个黑衣小道士,如蝇而行,那小道士见到他则直呼‘万岁’。 唐明皇问其来历,言曰:“墨之精,龙宾也。” 此事颇为神奇。 后来唐明皇登基,取荷花汁液和墨,因记得龙宾之事,便把此墨命名为‘龙香剂’。 这应该就是龙香墨得名的由来。 此后,随着时代的发展,龙香墨的香料也由荷花改为冰片,麝香等。 也就是说,唐时的龙香墨便是以荷花为香料的。 此墨题款为潞州龙宾,贞娘觉得,这款墨搞不好就是唐明皇的自制龙香墨。当然,此墨倒底是不是出自唐明皇之手不好说,但此墨为唐时的龙香墨却是肯定的。 “金花姑姑,这墨可是好东西啊,赶紧着收好,可别叫润哥儿糟蹋了。”贞娘这时笑着把墨递给金花。 “这墨啊,对别人家是好东西,可咱们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墨,这不,润哥儿他爹在苏州经营茶庄,这人情来往的,咱家的李墨也终归算是有些名头,我便把当初分给你六爷爷的一些墨整理出来,给润哥儿他爹送去。”金花姑姑笑哈哈的接过墨。 把那墨塞进了一边的包裹里,又的把包课整理好,润哥儿和喜哥儿太皮了,竟是把她之前整理好的包裹又拆开,弄了一团乱。 “金花姑姑,这墨可不是咱家自家做出来的墨,这墨是一方古墨,唐时的,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的,这拿去做人情是不是太可惜了呀?”贞娘连忙道,知道金花姑姑不识货,连忙提醒。 “你说啥,这墨是唐时的墨?”一边六爷爷瞪了眼,又抢过金花塞包裹里的墨,拿在手里看了看,只可惜,他一向对制墨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有去研究过墨,竟是有些不清楚,不过,老八于制墨一道却是极精通的,就不知贞娘这丫头能学得老八几成?因此着紧的问了问。 “嗯,这方墨用的是荷花作的香料,这是唐时龙香墨的特点,再看此墨落款,为潞州龙宾,当年唐明皇曾为潞州别驾,龙香墨之名便是由墨之精龙宾而来,而用此落款,此墨很有可能是唐皇的自制墨,当然,这点,我不敢肯定,但若真是的话,那这方墨真真是值大钱了。”贞娘说着,又笑嘻嘻的道:“六爷爷,赶紧收好,说不准以后是传家宝呢。” 李六老爷子一听,唬的连忙把那方墨攒在手里,脸上是着紧的表情,嘴里去道:“你这丫头就打趣我,说的话到了大天边去了,不可信,我明儿个去找你九叔公看看。” 李六老爷子说着,却冲着李金花道:“闺女啊,把墨都理出来,不急着送苏州去,我明儿个拿去墨坊那边找人看看,万一真值了大钱,可不能随便拿去做人情。” “哎,成,那我都理出来。”一边李金花连忙点点头。 “哎呀,嫂子,你得留几块呗,苏州那边苏老爷要做寿,我哥答应二嫂子要送几方李墨的,要不然,二嫂子要跟我哥闹。” 这时,那二子,看着李金花把包裹里的墨都拿了出来,便着急的道。 “啥意思,二嫂子?哪来的二嫂子?难道金花姑父在苏州又娶了一个?”贞娘听得那王二子的话,却是乐了,这真是瞌睡了送上枕头,她之前还在想着给自家老爹写信,让他在苏州那边打听打听金花姑父的事情,没成想,这王二子就说漏嘴了。 苏老爷?二嫂子?不用说,王二子嘴里的这位,就是金花姑父偷偷娶的平妻了。 当然,贞娘心里明白,表面自要装的一脸疑惑,疑惑的问是不是金花姑父又娶了一下,警醒自家六爷爷和金花姑姑。 “嗯,二子,说说怎么回事啊?二嫂子是谁?”李六老爷子黑沉着一张脸瞪着王二子。 一边金花姑姑也一脸愣愣的看着王二子。 王二子这时脸上闪过一阵慌张,吞了吞口水才道:“老爷子,嫂子,贞姑娘,你们误会了,二嫂子是二掌柜的娘子,店里人都称呼她二嫂子,苏老爷是二嫂子的爹,我大哥常说,他在苏州开茶庄,多得二掌柜帮忙,因此,这次苏老爷做寿,我哥便答应送几方李墨,主要是安抚二掌柜和二嫂子的。” 这王二子一翻话倒也解释的在情在理,只可惜,他眼中的慌乱却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金花姑姑或许没在意到,听到王二子的解释,松了口气,还连连道:“那倒是应该的。” 但李六老爷子倒底活了这把子岁数,什么东西看不穿? 贞娘看着六爷爷表情,便知六爷爷已经起疑,那么接下来就是求证了,若是那金花姑父真的娶了平妻,那是绝对瞒不过去了。 “我看哪,家里的墨就不拿出去了,都是祖上留下来的,不能随便送人,金花,你一会儿跟贞娘一起进城里,到墨坊那边领几块墨给润哥儿他爹送去。”李六老爷子吩咐。 “好的,爹。”金花姑姑应道。 那边王二子也松了口气,暗里抹了一把汗,他倒是不管什么墨,只要有墨送去,交了差就行。 随后几人有一搭没一答的聊着,却各自都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长根带着人刮了漆回来,一木桶的生漆,够贞娘用的了。 随后金花就贞娘一起进了城,之后就兵分两路,金花自去墨坊那边领墨,贞娘同喜哥儿拿着生漆和篾盘回家。 ………………………… 感谢enya2013,莫问四书意,ek011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十六章 提亲 贞娘和喜哥儿进家门的时候,已是午后。 李家一家人还在吃午饭,赵氏跟杜氏婆媳两个一早就去了桑树地,锄草施肥的忙活了一个早上,才刚从地里回来不久。 奶奶吴氏烧好了午饭,等得她们回来,大家才开饭,便是李老掌柜的此刻也端坐正位。 “爷爷奶奶,娘亲嫂子,我们回来了。”贞娘打着招呼。 “回来了,吃过了没?”奶奶吴氏叠声的问。 “吃过了。”贞娘微笑的道。 “不过,走了这些路,肚子好象又饿了。”一边,喜哥儿摸着肚皮,这家伙是只馋猫,只要有吃的,也甭管那肚子垫不垫得下去,总是要吃到嘴里才快活。 喜哥儿说着,就往那桌角蹭。 贞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事转身把讨来的生漆放进柴房,又把借来的篾盘放到院子里,这才回了屋。 一进得屋,就看到喜哥儿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锅巴,沾着菜汁吃的津津有味。嘴还不停的说着话,尽是早上在六爷爷家的所见所闻。 这小子平日里没事就去听书,这说起八卦来竟也学了说书的那一套,抑扬顿挫的,倒也挺吸引人。 墙边的竹床上,笑官儿正依依呀呀的打着滚儿,抗议大家对他的忽视。眼瞧着就要滚到地上,贞娘连忙一个箭步的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至于李大郎,他在油坊里做活,中午一向是不回家的。 “不信你们问二姐,二姐说了,那墨好象是个什么皇帝做的,值大钱了。”喜哥儿最后总结,还不忘拉自家二姐做证。 “其实我也做不太准,不过,那方墨是唐时的龙香墨应该不会错的。”贞娘抱着小笑官道。又说了一下那墨的一些特征。 “嗯,当年,祖上留下很多古墨的,我们几房兄弟都分了些,你六爷爷家有唐时的龙香墨也不稀奇。”一边李老掌柜道。而心里欣尉的却是贞娘能一眼认出来,想来这些年这丫头是真的下了苦功的。 再想着以前这丫头老是跑他那里去一会儿问墨的事情,一会儿又要找书看,那时,他一直以为这丫头主要是来骗自己吃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看错了。 李老掌柜想着,又哪里知道,他以前没看错,那时的贞娘确实是想骗吃的,跟现在的贞娘是两回事。 “咱家也有的,只是都叫你们爹给败光。”奶奶也嘀咕着。当初,家里但凡有些值钱的都被李景福拿出去赌掉了。 一边赵氏嘴角抽抽,是心疼的,杜氏则啧着嘴,想着要是能留几块给笑官多好啊,沾沾文气,说不准长大的也能弄个举人老爷当当,那她就是举人的娘亲,也是很风光的。 当然,一切只是想想。 “对了,贞娘,刚才喜哥儿说你金花姑父在苏州又讨了个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时,赵氏一脸好奇的问。 喜哥儿说的不清不楚的。 “娘,那只是猜测,也不知真假的。对了,我爹不是在苏州吗?怀德叔还没有走吧?咱家写给爹信送去了吗?要是没送去就问问爹,让他悄悄打听看看真假。”贞娘道。 “嗯,信还在我的桌上,你一会儿拿来念给你娘听听,再顺便把这事情在信里跟你爹提提,让他注意一下。”一边李老掌柜道。 脸色不太好看,一个入赘的,若是真偷偷又娶了二房,那是绝不能估息的,李家丢不起那人。 “贞娘,你在信里再提一句,让你爹安心赚钱,别起花花心思。”赵氏又突然的道。 贞娘不由的乐了,知道娘亲这也是担心,而这在徽商里面很普遍,徽商大多在外跑,有的好几年也不回家,所以常常在外娶二房。 想着,这倒确实要提个醒,正好,这封信是以爷爷的名义写的,爷爷敲打自家老爹几句,自无不可。 想着,贞娘便去了爷爷的房里,拿起桌上还没有封口的信,打开一看,无外乎就是勉励自家老爹勤恳做事的一些话,贞娘于是拿起桌上的笔,砚上墨迹还未干,贞娘就借着砚台上的墨把金花姑父的事情跟自家老爹说了说,也就是提个醒儿,想来这时候,六爷爷定然已经派人去苏州打听了。 随后又把娘亲的叮嘱补上,便拿着信出来,准备先读一遍给娘亲听,然后就送去怀德叔家。 只是刚走到院子里,就听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门外探了个头正来,正是孙月娟。孙月娟手里还提着一壶铜油。 见到贞娘就站在院子里,孙月娟嘻嘻一笑,便推了门进来:“你昨儿个没有去领桐油,今天我爹让我给你送过来。” 随着孙月娟进门,她的身后跟着她娘冯氏,也是一脸笑开了花似的。 “谢谢孙叔了。”贞娘接过桐油,随后又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好事儿,你娘在吧?我跟你娘有事说。”这时冯氏一摆手大咧咧的道。 “在呢,在屋里。”贞娘说着,冯氏就一甩手进了屋。 贞娘则一脸疑惑的看着孙月娟。 “我爹升职啦,因着你那烟料的事情,今天郑管事被邵管家罢了职,我爹顶上了。”孙月姐一脸笑容的道。 “哦,这样啊。”贞娘点头,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孙月娟的爹上位了。 难怪月娟的娘亲这么高兴。贞娘随即又一脸好奇:“那你娘找我娘干什么呢?” 孙月娟却是未语先笑,还一个劲的瞅着贞娘,看的贞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什么事啊?别神叨叨的,快说。”贞娘没好气的拍了她一记。 “我们要成亲家了,我娘想让你做我的二嫂。”孙月娟这才笑嘻嘻的道。 贞娘一听这话,眉头却是不由的皱了一下,冯氏以前对她什么态度她是清楚的,平日里倒还好,但唯独在孙千一上却是防她防的厉害。这会儿却突然转了性子来提亲? 不是贞娘阴谋论,贞娘可以肯定,冯氏必是有所图,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无外乎自己一手点烟技术。 正想着,却看冯氏一脸气哼哼的出来,嘴里嘀咕道:“真还当你们自己还是当初的李家八房啊,早就不是了,还端着高门大户的架子啊,我这也是好心,不忍贞娘被耽误了,没成想却是好心没好报,算了算了,你们家贞娘啊,我家二郎高攀不上。” 冯氏说着,一把又扯了孙月娟:“走了,回家了,以后啊,这里少来。” “娘……”孙月娟为难的叫了一句,最终却硬是被冯氏拉走了。 看着晃当的院门,贞娘明白,不用说了,定是亲事谈崩了,这在贞娘的意料之中,自家娘亲可不是个傻的,又哪能不明白冯氏的所图。 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跟孙月娟的这点情谊说不得慢慢的就要淡了,有些可惜,但时运如此,亦不必太在意。 “孙家两个儿子,大儿子脾气鲁莽冲动,又兼好勇斗狠,不是良人,二儿子,性子懦弱,更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都不是良配。” 这是李老掌柜对孙家两个儿子的评价。 第十七章 五石散墨 第十七章五石散墨 冯氏离开时的话虽然是嘀咕,但声音却不小,李家几人都听到了。 赵氏气的不行,只是这种事情终究不可能因几句不顺耳的话跟人争执,只得恨恨的甩了一下抹布了事。 不过,如此一来,两家的情分自是要淡了。 而李老掌柜和贞娘爷孙两个倒是淡定的很。 一个已是年过花甲,已过了知命之年,些许义气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而贞娘,两世为人,还有什么能纠结于心的呢,死过一次的人,人生观会变得十分的豁达。 而在贞娘的眼里,这冯氏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人,这种结亲这事,越是熟人越不好这么直接开口,须知一但不成,两家反而尴尬。 如今,这不果然嘛。 这会儿,贞娘抛开那些,爷孙两个蹲在一边商量着,在算着超漆烟料的配伍,比如说桐油要放多少,生漆的比例是多少,还有猪油要放多少。 这些油料配好,才能烧出超顶漆的烟料。 好在之前的桐油烟赚了点钱,要不然这会儿买猪油的钱都没有。 想到桐油烟,贞娘不由的想起之前说好的,让程家三爷爷同罗家少主送桐油来烧烟料的。 转头看了看天,城门洞里,也就一线天的天空,灰灰的,应该已是傍晚了。 “娘,今天,陈家和罗家没有送桐油来啊?”贞娘冲着一边正忙活的赵氏问。 “没有,你这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人物啊,人家程家罗家是什么人家?哪里会巴巴的送桐油来,谁稀罕你烧的那点烟料啊,还真当人家程家罗家烧不出来啊。”赵氏肚子里本就憋着火,这会儿说话口气是冲的很。 贞娘听着赵氏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哑然一笑。 “程家和罗家是不会送桐油来的。”一边李老掌柜也眯着眼道。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明日我便去程家和罗家的墨轩那里各领二十斤桐油来点烟。”贞娘点点头道。 自己去领和他们送来是两回事。 自己去领桐油,那是做工,为了赚钱,当然,在自己来说,也是为了诺言。 而如果他们送来,那叫礼贤下士,毕竟两家都有大型的制墨坊,坊里点烟的老师傅那拧到哪里都是一把好手,两家自不可能巴巴的送桐油来给自己一个小女娃子,那岂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分。 便是不计较这些,自己墨坊里的那些老师傅也不好交待啊。 这些贞娘一时没想到,反倒是赵氏,本着最朴素的相法,一语道破了天机。 “嗯,自是应该,人立于世,信用二字不能丢。”李老掌柜道。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贞娘一早起来,依然是每天的固定活计,打热水,然后将柴房里的点烟的用具整理好,便收拾了一下,去四宝街,到程家墨轩和罗家墨轩领此桐油来,一是信誉,二又何偿不是全了因果。 徽州墨坊几百家,墨工几千人,而因为徽州府台就在歙州,因此,四宝街就成了四宝云集之地。 便是两都商人常流涟于此,各家货栈亦有分号,可以说,四宝街是本地最热闹的一个坊市。 贞娘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喜哥儿拿着一根棍子和麻绳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 开玩笑,四十斤的桐油,重量着实不算轻的,贞娘虽然有着成人的灵魂,但如今这身子不过十四岁,还因为家里穷,有些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弱,劲道自然不大。 所以喜哥儿也算是被她抓了差,一会儿两得合力把桐油抬回家去。 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程氏墨轩,程三爷爷不在,不过,前日发生的事情,墨轩的掌柜却是知道的,程氏墨轩的掌柜程五石听贞娘说来领桐油回家点烟,便让贞娘等一会儿,自让伙计去后院称桐油来。 至于贞娘能不能烧超品的烟料,程掌柜的倒是不怀疑的,因为在他的眼里,这背后点烟的定然是李金水李老掌柜的。 李老掌柜因着誓言在先,如今让孙女儿出面,也在情理之中。 而以李金水的本事,取出超品烟料应该不成问题。 “贞姑娘,李老掌柜的身体还康健否?”程掌柜有笑问道。 “还算康健。”贞娘起身回礼。 两人便有一答没一答的聊着。 就在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着大袖袍服的文士急匆匆的进来,一进来就将手里的一方墨拍在柜台上:“程掌柜,你们程氏墨轩太不地道了啊,这方五石散墨可是我花了重金买下的,没成想,墨质却差的很,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是东图先生,快请雅间奉茶,有事您慢慢说。”那程掌柜的一看这文士,连忙恭敬的欲请他雅间坐下。 东图先生姓詹,本人是一个秀才,但家学渊源,书画传家,尤其他本人,四岁便跟其兄学画,如今在画坛已是小有名气,各家墨坊每有新墨成,便会花重金请他试墨。 詹东图,贞娘还是有些印象的,只因前世,他爷爷研究徽墨,而书法,绘画,雕刻同制墨是一体的,如果没有书法,没有绘画,没有雕刻,那墨也仅仅是用来写字的墨罢了,远远谈不上艺术。 而詹东图此人,不仅画上成就不小,而书法上更显其狂狷,以怀素为师,以意胜法。 而此时,东图先生可没有心情喝茶,却是叫来伙计,又拿出自己带来的砚台,当场研墨。贞娘这才发现,研出来的墨有气泡,而且还不少。 这显然是有问题,当然是不是墨不好还不好说,因为有的时候砚台不好,发墨不均也同样会有气泡。 “东图先生,我程家几代人的信誉,出去的墨都是经过检验,如今这种情况,会不会是东图先生的砚台有问题。”程掌柜有些为难的道。 事关墨坊信誉问题,这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怎么可能,我这可是宋朝的老坑端砚,当年曾为子瞻先生的收藏,又岂是一般的凡品。”那东图先生沉着脸道。 所谓的子瞻先生正是苏东坡。 贞娘看那砚台,果然是一方好砚,包浆温泽的很,外面是荷叶形,偏里面胭脂红的暗纹看上去就如同一朵荷花,这是一方胭脂红紫石端砚。 “要不,用我们的砚台试试。”这边程掌柜仍咬着不放道。 “行。”那东图先生点头,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再家上程家一向信誉不错,东图先生便不为难他。 “去,把书房里那方金钱端砚拿来。”程掌柜连忙吩咐一边的伙计。 不一会儿,那伙计就把砚台小心的捧来,贞娘看上去,砚台上几个暗色的铜钱纹,整方砚石透着紫玉帮的温润光泽,端又是一方好砚。 滴了几滴清水在砚上,程掌柜便慢慢的研起了墨。 “哎呀,又起泡了。”没一会儿,砚台上的墨便起了一个个连着的小泡。这会儿便是程掌柜的也没话可说了。 “怎么会这样,真的明明是好墨,用的是最好的配料,由坊里的大师傅特制而成的,还特意加了五石散的,能让人书写时精神更有振备,灵感如泉涌。”那程掌柜喃喃的道。 五石散?贞娘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如果分开,砚没有问题,墨亦没有问题,而二都一合,问题就出来了。 …………………… 感谢慧慧~姐姐,enya2013的平安符,奶油珍珠米的香囊,roxchan,的评价票,谢谢支持!!!!! 第十八章 端砚的问题 此时程掌柜脸色不好啊,这五石散墨可是墨坊最近征对文士圈子推出的一款特制墨,墨坊可是下了大本钱的,而且是准备用这墨参家贡选的。 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墨汁的表现竟是这样,可明明试墨完全没有问题的。 程掌柜怎么也想不通啊。 “程掌柜,不如找一方歙砚,或者普通的老坑砚石试试。”贞娘这时上前道。 “这位姑娘是?”那东图先生转脸看了贞娘一眼,微微有些诧异,这位姑娘衣着朴素,身形有些瘦弱,但让人一眼看来,端是有一种别样的韵致。 说是大家之风不象,亦非小家碧玉那种宛约,给人感觉就是自然,云淡风轻。 “当年李墨,李老掌柜李金水之孙女,颇得李老掌柜之真传。”一边程掌柜介绍道,至于真传什么的,显然是给贞娘脸上贴金。 “贞娘为何如此之说,难道说是端砚有问题?”程掌柜这时亦转头冲着贞娘有些迫切的问。 “只是一个想法,具体一时也说不太清,程掌柜不防先试试,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贞娘一脸微笑的道。 随后又冲着那东图先生行了礼。是对自己随意插话表示欠意。 “好,那就试试。”程掌柜此时如同那抓着浮木的溺者,已经让伙计去请三爷,只是在三爷来之前总不能僵着,多试试致少可以拖延时间,等三爷来处理这事情。 那东图先生微微有些不快,只觉得忒多借口了,他拿出来端研,在品质上,绝对是徽州三甲之例,难不成这方墨在好砚上表现不好,到差砚上还能表现上佳不成? 因此,这东图先生心中便有些微忿,不过,贞娘礼仪周倒,又是这么一个小丫头,他倒是不好计较什么,便点点头。 于是,很快的,伙计又拿了一方平日墨坊里试墨的普通砚台来。 程掌柜再一次慢慢的研墨,而等到墨成,墨色幽黑,墨汁细腻润泽,拿笔一舔,毫无滞感,并无这前的气泡。 “哈哈,果然是砚台的问题。”程掌柜长舒了一口气,一脸欢喜。事情澄清,他保住了程墨的名声。 “真是这样?”东图先生尚有些不信,又试试了,果然,那五石散墨在普通砚台研墨出来的墨汁表现极好,跟之前在端砚上完全两样。 东图先生却不由的起了兴致,又让程掌柜的让伙计拿了几方普通的砚台来,墨出的墨汁都有上佳表现。 此时,便是周围几个围观的人也是一脸讶然。 都言:“啧啧,这姑娘不简单啊。” “这位姑娘,这是为何?”那东图先生也一脸好奇的问贞娘。 “程掌柜,东图先生,小女子想来,之前,墨汁表现不好,非砚石不佳,亦非程墨不好,而是因为墨里的五石散遇上端砚里面的含铁成份,产生了一种反应,应该说就是发墨发过头了。”贞娘这时才解释道。 端砚易发墨,磨出来的墨润泽细腻,这是公认的事实。 而关于这一点,前世,李贞就同几个同事闲聊过,端砚之所以发墨好,磨出来的墨汁色泽倍加光润,很可能就是因为里面含铁的缘故。 但这种铁遇上五石散就不好说了,如今的五石散多是方士练出来的丹方,天知道那五石散都含了些什么成份,而铁跟某些物质的反应是比较敏感的,尤其是磨墨时产生热量后,如果反应太过明显,那产生气泡就再所难免了。 就好比平日里发面粉做馒头,酵母用的合适,那做出来的馒头表面自然就光润,但若是发过头了,那做出的馒头表皮就会显得坑坑洼洼的。 “竟是这样,嗯,倒也有理。”东图先生点点,他平日读的书多,天文地理各种多有涉猎,一些简单的练丹反应也是知道的。 于是,一场纷争就这么化解了。 东图先生满意的离去,那程掌柜自是十分的感谢贞娘。 贞娘连连摆手,既然遇上的,自己又略略猜到一些原因,总不好眼睁睁的看着吧,虽说之前并不那么肯定,但自己一女子,便是说错了也没人会太在意。因此,自不能坐视了。 随后贞娘领了铜油离开。 那程掌柜看她和喜哥儿都没什么力气,派了个伙计跟着,帮她送桐油。 于是,一行三人,出了程氏墨轩,又去了前面不远的罗氏墨轩,同样领了二十斤桐油,然后回李家。 而等贞娘等人离开后,那边程家三老爷才匆匆的赶到墨轩。 程掌柜的自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程三老爷才松了口气,随后却是大叹,李八爷有个好孙女啊,算是后继有人了。 ………………… 此时,李氏墨轩。 李家七祖母正看着账册,边同李家九叔公李金和聊天。两人聊的正是之前程家墨轩发生的事情。 “嗯,贞娘那丫头不错,颇有些眼力,尤其是遇事能沉的住。”李家七祖母道,田家闹事的那日,李家七祖母见过贞娘一面,当时便觉这丫头遇事冷静,也有些急智,说话亦是不卑不亢的,整个人的气度不象她爹娘,倒象她爷爷。 “老八倒是有个好孙女儿,这回幸得贞娘找到原因,要不然,程家这五石散墨怕就要放弃了。”一边李金和也道。 李家七祖母点点头,随后又问:“对了,昨天金花过来,她家里那方唐朝的龙宾墨也是那丫头认出来了吧?”这时,李家七祖母放下手上的账本问。 “是啊,差一点就小润哥给砸坏了,我已经请人一起辩认过了,应该就是唐明皇所出的自制墨,值不少钱。”李金和道。 “昨日贞娘那丫头去老六那里是干什么?”这时七祖母又问。 “讨生漆,据说那丫头有一个新的墨烟配方,不过,我估摸着是老八这些年琢磨出来的。”李金和说着顿一下又道:“七嫂,我看老八是想回来了,只是受制于当年的誓言,所以才把贞娘那丫头推出来。” “我看未必啊,老八那性子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的,不会有一点虚头,当年,他既发誓了不碰墨,想来就是真的不会去碰的,总之我有一种感觉,这新配方搞不好还真跟贞娘那丫头有关系。”李家七祖母道。 从贞娘能一眼看出龙宾墨的来历,今天还能一举帮程家解围,由这两点可以看书,这丫头于墨道是有一定的钻研的。 “嗯,也许吧。”李金和摸拟两可的道,显然不认同七嫂的话,一个新的墨烟配方是要几年来不断的试验才能成功的,他不信贞娘那丫头能弄得出来。 ……………………………… 感谢xiaojiu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十九章 煤炉 第十九章煤炉 贞娘如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待在柴房里点烟取烟煤。 天气已经渐热了,再加上柴房这个临时的取烟棚门窗紧闭,里面火气腾腾,不过是仲春,贞娘已经恨不得能象后世那样穿短袖了。 只可惜这是在明朝,她不过是脱了外衣,仅着里面的衬衣。被凑巧送饭进来的赵氏看个正着。 “你这死丫头,你还要不要脸面啦。”赵氏气急败坏,连忙拿起贞娘放在一边的外衣给她披上。 “娘,太热了,这家里又没外人。”贞娘无奈的道,额上汗湛湛的。 “没外人也不行,还有你嫂子的两个哥哥时常来家里晃当,便是喜哥儿的玩伴也会往家里窜,这要是叫人不小心撞上了,还要怎么嫁人。”赵氏瞪着眼。 “行行行,我穿好。”贞娘连忙的道。 赵氏看着贞娘额上的汗,拿袖子替她擦干,有些心疼:“要不,你跟娘说说这怎么弄,娘帮你看着。” “娘,不用了,你忙你的吧。”贞娘摆摆手,这取烟的火候,不是熟手,很难掌握的,更何况,她这次要烧的烟煤必须是跟上次同样质量的,娘亲可弄不来。 “行,你要是太热了就歇歇,到外面凉凉。”赵氏说着,又叮嘱贞娘快吃,这才离开。 贞娘看着刚刚取过烟的瓷碗,嗯,中间有不少空闲时间,于是就端了碗出来,连吃边朝厨房走,吃的飞快的,就着汤汁,几乎就是囫囵吞枣般,没一会儿,那碗就见底了。 到得厨房门口,正要进去,却听得自家大哥大嫂在聊天。 贞娘本来是不想听墙角的,只是大哥大嫂正在说自己,她这时候进去也不好,只得在外面顿了一会儿。 “嗯,我一会儿去山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贞娘这些天不容易,我今儿个早上起来看到她一眼,那脸蛋都尖了,瘦了不少。”说话的是李大郎。 “我看她是太逞强了,点烟这事岂是女孩子家干的?偏爷爷还由着她来。”那杜氏有些牢骚的道。 “什么话,她这不也是为了家里啊,要不然她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干什么?爷爷的病不轻,我好些天晚上听他咳了那样都不是滋味儿,家里一大家子的生计,我在油坊工钱也不是很高,偏东家还扣一部份年底才发,你又不是个活洛能赚钱的,就光靠我是我娘,一家子生计难维持啊,另外爹在外面还欠了不少的账呢,指不定哪天,这讨账的就上门了。”李大郎瓮声瓮气的道。 “你这死鬼,倒是嫌弃我赚不来钱了。”杜氏没好气的掐了李大郎一把,又可惜的道:“唉,本来前段时间保温桶能赚一点,偏没几天,全叫人学了去,如今外面但凡是杂货铺子都有那么几个在卖,倒是好了别人。” “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李大郎瓮声的道。 “对了,大郎,要不你跟爷爷说说,让他教教你制墨,到时候去墨坊做事,说不得以后还能当大师傅呢,象如今,贞娘可是名声在外了,今儿个我到菜地里去弄菜,就碰到程家的那个掌柜,硬塞全我一挂桂花糕,说是感谢贞娘的。”杜氏道,声音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我没那天份,只能干点卖力气的活,小时候爷爷也是教过我的,我笨的很,一没那心思,二也学不会,爹为这事没少揍我。”李大郎道。接着又提醒道:“你别说什么怪话啊,什么叫名声在外,那是贞娘的本事,你别小心眼,说这等酸话” “你这是编排我啊,贞娘能赚钱,那我在家里做的活儿就少了啊?”杜氏一副冤屈的道。 “没说你事做的少。”李大郎回了句。 之后两人就没声了。 贞娘才加重脚步进了厨房。 “贞娘吃好了?再添点不?”杜氏看着贞娘端着空碗进来,起身问道。 “吃饱了,一大碗呢,平日里都吃不了这么多,实在是嫂子如今做的饭菜越发的可口了。”贞娘笑咪咪的道。 虽说杜氏背地里有些小心眼,说酸话,但打实的说,杜氏其实也是个老实人,赵氏这个做婆婆的性子泼辣,杜氏在赵氏面前那完全是小媳妇模样,平日里的家务事多是杜氏在做,其辛苦程度并不比自己点烟弱。 所以些许的小话又何须在意,更何况是亲人之间。 贞娘说着讨巧的话,那杜氏原先有些悻悻的表情就化开了,变得一脸喜色,笑着道:“哪里是我烧的可口,分明是你太辛苦了,肚子饿吃什么都香,一会儿让你哥上山,去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若是有收获,嫂子晚上给你炖炖,用野菇,鲜着呢。” “哈,那我有口福了。”贞娘笑嘻嘻的道。 一边李大郎看着先前对自己去打猎还有微词的媳妇,如今那脸上满是恨不得自己马上打猎物来,好炖给自家妹子吃的表情,直觉得女人的情绪真难懂。 “大哥,你帮我做个东西。”贞娘这时又冲着李大郎道。 “什么东西?”李大郎问。 贞娘在灶头拿了一块墨碳,在地上画了起来,赦然就是一只煤炉,只因得昨天,贞娘去水伯那里打水的时候,就看到水伯的灶头丢了一些散煤。 问了水伯,水伯说是在没柴的时候当柴烧的,只是烟太大,一般不烧,于是贞娘便想起了煤炉,虽说蜂窝煤她弄不出来,但煤球应该不成问题的。 “嗯,这东西外面是铁皮对吧?里面是个土胆,底下有个底层,中间有个铁架子,应该不难弄,只是这拿来干什么?”李大郎看着贞娘画的圆柱,再听贞娘一点点解释,倒是把整个煤炉的架构弄清楚了,只是一时还想不明白拿来干什么用。 “大哥先别问,把这做起来再说,说不准以后,咱家的好日子还要靠它呢。”贞娘一脸保密的道。 “成,包在大哥身上。”李大郎拍着胸道。 贞娘拍拍手,转身回柴房继续她的点烟了,而如今家里家计艰难,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便是她点烟,其实赚的也是苦力钱。 所以,一些能用得上的办法也不防试试。煤炉倒底是比较适用的东西,若是做开的话,也是一条不错的生计。 再说了,以后嫡宗遇到了大危难,以自家爷爷那脾气,定不会坐视的,家里必须有点底子才成啊。 ……………………………… 感谢丛丛宝宝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十章 相见不相识 第二十章相见不相识 又过得数日,几家的烟煤便出来了,尤其是要送去给李氏墨坊的那超漆烟煤。这种烟煤不但墨色黑,光泽度好,更重要的是层次分明,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烟煤。 “把这超漆烟煤直接送到墨轩你九叔公那里,他自会知道怎么处理的。”李老掌柜叮嘱着贞娘道。 “嗯。”贞娘点点头。然后给各家送烟煤去。 先去程家,交了墨烟,便全了承诺,程家更是付足了工钱,贞娘不收都不行,贞娘也就却之不恭了,随后贞娘便进了李家墨轩。 七祖母和九叔公俱在。 “见过七祖母和九叔公。”贞娘规规矩矩的尽了礼节,然后把烟煤交给九叔公。 李金和看了看烟煤,果然较上次的还好,他心里认定这是李金水弄出来的,自是感叹,在制墨上,老八的本事,不服不行啊。 “七嫂,这次和墨我亲自动手吧。”李金和冲着那七老夫人道,实在是这关系着新烟煤配方的问题,自要慎重一点。 “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就辛苦九叔了。”那七老夫人点点头。 “七嫂客气,是老九应当的,只是如今这岁月不饶人哪,不比以前了,轻胶十万杵,这杵捣的事情我干不了喽。”李金和颇有些感慨的道。 “是啊,我们都老了,以后这墨业是小一辈们的天下了。”七老夫人道,语气中微微有些失落,罗家有罗文谦,程家有程大约,这两家坊里弟子,更是人才辈出,倒是他们李氏,如今还是老一辈顶着,小辈的没一个有出息的。 李氏墨业已是夕阳落日。 贞娘在一边眼观鼻子鼻观心,两位长辈的话,她没有插嘴的余地,其实李氏墨业现在在努力也来得及,罗氏墨业虽然辉煌,但如今已是嘉靖四十三年了,到得今年腊月,受严世蕃牵连,罗氏墨业只能烟消云散。 而程家,人才辈出不假,但人才太多亦会造成内乱,贞娘记得大约应该是在接下来隆庆朝末年到万历初年,程家杰出的弟子方于鲁离开了程家,创了方氏墨坊,更在万历十几年时,早于程家刊出了方氏墨谱,可以说,在万历年间,整个徽州制墨业两雄就出来了,就是方氏于程氏。 可在嘉靖之后,万历之前,隆庆这六年,却正是徽州墨业一片混乱之时。 而这时期正是李家的机会。 想着,贞娘心中都不由的一阵激荡,一个制墨人,能生在这个墨业的盛世,于愿已足啊。 此时李金和将烟煤收到一边,然后让伙计拿出钞来付钱,按老规矩,贞娘这回仍得了一万多钱。 当然,有一点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是新烟煤配方烧出来的烟煤,如果李家满意的话,那想要这配方就得另外付钱买,这亲兄弟明算账,当然,这得等这些烟煤制出墨后才说。 “贞娘,家里人还好吧?”七祖母神色平缓的问。 “托七祖母的福,都好,阿爹如今在苏州,也能吃苦做事,算得上浪子回头,爷爷奶奶没事就在城门洞溜湾儿,跟邻里也甚是相得,娘亲脾气不好,老是跟人吵架,不过每吵一回便被奶奶熊一顿,如今倒是能沉得住气了,哥哥嫂嫂为家计奔忙,倒也和美,小弟如今也能帮着家里做事,不过这小子钻钱眼,没钱的话做事出工不出力,常挨打,小笑官如今会说话了,他最先会叫的是我这个姑姑……” 贞娘笑嘻嘻的把家里的事说了个全。 七祖母倒是叫贞娘这一通话逗乐了,转脸冲着李金和道:“老九啊,这些年,看来倒是老八逍遥了。” 李金和冷哼一声,老八要是能逍遥如今就不把会把自家孙女抬出来了。 老八那是把制墨当命的人,这些年,离了墨,怕是命早去了半条了。 对于九叔公的神色,贞娘自是故作不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要去罗家墨轩送烟煤,便笑着告辞了。 “怕是李家这第三代,也就这丫头有些制墨天份吧。”看着贞娘的背影,七老夫人感慨的道。 “还不知真假呢。”九叔公一惯的冷峻,他是认定了是李金水在背后的抬举贞娘这丫头。 贞娘出得门,便直奔罗氏墨轩。 罗家少主罗文谦正陪着一位二十许左右的男子说话,接过贞娘送来的烟煤看了看,随后打量了一下贞娘,便有些打趣道:“贞姑娘烧得好一手烟煤,有没有兴趣来我罗氏墨坊做工啊,我可以把油烟某的工棚交给你。” 贞娘看了看罗文谦,这家伙也算是仪表堂堂,绝对有着勾栏女子争相勾引的本钱,不过少年得志,免不了有些纨绔样,贞娘不太感冒,只是转念想着这罗家风光过后苍桑,倒也没了跟他计较的兴致,只是挑了眉回道:“罗公子这是要砸自家的饭?我若是做了罗家工棚的棚头,工人们还不把棚掀了呀。” “哈哈,贞姑娘说笑了。”罗文谦哈哈大笑道,同样让一边的掌柜付了工钱,贞娘不客气的接过,利落的告辞离开。 离开之即,不免也有些皱了眉头,那跟罗文谦说话的男子自她进来便一直盯着她,神色间更有一种忿忿,让贞娘很不明白。 “贞娘,你竟是这么的怨恨我吗?见面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这时,那男子突然开口了。 贞娘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他,此人确实有那么点眼熟,可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又见他脸上,手上还有些伤痕,突然想起来了,脑子不由的一闪,此人莫非就是那命大的田本昌。 毕竟贞娘穿越而来,田本昌她是没有见过的,此时那种熟悉感想来应该来自前身。 “田公子,我们已经解除婚约,再甚瓜葛,还是避嫌的好。”贞娘微微点头的道。随后快步离开。 那田本昌脸色一片阴郁。 “啧啧,这女子无情起来倒也是爽利,毫不拖泥带水。”一边,罗文谦啧着嘴道,看着贞娘远去的背影。 “闭嘴。”田本昌有些恼怒的道。 “你恼什么恼啊,我可听说了,言公公的女儿可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你别得陇望蜀,退了亲就该断的干干净净,免的连累的人家姑娘。”罗文谦道。 他嘴里的言公公正是监造贡墨的监官。田家最近搭上了这关系,正打算用联姻的方法。 而外间人传的田本昌要跟罗家女订亲的事情,其实那是以讹传讹,田家是要跟罗家结亲,但不是田本昌娶罗家女,而是罗文谦跟田荣华。 “你不会是对她上心了吧?我可告诉你,你别负了我家荣华。”田本冒微睨着眼。心里更是有些不痛快,只是这种不痛快由何而来却说不太清。 “你别起瞎心思,我对她能有什么心思啊,不过,我对她手里的烟煤配方倒是感兴趣。”罗文谦道。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贞娘这边新的烟煤才刚出来,这烟煤配方的事情便已传到有心人的耳里了。 夕阳西下,贞娘出了四宝街,得了工钱,便买了卢记酱鸭,又打了两角酒,还有几包药,快步回家。 一进得家门,就看到院子里摆着一只煤炉,家里几人围着,跟看西洋镜似的。 ………………………… 感谢秋之神光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十一章 入伙和闲言 第二十一章入伙和闲言 前几天,贞娘已经跟水伯讨了些煤渣来,和了黄泥,做成煤球就放在柴棚里。 这会儿就一溜小跑的进了柴房,将煤球拿了出来,又到厨房里抓了一把小树枝的树叶,将煤炉烧着,又把铜壶装了一壶冷水放在煤炉。 到了晚饭的时候,一壶水就嘟嘟的开了。 这时,不用贞娘解释,这用处就明显着。 “贞娘,这个煤炉能不能象保温桶那样卖。”一边赵氏两眼放光。 “娘,媳妇儿瞅着一准成。”杜氏抿着嘴道,也是一脸兴奋。 “不过这东西咱们自个儿做不出来,得大哥做。”喜哥儿人小鬼大,脑子活的很,一下子就说到了关建。 “可不是嘛,大郎一天挺累的,还干这个,怕是吃不消。”赵氏皱着眉头道。 “娘,一双筷子轻易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这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啊,这活儿跟上次的保温桶不一样,那个就点手工活啊,折腾不起来什么的,但这煤炉发展好了,那可以算是家里的一份基业的,但大哥一人势单力薄,保不齐就被人吞了,我瞅着大哥不如找找九叔公家的正身哥或者是正言哥,拉他们入伙,大家一起干。”贞娘在一边道。 赵氏和杜氏面面相窥,都看着坐在八仙桌边上喝茶闷不啃声的李老掌柜和吴氏。 这八房九房那可是有死结的。 “你这死囡子,出什么鬼主意,找打不成。”赵氏见公公婆婆闷不啃声,便瞪了贞娘一眼。 “娘,我看找正身应该行,他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前几天还找我借钱来着。”这时,李大郎道,他实诚的性子,有话说话。 “那你借了吗?”赵氏瞪眼,一边杜氏也是恨铁不成钢。 九叔公家的李正身,虽然不象贞娘阿爹那样是个赌鬼,但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迷上了炼丹修道的,整日里跟些个道士混在一起,气的他爹景东伯每次见到他就恨不得打断他的腿,九叔公更是放出话来,说李正身若是不脱下那层道袍就不准回家。 也因此,这李正身成日都在外头斯混,半点不着家门的。 所以,借钱给正身,那是有借无还的。赵氏一个钱一个命的,这会儿能不瞪眼吗? 再说了,九叔公早放出话来了,让大家都不要错钱给正身,本意就是逼着他放弃炼丹那些个不切实际的东西。 因此这借钱给李正身,根本就得不了好。 “那天正好发工钱,就把工钱给他了。”李大郎闷声的道,一边杜氏气的直掐他,嘴里嘀咕着:“我前两天还问你来着,该是发工钱的时候了,怎么没拿钱回来,没想到你全给了正身,咱家日子不过啦。” “你啊,钱借了就算了,拉伙的事情就别提了,那正身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扑在炼丹上,连他爹娘的话也不听,难不成还能听你,再说了万一又惹出什么,两家关系更是雪上加霜。”赵氏皱着眉头。 “娘,不能这么说的,女儿觉得,若是为着两家的关系,就更该拉正身哥入伙,正身哥现在虽然迷炼丹,但正身哥现在也缺钱哪,凭着这一点咱们就拉他入伙,可一入商海便身不由已,到时候再让大哥看着点,说不准就能把他从炼丹那条路上拉回来,到那时,九叔公不也得感着咱家的好。”贞娘道,不遗余力的劝说。 实在是道士这一行对于未来来说是一个高危行业。一个不好,说不准要危及整个李氏家族的。 本朝嘉靖帝着迷炼丹,对于方士更是礼遇有加,可问题是,嘉靖帝明年就要完蛋了,而新登基的隆庆帝却是恨死了这些方士道士的,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朝方士道士们祭起了屠刀。 只因为嘉靖帝信炼丹方士的话,什么二王不相见,因此自隆庆得了太子之位后,嘉靖就从此不见隆庆。 想想,一个做太子的,却见不着父皇,又是在皇权争斗的漩涡里,搞不好哪一天太子位没了还是小事,命丢了都不知道怎么丢的,那日子过的怎一个诚惶诚恐,那心里早将那些个方士千刀万剐了。 所以,决不能让正身哥在炼丹的歪路上折腾下去了。 再说了,自家大哥太老实了,而正身哥却是牛鬼蛇神的都认识些,这做生意,路子广才做得开,可以说,拉正身哥入伙那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这事正良自己看着办吧,倒是可以一试。”这时,一边的李老掌柜的发话了。 李老掌柜的话是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李大朗便趁夜里出门,白天李大郎油坊里有事,这煤炉生意还不知道怎么样,这油坊的差事一时半会儿也是不能丢的,而李正身白天更是不知在哪个山旮旯里转悠着,所以,还是晚上去一找一个准儿。 第二天,贞娘又是早早起来,昨晚上的煤炉闭着火儿,铜壶里还有滚烫的一壶热水,并不需要早早起来去老虎灶打水了,只是贞娘早起惯了,到了点儿,自动醒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起床后,又出了门,朝老虎灶那边去,帮水伯干点活儿。就当是晨练溜弯儿。 到了老虎灶前,果然这时候是最忙的,贞娘熟门熟路的挤到那灶前,坐在小板凳上添柴火。 “贞娘,你的铜壶呢?”水伯看到贞娘空着手过来,便问道。 “家里有热水呢,水伯,我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烧煤的炉子样炉已经起来了,等过两天让我大哥再帮你弄一个。”贞娘笑咪咪的道。 “成成成。”水伯开怀的道,便忙活着给别人打水去了。 贞娘自坐在灶头,一边添柴,一边听得打水的人聊着八卦。 “福嫂,你这眼睛怎么了?”边上有人问穿着青衣大褂的妇人道。 “还怎么,叫家里的男人打了呗,这些个男人一个个都是黑心肠的,外面受了气,或是喝饱了黄汤,回家里就拿自家老婆孩子撒气。”边上,快嘴的大娘愤愤不平的道。 “没法子,咱女人就这命,你若是那有钱的,干脆招个夫婿进门,看他叫得起来不。”边有又有人道。 “呸,你以为招个夫婿进门他就乖乖听说了啦?没门,搞不好还弄得你人财两空呢,知道郑家不?”那快嘴大娘又道。 “哪个郑家?”边上人问道。 “就是街口郑氏货行那个郑家。”快嘴大娘道。 “郑家咋嘀啦?” “郑家不咋嘀,不过,昨儿个我在郑家听了一个新闻,郑家有个儿媳妇是李村李六老人爷子的二闺女,这二闺女的妹子,因着性情太过软弱,家里人不放心,就是招婿入门的,那李村的李六老爷家底子是丰厚的,女婿进门,那也一向勤勤恳恳,可谁料到了,头两年那招进门的女婿跟了郑家的人去了苏州做生意,在外面就偷偷的讨了一房媳妇儿了,听说那媳妇儿连小子都有了,前些日子,李六老爷子才有所察觉,便托了郑家人打听,这才打听出来,可不是叫人给坑死了,你说这招上门的夫婿又有什么稳妥的,天下男人一般样。”快嘴大娘嗤着声道。 “那李六老爷子还不得气死呀。”一边人摇头叹气。 贞娘在边上听得分明,才知说的竟是自家六爷爷家的事情,她金花姑父的事情还是当日她去六爷爷家才提醒的。 本来还以为六爷爷打听消息没这么快,没成想,这事竟已经传的满城飞扬了。 倒是不知这事情,六爷爷会怎么个处置? 第二十二章 墨成和撑腰 李金和昨夜熬了一个通宵,终于把贞娘烧的烟煤制成了墨。因为急于想知道墨的品质,李金和最后又用文火将墨烘干。 “邵管家,试墨。”李金和冲着跟他一起忙活了一个晚上的邵大管事道。 “好。”邵管家点点头,随后小心的取出一方砚台。是正宗龙尾砚,哈气成雾,然后滴了几滴清水。 李金和两指钳着墨小心的研开。 “这墨胶重,又是新墨,怕是难下墨。”邵管家在一边道。(注:所谓下墨,便是研墨时那墨色下的快,得墨的时间短。) “没事,新墨都这样,你注意时间,可以跟咱们以前的墨比较的。”李金和道。 “嗯。”邵管家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墨便润开了。李金和拿过早准备好的纸笔,先是波浪形的画着线条,只见那线头墨如漆,而随着笔势将尽,却泛着活光,而因着墨色层次问题,整条波浪线竟好似有了立体感似的。 随后又写了几个字,墨色表现都相当的好。 “好墨。”一边邵管家一脸兴奋的叫了起来。 “走,去见七嫂。”李金和也一脸兴奋的拍着桌子。 两人便端着墨和砚台,匆匆出了墨坊,从后门直奔主屋。 “墨出来了?怎么样?”七老夫人这会儿刚起来,正在厅上喝茶,听得老九和管家求见,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的便迎了上前,焦急的问。 “七嫂看过便知。”李金和把墨块和之前试墨的纸递给了七老夫人。 制墨世家出身,那看墨的眼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七老夫人看了看那字迹,想了想,将茶水泼在那纸上,茶水湿透了纸,但那纸上的字迹却没有化开的迹象。 “果然好墨。”这还是新墨,若是这墨再放上个几年用,将更好。 “老九啊,我们该去见见老八了。”七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多年的恩怨,说放下是有些不甘心的,但这次的烟煤配方,她必须拿到,所以就必须亲自去见李金水。 “见吧,在商言商。”李金和说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谈公事,无关私事。 “对了,六哥家金花的事情你听说了吧?”这时,七老夫人又问。 “听说了些,只是这是六哥的家事,咱们不好插手吧?”李金和道。 “这回是六哥的家事,但也是咱们李家人被人欺了,咱们虽不好直接插手,但也该问问六哥。”七老夫人道。 “嗯,正好找了老八一起去见见六哥吧。”李金和道。 “嗯。”七老夫人点点头。 便叫了管家备了马车,先去李金水家,再一起去李庄老六家走走。 ……………… 贞娘早上自老虎灶出来,之后又跟着娘亲和嫂子到河边挖了块荒地,好种些菜。 回到家里,已经正午了。就看到奶奶吴氏正拉着金花姑姑说话,金花姑姑眼眶还红着。 贞娘不由的想起早上听到老虎灶那些人的八卦,心中自是明白金花姑姑为何伤心。 “奶奶,金花姑姑。”贞娘打着招呼。随后又问:“爷爷呢?” “在屋里陪你六爷爷,七祖母和九叔公说话呢,别去打搅他们。”吴氏沉着脸,有些不快的嘀咕了句:“这平日老死不相往来,如今见着了腥倒是上门了。” “奶奶,可是因着我那烟煤的事情?”贞娘朝着隔壁张望了一下,有些兴奋的道。 “可不是,要不然,八抬大轿也抬不进门。”吴氏冷哼着道。 贞娘笑着拥了拥自家奶奶,摇了摇她的身子,吴氏一向护短,虽说景福当年错了,但那也不是有意的呀,可他们这一房虽说没有明着被逐出李家,但这些年的情形也跟逐出家门也差不了多少了,她心里如何能痛快,更何况,想着大儿子景奎当年也是找松死的,她心里更有怨言,对于嫡宗那边自然不待见了。 只是平日碍着李老掌柜的面子,不说出来罢了。 “奶奶,怎么个章程你听说了吗?”贞娘蹲在自家奶奶面前问。 “五十两买你的方子,另外你如果想去墨坊做事也成的。”吴氏道。 五十两银子,这价不算低了,要知道,这烟煤配方不比和墨配方,烟煤多是由工人烧的,这配方很难保守秘密的,所以烟煤配方的价格要略低些,而和墨配方就不一样的,那一向都是由当家人掌握的,这可以说是每个墨坊的重中之重。 这个价格有些出乎贞娘的意料。想来这其中也有七祖母想帮衬自家的意思。 至于说去墨坊作事,倒不用太急,七祖母和九叔公大约以为那些烟煤和烟煤配方是出自自家爷爷之手,自不可能巴望自己去墨坊,开口请自己去也不过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罢了。 如果没有那五十两银子,为着家计,贞娘也就去了,可如今有了五十两打底,便是在家里弄一个制墨工作间都成了,贞娘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把烟煤最终和成墨,然后拿四宝街上去买,四宝街有不少人是卖自制墨,甚至一些个文人也常常凑趣的卖些自己制的墨。 生意一般都不差的。 “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在家里缝缝补补的,这抛头露面的怎是个事儿?”这时,吴氏尚在跟李金花唠叨。 贞娘自晓得自家奶奶的意思,是不想她去墨坊,自景奎大伯走了后,奶奶就视墨坊为险地。 “奶奶,你说我找爷爷出马,咱们在家里弄一个墨坊,自己制墨自己卖,怎么样?凭着爷爷的名气,应该有人捧场的,就是不知爷爷愿不愿意。”贞娘这时笑嘻嘻的道。 “有什么不愿的啊,棺材板都没呢,这事啊,包在奶奶身上。”吴氏打着包票。 贞娘冲着吴氏眨了眨眼,两人便有了默契。 就在这时,李老掌柜的陪着六爷爷,七祖母和九叔公出来了。 贞娘连忙见礼问好。 “贞娘不错。”七祖母道。一边赵氏一脸喜色,女儿能得到七老夫人的夸奖,做娘亲的自然高兴万分。 “六伯,七伯娘,九叔,怎么走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吧。”赵氏殷勤的道。 “不了,家里还有事,对了,景福媳妇儿,等你家正良回来,让他去我那里一趟,大家商量一下,金花这事儿,咱们怎么也得给她撑腰。”这时,九叔公道。 “成。”赵氏点头。 随后六老爷子七祖母等人就告辞了。金花姑姑却留了下来,她从来跟赵氏关系不错,正好让赵氏陪陪她,宽宽心。 到得傍晚,李大郎带着李正身一起回来,显然说通了李正身入伙的事情。 那李正身,一身道袍,头上还梳着道髻,怎么看怎么违和,被李老掌柜逮到狠狠的说道了几句,接着发地李正身又听说李正良要去他家,就想先溜。 “溜什么溜啊,还是不是姓李的呀,你金花姑姑这回受了委屈了,你这作侄子的身高体壮的,不思量着为你姑姑出头啊。”赵氏也就在几个老人面前没脾气,平常都是泼辣爽利的。 李正身一问原委,一拍桌子,拉着李正良就走。 “娘,这般大张旗鼓的,这金花跟进财倒底是夫妻啊,撕了脸面,以后还怎么相处啊。”一边,杜氏扯了扯赵氏的衣袖,压低着声音道。 “你金花姑姑这情况跟普通夫妻不一样,李进财是入赘的,却在外面光明正大的讨了媳妇儿,这脸面早就撕没了,再说了,这事不弄好,你们六爷爷今年岁数不小了,你金花姑姑又是那样软的性子,到时,李家六房还不让他给吞啦,到时怕你金花姑姑都无立足之地。”赵氏道。 “那倒也是。”杜氏点点头。 晚上,李金花跟赵氏睡一起,贞娘睡在床上,隔着布帘子,便听到金花姑姑呜咽的声音:“这人怎么说变就变,以前好好儿的。” “唉,这世间男儿都是这得性。”赵氏叹着气。 第二十三章 豆黄粿,闷棍和妇人 第二十三章 清晨,丑末寅初。 贞娘就被自家娘亲咋忽忽的声音吵醒。睁开眼一看,油灯亮着,娘亲正在屋里翻箱倒柜呢。 “娘,一大早你在干啥?”贞娘打着哈欠问,实在是昨夜的梦里全是金花姑姑的呜咽,整个人半睡半醒间,这觉睡的不实,这会儿特别的累。 “给你爹带点东西,这天马上热了,家里还有两套夏衫给你爹带去。”赵氏边说边道,手上的事也没停下。 “这谁要去苏州啊?”贞娘好奇的问,鼻间更是闻到豆黄粿的香味,立刻的肚子便咕咕的叫了起来了。 不由的朝外望,厨房里的油灯也亮着,杜氏正在灶头忙活。 这豆黄粿就是用油和面,里面包了豆黄和梅干菜,然后用油烫熟,这徽州人外出,这豆黄粿多半就是干粮,这种天气,能吃上半个月呢。 只是这是谁要出远门啊? “娘,家里再做豆黄粿?”上铺的喜哥儿睁着还满上眼屎的眼睛,吞着口水道。 “你大哥和金花姑姑他们一会儿要去苏州,让他们把东西带去。”赵氏道,随后却瞪了喜哥儿:“就知道吃,睡你的,一会儿给你们留一下。” 喜哥儿这才哦了一声躺下,只是闻着豆黄粿的香味,他哪里再还睡得着,自个儿先在铺上折腾着烙起了饼来。又惹得赵氏一顿骂,这才静下来。 贞娘听了赵氏的话,这才明白原来是大哥和正身哥他们要陪金花姑姑去苏州,找金花姑姑讨公道了。 也不知最后会怎么解决,这得等大哥他们去了苏州回来才知晓。 贞娘这会儿也睡不着了,起了床,厨房的煤炉烧着,一边的铜壶里装满了热水,贞娘洗漱好,又听得爷爷屋里传来咳声和奶奶的唠叨声,知道爷爷奶奶已经醒了,老人家醒得早,于是便端了一盆热水进了爷爷奶奶的屋子。 伺侯爷爷奶奶洗漱。 “贞娘,听你奶奶说,你不想去墨坊,想自己在家里弄些自制墨?”李老掌柜的擦好脸问道。 “嗯,我想自己制墨。”贞娘点着头道。 “这样也好,我已经让你奶奶把我以前自己制墨时用过的墨模,雕板,以及其他制墨工具整理好了,以把隔壁一间空了出来,点烟你还在柴棚里弄,隔壁这间屋子就用来做制墨的工坊。”李金水道。 贞娘这个决定其实倒和了他的心意了,这段时间,他每每跟贞娘聊天,越来越觉得贞娘在制墨上很有天份,比如他之前留下过的和墨配方,贞娘竟然从那里面延伸出了好几种的配方,虽然有些还不成熟,但有几个墨方却颇值得一试。 对于一个一生拿制墨当命的人来说,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李金水便是很想看着这些配方制成的墨在贞娘手上制出来,而更让他看中的是贞娘的制墨天赋,想把自己一身制墨的本身再细细传给贞娘。 后继有人,这是每一个技工最后的愿望。 当然,这也是贞娘想的,李墨盛名,然而前世却因为李墨的消亡,使得后来,李墨已无真品,每每想起,前世,自家爷爷就深深的叹息。 “谢谢爷爷,对了,这样的话,不会影响到爷爷的诺言吧。”贞娘不由的问。 “是你制墨,又不是爷爷,有什么打紧,就跟如今这点烟一样。”李金水淡然的,这样一点变通他还是知道的。 “明白,大家心照不暄。”贞娘笑嘻嘻的道,就同如今这样,人人都以为自己前几天制的烟煤是自家爷爷弄的,可以自己的名义,谁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如今因着烟煤配方的事情,他们跟嫡宗那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这点更不在乎。 爷爷只是发誓自己不碰墨,又不是说不能带个弟子,所以,就算是墨是爷爷制的,只要是以自己的名义,大家也只会心照不暄,更何况,这制墨的还着着实实就是自己,自然更没问题了。 随后贞娘便到了隔壁房间,将墨模,雕板,晾板,杵,臼,和墨台等一一整理好。 心里颇是激动的。 吃过早饭,九房的李正身和李正言两兄弟就到了,同李正良和金花姑姑会和,大家一起去苏州,而苏州那边自有六房的二姑父以及李景福接应。 于是,李氏一行人就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发了。 贞娘也了出门,她要去买熬胶的材料。 “贞娘,贞娘。”刚出得城门洞不远,就听到孙月娟的压低和叫声,以前孙月娟三天两头来找她,可自从上回孙月娟的娘亲提亲被拒后,孙月娟就再也没来过了。 现在两家的关系有些不尴不尬 “月娟,你在这里干什么?”贞娘看她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屋角,便奇怪的问。 “嘘……”孙月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又探着手朝着边上一条小街望去。 贞娘好奇之下,也靠过去看,却看到孙月娟的大哥孙佰一正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同门里的人说话,明显门里的是个女人,探出半张脸,样貌颇为清丽。 “那是你未来大嫂啊?”贞娘笑着问道。 “呸呸呸,什么未来大嫂啊,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个半掩门的。”孙月娟一张脸红通通没好气的道。 半掩门,其实就是暗妓。 原来是这样,贞娘明白了,定是孙月娟的娘亲让她来盯稍。 这时,那孙佰一已经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了。 “我走了,我娘还在等我呢,我过段时间去找你玩。”孙月娟又急急的道。 “好的。”贞娘点点头,看着孙月娟一溜烟的离开。 孙家的事情贞娘自然没必要操那闲心,便去了药堂,买了一些香料,还有秦皮,木贼草,当归等,这些是可以用来制成药墨的,当然,制成药墨时,不能用油烟煤,得用百年松烟。 另外有一种药墨,贞娘也是要制的,就是八宝五胆药墨,慈禧西逃是患背疮,便是用这墨制好的,而这八宝五胆药墨被喻为中华三大奇药之一。 只可惜这药墨的材料太贵重了,贞娘现在没那钱制,得慢慢来。 随后贞娘又去了四宝街,买了制墨用了牛胶,正准备回家,刚路过转角的时候,就听得身后‘哎哟’及‘嘣’的一声。 贞娘回过头一看,却看到那位罗家少主罗文谦正抱着个脑袋,揉着后脑,却转头冲着身后一个正拿着木棍的中年女子怒声的道:“你这妇人,怎么乱打人啊?” 那女子大约四十左右,身上的依服很旧,还有一些补丁,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你这贼人,偷偷跟着人家姑娘,不安好心。”那妇人有些胆怯,却兀自强撑着道。 ………………………… 感谢etu12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十四章 约定和郑氏 第二十四章 见到这情形,贞娘自然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也不知这罗大少唱的是哪出,偷偷的跟着她,却叫这好心的妇人给看见了,再想来这妇人虽弱,却有一股子侠肝义胆,这才有了这一出。 “多谢婶儿。”贞娘朝着那妇人行了礼道。 “没啥的。”那妇人连连摆手。 贞娘点过头后这才转过脸冲着那罗文谦一脸沉静的问道:“自古这男女授受不亲,罗公子此举,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呸,一个两个的都瞎想什么呢?我罗文谦什么人,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岂会做那等的宵小之事,我不过是从墨轩出来,正好远远的看到姑娘离开四宝街,又正好找姑娘有事说,总不能远远的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的吧,这才悄悄的追了上来,没想遇到这多事的妇人,真晦气。”罗文谦皱着眉,一脸没好气的道。 “那不知罗公子找小女子有何事?”贞娘淡定的问。 “有笔生意想跟你谈。”那罗文谦仍兀自揉着后脑,好在那妇人并没有下重力,只是有些疼,感觉没大碍。 “什么生意?”贞娘这时有些好奇了,难道真要请自己去罗家墨坊做工头。 那罗文谦却看了看一边那妇人。 此时,那妇人也看出来了,这位姑娘跟公子是相识的,自己倒是误会了,于是道:“倒是妇人误会了,告辞。” “婶儿,贞娘有个不情之请。”这时贞娘上前道。 “姑娘且说。”那妇人道。 “贞娘自问无事不可对人言,这位公子乃罗墨少主,亦是堂堂人物,想来也无什么宵小之事,只是此处漏巷,瓜田李下,总要避嫌,所以,贞娘想请婶儿留在此处,权当是个见证,不知婶儿应否?”贞娘又上前朝那妇人行了一礼,凭着妇人之前所为,贞娘对她满是感激的。 “自是应当。”那妇人微笑的点头,眼中也含着赞赏的。随际却退开了几步,留下空间给两人谈事情。 “李姑娘做事一贯这么周全吗?”罗文谦看着这情形,一脸兴味的问道,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位李姑娘时,正是欲买烟煤竞价时,当时,这位李姑娘也是为了全了李氏墨坊的面子,宁愿白帮他们烧烟煤。 如今又是这般。真让人惊叹,这般年纪的姑娘,鲜有做事这般周全的,这李贞娘似乎比别人多了一个心窍似的。 “一些无谓的流言,能避则避,不是吗,女儿家名声的重要,罗公子不会不晓得吧,更何况,贞娘如今已是风头浪尖了。”贞娘道。 最近随着田家在跟言公公议亲,田本昌伤愈,欲娶言公公义女的事情传出,贞娘克妇,被退亲的事情又被一些好事人当做闲聊的资本了。 如今她正是订亲的年龄,但却没有一个媒婆上门,好心的人叹气,一些好事的人却等着看好戏呢。 总之不过是人生百态。 “一些无聊长舌妇的话,理她们做什么?”罗文谦不宵的道。 贞娘摆摆手:“不说这些,罗公子有事请说。” 罗文谦点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的纸条递给贞娘:“我想用这个跟李姑娘换你手上那烟煤配方。” 贞娘一愣,却是摇摇头,这世间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九叔公才把那烟煤制成的墨整出来,到如今也不过一天的工夫,风声就传出去了,这也太快了点。 贞娘想着,接过那叠子纸条,一看之下,心里咯噔一下,全是自家老爹以前借赌债的借据,而且还是高利,翻滚之下,不定有几百两了吧,前几日娘亲还在担心着讨债的上门,没想到如今这些借据全在这个罗大少手里。 这位罗少主工是谋定后动呀,他竟是花心思从自家老爹的债主那里将借据买来,这可要花去不少的本钱。 “不成。”贞娘想了一下,果断的道。 “怎么,李家买配方的钱足够还这些债了?又或者李姑娘想我带人上门讨债?”罗文谦咪着眼道,语气就不那么的和善了。 很显然,对那烟煤配方是志在必得了,李家的根基和名气摆在那里,这些年一直被罗墨压着,只因为李家的运气差了点,再加上缺了一个契机,如今一个新的烟煤配方,这正是一个契机,而对于打击对手,罗文谦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因此,多花费些银两,以罗家的家业又怎么会在意。 “钱不够,也不喜欢讨债的上门,只是人不能无信,配方已经卖给了李墨,自然无法再卖给公子,再说了,我还姓李。”贞娘道。心里有些无奈,其实她倒是想把配方换给罗文谦以解决老爹留下的这个大患的。 可问题,如果此刻她真的跟罗文谦换了,那等于又是背叛了李家,那她们李家八房怕是真要被李家除名了。 “这就难办了,李姑娘可是想的好事,既不想卖配方,又不想人上门讨债,姑娘未免太天真,鱼和熊掌不兼得啊。”罗文谦啧着嘴道。 “即然是做生意嘛,那总有讨价还价的。”贞娘又道。 “哦,李姑娘想怎么还价?”罗文谦这会儿倒是起兴趣了。 “我用一个不确定的消息跟你换这些借据。” “不确定的消息如何能换?”罗文谦都诧异了,有些摸不着这位李姑娘的心思。 “有些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因为信了,不过是多作点准备,而若不信,却是覆巢之灾。”贞娘看着罗文谦,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李姑娘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你这意思是我罗家有覆巢之灾?”罗文谦这时胜脸色不好看了,盯着贞娘,一副让贞娘小心说话的神色。 “虽不中,亦不远。”贞娘道。 “如此,那我倒不能不听了。”罗文谦道。 “那罗公子的意思是同意这交换了。”贞娘确认。 “同意,但我也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消息不值这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罗文谦狠狠的道。 “价钱值不值也不是能立马看得出来的,不若我跟公子以一年为期做个约定,一年后,罗公子若是认为不值这价,到时贞娘两倍奉还。”贞娘道,心里却笃定,不用一年后,就在今年腊月,罗家就烟消云散了。 “好,李姑娘有气魄,换了。贞姑娘且跟我说说,我罗家何来的覆巢之灾?”罗文谦一锤定音。 “前不久,城门洞的一间茶铺里,听着人闲聊时,听得有人提到一个人,罗龙文,说他通倭。”贞娘又道。 在大明朝倭寇是高压线,通倭就是必死的罪。 严世蕃最后被定的就是犯上和通倭两个罪名。 贞娘倒也不怕她这一说会改变什么,毕竟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但就如同失控的火车一样,已经在了轨道之上,下不来的。 当然,贞娘在考虑透露些许消息的时候还是慎之又慎,严世蕃那边是只字不提,那不是她这等小女子能沾的,至于罗家,同是制墨人,同是徽州人,提一提倒也没太大关系。 再说罗文谦此人,她跟他打过两次交道,虽有些纨绔,但亦算是性情中人。 所以,倒不虑有什么后患。 听到这话,罗文谦脸色阴了下来,心里也有些打鼓了,这个罗龙文是他叔父,虽然家里人均避而不谈,但他隐隐觉得叔父跟倭寇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只是这等事情,自家人都藏着掖着,外人如何知晓?通倭一但传出去,可真的是覆巢之灾啊,不过想着他叔父背靠严世蕃这颗大树好乘凉,应该不会出事。 只是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果然如这李姑娘说的话,信了,不过是多做点准备,不信,万一出事,就是覆巢之灾。 “好,一年为期,我们走着瞧。”罗文谦阴着脸应了,左右不过一年时间,随后便甩了手就离开了。 贞娘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吐了口气。 “姑娘,那我也走了。”这时,边上那妇人看罗文谦走远了,才过来啊。 “多谢婶儿,真是太麻烦你了。”贞娘又再一次道谢道,又笑嘻嘻的道:“不知婶儿高姓大名,家信哪里,异日贞娘也想跟婶儿亲近亲近。” “不客气,我姓郑,如果不是我命苦的话,如今我们应该是亲戚。”那妇人说着,微微躬着背就离开了。 姓郑?贞娘一阵谔然,她明白这妇人是谁了,是自家景奎大伯那无缘的未婚妻。 ………………………… 感谢席梦颖,慧慧~姐姐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十五章 苏州事情的结果 回到家里,贞娘偷偷的把那些借据放进灶里烧掉了,自此,老爹留下来的坑算是填了。至于跟罗大少的约定,贞娘就没跟家里人说,怕说了反而徒惹大家的担心。 晚间,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贞娘想着郑氏,那郑氏跟自己娘亲差不多大,但看着却经自家娘亲老多了。 “娘,我今天遇上了郑氏,就是大伯当年的那个未婚妻,看着穿的很旧,衣服上满是补丁的,脸色也很不好,郑家不是开饭铺的吗?为何生计会如此的艰难?”贞娘问道。 “哪里是什么生计艰难,她那两个兄弟都不是好东西,两个嫂子也刻薄,便是几个侄儿侄女,也都是白眼狼,要知道,她兄弟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她抱大的,可如今都成人了,可有哪一个给她点福气享享,以前郑老爷子在的时候,两个兄弟还顾忌着点,前不久郑老爷子走了,这郑腊梅就成了她大哥饭铺里的烧火婆子,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她一个人干,真是太刻薄了。”一说起这郑氏,赵氏是一脸不平的道。 一时间,屋里只有吃饭声,便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好一会儿,李老掌柜的才道:“景福媳妇,我看你有空便去看看腊梅,有什么需要的就帮衬一下,总归是咱们李家误了她。” “也不是没人帮,这邻里瞧着她辛苦,平日里也多会帮把手,可别人越是帮忙,她大哥大嫂就越不待见她,还说她故意装苦相博同情,背地里更是恶待她,几次三番后,大家也不便伸手了。”赵氏又是愤愤的道。 “真是岂有此理,哪天我倒要去找郑大郎说道说道。”李老掌柜沉着脸把手上的筷子拍在桌上。他跟郑老爷子也算是交情深厚的,郑家大郎算是他的晚辈,教训他一通应是没有问是题的。 “行了,你说道他,那他回过头还不是找腊梅出气,腊梅岂不更没好日子过了,就这么着吧,这都是命。”吴氏叹着气道。 于是一顿饭就没滋没味的结束了。 贞娘有些恼懊,是她起了一个不愉快的话题。 “你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赵氏没好气的点着贞娘的额头。脸色也有一片郁色。 贞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却道:“娘别担心,咱们不能明着帮,可以暗着帮嘛,多关注一点。总是不错的。” 今日那郑氏为她出头,她记得郑氏的好。 “我是担心你。”赵氏拍了拍贞娘的胳膊。因着田本昌跟言公公义女的亲事,贞娘的话题又被人重新提起,这街坊邻里的,怪话也不少。 “娘,不用担心,大哥可不是郑婶儿那兄弟能比的,再说了,我有制墨一技在手,便是到哪里都有一碗饭吃的。”贞娘劝着赵氏道。 “嗯,好好跟你爷爷学。”赵氏又拍了拍贞娘,本来她是不太同意贞娘学制墨的,那毕竟不是女儿家做的事情,可一想到郑氏,赵氏不想女儿布郑氏的后尘,这会儿倒是觉得该学,必须学。 “嗯。”贞娘点头。 接下来几天,贞娘便日日跟着自家爷爷,开始系统的学习李墨制法。 “李墨是以松烟闻名,这取松烟必须造窑,咱家没那条件,你可以取油烟煤,然后去墨坊那边的换松烟,一斤油烟可以换下品松烟好几斤呢,中品的也能换两斤。”李老掌柜的道。 “嗯,我晓得。”贞娘点点头,烧窑取松烟,收集松烟的是一根根竹管,轻的烟会飘的最高,因此,就会停在竹管的最远端,而粗重的烟煤就会在最前端,这样,一窑下来,就自动形成了,下品,中品,上品三个等级松烟煤。 当然,若是换上品的松烟的话,几斤油烟也换不到一斤。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贞娘开始枯燥的取烟生活。和墨的烟煤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出来的,起码也得积累个月余,这还是少的。 若是真正的墨坊,便是用年把来积累烟煤也是正常的。 这个过程是很枯燥的,但贞娘过的很充实,再加前几天家了领了蚕子来了,每日里采桑喂蚕的,竟是忙的脚不沾地。 每天早起干活,忙到累了,洗把脸倒在床上,一夜到天明,却也踏实。 “情况怎么样?” 这天半夜里,贞娘叫一阵说话声给惊醒了,透过布帘子,能看到外面厅上昏暗暗灯光,说话声是自家娘亲。 “还能怎么样?金花姑父真是太过份了,我们刚去的时候,金花姑父定是得了消息,因此没有找到苏氏的人,问金花姑父,他还死活不承认,说没有这回事,金仙姑父也甩手置身事外了,还好,爷爷先前写给爹的信提到过这事情,因此,那些日子,爹一直暗暗的在打听,悄悄的盯着苏氏,我们才找到那苏氏,孩子都三个月了,是个小子……”回话的是李家大郎李正良。 大哥回来了?贞娘的磕睡虫没了,便披衣起床,走到外面,她想听听金花姑姑这事怎么解决的。 见到贞娘出来,李正良笑道:“吵醒二妹了?” “没,家里现在养蚕了,每夜都要起来看看的。”贞娘回道,便坐在赵氏身边听着大哥说话。 静夜里,还能听到一边屋里幼蚕吃桑叶沙沙沙的声音。 李大郎憨笑的点点头。 “那事情怎么解决,就由着那李进财左拥右抱。”赵氏气愤的道。 “娘,哪能呢?这回金花姑姑还算是硬气,便要写休书休了李进财,可没成想,李进财这么个大男人,居然就跪在金花姑姑面前,求金花姑姑原谅,并当场写了一封休书,将那苏氏给休了,连孩子都不要,你没瞧见那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李正良摇摇头。那样子真没法看。 “那最后倒底怎么了?”这时杜氏从一边的蚕房里出来,也一脸好奇的问道。 “唉,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金花姑父都那般的丢下脸面了,又已经把苏氏休了,孩子也不要了,金花姑姑又是那个的软心肠,哪里见得了那个,也就原谅姑父了呗。这回,姑父是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李正良道。 “这样就好。”赵氏点点头。之前大家商量着也是这么个结果。 “好什么呀,这金花姑姑先前那么对姑姑,就不是个好的,如今那苏氏生产不过三月,孩子也才三个月,说休就休,说不要就不要,总让人有些齿冷。”贞娘嘀咕着。 又想着不知那苏氏先前知不知道李进财是李家入赘的夫婿,若是知道,那一切是自作孽,若是不知,李进财就太渣了。 有些叹息,这李进财是个祸根,这回没能扫地出门,以后不知又要整出什么事来,只是这种事情却也不是她能管的,只能以后悄悄的盯着他点。 贞娘这话,赵氏等人又岂能看不清,只是宁拆十坐庙,不毁一门亲,再说了,这种事情,终归只能李金花自己做主,别人是帮不了的。 想着,赵氏瞪了贞娘一眼,不让她乱嘀咕,随后才又问道:“那苏州的茶叶店谁管?” “关了,正身正言查了账,亏了不少呢,不关还怎滴。”李正良瓮声的道。 “这真是,以前不是听说挺赚的钱的嘛。”杜氏一脸奇怪的。 “那李进财的话能信?”赵氏没好气的道。 “都是吹的。”李正良回道。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行了,都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赵氏挥了挥手。又冲着正良道:“大郎,你明天起就叫上正身,赶紧着做煤炉,已经好些个人问我了。” 这些日子但凡到李家来窜门的人,见到那煤炉都要问问。 “嗯。”正良点点头,他走之前,已经在油坊边上的砖窑里订了煤炉胆,其他的他自己就能搞定,再叫上城门洞的几个兄弟,这活就能铺开了干。 于是各人回屋,一夜无话。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十六章 抓鬼 第二十六章抓鬼 第二天,李六老爷子带着李金花专门在各房走了一遭,感谢各房族兄弟为金花姑姑撑腰。那李进财也跟在两人身后,脸色有些憔悴。见人俱陪着笑脸。 贞娘在边上瞧着,只觉得这人若不是特别无能,便是特别的能忍,而从族谱的记录来看,显然是后者。 “金花呀,我可跟你,这男人是回来了,不过,你可别再象以前那么傻,由着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需得警醒,家里钱财,房契地契等全要抓在自己手上,不能有半丝松手,这男人没了钱哪,他就翻不出你的手心。”赵氏将李金花拉到一边,面授机谊。 “谢谢嫂子,我记下了,以后定牢牢看着他,定不让他有半分起贰心的机会。”李金花也沉着脸道。 这吃一堑得长一智。 贞娘清楚,六爷爷在的时候,这李进财是叫不起来的,就怕到时六爷爷走的时候,金花姑姑压不住李进财,嗯,到时就让自家大哥和正身堂哥看紧一点。 总之小心无大错。 随后李家六房一行人就告辞回李村了。 “行了,干活。”赵氏冲着家人挥手。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李家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家里蚕养的风风火火,再加上近些年来纺织业的发展,这蚕丝的收购价高了起来,连带着蚕茧的收购价也涨了些,这两季的蚕养下来,一家一年的生活费就出来了。 当然,蚕茧的收入仅是李家这几个月的收入的一部份,这几个月来,最红火的就是李记煤炉,自家大哥跟正身这两个堂兄弟算是最价搭当,大哥专心的带着城门洞一帮兄弟把煤炉作出来,正身则脱了一身道装,拿出他平日里忽悠人的本事,贞娘又提点了一点后世的营销手段,一时间,李记煤炉在徽州就窜红了起来。 虽说煤炉一出来,就有人模仿出来了,但是正身听了贞娘的话,在最开始宣传的时候就注意宣传李记这个招牌,于是品牌效应深入人心。 所以,尽管一些有实力的小商家介入,但李记煤炉依然占着徽州一半的市场。 因此煤炉的收入才是李家这几个月收入的大头,只是为了扩大再生产,赚的钱又投入了进去,毕竟先前只是小打小闹,如今李正良正式从油坊辞了工,在城外建了一个厂房,自己又起了一个窑,算是正经的办厂了。 也因此,李家人手头上倒也没什么余钱。不过,李家的发展是可见的。 转眼已是深秋。 贞娘一早起来,干完早上的活后,便背着一个浅浅的木格子带着喜哥儿出门,去四宝街摆摊卖墨。 身上的木格子就如同解放前街头卖烟的那种烟架,是她特意让自家大哥打出来的的,用来卖墨。 积累了好几个月的烟煤,又跟墨坊那边换了些松烟煤,有了这些烟煤,她这段时间便把墨制出来了。 只是刚开始,墨并不好卖,毕竟墨这东西,自明朝以来就基本定形,便是后世,除了加入一些机械化加工外,墨的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突破。 当然,配方的多元化和精进也是有的,只是这些东西要让人识货也得要契机,得慢慢来。 贞娘倒也不急,如今家计宽松多了,日子倒是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二姐,我要吃石头粿。”到得四宝街街口,街口有一个小铺,铺子的门口就摆着一个大大的煤炉,炉子上摆着一只平底锅,锅里摆着三个大粿,上面压着三块圆形的大青石,烫粿的师傅两只手悬空,五指分别按在那石头上,旋转着,三个粿被那石头压的跟纸一样薄,粿上冒着油脂,一股豆黄夹着肉香的香味扑鼻,让人闻着就流口水。 这就是徽州特有的石头粿,喜哥儿见着就再也走不动了。 贞娘这会儿也流口水了,前世,她每回到歙县,都要买这种粿吃,于是便掏了钱:“老板,来两个。” “好咧。”那老板吆喝一声,从桌边拿了两块巴掌大的油纸,包着粿的下部,一人一个的递给了贞娘和喜哥儿。 这种粿外皮被石头压的很薄,里面的肥肉丁已经完全化成了油润的整个粿油透油透的,咬到嘴里,外皮是脆的,里面被油浸透的豆黄却格外松软,总之美味无比。 姐弟俩一人一个吃的十分的开怀。然后在一边的槐树下摆开摊子,就是把背上两片合在一起的木格架打开摆在地上。格子里都摆着各种墨。 从松烟墨,到油烟墨,还有漆烟墨都有,另外,贞娘还制了两块药墨,虽不是八宝五胆药墨,但这种药墨也是极好的,对于火疮有极好的疗效。 “姑娘,又来卖墨了?”贞娘的摊子刚摆下,就看到一个三十左右的胖胖的妇人,挎着一只蓝子走过。 “嗯,婶儿去买菜啊?”贞娘也连忙起身打着的招呼,她卖墨有几天了,这位婶儿可也算是她的老顾客了。 从她卖墨的第一天,这个婶儿说买一块试试之后,接着几天都会来卖,说家里人用的都说好,要卖了送亲戚。 “嗯。”那婶儿点点头,又道:“再给我拿一锭油烟墨。” “好咧。”贞娘欣喜的道,这位妇人每天都是早上买菜的时候买,算是帮她开张。 贞娘拿出两个硬纸盒子,装了两块油烟墨递给发那妇人。 那妇人付了钱,便告辞了。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一阵骚乱,许多人不由的都朝前面去。 “大叔,出什么事了?”喜哥儿是个喜欢的热闹的,便拉着路过的人好奇的问。 “白莲教的仙姑在抓鬼呢。”那位大叔道。 “抓鬼?帮谁家抓鬼啊?”贞娘这时也好奇的问。 “郑饭铺家的郑三娘,听说她被鬼附身,她两个哥哥就请了仙姑来抓鬼,都去看呗。”那大叔说着,便不再跟贞娘姐弟俩唠叨,快步走了。 喜哥儿一听这事,便坐不住了,冲着贞娘道:“二姐,我去看看呗。” 而贞娘这时却琢磨着,郑饭铺家的郑三娘?那不就是郑婶儿郑腊梅?贞娘心中不由的一拧,什么鬼附身那东西,纯属瞎扯谈。 历史上白莲教由来已久,有真善,持斋,冶病救人的,但也有利用白莲教敛财窝害人的。 “好,我们一起去。”贞娘回道,这会儿她也坐不住了,收拾了摊子,又把木格子背在肩上,拉着喜哥儿随着人流一溜小跑。 不一会儿,就到了前面郑氏饭铺。 此时,郑氏饭铺门前叫围观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贞娘拉着喜哥儿挤到隔壁的一间杂货铺门口,站在那阶梯上看着人群里面,就看郑婶儿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一个白莲教的仙姑手里拿着一柄剑,在郑婶儿面前挥舞着。 “这倒底怎么回事啊?”贞娘朝那杂货铺的老板问。 “还怎么回事,这段时间郑家饭铺的生意不好,那郑大娘子最近又信了白莲教,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家里有恶鬼,将财神赶跑了,便请了仙姑来看,结果那仙姑一来,就说恶鬼附在郑三娘身上,这不是瞎扯谈吗,不就是脸上长几个疮吗?那仙姑硬说那是恶鬼疮,是恶鬼附身的证据,这会儿就将郑三娘绑起来折腾,真是作孽哦。”那杂货铺的老板道。摇摇头。 第二十七章 二十年后的婚约 第二十七章二十年后的婚约 竟是这么回事,贞娘听了那杂货铺老板的话,便拉着喜哥儿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此时,那仙姑把手上的剑换成了棍子,正朝着郑腊梅兜头兜脸的打去,郑腊梅脸色已经发青了。 “住手。”贞娘冲上前,两手握住那仙姑手上的棍子。死死的盯着她。 “干什么,干什么,快放开,不要影响抓鬼。”那仙姑推着贞娘,一边喜哥儿见仙姑来推自家二姐,这打架亲兄弟,自然不肯让自家二姐吃亏,于是冷不防的整个人跟小炮弹似的朝那仙姑冲去,那仙姑哪曾想到喜哥儿这一招,被撞的一屁股坐在上。 “李贞娘,你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家教了?”一边郑大郎的媳妇儿尖着声大叫。 “郑大伯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你好,这祸害人命可是要吃官司的。”贞娘一字一顿的道。 “呸,什么祸害人命,别乱说,我们这是在抓鬼。”郑大娘子挥着手道。 “呵,抓鬼?哪来的鬼?这可是青天白日的,被绑着的可是我腊梅婶子,她若是鬼,那不知郑大伯和郑二伯又是什么?”贞娘瞅着那郑大伯娘,慢悠悠的问。 “扑哧。”听得贞娘这话,围观的人都乐呵了,笑了起来。 那郑大娘子叫众人的嬉笑给惹恼了,这会儿便跳起了脚:“挨千刀死丫头,滚一边去,休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一会儿找你爷爷奶奶算账。”那郑大娘子伸着指头指着贞娘骂道。 “郑大伯娘,贞娘这可不是多管闲事,腊梅婶子是我家景奎大伯未过门的未婚妻,因此,腊梅婶子就是我的长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丢命,我为腊梅婶子出头,那是应当应份的事情。”贞娘回道。 “呸,你家景奎在伯早死了,如今骨头渣子都没了,还未婚妻?还长辈?没这么攀亲的。”那郑大娘子一脸嘲讽的道。 “郑大伯娘这话就不对了,当年,我家景奎大伯在婚前出事,聘礼,庚贴,婚书什么的可是样样俱全的。”贞娘一脸淡然的问。 当年,景奎大伯是在成亲的前三天故去的,婚书什么的早就写好的。 这年代的婚书就相当于后世的结婚登记,其实若是以后世的说话,这郑三娘郑腊梅早就已经是她李家的大媳妇了,只因着这时代,还是以过门为准,没过门,只算是待嫁。 “呸,便是有那些东西又怎么样,人死债消。”郑大娘子道。 “这可不是这么说的吧,别的且不说,我自身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当初田大少爷出事,田家认为我克夫,为了两家不沾姻亲,可是带着人上门退亲的,这样才算斩断了两家的姻亲关系,这事情,县里鲜有人不知道吧,如此,请问郑大伯娘,我家可曾让你郑家退还聘礼?再说腊梅婶子这些年也并未另嫁他人,如此,聘礼,庚贴,婚书俱全,又如何能说人死债消,须知,这人虽死了,情份还是在的。”贞娘道,又转身问周围围观的人:“各位乡邻,贞娘可有理?” “自是有理,郑大娘子,你家腊梅实实算得是贞娘的长辈,贞娘管得。”这时,邻里一些早看不管郑氏兄弟所作所为的人俱齐声的道。 “呵,还没见过这么攀亲的,你若是真拿她当长辈,那你有本事就把她接回家去奉养啊。”那郑大娘子冷嘲热讽。 奉养便奉养,如今,李家煤炉生意风生水起,养一个人还是养的起的,只是这种事情关系着郑腊梅和自家双方的事情,贞娘即不能替郑腊梅作主,亦不能替家里的长辈作主,不过,她倒是觉得可以回去说说,再问问腊梅婶子的意思。 实在是这腊梅婶子在郑家讨生活太艰难了。 正想着,冷一防的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好,既然郑大媳妇儿说这话,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让喜哥儿替他景奎大伯将腊梅迎娶回李家。” 说话的正是李老掌柜李金水。 李金水这话一说完,周围一片哄然,李老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办阴婚? “爷爷,你怎么来了?”贞娘听到自家爷爷说完话便咳个不停,连忙上前扶着自家爷爷。 “我还看你墨卖的怎么样?倒没想碰上这事情。”李老掌柜道。 随后却又看着正瘫坐在椅子上的郑腊梅,郑腊梅此刻神情是萎靡日,但两眼却紧紧的盯着李老掌柜。 “腊梅丫头,我跟你爹是至交好友,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景奎已经走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后,你可还愿意入我李家的门?”这时,李金水冲着郑腊梅。 “拜见公公,媳妇儿愿意。”郑腊梅挣扎着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贞娘瞧着这情形,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儿,这是阴婚,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此时此刻,这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如果腊梅婶子还留在郑家,今后的日子,那将越发的艰难。 而如果没有这个名义,郑腊梅便是去李家,也只不过是寄人篱下,那滋味一样不好受,可如果是光明正大的替景奎大伯迎娶进门,那腊梅婶子就是李家正儿巴经的媳妇儿,便有了留在李家正当的名份。 只能说,一切都是这操蛋的命运给整的。 “李叔李叔,这怎么成,这怎么成?”这时,郑大走上前,喃喃的道。 “这怎么不成,婚书早就有了,再看看你这些年你是怎么待她的,日后,你百年之后,你还有脸去见你爹娘吗?”李金水伸着食指直点着郑大郎。 说着,李金水又道:“大郎,我也给你交个底,腊梅我先迎回李家,若是以后,腊梅另有缘份,我李家绝不阻拦,我李金水会备上一份嫁女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腊梅嫁了。今日在场的诸位都可做个见证。” “唉,李叔,李叔。”郑大郎不知说什么了,脸上露出一丝惭愧。 “就是,就是,郑大郎,这些年我们都瞧不过眼了,你就给你腊梅妹子一点舒心的日子过吧。”周围亦有人嘀咕的道。 当然更多的人是看戏。 郑大娘子一脸青白。 “你们李家要迎娶是门也行,还得再下聘礼。”这时,郑大娘子兀自不甘的道。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贞娘气恼的握着拳头。 “郑大媳妇儿,我告诉你,聘礼早就下了,婚书早就成了,今儿个我就是这么把腊梅带走,你若是不服,自可去衙门告我,到时,我倒要看看衙门的大人如何分说。”李金水冷冷的道。 “大嫂,腊梅这些年为家里做了多少,天知,地知,这邻里都知,你今儿个若再提聘礼二字,我便一头撞死在郑氏饭铺的门口。”这时,那郑腊梅站起来,挺着背脊冲着郑大娘子道。 郑大娘子没想到一向闷不啃声的郑腊梅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气的不打一处来,可这会儿,她倒真不敢再提了,万一郑腊梅真要撞死在饭铺门口,那这饭铺以后就没法子开了。 “滚滚滚,果然是恶鬼附身了,这是要反咬一口。”郑大娘子道。 “郑大伯娘,什么恶鬼附身的,你可别再胡说。”贞娘在一旁道。 “我可没胡说,你没看她一脸的红疮吗?仙姑说了,那就是恶鬼疮。”郑大娘子,却是一脸好戏的看着李家人,恶鬼附身,倒要看看李家是不是敢把人迎进门。 “什么恶鬼疮,那不过是一般的火气疮罢了,只消一二个时辰的时间,就能把红疮消了去。”贞娘淡淡的道。 她早就注意郑腊梅脸上的疮了,其实不过是火气瘤,想来郑腊梅日日烧火,再加上心中憋闷,身体的火毒形于外,就是火气瘤了。 第二十八章 药墨之名 “呵,这位妹子好大的口气,那不防让我等见识见识你的手段。”这时,那仙姑冷嘲着道。之前郑腊梅的事情她插不上嘴,这会儿说到恶鬼附身的事情,她自然就站出来了。 “见识就见识。”贞娘道冷冷的道。 随后转过身,放下背上的木夹子,又冲着先前杂货铺的老板道:“这位大叔,跟你讨一点净水,若是有无根之水就更好了。” “什么是无根之水?”那杂货铺的老板问。 “就是雨水,雪水,霜水等。”一边一个药铺的学徒道。 “哈,这还真有,昨夜里不是下了一场雨吗,家里几个盆子和罐子就盛了好些雨水。”那杂货铺老板哈哈笑,说完,就转身进屋,捧出一罐子雨水来。 “谢谢大叔。”贞娘接过那罐子道,随后又看到人群里的九叔公,便上前做了揖,讨喜的笑道:“九叔公,孙侄女儿想借那方玉兔捣药图案的澄泥砚一用,可否?” 贞娘出来卖墨,那砚台自然是带了的,只是她的砚台,质地太过一般,而李氏墨轩那方玉兔捣药澄泥砚却是珍品,据说是当年李氏祖先随着三宝太监下西洋,得深海泥,再请制砚高人烧制而成,可算得是李家传家之宝。 后世,深海泥是美容珍品,而这种泥烧制的砚台,再她的药墨相和,更能激发药性,所以,贞娘才开口借砚。 “等着。”九叔公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的热的样子,但他没有拒绝,贞娘已经知足了。 不一会儿,九叔公就让人把墨送来了。 贞娘接过,小心的放在一个木格子里,然后倒了一点雨水在那砚上,就拿出她制的那锭药墨在那砚台上研磨了起来。 砚是好砚,墨亦不差,不一会儿,那墨就发开了,黑润而清透。 周围围观的人都是四宝街的人,那看墨的眼光都不会差,墨要制的黑不难,难就难在一个清和透上,只有清透了,那墨才方有墨骨,那笔墨着于纸上,就算是随着时光流逝,墨色消退,但因清透而形成的墨骨却是永不消退的。 而后世一些顶级的制墨师,在许多墨方绝迹之后,就是根据这些墨骨还原前世的墨方。 可以说,墨骨就相当于墨中的化石,它记录着古墨的发展,同时也传承着古墨的精气神。 而墨骨亦是一个制墨人一生的追求。 “这锭墨制的不错啊。”边上几家卖文房四宝的掌柜看着那墨色,互相探讨着。” “嗯,应该是百年黄山松的松烟,再加上了些药材,这是药墨吧,说起来,李氏药墨名气一向不小的,只不过十几年前,李氏因药墨惹上官司,那药墨的名声才毁了,可惜呀。”其中一人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墨研开,他便闻到一股子清清润润的药草香。 “可不是,呵,若是李家这姑娘今天真冶好了那郑三娘脸上的疮,那李氏药墨自今日起就能一血前耻了。”另外一人道。 “别说了,仔细看着。”边上一人轻撞了聊天的两人一下,于是两人就闭嘴了,都盯着在忙活的贞娘。 墨已研开,贞娘拿起毛,酌上墨汁,然后专注的将墨汗均匀的涂在郑腊梅脸上那片红疮上面。连涂了几遍之后,随后贞娘又跟边上人讨了一只小碗,将剩下的墨汁倒在碗里,兑了雨水,又请人在小火炉上熬了熬,半盏茶功夫后,便让郑腊梅把熬过的药墨喝下。 如此,一切就绪。 “好了,过一两个时辰红疮就能退了。”贞娘拍拍手说着。本想着让郑婶儿去休息,可周围围观的人却是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是要等着看结果了。 “伯娘,来,你就坐这里休息,心里啥也别想,放平和了,那脸上的红疮消得就快。”贞娘道。 说起来火气疮只要用对了药,消的很快,前世,有时她一个晚上没休息好,早上起来,脸上就有了,有时涂上一点牙膏,没一会儿就消了。 当然,郑腊梅如今这个火气疮比那个严重,但,她这药墨却是对症下药,再加上那方澄泥砚发开的药效,消起火气疮来应该是很快的。 到于无根之水,那只不过是为了增加神密感。 “我,我就是有点紧张。”郑腊梅道,一来她鲜少有这等叫人注目的时候,二来又怕万一药效不行,自己倒无所谓,怕贞娘吃亏。 “不用紧张,也不能紧张,一紧张了,脸上的疮就好的慢。”贞娘叮嘱的道。 听得贞娘这么说,郑腊梅便深吸一口气,干脆微闭上眼睛,眼观鼻子鼻观心的,郑腊梅一生坎坷,虽说活的不免有些憋屈,但也练就了她坚韧的性格,这一静下来,竟也有那么些物我两忘的味道。 而贞娘此刻看着周围的人,多好的机会啊,于是干脆把墨摊摆开,开始卖起了墨来。 之前药墨的品质大家都是瞧见的,再加上她的墨卖的价格并不高,而围观的人也无聊,便也凑趣的买了几锭,没一会儿,贞娘今天带来的墨就卖光了,只剩下那块用过的药墨。 喜哥儿收钱的,这会儿数着钱,乐得见牙不见眼。 而一边李老掌柜,自是在跟郑大商议着迎郑腊梅进门的事情。总归一些程序少不掉的。 如此,转眼就日上当空,到午时了。 “伯娘,感觉怎么样?”贞娘冲着郑腊梅问。 此时,郑腊梅脸上的墨汗已干,只剩黑乎乎的,她轻轻的手手一摸,竟觉脸上甚是光滑,并没有之前的那种坑坑洼洼。 “好象好了。”郑腊梅两眼惊讶的道。 “快,洗了看看。”这时,围观的人都哄然的道。 一边那杂货铺的掌柜也是个妙人,这会儿早让店里的伙计打了一盆来,郑腊梅便洗了脸,虽然脸上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红痕,但火气疮已经消退了。 “还真神了,这还不到两个时辰呢。”周围的人一脸赞叹的道。 “这块墨我要了。”这时一个胖乎乎穿着铜钱短袍的汉子,丢下一块碎银,抢过贞娘那块用过的药墨,就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了。 “是苏州来进货的那个跑商,这下手倒是挺快。”一边反应过来的人一阵捶胸顿足,恨自己下手慢了。 “李姑娘,你手上还有没有这种药墨,我全要了。”这时,又有人叫开了。 “我也全要了。”边上更有人哄叫。 “谢谢大家抬举,暂时没有了,主要是药材难找,各位若是真想要的话,不如去李氏墨轩那边问问。”贞娘笑道,她制的这个药墨,配方本就是李延硅传下来的,她只不过是在配伍上改动了一下,使得药效比原来的更好一点,但原来的也不差,买了也不亏的。 众人一听贞娘这话,对啊,贞娘是李家人,那墨方定然是出自李家,没道理李家没货的呀,再一想起李氏药墨之名,立时的,许多人都朝李氏墨轩跑去。 “哈,七祖母又要出血了。”贞娘看着这情形,笑咪咪的道。她的墨方到底跟李氏的祖传墨方有些区别的,如今这个机会,正是李氏药墨重新扬名的机会,七祖母定然不会放过,必然会来找她求证配方,到时候肯定想买下她手上改良过的配方。 “这种钱,便是花了也是快乐的。”李老掌柜颇有感触的道。 “咦,那仙姑呢?”这时,众人才想起先前那抓鬼的仙姑。 众人四下里看看,早就没影了。 ………………………… 感谢jng....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十九章 沈氏的算盘 当天,郑三娘就被抬进了李家的门,敬过茶后,便撑起了李景奎这一房。 对于这门亲事,知道内情的人替郑三娘高兴,但不知道内情的,却戳着李家的脊梁骨,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家自关起门来淡定生活。 而郑氏进门,最高兴的竟是贞娘的娘亲赵氏。 赵氏这些年来,跟公婆有隔阂,如今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难免话不投机,而媳妇女儿的,也并不是谈心的人,有些话不好说,因此,这郑氏一进门,赵氏倒是找着了聊天的人,家里房间比较紧,再加上李景福如今常年在外,他曾发下誓言,不出人投地,是决不回乡的,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因此的,赵氏便拉郑氏睡一床。 俩老姐妹晚上嘀嘀咕咕的要说好一宿,当然大多时候是赵氏说,郑氏听。 偶尔的郑氏也会说一些听到的八卦。 “你是说,那田家和言公公家的亲事不谈了?”夜深人静中,赵氏这提高了的声音尤为刺耳,贞娘半睡半醒间被吓了一跳,惊醒了过来。 “不谈了,听说,是因为罗家的一批墨,质量不过关,言公公就卡住不放行,没想那罗龙文便一状告到严世蕃严大人那里,随后朝廷就派了一个锦衣卫使来,如今已经住进了墨监衙门了,成了言公公的顶头上司,听说还在暗里查言公公的账呢,我前几天去送饭的时候,就听里面当差的说,如今言公公已经被架空了,真要查出罪证来,说不得要下监牢的,这种情况,田家哪里还会再跟言公公谈什么亲事,那言小姐房里的丫头都气的不行。”郑氏嘟喃喃的道。 “这田家尽干这些个落井下石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们田家最后能讨什么样的媳妇儿?”赵氏愤愤的道,显然仍气田家的退亲之事。 “我还听说,那言小姐似乎得了什么难言之疾。”这时,郑氏又道。 “那倒底什么难言之疾啊?”赵氏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不晓得,言家人的口风紧的很。”郑氏道。 “也是,真要是什么难言之疾自然是要瞒着人的。”赵氏应和着。 …… 竟是有这等事情,此时,睡在床上的贞娘听着伯娘和娘亲的话,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今离历史上罗家出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只要这言公公能撑到这个时间,那这坎就能过去。 想到这时,贞娘不由的很期待罗家倒后,言公公复起时,田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真是期待呀。 算盘打的精,总抵不过时运。 如此,贞娘竟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起来,空气沁冷沁冷的,有些刺骨。昨夜里,也不知娘亲跟伯娘聊到什么时候,总之,如今,两人还睡着未醒。 贞娘小心的起床,院子里寂静静的,不过,院门却吱呀着,贞娘转头看了看大哥大嫂的房间,门也是开着的,大哥这段时间都住在煤炉作坊里,如今这样子,显然是大嫂已经起来了。 大嫂今天倒是起的早,贞娘想着,便搓着手出门,院子墙头蒙了一层薄薄的白,不是下雪,是霜,厚厚的霜。 这天气真冷了。 “怎么?就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呀。”突然的厨房那边传来碎碎的声音。这声音很陌生啊,贞娘听不出是谁,便小心的走到厨房的窗户下,窗户半开着,从外面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厨房里,除了大嫂,还有一位中年妇人,那脸模子跟大嫂挺象的,这会儿,那妇人正扒拉着一只荷包在看,一只手还直点着自家大嫂。 “娘,我又不当家,便是这些钱,也是我平日好不容易积赞下来的。”杜氏有些委屈的道。她平日存这点钱可不容易。 “五两银子,只有五两银子,你好意思说是你平日积攒的吗?李氏的煤炉如今可是卖的红红火火,还有你那个小姑子,一手药墨的本事,如今县里谁不在说啊,当天那一块用过的药墨都卖了好几两的银子,合着全家就你一个是穷光蛋啊,李家没这么欺负人的啊,我找李老掌柜讨说法去。”那妇人气哼哼的道。 贞娘听明白了,原来是大嫂的娘亲来了,这来的可真早啊。嗯,大嫂的娘亲好象姓沈。 “讨说法,你好意思吗?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除了我自己弄出来的一身嫁衣,可没一点嫁妆,你如果去讨说法,那是自找没趣。”杜氏有些刺刺的回道。 “呵,你还在记恨没嫁妆呀,你也不看看李家当时给的什么聘礼,还想要嫁妆,我呸,合着我把你养的水灵水灵的,这些都不算啊,你还给他李家生了白胖胖的小子呢,我们杜家亏了他李家了吗,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沈氏一脸黑沉的道。 杜氏便一声不啃。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沈氏愤愤的道,又说:“那这样,总之你得想办法,如今油坊那边停工了,油坊的老板现在想把那个油坊盘了,你两个兄弟有接手的心思,只是他们手里的钱不够,我本来是问你要一点,好让你两个兄弟接下,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无能,自己男人一包子钱,竟是连点汤水也捞不着,只好这样了,你跟你男人说,让你男人也出一份子,跟你兄弟合作,一起拿下油坊,到时,你再想法子把油坊的份子握在自己的手上,也让你兄弟帮你看着,你好有几个体已钱,知道不。”沈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知道了,娘,我回头找大郎商量商量。”杜氏低声的道。 “知道了就好,记得啊,这男人啊,床头上多说几句软呼话,多哄着点,那钱不就哄来了。”沈氏又教着,随后一甩手:“行了,我走了。” “婆婆马上就要起来了,娘亲不多坐一会儿吗?”杜氏问。 “不了,我跟你那个婆婆没话说。”沈氏撇撇嘴道,她跟赵氏一向不对付,想着便出门了,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上了端着个木盆的贞娘。 沈氏嘴角不由的一抽,不知道这丫头听了多少,便没好气的道:“贞娘啊,这听墙根的事情可不是一个正经姑娘该干的事情。” “啊,是婶儿啊,什么听墙根啊,我这刚起来呢,正过来呢,就碰上婶儿出来,这捕风捉影的话可也不是一个长辈该说的啊。”贞娘淡然的,本来她还想说一句,问这沈氏是不是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这般怕人听,不过,想着嫂子,还得给嫂子留点面子,就算了,噎在肚子里没说。 那沈氏听到贞娘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又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说错啥,倒也淡定了,道:“行,就这样,我走了。”沈氏说完,就出门了,杜氏跟着后面相送。 贞娘此刻却想着沈氏的话,当初,她刚穿越过来时,就曾听嫂子跟自家娘亲提过油坊的事情,再加上刚才沈氏的一番话,怕是嫂子有那个心思。 只是,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杜氏那两个兄弟绝对比猪还猪,还且还是吃里扒外的猪,没有合作的可能,却不过之下,宁愿借钱也比合作的好。 ………………………… 感谢沧海秋叶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三十章 言公公 “贞娘,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就在这时,赵氏从屋里出来。边梳着头发边冲着正在烧煤炉的贞娘问,她刚才在屋里听着说话声,只是没太听清。 “是嫂子的娘亲来了。”贞娘边扇着炉子边回道,又咳了几声,是叫烟给呛的。 “沈氏来了?什么时候来的,这也在太早了,怎么,连碰个面都没有就走了?”听到贞娘说是沈氏,赵氏不由的停了梳头发的动作,提高了声音道。 “嗯,我起床的时候,她就来了,刚才说是家里有事就先走了。”贞娘回道。 “哼,家里再有事儿,也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吧。”赵氏脸色有些不痛快的道,随后却又一脸八卦的问:“那你知道她来干嘛吗?” “听说是原来大哥上工的那个油坊要转手,沈家的两个兄弟想接手,不过钱不够。大嫂的娘亲便来跟大嫂筹钱的,想让大哥跟嫂子的两个兄弟合伙,把油坊吃下来。”贞娘把听到了跟自家娘亲说了说。 “合伙拿下油坊?想也不要想,沈家那两个兄弟都是混子,贼精贼精的,你大哥那实诚的性子,说不准以后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这事儿是决对不成的,我不同意。”赵氏道,如今家里就她说算的。 贞娘乐了,自家娘亲心里门清着呢。 “话是这么说,但若是嫂子开口,娘怎么办?”贞娘反问,大嫂这些年在李家,跟李家人也是同甘共苦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一点面子不给的,再说了,如今赚钱的毕竟是大哥,大嫂若真开了口,娘亲是不好太拒绝的。 “那就干脆借钱给沈家,那钱就记在你嫂子名下,以后沈家要还也是还给你嫂子。说起来,当年,咱家给你嫂子下的聘礼也太薄了点,只怪你爹把家当都输了,家里没钱,这一次就算是对你嫂子的一点补偿。这样,总好过以后跟沈家兄弟搅和到一起。”赵氏想了一下道。 这想法倒是跟贞娘不谋而合。 “嗯,娘看着办。”贞娘点点头,这边煤炉已经烧着了,便又提了铜壶,舀满了水放在煤炉上烧水。 “喂,你找谁啊?”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杜氏的声音,她刚送走了沈氏,回来的时间,就看到一个人正站在李家门口。 贞娘和赵氏听到门外的声音,也一起走了出去。 “请问,这是李贞娘家吗?”门外是一个四十来岁中年汉子,打扮的跟大户人家的管家似的。 李家三人听她直接问李贞娘,不由的一阵狐疑,贞娘倒底是一个妙龄少女,这人找贞娘何事? “正是,我是贞娘的娘亲,你找她何事?”赵氏连忙接话道。 “我是言公公府上的管家,我家公公找李姑娘有点事情,想请李姑娘走一趟。”那管家倒是颇有礼数的道,倒没有贞娘以为的那种监官府管家的跋扈。 不过,一想着如今那言公公的处境,想来就算是再跋扈的人,如今也该知道收敛了。 “不知道公公有什么事找我家贞娘?”一听言公公找贞娘,赵氏有些急了,挡在贞娘面前问。 昨儿个晚上,赵氏听郑氏说言公公的事情,知道言公公如今处境不妙,如今言公公又来找贞娘,这不弄清楚,她哪里敢让贞娘去见言公公。 “李夫人请放心,是关于一些药墨的事情想问问李姑娘,本来公公是要亲自上门的,只是如今公公出门不便,所以才让小的来请。”那管家道。 一听这话,贞娘不由的想起昨天晚上伯娘跟娘亲说的,言小姐似乎有难言之疾,来问药墨会不是跟这有关?这下略略提起的心倒是放下了。 “娘亲,既是关于药墨的事情,那我就跟家位大叔走一趟吧。”贞娘冲着赵氏道,虽然言公公如今处境不妙,但倒底还没有定论,就算是被架空,但手下还是会有几个忠心的人,因此,便是这种情况自家也是怠慢不得的。 再说了,言公公是监墨官,问一下药墨的事情也是职责本份,李家没有拒绝的由头。 另外,贞娘也有小心思,言公公的事情尚未定论,若是自己这时候能帮到一点忙,那倒也算得上患难之交,终归大家都是在制墨这一行里转,也算是留点交情。予人方便,说不得以后便是自家方便。 “那成吧。”赵氏也只有点头,也不好拒绝,又冲着杜氏道:“去作坊那边把大郎叫来,让大郎陪贞娘去。” 赵氏终归是不放心贞娘一人去。 “不用了,我陪着贞娘去吧。”就在这时,李老掌柜的踱步出来。 “爹,您的身体?”李老掌柜能出面,赵氏自然是高兴的,自家公公那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只不过自家公公身体实在不太好。 “没事,又不是让我去制墨,不过是陪着贞娘走一趟,去喝杯茶罢了。”李老掌柜道,转脸又冲着那管家说:“我一起去成吧?老汉在制墨这一行也打滚了二十多年了,这有关药墨的事情说不得我比贞娘还熟呢。” “那是再好也不过了,本来就是想请李老掌柜的,只是听说李老掌柜的发下誓言,今生不再碰墨,所以不好相强。”那管家倒是一脸高兴的道,能请到李老掌柜,自家公公定会更加高兴。 “李夫人也请放心,我是驾了马车来的,累不着老掌柜。”说罢,那管家又冲着赵氏道。 “那好,就麻烦这位大人了。”赵氏道。转脸又叮嘱贞娘:“贞娘,路上照顾好你爷爷。” “嗯。”贞娘点点头,之后就扶着自家爷爷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车上,随着那管家去了言府。 言府在河边,紧临着太白楼。 闻说金华渡,东连五百滩,他年一携手,摇桨入新安。 据说这是当年李白自金华,游新安江,入徽州时留下的诗,而太白楼便因李白而来。 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言府,贞娘扶着自家爷爷下了马车,随着那管家进了言府。 言公公五十许上下,面白无须,神情有些阴郁,也是,如今这种处境,不阴郁是不可能的。 “李老掌柜,李姑娘,这次冒昧的请你们的,就是想了解一下,前些日子李姑娘为那郑三娘除面疮的事情,不瞒两位,小女得了背疮,前些日子我也到李氏墨坊去买了药墨,只是效果并不好,因此,把两位请来,就是想问一下可有专门针对背疮的药墨?”几人分宾主坐下后,那言公公就开门见山的道,两眼灼灼的盯着李家爷孙俩。 贞娘同自家爷爷相视一眼,李老掌柜微皱着眉头,他没什么法子了,贞娘改良过的药墨方子已经是李氏最好的药墨方子了,当然,贞娘心里清楚,这冶疗背疮莫过于八宝五胆药墨。 只是那个材料对李家来说太昂贵,但若是以言公公之财力,却不是难事。 “这,不知言小姐的背疮是什么样子?”贞娘道,这她没有见过,自不敢妄下断论。 “钱妈,带李姑娘去见见小姐,让她看看小姐的病。”那言公公冲着边上一个侍候的老妈子道。 “是。”那钱妈应了一声,又冲着贞娘道:“李姑娘请。” 贞娘起身福了一礼后就随着那钱妈出去。 ……………………………… 感谢roxchan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一章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 言小姐叫言香兰。 “滚,都给我滚。” 贞娘随着那钱妈刚走到言小姐闺房门口,就听房里传来一阵尖叫。 随后“咣当”一声,一只白瓷花瓶从屋里砸了出来,碎了一地,吓了贞娘一跳。 贞娘下意识了捡起一块碎片,正好是花瓶底,是永乐的年款。 “啧啧。”贞娘心里暗啧了两声,这有钱人真是不拿钱当回事儿了啊,这白瓷瓶是永乐年间最具特色的甜白瓷,看那落款应该是官窑出品,因此,这花瓶虽没有后世那么值钱,但在这时,也算是高档货了。 就这么咣当一下碎了一地,贞娘的心肝都直抽的。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又怎么了?”那钱妈听到里面的声音,就让贞娘候着,冲了进屋。 “看着她们就烦,钱妈,你让她们都下去。”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女声喝道。 贞娘在外面听着,估摸着这位就是言香兰言小姐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侍候小姐的?这早点怎么动也没动?”屋里又传来钱妈的喝问。 “奴婢劝了一个早上了,小姐就是没胃口。”一个丫头有些委屈的道,小姐不吃,她们这做丫头的还能逼小姐吃不成。 “没胃口不会想办法呀,换换口味啊,若是没胃口就由着小姐不吃,那还要你们这些丫头干什么?”钱妈冷森森的道。 “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再去换几样早点来。”那丫头的声音有些战战兢兢。 “行了,钱妈,我是心情不好,换什么都没胃口的,你让她们都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这时又听言香兰道。 “哎哟,我的小姐,再心情不好饭也是要吃的呀,对了,老爷请了一个女大夫来给你看病,在门外呢,请她进来?”这时,那钱妈道。 “赶她走,我这病连御医都看不好,她又有多大的本事,准又是一个骗钱的,滚滚滚……”那言小姐在屋里咆哮着,有些歇斯底里。 “小姐,这个可不是骗人的,前几天,郑家那个郑三娘脸上得了火疮,难看的紧,仙姑还说是恶鬼疮,没想,就这姑娘用了一种药墨,两个时辰不到,就药到病除了,那脸上除了一点点的红印子根本就看不出别的,老奴感觉,这姑娘还是有点本事的。”那钱妈劝着。 “哈哈,这种江湖打戏就把你们都骗了呀,前次给我看病的大夫,说什么来着,生死人肉白骨呢,可怎么着,最后叫我受了一通活罪,反而还更严重了,她倒逃之夭夭了。滚滚滚……”那言香兰顽固的道。 “这……”钱妈有些为难了。 “钱妈,既然言小姐不想让我看,那我就回我爷爷那里了。”屋外,贞娘站在门边,探着头朝里面道。 “慢着,谁让你走了?进来。”言香兰这会儿又不乐意了,她赶人走可以,可贞娘这会自己要走,她心里又不痛快了。 贞娘微微一笑,便进了屋。那言香兰还坐在床幄里,沙帐隐隐约约的透着人轮廓。 贞娘站在那里,眼观鼻子鼻观心的,言小姐不说话,她自然不啃声。 “你是大夫?女大夫可鲜少见啊。”好一会儿,那言小姐才冷冷的道。 “言小姐误会儿,贞娘不是大夫。”贞娘淡定的回道。 “不是大夫你来给我看什么?敢情是闹着玩哪。”那言小姐一声贞娘这话,更气了。 “只因着贞娘家祖传药墨,对一些病症有些效果,所以言公公才让贞娘过来看看,只是不知言小姐倒底何处不适?”贞娘问道。 “小姐,不管如何,人已经来了,就看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万一有效有话,小姐就能少吃些苦头了。”一边钱妈也跟着劝。 “好,那你就看看吧。”闷了好一会儿,言小姐才回道,语气中没什么信心。随后却冲着钱妈道:“把帐幔撩起来。” “哎。”钱妈高兴的应了一声,挥了手,一个两个丫头赶紧着过来撩起帐幔。 言小姐的面相大约在十六七之间,长相不是秀丽型,却也大气,这会儿她身前盖着薄被,不过后背却露着,这时,言小姐转过身去,背对着贞娘,只见那左侧后背,长着一个大疮,通红通红的,那疮口上还有黄红相夹的脓汁,看着很吓人。 这是背疮,而且,可能是之前用药不当,这会儿看着更吓人。 贞娘又上前仔细看了一下,然后退了下来。 “怎么样?”那言小姐又转过身来,面对着贞娘问。 “这是背疮,有一种药墨或许有效,但是材料难得。”贞娘回道。 “真的会有效?”听到贞娘这话,那言小姐倒是一改之前的忿闷,有些紧张的问。对于她来说,药材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这种事是打不了包票的,总之尽力而为。”贞娘回道 “我知道,御医都没冶好,我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钱妈,你带李姑娘去药房里找就是了,缺的再让我爹买。”言小姐这会儿倒是淡定了。 显然,因着这病她没少吃苦头。 “哎。”那钱妈高兴的应着。 贞娘也借此告退,还得去回言公公。 回到偏厅,言公公跟李老掌柜正谈着话,一个是监墨官,一个是制墨行家,两人也算是有共同语言的。 “怎么样?”看到贞娘回来,李老掌柜便问。 贞娘就把八宝五胆药墨说了说。 那言公公一听有希望,便立刻让贞娘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来,他让管家准备去。 “好,就这样,等药材准备好,我就送你家里,我闺女就拜托李老掌柜和李姑娘了。”不一会儿,贞娘写好所需药材,交给言公公,言公公看过后道。 “言公公客气了,贞娘尽力而为。”贞娘回道。 随后两人便告辞,出了言府。 路其实也不远,李老掌推辞了言管家派马车相送,带着贞娘缓步而行。 “贞娘,这药墨方子你由何而来?”李老掌柜盯着贞娘,如果说别的墨贞娘能试的话,这八宝五胆药墨就绝无试的可能,因为光是材料,贞娘就凑不出来。 “嗯,有一回我在乡间遇到一个李姓郎中,他正在帮一个农人看背疮,他当时就是用这种药墨在给那个农人冶病,因着我对墨感兴趣,于是便跟那大夫聊起过,这个方子是他跟我说的。”贞娘道,没办法,只得找借口,要不然说不过去。 只不过,一般的大夫不会随意把方子给别人,好在据她所知,这时候李时珍正踏遍三山五岳,编写《本草纲木》。推到他身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郎中?难道是李御医?”果然,李老掌柜猜测道。李时珍曾当过御医,因此,民间均以李御医相称。 “这不太清楚。”贞娘自不会说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一天真碰上了正牌的李郎中,对质起来,她也好反口啊。 “有几成把握?”李老掌柜又问。 “五六成总有吧。”贞娘回道。 “那尽力。” “嗯。” …… 爷孙俩一路走一路说,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洞李家门口。却竟外的在门口碰上九房的李正言,他推着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正是正身正言的父亲,贞娘的叔父,李景东。 “景东叔,正言堂哥。”贞娘连忙问好道。 “景东,怎么不进屋里坐啊?”李老掌柜脸色有些激动,这些个李家晚辈里面,李景东是最恨他的,当年李景福造成贡墨的问题,是李老掌柜抗下的罪责,所以,李景东一直以为害他双腿被打残的是李老掌柜。 因此,这会儿,李景东能出现在李家门口,李老掌柜的是有些激动的。 李景东的脸色却不好看,他盯着李老掌柜,好一会儿道:“八伯,当年,你害的墨坊还不够吗?如今,是想墨坊给你陪葬不成?” 这一句话把李家八房的爷孙俩说蒙了。 李老掌柜一阵色变,巨烈的咳了起来。 贞娘心一抽,边拍着爷爷的背边气哼哼的道:“景东叔,这话是怎么讲?我爷爷如今早离了墨业了,跟墨坊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了?既然没有关系了你们去言府干什么?那言公公是墨监,锦衣卫正在查他呢,如今各大墨坊都有锦衣卫的人在暗查着,你们这时候去言府,不等于就是把李氏墨坊坑进去了吧,不管是不是离了墨业,你们总是姓李吧?”李景东冷冷的道。 “景东叔,你误会了,不是我们要去言府,是言公公派人来请的,我们也知道言公公目前的处境,可这些事情一日没有落定,又焉能说言公公就真的会出事?万一他安然度过了这一关,我们拒绝他的邀请,岂不让他更记恨,到时墨坊又能逃脱得了他的报复吗?” 贞娘大声的道。 “贞娘,没规矩,怎么能这么跟你景东叔说话。”这时,李老掌柜的缓过气来,轻责了贞娘一句,随后却又冲着李景东道:“事情就是这样了,这事坦坦荡荡,倒也不惧什么别的凶险,若是墨坊那边真担心什么,可以把我们八房逐出李氏。” 李老掌柜这话可就重了。 “老八,这话可是气话了,景东只不过是关心则乱,你不要跟他置气,慢说这事并没有什么,就算是有什么,我李家百年家族,闯过的关不胜其数,难不成连这点凶险都担不得,都淡定点。”这时,七祖母由陈氏扶着从一顶轿子上下来。 陈氏是嫡宗长房李景先之妻,生嫡子李正暄,李正暄娶妻孙氏,得子李天佑,就是佑哥儿。 而李景先和那正暄大堂哥却是在一次送贡墨之时,遇上土匪抢墨,两人当场被杀。 如今嫡宗长房便是陈氏,孙氏,以及佑哥儿三个人。 之前,有人送来消息,说李老掌柜和贞娘进了言府,李景东一接到这消息,就急匆匆出门了,七老夫人怕有事,便跟了来,正好听到李老掌柜的话,这才接了话。 “景东,还不跟你八伯道歉。”七老夫人又冲着李景东道。 李景东只是阴沉的看了众人一眼,板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说,便让正言推着他离开了。 “七嫂,我有些累了,回屋了,你也快回去吧。”这时,李老掌柜的冲着李家七老夫人道。 “怎么?我这到了门口了,都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再说了,我这还想跟贞娘讨论一下药墨的事情呢,当然,若是不方便说,那我就走了。”李老夫人淡笑道。 “七嫂,你这是何苦?”李老掌柜叹气。 贞娘也明白,七祖母嘴上说是为了药墨,其实却是为自家站台。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李老夫人道。 “请……”李老掌柜道。 ……………………………… 感谢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三十二章 冤家路窄 几人进屋坐下,贞娘把自己所知的一些药墨配伍跟七祖母细细的说了说。当然,八宝五胆墨之事暂时没说,毕竟不知言公公那边倒底会是何种结局,这个且缓一步为好。 说到言公公的情形,七老夫人突然的道:“其实老身倒是觉得那言公公未必真会出事。” “七嫂为何这么认为?”李老掌柜的问。 贞娘在一边细细听着,也想听听自家七祖母的高见。 “几年前,罗家那场风波老八你可还记得?”七老夫人啜了口茶水反问道。 “当然记得,那一次好象是严世蕃被抓下了大牢,那严嵩也差点被罢官。当时,知府衙门把整个罗家都控制起来了,徽州几大墨坊还等着瓜分罗家产业呢,都认为罗家走到头了。可没想,人家严世蕃最后翻了身,罗家气焰倒是更胜从前了。”李老掌柜的道。 因着这事,徽州知府还吃了挂落。 “可不就是,你想想看,当初罗家那样的境地,说翻身就翻身了,可见世事难料,再看看如今的言公公,如果真有问题,那锦衣卫使岂有不直接拿下的道理,至于这么拖着吗?锦衣卫干事,什么时候这么拖踏过?这就说明,罗家还在犹豫是不是真要对言公公下手,既然罗家有顾忌,那就说明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转机。”七老夫人道。 “倒也是。”李老掌柜的道。 贞娘在一边也感叹,七祖母看问题深的很,难怪,这些年,仅凭她一介女流能把李家墨坊撑到如今。颇不容易啊! 说到转机,贞娘估计着此时说不得朝中有人已经开始对严世蕃下手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是这时候。 罗家八成是有所顾忌了。 随后,闲聊了几句,七老夫人才告辞离开。 晚间吃饭的时候,郑氏不免有些惭愧的道:“唉,都怨我,若不是因着我的事情,这药墨的事情就不会被言公公盯上。” 白天,李景东来闹了那么一通,大家也知道,如今因着去了一趟言府的事情,李家八房跟言府有了牵连。 李老掌柜大半辈子过去了,人生阅历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看得明事,放得开胸怀,倒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而贞娘,因知道罗家的结局,猜着那言公公多半是虚惊一场,因此也没太放在心上。 可除了李老掌柜和贞娘两个,李家其他的人那心里却不免有些惴惴的。 “伯娘,咱们别自己吓自己,我都说了,言公公是监墨官,他听得我那药墨的事情,叫我去问问情况,谁能说我的错。”贞娘抬着头道。 “景奎媳妇,这不关你的事情,不要把什么错都往自个儿身上揽,安心着,没事的。”李老掌柜放下筷子,安慰了句。 “就是,就是,安心吃饭。”一边吴氏也看得开的道,当然,她既不是如李老掌柜那样看得明事,也不是如贞娘这样心里有数,她完全是宿命论,认为人生诸事,俱是老天安排好的,你躲也躲不过,操不了那心。 “是啊,嫂子,不关你的事情,真要有事啊,也是贞娘这丫头出风头整出来的。”一边赵氏却是没好气的道。 得,最后反倒是贞娘的不是了。 贞娘知道娘亲是故意这么说宽解郑氏的,也不辩嘴,闷头吃饭。 只是低头之际,却看到杜氏正拿脚踢着在一边闷头吃饭的大哥,倒是想起了早上嫂子的娘亲沈氏过来说的事情。 大嫂想来怕张口,这是撺掇着自家大哥说。 果然,李正良叫杜氏踢的没奈何,便放下筷子道:“爷爷,奶奶,娘,我原来上工的那个油坊,东家要转手,杜大和杜二想拉我入伙,一起把那个油远坊盘下来,你们看怎么样?” “你上工的那个油坊我倒是知道,生意还不错的,对了,那东家为什么要盘掉?”李老掌柜的问。 “东家要回老家了,顾不上。”李正良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盘下来也值得。”李老掌柜想了一下的道。 “大哥,你忙的过来吗?油坊盘下来有好多的事情呢。如今就煤炉作坊那些事情,你都已经差不多十二个时辰都待在作坊那边了。”贞娘在一边说道。 倒不是她有意为难杜氏,实在是一来,杜氏两兄弟真不是可靠之人;二来,她说的也是实情,这做事要一心一意,如今这煤炉作坊的事情已经将大哥捆住了,他哪还有精力再管油坊的事情。 既然没精力,那合伙就不是妥善之举。 当然,她这只是提醒一下,最终是什么决定,她管不了。 听着贞娘这话,李正良倒是有些犹豫,他只是一个干死事的人,没有那些个八面玲珑的手段,便是如今的煤炉,他也是只管着制作这一方面,那外面的生意全是正身在跑,贞娘不提还罢,这一提了,他想了想,觉得是真忙不过来。 “我看合伙就算了,大郎没那本事,多大肚子吃多大量的饭,一心一意把煤炉作坊发展好就行了,至于油坊的事情,我们就不插手了。若是杜家兄弟那边钱不够的话,咱家尽量借一点,等以后生意好了再还就是。爹,你看怎么样?”这时,一边的赵氏连忙的道。 这本就是她之前打算好的。 “嗯,也是,做事贵在一心一意,我看这样成。”李老掌柜道,又冲着杜氏说:“大郎媳妇,你看呢?” 以李老掌柜的精明,自然明白,真正想合伙的是杜氏了。 虽说没能合伙,杜氏有些失望,但能借到钱,娘亲那边也算是有个交待了,杜氏也还算是满意。 于是点点头道:“嗯,听爷爷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杜家那边还缺多少钱自要杜氏去问清楚。 李正良见事情说定,饭也吃完了,便起身:“爷爷,奶奶,我去作坊了,这天越来越冷了,风也大的很,估计着快要下雪了,作坊那边没人守着不成。” “去吧。”李老掌柜挥挥手,创业之初,总是特别艰难的。 李正良跟众人告辞,提着气死风灯出门,杜氏忙着相送到门外,外面风呼啦啦的吹着,刺骨的冷,气死风灯在风中晃当晃当的。 是夜,一夜寒风。 第二天,贞娘起床,整个院子已经一片洁白了,真下雪。喜哥儿兴奋的在雪地里打滚,贞娘也顾不得烧煤炉了,先去老虎灶那边打点热水来暖和暖和再说。 自李家推出煤炉之后,老虎灶这边打热水的人就没有以往那边多了,贞娘特意给水伯送了一只大煤炉过来,水伯每日便在这煤炉上熬点稀粥,再煎些煎饼,门口摆两张旧桌子,顺带卖起了早点。 这城门洞,每日里运货进城的马车都要在这里堵上好一会儿,这一来,水伯这早点摊的生意竟是相当不错。 今日又逢下雪,老虎灶这边更是挤满了人,而一车车的货也将整条路堵个水泄不通。 吆喝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喂,老四,我说你这提的是什么?”几个明显是运货的后生坐在老虎灶的边上聊天,其中一个后生指着另一个叫老四的后生手里提着的东西问。 “几副猪胆。”那老四道。 “你弄这干嘛?我说怎么一股子腥臭味呢。”先前那人捂着鼻子道。 “你们不知道,言公公正在收这东西呢,给了高价,这是我昨天跑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弄到的。”那老四道。 贞娘此刻就站在几人边上排着队,听着他们的话,自然心里明白,猪胆正是八宝五胆墨中的一味,要十五个猪胆呢。 “言公公要这猪胆干什么?”边上人好奇的问。 “听说是要制药,要十五个呢。”那老四道。 “也不知弄没弄齐啊,我舅舅家在渔梁,我前几日听我表弟好象今天要杀猪的。”其中有一个道。 “这事昨儿个中午言公公才吩咐下来的,肯定没齐,你赶紧弄来。”那老四道。 “好咧。”那人应了一声,便跳将起来,急呼呼的推开人群往外,将边上的人挤的东倒西歪。 贞娘也被挤的往后一退,没想正踩中了别人的脚。 “对不起。”贞娘站定后,连忙回头道歉。 “是贞娘啊,没事。”那人微笑道,却是贞娘有过一面之缘的田本昌。 这真是颇有些冤家路窄的味道,贞娘拍了拍额,既然没事,便不在说话,继续排她的队。 “贞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言公公那边你们实在不该去招惹。你们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且跟我说说,我去罗家那里请他们帮你们在方大人那里开脱开脱。”那田本昌站在贞娘身边道。 方大人正是那锦衣卫使。 两人本就是话题人物,这会儿站在一边说话,自惹来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 感谢香脆小薯片,roxchan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三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劳田公子费心。”贞娘回道。整个人也微微侧开几步,跟田本昌拉开距离。 “贞娘,何必说这等负气话,我们之间本不过是一点误会罢了。”那田本昌却是继续道。 一点误会?贞娘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她被田家扣上克夫的名头,田家更是闹到自家门里来退亲,这些,于别人都无所谓。唯有她,不管是克夫还是被退亲,那都是落到别人嘴里的话柄。如今她这年纪,本是媒婆们踏破门坎来说亲的时候。 可如今呢,竟没一个提亲的上门,家里人嘴上无所谓,其实哪一个不在心里暗暗发愁着急。 这全是拜田家所赐,这是一点点误会吗? 再说了,若是田本昌真认为是误会,那他平安回来后,他就该亲自登门,别的不说,总得给她李贞娘一个说法吧。 可他全当没这回事了。便是上回相遇,也不曾说什么误会的话。 为什么?还不是因着之前田家想攀上言公公家的亲事。 如今,言公公倒霉了,得,田本昌又来跟她说误会,这里面是什么心思贞娘也能摸着一二。 还不是因为如今她制墨的名头出来了,田家觉得有利可图。 田氏墨坊如今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之中。 听说,田家放出高价求各种顶级墨方,田家的野心不小呢。 正好如今没了言小姐那一头的事,退而求其次呗。真是打得如意算盘。 “田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误不误会呢大家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贞娘在这里祝田公子跟言小姐百年好合。”贞娘一脸真诚的道。 贞娘这话就有些损了,不过,也并没太大的错处,虽然田家跟言家议亲的事已经作罢,但外间之人并不是太清楚,之前田言两府议亲那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的,贞娘如今这话憋的田本昌都没法子回。 否认的话,那岂不是就证明了,田家看言家出事,出尔反尔,失了诚信。 所以,有些事情,可以那样做,但却不能说出来。 这会儿田本昌只得黑沉个脸,以前倒是不晓得这丫头这么一张利嘴的。 贞娘这时离开了队伍,挤到前面去,笑嘻嘻的朝前面一位大叔鞠了个躬,顺利插队,水伯忙不叠的帮着贞娘打满了水。 贞娘又朝着排队的人不好意思的嘻嘻一笑。 “行了行了,打好水就快回家去,苍蝇嗡嗡叫的,是很烦人。”一个快嘴的大嫂道,正是贞娘家对门,方怀德家的娘子。 方怀德这些年在苏州做生意,赵氏给李景福带信带东西都是麻烦方怀德的。 “嗯。”贞娘点头,再一笑就提着热水回家了。 边上田本昌听到怀德嫂的话,脸色更黑了。 …… 碎雪加上雪子,空气中便有一股冷冻的滋味,让人冷的筋骨都**的了。 过得几日,言公公那边终于把材料准备齐了,还是由那管家送到李家,贞娘熬制材料,闷头干了几日活,总算是把八宝五胆墨制了出来,不过天冷,还需得再阴干几天。 如此十多天就过去了,如今正是腊月中。 天飘着小雨。 “爷爷,药墨好了,我给言小姐那边送去。”贞娘披着一件蓑衣,头号上戴着一个竹斗笠,将一只桃木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药墨就装在盒子里面,准备送去言府。 前几天,言府管家来催了几次,这两天倒是不见人影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李老掌柜的道。 贞娘便抱着盒子出门了,细密密的雨,如果是在春天,颇有些诗意的,可在这冬天,贞娘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脚快冻得掉下来了。 于是也顾不得雨水打湿了裤腿,一路小跑的穿过城门洞,到了太白楼那边。 才刚到言府门口,却见言公公坐着一顶软轿出来,边上侍卫,长随,小厮环卫着,颇有些意气昂扬的味道。 那管家看到贞娘,笑着打招呼:“李姑娘来了,可是药墨制好了?” “嗯,正是。”贞娘点点头。 “好,好。”那公公撩起轿帘子冲着贞娘一脸高兴的点头道,然后吩咐边上一个小厮:“你带李姑娘去见钱妈,让钱妈带李姑娘去见小姐。” “是,公公。”那小厮连忙应声。 接着言公公又在管家耳边低语了句,那管家随后又将那小厮叫到身边,叮嘱了几句,然后冲着贞娘道:“李姑娘,公公这边有事忙,小姐那边就交给你了。”那管家道。 随后匆匆点头,就随着言公公出发了。 贞娘不由的微微疑惑,言公公什么事这么急,虽说言小姐是言公公自幼收养在身边的族女,但大家都知道,言公公是拿言小姐当亲生女儿疼。 须知越是公公,就越重视身后之事,言公公早就放出话来了,言香兰不管嫁谁,以后膝下必有一子姓言,是要为言公公承亡继绝的。 所以,言公公拿言小姐是当眼睛珠子在疼。 可如今事关言小姐冶病的事情,言公公居然顾不上,那必然是有比言香兰更重要的事情。 贞娘琢磨着,看言公公那意气昂扬的味道,显然已经脱了之前的困局,贞娘猜**不离十是严世蕃的事爆发了,这段时间,贞娘只顾着制药墨,倒没去想这事情了,如今一想,应该就是这时候了,是腊月里,严世蕃出事,罗家必不能善了,而之前言公公因罗家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会儿岂有不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 贞娘边想着边随着那小厮进了言府。 “言姑娘,管家让小的给你带句话,让你们李墨着手准备竞选贡墨之事。”那小厮连带路边道。 “贡墨不是今年才定的罗家吗?管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贞娘虽然猜到了事情的可能,但并未证实。所以,消息还需求证。 说着,贞娘从怀里掏了一小块碎银,肉痛的很。 贡墨每三年定一次,今年正好是选贡墨的年份,但因着罗家在朝中的关系,最后根本没有选,朝廷直接定了罗家。所以,按惯例来说,下次竞选贡墨应该是在三年后。 那一小块碎银对于贞娘来说肉痛的很,但对于小厮来说,他常年跟在言公公身边,这等打赏早就不放在眼里了。不过想着这姑娘是来给小姐治病的,公公对她也颇为抬举。 虽说这钱给的少,但本着结好的心思,倒也不嫌。便压低着声音道:“御史林大人把严世蕃给告了,严世蕃下了大牢,罗龙文也陪着蹲了牢房,这罗家红火不了两天了。” “哦哦哦。好的,我记下了,谢谢哥儿。”贞娘一幅怕怕的样子道。 这一下算是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罗家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客气。”那小厮应着。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后院,那小厮让后院的妈子叫了钱妈过来,便退下了。 贞娘又随着钱妈见了言香兰,先给言香兰上了药墨,之后,教了钱妈每日用药方法及用量。 等得钱妈弄明白之后,贞娘便告辞了,言姑娘这背疮可不象是郑婶儿那样,能两个时辰就消掉,得不少时日的调理。 至于药墨的钱,贞娘没收,之前言公公准备的材料充足,贞娘制了不少药墨,给言公公送了一半,她自己留下一半,全当是药资。 钱妈送贞娘出了府。随后贞娘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家。 “爷爷,言公公让人跟我说,让咱们李家墨坊着手准备竞选贡墨。”贞娘一进家门,就冲着厅上正抱着个火篮子烘手的李老掌柜道。 门帘掀开,一阵冷风直灌了进来,赵氏连忙将门上的厚帘子拉实,回头瞪了贞娘一眼道:“做事毛毛燥燥的,你不知道你爷爷咳的厉害啊,门帘不拉好,就一惊一咋的,这冷风灌进来,你爷爷受得了吗?” 贞娘卖乖的笑了笑,一时疏忽了。 随后赵氏又道:“不是今年才又定的罗家吗?怎么好好的叫我们李家竞选?” 一边李老掌柜的也盯着贞娘,让她继续解释。 “罗家出事了。”贞娘道,把那小厮跟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事有没有谱啊,几年前罗家不也差点出事,可最后啥事也没有。”赵氏在一边嘀咕道。 “娘,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再说了,甭管那些,总之有备无患。”贞娘道。 “嗯,贞娘这话说的在理,有备无患,我这就去一趟墨坊。” 李老掌柜的也坐不住了。 李家墨坊几次蹉跎,而今又是一次机会,当然这还得看贞娘那药墨有没有效。 ………………………… 感谢enya201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四章 做最坏的打算 李老掌柜自去墨坊那边且不说。 几日后,罗龙文下牢的事情就传的纷纷扬扬。罗家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头浪尖。连带着整个徽州墨业行的气氛都透着一种怪异。 颇有一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腊月二十三,送灶日。 “一杯清茶一陇烟,送了灶司老爷上青天,玉皇大帝要问凡间事,凡间生活实可怜……”一大清早,李老掌柜就带着李家一干人等摆了香案,送灶了。 “爷爷说谎,不可怜了。”一边小笑官穿着厚袄子,整个人圆滚滚的在那里随着大家一起朝香案鞠躬。 这小子话才说顺溜,每日便唠叨个不停,这会儿听到自家曾爷爷的话,立刻反驳,家里以前的苦日子他根本就没有记忆,现在因着煤炉的行当,家里的日子已经解决了温饱,正逐步迈向小康,因此,小家伙觉得这日子那是一点也不可怜,比起城门洞大多数人家,李家如今算得上殷实了。 “你小子懂个啥?爷爷这是让灶司老爷上天在玉帝面前给我们哭哭穷,来年日子才更好过,要不然,玉帝老儿觉得凡间日子太平了,他不管了,到时三灾六病的怎么办?哭哭穷总是没坏事的。”一边喜哥儿板着一张脸老气横秋的教导着小笑官。 叔侄俩的对话惹的众人一阵会心的笑。 这便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另类表现。 送完灶,一家人就忙活着打扫卫生了。 贞娘将家里换下来的各种帘子,布巾什么的,装了一大竹篮子,到城门洞外的河西桥头去洗。 二十三的日子,家家都要浆洗,河西桥头热闹非凡。 贞娘刚走到桥头,冷不防前面一骑马飞奔而过,还好贞娘反应快,躲到了一边,但就算是这样,也叫那奔马吓的一阵踉跄。 “怎么骑马的?”贞娘恼怒的嘀咕。 那骑马的人奔出去好一段距离,却停了下来,一提马缰,马匹人立而起,直接转了个回头,又奔到贞娘面前,骑马的人飞身下马。 贞娘这才看清,是罗家少主罗文谦,如今的罗文谦可没有以往那股子公子哥的倜傥样了,下巴上胡渣子都出来了,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那眼珠子还布满了血丝。 “对不住了,李姑娘,赶路赶的急了。”罗文谦拱拱手。 “罗公子不用客气,没事。”见得罗文谦这般样子,贞娘倒是不好再怪责了,毕竟人家目前处境摆在那里,便客气的回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罗文谦显然有着心事,连着说了两遍‘没事就好’。听着好象是回贞娘的话,但贞娘感觉着,这罗文谦好似在自言自语。 实在是没有太多牵扯的人,贞娘也就不在多停留,挎着蓝子准备沿着河堤下河。 “你说,我罗家能逃过这一关吗?”身后罗文谦问道。 这话是问她吗?贞娘一阵惊讶的回头,按常理,这种事情她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可她却偏偏还真知道。只是这罗文谦好好的问她干什么? “呵,没事。”见着贞娘一脸惊讶的样子,罗文谦才醒觉唐突了。主要是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再加上之前贞娘就预测过他罗家要出事的事情,所以才不知觉间问了出来。 “哦。”贞娘点点头,转过头继续走,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道:“我爷爷曾说过,做事要未谋胜先谋败,总之,把事情想的最坏,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再坏也就坏不到哪里去了。” 贞娘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 说实话,以前在看历史资料的时候,一个历史人物的生死真的没当一回事,可如今身处这个时代,她才醒觉那些个历史人物都是活生生的人。 完全做到淡定而事不关己,很难。 所以,能提醒就提醒一句话,终归求个心安理得。 “贞娘,你没事吧?”贞娘挎着篮子下了河堤,边上正在洗帐子的是对门的怀德嫂。之前河堤上的事情大家都看见了,这会儿便关心的问了问。 “没事。”贞娘回道。又蹲在怀德嫂边上,将帘子,布巾全拿了出来,开始洗涮。 “对了,那是罗家少爷吧?听说他家出事了。”另一边一个嫂娘神叨叨的道。 “我说大民媳妇,这事谁不知道啊?你还这么神叨叨的。”另一头的马大娘接嘴道。然后以又撇了撇嘴:“都别鼓捣,罗家这事不是第一回了,那严家什么样的势力,说不得,过几天,罗大人又被放出来了,罗家啥事也没有。” “马大娘,这回好象不一样,这段时间,罗家那个少主每天都在城门洞来来回回的,家里的东西都在往外运,我瞅着这次罗家有些凶险。”一边怀德嫂道。 “哎呀,不管了,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谁弄的清啊。”那马大娘甩甩手道,随后又笑咪咪的看着贞娘道:“贞娘,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献了药墨,搭上了言公公,罗家一倒,这贡墨的生意非李家莫属了。” “大娘,你这话贞娘可就不中听了啊,什么搭上言公公?这话实在不好听,言公公听闻我手上的药墨,传我献药墨,难不成我还能拒绝?至于贡墨的生意,不管有没有罗家,每一次选贡墨,选不选得上且不说,李家都是必争的,这凭借的可不是搭上谁,而是李家几百年的制墨声望和技艺。” 贞娘道,虽说这一回罗家出事,李家拿到贡墨生意的机会要大一些,但能不能拿到依然得凭着李墨真正的实力。 而叫马大娘这一说,倒好象如果以后李家墨坊拿到贡墨的生意,倒全是她的功劳似的,马大娘这话可有歧义的很。 所以这点还是要说清楚的。 李家八房跟七房那边关系才刚刚缓和一点,这种话传出去,使得不又要惹上什么闲话。 需知闲言如刀。 “行了行了,这等事情,咱们少说。”一边怀德嫂见说话有些僵,便打着圆场。 那马大娘一脸悻悻的嘀咕:“现在的丫头片子,一个两个的都是利嘴。”说完也自顾自的棰衣服了。 气氛仍不太好。 “对了,孙家你们知道吗?”这时,一边的大民媳妇转移着话题。 怀德嫂子连忙应和着:“哪个孙家?” “就是以前住在贞娘家隔壁的孙家。”那大民媳妇儿道。 “他家咋啦?”一边马大娘立刻精神问。贞娘也侧过脸,孙月姐跟她是好友,可自上回她娘过来提亲不成,如今关系淡的跟路人似的了。这会儿倒也好奇,孙家出啥事了?想着,贞娘不由的想起上回,半年前,那孙月娟跟踪她大哥的事情。 “这人哪,真不能有钱,当年孙家在咱们城门洞这一块,虽说日子过的紧巴,但家里两个小子也算是能吃苦耐劳的,可自从搬离了城门洞后,孙家也有钱了,可他家那大小子却变坏了,听说迷上了一个半掩门的,前不久居然光明正大的把那半掩门的娶回家了,孙大河气的差点把他绑起来打死……” 那大民媳妇儿脸有些红朴朴的道。 她家男人程大民跟孙家两个小子处的还算不错,对一些低细清楚的很。 “你懂啥?这事我知道,人家孙家老大算盘打的精道的很,这媳妇刚娶进门就在外面置办起了一套宅子,虽说孙家大郎帽子有些绿,可人家捞着了实惠,过日子,这个最重要。”一边马大娘道。 听是这等事情,贞娘倒是淡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说的。 几人正闲聊间,又有一位嫂子过来洗衣服,贞娘边上正好有个空位,她便挤了进来。也不急着洗衣服,却从兜里掏出一块墨递到贞娘面前:“贞娘,帮我看看这块墨。” 贞娘接过,心里还道,这位嫂子有意思,洗衣服还带块墨。 一边怀德嫂已经打趣起来:“你这下河洗衣服,怎么还带块墨在身边啊,显示你有墨水吧。” “哪里,我一早去买菜,路过四宝街的时候,今儿个田氏墨坊开业了,头十个进店的免费送一锭墨,我正好碰上了,就得了呗。”那嫂子得意的道,接着又说:“都说是好墨呢,我也不懂,正好贞娘在这里,让她帮我看看。” 而贞娘初时不在意,可越仔细看着那墨脸色就越凝重了起来。 她将墨放在鼻间细细的闻,随后又滴了两滴水在一边的青石板上,在上面磨了两下。 自小她原来的爷爷就锻炼过她的嗅觉,也锻炼过她的眼力,所以,一般墨到手上,只要通过闻,然后细细观察墨色,她便能大致说出墨的成份。 因此,这会儿她可以肯定,她手上这锭墨用的烟煤正是之前她弄出的那个超顶漆烟煤制成的。 这个配方她卖给了自家七祖母,七祖母是准备用这烟煤制贡墨的,可以说暂时是绝密,可奇怪了,田家怎么知道制这种烟煤?别说田家研究出来的,历史上这种烟煤可是经过明清几代制墨人的传承才弄出来的。 更何况田家之前一点积累也没有。 因此,贞娘可以肯定,这个配方失密了。 想着,贞娘再也待不住了,先将墨还给了那位大嫂,只说是挺好的墨。随后就飞快的收拾好洗净的东西,跟众人告辞一声,便一溜跑的回到家里。 到得家里,就冲着李老掌柜道:“爷爷,我之前卖给七祖母的那个烟煤配方失密了。” “怎么回事?”李老掌柜脸色一变,配方失密,这对墨坊来说是大事,连忙问。 于是贞娘就把之前是的发现说了说。 “你跟我去见你七祖母。”李老掌柜的也坐不住了,拉着贞娘一起直奔李氏嫡宗。 …… 到了嫡宗,贞娘又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说。 七祖母一听贞娘说的事情,便立刻让人去田家墨坊买了两块墨来。 边上邵管家和配料的秦师傅两人也一起鉴定着那墨:“嗯,从墨色和光泽度来看,的确很可能是咱们墨坊那新烟煤配方弄出来的。” “好,这事大家且不要声张,我倒要看看,谁是那吃里扒外的东西。”七老夫人一脸寒霜。这事情触了她的底限了。 贞娘自是明白,七祖母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到是有些期待。 …… 只是接下来两天却是一直风平浪静。 腊月二十七这一天,贞娘一家人正在做米粿,这个米粿就跟北方人的年糕一样,做好后,用清水泡着,能吃一个冬天。 这刚刚一笼蒸出来,贞娘嘴也馋了,就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吃,刚刚蒸出的米粿带着纯米的香甜,特别好吃。 “等下再吃,给对门的怀德嫂放一盘去。”一边赵氏拍着贞娘的胳膊,将装了满满一盘的米粿塞到贞娘的手里。 贞娘于是边吃着边端着盘子出门。 刚出得门,冷不防的边上窜出一个人。 贞娘起身抬头一看,是孙月娟 “月娟?怎么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呢,怎么不进门啊?”贞娘问道。 月娟话还没说,眼眶就红了。 “怎么了?月娟,出什么事了?”贞娘连忙的问。 “李家老夫人要打断我大哥的腿,还要把他送进衙门,贞娘,如今我爹和二哥还被墨坊扣着呢,我和我娘办法都想尽了,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来找你,求你跟老夫人说说好话。”孙月姐一脸焦急的道。 孙月娟嘴里的老夫人自然就是贞娘的七祖母了。 “为什么?”贞娘问,心里突然的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发现的配方失密的事情。 “他们说我大哥偷了超漆油烟的配方。”孙月娟道,随后又赶紧说着:“我想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贞娘却不说话了,这配方可是一个墨坊的命门,如果那孙大郎真的是偷配方的人,那这事怕是没法善了。 别说孙家这等外人,便是牵涉到亲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月娟,我跟你不说虚的,如果真是牵涉到配方的事情,国家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我不过是一个小辈,我的话能有多大的份量你想想也应该清楚,所以,我没法给你承诺,这样,我先打听一下具体情况,能说情我就说情,但不能说情你也要理解。”贞娘道。 心里却在琢磨这李家大郎的事情,李家大郎置的那宅子,倒底是那半掩门的倒贴本钱,还是另有来路,这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 感谢奶油珍珠米,annie0220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五章 树老成精,人老成妖 第三十五章树老成精,人老成妖 当天晚上,贞娘便从自家爷爷那里知道了有关配方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上次贞娘发现配方失密(配方失密这一段就在前面一章,因是发过后再补的内容,有的同学没看到,可以再回头看一下,不影响剧情发展。)后,李老夫人便一直暗地里调查,只是一直查不出来,后来七祖母便施了一计,把李家祖传墨方拿出来交给秦师傅,让他精心准备一批墨,参加来年开春的贡墨竞选的。 这贼啊,偷惯了的,尤其是见不得好东西,见了好东西,想要不伸手都难。 而这批所谓要参加贡墨兑选的墨便是七祖母下的饵。 果然,孙佰一再一次出手,而这一次被当场抓住,人赃俱获,孙佰一赖都赖不掉。 “说起来这次真的是十分的凶险,那孙佰一只不过是李家墨坊一个点烟工,本来他根本就进不了配料室的。可没成想,他借着他爹孙大河的名头,再大撒银子,硬是笼络了一批墨坊的工人,这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李家墨坊配方的主意,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昏黄的油灯下,李老掌柜气的吹胡子瞪眼。 随后却又叹了口气:“如今这些个墨坊工人啊……” “爷爷,终归是人心散了,如今七祖母岁数大了,墨坊的事也管不过来,墨轩那边且不说,就单单墨坊里我听人说就有好几派别,邵管家郑管事是翁婿俩,他们是一派,低下追随他们的工人也不少,还有景东堂叔一派,墨模和雕板的基本都是随着景东堂叔,另外还有一些以前跟着爷爷的,如今还巴望着爷爷能回墨坊,如此一来,底下的工人那心思哪能不乱,再加外人诱之利,如今这样也不奇怪。”贞娘帮着自家爷爷捶着背劝道。 “可不正是,其实说到底,还是你爹当年种下的祸根。”李老掌柜的叹着气。 当年,若没有李景福作的糊涂事,那们七老爷就不人会早早过世,而他李金水也不会离了墨坊,便是景东那小子也不会残废,那如今李家许多事都不是现在这样了。 “爷爷,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这些也没用。”贞娘在一边劝道。 “这些不想是不可能的,总觉得没脸见祖宗啊。”李老掌柜咳着声,神色有些黯然的道。 “老糊涂,怎么没脸见祖宗了?景奎为墨坊陪了一条命还不够啊,便是景福如今也变好了,昨天,怀德从苏州回来,还帮景福带了二十两银子回来呢,你没听怀德说吗?景福如今已经是货行的三掌柜的了。若不是过年有一批货送去北方,他该回来过年的。还有如今,贞娘一个丫头制墨赚钱,正良更是白手起家,创下了煤炉这好一份行当,如今你去问问这周围的街房,哪一个不说咱们家的孩子争气,哪点对不住祖宗了。真是的,当年那错事,该赔的赔,该罚的罚,还想怎么着,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没脸见祖宗了?”一边奶奶吴氏正在昏黄的油灯下剪着过年要贴的剪纸,这会儿听到老头子的话却是不乐意了。 于是唠唠叨叨的一大堆反驳着。 “行了行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干你的活。”李老掌柜有些着恼的回道。 “怎么,我说说不能说啊。”吴氏没好气的回道。 老俩口倒是斗起嘴来了。 一边几个小的看得嘻嘻笑。 而贞娘在边上听得这些,也明白,自家七祖母没有误会孙家,配方果然是孙佰一偷的,如此一来,孙家之事她是说不上什么情。虽说李家有实施私行之嫌,但这是在大明,不是在后世。 她李贞娘抗不过这个世道的规则。 一夜便睡的昏昏沉沉的,早上起来,贞娘便又早早的去老虎灶那边帮水伯做事,做完,回家。 没想才刚一进门,就被喜哥儿拉着跑。 “干什么?你小子。”贞娘的胳膊被他扯的生痛,龇着牙道。 “今天,墨坊那边要对孙大郎行刑了,我们去看看。”喜哥儿一脸兴奋的道,这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贞娘一听是这事,没想处置的这么快,反倒一手扯着喜哥儿,一溜跑的一起去了墨坊那边。 李氏墨坊有一个放松木的大院子,如今院子的中间,孙佰一被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两条腿就架在一边一个台子上,两个李家的家丁就拄着小胳脯粗的棍子,只等令下行刑。 这是私刑,明着不允许的,但在大明,有族法族规,村法村规,行法行规,等等,都有一定的量刑权,所以,只要证据充足,便是允许的,算是古代的潜规则。 孙佰一此时哭嚎的不成样,只是没人理会他。 “贞娘,喜哥儿,过来。”看到贞娘和喜哥儿,李老夫人朝两人招了招手。 贞娘便扯着喜哥儿过去。 “好,如今人都到齐了,我最后再问一句,你孙家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给你们辩解的机会,若是没有,便要开始行刑了。”随后,李老夫人站起来,冷冷的环视了一下众人道。 “老夫人,我家大郎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这回吧。”冯氏在一边哀求着。 “大河媳妇,国有国家,家有家规,你家大郎这次的错太大了,如果不从重处置,以后是谁都敢朝我李家下手啊,我李家担不起啊,抱歉了。”李老夫人长叹一声道。 神色依然坚决。 这时,一边的孙月娟也一脸哀求的看着贞娘。 “小贞娘,记住,这世间,规则就是规则,不可因情而废法,商战如战场,一步错,满盘输。”这时,李老夫人突然道。 “法理人情,情难道不是规则的一种吗?”贞娘反问,虽然她李家八房处境尴尬,再加上这次是孙大郎咎由自取,贞娘并没有一定要孙家强出头的意思,但前身跟孙月娟感情确实很好,再加上她之前也答应过孙月娟,能说情的时候不防开个口,本来她是没这机会,可这会儿,七祖母这番话却分明是在教导她,因此,她便开了个口,不一定是要为着孙家说情,而仅仅是情于法之间的一种讨论。 “法针对的是事,情针对的是人,法对事不对人,而情却因人而异。”七祖母一字一顿的道。 这话贞娘自然明白,但要做到实际,其实却很难,最难掌握的便是一个度。 这会儿,贞娘看着七祖母,突然的,她有一种感觉,七祖母还是在布局。 “好,既然没别的了,那就开始行刑。”李老夫人下令。 “慢,我有话说。”就在这时,孙大河一脸苍白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孙管事,你有什么话?”李老夫人望着他。 孙大河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道:“此次配方事件,大郎仅是帮凶,我才是幕后黑手,是我让大郎出手的,夫人若是要处置,就请处置我吧。” 孙大河此话一说,周围一片哗然,自上回郑管事因贞娘烟煤的事情被降职后,孙大河升了职,如今可算得上是墨坊的三号人物,除了邵管家和李景东,下来便是他了。 这样一个墨坊的三号人物,居然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你说这话想明白后果了吗?可不能因为心疼儿子,就替他顶罪。”一边七老夫人平静的道。 “正是因为想明白才说的,我一个做父亲的,总不能让儿子替我顶罪吧。”孙大河亦冷静的道。 “好,那我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再问你一句,孙佰一偷墨方事情,幕后的主使是你孙大河吗?”这时,李老夫人重重的发问。 “是……我!”孙大河咬着牙道。 “好,能承认,能站出来就好。”李老夫人再盯着孙大河看了一眼,然后颓然的坐下:“可惜啊,可惜啊……若不是发生这事情,我本想我走后把墨坊和佑哥儿托付于你的。” 李老夫人是真正的心痛,这些年,不但她老了,邵管家也老了,这孙管事是她下力气提拔的人,准备以后让他扶助佑哥儿的。 “我……对不住了!”孙大河有些艰难的道。 周围一阵阵叹息。 “放了孙大郎。”李才夫人叹着气道,随后又冲着孙大河说:“大河,看在你为李家辛苦这么十多年,你的腿我给你留着,你自己把家里安置一下去衙门投案吧。” “是,这次大河决不让老夫人失望。”孙大河平静的道。但话音却是力重千斤。 李老夫人手一挥:“都散了……” 墨坊的工人在一边窃窃私语中散去。 喜哥儿也不知跑哪里玩去了,贞娘随着七祖母一路走。 “七祖母,孙叔是冤枉的吧,他是替他家大郎顶罪的,跟当年我爷爷为我爹爹顶罪一样?”贞娘问。 “不错,只要稍能明白点你孙叔为人的人都能看出来。”李老夫道。 “既然都看出来,那为什么不拆穿?”贞娘问 “第一,孙大河想保住他家大郎,这是一个做父亲的心,正如当年你爷爷要保你爹一样,所以,求仁得仁,这点必须成全。再说了,这本是他父子之间的事情,只要孙大河承认,别人怎么拆穿?第二,对于墨坊来说,处置孙大河比处置孙大郎更有利,我自然顺水推舟。” 李老夫人道。 贞娘琢磨了一下倒是明白了,第一很好理解,而第二点,孙大郎本身名声就不好,处置他本就是理所当然。可对于墨坊来说,一但处置了孙大郎,就必然跟孙大河这个做父亲的有了间隙,如此一来,孙大河自然不能用了,可若是开除孙大河,孙大河在李家十几年来,那做事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他手下自有一批追随者,如此一来,孙大河就成了李家墨坊一个难解的疙瘩,开除了他,怕引起人心浮动,不开除,又不敢放心用,这让墨坊太难受了。 而如今孙大河出面顶罪,如此一来,孙大河在墨坊的影响就立刻降为负数,从后果来说,确实是处置孙大河比处置孙大郎对墨坊更有利。 当然这里最屈的是孙大河,只希望以后孙大郎不要走上她老爹李景福的老路,要不然真对不住孙大河这份心。 而七祖母并没有如对孙大郎一样,要打断孙叔的腿,这显然就是之前,七祖母所说的,情因人而异。 孙大河一个混混儿,做出这等事情,怎么处置都不为过,自然不需讲请,然而孙大河却是为李氏墨坊兢兢业业的干了十几年的,自然要讲点情份。 不为别的,也不能寒了墨坊工人的心。 如此一环紧扣一环的,贞娘有一种一切尽在七祖母掌握中的感觉。 树老成精,人老成妖,古人诚不欺我。七祖母太妖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六章 割袍断义 在这一场配方事件中嘉靖四十三年走到了尽头,而徽州府开春第一案审的就是孙大河窃密案。 最终孙大河被判三年苦役,流放到石场上工,而孙大郎则判带枷游街。 游街那天,人山人海。 城门洞口。 “哎呀,这孙家人真是狼心狗肺啊,当年,孙家住城门洞的时候,一家人穷的没一口饱饭,是那李家景暄公子看中孙大河,把他招进了墨坊,更是着力载培,这才有孙家的今天,没成想,孙家贪田家开出的赏格,居然暗里偷了李家的墨方卖给田家,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街上,围观孙大郎游街的人山人海了去。 此时,众人边等着游街的队伍,边窃窃私语。 “我就有点不明白啊,你说孙大河是不是人傻了,如今李氏墨坊,老夫人老了,邵管家的也老了,这不明摆着吗?只要邵管家一走,那李家墨坊的掌柜必然会是孙大河,这可算是前程似锦啊。你们说孙大河至于贪田家的银子吗?”这是明白人的疑惑。 “这不明摆着吗?孙大河是被他家大郎连累的呗。”周围人道。 “倒也是。”连上几个人认同的点点头。 “对了,孙大河去了石场,孙大郎游街,那怎么田家什么事也没有啊?”一边又有人疑惑的问道。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田家有的是人和钱,往那衙门一砸,还能有什么事情?再说了,田家是下赏格,可又没逼孙家去偷,所以,田家自然啥事也没有了。”一边一个颇懂世故的老汉龇着牙道。 “倒也是啊,如今这世道啊……”边上有人摇摇头。 “来了来了,都别说话了。”这时,前面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正是游街的队伍到了。 而此时,贞娘同孙月娟两个就站在老虎灶门口的一张楼梯上,两个站的高高的,正好跃过人群,看着一行衙差押着几个犯人一路过来,犯人俱戴着枷,又宽又大,看着也很沉重,压在那颈项,肩膀上,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压的跪在地上。 有的枷颜色已变成红褐色,不知积年累月的沾了多少人项上之血 “呀,那不是罗家少主吗?”这时,边上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贞娘远远看去,就看到随着孙大郎身后的,正是罗家少主罗文谦,只是此时已是阶下囚。 “是啊,是罗家少主,你们不知道啊,朝廷里,皇帝已经下旨了,严世蕃和罗龙文已判了斩刑了,只等时间一到就处斩,这回罗家翻不了身了。”这时,边上一个闲汉道,别看这等闲汉,平日里一副郎当样,但消息最是灵通。 “对了,那罗家其他人呢,怎么只看到罗少主啊?”先前那人又问。 “听说前段时间,罗文谦已经把人都送走了,家财也送走了不少,本来啊是好好的,可没成想,这事情叫田家的二少爷田荣昌知晓了,便在锦衣卫使方大人告了密了,锦衣卫派人把罗家所有的财产都追回了,至于罗家其他的人,这传言就多了,有的说是当场被杀了,也有的人说逃了,不知所踪。总归,如今还在徽州的就只有罗文谦了,好在大人看他文质公子一个,只判了三日枷刑,倒是保了一条性命了。”那闲汉道。 随后又咧着嘴乐呵着道:“这人生那真是有趣,曾经人上人,风流倜傥的罗公子,如今变成了人下人的阶下囚,说不得以后还得跟着我们这等闲汉混口饭吃呢,有趣,有趣。” 那闲汉唠唠叨叨的。 贞娘在边上听得浑不是滋味,也只有这闲汉才觉得有趣,而贞娘唯觉得‘人生无常’四个字。 不见他起高楼,不见他宴宾客,只见他楼塌了,这便是罗家如今的写照。 “快走。”边上一个衙差见罗文谦走的慢,便重重一脚,踢的罗文谦一个踉跄。差点跪倒,罗文谦咬着牙挺住,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那衙差。 他的脸此刻叫乱发挡着,唯有那眼睛,血红血红的。 “怎么的,不服气啊,我还就打你了。”那衙差说着,又冲着罗文谦脑袋上就是一拳,然后得意道:“怎么嘀?” 罗文谦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那衙差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跟着游街队伍继续走。 游街的队伍渐行渐远。 虎落平阳被犬欺,贞娘想着。 一边孙月娟看着孙大郎的背影走远了,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下了楼梯,贞娘也跟着下楼梯。 “水伯,有剪刀吗?”孙月娟看了贞娘一眼,冲着水伯问。 “你干吗?”贞娘叫孙月娟看的那一眼唬了一跳,立刻警醒了起来,这孙月娟不会因为他爹和他哥的事情来跟自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吧。 想是这么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月娟哪,你要剪刀干嘛,你爹和你大哥的事情可不关贞娘的事啊。”一边水伯也吓了一跳。 “我知道不关贞娘的事情,只是如今我家跟李家闹成这样,我和贞娘的友情没了,我要跟贞娘割袍断义。”孙月娟红着眼眶道。 割袍断义,孙月娟这是演义活本儿看多了,贞娘有些哭笑不得。 行,割袍就割袍呗。 一边水伯才把一把小剪刀给孙月娟。 孙月娟撩起衣摆,将一个衣角剪了下来,递给贞娘:“把你的衣角剪下来给我。” “好好的一件衣服,衣角剪了不就破了吗?多可惜啊,我娘会骂人。”贞娘淡定的道。 “你……”孙月娟气的瞪眼。 “得,我剪,我剪。”贞娘立刻从善如流。 接过剪刀也剪下来一块衣角,然后跟孙月娟那块衣角对换,心里实在不能理解,这算哪门子的割袍断义啊。 “水伯,有针线吗?”贞娘冲着水伯问。 “有有有,我去给你拿啊。”水伯连忙道,一个孤老汉,平日缝缝补补的也是必须的。 不一会儿,水伯便拿了针线过来。 贞娘便拿着针线,把孙月娟的那块衣角缝在自己缺了衣角的地方。 “你这是干嘛?”孙月娟气冲冲的问。 “这正好缺一个角啊,这样不正好补上吗?”贞娘一副理所当然的道。 “谁让你补上了,是要把对方的衣角烧了,这才是割袍断义啊。”孙月娟无语。 “哦,原来是要这样啊。”贞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却轻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缝好的衣角道:“算了,衣服缺个角太难看了,就这样吧。” 随后贞娘冲着孙月娟摆摆手:“我回家了,家里事多着呢,我娘亲那人你是知道的,稍一偷懒就要骂人。” 说完,贞娘就离开了。 孙月娟看了看贞娘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又看了看手上的衣角,最后拿过放在桌上的针线,也将那衣角缝再了自己的衣服上。 “水伯,我走了,以后很难来看你了。”说完,孙月娟飞快的离开。 看着一南一北两个相反方向离开的两人,水伯叹息,多好的一两个小姐妹,却在人生的路上背道而驰了。 贞娘边走边看着那块衣角,其实她跟孙月娟的友情并不太深厚,只是,原身跟孙月娟却是由婴儿时就在一起玩的,那是真正的手帕交,这块衣角算是她为原身留下的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七章 松瘟 几日后,孙大河被解往淞江石厂,而孙大郎在戴枷游行后就放了回家,随后就带着一家人投到了田家墨坊。 转眼便开春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便是这阴暗的城门洞,也有几丝春光映射进来,多了些许生气 新的一年对于徽州墨业来说,最大的一件事便是贡墨的竞选。 “这还有什么说的,如今这徽州府谁不知道,那言小姐的病是被贞娘制的药墨治好的,别的不说,就冲这药墨的神奇,再加上李墨世代的名声,这贡墨非李家莫属。那田家是痴心妄想,这才刚入墨业这一行,居然就扬言要拿下贡墨的名额,也不怕牛皮吹爆。如今这徽州能跟李家竞争的也只有程家了。” 赵氏抱着一大块压了墨的墨模放在院子的阴暗处晾干。 边干着活还边跟一边正在洗衣服的郑氏聊天。说到田家,自是不屑一顾,总之,自退亲事件后,田李两家的梁子如今是越结越大了。 赵氏说起田家,自没有好口气。 今年,李家不养蚕了,前些年,纺织业发展,蚕丝价涨的高,去年养蚕的人多,结果到最后,蚕丝的价格反而降了,连带着蚕茧的价格也降低了,去年赵氏养了三季蚕,也就前两季嫌了点钱,第三季的时候反而亏了。 心疼的赵氏直骂娘。 再加上今年,煤炉的生意更红火了,九房的大堂哥李正身如今早把炼丹修道的事丢一边了,专心在外跑市场,今年,准备往金华,杭州,苏州那边跑,家里作坊这边全要靠大哥李正良一人顶着,李正良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于是,杜氏就得到作坊里去,帮着工人烧烧饭,管管钱,解除了后勤之忧。 便是贞娘这里,也因着那药墨治好言小姐的病,如今贞娘制墨的名声在外,已经有好几拨的小跑商慕名而来,要订贞娘制的墨。 所以,家里的制墨小作坊也要扩大。 于是,开年,一家人商量过后,养蚕的事就停了,把家里那块桑地租给了别人,一年也能收点租钱。 赵氏便一心在家里侍候李老掌柜和吴氏,照顾家里,郑氏则帮着贞娘一起制墨。 赵氏扬言了,大家努力多赚钱,争取把当年李景福输掉的家当再买回来。 “可不是嘛,不过,田家钻营的本事不小,听说已经走通了新来的墨务官的路子,也不得不防的。”那郑氏边捶着衣服边抬脸道。 进了李家大半年,郑氏的变化不小,之前的瘦弱形态不见了,腊黄的脸也白润了,人也精神了,比起以前,看上去至少年轻的七八岁,人也开朗了不少。跟赵氏两妯娌好的跟姐妹儿似的。 而赵氏,这大半年来,一是家里境况变好了,再加上有着郑氏时常在一旁劝说,脾气好了不少,鲜少再跟人吵架了。 当然,对着家里贞娘和喜哥儿两个,那还是时常要打要骂的样子,不过每回最多也就跟拍灰似的拍两下。 用喜哥儿那小子的话来说,这不打还好了,打了还全身痒痒。 这小子这话把一家人都逗乐了。 这会儿,贞娘正点好烟出来,一脸的黑灰,便站在院子在大缸边上洗脸,正听得自家娘亲同郑氏的对话。 心里却咯噔一下,言公公应该是会站在李家这一边,可问题是,言公公只是监墨官,不是墨务官,而且,如今外面的人刻意宣扬自己用药墨冶好言小姐的病,反倒会给人一种,若是言公公选李家的话,不是因为李家的墨如何,而是要还李家人情似的,必会让到任的墨务官产生一种李家是靠关系参加竞选的偏见,对李家参加贡墨竞选并没有好处。 贞娘皱了皱眉头,不用说了,定然是田家在外刻意这么传的,当然程家也不能排除嫌疑,都是竞争对手。 “咳咳……”隔间屋里传来李老掌柜的咳声。 春天,万物生发,便是这病也生发的厉害,这开春以来,李老掌柜的肺病似乎更厉害了。整夜整夜咳的不能安歇。 贞娘连忙进得屋里,扶着爷爷出来,到外面院子里晒晒太阳。 “爷爷,你说,今年,李氏墨坊拿到贡墨权的把握有多大?”贞娘坐在爷爷身边,爷孙俩聊着天。 “本来起码有六成以上的把握的,可如今,不太好说,外面把你救了言小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必会引起墨务官的对言公公的警惕,到时,对李家墨坊的墨把关会更严。而那田家更是盯着李家了,他用着李家烟料的配方,又不知从哪弄来一个不错的和墨配方,专门跟李家对比,而那墨务官跟田家似乎有些渊源,怕是更偏向田家一点,而程家,却是在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李老掌柜道。 跟之前贞娘担心的一样。 贞娘有些烦恼的抓抓头,当初救得言小姐,又得言公公的吩咐,本以为这贡墨非李家莫属了,没想事,事情一被夸大宣扬,又起了变故,好事变坏事了。 “别烦恼,李家每三年都要参加贡墨竞选,可至今都没有成功,并不是李家实力不够,有时完全是运气不佳,竞选贡墨,实力只是一部分,运气也同样重要。”李老掌柜的道,自当年李家在贡墨上出事后,就再也没有竞选成功过。 贞娘也只有点点头,这事情她帮不了什么。 “八叔公,八叔婆,嫂子,贞娘。”就在这时,虚掩的院门被推开,金花姑姑带着润哥儿进来,手里还挎着一只大大的竹篮。 她一进门,贞娘就闻到香味了。 “金花姑姑,你篮子里装了什么好吃的啊。”贞娘笑嘻嘻的站起来打招呼,又朝着润哥儿招手。 “哈,贞娘这鼻子就是尖啊,明天不就是二月二了嘛,我做了点米粉蒸糕,拿来给大家尝尝。”金花姑姑乐呵呵的道。 “你这丫头,臊不臊啊,一个大姑娘了,就知道吃。”赵氏在一边没好气。随后又冲着李金花道:“金花这么客气干什么。” “这哪是什么客气,不过是一些随手作的东西,要真是客气,我还拿不出手了。”李金花笑嘻嘻道。 赵氏便爽快的接过了。 这时喜哥儿不知哪里窜出来,先是将放在篮子最上面的几枝松枝抓了丢在地上,然后掀了盖着米粉蒸糕上的白棉布,就抓了几块蒸糕,然后又扯了润哥儿出去玩了。 “别跑太远了,我们一会儿要走。”一边金花姑姑连忙扯着嗓子道。 “知道了。”喜哥儿的声音远远的传回来。 这臭小子,贞娘看着地上乱丢的松枝,没好气的骂了去,然后把松枝捡了起来,这晒干后,还是当引火柴的。 在篮子上放几枝长青的松柏是徽州的一个习俗,意味着万古长青,就是一种吉祥之意。 拿起松枝,贞娘正打算丢到一边,只是那眼光突然的落松枝折断的截面上,上面泛着一点蓝莹莹的光。 贞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连忙又仔细的看了看松针,果然,苗头的松针尖子全都发黄了。 糟了,这种情况,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便是松线虫病,这种病对于松木来说,是致命的。古代亦有这种病,历史记载出过几次,古人称之为松瘟。 “金花姑姑,你这松枝是在哪里折的啊?”贞娘连忙问道。 “就在庄里的松场啊。”李金花理所当然的道。 “贞娘,怎么了?”李老掌柜看自家孙女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贞娘也不敢肯定是不是松瘟,也就没有大声的嚷嚷,只是拿着松枝,凑到自家爷爷身边,把那有些发蓝的截面给自家爷爷看,然后道:“爷爷,好象是松瘟。” “松瘟?肯定吗?”李老掌柜的听到这两个字,嘴角一阵抽,每一次松瘟,对于制墨业来说都是一场劫难,虽然现在许多墨坊开始用桐油,但松烟仍是重要的原料,尤其是贡墨,讲究古朴中正和气,其重要原料就是百年松树,这百年松的烟煤是其它任何烟煤取代不了的。 “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我想一会儿跟金花姑姑去松场那边看看。”贞娘道。 “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去不行,这样,你叫上你九叔公一起去,他当年见过一次松瘟。”李老掌柜的道。 贞娘点点头,这事若是自己确认的话,墨坊那边也必然会派人去看的,不如叫上九叔公一起,省得分两次跑。 金花姑姑这回是带了三篮子米粉蒸糕,七**三房,每房一篮子。 贞娘便陪着她跑,先去了七房,然后再去九房,见到九叔公时,贞娘便悄悄的把那段松枝给九叔公看,然后说了松瘟的事情。 九叔公一听,眼睛立刻赤红了起来,连招呼李金花喝茶的客气话都没有,立刻让李金花带着他和贞娘去松场。 ………………………… 感谢席梦颖,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八章 各施其招 贞娘从来没想过九叔公会这样,此刻九叔公站在松场里,几乎是嚎啕大哭,那声音苍凉至极。 让贞娘不由的想起穿越前,因墨业的衰落,自家爷爷最后摘去李氏墨坊的招牌时,当时,爷爷一人躲在房间里,压抑的哭嚎声跟如今的九叔公毫无二致。 贞娘这时自不打搅九叔公,只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一边。 心里却想着,遭此松瘟,李墨今年怕是又于贡墨无缘了,毕竟,松场出事,制墨材料必折损大半,李墨哪里还能拿得出贡墨所需的量。 “走,回去了。”九叔公仰天长叹,然终究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无数挫折,松瘟来了固然可恨,但却还需振作。 “嗯。”贞娘应声,扶着九叔公下山。 两人一路回了城。 “贞娘,你回家后,让你爷爷来一趟墨坊吧。”进了城,九叔公冲着贞娘道。 “好的,九叔公。”贞娘点点头。 此刻,李老掌柜的在家里亦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得贞娘进家,便喝问道:“怎么样?是松瘟吗?” “是的。”贞娘点点头,随后道:“爷爷,九叔公让你回墨坊一趟。” “好,我这就去。”李老掌柜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吴氏匆匆的进了屋,拿了一件厚袄子出来,递给贞娘:“贞娘,你陪着你爷爷一起去,外面已经傍晚了,回来还不定什么时候呢。” “唉。”贞娘接过衣服,重重的点头,就追着自家爷爷的脚步出门了。 爷孙俩一路疾行,没一会儿,就到了李府。 九叔公已经先一步到了。 “八叔,李墨又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了,以前的一切都放下,这次还请八叔助我度此难关。”七老夫人见到李老掌柜进门,直言的道。 “七嫂客气,我将竭尽所能,如今当务之急,先要隐住松瘟的事情,在其他的墨坊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到外地采购松木,二是退出此次贡墨的竞选。”李老掌柜的道。颇有些壮士断腕的味道。 “退出贡墨的竞选?不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罗家出家,我李家正当其时,又有言公公相助,此是千载难缝之机,若是此次退出,必为程氏所得,程氏实力如今已不在我李氏之下,若得贡墨之机,必然发扬光大,到得那时,我李墨再想从程墨手里抢回贡墨制造,那是千难万难。”一边李金和拧着眉头道。 “不行,必须放弃,一来,不知是田家还是程家在背后运作,将贞娘救了言小姐的事情夸大,而历来监墨官和墨务官都是面和心不和的,那时,必引起墨务官的针锋相对,于我李家没有半分好处。二来,值此松瘟,墨坊只能靠采购松木来支撑,成本必然加大,再加上,松瘟一但传开,松价必然大涨,到时,一些商家更会囤积松材待价而沽,值此,万一误了贡墨的交货时间,反而是祸事。”李老掌柜的道。 李金和不说话了,知道八哥说的有理。只是狠狠的咬着牙,他不甘心哪。 “好,此时就按老八说的办。”李老夫人一锤定音。又冲着李金和道:“老九,采购松木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七嫂放心。”李金和点点头。到得此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就这么定了,七老夫人坐镇墨坊,一但松瘟传出,这徽州制墨业还不知有多大的乱子呢。 屋里三老谈完事了,也都松了口气。 而此时贞娘就在外面厅上,陪着几个伯娘婶娘和嫂子聊天。 “贞娘,你爷爷和七祖母和九叔公在里面好一会儿,在聊什么呢?”一边七房的三婶娘田氏挑着眉问贞娘。 这田氏便是田本昌的姑姑,如今不过刚刚三十,再加上保养得当,看着年轻的很,只不过都是寡居之人,衣服尽皆素色。 贞娘记得族谱上她最后的结局是归田家,未几,卒。想着未免暗自叹息。 只是,如今田氏问起这个,她暂时倒不好说什么,毕竟,如今田家也进入了制墨一行,这松瘟之事不宜喧于她之口,于是道:“田婶娘,这我倒是不晓得。” “你怎么会不晓得,听说,你下午是跟你九叔公一起出城的?”那田氏继续打听着。 贞娘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三婶娘问自己这个晚辈打听长辈的事情本就不对。 只是她难得来嫡宗这边,三婶娘是嫡宗这边的长辈,她总不好挤兑她。 “三弟妹,贞娘一个晚辈,你跟她打听这些做什么,一会儿婆母出来,你自问她不就是了。”此时,一边一直埋头在雕着制墨雕权的黄氏抬起头来,淡淡的道。 黄氏是七房的二婶娘,是徽州黄家人,一手木雕手艺相当不错。 黄氏一句话堵的田氏没话了,悻悻的喝着茶道:“我就随便问问。” 一时间,屋里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三老从书房里议完事情出来了。随后李老掌柜告辞带着贞娘一起离开。 天色已晚,正是月头,天上无星无月,贞娘提着气死风灯,搀着自家爷爷小心的走。 “爷爷,事情怎么解决啊?”贞娘好奇的问。 “先趁松瘟的事情没传出,从外面购买松木,另外退出贡墨竞选,对了,松瘟的事儿别说出去啊。”李老掌柜叮嘱道。能瞒得一日,李家购买松木就能占一日之机。 “我晓得。”贞娘点点头,跟她之前预计的差不多。李墨果然退出了贡墨竞选。 不一会儿,爷孙俩回到家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九叔公那边就带着两墨记的小管事出城跑采购松材一事。 虽然有松瘟的威胁,但对贞娘这小打小闹的没影响,她主要是用桐油烧烟,因此,第二日一早,便依然背着她那个木匣子去四宝街卖她的墨。 而果然,李墨退出贡墨竞选引来一片哗然。众人不明就里,最后只认为,是前段时间的孙氏盗密案给李家造成影响。 当然,亦有人想着怕是另有原因。 “李姑娘,你七祖母为什么突然宣布退出贡墨竞选啊,今年可是对李墨最有利的一年了。” 贞娘在摆摊的时候,程三老爷子踱着步过来,先是翻看着贞娘制的墨,随后有意无意的问。 “三爷爷,我七祖母的心思我这个做晚辈的如何能知晓。”贞娘笑兮兮的道。 “真不知道?”程三老爷吹着胡子。 “不知道。”贞娘道,随后又卖起了关子:“不过……” “不过什么?”程三老爷眼睛一亮,连忙问。 “还不是程爷爷你们做的好事。”贞娘一副心知肚明的神色道。 “我做了什么好事?”程老三爷莫名其妙。 “如今外面传言,因我救了言小姐的事情,李墨已经被内定制造贡墨,其余各家均是陪考。这事,程爷爷难道不晓得。”贞娘反问。 “自是晓得,只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程三老爷子一脸纯良的反问。 “难道不是你们程家故意将事情传大的吗?”贞娘反问。 “哪有这事。”程三老爷矢口否认,不过老脸不由的一红,这事虽是田家先传,但程家煽风点火的也免不了。 “啧啧。”贞娘笑兮兮的啧了两下,气的程三老爷一甩袖子,回程氏墨轩了。 “三叔,怎么样?那李姑娘怎么说?”墨轩里,程少爷程大约问道。 “这死丫头,精怪的很,口风也紧,不但什么也没问出来,还被她挤兑了几句。”程三老爷没好气的道。随后问:“大约,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嗯,之前李家无任何异常,就是前天,那李姑娘突然陪着李九爷出城,去了城外松场,回来后,当晚,李八爷,李九爷都出现在墨坊那边,不知商量什么,昨天一早,李九爷就带着墨管的两个小管事出城了,坐的船走的。”程大约道。 “去了城外松场?你再去找人打听打听,松场出了什么事了?再让人一路跟着李九爷,看他干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怕是有大事发生,要不然,李家不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程三老爷道。 “好,我再去打听。”程大约点点头,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 “你们李家,发现了松瘟的事情。” 贞娘此刻正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对门的陈家墨轩,能让程三爷爷吃瘪,心里是有些小得意的。只是准不防的,身后传来一句话,让她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连忙回头,却看到不知何时,罗少谦就坐在身后那株老槐树下,一身邋遢,脸上额上还一片青紫,看着落魄极了,这等席地而坐的行径,想来以前打死他都不会干的,而今全是理所当然。 这厮神情倒还淡定,只是那眼睛时而露出忿愤,自嘲和不甘的神色才让人觉得他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淡定。 “你说什么?没听明白,什么松瘟?”贞娘深吸一口气,才故做莫名其妙的问。 “呵呵,别瞒了,松瘟的事情,我一个月前就猜到了。”罗文谦眯着眼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贞娘有些气愤的道,若是一个月前知道,松瘟还是有救的。 “我为什么要说?”罗文谦突然恶狠狠的道:“你们李家和程家田家都是一路货色,恨不得我罗家马上倒,好瓜分我罗家的基业,如今,你们如愿以偿了,可老天有眼哪,我们罗家就算是倒了,你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罗文谦说着,咬呀切齿的。 贞娘又哪是肯示弱的人,也却冷哼一声:“别说的那么无辜,这些年来,你们罗家凭着朝中的关系对我们李家的打压还少了啊,再说了,当年,我李家贡墨出事,背后若不是你罗家出的黑手,我把头摘下来给你。” 当年,李家贡墨出问题,自然取消了李家贡墨的资格,最后得益的就是罗家,但当时,潘家也是制墨大家,程家亦是新秀,凭什么不显山不显水的罗墨异军突起呢,所以,自家爷爷认为,罗墨嫌疑最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罗文谦冷哼一声。 “我看是有些人不敢承认吧。”贞娘亦是寸步不让。 ……………………………… 感谢jng....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九章 道别 “牙尖嘴利。”罗文谦冷哼一声,随后一拢衣襟,整个人便侧靠在那树,脸转向里面,不理人了。 贞娘揉了揉鼻子,也转过脸来,继续卖自己的墨,互不相干。 “贞娘,墨卖的怎么样?”这就在时,田本昌走过来,翻看着贞娘的墨淡笑的问道。 “还成吧,马马虎虎,糊口饭吃。”贞娘淡然的回道,对这位,贞娘更没话了。 贞娘这淡然的表情倒是弄得田本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 好一会儿,那田本昌才道:“贞娘,怎么好好的,李墨就退出贡墨竞选,些许闲言碎语的,理那些干什么,哪一回贡墨竞选前不传出一些谣言呢。” “我七祖母的心思我怎么知道啊?我家早就退出了李氏墨坊,你这话跟我七祖母说去吧。”贞娘撇撇嘴道,不用说了,这位旁敲侧击的,也是打听李家为什么突然退出贡墨竞选的。 想着又挑了挑眉,故作疑惑的道:“我倒是奇怪了,田家今年也参加贡墨竞选吧,李家退出,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啊,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我在你七祖母面前哪有说话的份儿啊,我这只是好意提提,没别的意思,都是一个制墨行业的,抬头不见底头见,总还是有些情份的,只是觉得李家放弃这次机会可惜了。”田本昌苦笑的解释道。 贞娘对他一向都不假辞色的,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那多谢田公子了,我实是不晓得。”贞娘淡然的道,心里只觉得田本昌提这个情份,听着怎么那么的腻歪啊。 “你这女人,别给脸不要脸,我大哥好心为你李家着想,你竟这么冷淡。”这时,跟着田本昌来的田二公子田荣昌一脸气愤的道。 随后那田荣昌又冲着田本昌道:“大哥,你这等好心干什么?我看这李家退出贡墨竞选就是因为心虚了,知道他家的墨拼不过我田家的墨,省的丢脸,所有就自动退出保全颜面,嗯,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谁给脸不要脸了?还自知之明呢,我看是某些人没有自知之明。有些话我是懒的说,我是不晓得我七祖母为什么不参加竞选,但我猜着,我七祖母定然是不屑于同贼盗同场竞技,这才退出竞选的。” 田荣昌的话实在是叫人生气,贞娘的话也就难听了。 “谁是贼盗了?”那田荣昌气的跳将起来。 “谁接话谁就是了。”贞娘回道。 “你……”田荣昌一脸铁青,正想继续跟贞娘理论,却被一边的田本昌拦住,随后田本昌也一脸阴沉的冲着贞娘:“贞娘,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这等事情没有证据还是不好乱说好。” “我乱说?”贞娘用手指了指自己,随后正色道:“田公子,我真的是不想撕破脸的,但是你们逼我的。你们田家目前的主打墨,也就是准备参加贡选的墨,表面称苏合墨,其实,烟煤的配方就是我们李家的漆烟配方,是孙大郎之前偷卖给你们的。你们以为,李家人是怎么发现孙大郎的事的?正是因为你们田家的墨!小女子别的不成,但于鉴墨一道还是有几分火候的。你们田家的墨一出来,我就看出那煤烟配方便是我之前卖于我七祖母的配方,我七祖母才布下圈套,当场将李大郎抓住的。而你们此墨的和墨配方,应该是盗用了程墨的和墨配方吧。三蒸三杵,以鹿角胶,配以珍珠,醋石,榴皮,鸡白,再加上冰片,麝香,金泊,猪胆汁和墨而成,我说的可对?”贞娘噼里啪啦的一堆话,说了田家兄弟哑口无言。 “哦,对了,我还少说一样。”贞娘这时又故意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有苏合烟煤,估计是为了怕落人口实吧,你们田家倒是在李家的漆烟煤里添加了一点苏合烟煤,于是就成了你们田家主打的苏合墨,其实我告诉你们,添加苏合烟煤,实在是此墨的最大的败笔,苏合香浓,正因为它的香味浓,就必须要保证气味的纯净,那样才是佳品,所以,历来的苏合墨是以尽量少掺香料为佳,掺的越多,用料越杂,就越是下品。” “你……看错了。”田本昌唯有死不承认,但那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贞娘看的是一点都没错啊,这姑娘,没想到居然有这份眼力,此刻田本昌肠子都悔出来了,也将家里的老娘腹诽了一通,这本是自己的媳妇儿啊,却活生生的让老娘给搅没了。 “好,说的真痛快啊。”就在这时,树边的罗文谦站了起来,鼓着掌道。 “文谦兄,你怎么在这里?”那田本昌一脸阴沉的招呼。 “别跟我称兄道弟,我高攀不上。”罗文谦一脸嘲讽的道。 “姓罗的,怎么,还不死心啊,我妹子这辈子你别想了。”一边田荣昌一脸不屑的道。如今的罗文谦跟街上的闲汉浪荡子没丝毫区别了。 “呵,你那妹子,我也无福消受,不过,有些账,咱们还是要算一算的。”这时,罗文谦咧着嘴道。眼神却是一片寒冷。 贞娘在一边瞅着,觉得不太对劲啊,两眼不由的扫到罗文谦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右手,这会儿,右手抽出来一点,贞娘就看到一个刀柄。 贞娘的心肝一阵抽,眼睛瞪了起来,罗文谦这是要干嘛?再一想传言,说之前罗文谦已经将家人和一些财产转移了出去,却被田荣昌告发出来,最后家财全被没收,如今连家人下落都不晓得,是死是活亦不清楚。 所以,这是要报仇的节奏吗? 贞娘暗暗叫苦啊,你们要报仇,要算账的别在自己跟前啊,她可不想被牵连进去,此刻,看着罗文谦手似乎要动了,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撞开了罗文谦。 “干什么?”罗文谦被贞娘撞的一个踉跄,站稳后就瞪贞娘。 “你们要算账要干嘛的到一边去,别挡着我做生意,这不是害人吗?”贞娘冲着罗文谦道,把害人两个字说的重重的。 而田本昌这时哪有那个心思再待在这里,自家的墨方从烟料到和墨已经完全被贞娘看穿了,而刚才,边上人众多,贞娘的声音也不小,想来别人也听了去了,说不得,过一会儿,程家也要找上门了,他得赶紧回家,跟老爹商量着这事情怎么办? 这会儿他颇有一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味道。 他原先只是奇怪李家为什么突然退出贡墨竞选,便来套套贞娘的话,没成想,叫二弟一插嘴,惹恼了贞娘,就撕了脸面了。 因此这会儿,田本昌也顾不得罗文谦要干嘛,拱手道:“文谦兄,家里有急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你若有什么难处,可到墨轩来找我。”说完,扯着田荣昌就离开了。 罗文谦只是站着,冷着一张脸看着田家两兄弟离开,刚才,只要再上前两步,他必能取男家兄弟一人的命。 “怎么?怕我伤了你的情郎,巴巴的救他。”看着田家兄弟走远了,罗文谦才勾着嘴角,冲着贞娘冷冷的道。 “罗公子,罗大爷,你有点脑子好不好。我说过了,你们要算什么账到一边去算,别在我跟前,刚才,你若是出手伤了田家兄弟,我必被牵连进去,我冤不冤哪?再说了,你们罗家如今还有几个人哪?搞不好就你一根苗了,你若是真杀了田家兄弟,哪怕是一个倒也还好,总归是一命抵一命,不吃亏。可就怕你这公子哥的身胚,手无三两力,仇没报倒,反倒把自己折了进去,更冤。”贞娘没好气的道。 “说的真好听,你其实就是怕你被我牵连吧?”罗文谦有些嘲讽的道。 贞娘觉得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是人是鬼的都来刺她几句,便瞪了眼:“不错,我一个好人家清白女子,若是牵连上官司,我以后怎么活?” 开玩笑,这是大明朝的徽州,受朱熹理学影响最重,以后顶顶有名的牌坊群就在这里,女儿家的日子难哪。 “好人家?清白女子?”罗文谦挑了挑眉:“我记得好象是克妇,还被退亲的吧?” 贞娘好玄没憋过气去,算了,明显着这罗公子落魄后性子变的刻薄了,她自认为是胸怀坦荡的女子,就不跟他计较了。 贞娘便收了摊,准备回家了。 “我马上要离开徽州了。”这时,那罗文谦突然又道。 贞娘正蹲在地上收拾着墨匣,听到罗文谦的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离开徽州跟自己打什么招呼啊?不过,一想着罗家这情形,怕是也没个能打招呼的人了,自己跟这罗文谦也算是相识吧。 “嗯,准备去哪啊?”贞娘随口问道,继续忙活着。 “不晓得,总是要出去闯一闯吧,若是能有发达的一天,我必会回来,若是没那一天,就死在外面。”罗文谦道。抬头望天,该讨的债总是要讨的,就看老天够不够意思。 贞娘看了看他,没接话,不知该说什么,随后却直起身子,从荷包里拿着几块碎银子:“哪,借给你,三分利。” “高利贷啊,你就不怕我不还了,到时你可找不着人。”罗文谦看了看那银子,随后接过,在手上掂了掂,看着贞娘道。 “想赚钱嘛,总是有风险的。”贞娘无所谓的道。 “嗯,也对。”罗文谦点点头,随后将银子揣进怀里。 贞娘这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好喜哥儿过来了,贞娘便把小马扎给他,让他帮着拿,连跟罗文谦招呼也没一句,就带着喜哥儿离开了。 反正是不相干的。 ………………………… 感谢123914091的pk票,stillia,慧慧~姐姐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章 贞娘鉴墨,松瘟爆发 贞娘到家的时候,程三爷爷已经在李家了。 这程家三爷爷来的好快啊,之前,贞娘在四宝街跟田本昌对话并没有瞒着,边上一些看热闹的人自然也听到了,那关于田家墨用的是程家墨的和墨配方一事,程家必然已经知晓,这是来问情况了。 “三爷爷好。”贞娘打着招呼。 看到贞娘回来,程三爷爷朝着贞娘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哦。”贞娘就了声,放下东西便走了过去。 “这几锭墨,你鉴定一下看看。”程家三爷爷拿出几块墨一一摆在桌上哦。 哦,贞娘明白了,程家三老爷这是考验自己,要知道每一个墨坊的重要墨方都是保密的,自己一口就道出了程墨的配方,虽然是拆穿了田家,但李家也免不了惹人怀疑了,程家的配方是保密的,你李家人如何知晓? 而当时,贞娘是说自己鉴墨鉴出来的,如此,程三老爷自然要考较一番。 “第一锭墨,用了的后魏贾思勰的制墨法,烟为百年松烟,胶用的是鹿角胶,然后配以梣木、鸡白、真珠、麝香四物,三爷爷可花了不少心思呢。”贞娘指着左边第一块道。 “继续。”程三老爷摸着胡子,显然很得意这一锭墨。 “第二锭墨,是再和墨,原墨应该很普通,但您再佐以松脂烟和漆渣烟,用的是宋朝沈桂漆烟墨之法,十年如石,一点如漆,此墨已得沈前辈漆墨之精髓,恭喜三爷爷。”贞娘继续道。 历史上,漆烟墨正是在程家手下发扬光大的。 “哈哈,这丫头,我是越来越喜欢了,继续说。”程三老爷哈哈大笑,显然贞娘说到他的痒痒处了。 “三爷爷,这第三锭就不说了吧,田家用的不正是这墨方吗,不过,田家惯会画蛇添足,用了我李家的超漆烟煤配方,却非要在里面加上苏合烟煤,那和墨配方用了你程家的配方,却非要在里面加上榴皮,反而破坏了墨的质地。”贞娘道。 “他田家不这样作没办法呀,若真完全照搬,那岂不落人口实了。”程三老爷笑道。 随后又冲着李老掌柜道:“老哥呀,我羡慕你啊,这丫头不但烟煤烧的好,一双眼睛也利的很,搞不好你们李氏以后要靠她来当家呀。”程三老爷说着。 这话程三老爷本有打趣的成份,却不晓得,很快,这话就一语中的。 “三爷爷太夸奖了。”贞娘笑咪咪的道谢,然后拿了热水给两位老人续茶。 “好了,不绕圈子,老掌柜的,你给我说说,你们李家为什么退出贡墨竞选?别拿田家说事,若真是因为田家的原因,别的不说,就贞娘那丫头都能把田家挤兑的没话说。”程三老爷问。 “老弟,你这话不该问我啊,得问我七嫂啊,我已经不管墨坊的事情了。”李老掌柜呵呵笑的道。 “好了,别卖关子了,我在来之前已经先去了七夫人那边,没见到她,坊里人说她来找你了,等我这赶到你家,七夫人又回去了,如此,我也没劲跑了,还是你给我明说,别不承认啊,李家宣布退出贡墨竞选的头一天,你同你家老九一起去的墨坊,这几天,七夫人又常常来你这边,想来为的都是墨坊的事情吧。 我知道,这回我们程家跟在田家后面,利用贞娘救言小姐的事情煽风点火,做的不地道,老弟给你们赔罪了,不过,在商言商嘛,相信这机会若是落在你们李家手里,你们李家也会如我们程家这般做的。”程三爷爷倒是光棍的很,话说的直截了当。 “好,这个道歉我李家收了,你程三爽快,我李八也不含糊,告诉你,我李家之所以退出贡墨竞选是因为松瘟要暴发了。”李老掌柜这回干脆的道。 “松瘟?此话当真?”一听是松瘟,程三也跳将了起来。 “若不是这个原因,你认为有什么能让我李家放下贡墨一事?”李老掌柜的反问。 “对,除了这原因,没有别的能让你李家放弃贡墨了。”程三爷一脸黑沉的道,随后一拱手:“多谢了。” “别客气,程三啊,李家的一些内情,我不说你也清楚,这回贡墨李家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但是你们程家得顶住啊,可不能叫贡墨落到那田家手上。”李老掌柜语重心长的道。 松瘟,对于以松烟为主的墨坊是个灾难,但对于以油烟为主的墨坊却正是一个占领市场份额的机会。 只可惜啊,这些年,李家连守成都艰难,一直没能在油烟上有所建树,本来贞娘这次拿出的漆烟配方是个机会,但时间太短了,名气还没有起来,本来李家盯着贡墨的,只要拿下贡墨,借着贡墨的名声,就能将超漆烟墨推出,迅速占领市场份额,这样李家就能打个翻身仗。 只可惜时运不济,又遇松瘟。 所以,这一次放弃贡墨竞选李家真的是很不甘心。 而这程家和田家都是以油烟墨主打,虽说松瘟对他们两家有影响,但不大,再加上程家有库存抵着,而田家却占了罗家的墨坊,想来库存也不少。 还有一些其他的油烟墨坊,他们对贡墨是不会放手的。 所以李老掌柜的才这么一说。 观田家这一入行的行为,实在是太不规矩了。若是再让田家得到贡墨的名额,那以后再入行的,谁还会专心的钻究配方和技术,全想法子从别家那里弄来就是。 长此以往,整个行业的风气就要坏了,到时便是墨业的末日了,这是李老掌柜决不愿意看到的。 “哼,田家,小辈尔,又岂是我程家的对手,再说了就他们拿出的那个苏合墨,正如贞娘那丫头说的,处处画蛇添足,更何况,全靠盗来的配方制的,名不正言不顺,瞧我不挤兑死他们。”程三爷一脸不屑的道。 “三爷爷,商场如战场,可不能大意,我觉得不对劲儿,罗家倒后,罗家的墨坊就被田家拿到手了,里面的大师傅也多留了下来,虽说田家父子有可能不懂墨,但那些个大师傅在墨业都是几十年的打熬了,怎么可能会不懂呢?让田家拿那四不相的墨来出丑,我总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鬼。搞不好呀,这是田家的惑敌之策,你若轻敌了,说不得到时反被田家所趁。”贞娘这时边帮着两老续茶水边道。说些出心里的一丝疑虑。 “这丫头倒是想的深,行,我知道了,我会小心,我走了,松瘟这等大事,得跟家里人好好商量。”程三爷却是有些兴奋。 程家以油烟墨为主,这对程家来说是一次大机会,正好可趁此机会拿下原来属于罗家的份额。 自罗墨倒了之后,如今徽州墨业是一片混乱,各家都在抢罗墨的份额。而如今松瘟,又将是一次洗牌。 看着程三爷离开,李老掌柜长叹一声。 “爷爷,咱们李家还有机会的。”贞娘安慰着,历史上田墨根本连个记载都没有,想来田家折腾不出个啥来,而程家要在程大约手上才能发扬光大,那也是万历年间的事情了。 李家只要不放弃努力,从现在奋起还是来得及的。 便是没了贡墨的份额又如何,就贞娘所知,在隆庆元年,便会有个隆庆开关,到时候海商会发展起来,这也是李墨的一条出路。 总之不抛弃,不放弃,努力奋斗,总能搏得一个未来。 几天后,各地的消息传来,松瘟大爆发了。一片片的松林开始枯萎干死。 松木价格大涨,桐油价格也涨了。 各家墨坊的业务都在收缩。 而以松烟为主的小墨坊纷纷关门倒闭,许多墨工失业,因为徽州墨工很多,这一情况,让贞娘感觉如同后世金融危机时的情形。 李家亦在苦苦支撑。 不过,李家人还算冷静,手里有贞娘提供的超漆烟煤配方,再加上李家几个大师傅共同研究的和墨配方,只要能顶过这一次的松瘟,属于李家招牌超漆烟墨就能上市了,到那时,便是天塌下来,李家也决不会放过贡墨的机会。 只是贞娘这时却有些隐忧突然,因为她知道,历史上,程墨方墨兴起时,李墨早已经灰飞了。 而根据族谱记载,自家七祖母应该就是这段时间故去的,也正是因为七祖母过逝,李氏墨坊不但没有再兴起,反而四分五裂,最后完全消失。 再想着如今的情形,说不得七祖母就是因为这次松瘟的事急坏的身体,不行,一定要提醒七祖母保重身体。万不可再为松瘟之事忧心。 只有七祖母安康,李墨才能稳定的发展。 …………………………………… 感谢看个高兴,jansa的平安符。 ………………………… 另外,本书明天就要上架了,别的也不多说了,只请大家继续支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一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求订求粉) 于是,第二天,贞娘趁着卖墨的时候去了李家墨轩,探望了一下自家七祖母,再顺便就松瘟之事宽解了七祖母一番。 “行了,你这丫头也是操心的命,你七祖母我什么坎没过过,不消你这丫头操心,不就是松瘟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李家毕竟占得先机,前两天,你九叔公已经寄信回来了,已经买到一批上好的松木了,我们李家墨坊渡过难关不难。”七老夫人道。 “嗯。那就好。”贞娘重重点头,也宽心了不少,又道:“九叔公快回来了吧?” “嗯,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七祖母点头。 这就好。只要家里人齐心,就没有渡不过的难关。贞娘重重的一握拳头,那样子倒是把七祖母逗乐了。 随后祖孙俩聊着家常,颇是得味儿,又说到制墨,更是趣味相投,这一聊竟聊到傍晚,天不知何时下起了沥沥小雨。 青石板的长街湿漉漉的,空气中水蒙蒙的,完全是一幅江南烟雨图。 贞娘这才告辞,顶着雨幕小跑着回家。 夜里,许是外面屋檐水滴答滴答的关系,害的贞娘一直睡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连绵的梦。 在梦里,她梦见许多人围着她,眼里满是控诉,而她却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中间,心里直觉得委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憋闷,直想嚎啕大哭了起来。 而贞娘不知道的是,她还真就哭了出来:“呜呜……” 把隔着帘子睡的赵氏和郑氏惊醒了。 “贞娘,贞娘。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作恶梦了吗?”赵氏披衣起床。掌着灯走到贞娘床前。一边郑氏也披衣起来,跟着过来。一脸关心的看着贞娘。 对如今的生活,她很满意,再加上她注定无所出,对贞娘更有一份如对女儿般的关爱。 “娘,怎么了?”贞娘叫赵氏叫醒,睁开眼睛看着赵氏和郑氏都坐在她床边,有些迷糊,晃了晃脑袋,不由莫名其妙的问。 “这问你自己啊。怎么哭了?做恶梦吗?”赵氏有些哭笑不得的问。 “我哭了?”贞娘莫名其妙的,然后一手摸脸,却摸到一脸的泪痕。再想着乱轰轰的梦,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梦里觉得特委屈。” “你这丫头,精怪精怪的,哪个还能让你受委屈?”赵氏直点着贞娘的额头,笑骂了句,随后招呼着郑氏回床睡觉。 “娘。伯娘,对不起,吵醒你们了。”贞娘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道歉。 “是做梦呢,不在意。”郑氏摆摆手。然后帮贞娘拉好布帘子,回床睡觉了。 而贞娘这会儿却再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直到天微亮。 正起床之既。却听到家里的院门被重重的拍响。 “谁啊?”贞娘连忙系好衣服,收拾妥当。这才去开门,开门之前自要问上一句。 “贞娘。是我,正言。”外面咱起李正言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是正言堂哥,怎么这么早?是找我大哥吗?我大哥昨晚没回来,在作坊里呢。”贞娘边开门边道。 “不是,我是来找我大哥的。”李正言一进门,便一脸焦急的问。找的是李正身。 “正身堂哥应该是作坊那边,跟我大哥在一起,前几天,苏州的一个货行订了一大批的煤炉,这段时间我大哥和正身堂哥都在加班加点呢。”贞娘解释的道。 “那我去作坊那边找。”李正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正言堂哥,倒底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急?”贞娘不由扬着声问,实在是正言的表情太着急了。 “跟你八爷爷说,我爷爷出事了,他乘的船在深渡那边翻了。”李正言远远的厮嘶吼了一声,便跑的不见人影了。 而贞娘一听李正言的话,只觉得脑袋哄的一下。 “贞娘,谁出事了?”就在这时,李老掌柜从屋里走出来问,老人家浅眠,昨晚又是一夜的梦,早早就醒了,听到响动,便走了出来。 “爷爷,是九叔公出事了,他乘的船在深渡那边翻了。”贞娘一脸苍白的道。 “老九!”李老掌柜一听这话,两眼立刻瞪了起来,大吼一声,随后就猛烈的咳了起来。 “爷爷,你别急,别急啊。”贞娘一看他那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拍着自家爷爷的背心。 “老头子,别急,别急啊,你这身体可急不得,兴许是虚惊一场,没事呢,咱们去老九家看看,不急啊。”一边吴氏连忙安慰着。 这时,赵氏,郑氏,杜氏,都冲了出来。 “贞娘,怎么回事?”赵氏急切的问。 贞娘自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贞娘,娘跟你一起去你九叔公家看看,腊梅,你和大郎媳妇儿一起照顾好爹和娘。”赵氏果断的道。 “不,不用了,我要亲自去,老九可能真的出事了,我好久都没梦到他了,昨天晚上梦他梦了一夜,全是小时候的事情,老九啊,是给我托梦了。”李老掌柜的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赵氏跟对门的怀德媳妇借了驴车,然后拉着李老掌柜和吴氏,直奔李家九房。 不一会儿,到了李家九房那边,远远的,就看到李家九房的门口挂起了白灯笼。 贞娘一看到这白灯笼,不由的紧紧的闭了闭眼睛,不用说了,九叔公定然走了。 “老魏啊,你九爷怎么了?”一下车,李老掌柜就接着门房老魏头的头,哽咽着问。 “八爷,八爷啊。九爷没了,没了啊。”老魏头不停的点着头。涕泪纵横。 “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李老掌柜的弓着背。同样涕泪纵横的道。 “老天爷没眼呗,船都到了深渡了,就翻,跟着一起出门的李四也一起没了,王六保得一条命,才把两人的尸体运回来。”那老魏头声音颤抖的道,随后却冲着李老掌柜的道:“八爷,您节哀,快进去吧。劝劝九夫人,要保重身体啊。”那老魏头蹲在地上,哭的唏里哗啦。 “唉,唉,我去劝,我去劝。”李老掌柜忙不叠的道。 随后贞娘一行人便进了屋,远远的就听前厅里哭声一片。 就在这时,李正言才带着李正身回家了。贞娘的大哥李正良也跟着一起来了。 那李正身一进门,就扑到厅上的棺材前:“爷爷。爷爷,我已经改了,我不修道,不炼丹。我现在跟正良堂哥创下了一点基业了,孙儿还准备在你六十五岁寿辰时,给你拾捣一件好玩意儿呢。你怎么就走了……孙儿不孝啊。” 从正身堂哥话音里,贞娘感受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 “你这臭小子。你这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金氏趴在李正身身边。边哭嚎着边用劲的捶打着他。 金氏便是贞娘的九叔婆。 一边李正良的母亲黄氏也抹着泪儿。正言也在一边红着眼眶。 唯有李景东坐在轮椅上,一脸仍是冰冷的。 不过贞娘站的地方正好看到他握着轮子的右手,上面青筋直爆,整个指节因用力的扣着轮子,手指关节全都发白了。 这一刻,贞娘明白,景东堂叔的悲伤比任何人都重,而且还压抑着,让人看着更难受,贞娘这时的心也是酸楚的。 只觉得生命真是无常。 一边赵氏和吴氏连忙劝着众人,可这种时候,不劝还好,一劝则哭的更凶。 贞娘看着自家爷爷那悲伤不能自抑的样子,担心着他的身体,怕爷爷抗不住,毕竟爷爷岁数这么大了,身体还一直不好,这太过悲伤,万一…… 贞娘不敢继续想,只得跟吴氏一起劝慰着,好一会儿,李老掌柜的才缓过劲来。 可这时,贞娘突然想起了七祖母,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族谱上记载的七祖母病发也许不是因为松瘟,而是因为九叔公的事情。 想到这时,贞娘连忙问一边的黄氏:“景东婶娘,七祖母那边可通知了?” “瞧我,都忙糊涂,这还没呢,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黄氏拍了拍额头。 棺材是夜里才运到了,此时天才不过刚蒙蒙亮,若不是要急着找大儿子正身的话,便是八房这边也没这么快通知到。 “婶娘,七祖母岁数大了,这通知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不要太突然,我怕她一时受不了刺激。万一……”接下来多余的话贞娘自不必说了,想来景东婶娘会明白。 “可不吗?都是七十多的人了,我让正言去通知你景全伯娘,你七祖母那里,先瞒着一点。”黄氏点头道。说着,便唤了正言去通知嫡宗的孙氏。 又叮嘱贞娘要好好照顾李老掌柜这才自顾自忙活去了。 贞娘略略的松了口气,她其实知道,这种事最终肯定不能瞒着七祖母,只希望中间能有个缓冲,不至于太突然罢了,打击太大。 随后赵氏和李大郎留下来帮忙,贞娘同吴氏扶着李老掌柜的回家了,毕竟老掌柜年纪更大,身子骨又实在不好,也怕他出事。 而贞娘回到家后,想着七祖母那边,还是有些不安心,便又去了墨坊那边。 “二婶娘,七祖母还好吧?”贞娘问道。 “还成,你九叔公的事情,没敢让你七祖母知道,不过,你七祖母似乎有一点预感,这一大早的就在问你九叔公到没到?”大黄氏叹着气道。(因嫡宗的二婶娘同九房李景东的媳妇都是出自黄家,以后嫡宗这边的就称呼大黄氏,九房那边的就称呼小黄氏。) “二婶娘,这事瞒不过七祖母的,七祖母终会知道的,我看,不如请个大夫来家里吧,万一有事,也好及时救冶。”贞娘小心的提议。 这是她能想到的预防措施。这叫有备无患,多做准备总是不吃亏的。 “嗯,也好,我这就让人去请。”大黄氏道。(XBaoShu.com。。) ps: 上架了,求粉求订。 第四十二章 各人心思(二更求订求粉) 世间之事,往往是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 中午,贞娘正在洗衣服,赵氏和杜氏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 “娘,你回来了?”贞娘起身打着招呼,一早上的娘亲和大嫂就去九叔婆家帮忙了。 “不回来干嘛,留在你九叔婆那里受气啊。”赵氏沉着一张脸,气哼哼的道,她们八房是巴巴的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说完,赵氏一转身就进了屋,还将房门重重的关上,发出嘣的一声。 “嫂子,娘这是怎么了?”贞娘问。 “还不是九叔婆……”杜氏也有些没好气的摇摇头:“我们好心去帮忙,可九叔婆硬是没一点好脸色。这就算了,反正两家关系这样,咱们去帮忙也不过尽一点咱们八房的心意。可九叔婆又胡搅蛮缠,说我们去帮忙是假好心,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娘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哪里是能受得了这个?可如今这种情况,咱们也不能跟九叔婆吵呀,只好先告辞回来了,要不然,还不叫别人看笑话呀。” 贞娘点点头,因着景东叔残疾的事情,九叔婆心里一直恨着自家爷爷和老爹,连带着对整个八房都恨,为这事情,自家娘亲跟九叔婆吵过好几回,两人关系很僵,以九叔婆性子偏激的性子,还真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算了,以后娘就避开些吧。 杜氏这时顿了一下,却又压低着声音道:“贞娘,好象嫡宗那边的七祖母也出事了。婆婆叫我不要大声嚷嚷,说怕你爷爷知道了受不住。所以这事儿,你可别跟你爷爷说啊。” 贞娘一听这话。心猛的一抽,腾的站了起来,忙不叠的问:“出事?出啥事了?有危险吗?” 贞娘在心里哀号,这不是越担心什么,它就越来什么吗?昨儿个,她还提醒二婶娘来着的,怎么今儿个就出事了? “还不是九叔公这事情上七祖母知道了,好在当时有大夫在,救冶的及时。但就这样,还一直未醒呢。”杜氏叹气的道。 贞娘有些烦燥的抓了抓脑袋,心里焦虑的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贞娘,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七祖母,这种事情,咱们家不能不闻不问啊,娘听了这事,什么话都没说。这事又不能让爷爷知道,我这心里没底呢,不知道该怎么办?”杜氏又道,如今李大郎是九叔婆家和作坊两边跑。这些事情。她这做长孙媳的得多想想啊。 只是她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这时候着实为难。 听到杜氏的话,贞娘的心反而静了。摇了摇头:“这时候嫡宗的伯娘婶娘自要忙着照顾七祖母,哪时间来招呼我们。看病的事情咱们也帮不上忙,还是不去打搅的好。” “可这样不闻不问的也不太好啊。”杜氏道。 也对。贞娘想着,随后问杜氏道:“大嫂,咱家里还有鸡子吗?” “有呢,最近家里几只鸡生蛋生的厉害,还留了一些。”杜氏道,家里这些事情,她最清楚。 “那这样,嫂子,你给我装一篮子鸡子儿,我送到嫡宗门房就回来。”贞娘道。 听得贞娘这么一说,杜氏眼前一亮:“嗯,这样好。”随后就快去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提了一小篮子的鸡子儿,交给贞娘。 贞娘接过那一篮子鸡子儿,就匆匆出门了。 心里是有一些挫败和无奈啊,为七祖母这事,该尽的人力她已经尽了,只是事情仍然朝这方面发展。让人很有一种无力感。 而贞娘不晓得的是,如果按原来的发展,七祖母当场病发,等到郎中请来时,已回天无力了,而今因着贞娘之前提醒黄氏先把郎中请来备着,因为抢救及时,七老夫人这才没有马上故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嫡宗李府。 “管伯,我七祖母还好吧?”贞娘将那篮子鸡蛋递给嫡宗的门房老管。 “如今还昏迷着,不晓得什么情况,咱们李墨今年真是多灾多难,这老天这是怎么了?”那老管叹着气。 “管伯,需知否极泰来,只要李墨能过了这一关,贞娘相信,定会是后福绵绵的。”贞娘微笑着道,前世爷爷常跟她说,一个人,一个家族的成长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需记得,顺时谦恭谨慎,逆时却要微笑昂扬,这样方是处世之道。 “贞姑娘这话对,我老管也相信,李墨定会后福绵绵。”那管伯也开怀些道。提了那篮鸡子儿又冲着贞娘道:“贞姑娘,怎么不进屋?” “不了,等七祖母好些,我再来看她。”贞娘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管伯看着贞娘的背影,这贞姑娘挺懂事,也会说话,不错。 此时贞娘刚走到街口,一辆马车却突然停在她的身边,田本昌跳下马车冲着:“贞娘,你九叔公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顺便。” “多谢。”贞娘淡淡的道,虚应着,她本不愿跟田本昌打交道,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也不能完全不理,便虚应着些。 然后冲着田本昌拱拱手:“告辞。” 说着,绕过马车,就要离开。那田本昌微皱着眉,这姑娘真是找不着下嘴的地儿。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贞娘自不管田本昌的想法。她实在是觉得田本昌此人有些虚伪。 别的不说,想那罗家败了后,家业几乎全被田家占了,其中有什么猫腻不问可知,可田本昌对着罗文谦居然还能称兄道弟,更还状似大方的让罗文谦有困难找他,这种话实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呢。 想着,贞娘正要离开,猛不丁又听到不远传来一阵叫声:“田公子。等等,等等。” 好象是冯氏的声音。贞娘不由的回过头,果然是冯氏。一手还扯着孙月娟。 “田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那冯氏笑的一脸灿烂的道。 “我去城外的文峰寺。”那田本昌笑着回道。这厮对谁都是这样一副笑脸,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正好,我和月娟也要去文峰,去为她爹祈个福呢,不知田公子放便不,让我和月娟搭个便车。”那冯氏道。 “娘,这怎么行?不要太麻烦田公子了”孙月娟在一边尴尬的扯了扯冯氏,随后一脸悻悻笑的看着贞娘。 “有什么不行的。这么远的路,搭个便车多好啊。”冯氏没好气的冲着孙月娟道。随后又一脸笑的冲着田本昌道:“田公子,你说是吧。” “不错,没什么不方便,你们上车吧,我就坐车头上。”那田本昌应道。 “你瞧,田公子也这么说,我跟你说,田公子是好人。”说到这里。那冯氏口风一转,看了一眼贞娘道:“不象是有的人家……如今可不正是老天有眼吗?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娘,你乱说什么?”一边孙月娟更难堪了。 贞娘冷眼的看着冯氏的表演,随后道:“冯婶儿。你后面这句话,我还给你自己。”说完,转身离开了。她知道自己再留着,孙月娟会更难堪。 而冯氏打的主意。贞娘虽不敢百分百的保证,但大约猜出来了。这位怕是看上田本昌了。想把孙月娟推给他。 那田本昌,自跟那言小姐婚事不了了之,虽然得罪了言公公,但田家有钱,大把的钱撒下去,言公公虽说不会再跟田家结亲,倒也没必要太为难田家,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也是田家敢一入行就冲击贡墨的原因,金钱开道。 不过,有许多事情,钱并不是万能的,这墨业之事,资格和底蕴也很重要,在贞娘看来,此次贡墨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程家的。 而此时冯氏的心思,在贞娘看来,怕是没戏。田家看不上孙家。 而今,如果冯氏非要打这主意,最后吃苦头的是孙月娟,所以,贞娘才说把冯氏最后那句话还给冯氏,只是难为了孙月娟,贞娘叹息。 不过这等事情却也不是她能操心的。 贞娘回到家里,前后脚的,金花姑姑和李进财就来了。 “贞娘,我听说七婶娘也出事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岳丈大人急的不得了,让我们来看看,嫡宗那边我们不好冒然登门,所以来你们这边问问。”一进门,那李进财看到贞娘,便大声的问道。 贞娘急的差点跑脚急道:“金花姑父,你小声点,这事儿我爷爷不知道呢,他身子骨不好。” 说完,抬眼看了看屋里,自家爷爷就站在门边眯着眼,也不知听没听到。 “就是,做事也不动点脑子。”一边李金花埋怨道。 “不好意思,是我太急了。”李进财道。 “贞娘,你是刚从你七祖母那边回来吧,就说说,不要担心我,你真当你爷爷无能啦, 这点都抗不过去吗?人生七十古来稀,你爷爷我已经六十九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咱们家人死在墨上的不甚其数啊,可咱们李氏子孙从未后悔过,生于墨,死于墨,死的其所。”显然,之前的话李老掌柜的听到了,这时从屋里出来,掷地有声的道。 “爷爷。”贞娘连忙扶着自家爷爷在一边坐下,看爷爷神色还算平静,倒是放心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晓得,这时候大夫正在抢救七祖母呢,我不好打搅,只把一篮鸡子儿放在门房里,没进府,不过,七祖母应无生命之忧。”贞娘道。 显然一句话显然是宽解自家爷爷的。 “嗯,这时候确实不要去打搅的好。大家都稳着点吧。”李老掌柜的道。 贞娘点点头,这时候,李家应当以稳为重。 “八叔,我可听说墨坊里现在很不稳哪,工人们人心慌慌的,那邵管事在墨坊里可是一手摭天,我觉得这时候八叔应该站出来,咱们李氏子弟都应该站出来。”这时,一边李进财道。 “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工人们人心慌慌那是正常的,邵管事这些年为了墨坊可是鞠躬尽瘁啊,什么叫一手摭天?这话过了啊,这时候,谁都别站出来,都稳稳的,收着心,该干嘛干嘛,都站出来干什么?那才是不稳当。”李老掌柜瞪着李进财道。 他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了,人心什么的,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此时贞娘也两眼便灼灼的盯着这位金花姑父,这位是想伸手的节奏吗? 要伸手就要有被砍手的觉悟。 “金花姑姑,你一会儿去九叔婆那边看看,没事了,就赶紧回去吧,六爷爷岁数大了,他跟九叔公感情一向好,心里不定有多难受呢,得有个人在边上看着劝着啊。”贞娘这时转脸冲着自家金花姑姑道。 族谱记载着,六爷爷也大约就是这段时间故去的,最后才让李进财当了家。 所以,贞娘提醒着金花姑姑。 ………………………… 继续求订求粉!!!!!(XBaoShu.com。。) ps: 感谢jansam,886912996171,香脆小薯片,坐酌泠泠水,墨玉,慧慧~姐姐的粉红票,坐酌泠泠水,jansam,秋之神光,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四十三章 翅膀效应 李金花本就担心家里的老父亲,听得贞娘这么说,便也待不住了,招呼着李进财一起离开,回李庄。 贞娘送他们到城门洞口便回转了。 “金花,咱们还是不急着回去吧。我想着,这嫡宗那边咱们不方便去,那咱们就去九婶那边吧。”李进财劝着道,心里却是在琢磨着,得留在城里多打听点。 “九婶那边不是先头就去过了嘛,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二姐和贞娘她大哥都在那里帮衬着呢,人太多反而添乱,再说了,我不太放心我爹,还是回去吧。”李金花想想道。 “二姐和贞娘她大哥在帮衬,那是他们的情份,咱们得有咱们的情份哪。再说了,爹在家里,不是有长根他们吗?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留下吧,看看情况。”李进财继续劝道。 “我知道,但长根他们还要做事,以爹的脾气,定然早把他们赶地里干活去了,哪里顾得上照应我爹,你要是真想留下,那就你留下吧,我回家里去。”李金花道,不知为什么,本来没感觉,听了贞娘那话,她这越想那心就越有些毛毛的。死活也不愿意留下来了。 想着,她便当先朝城门走去。 李进财倒真是想留下来,他一门心思想着,万一嫡宗七婶过世了,墨坊必有动荡,怎么着,六房在墨坊里也有份子的,那可不能便宜的别人。 而且,他不甘心一直这样,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重新独立出来。再外出开店做生意已经不可能了。但在墨坊他看到了一丝机会。 不过,李进财想是这么想。可自上回他在苏州另娶妇的事情被撞破后,李家人不管是谁见了他那都是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没个好脸色,他若一个人留下,李家没一个人会理他的,金花不留下来,他一个人留下来那完全是自找没趣。 “成,听你的,那就回去吧。”李进财也没奈何了,只得跟着李金花一起回去。 一驴一车。两人没一会儿就回到了李庄。 李金花推了门,就看到润哥儿正在院子里追着小鸡仔。 “润哥儿,爷爷呢?”李金花冲着润哥儿问。 “爷爷拧着酒壶出去了。”润哥儿道。脸上有些不痛快,这两天爷爷都不陪他玩。 拧着酒壶出去了?坏了,爹定然是喝闷酒去了,李金花想着,便又冲着润哥儿问:“那你知道爷爷去哪喝酒吗?” “不知道。”润哥儿摇摇脑袋。 李金花这时有些急了,转过脸冲着李进财道:“润哥他爹,你赶紧着去那几户爹平日常走动的人家里看看。爹这两天心里不痛快,万一喝多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呢。” “好,我这就去。”李进财点点头。便转身出门了。 李金花也待不住,吩咐张嫂看好孩子,她也出门了。到几处平日老爹喜欢走动的山脚地头去看看。 正是春耕时节。 家里的长工长根带着几个人在田里犁着地。 “东家嫂子,有事啊?”长根看到李金花。便问道。 “长根,看到我爹了吗?”李金花问。 “哦。老东家呀,刚才看他拧着酒壶往荷花潭那边去了。”长根指着前面不远道。 “哦,我去找他。”李金花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朝河花潭那边去。 荷花潭离这边不远,不过是在一个山坳里,看不见。李金花沿着田埂走,田埂上的车前草和马齿苋一簇一簇的。 此时,不远的荷花潭边,李金泰举着酒壶,坐在潭边上,醉眼蒙胧的看着潭里他自个儿的倒影。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喝醉了,直把潭里的倒影当成李九爷李金和。 “老九啊,你自小样样都比我强,我小时候觉得你这臭小子真不地道,可越大了,也知道我比不过你们,我一没本事,二又胸无大志,一直都是得过且过的,不过,我心不大,觉得这样挺好,只是我一直在想啊,我这做哥的总要强过你们一点吧,要不然,太憋屈了,可一直想着,却找不到,本还想着,我多生几个子女把你们比下去,我可生来生去就三个陪钱货,唉呀,没的比啊……” 说到这里,李六爷又举起酒壶灌了一口,我后一手指着水里的倒影继续唠叨道:“不过啊,我终于发现自己比你强的一面了,那就是我活的比你长啊。是不是啊,你说你咋就不争气呢,样样比我强,偏到最后了,却活的没我长,可惜啊,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觉得你六哥一辈子样样不如你,不忍心,所以最后才来这一遭,那我告诉你,你若这么样,那我就不干了啊,你六哥是需要别人让的人吗?” 李六爷说着,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那手指着水里:“你小子,给我起来,不起来是吗?那我抓你起来……” 这老爷子,完全醉了呀。 此时李六爷说着,就伸手去抓水潭里的倒影,最后整个人就朝着潭里倒下去,发出卟嗵的一声响。 此时,李金花正好寻到这边来,没想一到,就看到这等情形,魂飞天外啊,大叫了起来。 “爹……快来人哪,救命哪……”李金花尖叫着,那声音好似要把天空撕开似的。 正在犁田的长根几人听到这边的尖叫声,便知那边出事了,什么也不顾的冲了过来:“东家嫂子,发生什么事了?” “长根,快救人,我爹落水了。”李金花冲着他大叫。 长根一听这事,二话不说,带着另外两个长工一个猛子扎进了潭里,一阵扑腾,不一会儿就把李六爷救了起来,然后一行人匆忙的将人抬回家里。 又有人去叫来庄里的赤脚郎中。 “还好。救的及时,没事。冲碗姜汤,我再开几副暖身子的药就成了。”那赤脚郎中道。 李金花等人才松了口气。刚才可把她吓死了,如今回想起来,若不是听了贞娘了的话,早些回家,那自家老爹…… 李金花想都不敢想那后果。 “都说了我没事了,担心什么。”李六爷这时也醒了,嘀咕的道,嘴里还有酒气。 想着老爹差点叫酒害了性命,李金花就来气。一把抄起边上的酒壶:“爹,以后不准你喝酒了啊。” 直接对他爹下起了封酒令。 而对女儿难得的怒火,李六爷也只得缩着脖子应着,想着差着死在酒上,那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另一边,贞娘倒不晓得因着她的一句话,免去了六房这一场祸事。 此时贞娘就在家里钻研着再和墨。 至于嫡宗七祖母那边的事情,她能尽的力都尽了,这时。正如自家爷爷所说,都淡定着,该干嘛干麻,便是她想帮七祖母。那打铁也须自身硬,自己没本事,如何帮人。 一个制墨人。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在这条路上闯。 制墨之道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也来不得半点懈怠。 所以,任何时候。贞娘都不忘努力提高自己。 而今她就盯上了再和墨了,这可是能变废为宝的技术。 所谓再和墨,就是把一些废弃的墨捣碎,重新对胶,重新和墨,最后制成新墨。 程三爷爷那日带来三块墨让贞娘鉴定,之后,那墨就留了下来。第一锭,仿贾思勰墨的那锭,其实就是药墨,这药墨的制法和配方贞娘基本明白。 倒是第二锭的再和墨很特殊,再和墨最最关键的便是胶法,贞娘记得穿越前爷爷常说的一句话:古人制墨,胶法为上,得胶法,次等的烟煤能制成上等的墨,不得胶法,特等的烟煤也许只能制出中下等的墨。 由此话可知胶法之重要,而她如今手上拿到的这块再和墨,其胶法在后世已经失传了。这让贞娘如何不见猎心喜。 贞娘现在想做的事就是把这胶法还原出来。正想的入神,冷不防有人招呼着。 “贞娘,在干嘛呢?你大嫂呢?”此时,从虚掩的门外挤进来两个人。 贞娘被打断的思虑,神情有些不太痛快,抬眼一看,是杜家兄弟,便站了起来招呼了声:“杜大哥,杜二哥好。你们坐,嫂子在房里哄小笑官睡觉呢,我去唤来。” 正是正午时分,小笑官要休息的。 贞娘说着,便起身了,进了屋敲了敲嫂子的房门:“大嫂,杜大哥和杜二哥来了,在院子里。” “哦,知道了,我这就来。”房里杜氏应了声。贞娘便不管了,在一边的窗下坐下,继续研究手里的再和墨,到于院子里的两个,院子里没别人,她自然要避嫌,也就不出去了。 这时,杜氏出来了,冲着贞娘笑了笑后,便去了院子。 只是没一会儿,贞娘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小声的争执声。 “又要钱?我钱都给你们了,哪还有钱?”杜氏皱着眉头道。 “这不马上要到收菜籽的时候了嘛,我们的钱也都盘油坊的时候用完了,可这开季了,不能没钱收菜籽啊。你想想法子,再凑凑呗。”那杜大郎道。 “我哪有法子啊,你们也不想想如今李家的情形,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哪有个闲的?”杜氏低低的道。 “那是李家七房九房的事情,跟你们八房有什么关系,拜托拜托了,等油菜籽收起来,打了油卖了钱,我们一准就还。”那杜二也紧接着道。 “行了行了,你们回去,我再问问,不保证的啊。”杜氏对自己兄弟一向心软,便应了声,不过她兄弟来借钱多了,她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打包票的。 “嗯,那我们走了,姐,一定想办法,要不然,这油坊盘下来却开不了张,那不就白盘了吗?”杜大应着,然后扯着杜二一起离开了。 “大嫂,他们两个又来借钱啊?”贞娘此时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的杜氏道。 “唉,这马上到了收购油菜籽的时候了,家里的钱在盘油坊的时候用光,这会儿没钱收油菜籽子。”杜氏道。 “大嫂,不是我不提醒你啊,你这个时候问娘拿钱,那一准有排头吃。”贞娘道。 “那怎么办哪?就是借着周转一下,等打了油出来就还的。”杜氏皱着眉头。婆婆这几天在九房那里吃了憋,脾气暴燥异常,没来由的跟奶奶都吵了好几次嘴了,如今的赵氏,她可惹不起。 “这还能怎么办,没戏呗,再说了,嫂子,就算有钱也不能老这么借啊。咱家又不是开钱庄的,他们既然开门做生意,那就得讲生意规则。他们手上不是有油坊嘛,完全可以把油坊抵押给钱庄,贷了钱收购菜籽,赚了钱再还就是了。”贞娘道。 “这样成吗?”杜氏对这种事情是完全不清楚的。 “可以让他们试试。”贞娘回道。 …………………… 继续求粉红!!!!!!(XBaoShu.com。。) ps: 感谢丘纱,我还有机会吗,蓝霞满天,yangji07,sandycheung的粉红票,谢谢大家支持。 第四十四章 贡墨竞选(二更求粉) 嫡宗李府,春夜更深。 七老夫人此刻仍躺在床上,长媳陈氏和二媳黄氏随侍在侧。两人脸上俱有忧色。 屋里迷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药味,桌上的灯盏罩着纱笼,让灯光显得一层柔柔的淡黄光晕,不至于亮的打搅人。 “咳咳……”此时那昏睡在床上的七老夫人发出一声轻咳,然后慢慢的张开眼睛。 “老夫人,你醒了。” 听到七老夫人的动静,陈氏和黄氏便立刻凑上前,一脸高兴的问道。 三天了,老夫人昏睡三天了,着实急煞一屋子的人。 七老夫人普一睁开眼,不适应,看东西都重影着,好一会儿调整过来,看着陈氏和黄氏,长叹道:“好一场大梦。” 其实,老夫人虽然昏睡三天,但这三天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周围来来去去的人,说的话,她隐隐约约都清楚。 甚至到了后来,她虽然睁不开眼睛,但却能思索,这一次意外的倒下,家里乱了一通,不仅如此,墨坊里也纷乱乱的,她甚至在想着,如果她醒不来了,墨坊会怎么样?李家七房会怎么样? 这越想就越怕,于是她努力的跟自己说,醒来,醒来,好不容易,终于醒了。 之前的感觉就好象是一场大梦,所以,她才感叹,好一场大梦。 “老夫人,这一场大梦,可把大家吓坏了。”那陈氏微笑的道。然后扶着老夫人坐起,又端了一碗参汤喂老夫人喝下。 一边黄氏又端了一小碗的鸡蛋羹。 老夫人三天粒米未进,肯定饿了。一小碗参汤是不够的,不过她年岁大了。又大病刚醒,吃不得别的。一小碗鸡蛋羹垫肚子正好。 “这鸡子儿还是贞娘那丫头送来的呢。您病着,她怕打扰了您,就把鸡蛋送到门房上,门都没进就回去了。”那黄氏边喂着鸡蛋羹边聊天着。 “哎呀,说起来这回啊,还真是多亏了贞娘那丫头。心细,思虑又周全,九叔出事了,她就担心老夫人您。还是她建议我们请个郎中在家里的,这才救冶及时,也不枉老夫人这些日子老掂记着她。”一边陈氏道。 “倒是难为那丫头了。”说到贞娘,老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 说起来,八房这丫头,以前就只听说她好吃的很,别的根本就没在意过,直到去年,她押运松木从城门洞路过。看那丫头为自己拼死力争的场面,便留意上了。 说实话,面对田家,那丫头牙尖嘴利的情形她倒不奇怪。有赵氏那样的母亲,女儿怎么可能是个弱的。 可真正让老夫人欣赏的却是那之后,贞娘那丫头的行事。 一个套上克妇之名。又被退了亲的女子,大多数要么愤世妖嫉俗。要么就软弱认命,可贞娘那丫头性子却依然平和。见人笑嘻嘻的,总能让人有一种亲近之感,亦没有如那郑氏一般的软弱认命,而是努力认真的生活。 更在墨业一道上展现出不错的技艺,别看那些个普通的点烟制墨,人后,那丫头不知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 这丫头有着一种踏实,努力生活的态度,这种生活态度难能可贵。 当然,七夫人对贞娘的这个评价并不全面的,关于克妇退亲什么的,两世的观念,这在贞娘看来并不算什么,自不会太在意。但若是贞娘一直就是生活在大明的,那么有了克妇之名又被退亲后,能否依然平和淡定不好说。 但有一点却也是不错的,那就是踏实努力的生活,不抛弃,不放弃。这是贞娘自小在她爷爷的培养下,养成的制墨人的品质。 轻胶十万杵,只有踏实的锤打,才有可能得到如玉石般的玄墨。 “把家里的人都找来,我要立遗嘱。”就在这时,七老夫人突然的道。 “老夫人……”陈氏和田氏等都惊叫起来,这才刚醒,怎么就要立遗嘱。 “不要多说了,我昏迷的期间,并不是毫无所知的,如今虽然醒来了,但我的身体我知道,谁也保证不了不会再来一次,有些事情,还是及早做准备的好。”老夫人道。 “好。”听老夫人这么说,陈氏应声,亲自去叫人。 ………… 第二天一早,李家八房这边就得到了老夫人醒来的消息。 一家人自是高兴的很。 “二姐,今天不去四宝街卖墨了啊。”喜哥儿吃完早饭,一抹嘴巴求道。 “为什么不去,你小子又想偷懒啊?”贞娘瞪着喜哥儿。这小子每天想着法子偷懒,可不能涨了他这脾性。 “哪里!二姐,你忘啦,今天是贡墨竞选的日子,我昨儿个听街上的人说了,墨务局那边把太白楼包下了,请了好几个文坛名人来评定呢,还有金陵来的粉头,听说那可是千娇百媚的人儿,咱们去看看呗。”喜哥儿挤着眉眼道。 哦,贞娘这时才想起原来今天就是贡墨竞选的最后决赛日了。 不过,喜哥儿的话让贞娘差点喷了,这小子才九岁,就知道要看千娇百媚的人儿去了,定是听街上那些个闲汉说的,不过,这小子乐及生悲,这等话说出口,娘亲岂能饶他。 贞娘自是笑咪咪的等着看笑话。 果然,赵氏听着喜哥儿的话,便拧着眉,手拧起了喜哥的儿耳朵:“你小子,皮痒了是吧,你知道什么是粉头,什么叫千娇百媚啊。你要是敢去,瞧娘打得你屁股开花,给我乖乖的去帮你二姐看摊子去。” “娘娘娘,痛!”喜哥儿按着耳朵,告饶了好一会儿,赵氏才罢休。 “二姐真讨厌。”喜哥儿看着自家二姐偷着乐的样子。嘀咕了句。 贞娘自不理会他,吃过早饭。便背起整理好的墨匣出门。喜哥儿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 可没想出了门,贞娘回头看了看院子里赵氏并没有注意门外。便立刻转个身,朝城门洞另一边去了,那一边是通往太白楼的。 “二姐?!”喜哥儿一看那方向,立刻惊喜的叫着跟上。 “嘘……”贞娘回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喜哥儿来事儿的很,也立刻心领神色的点点头,姐弟俩个脸上的表情全是贼兮兮的,然后两人一溜跑的朝白太楼去。 这样的盛会贞娘自也想去打酱油一翻的。 杜氏这会儿正站在楼梯上,把一篾盘的豆子放在屋瓦上晒,透过院墙正好看到贞娘和喜哥儿姐弟俩的行径。便“扑哧”的笑出声了。 “姐弟两个定是往太白楼去了吧。”赵氏没好气的道。 “娘知道了?”杜氏笑道。 “我生的玩意儿,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赵氏嗤了声,她是没真想管。还真能叫那俩姐弟糊弄了过去? 所以,谁也不傻。 此时太白楼外,人山人海。 太白楼既然包下了,那闲杂人等显然是进不去的。不过,这完全不影响凑热闹人的热情。 只要想想后世,那明星来了后,宾馆外面围着的粉丝就知道了。 “今天来的有王世贞王大人。还有东图先生等……”一个消息灵通人士靠在河堤的柳树边上神叨叨的道。 “甭管那些,二狗,我问你,金陵那边来了哪些个粉头?”边上一个汉子叫道。立刻引来一些闲汉们的附合。这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听说金陵的十香楼派出了燕儿小姐,听说她的舞可是堪比赵飞燕,当然。这不是重头戏,重头是王翠翘王大家……”那被唤作二狗更是挤眉弄眼的道。 贞娘拉着喜哥儿站在人群的外围。听到那二狗提到王翠翘,不由的有些发愣。 王翠翘此女可是非同一般的。后世为她编写的戏曲都有无数个版本. 据说她本是江南名妓,后来被海寇徐海掳去叫了压寨夫人,后来胡宗宪要灭海寇,当时,罗龙文出面说服王翠翘,让她说服徐海招安, 徐海同意了,可这根本就是一个局,等徐海一上岸后,立刻抓了徐海一干人等,灭了海寇。 当然徐海也不是好鸟,这位跟倭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王翠翘最后是投江自杀的。 整个事件也不过是前几年的事情。 可如今王翠翘又出现了,难道是同名?且观之。 这时,边上的闲汉听到是王翠翘都咧着嘴一脸兴奋。 “对了,二狗,里面的贡墨评选评的怎么样?”这时人群里又有人问,跟周围的闲汉子比起来,这位才是来看贡墨竞选的。 “潘家,许家,方家都出局了,现在就是田家和程家再斗。”那二狗挥着胳膊道。 “不可能吧,潘家实力不弱啊,方家也还可以,怎么最后反倒是田家跟程家再斗?外间不是早传言了吗,说田家那墨配方是盗用的。前阵子孙家的事情跟田家有瓜葛的,便是田家的和墨配方也是盗用了程家的,田家却画蛇添足,反而弄的不伦不类的,大家一致都说田家没戏的啊。”那问话的汉子叫道。 “大家都中田家的计了,他们预选的那苏合墨是不伦不类,可今天太白楼贡墨竞选时,人家田家拿出的可是真正的苏合墨,虽比不得香壁副墨子,但亦是难得好墨,我可是知道的,这墨原是罗家几代技师研制出来的,最后却是便宜了田家,其他几家自然比不得了,程家算是遇上对手了,最终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那二狗啧着嘴道。 香壁副墨子,便是金章宗苏合油烟墨,同等质量的墨价比同等质量的黄金,还有价无市。 周围听的一片哗然。 贞娘也是暗暗跺脚,这点她之前就提醒过程三爷爷的。也不知程家有没有防备?(XBaoShu.com。。) ps: 感谢弑玲珑,jansa的平安符。liesalotter,分页之书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四十五 神仙评定 太白楼二楼。 北面,首座是知府徐大人,左右下首分别为墨务官黄大人,监墨官言公公,还有一个一身道士装扮的朝廷供奉云松道长。 然后依次是程田二家主事。 程家是程三爷爷和程氏新秀程大约,田家是田家家主田槐安和田家长子田本昌。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大堂中间。 整个大堂,中间的桌子已经被清空了,换上了两张条桌,条桌的左右,各摆了一盒墨,墨的边上是两方砚台,两方砚台的中间,摆着一只香炉,淡香袅袅。 左右两边,两名宫装女子手持玄墨正在那砚台上磨着,红袖添香,颇有韵致。 几名文士,此时挥毫泼墨,没一会儿,几副字画便成形了。 当然,此时评的并非字画,而是用来书写字画的墨。 “程氏的这锭‘玄元灵气’墨,用的应该是桐烟和漆烟的配方,墨色黑,透光清爽,尤其是淡墨的情况下,层次分明,各层次的颜色都能守的住,没有渗透感,非常出色。”此时,左手的王世贞指着自己的画对在场的众人评定道。 王世贞,乃琅琊王氏后裔,为明朝中后期的文坛领袖人物,当然此前,其父被严蒿谋害,他辞官守丧,专著文事,如今严世蕃已被斩,严蒿也被抄了家产,现今只是一个等死的贫弱老头,严家在朝中的势力一扫而空,王世贞只等适当的时机出仕就成了,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这次墨务官黄大人可是下了大力气请他来评墨的。对此次贡选可谓费尽心力。 此时,众人顺着王世贞的指点看着那画。果然,墨色清透。尤其是淡墨处,并不显的无力,虽隐约,但层次分明,有连绵不绝之感。 在坐在众人要么都是墨务精英,要么便是文士名人,对于墨都有着独道的见解,自然明白,这种情况。便是此墨已具墨骨。 “好墨,好墨。不愧是有玄元灵气之称,果然玄妙而透着灵气。”一众人都击节赞叹。 “凤洲先生,那不知田墨又如何?”这时,坐在左下首的墨务官黄大人问道。而凤洲正是王世贞的号。 “当然田氏的这锭‘玄香丸’也颇为不错,墨色沉稳但无气沉之感,反颇有亮眼之处,墨浓而不滞,写来暗香浮动。亦是顶尖之墨,只是此墨新成,墨性燥了点,因此。世贞认为,田墨较程墨稍逊一畴。”王世贞道。 众人俱相视一眼,之前。东图先生也已评定,程墨更胜一畴。如此,今番入选贡墨的墨坊便基本有数了。 程三爷同程大约叔侄听完评定后。相视一眼,心中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个贡墨的名额七八成到手了,当然,没到最后的公布,还是不能放松。 说起来这次还真是好险,本来他们是没把田氏放在眼里的,而先前他们准备参加竞选的并不是玄元灵气,而是另外一锭墨,这墨的成本比玄元灵气要小一点。 需知贡墨制造,就其本身而言,其实是亏本买卖,而各墨坊之所以要争贡墨,一是材料的优先权,二是贡墨这块牌子带来的附加效益,而非贡墨本身的效益。 所以在争取贡墨的时候,在对贡墨权有把握的情况下,各墨坊历来约定成俗都是选取成本小一点的墨参加竞选,这样,制造贡墨就能少亏一点。 而之前,因为李墨的退出,程墨在参加竞选的墨坊中可谓是一枝独秀,基本上是没有对手的,按着约定成俗,程墨自然选用了成本较小一点的墨参加竞选了。 直到那日程三爷听得贞娘说田家可能另有准备后,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最终,为了保险起见,程家就换下了原来的墨,而起用了家藏的玄元灵气。 果然,等到太白楼竞选时,田家居然用了罗家新研制出来的苏合墨,还好程家换了墨了,要不然,这会儿说不准就阴沟里翻船了。 而此时,另一边田本昌皱着眉头,转脸看着自己的父亲,那田槐安倒是老神在在的。仍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此时,台上的黄大人同言公公以及知府大人低语了几句。就站起来道:“那么,此次贡墨……” “等等……”那黄大人的话还未说出,此时,那朝廷供奉云松道长站了起来。 “云松道长有何话说?”黄大人冲着云松拱了拱手问。 “本来贡墨竞选本道是不插手的,不过,此番本道从宫里出来时,皇上特意叮嘱过,这一批的贡墨要是用来跟神仙交流的,因此,这供墨权最好是请神仙评评。”那云松披着拂尘道。 云松这话让一干人等傻眼,请神仙评定?这神仙要如何评定? 只是嘉靖帝信神,平日里遇到难事,都要请神仙指点的,做出这样的决定还真不为奇。 于是那黄大人冲着那云松问道:“云道长,这神仙如何下来评定?” “很简单,自然是请神下凡了。”那云松道长有些傲然的道,然后吩咐下人摆香案。 没一会儿香案摆好了,云松道长又是沐浴更衣,随后便在香案前请起神来。 不一会儿,神便上身了,云松道长拿起笔,在香案上摆好的纸上写了起来,写好后,那云松道长算是回过神来,拿起纸看了看,最后交给黄大人:“黄大人,神仙的评定已经出来了,你看着办吧。” 那黄大人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程墨虽佳,但不洁,宜选田墨。” “云道人,这什么意思,什么叫程墨虽佳,但不洁?”一边程三爷听到黄大人读出纸上的字,便沉着脸冲着云松道长问。 “这是神仙的意思。我们凡人如何猜度。”云松道长神秘的道。 “那此次贡墨权……”程三爷说着,看着黄大人。未尽之言自不必明说。 黄大人此时皱了皱眉头,说起来这种神仙评定他根本就不信。但皇上的意思谁敢违背啊?虽然有可能是这云道长假借皇上之意,但没人敢赌啊。 想着,黄大人便又跟知府大人和言公公低语了几句,然后冲着程三道:“既然是神仙评定,那便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此次贡墨便定由田家墨坊制造。” “这……可这不公平。”一听黄大人的决定,程三爷气急的道。 “我说三爷啊,接受现实吧。我看你哪。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家好好查查,该不会是你们程府有什么阴司事情吧?比如果哪位小姐跟人私相授受,又或者家里的丫头婆子做出什么污秽事情来,啧啧,真是看不出啊。”此时,一边的田槐安一脸打趣的冲着程三爷道。 “田槐安……你好啊!”程三爷叫田槐安这话气的一脸胀的通红,随后一口老血喷出,他心里明白,那云松道人定然是被田家收买了。可是云松假借皇帝之意,便是黄大人也不便反驳,他一个墨坊主又如何反驳得了。 他知道田家做生意不规矩,可没想到居然不规矩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程三爷再也忍不住,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墨,倒了下去。 “三叔。”一边程大约连忙抱住自家三叔。又招呼了在外面的下人,告罪一声。匆匆退场。 厅中人表情各异,不忍有之,看好戏有之,悻悻有之,总之,一场墨事的盛会,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让大部份人一阵败兴。 而唯一欢喜的也只有田家了。 “让让,让让……”程大约背着自家三叔从太白楼出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结果出来了吧?程家三爷那是怎么了?高兴的晕啦?”一边许多好事的人忙不叠的打听着。 贞娘虽远远的站在人群外,但看着程家大哥背着程三爷爷挤出人群,突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结果出来了,结果出来了,贡墨权落到了田家手里。”这时,先前那八卦二狗子又立刻散布着新打听出来的消息。 “怎么会是田家?”周围人一阵哗然,之前大家可都是看好程家的。 “其实也不稀奇,要知道田家几乎就是全盘接手了罗家墨坊的,那制墨实力不会差,再说了,这回是神仙评定的,说是程墨不洁不能用。”那二狗子一脸八卦的道。 “神仙评定?这真的假的啊?”周围一些人置疑。 “去去去,神仙的话岂能置疑。”边上有人警告。 贞娘此刻在边上听得这些,先是一阵匪夷所思啊,神仙评定都出来了?不过,想想这是在古代,又有嘉靖皇帝这个信徒,神仙之说自然大行其道。 没看之前,自家正身堂哥还要炼长生丹吗。 只是她心里亦明白,不用说了,那个云道长定然是被田家收买了的,想到这里,再想想,自竞选贡墨初以来的种种风波,只能说,自一开始,田家就在下一盘大棋。 首先田家故意夸大自己救言小姐的事情,给人一种李家靠言公公关系参选的印象,而本朝太监跟清流是绝对对立的,如此一来,黄大人对李家没有好感,便是那些试墨的文人对李家也同样没有好感,如此,如果没有松瘟,李家继续参加贡选的话,那定然也是和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家出局虽有天意,但田家亦是推手,随后田家又故意弄出那等惹人争议的墨来,引得程家对田家的轻视,而田家最后才拿出佳墨,以有心算无心,赢的盘面比较大,当然,程家底蕴深厚,便是如此,田家仍是难胜的,所以,田家最后收买姓云的道长,弄出个神仙评定,这才是杀手锏。 如此,一步步的,田家真是好算计啊。(XBaoShu.com。。) ps: 感谢enya2013的平安符,燕尾服6806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四十六章 大浪淘沙(二更) “爷爷,田家真是好谋算呢。”回到家里,贞娘把贡墨权最后落到田家的事情跟自家爷爷说了说。 “大家都小窥了田家,不过,这样也好,这些年来,罗家虽然独霸着贡墨权,但行事颇有章法,有罗家一口肉吃,大家便也有一口汤喝,形成了惯例后,一些墨坊倒是失了进取心,只安心着吃一口顺嘴饭,便是程家这些年沉溺于安逸的日子,忘了商场如战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有这么一个教训,程家当会痛定思痛,我期待着程家以后的表现。”李老掌柜的道。 “只是田家行事太过独了,如今他们掌握着贡墨权,怕是以后大家的日子不好过啊。”贞娘皱着眉头道,罗家的行事是有我一口肉,便留给别人一口汤,这样,罗家永远是墨业的老大哥,后面的小弟跟着他混日子就成。 这样的作法叫利益均沾,整个行业会比较稳定,但正如爷爷所说,因着日子太安逸了,大多数的墨坊便会养成一种惰性,得过且过,失去进取心,于墨业的长足发展并没有好处。 而田家的作法,虽然现在还看不太出来,但田家以木材商起家,吞掉了徽州好几家木材商,才有如今的财力,再加上此次参加贡墨的谋划,其手段又狠又毒。 贞娘可以肯定,田家是吃独食的,定会把所有的饭埋在自己碗里,不给别人一口饭吃。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田家必然会拼命的挤占别家墨坊的资源,如此一来。别家墨坊的生存便会十分的艰难,抗不过。便只有倒闭关门一途。 “日子不好过也得过,大浪淘沙。留下来的才是金子。”李老掌柜的道。 嗯,也对,百炼方能成钢。贞娘听着自家爷爷的话想着。 第二天,李家九房的九叔公七日停灵完毕,正是出殡日。 贞娘一家自要跟着一起送葬。 徽州的丧俗,出殡的时候,要抬着棺材在亡者平日常走动的地方走上一圈,然后进山,主要是让亡者之魂记住生平生活的地方。回魂之日时不要走错了路,忘了家门。 此时,送葬的队伍正路过四宝街。 各家店铺的人自站在门口张望,一些跟李墨有交情的商家也会走进队伍,送李九爷一程。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传来一阵鞭炮声。 “怎么回事啊?难道是冲撞了。”队伍里,赵氏疑惑的问。 “我去看看。”李大朗道,不一会儿回来了:“不是冲撞,是田家在放鞭炮。一是庆贺他们得到贡墨权,二是田家墨轩贴了的招工布告,放鞭炮吸引别人注意呢。” 说话间,队伍便路过了田家墨轩。 果然。此时田家墨轩门口人山人海。 贞娘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布告上的字,倒抽一口气啊,最顶上的一行居然是:田家以万贯之资招墨坊大师傅。 这个万贯之资换成后世的薪水。不说百万年薪吧,起码也七八十万年薪。 在这个大明时代。这绝对是一个高的让人仰望的工资。 当然,大师傅不是那么好招的。墨坊的大师傅。要懂得整个墨业的流程,更有研制墨方的能力,还须懂得经营之道,这样的人才一般来说都是有自家的墨坊,不会去给别人打工。 可以说,基本上田家这个所谓的万贯之资招墨坊大师傅只是一个吸引人眼球方法。 但下面分别以百贯千贯招的点烟师,和墨师,雕板师,墨模师,熬胶师等,就非常的吸引人了。 看着,贞娘不由的为李家墨坊担心,如今,九叔公新丧,七祖母又病在床,李家墨坊必然是人心散漫,再经田家这一举措,李家必然要面对人才流失境地。 当然,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如今李家墨坊正是纷乱派系丛生的危局,断臂求生亦未偿不可,一切都要看以后七祖母的手段。 总之徽州墨业的乱象开始了. 送完葬,贞娘回到家里,自又跟自家爷爷说起来田家的举措。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李家对工人一向不薄,仰无愧于心,还是那句话,大浪淘沙,留下来的便是金子。”李老掌柜沉着脸道。 “嗯。”贞娘点点头。 两人正聊着。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门是虚掩着的,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探进来半个身子:“景福娘子在家吗?” “在呢,谁啊?”赵氏正拿着块布拍着身上的泥灰,听到叫门声,便走出来道。 “我呢,春婆子。”那妇人笑嘻嘻的进门。 “呀,是春婶子呀,快快快,快进屋。”赵氏看清那妇人的脸,便笑的一脸灿烂。 春婆子是官媒,专门为人保媒拉纤的。 李家只有贞娘一个适婚女,这时候媒婆上门,不用说了,定然是为贞娘说媒,自去年,贞娘被田家套上克妇之名被退了亲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个媒婆上门。 如今贞娘已经十五岁了,连个问津的人都没有。赵氏虽然嘴硬说着无所谓,别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但其实心里急的不得了。如今好不容易媒婆上门了,赵氏岂能不欢喜。连忙殷勤请了春婆子进屋。 一边杜氏上茶上茶点。便是平日里不管事的奶奶吴氏也过来跟春婆子打招呼。 “春婶子,不知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啊?”双方坐下,赵氏才问,虽有明知故问之嫌,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的,不能叫自家闺女被人小看了去。 “我春婆子上门还有什么事啊,自然是给你家贞娘保媒了。”春婆子笑嘻嘻的道。 “不知是哪家小郎?”赵氏问道。 此时,正跟自家爷爷聊天的贞娘也没了聊天的心思。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外,竖着耳朵听堂屋里的说话声。 听到赵氏的问话。那春婆子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田家,田家大公子田本昌。” 贞娘在外面听着这话有些蒙了。怎么绕来绕去的还又绕回来了。正要跳将起来,却被一边李老掌柜的按住肩膀:“相信你娘,由你娘去处理。” “哦。”贞娘点点头,但心还是提着,两耳更是贴着门缝,生怕漏听了一句。 “春婶子,你开玩笑吧?”此时,那赵氏一听春婆子的话,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里满是质问。 “景福娘子,别激动,你听我婆子说,这可是田家老爷亲自找上我,让我来提的,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我知道,你两家之前因着这亲事闹的不痛快,但那不是一场误会嘛。那田夫人做事不当,但咱们也能理解,丧子之痛哪。哪个女人能平静的接受?对吧?”春婆子说着,又望着赵氏。想看她的回应。 赵氏这时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盯着春婆子。 春婆子只得继续道:“我知道你有气,可你得为你家贞娘想想啊。你家贞娘目前这种情况,除了田家。还有哪家好人家会上门提亲事?难不成景福娘子真忍心看着好好的闺女熬成郑三娘那样?而田家,除了之前那场恩怨不说。田家的底子你清楚,田公子长房嫡子,又仪表非凡,如今已经帮着田老爷管事了,听说以后田老爷打算把墨坊的事交给田公子经营。你家贞娘又有一手好墨技,进得田家,正得其所,你瞧瞧,这样的好事哪时去找啊?过了这村没那店了。” 贞娘在屋外撇了撇嘴,田家之所以再次上门提亲,怕为的正是自己的一手墨技吧。 “春婶儿,我赵秋菊是猎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太大的见识,但我只知道,什么样的脚配什么样的鞋,我还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而我家贞娘之所以有今日,一切都拜田家所赐,我不可能自家女儿让人轻贱了,还巴巴的把女儿送到人家手里,世上没有这样做亲娘的。” 赵氏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春婶子,你今天能上门,我赵秋菊很高兴,但若只是田家,春婶子就不要再开口了,我不想撕了脸难看。” 赵氏这话不留任何余地,春婆子便是巧舌如簧亦无用武之地。 “你啊,真是不识抬举。”春婆子知道这门婚事说不成了,恨恨的说了句,也不多待,拿了几块点心塞进口袋里,然后重重的踏着脚步告辞了。 “慢走啊。”赵氏依然殷勤的把春婆子的送到门口,虽说今日谈崩,春婆子再上门的可能不大了,但态度好点,总得留条路。 赵氏虽然受不得气,但该忍的还得忍。 贞娘这时才放下心来。 “你爷爷我啊,这辈子做的最欣慰的一件事便是为你爹娶了你娘进门。”李老掌柜道。 赵氏的娘家在婺源,当年李老掌柜去婺源找松时,在山里遇到了狼,正好被赵氏的爹所救,后又见赵氏做事爽利,于是订下了这门亲事。而这些年,儿子不争气,一大家子,也全靠赵氏支撑下来,颇不容易啊。 “所以说,姜是老的辣。”贞娘笑嘻嘻的回道。 “有你这么跟你爷爷说话的吗?”赵氏正好过来,听到李老掌柜的话,脸色有些微红,又听贞娘的回话,自又是没好气的笑骂。 贞娘自是笑笑,李老掌柜转身回了屋。 “这亲事娘拒绝了,怪娘吗?”赵氏拉着贞娘的手问,又解释了句:“当日,咱家跟田家闹的实在太大了,两家心里都有隔阂,你若真进了田家,不会痛快的。” “娘不用解释,女儿明白,娘若是答应了,女儿才会怪娘亲呢。”贞娘道。 “不怪就好,自明日起多做墨多赚钱,咱们不靠别人,就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赵氏道。心里想着,这两年让贞娘多赚点钱,过得两年,若是仍是现在这般情况,那她就回婺源那边看看,寻一户好人家也未尝不可。婺源那边有贞娘她几个舅舅在,倒也不怕她受人欺。 贞娘自是点头。(XBaoShu.com。。) ps: 感谢xuxuzhing,jansam的平安符,jng....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四十七章 征用松材 田府。 田本昌轻敲着书房的门。 “进来吧。”书房里,田槐安放下账册道。 田本昌推门进去,田槐安扫了他一眼:“怎么样?婚事李家答应了吗?” “没有。”田本昌摇摇头。其实在意料之中。 “早叫你死心了,李老掌柜那是什么脾气?当初两家闹到那种程度,根本就没有和好的可能了。”田槐安道,毕竟田家当日一闹算是将李贞娘的名声毁了。 “我知道,只是有些不甘罢了。”田本昌啧了啧嘴,可惜了贞娘那一身墨技。 “知道就好,其实那李姑娘的墨技倒底如何还真不好说。毕竟她背后有一个李金水,之前那些兴许是李金水为她造势的,不可全信。”田槐安道。 “知道了,父亲。”田槐安点点头。 这个话题就算是结束了。 田槐安这时揉了揉太阳穴。 “父亲,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田本昌问道。 “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云松道长在贡墨竞选上为我田家出了大力,如今他要一批药墨,需得百年松烟,本来我们得到罗家松场,这点松材倒是不成问题,可没成想,如今一场松瘟,整个徽州的松场都废了,这百年松难寻啊。”田槐安皱着眉道。 “父亲,如今贡墨权在咱家了,这松材既然咱家没有,那完全可以问别家征用,儿子倒是不信了。徽州几十家墨坊,会找不到百年松材。”田本昌抿着唇道。 “嗯。老大,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田槐安道。 “好的。父亲。”田本昌应着。随后出了书房。 …… 清晨,贞娘这两天不卖墨,却专门在四宝街周围转悠。 “全掌柜的,你们文房轩有废墨吗?我收废墨呢。”路过一家文房四宝店的门口,贞娘就冲着里面道。 “贞娘,你收废墨干什么?”那叫全掌柜的摸着胡子好奇的问。 “我最近再弄再和墨呢,钻研出了一点门道,想试试手,便收点废墨。全掌柜的废墨卖钱或者换再和墨都成。”贞娘微笑的冲着那全掌柜道。 “再和墨?那个技术要求很高啊。”全掌柜有些惊讶的道,要制出高品质的再和墨,首先就要弄明白废墨的原料,各种配伍都要心中有数。 比如说,绿矾青黛容易造成腐臭,麝香鸡子清呢又容易引潮,如此等等,牵涉的东西太多了。 就好比,在白纸上做画比去改一副画简单容易的多。 可以说。各家墨业中,再和墨一直是技术难点。 “我也就试试。”贞娘前段时间一直在研究上回程三爷爷留下的再和墨,再结合前世自家爷爷的研究,因此。对再和墨算是有点把握的。 “嗯,试试好,我给你拿。若是试成了,你就给来两块再和墨就成。若是试不成就当是给你练手了。”那全掌柜爽快的道。 “那成,谢谢全掌柜。”贞娘鞠躬道。随后又转到别家四宝轩去问了。 要制成一批再和墨。废墨的用量不少。所以得多收一点。 “贞娘,你还在这里收墨?李家墨坊门口,李家人和田家人打起来了。”这时,一家文房店的东家从外面回来,看到贞娘,不由的道。 “方叔,是怎么回事?”贞娘一听李家人跟田家人打起来,不由的一惊的问道。 “听说是田家找到了李家墨坊,要征用你九叔公找回来的那批松材。你景东叔不肯,两方就闹起来了。”那姓方的东家道。 贞娘一听,那牙便咬了起来,开玩笑,自家九叔就是运这批松材回来时,在深渡淹死的,这批松材可以说是自家九叔公拿命换来的,田家这时要征用,那岂不是要李家人的命。 想着,贞娘也顾不得再收墨了,提着篮子朝李家墨坊那边跑去。 等她到得李家墨坊门前时,李家墨坊门正是一片混乱。田家那边,李家这边堆有伙计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痛,显然已经干过一架了。 “姓田的,我跟你们拼了。”此时,李景东的坐在轮椅上,两眼赤红赤红的瞪着田本昌和田荣昌兄弟。 “我说景东叔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如今我们田家掌着贡墨,你就得乖乖认命吧,松材,我们运走,你呢,瞧着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残废的,还是回家里呆着的好,这般跟人拼命的,何苦来哉?”那田家二少爷田荣昌满脸嘲讽。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一盆水便兜头兜脸的泼在他一身。 “呸,呸呸,谁啊,找死不成。”田荣昌叫那一盆水泼成了落汤鸡,还是春天,冰冷的水泼得他一身,冷不丁的打起了寒噤。便气的跳脚起来。 “满嘴喷粪的东西,打盆水给你洗洗。”李贞娘瞪着田荣昌道,她刚一过来,就听到位二公了满嘴喷粪的骂人,再加上当初田家退亲时,也是这位来闹事的,新仇旧恨的,一盆水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好。”周围李家墨坊的工人都叫好了起来。 “你这小娘皮的,反了天了,瞧我不治死你。”田荣昌一边拧着衣角的水,一边恶狠狠的道。 这位发着狠话,贞娘却是只当犬吠,她将木盆还给一边井台边正在洗衣服的嫂子,转过来便站到李景东的身后。 田家跟李氏墨坊的事情,自有主事的去处理,她是没有说话的份儿的,不过既然遇上了,便得跟李氏站在一起,这亦代表着李家八房的态度,任何时候,李氏子孙总是要握成拳头的。 田荣昌叫贞娘这等漠视态度更是气的跳脚。 “行了,二弟,你还是先回去吧。换身衣服,免得冻着了。”此时。一边的田本昌冲着田荣昌道,这个二弟是扶不起的阿斗。干的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情,还是早早打发回家为妙。 说着,田本昌倒是朝李景东一拱手:“景东叔,没办法,我们田家接了贡墨的差事,就得打醒起十二分精神来办差,如今缺了百年松,只得先征用李氏墨坊的这批松材。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没有可能,你们田家要想征这批松材就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李景东冷冷的道。 “景东叔说这些就没意思了,总之这批松材我们田家志在必得,给你们三天考虑的时间吧,好好想想,若是李家真不识实务,那我们唯有请墨务局的大人们出面,到那时便是防碍皇务,说不得要封坊下牢的。没必要吧。”那田本昌仍是一派温文的道。 只是说的话却是让人齿冷。 “你这是威胁我们李氏吗?”李景东冷哼的着道。 “谈不上威胁,只是事实,景东叔还是要接受事实吧。”田本昌说着便拱拱手,留了句我三日后来再。便带着人离开了。 李景东脸色铁青,气的全身发抖。 “景东叔……”贞娘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景东叔的性子是有些阴冷偏激的。怕他一时沉受不住。 “没事。”李景东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摆了摆手道。随后又冲着边上围观的工人挥挥手:“行了。大家都回去坊里做工吧,这事我会同老夫人和邵管家商量的。” “是。”周围的工人应了声。便各自回坊里作事去的,只不每个脸上都有些忧心冲冲,李家这般下去,似乎不妙啊。 “贞娘你也回家去吧。”李景东这时又淡淡的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点点头,也不多话,景东叔对八房防备的很,多说反而会引起他的不快。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继续收自己的废墨去。 傍晚,回到家里,李老掌柜已经听说了今日李家墨坊的事情,又叫了贞娘细细问清楚。 “爷爷,这事墨坊要怎么才能解决?那可是九叔公拿命换回来的松材,不能白白便宜了田家。”贞娘气愤的道。 “没有办法,拿到贡墨权的作坊是有权征收材料的,李家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更多一点的补偿。”李老掌柜的道。 虽然从感情上来说,那批松材是老九拿命换来的,是决不能被征用的,但从材料本身来说,得到贡墨权的墨坊为了能顺利完成皇家墨务,是有征收权的。 若是抵抗,最后的结果便是如那田本昌所说的,封坊下牢。 “这田家,他们就不怕引起公愤吗?”贞娘恨恨的道。要知道今天田家可以这么对李家,那么明天就能这么对程家,对潘家等。 “若是平常,田家是不敢这样的,可如今正逢松瘟,各家墨坊度日艰难,以后说不得还得指望着田家给口饭吃,田家自然不怕了。”李老掌柜冷哼着道。 “只是我看景东叔是不会妥协的。”贞娘道,今天景东叔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田家要想征用松材,得从他的尸体上迈过。 “我想你七祖母会有所取舍的。”李老掌柜想了想道。 再怎么总比墨坊被封了好,今日的所受且忍耐着,只要墨坊在,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到时,便是跟田家讨债之时。 “爷爷,你刚才说的补偿是怎么回事?”贞娘这时又突然的问。 “征用并不是无偿的使用,而是必须等价交换的,这是规则,要不然,那没得到贡墨权的墨坊岂不是没活路了。”李老掌柜的道。 “哦。”贞娘点点头,明白了,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不能妥协。 “爷爷,罗家的松场是不是落在田家手里?”贞娘问道。 “应该是的。”李老掌柜的道。 “我是不是可以让七祖母争取一下,让田家拿罗家松场的十年砍伐权来换。”贞娘道。 “拿松场的十年砍伐权来换,若是平常,那田家岂不亏死,但换到如今,正是松瘟时,谁知道那松场还有多少可用之松?若是松场里的松全都感染了松瘟,那便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松场,便是换来又有何用?”李老掌柜的道。 “爷爷,你们以前砍松时,那埋在松里的松根要怎么处理?”贞娘突然又问道。 “这还用怎么处理,让它在地里腐烂做肥料就是了。从不管它的。”李老掌柜的道。 “那爷爷你可知道,这些松根在土里腐烂之后会形成松脂油,用这种松脂油点的烟料品质更胜原来的松树一筹。”贞娘道。 “有这等事?”李老掌柜瞪眼,开玩笑,那各大松场有多少这样的松根?如此一来,原料岂不就完全没问题了。 “孙女儿以前试过。”贞娘道。她现在倒是庆幸,李老掌柜早年搬出去,不了解原主的事情,要不然,真不太好解释。 “那好,明白我跟你上山,亲自挖些来看看,若是真如此,那便用这批松材同田家交换这个松场的十年砍伐权又如何,想来老九在泉下亦不会在意的。”李老掌柜的颇有些开怀的道。(XBaoShu.com。。) ps: 感谢香脆小薯片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四十八章 遗嘱(二更求粉) 李氏墨坊。 一干坊内主事全聚集在正堂里,气氛十分的压抑,所谈的无外乎就是田家征松材一事。 “总之,不管如何,这松材是决对不能交出去的。否则,我愧为李氏子孙。”李景东坐在轮椅上,环视着屋内众人,冷冷的道。 在这点上他坚决不妥协。 “景东大爷,如果不交出松材,官府来封坊怎么办?”邵管事迎着李景东的目光道,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到得封坊那时,李家一样保不住这批松材。 “那就拿人命填,我李氏子孙为了制墨,死的命,流的血还少吗?若是有人还嫌不够,那我李景东的命就再填上又如何?”李景东咬着牙,拍着桌冷声的道。 “景东大爷,你这是何苦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邵管事苦心婆心的道。 “没的谈,这就是我的态度。如果邵管事不同意的话,那我就把这一批松材运走,田家要找就找我好了,要下牢自有我去。自此,我李家九房于墨坊无关。”李景东强硬的道。不惜摆出了决裂的态度。 对于邵管事他一向是不卖账的。 一边几个大师傅面面相视,都摇头叹气。 这些年邵管事同李景东不和,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而如今景东大爷这话里等于有另起炉灶的意思。 这时,墨坊的大师傅秦师傅咳了一声,转过脸冲站邵管事道:“大管事,景东大爷。我看这事还是要请老夫人定夺吧。” 邵管事看了看李景东,李景乐依然冷着脸。邵管事最后只得点头:“那这样,大家就跟我一起去求见老夫人吧。” 李老夫人前段时间虽然醒了。但身体却一直时好时坏的,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该打搅她。 可如今的情况是,李氏墨坊真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了。非请老夫人定夺不可。 于是,众人都起身,出了墨坊,走到李府门口,求见李老夫人。 不一会儿,门房便领了众人进屋。招呼他们的是李府的大奶奶陈氏。 陈氏的神情很不好,眼眶红肿着,神情说不出的憔悴。 “各位管事,老夫人无法做任何定夺了,昨天田家来征收松材的事情,不知道叫哪个贱嘴的丫头多嘴说予老夫人知晓,老夫人一激动,又发病了,如今已人世不知。大夫说了。老夫人是中风了,再加上之前就病重,一时半会儿是冶不好的,便是冶好。怕是也无法理事了。”陈氏红着眼眶道。 “怎么会这样?”陈氏的话,让众人一阵惊叫,前些日子说是好了。没想到突然间就又恶化到这种程度。 “不知我们可否探望一下老夫人?”秦大师傅道。 “各位跟我来吧。”陈氏冲着众人道,然后带着人进了正屋。 屋里药味很浓。老夫人躺在床上,口角歪斜着。眼睛也是紧闭着。那情况一看就十分的不妙。 “老夫人什么时候能醒?”李景东问着一边的大夫。 “不好说,可能十几日后,也可能数月,甚至可以就这么一直到死。”大夫一脸沉痛的道。 墨坊几大师傅和管事见此情形,都叹气摇头。 “我们出去吧,不要再打搅老夫人了。”陈氏哽咽着道。 “是,大奶奶。”几人应着,便鱼贯而出。 “大奶奶,问句不当问的,老夫人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今后墨坊将有谁主事?”这时,那秦师傅问道,他是外面请来的师傅,地位有些超然,这话他问最合适。 秦师傅的话一问完,邵管事和李景东都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这个问题亦是他们最关心的。 “发病之前,老夫人倒没留下什么话,不过,在前几天,老夫人刚醒来时,曾立下一份遗嘱,里面有关于墨坊的安排。如今老夫人的情景虽有命在,但实是不能管事了,不若就按老夫人的遗嘱办事吧。”陈氏道。 “自当如此,还请大奶奶公布老夫人的话。”秦师傅等人立刻道,老夫人并未亡故,遗嘱之称不好听,便只说老夫人的话了。 “对了,邵管事,麻烦你跑一趟,去请八爷和贞姑娘过来吧,老夫人的信里面有些是关于他们的。”陈氏又冲着邵管事道。 “是,大奶奶,我这就去。”邵管事应了声,便匆匆出门了。 ………… 城门洞。 外面是艳阳天,但城门洞仍有些昏暗,一丝阳光从缝隙里透身进来。在小小的院子里形成一道光线,光线内,薄薄的灰层在光线里翻飞着,如同一张老照片。 贞娘就蹲在一边扇着小火炉,火炉上熬着药。 昨天说好,第二天要去松场看看腐烂后的松根是否形成松脂油的事情,但等到清晨,贞娘和爷爷却并未成行。 因为每到春季,老掌柜的病都会加重几分,而昨夜里,李老掌柜的咳了一夜,早上醒来脸色十分的差,自没办法出门了。 贞娘一大早就去药堂抓了药来,这会儿正在为自家爷爷熬药呢。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贞娘,你自熬好药去给你爷爷喝,我去开门。”吴氏冲着贞娘道。 赵氏下河洗衣服去了,杜氏则去了煤炉作坊,喜哥儿带着小笑官早不知野哪里去了。家里就只吴氏,李老掌柜和贞娘三个人。 “嗯。”贞娘应声,拿着一块布包着药罐的把手,将药汁倒在碗里,然后端着药进了爷爷的房间。 吴氏颠着小脚去开门,没想到开门一看居然是李氏墨坊的邵大管事。 所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当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吴氏对于邵管事是一肚子不痛快的。 当年,李老掌柜被逼退出墨业时。便有这位邵管事上窜下跳的功劳。 因此,吴氏自不会给邵管事好脸色看。 “问八夫人安。”那邵管事行礼道。 不管李家八房如今混成个什么样。那都是李氏的八房。而邵管事虽是代七夫人掌着墨坊,但底细仍是七房的管家,说到底是下人,这个安是必须请。 “当不起邵大管事的请安,不知邵大管事这一大早过来有什么指教啊?”吴氏有些阴不阴阳不阳的道。 李老掌柜这时喝完了药,听到外面院子里的说话声,便让贞娘扶着他出来。正好将吴氏的话听在耳里。 贞娘听自家奶奶这话,猜测着,当年的事情闹的肯定很难看。要不然,依自家奶奶的脾气,断不会这般说话。 吴氏平日里除了护短跟自家老娘有些不对付外,对别人一向是温和的,最多偶尔发几句牢骚话,断不会这般给人难看。 不过,贞娘又估计,邵管事今早过来,很可能跟昨日田家征用松材有关。 果然。邵管家的拱拱手道:“墨坊出了些事情,想请八爷去一下。” “呵,如今遇到事知道来找八爷了?当年八爷在你眼里是什么?我告诉你,晚了。墨坊的事情,八爷不参和。”那吴氏气冲冲的道。 之前松瘟的事情,老伴去墨坊那边。吴氏虽然心里不太痛快,但知道这种事情既然知道了。自不能袖手,也就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了。 可这次,虽然邵管家并没有说什么事情,但昨日田家去李家征用松材的事情,这县里谁不知道啊,闹的可是纷纷扬扬的。 这松材的事情牵涉到的可是已故的九叔,是那么好参和的吗?弄不好惹一身腥,李家八房既然已经退出了墨坊,又何必去找那等不自在,因此便一嘴给堵了回去。 “好了,老婆子,还不请邵管事屋里坐,把人堵在个门边算什么。”这时,李老掌柜劝了句,请邵管事屋里坐下,贞娘一边上了茶水。 双方坐下。 “邵管事,墨坊的事我确实不便参和,就不去了,不过你可以跟老夫人说一声,原料的事情我这边有点头绪了,等我这两日求证后便会去找七夫人说,而有些事呢不防暂时先拖个几日。”李老掌柜的咳着声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便是想着昨日贞娘说的话,若是历年来那些腐烂的松根里都有松脂油的话,那原料就不短缺,李家处理事情就能游刃有余些了。 “唉,老掌柜的你不知道啊,如果老夫人好好的,我也就不来麻烦老掌柜的,跟你说实话吧,老夫人如今已人世不知了。”邵管事一脸沉痛的道。 贞娘在边上听得一阵惊讶,也顾不得规矩了,连忙道:“怎么会?不是说七祖母已经醒了,没事了吗?” “还不就是这次征松材的事情给闹的。老夫人本在病中,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激动就发病了。大夫说了,便是老夫人能再醒来,也是不能理事的。这事情,我们都不敢对外宣布,怕引起墨坊的动荡。只是如今征用松材的事情却是等不得啊。好在听大奶奶说老夫人先前留下过遗书,为今之计,墨坊不可一日无主,使不得只能先公布遗嘱,这才让我来请老掌柜和贞娘过去。”邵管事一脸着急的道。 “哼,一个两个都这样,嫌咱们碍事的时候便将咱们踢到一边,如今用得上了,便又巴巴的来请人,真是。”吴氏在一边唠叨着。 “既是这样,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只是这事干贞娘何事,为何要请她去?”李老掌柜的问。 “这我也不知道,是大奶奶吩咐的。不过老夫人最近挺看中贞姑娘,想来是有什么话留给她吧。”邵管事道。 “也对。”李老掌柜的点点头,自去年一来,七嫂对贞娘是挺关注的,留个什么话给她倒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贞娘扶着李老掌柜的跟着邵事出了门。 …………………… 二更求粉求粉!!! 突然看到读者印象里面有个‘作者是萝莉’的标签,作者想说,作者不是萝莉,青葱萝莉的岁月早就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XBaoShu.com。。) ps: 感谢123914091,落英翩若雪,梅舒,筱筱月的粉红票,jansam的香囊,jng....,xuxuzhing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十九章 疯狂的决定 不一会儿,几人到了嫡宗李府。 进了厅堂,贞娘发现除了墨坊的管事们,还有给老夫人冶病的郎中胡大夫,还有一位府衙里的一位刀笔吏,姓盛,平日里,大家都称他盛师爷的。 心里明白,这两位定然是立遗嘱时的证人。 “见过大伯娘。”贞娘朝着陈氏行礼。 “好,来了就好,都坐下吧。”陈氏道,一边自家丫头婆子上茶水。 “你们都退下吧。”等得茶水上了后,陈氏一挥手,周围的一干丫头婆子们就回避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也就不卖关子,老夫人的留书就在这里,这位胡大夫和盛师爷便是当日的见证人,现在就由盛师爷来读老夫人这封留书。”陈氏举着手上的一封信说着,然后递给了一边的盛师爷。 盛师爷接过那人信时,整了整衣装。虽然李老夫人并没有死亡,但他从胡大夫的嘴里知道,老夫人再醒来的机会可能不大了。因此,对于这份留书,他持的是一种宣读遗嘱的心态,神情自然多了一份慎重和恭谨。 “……然李氏七房,子孙不继,命运多桀,只有一八岁小儿,不能担当重任,幸得八房女李氏贞娘,于墨业一道天份极佳,更兼忠厚纯良,吃苦耐劳,余思虑再三,决定将墨坊传于八房李贞娘,今后墨坊产业,俱为李氏贞娘所有,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怎么可能?”那盛师爷读到这里,就被一阵‘哄’声打断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谁也没有想到。老夫人居然把墨坊传给了李贞娘。不是代为掌管,而是直接结予了。 “老夫人疯了不成?”李景东拿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盛师爷。他是腿残了。要不然此刻早跳将了起来。 之前,再怎么异想天开。也决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在场的人也面面相窥,之前大家心里也猜测过,都认为,老夫人会在墨坊里选出几个元老代为掌柜墨坊,直到李天佑长大成人。 可没想到,依老夫人这封遗书的意思,根本就没想把墨坊留给小天佑,而是直接传给了八房的李贞娘。 也就是说,以后李氏墨坊的当家人便是年仅十五岁的李贞娘了。这太让人不能接受了。 这……怎么可能?贞娘此刻的脑袋瓜子一阵胀痛,这种事情也是她之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的。七祖母这是什么意思?这说不通啊? 贞娘只觉得这一刻,喉咙里干的要命,不断的咽着口水,还是干涩干涩,她心里明白,七祖母的这份留书,给她带来的将是惊涛骇浪。 七祖母,你倒底什么意思啊?贞娘心里喃喃着。 李老掌柜这时兀自皱着眉头。也在沉思着,打心里的,自听邵管事说,七嫂的留书有关于贞娘。他就想过,七嫂是不是打算就此让贞娘进入墨坊。可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七嫂居然直接就将墨坊传给了贞娘。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举措。 “老夫人写这封信时。十分的清醒。”此时,胡大夫起身做证。 “这不可能啊。这说不通。”李景东咬着牙,如果说输给邵管事。他还能接受,毕竟邵管事是替佑儿哥掌管墨坊。他等于还是输在嫡宗手上。 可如今却是输给一个从来没想过的对手,一个十五岁的黄毛丫头,还是害他双腿残废之人的女儿,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想着,他狠狠的瞪着李老掌柜和李贞娘。 “说不说得通,这我们是不管的,只是依照老夫人的留书办事。”那盛师爷道。 “既是说不通,就有疑点,谁知道这份留书是不是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做了手脚?”李景东冷着声道。 “李爷,你这是置疑我吗?这份留书,一式三份,一份是陈氏所有,就是刚刚宣读的这份,另一份已入衙门存档,再一份,由胡大夫这个见证人持有,李爷若是不信,可以提出申诉,三份对质。”盛师爷这时也沉着声道。 听得盛师爷这话,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一但入了衙门存档,这就说明了这份留书所说的已具有律法效力,是必须执行的。 此刻,所有的眼光都盯着贞娘。 “那么盛师爷,贞娘能拒绝吗?”这时,贞娘终于忍不住的问,声音干巴巴的。 “李姑娘别急,留书本师爷尚未读完,且耐心听完再说。”那盛师爷又道。 “师爷请。贞娘洗耳恭听。”贞娘微微福了一下道。 “……李氏贞娘得了墨坊之后,须得竭尽心力,将墨坊发扬光大,除此外亦有扶育七房子孙长大成人之责,亦有照顾七房一门孤寡之责,此三责天地共鉴。”读完,那盛师爷放下留书,冲着贞娘道:“好了,读完了,李姑娘再考虑接不接受。” 听得这最后的话,在场的人也摇头,这三责,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众人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老夫人是怎么想的。 贞娘这时咬着唇沉思着,既便是她有着两世的灵魂,这个责任还是太沉重了点,诚然,她知道李氏嫡宗最后结局悲惨,她也一定会竭尽自己的全力帮助嫡宗,可帮助和完全承担下来,这完全是两码子的事情。 贞娘想拒绝,可心里又有些犹豫,李氏墨坊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落到了她的手上,这可是李氏墨业的传承,她就这么放弃,甘心吗? “爷爷……”贞娘转过脸看着自家爷爷。 “如果一时决定不下的话,不防考虑两天。”李老掌柜的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点点头,这事太大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必须好好想想。深思熟虑后方能做出决定,这也是前世的爷爷对她的叮嘱。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的。”这时,李景东冷声的道。随后冲着身后的李正言道:“正言,我们走。” 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李正言看了贞娘一眼,便推着他爹离开了,本来之前说好,等宣读过留书后,还要讨论一下如何对付田家征松材一事。 可显然,老夫人的这份留书太过惊人,这时众人哪还有心情再讨论这些。 墨坊的管事们也一个个摇头着,叹着气离开了。 “那我们也告辞了。这事情还是让贞娘好好考虑一下吧。说实话,我是不赞同的,这担子不是贞娘一个女子能挑得起来的。”李老掌柜冲着陈氏等人道,同时也表明了他的立场。 不是说他认为贞娘没能力,相反,他认为如果贞娘下定决心的话,她能承担起这些。只是,这条路太艰辛了,他这个做爷爷的心痛。 “好的。让贞娘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陈氏叹了口气道,说实话,这个决定她心里也犯嘀咕,只是老夫人的决定是很难更改的。 于是。贞娘同自家爷爷一起跟嫡宗一房人告辞。 “贞娘,等一下,二婶娘有东西给你。”这时。一边的黄氏又叫住了贞娘。 随后黄氏冲着门口扬声道:“马嫂子,把东西拿进来。”。 说完便有一个妇人捧着一只木盒子进来。 “你……你不是天天到我的摊子上买墨的婶子吗?”贞娘指着那妇人道。 自打她开始在四宝街摆摊子卖墨时。这位婶儿就天天在她的小摊子上买墨,一开始。她卖的墨根本就无人问津,毕竟在四宝街,缺啥都不缺墨。 也幸得有这位婶子欣赏她的墨,才没有让她灰心丧气。 “贞姑娘,是老夫人吩咐我日日去买的。”那马嫂道,随后将手上的木盒子交给了黄氏,便退了下去。 “二婶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贞娘问。 “这个拿回去看看就知道了。”黄氏没有解释,只是把她手里的木盒子塞进了贞娘的怀里。 “哦。”贞娘点点头,抱着木盒子跟自家爷爷离开了嫡宗李府。 回到家已是晌午了。 “怎么这么迟,吃午饭了没?”赵氏上前问。 “怎么样?都说些什么?”不等贞娘回答赵氏的话,一边奶奶吴氏也问起来了。 “没吃呢,不过我没什么味口,现在不想吃,我回屋了。”贞娘这时哪有心情吃饭,捧着木盒子,不理会老娘,也不理会奶奶,一个人进得屋里,就将门紧紧的关上。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谁给她气受了?”赵氏先是疑惑,随后却是瞪眼,能打骂贞娘这丫头的也只有她这个做娘的,别人要是给她气受了,赵氏可不甘休。 “七房的老夫人中风了,之前留下遗书,把墨坊传给了贞娘。”李老掌柜叹了口气道,当年,若说他对墨坊没起心思,那也是不对的,只不过是求而求不得罢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墨坊却是以这种方式传到了贞娘的手上,天意这东西真是挺莫测的。 “什么?真的假的?”吴氏惊讶的问。 “这种事还能有假?”李老掌柜说着,就把遗书的内容说了说。 赵氏一听到那‘三责’,便立刻瞪眼叫道:“老夫人那里真是好算计啊,墨坊什么情形还真当别人不清楚啊?这些年,早就是亏本在经营,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几个大师傅分呢。呵,就凭着一个空壳子,就想糊弄的贞娘去给她们七房当苦力养老养小的,想也不要想。” “对,贞娘不用理会他们,咱们自过咱们,别想了,让你爷爷去回绝了他们,你真想要墨坊,咱们自己开,嫡宗那边的咱们不稀罕。”吴氏第一次跟赵氏统一了口径。 “行了,你们别嚷嚷了,让贞娘一个人静静。”李老掌柜有些没好气的说。 这两个完全是妇人之见。(XBaoShu.com。。) ps: 感谢墨漠漠,天堂的北极星,^鱼鱼^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章 突闻噩耗 贞娘此刻对外间奶奶和娘亲的话听而不闻,她只是盯着身前的木盒子。 红漆勾着银线,看着很考究,但从那已经有些斑颇的漆皮来看,这个木盒子有些年月了。 木盒子并未上锁,只是一个铜环扣着,贞娘小心的拉开铜环,打开盒子,发现盒子格成几格,每格里都整整齐齐的摆着几锭墨。 看着这些墨,贞娘有些愣神,这些墨都是出自她之手。她可以肯定,这些墨应该都是那个马嫂自她手里买去的。 贞娘拿起一锭墨,发现墨的下面垫着一张纸,纸张折叠着,摊开也就并排三锭墨那么宽。 纸上用梅花小楷密密的写着字。 城门洞这一块的光线是很昏暗的,尤其贞娘此刻又躲在屋里,因此,虽是正午刚过,屋里的光线一如黄昏时分,纸上的字更看不太清。 贞娘便又起身,去点了油灯。然后将纸凑到油灯下。 密密麻麻的字全是有关于墨的鉴定分析,什么地方不足,从烟煤,到配伍,到火候,到杵捣等等,更提出了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从这些分析上面,贞娘看到了自己许多制墨方面的不足。 贞娘的唇不由的紧紧的抿了起来,随后又拿起其他的墨看,果然,每块墨下面都有这样一份鉴定书。 贞娘一一看下来,有了这些鉴定和提点,她的制墨技术将更上一层楼。 只是为了这些,七祖母不知花去多少心力,贞娘心中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突然贞娘记得这里面有好些问题。前段时间爷爷都跟她提过,她也一一改正。只是没有这些全面罢了。 想着,她啪的一声关上了的木盒子。打开房门,飞快的跑出房间。 “爷爷,我每次制好墨,你给我提的意见是不是七祖母跟你说的?” 李老掌柜此刻正坐在院中的木樽上,手里时不时的洒着几粒米,引得一窝小鸡全挤在他的脚边。 贞娘此刻走到爷爷身前问。 “来,坐。”李老掌柜的拍了拍身边的一张小凳子。 贞娘坐了下来。 “不错,你七祖母鉴墨是一流的,自上回你去你六爷爷家发现了唐朝的龙宾墨后。你七祖母就说你有鉴墨天份。本来,上回你拿出那烟煤配方的时候,你七祖母就想让你进入墨坊,她想带带你,可墨坊情形复杂,再加上你九叔公一直是防着爷爷的,你七祖母怕你进了墨坊,反而受到约束,局限于一棚一地。不能全面发展。最终便打消了这个心思,转而让我专心的教你,她则通过爷爷,把一些本身教给你。你七祖母对你是相当看重的。” 李老掌柜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爷爷这一身墨技均来自墨坊,又已经退出墨业。若是没有你七祖母的同意,一些有关于配方的事情是不能教给你的。还有我给你的那些墨模。以及雕板都是你七祖母拿来的,爷爷当年那些。早让你奶奶一把火烧了。” “七祖母倒是为了贞娘花尽了心思。”听得爷爷说这些,贞娘心中颇为感慨,她何德何能,让七祖母如此尽心待她。 “知道就好。”李老掌柜的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七祖母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虽然有些制墨天份,但掌管一个墨坊,并不是只要制墨天份就成的,人脉,统领能力,威信,等等,我都没有。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虽然贞娘从不认为女人就不行,但这是在大明,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这是现实,不能无视。 “别说景东叔邵管事他们不会服我,便是底下的工人们肯定也不会服我,到时,就不怕墨坊四分五裂吗?” “你只看到你继承墨坊的缺点,为什么不看到你继承墨坊的优点?”李老掌柜的问。 “嗯?优点?”贞娘揉了揉额头,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优点。 “其一,你七祖母一出事,邵管事同你景东叔再也没有缓冲的余地,这两方相斗的结果,不是邵管事离开墨坊,就是你景东叔另起炉灶。这还不算什么,怕就怕两方相斗之后,嫡宗的孤儿寡妇们成了炮灰啊,这让你七祖母如何安心?”李老掌柜的咳了一声。 贞娘连忙递了杯水上前,李老掌柜的喝着茶水。 贞娘这时想着,族谱上所记的正是自家爷爷所说的这种情况,不过更复杂些,那就是六房的姑父也参了一脚,最后,邵管事同景东叔谁也没捞着便宜,倒是便宜了六房的姑父。 而嫡宗七房却果真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也就是说,七祖母希望自己做那个缓冲之人。 “其二,城门洞口那个补铁锅的师傅你记得吗?”李老掌柜这时又开口问。 贞娘听得李老掌柜的话,脑海子猛的一闪,想起了后世大家常说的补铁锅理论。 “铁头那小子做事情不厚道,别人拿铁锅来补,他总是胡乱的一敲,本来小小的裂缝最后无限夸大,最后补无可补,补锅的人只好在他那里买一只新锅了,所以,他的新锅卖的特别快,他的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但记住有一种情形,有的锅其实已经坏的不能用了,但因为问题一直隐藏着,那么他的这种做法就是必须的。”李老掌柜的道。 “爷爷的意思是,老祖母将墨坊传给我,就是让我做那个敲锅人。”贞娘问道。正因为大家都不服她,那么隐藏的矛盾就更容易暴露出来。 比如,六房的姑父,贞娘相信,一但她继承墨坊的消息传出,六房的姑父绝对会整些妖娥子出来的。 “你不仅是敲锅人,还要重新铸一口新锅。大浪淘沙,破而后立。你七祖母对你的看重真是无以复杂了,只是这条路也很艰难。”李老掌柜叹息道。 贞娘抿着唇深思着。她当然明白这条路有多难。要不然,她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就在祖孙俩各想着心思的时候,院子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贞娘连忙站起来一看,撞门进来的是自家大哥。 此时李正良一脸的苍白,两眼红赤红赤。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撞了鬼不成?”贞娘疑惑的问。 “就是,都多大的人哪,怎么这么毛毛燥燥的,门撞坏了不要花银子修啊?”赵氏没好气的道。 “大郎。发生什么事了?”一边杜氏倒是细声细语的问。 “我……我爹……我爹他……”李正良喃喃的,每吐一个字都似乎十分的艰难。 “你爹他怎么了?又赌了不成?”那赵氏听得李正良说他爹,不由的急了,景福那厮就不是个省心的,难道在外面刚好了一些,就又故态萌发了,又开始赌了不成?还叫人追债追上门了? 赵氏此时的心又急又气,七上八下的。 “不是,怀德叔回来了。他带来了消息,年边我爹跟着商队去关外收皮毛和人参,回来的路上遇上鞑子,整个商队的人都叫鞑子给杀了。”李正良哽咽的说着。整个人往地上一蹲,抱着头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贞娘此刻脑袋也是哄的一下,对于李景福。最开始她并没有什么父女情,反而很气他。可自李景福出去做事后,每回若有徽州这边人回来。都会托着他们带信带点东西,哪怕是几颗糖果或几段头绳珠花等。 虽不是值钱的东西,但那份心大家都能体会到。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接受了这个爹。这会儿听到李景福出事,那心也好象突落落的跟丢了什么似的。 鼻子也酸酸的。 一边李老掌柜手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碎成片片。 “你胡说,都说好人不在世,祸害一千年。你爹那就是个祸害,怎么能叫鞑子给杀了呢?你胡说的是不是,我打你个不孝子啊,居然编排你爹死了,我打死你……”赵氏疯了似的咬着牙,抄起木棰子就朝李正良身上抽。 李正良也由着赵氏打,一躲不闪。 “娘,你别打了,你别打了。”一边杜氏心痛,连忙拉着赵氏,郑氏也帮忙拉着。 就在这时,对门的怀德叔捧着一只包裹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伤心的表情。 “怀德啊,你跟吴婶子说说,景福没事对不对?”这时,吴氏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红赤着眼,紧紧的拉着方怀德的手问。 “吴婶子,节哀顺便,这是景福哥的遗物,我给他带来了。”那方怀德红着眼眶道。 “不,我不信,景福我儿啊……”吴氏整个人一下就萎顿在地上。 贞娘连忙扶着吴氏,只是吴氏却是死死的坐在地上,贞娘拉不动她,便蹲了下来,紧紧的抱着她的肩。吴氏这时再也忍受住,在贞娘的怀里哀哀的哭了起来。 这时,李老掌柜颠抖的站了起来,走上前接过方怀德手里的包裹:“怀德,辛苦你了。” “李叔别客气。”那方怀德红着眼眶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重的雪花银递给李老掌柜:“李叔,这是景福哥的东家让我拿来送给你们的,东家说,请你们别嫌少,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了。” 方怀德说着,又解释道:“这回东家也损失惨重,他是变卖了货栈才能凑出补偿大家的这些钱。” 这回死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商队,还损失了所有的山货。李景福的东家破产了。 “行,我们明白,东家是仁义之人。”李老掌柜说着,又接过银子。 “怀德叔,那我爹爹的尸体呢?”贞娘边扶着吴氏边问。 “是啊,景福的尸体呢?”这时,赵氏也缓过劲来,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吃苦受熬的,耍过一阵疯之后,这时倒也冷静了下来。 方怀德却为难的摇摇头,整个商队是在关外出的事,是在鞑子的地盘上,又哪里找得回来尸体,如今怕早已经是野狗的腹中食了。 随后方怀德就告辞了。 贞娘眼含着泪,抬头望天。 身边,是赵氏呼天抢地的哭喊,还有家人浓浓的悲伤。(XBaoShu.com。。) ps: 感谢jansam的香囊,卑鄙龙,燕尾服6806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一章 接下了 晚上,家里一片愁云惨淡。 屋里油灯的烟总呛的人眼睛酸涩酸涩的。 贞娘在油灯下收拾着老爹的遗物,赵氏坐在一边嚎上两声,骂上几句,显然整个人还沉浸在悲伤里面。 郑氏在一边劝着。 “弟妹,这人死不能复生,咱还得想开点,以后,这一家老小的可不还得仗着你过日了啊,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体伤心坏了,你让这一家老小往后可怎么过?”郑氏拍着赵氏的背安慰道。 “嫂子,我心里明白呢,可这心它就是不由得我。”赵氏抹了一把泪。随后两眼看着昏暗暗的油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说起来贞娘他爹我以前还真是恨哪,除了不嫖,吃喝赌的,他哪一样不沾?说句坏心的话,我以前恨起来的时候,真恨不得他叫那些来讨债的人打死算了。可自去年以来,他被他爹往外赶走了,家里没他这么个人吧,我又有点念想着,等到他时时寄点钱来补贴家用了……”说到这里,赵氏轻笑了一下,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一边郑氏只是点头,知道赵氏这时只需要一个聆听的人,因此也不多话,只是听着。 “你知道,他最先在码头给人搬货,能赚多少点钱哪?还有生活花消,寄回来那点钱连贞娘一天赚的都比他多,可我就觉得他那点钱比什么都重啊。我把那些钱全存着,他说了当年他糊涂,做下了错事。害得最后公公为了弥补他犯下的错,把八房在墨坊的份子赔给了七房。他说他要赚钱,赚足够的钱。然后把墨坊里属于八房的份子再买回来。所以,我就一直存啊,一直存……可没想……”赵氏只管自己絮叨叨的说着。 “既然二叔有这心思,那你就更应该振作,帮二叔达成这个愿望,不是吗?再说了,咱们还要往好处想啊,这关外的事情谁说的清呢?虽说商队出事了,可毕竟二叔的尸身没看到啊。我以前听景奎说过。二叔打小就机灵,说不得鞑子来的时候,他已经逃了呢。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总之不管什么情况,咱们也得把日子过得顺福喜乐。”郑氏道。 赵氏发泄了一通已经好些了,再听得郑氏这一翻话,倒也勉强提起了精神:“可不是,你这话倒也在理,我去厨房看看。公公婆婆晚上滴米未进,我去熬点清粥。” 赵氏说着站了起来了,正如郑氏所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留给她悲伤的时间不多,她还得振奋起来,打理这一家子的生活。 “你安心歇着。我去,我去。”一边郑氏忙道。 “还是我去。多忙活一点,我就少想那死鬼一点。我现在倒想着呀,他干脆别改好多好啊,也少了我一点念想。”赵氏摇摇头,出了屋。 郑氏倒底不太放心,便也跟了去,再去看看公公婆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最难受,最难以承受的是他们。 贞娘仍留在房里,将老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理的整整齐齐的,哪怕是一点小褶子也摸的平平顺顺的。 心里却在想着老娘的话。 她没有想到李景福心心念念的是要赚钱买回墨坊里属于八房的股份。 李氏墨坊虽以嫡宗为主,但最初六房八房九房都有股份在里面。 正如当初李氏祖先所说的,李氏墨坊是李氏子孙传承的基业。 只是八房因为当年的事情,把属于八房的股份赔给了七房。 贞娘这时候想着,如果她不接手墨坊的话,那么墨坊会不会如族谱中记载的那样被李进财占了去,连最后一点传承也没能留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老爹和娘亲的愿望如何实现? 再想着七祖母对自己的一片看重,还有当初,自己被田家退婚时,七祖母站出来的情形。随之眼前又浮现出前世自家爷爷对李墨传承断代的痛心表情。还有之前爷爷的那一翻话。以及族谱中所记载的几个伯娘婶娘的结局。 如此种种。 第一次,贞娘认真的想着,她是不是应该认真的考虑接受七祖母的安排,把墨坊继承下来? 人生有些路,不管再如何难走,总归都是要走的,向前,断没有退缩的道理。 “哎,不好了,不知道是哪里起火了,哎呀,瞧那烟,都快冲天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一阵混乱,城门洞巷子里传来吵杂的脚步声和惊叫声。 李家人正在承受着李景福出事的伤痛,倒是谁也没在意这些。可随后又听外面有人大叫:“好象是李家墨坊那边着火了……” 城门洞这边的房子根本没什么隔音效果的,贞娘在屋里隐约的听到这句,倒抽一口气,飞快的冲出屋,此时,李老掌柜等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话。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家站在院子里,看着不远处浓烟冲天,好象还真是李家墨坊的方向。 “爷爷,我去看看。”贞娘一脸焦急的冲着李老掌柜道。 不管如何,七祖母既然留书让她继承墨坊,那么这个时候,她就不能不管。想着,便冲了出门。 “二妹等我,我跟你一起。”李正良不放心,也紧追着贞娘出去。 不一会儿,兄妹两个就到了四宝街那边。 四宝街外的李氏墨坊此刻一片混乱,大家都忙着救火,这火真要烧起来了,那可就是一烧一大片啊,这里紧临着四宝街,各家商铺的底子都在这里,众人如何能不急。救起火来都不遗余力。 众人群策群力着,火势总算控制在小范围里面,没有烧起来,只是烟熏的吓人。 “你们李家不会是为了逃避松材的征用,想一把火烧了吧?我可是要提醒你们。你们这批松材已经在墨务局报备了,要是到时拿不出来的话。你们墨坊的路也就到头了。”这时田本昌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冲着正在招呼着人救火的邵管事道。 “田公子多心了。这不过是一个意外,那批松材放在墨坊东仓,离这火头远的很呢,便是这边房子烧光也烧不到这批松材。”邵管事这时一脸黑灰,脸上看不出表情。 “如此就好,那不打搅邵管事了,我再提醒一句,三天已经过去一天了,还有两天。要加紧啊。”那田本昌说着。 邵管事紧闭着嘴,墨坊如今情形是内忧外患啊。 “不劳田公子费心,我想田家既然要征李家的松材,总也不能空口白话吧。你们田家还是先想想该付个什么价?这点也是墨务局规定的。”这时,贞娘在自家大哥的照护下挤出人群,冲着田本昌道。 “哦,是李姑娘啊,你也过来了?至于付什么价,按照市价来就是了。我们也不会亏了李家的。”田本昌淡笑道。 “市价?据我所知,如今的百年松那可是有价也没处买的,仅仅是市价怕是说不通吧?难道说,田家刚一入行。就想以势压人,就不怕引起公愤?那贞娘也送公子一句,徽州墨业。你田家一家玩不转。”贞娘刺着声道。既然她已经有了接下墨坊的打算了,那对田家自然要回敬几句。 如今松瘟大面积爆发。百年松成了最紧缺的原料,九叔公也是趁着先机才买到一批的。如今再想买根本就买不到。 田本昌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市价。 “哼。”贞娘冷哼着。 “李姑娘倒是管起墨坊的事来了,放心,看在李姑娘的份上,我会琢磨着给个好价格。”田本昌说着,却是看了一边邵管事一样,皮笑内笑着。 李氏墨坊防着李金水这事情,在徽州的墨业里谁不清楚啊? 再加上八房跟九房的矛盾,贞娘一腔热情,管的却未免有些宽了,这样,定会引起七房和九房的不快,干脆的,他就再烧上一把火,挑得李家八房跟墨坊这边更不愉快,说不得,到时,他还有机会将李金水和贞娘拉到自家墨坊去也说不定呢。 田本昌打着如意算盘。 “如此,多谢田公子,我这里也有个提议,田公子不如回去跟令尊说,让令尊拿罗家松场十年的砍伐权来换如何?”贞娘这会儿一点火气也没有,笑咪咪的道。 田本昌听得这话,那嘴角一阵直抽,罗家松场十年的砍伐权?疯子才换,于是悻悻的笑:“李姑娘说笑了,我不打搅了,告辞。” 田本昌只当贞娘是开玩笑。 “田公子自便。”贞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田本昌离开,才冲着一边神色有些复杂的邵管事道:“邵管事,这倒底怎么回事?” 贞娘指了指还在冒着浓烟的李家墨坊问道。 “贞姑娘跟我来吧。”邵管事前头引路道。 两人进了墨坊,刚一进门,就听得一阵喧闹。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让我烧,我非烧了墨坊不可。”说话的正是在撒着泼的九叔婆金氏。一边正身和正言两兄弟正拉着她。 贞娘脑仁一阵痛,她没想到墨坊的这一场火居然是九叔婆放的,看了看被熏的了黑漆漆的工棚,这真是…… 贞娘不知说什么好了。 “祖母,这墨坊可烧不得啊。”九房的二堂哥李正言在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凭啥烧不得?你祖父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里面,于其让八房那边拿去败,倒不如我一把火烧了干净。”九叔婆嘶吼着道。 先是家里老头的死,再就是自家老头尸骨未寒,墨坊居然出人预料的落到了八房的手里,金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自家老头跟老八可是斗了一辈子,连景东那腿也是被八房给祸害的,九房和八房势不两立。 既然九房拿不到墨坊,八房也别想得,一把火烧了干净。金氏不管不顾了。 贞娘拍了拍额头,明白了,还是因为七祖母将墨坊传给自己的事情上。 “九叔婆,你不能这样。不错,它是有着九叔公一辈子的心血,可是它更凝聚了所有李氏子弟的心血,别的不说,景全大伯,景国二伯,景棋三叔,正气大堂哥,他们的命都在这里面,还有我家景奎大伯,更有九叔公的命,还有景东叔的腿,如此这些,是您一把火能烧的吗?”贞娘忍不住上前道。 “哼,我现在烧了不过是天灾**,可等你把墨坊败掉了,那李氏就活活让人看笑话了,还是烧掉的好。”九叔婆不屑的看着贞娘。 “好。”贞娘深吸一口气,先看了一眼九叔婆,随后转过脸看着众人道:“贞娘得七祖母看重,得以继承墨坊,只是自昨夜至今,贞娘的心从没有一刻平静过,战战兢兢这就是贞娘的心情,贞娘怕担不起那责任!可今天,九叔婆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那在贞娘看来,事情再坏也坏不到一把火灰飞的地步,如此,贞娘又怕得什么?” 说到这里,贞娘停了一下,再一字一顿的道:“既如此,这个墨坊我李贞娘接下了!!”(XBaoShu.com。。) ps: 感谢糊糊3,fushuyi2222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二章 李天佑 徽州墨业继上次田家取得贡墨权后再一次爆出大八卦——李老夫人中风,将李家八房的李贞娘订为李氏墨坊的继承人。 墨坊业出现了最年轻的坊主,十五岁的李贞娘。 而李氏墨业何去何从便是有心人眼中最关注的事情了。 “爹,我出去一趟,找机会再跟李氏墨业那几个老师傅谈谈,我相信这个时候,李氏墨坊的人必然人心慌慌,咱们趁这个机会把那几个老师傅拉过来。没了这些人,李氏墨业以后就不足为虑了。” 田府,田本昌冲着田老爷道。 “那几个师傅可都是李氏墨坊的老人了,他们在李氏待了起码都是十年以上,很难拉过来。”田槐安皱着眉头道。 “不然,其实孩儿前段时间就跟他们接触过,自李九爷故去后,李氏墨业的许多问题就爆露了出来,当时,那些个老师傅心就不定了。如今,李老夫人又出事,还把墨坊传给了李贞娘,我看那几个老家伙要坐不住了,虽然他们都是李氏墨坊的老人,但正是因为老人,他们已经没有雄心壮志了,只想着在李氏墨业平顺的干到老,如果李氏墨业平稳的话,那他们是拉不走的。可现在的情形是,李氏墨业过了今天,有没有明天还真不好说,这种情况下,只要我们给出足够的报酬,孩儿相信,拉过来不难。”田本昌道。 “好,既然你打点了主意,那你试试。”田槐安点点头。 田本昌也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 趁你病,要你命。这回田家向李家征松材,算是跟李家把路走绝了。两家绝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所以,对李家,就要下死手。 只是李家墨坊那个秦大师傅,这位要想挖过来却是有些难度,可他要是挖不过来,李家就伤不了根。 不过是人都有弱点,秦师傅一双子女似乎过的不太顺,他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 清晨。李贞娘早早起床,她今天未穿裙子,而是上身着淡粉短衫,下身着深色花枝裤边的长裤,外套青色比甲,头上梳着个髻,髻边别了两片银片贴,这一身打扮,简单清爽。虽然青色比甲显的有些老气,可她如今要去墨坊,自不能如平日般小丫头装扮。 如今这一身装扮倒是适宜。 赵氏和郑氏也围着她仔细的打量,便是鬓边的一丝乱发也被赵氏理的平平整整。 “行了。去吧,大胆的行事,咱们八房不能叫人小瞧了。”整理完。赵氏才点点头道。 “娘,你放心。准保不丢你面子。”贞娘微微打趣了一下,逗自己老娘开心。然后又整了整衣裳。转身冲着屋里老爹的灵牌鞠了个躬。 虽说大家心里都存个万一的心思,万一李景福还活着。因此,丧葬什么的便没有提及,但其实大家心里也是明白的,一个商队,大家都死了,李景福又能例外到哪里去,所以,还是刻了块灵牌,多少上点香火。 鞠了躬,上完香,贞娘走出屋子。便见到爷爷不知何时就站在院子中间,见到贞娘出来,李老掌柜的上下打量一翻,然后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爷爷虽然不能去墨坊为你撑腰,可你记住,爷爷永远在你的身后。” 这是李老掌柜叮嘱贞娘的话。 “爷爷,贞娘晓得。”贞娘重重点头。然后打开院门,出了院子。 正是春雨绵绵的季节,昨夜一夜的雨,地面上全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洼子,而早上雨虽然停了,但晨雾加上湿气,空气中好似叫雨丝给浸透了似的,水蒙蒙的。 只一会儿,贞娘的额上的留海就有些湿意。 贞娘走的很慢,她借着走路清理思绪。脚上的一双木底鞋,扣在巷子的青石板上,发出一阵‘扣扣扣’的响声,一路行走,颇有韵致。 “贞娘,这是去墨坊吧?”路过老虎灶的时候,水伯就站在门边,冲着贞娘打招呼,此时,打热水的人已经打完了,只有三三两两吃早点的路人在水伯的小摊前坐着,边吃边聊。 贞娘隐隐约约的还能从他们的嘴里听到关于李墨的事情。 “嗯。”贞娘冲着水伯淡笑着点点头。 “来,我早上打的李子,拿两个尝尝,这李子虽然入嘴有些酸,但吃过后却很甜。”水伯这时抓了一把李子塞进贞娘的手里。 “谢谢水伯。”别人的好心,贞娘从不推拒,顺手拿起一个李子塞进嘴里,一咬,果然酸的很,皱巴着小脸,然后冲着水伯挥挥手道别。 水伯看着贞娘瘦条的身形:“这丫头,不容易啊,听说景福出事了,如今又是这么一个大担子,难喽,不过这丫头也是个不服输的。”水伯唠叨着。 贞娘边走边嚼着李子,果然酸过之后还挺甜。 不一会儿便到了四宝街,路过墨轩的时候,贞娘并没有进去,墨轩那边,她一时也顾不上,九叔公出事后,便是由九房的二掌哥正言同邵管家的女婿郑管事共同负责。 墨坊诸事烦多,墨轩这边她就不太插手。想着以前,墨轩这边有九叔公管着,七祖母也是不插手的。 不一会儿,就到了墨坊门口,贞娘并没有马上进入墨坊,而是从另外一边进入了李宅。 “大伯娘,二伯娘,三婶,早上好。”贞娘跟着门房见来,见到陈氏等人正在吃早饭,便行礼打着招呼。 “是贞娘来了?去了墨坊那边了吗?”陈氏问道。 “墨坊那边还没去,我想先来看看七祖母。”贞娘冲着两人行礼道。 “好,是个有孝心的,青萍。你带贞娘过去。”陈氏冲着一边的儿媳妇孙氏道。 “祖母,我也要去看老祖宗。”这时。九岁的小天佑跑了过来,冲着陈氏道。 “好。让你娘也带着你一起去。”陈氏揉了揉小天佑的脑袋道。 李氏七房,一门孤寡,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个小人儿,家里人都着紧的很。 随后孙氏便牵着小天佑,陪着贞娘进了后院的一个佛堂,佛堂边上有一个小间,就是七老夫人静养之处。 “也不知是不是做样子给人看的。”一边田氏看着贞娘离去的背影撇着嘴道。 “三弟妹,贞娘的性子咱们谁不晓得?既然婆婆认定了她,那咱们就该相信她。少些猜忌,大家才能和乐,这些年还不明白吗?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听到。”陈氏道,如今李老夫人昏迷,陈氏便是李家七房的当家人了。有些话该敲打的必须敲打。 “是,大嫂。”田氏一脸悻悻的应声。 家里没了男人,女人倒没了太多争斗的心思,大多时候都能相安无事。 贞娘此时站在七祖母的床前,七祖母依然是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嘴眼歪斜着,样子有些可怖,不过在场的都是至亲之人,眼中只有悲伤。没有害怕。 “七祖母,贞娘会努力。”贞娘冲着床上的七祖母道。贞娘之所以过来,倒不是什么表孝心。而是为了鼓劲。七祖母对她的看重,无疑就是她的动力。 “老祖宗。天佑也会努力。”一边小天佑学着贞娘道。贞娘微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天佑却是棚着一张脸转转向一边,好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贞娘愤愤的低声道:“他们说,你抢了我家的墨坊。” 小天佑的声音带着稚气的责问。 贞娘愣了一些,然后嘴角翘起:“他们说?是谁说呢?那你自己怎么看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是我太小了,老祖宗不放心我,等我长大后我会拿回来的。”小天佑抿着唇道。 “那你也得有本事,要是个没本事的你可拿不走。再说了,你这身子骨太弱了,要想长本事,没个好身体可不行。”贞娘道。 小天佑跟自家三弟喜哥儿一般大小,只可惜,许是太过娇养,身子骨太弱了,太过文气,对于一个的制墨人来说,这个可不行,制墨也是力气活。 贞娘说着,转身离开,墨坊那边还是千头万绪啊。 “怎么样才能有个好身体?”看着贞娘的背影,小天佑急急的道。 “每天早上,鸡鸣起床,绕着东仓跑个三圈。”贞娘道。 东仓是李氏墨坊堆放松材的仓库,一圈的话,得有个二百多米吧,三圈就是六七百米,够这小家伙喝一壶的了。但相信,只要小家伙能坚持下来,好处是显尔易见的。 “好,我一定会做到的。”小天佑握紧拳头发誓。 “那我就拭目以待。”贞娘应了声,人便走远了。 李氏墨坊的工房里,今天显得尤其压抑。昨夜一场火,今天墨坊各工棚都停工了,工人们都在整理和洗刷着黑漆漆桌椅和墙壁。 几大工房的师傅全聚在一起,互相试探着几句,然后想着心思。贞娘到的时候,几个大师傅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贞娘打招呼。 贞娘不管从年纪还是资历,那都被这些师傅甩几条街去,自不会让他们先跟自己打招呼,而是一进门,就先一步冲着几位师傅问好。 几位师傅这才松了口气,也回声好。 “邵管事,秦师傅,明天就是田家给的三天期限了,关于田家征松材一事,咱们也得拿个主意,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的话,是要钱还是让田家拿材料抵,这点咱们都得先统一一下。”贞娘客客气气的冲着邵管事和秦师傅道。 “田家征松材之事,我想贞姑娘心里有数,倒算不得太急,反倒是眼前一事颇为头痛。”这时,邵管家起身道。 松材一事事关九爷,今天,李景东还没来上工,这事如今算起来已是八房和九房的事情了,邵管事是不会插手的。 再说前天夜里墨坊起火之时,贞娘同田公子的对话邵管事是听到的,心里已经大约明白这贞姑娘的决定,松材肯定是要被征的,接下来只不过是讨价还价的事情,反倒不急。 “哦?什么事?”贞娘问。 “你看看这些。”邵管事拿出一叠子信来。 贞娘接过,打开一看,全是辞职信。(XBaoShu.com。。) ps: 感谢尚秋水,纳mo的平安符,玫瑰szy,聪豆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三章 罗纹石 “邵伯,这些信该如何处置?”看完信,贞娘问邵管事道。 “怎么处置自然听贞姑娘的,最好是能留下,这些师傅都是有着好技术的。”邵管家斟酌了一下道。 “那怎么才能留下?这里面有好些都是抱怨咱们家的工钱低的,有的甚至拿田家新开出的工资做比较。难道要给他们加工钱?”贞娘沉思着又问。 “这就端看贞姑娘的意思了,不过,按徽州墨业的水平来说,他们的工钱已经不低了,当然,最重的要是,账房上没什么钱了,再高的工钱也付不起了。”邵管家脸色有些沉重的道。 一场松瘟,使得徽州墨业都处于艰难境地,李家又是多事之秋,自然更不例外了。 “既如此,那要怎么做?还请邵伯教导一二,贞娘今日离家时,爷爷曾吩咐过,贞娘初涉墨道,本着学习的态度,坊中事情还是要请邵管事和景东叔做主的。” 贞娘姿态放的很低的道。而她说的也是真心话。她不认为自己刚一入行,就能掌握全局,边学边做才是她应有的态度。 邵管事听着贞娘的话,第一次用心打量着贞娘,还是那个日日在四宝街口卖墨的姑娘,只不过今天打扮的更稳重了些。 再看她此时的神情,墨工师傅一起辞职,这等大事,要叫一般的人遇上了,怕是要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了。 别的且不说,这些辞职信他也看过,不但有对工钱不满。还有直接表达出对贞姑娘一个女人掌柜墨坊不满的。可观如今贞姑娘的神情,倒是淡定平静。请教之话听得出诚心但却无卑下之气。 值此这一份处事态度就颇得邵管事的欣赏,踏实。沉稳,这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子来说,殊不容易,老夫人看人总是有她独到之处。 想到这里,邵管事倒是渐收起了原先的不平,毕竟他为墨坊工作了一辈子,这墨坊可以说是他一生心血,不忿贞娘掌柜是一回事,但他同样不希望墨坊出事。 更何况此时,贞娘诚心的态度倒是让她心里舒服了不少。虽然心中或许仍有些不甘,但那只是私下的不甘,不至于影响的墨坊的事情上。 于是道:“那要不,我舍下这张老脸再跟他们说说,只是这人心总是不足的,有着田家的工钱对比,这些师傅的心就不宁了,再加上李墨如今混乱的情形,这些师傅怕是本身就有了求去之心。” 贞娘想了一下。摇摇头:“邵伯你跟师傅们太熟了,有些话怕是不好说,这样吧,你把大家叫来。还有坊里的墨工都一起招集起来,我说上几句,最终是去是留那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贞娘心里明白,邵管事的虽然有些私心。但他一辈子为着墨坊,却不是那等不顾墨坊之人。否则七祖母也不会那么看重他。所以,若是邵管事的话有用的话,那么这些辞职信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这……贞姑娘,坊里的工人都是些粗鲁的汉子,你一个姑娘家……要不,有什么话贞姑娘跟我说,由我跟大家说。”邵管事皱着眉头道,他这倒不是看不起贞娘,而是怕到时群起而哄,反而让贞娘下不来台,所以才有些提议。 贞娘摇摇头:“没事,我就说几句话,表达一下我的态度,决定的事情还要等到下午再说,不会有什么的。” “那好吧,就招齐在东仓怎么样?”,听贞娘这般说,邵管事在也不在多说。 “好的。”贞娘点点头。 于是,邵管事去招齐人去了。 不一会儿,大家便招齐了,贞娘站在东仓的石阶上,她的脚边放着一只铜盆,盆边放着一盏油灯。 “大家好,贞娘得老夫人看重,接手墨坊,此时心情是诚惶诚恐的,不过贞娘亦不能让老夫人失望,必竭尽全力经营墨坊,当然这一点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不过,人各有志,在场的人,有些人不信任贞娘,亦有些人另有他求,于是,今天我便收到了这些辞职信……” 贞妨说到辞职信的时候,便扬了扬手里的信继续道:“说实话贞娘很难过,但亦不能阻了大家的前程,不过有些话不吐不快。如果是不信任贞娘,那为什么不多给贞娘几天的时间呢,坐其言,观其行,总要看看再说吧。至于另有所求的……” 说到这里,贞娘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众人一眼,才又继续道:“虽然有些墨坊开出了高工钱,可我想大家还是要深思一下,这些墨坊开出的高工钱是不是能真实兑现,这是其一。其二,大家都冲着高工钱去,却要想想,那家墨坊是不是都能容得下大家?如今可是松瘟之时,若是那家墨坊容不下了,那又何去何从?”, 几个问题一抛,原先有些吵杂的现场就沉寂了不少,一些墨工一脸沉思,当然亦也有一脸不屑的。 但不管如何,贞娘的话大家听进去了。 “好了,话就是这些话,大家不防再仔细想想,若是想清楚了,还是要离开,那再来找我辞职就是,到时,我就在墨坊门口,摆一张桌子,要走的人,一杯水酒一个红包,好聚好散。要留的人,贞娘没有别的只有一个鞠躬,以后大家同甘共苦,总之有贞娘一口吃的,必少不了大家的。” 贞娘说完,就把手上的那一叠辞职信丢在脚边的铜盆里,然后用油灯点着,将所有的辞职信烧了个干净。 “这些我就烧了,如果大家想清楚还是要辞职,那再写一份也不算什么,咱们墨坊不缺墨和纸。”贞娘又打趣了一句。 底下一干众人也都悻笑了起来。 不过,邵管事同秦师傅两个却是相视一眼,这丫头这一手漂亮啊。这一手既表现了墨坊的诚意,同时又表现的不卑不亢。要走的人却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而此时,几个打算要走的师傅那脸上表情就有些让人回味了。 随后众人散去。俱是沉思的表情,显然是要好好想想。 “邵伯,秦师傅,墨坊里就拜托你们盯着,我出去一趟。”贞娘这时又冲着邵管事和秦师傅道。 “嗯,有事你尽管去吧。”邵管家和秦师傅点点头。 贞娘出了墨坊,她自然是要去见景东叔。 景东叔自前天晚上她答应接下墨坊后,便请假在家里,说是要照顾九叔婆。但贞娘明白,经过九叔婆那一场火,景东叔怕是不好再跟自己争,但他亦不甘心听自己的,因此,怕是有另起炉灶之心了。 只是如今的墨坊却离不开景东叔。所以贞娘要努力一把。 踩着木鞋底,贞娘又一路‘扣扣扣’的到了景东叔家。 “婶子,我九叔婆身子骨好些了吗?”贞娘进了门,把顺路买的几提点心还有梨膏糖递给黄氏。 “好多了。昨天你叔的姨家来人了,跟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老夫人心里宽解了不少,昨晚吃了一碗饭呢。睡了一个好觉。一早上精神倒不错的。”黄氏微笑的道。 “那就好。”贞娘应和着,随后黄氏进了内屋,先求见金氏。这晚辈上门,拜见长辈是少不掉的。 “不见。”九叔婆倒是干爽的很。直接两个字打发了贞娘。 “贞娘别在意,这段时间家里发生许多事情。你叔婆心里难受。”黄氏道。 “没事,婶子,我理解。”贞娘点点头,说实话,既便是九叔婆对自己有偏见,既便九叔婆做出烧墨坊这等事情。贞娘却是能理解她的。 毕竟九叔公是为墨坊而死,再加上九叔婆这般年纪,难免执拗钻牛角尖,做出一个过激的事情不奇怪,前几天,她还听知家奶奶说过,当年景奎大伯过世,奶奶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墨坊,想着的是,若是没有墨坊,景奎大伯便不会死。 这种形为是一种负面情绪的发泄。 “我景东叔呢?”贞娘这才又问。 “在后院里,陪他姨家兄弟在说话,我带你过去。”小黄氏道。 贞娘随着小黄氏进了后院,入目的是一株老石榴树,石榴树下几张石凳子。景东叔就陪着一个身着蓝布轻袍的中年人在那里说话,手里还捧着几块石头在看。 不用说了,这位穿蓝布轻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景东叔的姨表兄弟,姓蒋,叫蒋来运。 “顶级的婺源泥浆石,瞧这细罗纹,不慢不枝的,就这一块石头,没有一丝毫的筋。看这长度,八寸为宝,七寸为珍,这一块雕出来,不说八寸,七寸总有吧,那绝对会是珍品。表兄,别犹豫了,咱们一起把这批石头吃下。”蒋来运一脸兴奋的道。 李景东沉吟着。 “相公,贞娘来看你了。”黄氏这时招呼道。 李景东才抬起头,看了看贞娘一眼,没接话,又继续看他手上的石头去了,神情很冷淡。 黄氏有些歉意的看了看贞娘,心里些叹气,虽然家里婆婆和相公对八房的人不待见,但黄氏心里却是感激着八房。 别的不说,就正身那孩子,以前不懂事,就迷着修道炼丹的,如今虽然不归家,但跟着八房的正良却是在做着正经的生意。前些日子还偷偷的塞给她不少钱,一个长歪的孩子硬是被八房给扭了过来。 所以,黄氏心里如何能不感激。 “婶儿,你忙去吧,我留下来给叔他们续茶水。”贞娘冲着黄氏道。 “嗯。”黄氏鼓励的看了贞娘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便转身离开了。 贞娘也不在乎景东叔冷淡,拿起一边小火炉上的茶水,给两人的茶杯里续满,那眼睛却盯着景东叔手里的石头看。 看着,贞娘不由的就微皱了眉头,又干脆的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这石头刚才蒋叔说是顶级婺源的泥浆石。贞娘看着却不尽然,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祁门的细罗纹石。 宋人曹继善在《瓣歙石说》上,对婺源的泥浆罗纹石和祁门的细罗纹石做过详尽的分析,虽然祁门的罗纹石跟婺源的罗纹石到了几可乱真的地步,但祁门的罗纹石不坚,颜色要淡一点,石理很燥,上墨易干,实在不是好的砚石材料。 只是婺源的罗纹石采掘不易,为难得之货,价格便高,因此,一些不良商贩,便常以祁门罗纹石充婺源罗纹石卖。 在后世,中招者赔尽家财都有可能啊。 想着,贞娘不由的想起族谱上记载,七祖母过世后,景东叔突然撤出了九房在墨坊的股份,而这时,李进财注入的资金,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李进财轻易将墨坊拿到手。 只是对于景东叔为什么会撤出墨坊的股份,族谱上并没细说,贞娘不得而知,但显然应该有内情。 难道跟这一批石材有关? …………………… 继续求粉红支持!!!!(XBaoShu.com。。) ps: 感谢乡村女子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四章 人心(二更求粉) “这好象不是婺源的罗纹石,是祁门的细罗纹石。”贞娘道。 听得贞娘这话,那蒋来运没好气的道:“你这丫头,你知道什么啊?这批石头我可是跟着马帮从婺源拉货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会是祁门的细罗纹石,再说了,祁门有罗纹石吗?” 李景东侧过脸看着贞娘:“你确定?” “关于这个,歙砚辩上是有记录的,祁门的溪坑就产这种石,当然,仅凭肉眼,贞娘亦是无法肯定这就是祁门的细罗纹石,不过,这两种石头虽然极容易混淆,但检验起来也简单,婺源的罗纹石质坚而重,而祁门的细罗纹石质松而脆,要想分辩,直接往地上一砸便能分辩出来。”贞娘这时却是淡定的道。 分辩的方法是很简单,只是自宋以来,歙砚便为许多文人雅士追求,那价格也是节节攀升,而古时的歙砚指的就是婺源产的砚石,包托金星,罗纹,眉纹,鱼子纹等等。 也因此,若不是之前有所怀疑,谁也不会合得这种把砚石往地上砸啊,那岂不是钱太多了? 听得贞娘的话,李景东却是二话不说,直接把手上的石头往地上的青石上一砸,立刻的,手上的砚石就砚成了几块,再看那断面,颗粒疏松,又哪里比得上婺源罗纹石的紧致。 “表兄,你真砸呀?!”看到李景东举起手上的石头时,蒋来运心疼的大叫。可等到石碎成几块,蒋来运一脸苍白了。愣了好一会儿,却是惊跳了起来:“表兄。家里有事,我得走了。你帮我跟大姨打声招呼。” 说完,那蒋来运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来运这是怎么了?怎么走的这么急。”院门口,黄氏奇怪的问。 “回去迟了怕来不及了。”李景东道,这次,若不是表弟一时凑不起来钱,也不会来找他,因此,李景东自然清楚,表弟是生怕他不在家时。家里的人自作主张的买下这批砚石,若是砚石是真的,那自然是好的,可问题是,如今看来,这批砚石分明是假的,真要是买下来,那岂不是哭都没眼泪了。 岂能不急。 想到这里,李景东也暗道好险。如果今天贞娘不来,他说不得真会出钱拿下这批砚石,毕竟明摆着赚的事情谁会不干哪。 而如果按原来的走势,李景东确实买下了这批砚石。最终导致欠债,这才不得已从墨坊里抽出股份暂时用来还债,最后却为李进财所趁。 而今。因着贞娘之故,倒是避去了这一庄事情。 李景东想着便伸手去拿一边的拐杖。贞娘手快,先一步将拐杖拿到李景东的身前。随后扶着李景东坐上轮椅。然后推着他走。 “你回去吧。”李景乐冷淡的道。 “景东叔,贞娘只想说一句,墨坊是李氏墨坊,它不是景东叔你的,亦不会是贞娘我的,我知道景东叔不甘心,说实话,贞娘也惶恐,可再惶恐,贞娘也已经被七祖母架在架上了,如果贞娘不接受,景东叔和邵管事另有心思,便是嫡宗各房说不得也另有心思,再加上墨坊的大师傅们也是另有心思,如此墨坊还能开下去吗?这些只要景东叔细一下就能想透。”贞娘推着景东叔的轮椅在后院里绕圈子。 李景东仍然没有说话。 贞娘推了一会儿,便放开椅背, “墨坊里几个大师傅和一部份的墨工今早都递了辞职信,我要回去处理。” 说完贞娘又朝着李景东鞠了一躬:“贞娘需要景东叔的支持。” 随后贞娘便不在多说,转身离开了景东叔家。 该说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接下来也只能看景东叔想不想得通了。 黄氏送了贞娘出门,回头看着李景东:“景东,这是何苦,我瞧着贞娘这丫头挺不错的,知礼,心善,也聪慧,其实别说别人,便是我也看得出来,还不是因为你跟邵管事斗,老夫人提贞娘上来便是起平衡作用的。” 李景东仍是沉默以对。 “我知道,你其实不是征对贞娘的,你是征对李景福。”黄氏有些抱怨的道。 “闭嘴。”李景东冷哼了声。 黄氏摇摇头,一家都是些倔驴。 就在这时,门嘣的一声被踢开了。 “八爷,八爷,您老这是干什么哟。消消气,消消气,有话慢慢说。”老魏头忙不叠的声音传来。 黄氏回头一看,却看到李老掌柜手持扫帚疙瘩进来了,一进门,就拿着扫帚柄子冲着李景东打。 “八伯,八伯,你这是干嘛?”黄氏连忙拉着李老掌柜的。 “老八,老九前脚刚走呢,你就这么欺上家来了,你不怕老九夜里找你讨命啊。”此时,金氏也从房里冲了出来,冲着李老掌柜的恶狠狠的道。 “正是因为老九走了,我才来代替老九管管这不孝子,我倒要问他还姓不姓李,如今让贞娘一个幼女子面对墨坊大师傅们的刁难,李氏墨坊如今让田家都逼到绝路上了,这小子不思量着大家一起努力度过难关,尽纠结在墨坊的继承人身上,若是墨坊最后真倒闭,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何脸面去见老九。”李老掌柜的一顿骂道。 “呵,那是你孙女得了墨坊,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痛,你也不看看我家景东那腿是谁害得。我告诉你,只要李景福还在一日,我们九房就不向你们八房低头。”金氏恶狠狠的道。 “景福已经死了……”李老掌柜冷冷的道。 “死了活该。”金氏骂着,随既却惊讶的瞪起了眼:“老八,你说什么?开笑吧?” 她先前那个死了活该只是顺嘴。随后才惊讶起来。 “死了,也许是天意吧。年前他跟他们东家的商队去关外收购人参和皮毛,回来的路上叫鞑子给杀了。整个商队不留活口,我们连个尸体都没捞着。”李老掌柜红着眼喘着气道。 立时的。李家九房三人都呆了。 李九爷死,虽说伤痛,但毕竟已是一大把的年纪了。 可李景福,他是该死,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让老八两口子如何承受啊。 李老掌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随后却拿起一根筷子,用劲一折,啪的就断了。接着又将一把筷子交给了李景东,转身弓着背离开了。 “八伯这是什么意思?”黄氏问李景东。 “八伯是要告诉我,李家每一个人就好象这一根筷子,单独的一根一下子就被折断了,若是一把握在一起,那是谁也折不断的……”李景东喃喃着。 随后冲着金氏道:“娘,我回墨坊了。” “回吧回吧,这恨了一辈子了,发现也没恨出个啥来。”金氏叹着气。也回屋去了。 黄氏推着李景氏出了家门。 ………… 正午过后,贞娘就在墨坊的门口摆了一张桌子。 桌上一壶酒,几只酒杯,另一边是一叠子的红包。那红色在阳光下艳丽丰凡。 贞娘一马当先就坐在那里。 “怎么办?”点烟的马师傅同熬胶的江师傅道,两人看着贞娘这边俱是一脸沉重。 “还能怎么样?递辞职信呗。”江师傅回道。 “这种情况下递,怕是没人愿意跟我们走。再说了这样走脸面可真都没了。”马师傅道。 “不递还有什么法子?我们跟田家合同可都签了,要是不辞。田家可不会放过我们。”那江师傅道,这种时候便是骑虎也得骑啊。 “也是。”马师傅点点头。又冲着江师傅道:“我们一起吧。” “嗯。一起。”江师傅点点头。 随后两人朝着墨坊门口去。周围观望的人都看着他们,那滋味不好受。 “贞姑娘……”两人上前拱手,递上辞职信。 “二位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明白。”贞娘点点头,随后给两人斟了一杯酒水,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 “这杯酒我来敬。”就在这时,墨坊门口一阵声音传来,众人一看,是黄氏推着李景东来了。 “景东叔。”贞娘有些惊讶,却更是高兴的叫了声。 “愣什么?倒酒。”李景东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重重点头,随后帮景东叔倒满了酒。 “这些年辛苦两位师傅,景东敬两位师傅一杯。”李景东接过贞娘递上来的酒朝着两位师傅举了举。 “景东客气,是我们对不住了。”见此情形,马师傅和江师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们回不了头了。 贞娘又把红包递上。 两位师傅死活不要,这时候他们没脸再拿红包。 “拿着吧,或许对你们会有用的。”贞娘微笑着道。 两位师傅没法子才接过红包,然后出了墨坊。 站在墨坊门外,马师傅和江师傅长叹一声,他们有一种感觉,不久后,他们会后悔的,而此时,墨坊再也没人出来了,显然,事先说好要跟他们一起离开李家墨坊的人都不愿意走了。 “走了,别等了。”江师傅拍了拍马师傅的肩。 “好,走了。”马师傅点点头,顺手打开了红包,一看这下,便涌起了万般滋味:“李姑娘仁义啊。” “什么?”江师傅凑过去看,只见那红包里并不是钱,而是一张聘书,也就是说凭着这张聘书,马师傅随时都能回来。 江师傅也拆开自己的红包,果然跟马师傅的一样。 “我有种感觉,李氏墨坊必有再辉煌的一天。”江师傅道。 ………………………… 推荐好友坐酌泠泠水的完结书《玉琢》:古代重生女遇上穿越男…… 推荐某糖自己的完结书《长姐》《伪术士的悠闲生活》。 走过路过,不可错过。(XBaoShu.com。。) ps: 感谢那云桓的粉红票,荳腐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五十五章 李进财的心思 “你给他们的红包里面是聘书?”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景东望着贞娘问。 “嗯。”贞娘点点头。 “你倒是好心。”李景东道。 “也算不得好心,只是做人留一线吧,马师傅在墨坊里工作了十五年,江师傅也工作了十一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我这般摆在台面上的作为,实在是让他们的脸皮有些不好看的,只是我若不这般做,我们又会太被动,只得这般了。”贞娘道。 “也对,你倒是把你七祖母那一手全学来了。”李景东摇摇头。随后又转过脸正色的问贞娘:“好了,这些不谈了,你现在跟我说说,田家征那批松材,你要怎么做?”李景东坐在轮椅上问,这是目前墨坊迫切要面对的事情。 “这个只能给他。”贞娘冲着李景东道。 只是话音刚落,李景东手上的拐杖就往她的腿上重重一砸:“不行。” 贞娘痛的一阵龇牙,差点跳起脚来,有些恼怒,景东叔怎么随便打人呢:“景东叔,我知道你因着九叔公的缘故不愿意这批松材被征收,可如今田家掌着贡墨权,这是没法子的呀。总不能真让墨务局来封门吧,那样就真着了田家的道了。 贞娘说着,转折一下继续道:“再说了,田家征收这批松材怎么的也要拿出等价的东西交换吧。” 边说着,贞娘还边揉着脚,景东叔下手不轻哪。 她又哪里晓得。她爷爷之前跑李景东家狠狠给了李景东几拐杖,李景东这会儿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当然,李景东下手比李老掌柜的还是要轻些的。 “你以为我真的仅仅是为你九叔公的原因?我在墨坊干了几十年了。这点轻重拿捏不住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松瘟时期!大面积的松树坏死,如今在徽州百年松已经是可遇不可求,而李家顶级的玄玉松烟墨,这种墨的烟煤材料就是百年松,如今制这种墨的松烟已经没了,而这种墨的库存也快见底了。一但这种墨断货,李家就得从这一块市场里退出来了,再加上李家的油烟墨比不上程家,如此一来。李家只能在低端的市场跟人竟争,可别的小作坊,成本怎么低怎么来,李家能这么干吗?李家几百年的信誉还要不要了?” 李景东一叠声的问,虽然脸上的表情仍很冷漠,但眼神却含着痛心。 “景东叔……”贞娘正要解释。李景东又举起手道:“交换?田家拿什么交换,多少钱财也换不回一个时机啊,你让田家拿松场砍伐权交换,别说这是在异想天开。田家便是同意了,我可以肯定,田家定会在这之前让人把所有成材的松砍了去,才把松场交给你。十年砍代权?一株松成长要多少长时间你算过没有?到那时你还能砍到什么?” 李景东好一顿说道,总算是把这些天憋在肚子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异想天开了,如果是平时是不可能。可如今是松瘟时期,田家未必不肯。而就算田家之前把成材的松砍了又怎么样,景东叔。贞娘虽然要松场的砍伐权,但贞娘要的不是树,而是油,松脂油,埋在地里的松脂油。” 说着,贞娘便把当日跟自家爷爷说的再说了一遍。 听完贞娘的话,李景东眼睛猛的眼了起来,直直的看着贞娘,贞娘亦没有回避,而是对视着,神情很肯定。 “给我套辆车,我要出城一趟。”李景东冲着一边的伙计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见到实物,李景东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贞娘自是二话不说,跟着一起出城。 不一会儿,几人到了李庄,几人并未去六爷爷家,而是直奔松场,也没叫外人,由贞娘直接开挖,陈年的树桩下果然挖到了松脂油。 李景东虽然专职雕板,但制墨出身,于烟煤一道也有着钻研,这些松脂油拿到手上,便知其质,亦能估摸出烟煤的质量。 他可以肯定,这些松脂油点出来的烟绝对高过松材本身。 “好……好……”李景东一脸激动的说了几声好。 “景东叔,如果能拿到罗家松场十年有砍伐权,你想想那些地里有多少这样的松脂油?”贞娘笑咪咪的问道。 李景东点点头感叹的道:“是啊,只要拿到罗家松场十年的砍伐权,这几年,李家就不缺松烟煤了,而且还都是顶级的。” “那明天田家来人谈这事,景东叔出面,逼一逼田家?”贞娘道。这种对外方面的,还是景东叔出面好。 这一点,李景东当仁不让,点点头。 随后叔侄两个相视一笑。 李景东又道:“贞娘不错,说起来景福什么都比不过我,不过,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只可惜景福他……唉……” 贞娘听得李景东的叹,知晓景东叔定是知道自家老爹的事情了,只是不知他从哪里听说的,自家是还没有跟亲人宣布的,于是问道:“景东叔,我爹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上午你走后,你爷爷便来找我了,给了我几拐棍才听他说起你爹的事情。”李景东。 “哦。”贞娘点点头,这才明白景东叔为什么那么快想通,显然是爷爷一顿打的,再加上自家老爹的事情让他放下了一些过去。 贞娘这才醒觉自己之前那一拐棍的挨的不冤。 “对了,家里什么时候办事?”李景东又问。 所谓的办事自然就是出丧,没了尸体,总得有个衣冠冢吧。 “娘说,这没见到尸体,爹是祸害遗千年,说不定还活着呢。就暂时不办,等大哥去苏州那边看看再说。”贞娘回道。 “也好,没见到尸体,总还有个念想。”李景东点点头道。 “是这个理。”贞娘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这时,李进财带着几个庄户上山了。 “景东兄弟和贞娘什么时候上山的?有什么事啊?怎么也不到庄上打个招呼,我好叫人帮忙啊。”李进财远远的便热情的道。 “也没什么,就是同景东叔来看看松瘟的情况。”贞娘回道,对于李进财她是不信任的,现在跟田家的事情还没谈,这松脂油的事情自然不能叫他提前知道了。 “嗯。”李景东只是似是而非的哼了声。他本是一个少话之人,再加上有些瞧不起李进财,自然不会多说一个字了。 对于李景东的冷淡李进财倒也不在乎,反正李景东自双腿残了后,脾气古怪,这一点大家都知道的。 随后众人一起下山。 “贞娘,听说老夫人把墨坊留给你了?”李进财这时凑到贞娘身边问道。 “姑父有什么事?”贞娘略略移开几步,扫了他一眼, 七祖母把墨坊留给自己早就传遍了,更何况这位说不定一直在时时关心着墨坊的事情,他问这话显然不是不知道,而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题,所以贞娘并没有回答李进财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起了李进财的言下之意。 “也没啥,主要是庄里的活用不着我,再说了,墨坊里不是也有我们六房一点份子吗?我就想着是不是能进墨坊跟着学习学习,毕竟是李家人了,一点不懂墨,说出去叫人笑话。”李进财悻悻的道。 贞娘嘴解微翘,这位真的是很会钻营,还很会说话,按他的说法,他进李氏墨坊还是为了给李家人长脸呢。 一边李景东也扫了李进财一眼。眼睛微微的眯着,不动声色,显然在琢磨着李进财的心思。 六老爷对墨坊可是放心的很,要这位姑爷似乎不放心。 “老夫人虽然把墨坊留给了贞娘,但墨坊是属于李家的,何况正如姑父所说六爷爷在墨坊也是有份子的,姑父有孝心,想为六爷爷分担,进墨坊学习学习自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姑父这想法还得六爷爷和姑姑同意才成。”贞娘道。 一句话毫不客气的点出了李进财的身份,言下之意自然是,要想进墨坊,李进财自己提不行,得六爷爷和姑姑提才有用。 本来贞娘是穿越的,对于赘婿倒没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位心思太重,不敲打一下是不行的。 “那是,那是,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回去自要跟你姑姑谈的。”李进财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又换成悻笑的道,随后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我看他心思不纯哪,如果你金花姑姑跟你提了,你真同意他进墨坊?”李景东看着前面李进财的背影道。 “如果姑姑真提了,自然是要让他进的,这种事情要拒绝就伤情,再说了,他越是心思不纯就越要放在身边,这样才能时刻注意,景东叔,你说呢?”贞娘反问道。 人说了,要了解一个人就要到他身边,要打击一个人也要到他身边 贞娘心里清楚的明白,只要李进财跟姑姑提,姑姑定会跟自己提的,毕竟这不是到外地,又是在李家人的眼皮低下,李进财整不出什么花花肠子,因此这点面子姑姑也是会给姑父的,便是六爷爷怕也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心里有数就成,我的眼里也是容不得沙子的。”李景东冷哼一声。(XBaoShu.com。。) ps: 感谢慧慧~姐姐的平安符,乡村女子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五十六章 谁笑到最后? 果然,吃过饭后,金花姑姑就跟贞娘说起这事情了。 金花姑妈既然开口,景东叔不耐烦管这些事,贞娘便点了头。 李进财得了应承,自欢欢喜喜的去打点行装,又派人去城里整理屋子且不提。 “景东叔,家里的孝衣还在吗?”坐着马车回城的时候,贞娘问李景东。 “自然在的,你家要用吗?”李景东问。 “不是我家,我家用的有,我是想明天,田家必然会派人来运那批松材,咱们墨坊上下,孝衣送行吧,那毕竟是九叔公拿命换来的,我要让大家牢牢的记住明天。”贞娘道。 当然,她此举另有深意,墨坊的大部份人算是被她留下来了,但是人心涣散仍是免不掉的,她要借此举聚拢人心,哀兵必胜,她要激起墨坊上下哀兵的求胜之心。 如此,墨坊才能上下一心。 “好。”李景东点点头,贞娘这丫头脑子活。 回到墨坊,两人便叫了邵管事,讨论明日田家上门征松的事情。 听贞娘说要田家拿出罗家松场的十年使用权来换。 关于这个,邵管事是知道一些的,不过,之前他以为贞娘那时是开玩笑,如今听贞娘这么说居然是认真的,不由的不慎重思考起来。 “不行,如果是平时,肯定是咱们讨巧,但田家根本不可能答应这要求。可如今松瘟之时,便是田家答应,李家却不见得能讨得好处。如今各家松场受灾都很严重,十成基本上废了八成。便是拿到了罗家松场,那里面有多少可用之松真不好说。”邵管事摇头道。 “我要罗家松场。所求的并不是松,我想用来种桐油树。”贞娘道。墨坊人多嘴杂的,松脂油的事情,贞娘肯定不能说明白。 而种桐油树也是贞娘的另一个打算,为了控制松瘟,大量的砍伐是必然的,黄山上的松场她只取松脂油。 但是平地的松场,砍掉松后,贞娘打算种上桐油树。一来,挖松脂油不可能她们几个人亲自去,肯定要请农人挖,如此,松脂油的事就会过早暴露,可若是借着种桐油树,再收集松脂油,别人就不会太在意。 这松脂油的事情就能保密的更久一点。 其二,桐油本身就是烟煤的原材料。同时随着隆庆开关,造船业也会飞速发展,而桐油也是造船不可缺的材料,桐油的价格会直接彪升。 而桐油树成长很快。一般九到十二个月就能有收成,三年后是丰收期,到得十年后。那时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 到时光这桐油便能让李家获利良。 当然这些,别人是看不到的。 “不行。桐油别看现在价格高了,但过段时间会降的。为了墨坊那点用量,大面积种植桐油树花不来。”邵管事又道。 “我同意。”李景东虽然并不知贞娘还打算种桐油树的事情,但松脂油的事情之前说好的,李景东这时自然支持贞娘。 听得李景东的支持,邵管事就沉着脸闭嘴了,既然然李姑娘和李景东都同意,那他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对于邵管事,贞娘心里只能先抱歉,只等事后再跟他解释。这是为了商业保密,想来邵管事能理解。 …… 第二日,辰时正。 田本昌带着人到得李氏墨坊的时候。 “恭喜李姑娘继承李氏墨坊。”田本昌一到就拱手恭喜道。 “有什么可恭喜的,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这才一接手,就被人逼到这等程度,贞娘无颜见九叔公,老夫人异日醒来,贞娘亦无颜相对。”贞娘淡淡的道。也顺便刺了两句回去。 心里却是一阵腹诽,这厮哪里真有恭喜之心,怕最多的是看笑话吧,要不然,这等时候,决说不出恭喜的话来。 “李姑娘说笑了。”田本昌脸皮有些挂不住,悻悻的道。 “废话就不用说了,咱们直接说正题吧,田公子今日要想把那批松材拉走也成,拿罗家松场十年使用权换吧。”这时,一边的李景东冷冷的道。 他一惯的行事作风就是直奔主题。 “不可能。”田本昌道。罗家松场可是徽州最大的松场,又占黄山地利,松是最忧质的黄山松,田本昌自是不肯。 “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至于墨务局那边,真说起来是你们田家不愿意交换,非我李家之故,想来黄大人那里也没有封我李家墨坊的理由吧。”李景东继续冷冷的道。 四两拔千均的,把过错加到了田家人身上。 “你们这是逼我。”田本昌恼了,李家这完全是在胡搅蛮缠。 “谁在逼谁?田公子最好要弄清,别忘了现在是松瘟时期,罗家松场还有多少可用之松想来田公子也清楚吧,值不值的换田公子应该心里有数,总之,这是我们李家开出的条件,田公子若是要仗着贡墨权硬来,那么李家只能作破釜沉舟之举了。”贞娘这时亦冷冷的接口。脸却转向不远的东仓。 “大公子,你看那边。”这时随着田本昌来的方管事从外面匆匆进来,指着李氏墨坊的东仓那边道。 田本昌侧过脸看去,只见那批松材周围,静静的站着一批人,每人俱戴着孝,一脸悲伤,守护着那一批松材。 田本昌脸色阴沉了下来,李家这是要干什么? “让我们商量一下。”田本昌只得缓一缓道。 “田公子请自便。”贞娘说着,便同景东叔和邵管事离开了,留下田氏等人在偏厅商量。 “公子,还是速战速决,以免引起不免要的麻烦。咱们家是油烟为主,松材不是主要的。再说了如今松瘟,罗家松场可用之松并不多了。百年松更早已砍伐怠尽,不如就换了吧。大不了趁交割前,把现在松场的剩的一些松砍了,留给他们一座光秃秃的山,便是他们李家现在再种松苗,十年的松材,那可达不到李墨的要求,对于李家来说完全无用。”一边的管事劝道。 田本昌却仍在沉吟,方管事的分析有道理。只是这一点李贞娘或许会看不出来,那邵管事和李景东也看不出来吗? 他总觉得这里面另有什么内情似的。只是他却琢磨不出来。 “方叔,你刚才在外面可打听出些什么了?”这时,田本昌压低声音问身边的管事。 “打听了一些,这个要求是李姑娘提的,邵管事不答应。他的看法跟我刚才说的一样,认为这种交换李家根本讨不了好,还不如直接换钱,再去寻松材。不过。李姑娘却固执的很,非要如此。”说到这里,那账房又低笑一声:“听说李姑娘打算在松场种桐油树。” “真的?”田本昌看着那管事。 “真的,昨日。李老掌柜的去找了李景东,如今李姑娘得了李景东的支持,邵管事孤掌难鸣。”那方管事道。 “还真是异想天开。就李家那点桐油用量,至于要种整个山场的桐油树吗?而据我所说。这桐油的价格可是马上就要降了。”田本昌笑道,女人就是女人。 在田本昌看来。贞娘这个决定符合女人的行事方法,想吃鸡蛋定然是自己养鸡生蛋吃,想吃猪肉也想尽办法自己养猪,经过这次松瘟,李家将大力发展油烟墨是必然的了,于是这李姑娘便想起种桐油树来了。 “哈哈,说不准过两年桐油价高升也不一定,咱们得答应她,以后咱家说不得还要从李家手里拿桐油呢。”田本昌调侃的道。 一边方管事也跟着笑了。 “好,我们同意。”商量定后,田本昌带着方管事出来,冲着李景东贞娘等人道。 随后两方人坐下来签了和约,又请衙门的知事押了印鉴,这事情就板上定钉,任何一方都悔不得了。 随后田本昌就招齐人运松材。 一车车的松材从李氏墨坊运出。 “不能运啊,这是九爷的命啊,是九爷的命啊。”这时,李氏墨坊的一些老工人都嚎啕大哭起来。 “没法子,没法子呀。”另一些老人也涕泪纵横的道。 “伙计们,我们都到门口去送九爷一程。”这时,秦师傅一挥手,立刻的,一个个戴着孝的工人从墨坊里鱼贯而出,静静的站在墨坊的两侧,每个人的眼眶都是赤红赤红的。 本来,田家征松材,跟大家没有关系,许多人自是高高挂起。 可直到此刻,当他们站在路边,看着田家人嘻嘻哈哈的将那批松材装上车,想着这是李九爷拿命换来的。 这一刻,做为李氏人,尤其是呆了十年以上的工人,无不握紧拳头,咬着牙。一个个都攒着一股气,这一刻要永记,这账是要讨回来的。 也就这一刻,李氏墨坊散开的人心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周围围观的人都能感到李氏人绝决之心。 “哎呀,田家真是太过份了,李九爷尸骨未寒呢,就干出这等事情。”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可不是,田家可不是好鸟,以后跟他们打交道是都要打配十二分的注意。”应和的人回道。 田本昌此刻脸色黑沉黑沉的,没想到到最后,李家还来这一招。 哀兵哀兵,本来自李九爷故去后,再加上李老夫人出事,李家墨坊可说已是一盘散沙了,可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却让李家人将人心拢了起来。 李家人好手段,也不知这想当是出自李景东还是邵管家,或许是李贞娘? 田本昌突然觉得,这次这事情他做的太急了点。 “方管事,你回去招齐人,去松场,把能用的松材全砍了运回墨坊,不能好了李家一丝一毫。”田本昌脸色难看的道。 既然已经对上了,那要作就作绝。 “是,我这就去招人。”方管事点点头。 …………………… 继续求粉红票,跟过某糖书的书友都知道,某糖一向是一天一更的,这回新书上架,天天双更,某糖已经尽力了,所以,新书期间,还请大家支持糖,把粉红投给糖,谢谢!!!(XBaoShu.com。。) ps: 推荐好友坐酌泠泠水的完结书《玉琢》书号2466092:古代重生女遇上现代穿越男…… 第五十七章 程家的心思 晚间,贞娘正跟家里的老爷子谈再和墨的事情。 如今松材短缺,但李家的库房里却有许多废墨,若是能把再和墨弄出来,既节省了材料,又是一个亮点,说不定就能为墨坊摆脱困境。 也正好她前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再和墨,如今正能用得上。 老爷子对这也是赞成的很。 “嗯,这事情,你接下来就要抓紧,把这弄出来,也能缓解一下墨坊的压力。”李老爷子最后道。 “我晓得。”贞娘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喜哥儿一溜子去开门,进来的是对门的怀德娘子。 “哟,是怀德嫂啊,快来坐。”赵氏正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怀德娘子,连忙热情的招呼着。 “我是来跟你们借把锯和砍刀的,不知道你们家用不用?”那怀德娘子道。 “不用不用,你拿去用就是了。”赵氏连忙的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就借两天。”那怀德娘子感谢的道。 “客气啥。”赵氏直爽的道,一边让杜氏去把锯子和砍刀拿来,随后却好奇的问:“你这是要干什么?上山砍树吗?” “哪里,田家在我们城门洞这边招工人呢,说是去松场砍松,都等不及明天,今夜里就出发去黄山,砍松的工人自带家伙,我家里怀民怀汉都要去,这锯子砍刀不够用,所以来找你借呢。”怀德娘子接过杜氏递上来的锯子和砍刀道。 “黄山的松场?那不是罗家的吗?田家可是已经跟李氏墨坊签好了约的,那罗家松场今后的十年使用权可是归我李家的。他们凭什么砍?”赵氏霍的叫了起来。 “这我们也不清楚了,如今大家都在城门外集合呢。”那怀德娘子道。 “我去找田家说道说道去。”赵氏气哼哼的道。 说起来。对于李氏墨坊,赵氏一向是不关心的。便是这次贞娘接手墨坊的事情,赵氏也是埋怨多过赞成,在她看来,贞娘一个女孩子家,自己制点墨赚点嫁妆钱那是最好的,如今接手了李氏墨坊,再摊上李家七房那一大家子,怎么看都是怎么花不来的事情。 因着这种心态,本来就算是墨坊吃些亏。赵氏也不会这般生气的,只不过,事情跟田家挂上勾,那就不一样子,李家八房跟田家自上交退亲起就结下梁子了。 如今田家又占这种便宜,赵氏岂能干休。 “娘,算了,还没交接呢,这交换要从交接完毕才开始。”贞娘接着自家娘亲。本来说今天就要交接的,可田家那方管事一会儿这里不行,一会儿那里有问题的,一直在拖。 那点心思。贞娘心里明白,不就是为着这砍松这一出吗? 说实话,那点松贞娘还真不在意。一来,这些松或多或少的都染了病。这种病松烧出烟煤品质很差,要想用这种烟和出好墨。那在胶上就花去数倍的功夫,反而会加大墨的成本,并不见得是花得来的事情。因此,墨坊师傅们在对病松的处理上争执的很厉害,但大多数的师傅都认为不能用,应该舍弃,而今有田家这一举,倒省去了贞娘砍树的时间和本钱。 “那我走了。”怀德娘子道。 “婶子慢走。”贞娘笑着相送。随即又劝赵氏:“娘亲,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什么怪话?”赵氏没好气的挥挥手:“你都不在乎,我在乎个啥呀。”说完,一扭身回屋去跟郑氏唠叨去了。 “田家做事实在是太不讲规矩了。”这时,李老掌柜也沉着脸道。 “这夜路走多了,总会撞着鬼的,说不得有一天,田家会因为这些病松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一定。”贞娘道 “是有这么一说。”李老掌柜点头。 如此,田家的小算盘自不去管他。 两日后,田李二家交接完毕,罗家松场今后十年的使用权就归李家了。 趁着田家刚砍好松,又是个春末,李家便买了一批桐油树苗,请了松场附近的村民,开始种桐油树。另外又派了九房的二堂哥李正言,带着墨坊几个伙计,专门收集从地下挖出来的松脂油。 村民们本就不懂,自不晓得李家的深意,只当是顺便而已,因此,外间传言,都尽是李家种桐油树的事情。 “唉,倒底是女儿家,没什么大局观啊,就为了那点桐油,至下这么种桐油树吗?”程家三爷叹着气。 自上回程家丢了贡墨权后,程三爷就病倒了,休养了这些天,才算是好了一点。这会儿正跟侄子聊着天。 “唇寒齿亡哪,三叔,我们要不要跟李家联合起来?我怕田家这先朝李家下手,下一家搞不好就是我们家。”程大约沉着脸色道。 “暂时田家不敢,说起来李家‘带孝送松材’这一招使的好,如今县里,谁不在背后议论这事情,我听说连墨务局和监墨局的几位大人对此似乎也有意见,把田本昌叫去敲打了几句,田家如今算是里外不讨好,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程三爷沉着声道。 言公公敲打田家是因为言公公尚欠着李家一份人情。 而墨务局的黄大人却算得上是清流一党,对于这等事比较忌讳,所以,田家被他敲打也是不冤。 啜了口茶,程三爷继续道:“咱们先不管李家田家,这段时间,给我都静下心来,好好总结这一次贡墨竞争失败的事情,知耻后勇,积蓄力量,田家这一场子,我程家总是要找回来的。” 至于跟程家是不是跟李家联合,程三爷虽然很欣赏贞娘的制墨手艺,但在商言商。在他看来,田家如今虽然气盛。但低子虚,根基浮。因此,如今势头虽猛,但不遇事便罢,一遇事那势头必然一泻千里。 反倒是李家,虽然目前正遇难关,但根基什么的都在,并未太伤及筋骨,所以,程三爷倒是想先观望着。这鹤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嗯。”程大约点点头。 …… 李氏墨坊。 “景东,贞姑娘,你们看看这烟……真是好烟哪,绝对是黄山百年松烟的品质。”邵管事拿着一筒烟匆匆从外面进来。 这些烟正是李正言从罗家松场拿回来的松脂油点的。 “我看看。”李景东捻过一丝烟在手上细研,光润,深墨,更兼细腻,竟难得的是有一丝绵柔之感。这是烟细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好,好。”到得这进李景东算是全部放下心了。 “好了,如此,我们李氏墨坊可以算是暂时摆脱原料之困了。”贞娘亦是笑咪咪的道。 邵管事和李景东都点头。 邵管事心里算是对贞娘服气了。说起来当初李贞娘非要罗家松场,还要种桐油树,他心里是很不痛快的。不免也有些丧气,直到这些松脂油运回来。他才知道贞姑娘背后的用意。 为此贞姑娘还跟他道了歉,之前不说明是因为松场没有拿到手。怕万一消息泄漏了出去田家变卦。 如今又得如此佳烟,邵管事心里再多的不快也已烟消云散了。 “邵伯,景东叔,接下来就是大力烧烟了,点烟的马师傅走了,我想接过点烟的事情,毕竟这前我只是在家里制点自制墨,于墨坊流程是不熟悉,正好从头学学。”贞娘这时候道。 这是贞娘思考良久的事情,她毕竟是刚接手墨坊,之前她事事出头那是事急从权,如今原料有了,墨坊也走向正常生产的路。如此,墨坊有邵管事和李景东打理,她再事事指手画脚的反倒不美。再说,她虽然会制墨,在现代时也管着家里的制墨小工坊,但同李家这等大墨坊是没法相比的,所以该学的她还是不能放松。 听得贞娘的话,邵管事同李景东想视一眼。 如果说邵管事一开始是服气的话,那么这会儿邵管事真是要另眼相看了,有头脑,做事冷静,如今更有此等的谦虚踏实的学习态度,老夫人的眼力果然不凡。 不过…… 邵管事想了一下道:“贞姑娘,点烟棚那边都是些粗鲁的汉子,贞姑娘一个姑娘家……” 言下之意自不用多说了。 贞娘微笑着回道:“如今既然入了墨道,这些个顾忌也顾不了太多,再说了,贞娘主要是要管理着整个点烟棚的进度,只段跟几个点烟棚的棚主打交道就成,我想把马嫂要过来,这样有事就让马嫂去传,也就没什么太多的忌讳了。” 马嫂便是以前日日在贞娘小摊上买墨的婶子,她相公是坊里杵捣大师,她以前也常跟着老夫人跑腿,所以贞娘想把她要过来,做事方便一点。 “嗯,成,把马嫂给她用。”一边李景东点点头。 这样的话,邵管事也没意见了,说起来贞姑娘的点烟技术是极好的,想着点烟棚里那几个小子,仗着一手点烟技术,对他邵管事都横眉竖眼的,这会倒要看看这些个小子在贞姑娘手下吃瘪的样子。 想到这里,邵管事便点头,又去叫了马嫂来。 随后贞娘又跟邵管事和景东叔说起来开发再和墨的打算,这事要先让和墨坊和熬胶坊先准备着。 “你有把握?”一听再和墨,李景东和邵管事都瞪起了眼,哪家墨坊不想弄再和墨呀,可是一直以来,再和墨少量的试制还成,要想大批的制总是出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而且品质还上不去,最终不得不放弃。 “至少这块墨我已经吃透了。”贞娘拿出上回程三爷给她的那块再和墨。 李景东接过去同邵管事看了看,随后两人都一脸振奋:“好,那我吩咐和墨坊和胶坊准备着,贞娘这段时间除了点烟的事情,再把心思放在再和墨上,咱们再拼一把。” “嗯。”贞娘点头。 ………………………… 昨天粉票很结力,谢谢大家的大力支持!!!拱手,今天咱们再接再励吧!哈哈!!(XBaoShu.com。。) ps: 感谢空闲爱好,stillia,银河尽头看星星,amber17,沁之,长路漫漫修远兮,cynthia118,渴愛,lindaapex,七杀老爷,荳腐,淡淡如流,不肯嫁春风的粉红票,bobo9676的桃花扇,爱下雨的猫儿的香囊。谢谢支持!!! 第五十八章 服不服 辰时,雾蔼刚刚散尽,墨坊的工人就三三两两的走进工棚,上工了。 吴明权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这会儿就站在棚外的一块大青石上抽着最后一口烟,过会儿烟瘾,等到进了点烟工棚,是不准再抽烟的。 “权叔,权叔。”这时,二狗嘴里咬着一块黑面饼子冲到吴明权的身边。 “干什么,臭小子,不会是又想请假吧?你一个月请多少假了啊,再这么混下去我可跟你不客气了。”那吴明权瞪了眼睛。 他是老夫人娘家的远亲,自小就在墨坊里跟着点烟师傅学了一手点烟技术,如今已升为油烟棚的棚主,用后世的话来说就相当于车间主任,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多少算得一个工头了。 因此最见不得二狗这般打混的。 “哪能呢?我是那么没眼色的吗?”那二狗撇着嘴道,随后又神叨叨的道:“权叔,我听到一个消息,管点烟的马师傅不是走了吗?听说贞姑娘要直接管我们呢,哎哟,以后咱们就是娘姨手下讨饭吃喽。” 二狗不阴不阳的说着。 “什么怪话,贞姑娘接手墨坊,咱们大家不都已经在她手下讨饭吃了吗。”吴明权闷声道。 “那哪能一样啊,虽说贞姑娘接手墨坊,但如今管事的还不是邵管家和李东家吗?贞姑娘就是一个名义上的虚头,可如今直接管着咱们的烟棚,那以后指手划脚的,咱们这几尺的汉子岂有不憋闷死了。”二狗咋巴着嘴巴道。 “那你什么个意思?咱们不过是个工人。还能不让她来管着?”吴明权抬起眼打量着二狗,这小子做事一向不好好做。但歪门邪道的心眼儿不小,听他这话。不定那肚子里就憋着坏呢。 “谁说不让她来管着了?”二狗强辩道,随后扫了周围一眼才在吴明权耳边低语道:“她来不来管咱们是管不着,不过,咱们也得让她知道些规矩,不能太过指手划脚的,怎么样?咱们合计合计,给她来个下马威?”二狗冲着吴明权抬抬下巴道。 “怎么个下马威?这可不能乱来的啊,贞姑娘毕竟是东家,真要过火。说不得咱们都要卷铺盖回家了。”吴明权沉声的道。 谁接手墨坊,对于低下的工人来说其实没太大区别的,反正都是一样做事,更何况这位贞娘自接手墨坊以来,做事倒也中规中矩,因此,大家伙儿对这位贞姑娘倒也没太大的意见,反倒是贞姑娘几次亮相,颇有亮眼之处。也因此大家伙儿也算是接受了她。 但接受了并不等于就愿意让她在自己的领域里指手划脚。 “放心放心,不会过火的,我刚听账房那边的人说了,贞姑娘一会儿来要点烟棚看看。这贞姑娘总归是一个姑娘家,天气开始渐热了,咱们点烟棚里也热的很。一会儿大家都光着膀子,想来那贞姑娘自没法子进门了。她不能进门,那以后自也没法子指手划脚了。对吧?咱们这可没做啥,棚里热,光着膀子很正常。”二狗贼兮兮的道。 吴明权听得二狗这翻话,别说,这小子鬼心眼还真是多,这个方法行,谁也没话说的。 “行,那你去通知大家。”吴明权冲着二狗道,一事不烦二主。 “得令。”二狗颠颠的跑进了工棚里。 没一会儿,工棚里便传来几声怪叫的轰闹声,工人们嘛,都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 “贞姑娘,往这边走。” 贞娘处理先在账房那边看了一些过去的账目,这些也是要学习的,到得辰时末刻,贞娘便叫上马嫂朝点烟棚那边去。 马嫂在前面带路。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点烟工棚前。 “马嫂,马嫂唉,止步请止步。”二狗之前早就张望着这,这会儿看到贞娘跟马嫂过来,连忙冲出来阻止,还一脸狗腿子样。 “二狗,你又在混了,还不快来见过贞姑娘。”马嫂一瞪眼。 这二狗自出身就没名没姓,她的娘亲是个半掩门的,在二狗三岁时就病死了,这小子三岁后就在街上要饭,李家守后院门的丑婆有一天路过,看他饿的难受,便给了他一块饼子,结果这小子就赖上了丑婆了,丑婆对他倒也不在意,有吃的时候就给他一口,没吃的时候就由着他饿,这小子就这般的长大了,最后李家看这小子跟丑婆有缘份,干脆就让他在李家工棚里做活。 只是这小子自小就在街面上混,混了一身闲汉的毛病,包打听不说,也从来不好好做事,得过且过的,人不坏,就是挺烦人的,所以,每回马嫂见了他,都使不得要敲打他几句。 贞娘这会儿看到二狗,也有些眼熟,倒是想起来了,太白楼贡墨竞选的那会儿,这小子就是在外面侃八卦的,别说,这小子那劲道,若换在后世,就是狗仔队的料子。 “马嫂,真冤枉啊,我哪里敢混喽,我还得靠着工棚赚的钱讨媳妇儿呢。”二狗立马叫着屈,随后又立马的冲着贞娘问道:“请贞姑娘安。” 说着,又一脸赤胆忠心的道:“我这可是为了贞姑娘好啊,工棚里都是粗鲁汉子,如今天开始热了,工棚里点着烟,那更热了,大家伙儿都光着膀子呢,贞姑娘怎么好进去。” 马嫂一听,立刻瞪眼,先朝前走几步,掀开工棚的帘子朝里面看了看,随后啐了一声:“要死。”随后转头冲着二狗道:“还不快去让大家把衣服穿起来。” “这可不成,如今快到收第一茬烟煤的时候了,这时候穿衣服,那穿衣服的风声还不把烟煤拂的到处都是啊。”二狗立刻的道。 都是墨坊的人,自然明白。在点烟的时候尽量避免各种风声。 “贞姑娘,要不我们下回再来。下回来之前先打个招呼,让工人们好好拾掇拾掇。”马嫂冲着贞娘道。 贞娘看着二狗那贼样。哪还不明白这些个汉子的意思,不就是不服自己是个女人吗?想给自己下马威呢。 “不用,马嫂,给我拿块布条来。”贞娘冲着马嫂道。 布条?贞姑娘要布条干什么?马嫂一脸疑惑,不过贞娘要,她自然就去拿,没一会儿布条就拿来了。 贞娘把布条往眼上一蒙,然后让马嫂帮她在脑后系牢,便侧过脸冲着马嫂道:“我们进去。” “这。贞姑娘,这成吗?”马嫂看着贞娘的样子,这样倒是不用见那些汉子的光膀子了,但这样进去能干吗? 一边二狗也是一脸奇怪,这贞姑娘是这要闹哪样啊。 “没事,进去吧。”贞娘拉了拉马嫂。 “好。”马嫂劝不了贞娘便扶着她进了工棚,那二狗自是颠颠的跟着,他很好奇这位贞姑娘倒底要干什么? 不但二狗好奇,便是工棚里的点烟工人见贞娘这样进来也十分的好奇啊。这位贞姑娘此举算得上是奇人奇事了。 贞娘自不理会他们这些,只上静静的站在那里一会儿,便突然举起手,指着最里面那一排点烟灯道:“那一排可以收烟煤了。再不收烟煤就要老了。” 吴明权正好奇着贞姑娘到底要干什么时,就听得贞姑娘这话,下意思的便取了那一排一盏油煤上的瓷碗。果然的,里面的烟煤正是收取的最佳火候。立刻的,便让工人收烟。 “这一排要添油了吧。”贞娘这时又指着身前的一排油灯道。 众人望去。这一排的油灯油果然已见底了,立刻的,不用吴明权招呼,自有工人开始添上油。 “那一排,火力太大了,都爆火花了没看见吗?点烟以中火为宜,这等大火,烟料未成,便已焦了。”贞娘又指着后面一排点烟灯道。 管理后一排的点烟灯的工人立刻忙不叠的去调控火侯,额上已经冒汗,这位贞姑娘,可真是神了。 “贞姑娘,贞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边二狗立刻咋咋呼呼的道。 “很简单哪,气味和感觉,点的烟老不老,我想不止我,便是你们中有些人也能闻的出来吧。”贞娘微笑着道。 吴明权在一边微微点头,这烟老不老他倒是也能闻的出来,但是象贞姑娘如今这样,在一片点烟灯着通过气味分辩出哪些烟老没老,那他不一定能做倒,由此一点,便可知贞姑娘点烟之术已高过他。 “至于油灯没油,同样也是气味,油灯没油,火力自然不及,火力不及,烟煤就不透,气味就少了一种中和之感,这样的烟煤同样要影响墨的品质的,到于火力太大,烟煤会焦这点就不用再解释了,你们多是烧了好些年的点烟工了,这点应该明白。”贞娘又一一的道。 “贞娘,佩服。”吴明权这时拱拱手。 “吴棚主客气,只要你静下心了,这些你一样能感觉得出来。”贞娘回道。 “还有一点,如果我是故意把火力控小,那如何能跟缺油而产生的火力小分辩出来?”一边二狗仍是不死心的问。 “缺油和故意将火力控小是两回事,缺油是整根灯芯油枯了,这时候的火苗会有一种空的现象,那么它烧出来的烟,就会燥,但如果是故意将火力控小,那灯芯是被油浸透的,那么烧出的火头必是实的,它烧出来的烟自然是中和润泽的,不会燥。”贞娘说着。 “服了,服了……”二狗拱拱手。(XBaoShu.com。。) ps: 感谢wenzhouzzp,欢精蒲,涵涵小美女,冬眠中的熊熊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十九章 中庸之道 由马嫂扶着转了一圈后,贞娘就出了工棚,拿下了布条,眼眼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随后又跟吴棚头交待了一些点烟时火控的问题,贞娘便离开了。 贞娘离开后,工棚一众汉子也交头接耳起来:“这贞姑娘真是了得啊……” “完了完了,贞姑娘这般的内行,以后想打混就更难了。”不用说,说这话的定是那二狗。 “行了,都专心做事,火候控好,中火为宜,油都给我加的满满的,我可不希望到时咱们工棚交的烟煤都是下品,那时丢的可是大家伙的颜面。”吴明权冲着大家道。 有着贞娘之前那一翻刺激,再加上吴明权这一翻话,工棚里的点烟工算是憋起了劲道,一个个闷头干起活儿来,两眼盯着火头,稍有晃动便立刻调整,其间更是打醒起十二分的精神,用鼻仔细的闻着烟煤的味道,及时把握取烟煤的时机。 如此,到得中午,工棚里出来的烟煤品质果然比往常要高上一品,乐得吴明权嘿嘿直笑。 这时,便有厨娘送来伙食。 “贞姑娘吩咐了,大家伙儿辛苦,今天每天碗里多添一勺肉。”胖胖的厨娘咧着嘴道。 众点烟工一听今天能吃到肉,一个个连脸和手都不及清洗,黑乎乎的脸,黑乎乎的手便拿着碗筷直接去盛饭盛菜,又被厨娘一顿子笑骂。 汉子们皮糙肉厚的,哪会在意这种笑骂,有那溜气点的。更是回上几句不荤不素的话,惹得气恼的胖厨房威胁不给肉吃。一个个才又说尽好话。 “权叔,我去看一下丑婆啊。”二狗吊儿啷当的捧着碗挤到吴明权身边道。 吴明权斜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他碗里还没有动过的肉块,知道这小子定是要将这肉拿去给丑婆吃,这小子虽说烦人挺烦人,但孝心还是有一点的,于是点点头:“去吧,早去早回啊,若是误了时辰,我可会扣你这个月的工钱的。” “保证不会误。”二狗举手发誓,那一个月的工钱就是他的命。他能让权叔扣吗。 说着,二狗捧着饭碗一溜烟的就跑去了李宅的后门。 李府的后院有一个后门跟墨坊相通,是便于以前老夫人进出的,而守后门的正是丑婆。 这丑婆一脸烧伤的疤痕,样子可怖,是当年李老爷子收留在家里的,平日就守着后门,性情古怪,跟谁都合不来。也就二狗这等没脸没皮的能凑上前说上几句,平日里闷不啃声的跟个鬼一样。 “阿婆,快吃肉,这可是贞姑娘给我们加的餐。”二狗把碗里的肉划拉到丑婆的碗里。 “贞姑娘?听说你们今天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结果反倒是让她给你们一个下马威了。”丑婆夹着一块肥肉进嘴里,又把瘦肉夹回二狗碗里,牙齿不好。瘦肉吃不动了。 “哎哟,这事情都传到您老耳里啊。哎呀,咱们的面子算是丢尽了。”二狗唉声叹气。 “这样好的很。也让你们这些个混小子见识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得学了一点点烟技术,就牛哄哄的。”丑婆冷着声道。 “是是,您老教训的是。”二狗嘻笑着,却是毫不在意,随后就快速的将碗里的饭划拉到嘴里,含含糊糊的冲着丑婆道:“您老慢吃,我走了啊,权叔现在越来越难说话了。” 说着,他放下碗筷就一溜烟的往回跑,他得赶紧回去,回去迟了,权叔还真会扣他的工钱。 “二狗,听说你们烟棚今天想给贞姑娘一个下马威,结果反倒让贞姑娘给你们来了个下马威,你们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二狗正跑着,又听到这句话,抬头一看说话的叫郑复礼,不由的呸了一口。 郑复礼是邵管事的外孙,郑管事的儿子,今年十九岁。 这郑复礼仗着邵管事和郑管事在墨坊的背景,那在墨坊里混的相当不差,尤其是前年,更拜了秦师傅做师傅,如今已经接手和墨坊的事情,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瞧不起他们这些点烟的苦力。 而自然的点烟这边人也瞧不上他,一来二去的,双方常常起争执,两方都看对方不顺眼。 这会儿点烟棚出了这事情,自然落到郑复礼等人嘴里取笑了。 “我们当然有出息了,今天得了贞姑娘的提点,我们油烟棚的烟煤品级又上了一层,接下来就要看你们和墨坊的事情了,若还是象以前那样和不出好的油烟墨,那你们就自己去跟贞姑娘交待吧,可别再拿我们的烟煤当借口了。”二狗吹着口哨,一脸不屑的冲着那郑复礼道。 李家以松烟闻名,和墨重在轻胶,而油烟墨却多重在重胶,胶不同,和墨的配方自然就有很大的区别,但李家开发油烟墨时日尚短,所以制成的油烟墨品质往往并不理想,以前遇到这样种况,往往是互相推诿,郑复礼他们指责油烟煤不佳,而油烟工棚这边自然是指和墨技术不行,每回为此,两方私下里不知要扯多少烂账。 如今,二狗这回话自然是讥笑和墨坊的技术不行了。 “谁拿你们当借口了,我看你们都是烂泥扶不上板壁,贞姑娘的提点怕也是白花心思了。”郑复礼等人讥笑了回去。 “废话不多说,等这回的烟煤定品后就见分晓了。”二狗一副等着瞧的样子道,今天上午的烟煤出来,权叔已经说了,绝对是一品的。这回该他们看郑复礼等人的笑话了。 说完,挥挥手,不再理会郑复礼等人,赶紧回工棚。 “哼。”郑复礼看着二狗的背影,冷哼一声。 “郑师傅,早上邵管事就派人来让我们准备好和墨对胶的事情。说贞姑娘要制再和墨,这位不会是也要到我们坊里来上烟棚那么一出吧?”这时。一个伙计凑到郑复礼耳边道。 “让准备就准备好就是了,咱们静观其变。”郑复礼脸色不太好的道。他自小就是墨坊重点陪养的技师,自有着一翻自负。他倒要看看这回贞姑娘能整出什么样的再和墨来。 想着,便带着几个回和墨坊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好。 中午,贞娘是在李府吃的午饭,同陈氏等人聊了聊墨坊的事情,又去看了看七祖母,七祖母还是老样子,那样子看的人有些心酸。 想着下午要弄再和墨的事情。贞娘并未多留,跟陈氏等人告辞一声,便从后院进了墨坊,路过后院井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阿婆正弓着腰,吃力的提着一桶水。 “阿婆,我来。”贞娘连忙上前。 那老阿婆抬起脸,贞娘猛不丁的倒抽一口气,那张脸叫红褐的疤痕给占满了。那嘴更是因为疤痕之故歪斜着,跟鬼片一样。 “阿,是丑婆。”贞娘深吸一口气才打着招呼,知道这阿婆正是守后门的丑婆。 平日里她偶尔也从这后门进出。只是丑婆性子古怪,一般都躲在屋里不见人,这回还是贞娘第一次见到她。 “怎么?吓到啦。”丑怪嘿嘿怪笑一声。声音十分的沙哑,难听的很。 “嗯。猛一见惊了一下。”贞娘嗯了一声,也不否认。这样一张脸,若是说初次见到不吓到的话,那才是骗人的。 说着,贞娘便先一步提起水桶,跟着丑婆一路走。 “放下,不用你假惺惺的可怜我。“丑婆暗哑的声音道,听不明任何情绪。 贞娘侧过脸冲着她笑了笑:“阿婆,这谈不上可怜,只不过举手之劳,阿婆认为自己需要让人可怜吗?显然不,对吧?我帮你提水,只不过是尽晚辈的一点心意,更何况这水太重了,阿婆你提不动,贞娘帮一把,这有何不可?” “哼。”那丑婆哼了一声。 贞娘没在意,只是看了看丑婆,心里自不由的猜想着这位不知因什么原因弄成这样?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什么蓄意伤害,只不过是一场意外。”那丑婆似乎知道贞娘想什么时候,又冷哼着道。 “嗯。”贞娘倒是坦然的点点头,许是以前小说看多了,看到这样的情形,总会去猜想背后各种狗血情节。不过,想想也是,世间哪有那许多的狗血,大多都是意外罢了。 知道丑婆不爱说话不爱理人,贞娘也就不在多说,一路无话,帮着丑婆把水提回去,贞娘便回了墨坊,马嫂已经在等着她了,两人便一起去了和墨坊。 秦师傅既是墨坊的大师傅,又是和墨坊的师傅,和墨坊是整个墨坊最重要的一块,包括和墨和熬胶。 废墨已经处理好了,第一步自然是蒸浸去胶,蒸出故胶再和以新胶就能制成再和墨了。当然,这中间最重要的就是和墨对胶。而对胶之法,每一个师傅都有期独特的手法,不能说谁比谁的更好,只能说各有特色。 “这对胶谁来?”邵管事问。 秦师傅摸了一下胡子,正准备接手,这时郑复礼突然道:“我想这再和墨跟制新墨不同,那这再和墨的对胶法怕是跟新墨的对胶法也不一样,我们都摸不着头绪,不如就由贞姑娘先试试。” “贞姑娘,怎么样?”秦师傅知道郑复礼的意思,而他自己也想看看这贞姑娘在和墨入胶一道有何高明之处。 “好,那就我来。”贞娘回道,本来制再和墨就是她提出的,由她对胶在情理,之前她之所以不说,只不过是准备听秦师傅的安排罢了,毕竟秦师傅是墨坊的大师傅,在这一方面是有着权威信的。 于是贞娘就接过了工具,开始一步步按部就班的做来。 初时,秦师傅和郑复礼等人并不在意,不过,越瞧着那脸色就越凝重了起来。 对胶之法有人一步到位,有人是分步对胶。 贞娘所行之法亦是分步对胶,这一点秦师傅跟她一样,但他发现贞姑娘对胶时所用材料的步奏跟他是不一样的。 “贞姑娘,为什么第一步对胶先对绿矾青黛和麝香?”问话的是一边的郑复礼,他学的是秦师傅那一套,自然有跟着秦师傅一样的疑问。 “绿矾青黛容易**,麝香容易引潮,先把它们对胶,是为了先一步稳定其性,这样就能稳故药性,使得他们不易**,不易引潮,这样最后制成的墨也就不易产生败味和潮湿软化。”贞娘嘴里解释道,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 胶的稳定是需要氧化来完成的,最先入胶,就是让胶氧化的更充分。 第二次对胶,贞娘放的是黄连和皂角。第三次对胶,贞娘放的是桅子仁。 最后和墨对胶成功。 “黄连增墨彩,中间入胶,是为了让墨彩入墨骨,桅子仁去胶色避虫,所以最后对胶,这些能说通,那为什么皂角也在中间入胶呢?”这回问的是秦师傅了,他一般皂角都在最后入胶的。 “皂角去湿,但如果放在最后一步的话,其性外露反而会引起墨干,墨干就会引起干裂,所以,宜放在中间入胶,既能保住其性,又使其性不至于外露,最得中庸之道。”贞娘道。 这些东西都是前世他爷爷研究出来的,当然有些不一定全对,但亦有独到之处就是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都不由的相视一眼,李家的油烟墨就有这么一个容易干裂的缺点,墨在南方还好,一到北方,放不久就会出现干裂的现象,难道问题居然就出在这里? ………………(XBaoShu.com。。) ps: 感谢jansam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六十章 孙家的消息 有的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没找到关键的话,便是千难万难。 秦师傅等不及想试试,就让郑复礼去准备材料。 郑复礼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临走前有些复杂的看了贞娘一眼,这位贞姑娘于制墨之道理解颇深,较之他更要高出一筹,有些不甘。 但一个女子要把墨技练到如此程度,其中付出的艰辛亦不足外人道也,就凭这一点,郑复礼也不得不服。 郑复礼离开后,这边继续,和墨入胶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杵捣压模等等,这些自不需要贞娘再动手了,自有一干墨坊的工人去完成,如此,直到墨成还得十来天,毕竟墨有一个阴干的过程。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如此,一过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对李氏墨坊来是喜事连连的,首先松脂油的烟煤已经烧好不少,俱是级品的松烟煤,只要之后的和墨不出问题,这一批松烟墨品质甚至高于往昔。 再就是再和墨已经完工了,今天可以验墨了。 “贞姑娘,成了,这是我们试出的墨色。”秦师傅拿笔在砚台上沾饱了墨汁,在宣纸下留下深浅不一的线条。 尽管只是线条,但亦能看出墨色光润黑亮,笔势十分的流畅,层次感分明,便是墨色淡处,亦有锋锐之感,墨骨初成。 “墨色绝佳啊,最好是再找一个名人试试墨,这样,这再和墨的名气就能打出去了。”一边邵管事也一脸激动的道。 李氏墨坊已经好久没有出新墨品了。这再和墨绝对会大出众人意料。 “东图先生怎么样?”贞娘问。 “他历来只帮程家试墨,我们请他出手不容易吧?”邵管事担心的道。 “嗯。不好说,试试呗。”贞娘道。当初东图先生买下程家的五石散墨后,因砚台的问题,使得磨出的墨汁起泡,为此东图先先还找程家质问呢。 当时,便是贞娘找出原因的,不管是程家还是东图先生,总算是有些情面,请一请,或许能答应也未可知。 另外。贞娘还记得这位东图先生将在隆庆元年高中举人。 之所以知道这个,倒不是前世贞娘对他特别关注,而是此人在休宁实在是一个名人,县志里面多有记载,而贞娘前世亦是徽州墨业之人,对这方面关注的多一点,也就大略的记得。 “嗯,那就试试。”李景东也点头。 于是就这么说定。 邵管事挥了挥手,叫一边的伙计来收掉桌子。那伙计做事匆忙,一不小心,袖子带着一块墨掉在了地上,啪的一下那墨就断了。 那伙计吓了一跳。连忙鞠躬道歉。 贞娘这时脸色却变了,倒不是因那伙计将墨砸碎,而是感觉墨的硬度不对。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太脆了点。 这时,秦师傅也听出声音不对来了。捡起地上的墨,又丢在地上。又碎了。 “贞姑娘,墨的硬度有问题。”秦师傅道。之前只顾着墨色等问题,竟忽略了检测墨的硬度。 “是啊……”贞娘也蹲在地上,看着碎墨,墨色品相气味什么都好,却偏偏在硬度上出了问题。 两人这又琢磨了起来。 见他们这样,邵管事便挥手让那伙计下去,不要打搅秦师傅和贞姑娘思考。 之后又试了几块刚制成的再和墨,均是一样。找了各种原因,都似是而非。 晚间,贞娘回到家里,因着这问题,脸色自不太好看。 “怎么了?墨坊里出了什么问题了?”李老掌柜的看着贞娘的神色,便问道。 “再和墨制出来了,墨色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但是脆而易断,这显然是不行啊。”贞娘有些焦急的道,为这再和墨她可花去了不少的功夫,最后却功亏一篑,着实让人气丧。 “脆而易断,应该是胶的问题。”李老掌柜沉思道。 “我已经用蒸浸之法把原来的老胶退干净了,新熬制的胶也是顶好的,按说不应该出现这个问题。”贞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墨坊其他几个师傅怎么说?”李老掌柜的问。 “他们认为很可能是废墨里面材料的变质问题造成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批废墨就只能报废了。”贞娘一脸肉痛。 “那干脆再试一次,如果不行,就果断放弃。”李老掌柜的道。 贞娘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外面巷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还有许多孩子的嘻闹声:“吃糖喽,吃糖喽。” 怎么回事?贞娘正奇怪着,就在这时,赵氏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郑氏在一边劝着她。 “真真是岂有此理,孙家跟田家订亲关我们家贞娘什么事啊?一个个好笑咧,都看着贞娘笑话似的。”赵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深吸气的道,显然气的不清 “娘,什么孙家和田家订亲,什么看我笑话呀?”贞娘在一边听的一脸疑惑的问。 “你不晓得,刚才孙家的人派人来发糖,说是孙月娟跟田本昌宁订亲了,你也知道的巷子里的人一个两个的都爱侃些八卦,你跟月娟以前又是好姐妹,因此不免的拿你跟她一并提了起来,正好,这田本昌原又是跟你订过亲的,这庄事情落到别人嘴里,就成了另类的姐妹易嫁,你娘生气呢。”郑氏将事情来路解释了一下。 贞娘这才明白,之前外间孩子的嘻闹是因为孙家派人来发糖。 冯氏当初打田本昌的主意,贞娘是看出来了,当时只认为根本没戏,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成了,这真有些出人意料。 “你说说这孙家。他们家搬离城门洞都多少年了?这不过才订亲,就巴巴的让人到城门洞来发糖。这不明摆让是让咱家不痛快嘛。”赵氏拍着桌子。 “孙家在嫡宗那事情闹成那样,如今孙大海还在石场劳役呢。孙家便是要让咱们不痛快也在情理之中,咱们不理他们就是了,景福媳妇儿你给消停点,少闹腾,这事过几天自然就散了。”李老掌柜冲着赵氏道。 李老掌柜发话了,赵氏不敢不听,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孙月娟那丫头很不错的,配田家那狼崽子,可惜了。”吴氏道。自田家做出退亲之事后。田家人在吴氏的嘴里就成了狼崽子了。 “我看大多人还会觉得是孙家高攀了呢。”一边杜氏道。 “行了行了,少管这些闲事,没事早点休息。”李老掌柜发话,然后老两口就回屋了。 赵氏又气的跟郑氏唠叨了好久才睡去。 这一个晚上贞娘都没有睡好,一会儿想着再和墨的问题,一会儿又想着孙月娟跟田本昌订亲的事情,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早上起来脑袋蒙蒙的,洗了把冷水脸才好些。 吃过早饭。又匆匆去了墨坊,她过来的早,晨雾还未散尽,贞娘拿着断墨就站在一边。孙月娟的事情贞娘虽然觉得并不太合适,但这种事情其实是说不得准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兴许他们命中就有缘份呢,贞娘惊讶之余也唯有送上祝福。 这会儿她专注的自然还是再和墨的问题。这问题没有找出来,便是再试也没用啊。 丑婆正拿了把扫把在扫地。眼看着扫到贞娘脚边了贞娘还没感觉。 “一边去,别在这里碍事。”丑婆没好气的道。 “哦。”贞娘连忙移开一点,两眼仍盯着断墨,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闲的没事的话,去馒头铺帮我讨一块发酵过的面块来,我一会儿要用来发面醒面,这面粉和的再好,若没有老面团来做引子,也是发不好面的。”丑婆又一脸面无表情的道。 “哦,我这就去。”贞娘的心思还在墨上,这会儿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可突然间贞娘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明白了,我知道墨的问题出在哪里了。”贞娘一下子欣喜的叫了起来,正是丑婆的这一句话给她了提醒。 正如丑婆说的,面粉和的再好也要老面团来发面,这再和墨也是这样,这再和墨就是缺一块发面的引子,而这个面块是什么,正是废墨里含的废胶。 而她之前的作法,恬恬是把废墨里的废胶全蒸浸了出来,这就是错误,她至少应该保留一点,以作再和墨的醒墨之用。 “丑婆,你真是福将。”贞娘冲着丑婆高兴的道,然后一溜小跑的出门,去帮丑婆讨发面的面块去,既然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那就不需要急了。 “这丫头,果然有天份。”丑婆看着贞娘的背影嘀咕了句,又自顾自的扫起地来。 离墨坊最近的一家馒头铺就在四宝街。 “婶子,跟你讨一块面块回去发面。”贞娘冲着那馒头铺的东家娘子微笑的道。贞娘在这边摆过小摊,周围店铺里的东家都认得。 “是贞姑娘啊,给你。”那馒头铺的东家娘子热情的很,包了一块面块给贞娘。 贞娘笑着接过,就在这时,不远的对门一阵鞭炮声响起,那鞭炮上的碎纸屑弹得到处都是,贞娘连忙捂着耳朵躲到一边。 “这是谁家新开铺子了?”贞娘大着声问馒头铺老板娘。 “是孙家,孙家开的钱庄呢。”那馒头铺的老板娘大声的回道,不过仍叫那鞭炮声压的隐隐约约的。 孙家居然开起钱庄来了,这开钱庄要的可不是一点两点钱啊,孙家哪来的大笔钱? “听说是孙大媳妇家一个远亲来投的资,孙家这下发了。”那镘头铺的老板娘继续道。 竟是这样?贞娘记得孙家老大讨的那媳妇儿不是个半掩门的吗?竟有这等有钱的远亲? ………………………… 继续求粉红票。请大家继续支持某糖。(XBaoShu.com。。) ps: 感谢米蝶香的粉红票,蓝莓园主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六十一章 王翠翘 孙家的钱庄叫汇源钱庄。 贞娘站在馒头铺的门口,看着对门来来往往的人,进钱庄的贺客不少,但大多也就是平日跟孙家走的近的人家,那名望最高的说起来也就是田家了,官面上的人竟是一个也没见出现,如果都是这样的底子,那代孙家将如何撑得起钱庄的业务? 不过,贞娘也发现一点,看那些在钱庄进进出出的护卫,都是一些个脸膛黑黝黝的汉子,颇有一种满脸风霜的彪悍,面生的很,也不知孙家从哪里请来的,让人有些不敢小窥。 这时,又有一个戴着黑纱帏帽的妇人,在几个护卫的拥护下进了钱庄。 一边孙佰一和他媳妇儿更是热情的相迎着。 不知这夫人是何种身份?贞娘琢磨着,抬眼之际,对面的孙月娟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眼,贞娘拍了拍衣襟,然后又冲着她拱了拱手,算是贺喜,至于是贺孙月娟定亲之喜又或是孙家开业之喜,就只有自己理解了。 孙月娟抿了抿唇,回头看了店里一眼,便冲着贞娘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忙活着招呼来贺喜的女眷,再不朝贞娘这边看一眼。 自上回相谈过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过。 等到鞭炮声停歇,贞娘便拿着面块往回走。结果却在路口看到二狗贼头贼脑的。 “二狗,又偷懒了,现在是上工时间吧,没的说,扣工钱。”贞娘没好气的瞪着他。 那二狗没想到溜号被贞姑娘抓个正着。颇有些烦恼的抓了抓脑袋,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冲着贞娘道:“一个消息。贞姑娘愿凉则个。” “规矩就是规矩,岂能拿来交换。若是墨坊里的工人个个都象你这样,咱们李家墨坊还开不开了?”贞娘坚持的道。 “重要消息,你难道不想知道孙家开钱庄背后是什么人吗?”那二狗继续道。 贞娘听得二狗这么说,别说,她还真想知道。不由的挑了挑眉:“那你说说看。” 那神情明显着就是让二狗说说看,能不能抵全看她贞娘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先说。”二狗没法子,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道:“汇源钱庄背后的东家是王大家,那孙佰一的媳妇儿翠香正是王大家的妹子。” 王大家?王翠翘?这已经是贞娘第二次听说了。第一次便是在太白楼贡墨竞选时,当时是只闻其名没见其人。 “王翠翘,海寇徐海的夫人?”贞娘确认。 “正是。”二狗点点头。 贞娘不由的一阵惊讶,这位还真的是没死啊,记得许多戏曲上都说她最后投水自尽了,想着贞娘却一拍脑袋,这位可跟着徐海做了多年的海寇夫人,在船上跑的年月也不少,想来泳技不会太差吧。 投水自尽。更有可能是金蝉脱壳。 这就难怪了,徐海因招安被胡宗宪连窝端了,但多年的海盗,哪一个不是狡兔三窟的。积累的财富不知道有多少,开一个钱庄倒是不难的。 而王翠翘的出现,怕是跟胡宗宪下牢有关。胡宗宪是被罗家给牵连的,罗家被抄家里。居然抄出了胡宗宪写给罗龙文的一封信,其中牵涉到严世蕃。于是胡宗宪便以严党的身份下牢了。 而最终胡宗宪将在今年年底的时候在牢中自尽身亡。 也幸得罗家没人了,要不然,王翠翘定然不会放过罗家的。 毕竟当初,徐海招安可是罗龙文牵的线,是罗龙文说服王翠翘,王翠翘才说服徐海招安,可最后招安不过是一个陷井,徐海一上岸就被抓了起来,余部也大多落了网,便是王翠翘也落到了胡宗宪手里,这才有王翠翘投水自尽之事。 当然以上都是戏曲内容,事实如何贞娘是不晓得的。 看来孙家还真是傍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徽州的商业格局越来越有意思了。 “贞姑娘这消息不差吧。”二狗有些得瑟的道。 “差不差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还不快回墨坊做事去。哪,这是块面块是丑婆要要的,你拿去给她。”贞娘说着,将手里的面块给二狗。 二狗接过面块,摸摸鼻子,也是,真没啥太大的关系,也只得低着脑袋回墨坊了。 当然,徽州的格局会怎么样?贞娘还顾不得这些。她只知道,要踏做事,事做好了,局面就能闯开了。 因此,也就甩甩头将这些暂时抛到一边。 再和墨的难点解决了,大家又开始动手做了一批再和墨,等到成墨出来,真正是坚如玉,墨色黑亮且清透,更因为是再和墨的缘故,其墨色更有一种古墨的醇和,当得起佳墨二字。 “墨成了。”墨坊上下就没有不兴奋的。 墨成,接下来自然是要宣传。酒香不怕巷子深自古以来就不是主流。 “三爷爷,怎么样,帮我引见一下东图先生吧。”程氏墨轩,贞娘冲着程三爷笑咪咪的求道。 “干什么要我引见,你不是跟东图先生认得吗?上回你还帮了他呢。自己找他去。”程三爷眯着眼看贞娘。 “我这不是守规矩嘛,东图先生一向只帮程墨试墨,我李家若是随意挖墙角,那样既让东图先生难做,又坏了规矩,贞娘虽是女子,但亦不为也。”贞娘坚定的道。 实则贞娘心里也明白,若是没有程家的引见,东图先生是不会同意帮李家试墨的。 “好一句虽是女子,亦不为也,有李家七夫人的风范。”程三爷赞道,随后点头:“要我帮你们引见东图先生也行,不过你得跟我说你们这段时间一直用的松脂油是哪来的?” “哈,三爷爷不守规矩。刺探我家墨坊的消息。”贞娘瞪着程三爷道。 “这哪是不守规矩,商场如战场。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兵书上都这么说的。”程三爷摸着胡有些得意的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三爷爷得拿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不长,三年。”贞娘又岂是肯吃亏的主,一脸非此不可的表情道。 “不行,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只不过是一个材料来源罢了,哪值得我们用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不行,你这丫头。太狮子大开口了。”程三爷吹胡子瞪眼的直摇头。 “三爷爷,这个来源绝对值得你用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不会后悔的。”贞娘笃定的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后悔。”程三爷开始犯拧了。 “这个消息,能让你程家一文钱不花的解决松瘟期间松烟煤的原料问题,这样,你会后悔吗?”贞娘反问道。 “此话当真?”程三爷这时面色严肃了起来,贞娘虽然是晚辈,但如今做为李氏墨坊的继承人。那这话就不能开玩笑的。 “自然是真的,就看三爷爷你换不换,其实清溪松场也同样没逃过松瘟,再加上松场又小。里面还有多少可用这松想想也知道,三爷爷又何必抱着芝麻丢西瓜呢。”贞娘打趣的道。 接过墨坊以来,贞娘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不但自家墨坊的事情弄了清楚,便是其他墨坊。一些基本情况也打听情楚了,正如程三爷所说的。要知已知彼。 程家祖上传下来几好块松场,清溪松场是最小的,但却是松质最好的。 “说的倒轻巧,清溪松场虽小,但松质极好。”程三爷没好气的道,随后就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衡量着利弊。 正如这丫头所说的清溪松场同样受到了松瘟的影响,可用之松有限,更何况也仅三年,若真能如这丫头所说的能让程家一文钱不花的解决松瘟期间的松烟煤原料问题,那倒也是花的来的。 程家虽然不以松烟为主,但松烟墨在墨坊里也占着相当的比重的。 “好,我就跟你换。”程三爷点点头,随后又一脸慎重的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若是我认为不值三爷爷我可是要翻脸的啊,你这丫头可别怪三爷爷不讲情面。” “行……”贞娘点点头。随后就把松根腐烂后形成松脂油的事情说了说。 程三爷听过之后,一脸震惊且惊喜了,他算是明白前段时间,李家让田家拿罗家松场来换李九爷那批松材的原因了。 “哈哈。”程三爷明白过来后大笑,田家这个亏吃的不小啊,这时自贡墨竞选输了以后,程三爷笑的最舒心的。 可才笑了两下,程三爷又瞪起眼来,想着自家的清溪松场,脸皮直抖,这小丫头顺便也坑了自己一把。 “臭丫头,阴吧阴吧的,居然坑了你三爷爷一把,你就不怕你三爷爷不认账,这可没签契约哦。”程三爷吹着胡子。 “三爷爷会吗?比起其他的松场,比起这松脂油的来源,清溪松场只是小事,三爷爷岂会因小失大。”贞娘肯定的道。 松脂油的事情,不可能瞒太久的,所以,在适当的时候透露给程家也是必要的,这一点贞娘很清楚,吃独食要招人忌的。 “你这丫头又拿话套三爷爷,小狐狸一只,算了,你三爷爷不跟你计较,清溪松场的事情,你明天让邵管事来办交接,东图先生那里,我也帮你联系。”程三爷道。 正如贞娘所说,清溪松场只是小事,他犯不着因小失大。 “多谢三爷爷。”贞娘拱手道。 ………………………… 感谢三将军,花桔子,freeseas_7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六十二章 生活智慧 从程家墨轩出来,贞娘就进了李氏墨轩。 原来守着李氏墨轩的二堂哥李正言,如今得了去松场收集松脂油的差事,这边墨轩就顾不上了,如今全是郑管事带着两个伙计忙活。 “贞姑娘来了?”此时,郑管事正带着两个伙计在柜台上盘点接货,抬头见贞娘进来,便打着招呼。 “郑管事辛苦,你忙你的,我转转。”贞娘微笑道。 “哎,那你看着。”郑管事脸色复杂的应了声,对于贞娘他的心里是颇有不自在的,当初贞娘初点烟时,自己还想拿捏她,可没成想,从去年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贞姑娘已经接手墨坊,并干的有声有色的。 真只应了那句话,世事如棋局局新啊。如今一个小娘皮都爬到自己头顶上了,反倒是他越混越回去,如今守着墨轩,手下也只管着两个伙计,哪有当初在墨坊的威风。 想着,便又赶紧忙活着手上的事情。 墨坊那边把第一批再和墨送了过来,摆在墨轩这边卖。送货之人正是郑复礼。 郑复礼此刻正在内间帮着把盘点好的墨放进小库房里,听到外间他父亲跟贞娘打招呼的声音,便起身走了出来,拱拱手道:“贞姑娘好。” “郑师傅辛苦,怎么今天是你来送货?”贞娘随嘴问道,一般这种送货的事情自有伙计操办,哪用得着郑复礼这个和墨师傅。 “我就是想知道顾客对这再和墨的反应,便借着送货过来看看。”郑复礼道,说着不由的深深的看了贞娘一眼。心里想着真的是不服不行啊,之前的和墨对胶就不说了。只是贞姑娘怎么就知道和墨之前要留些老胶用来醒墨呢。 想比起来,自己在墨道上又更逊了一筹啊。 “顾客还不知道我们再和墨的好处。现在谈反应还早。”贞娘说着,随后看了郑复礼一眼,便道:“对了,郑师傅我想麻烦你个事情。” “贞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报吩咐在下就成。”郑复礼连忙道。 “那我就请帮我去置办一份礼物,然后给东图先生送去。”贞娘回道,虽然程家答应给引见东图先生,但他们李氏墨坊的诚意也要表现出来,所以。自程氏墨坊出来时,贞娘就想着应该先送一份礼去给东图先生,等到程家引见时也就不会的失礼了。 之前,她还在想着谁去送这份礼好?邵管事是墨坊的管事,同时还是嫡宗那边的管家,让他跑不太好,而郑管事呢,墨轩这边也得有个人守着,而她自己毕竟是一个女子。不太好出这个面的,这时见到郑复礼郑复礼虽然年轻,但有邵管事着重培养,亦算得上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便有此一提。 “东图先生?”郑复礼有些不确信的问。 “嗯,我刚才跟程三爷爷说好了,请程三爷答应会引见东图先生为我们试墨。如此,我们先送一份礼。到时就不失礼了。”贞娘道。 “这倒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程家居然也愿意?”郑复礼一脸奇怪。 “哪能不愿意。他们可是不花一文钱的解决了松烟墨原料的问题。”贞娘淡笑着道。 如今墨坊的几个管事和师傅都知道了松脂油的事情。郑复礼自己就是一个和墨师傅,再加上又是邵管事的外孙,又哪能不知道这事呢。 听得贞娘这话,郑复礼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也明白,这事情想瞒太久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换点实惠。 贞姑娘便是个心眼通透之人。 “好,那我这就去办。”郑复礼应声。 “对了,你再选几副再和墨,东图先生那里送几副,南羽公子那里也送几副。”贞娘又道。 “南羽公子?贞姑娘是说丁南羽?”郑复礼再确认,贞娘的行事手法颇让他有些不习惯,南羽公子名叫丁云鹏,南羽是他的字,是东图先生的门人,一般请了东图先生来,丁南羽自然要随侍左右,根本用不着再送礼的。 毕竟不过是一个门人罢了。 “嗯,礼不用了,就专门给他送几副墨,听说他跟随东图先生几年,如今画技已颇具火候了,说不得,到时让他们师徒同台试墨,也算是佳话。”贞娘道。 郑复礼又是一阵惊讶,需知墨坊试墨是借名人之名宣传自己的墨,所以,这试墨是绝对不会让一个门人来试的,而今贞姑娘打算让丁南羽随其师同台试墨,那这等于是在帮丁南羽扬名了。 此番下来,得益最大的反而是这个丁南羽。 “贞姑娘,这样好吗?”郑复礼确认道。 “没关系,你就照着我的吩咐去办吧。”贞娘道,她之所以想让这丁南羽跟其师同台试墨却是因为,以后,这个丁云鹏丁南羽将是一个了不得的画师,万历年间所出的方氏墨谱,程氏墨苑都有他的插画,他更是因画技供奉内廷十余年,成为徽州画坛的顶尖人物。 而贞娘此举不过是结个善缘罢了。 “那行, 宝_书_网_w_w_w_._x_b_a_o_s_h_u_. c_o_m 我去了。”郑复礼点点头。既然贞姑娘已经决定,那他自不会再说什么。 “好的。”贞娘点头。目送着郑复礼出门。 这时,郑管事的盘点也结束了,贞娘跟他聊了一下墨轩的事情,看着夕阳西下,便不打算回墨坊,而是直接回家了。 跟郑管事告辞,贞娘出墨坊。 “天色渐晚了,贞姑娘,不如在下送你一程吧。”刚到路口,贞娘便听得身后传来郑复礼的声音。 郑复礼刚从店里买了礼物回来,远远的看到贞娘,不由的就跟了上前。 贞娘回道看着郑复礼道:“不用了。谢谢郑师傅,我就住在前面不远。” “哦。那成,贞姑娘慢走。”郑复礼脸上有些悻悻的道。 贞娘又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倒不是他不给郑复礼面子,实在是这时代男女大防总要回避一点,若是为了墨坊的事情,那叫无可奈何,私下里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再说了,不为这些男女大防的,便是为了嫡宗那么,邵管家这边人她是也要避嫌一点。毕竟邵管事还是嫡宗的管家。 她若跟邵管事这边的人走的近了,别人会以为她手伸的太长,接了墨坊不算还要干涉着嫡宗宗府里的事情,到那时不但她自己,便是娘亲和爷爷奶奶也会弄的里外不是人。 这点贞娘心里明镜似的。 郑复礼看着贞娘离去的背景,眼中有着莫名的心思。随后也转身离开。 夕阳将长长的巷弄拉的更长。 贞娘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里,城门洞比别处昏暗,进了家门,油灯已经点上了。 不过让贞娘有些意外的是杜大居然在她家里。 “贞娘。杜家大郎等你好一会儿。”一边郑氏压低声音跟贞娘道。 “哦,杜家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啊,怎么不让人去叫我?”贞娘上前便淡笑的道。 “不消得,也不太急。正好过来看看笑官儿。”那杜大郎连忙道。 “有事一会儿再说吧,正好是吃饭的时候,杜大就留下来吃个便饭。”李老掌柜的发话了。虽然李家人不太待见杜氏这两个兄弟,但杜大毕竟是笑官他舅舅。该有的人情还是要的。 随后杜氏和郑氏两个上菜,李老掌柜。堂哥李正身,大哥李正良,再加上杜大,四人男人一桌,贞娘自陪着吴氏赵氏,杜氏带着笑官一起在厨房里吃。 “大嫂,杜家大哥找我什么事啊?”贞娘问。 自家爷爷刚才打断她同杜大的话,直接开饭可是有深意的。 这是要留给自己时间问明情况,到时杜大所说之事能成就成,不成也有个缓冲,不至于一时尴尬,这手法别看着简单,但却是老人处世多年的生活智慧。 “我大哥他们的油坊里最近榨了一批桐油,想着李氏墨坊是用桐油烧烟的,就想看看墨坊里要不要,便来问问。”杜氏悻笑的道。 为这事,她刚才在厨房被婆婆说道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脸皮自不太好看。 “你大哥的油坊不是一直只榨食用油的吗?怎么好好的榨起桐油来了?”贞娘奇怪的问,貌似杜家两兄弟前段时间连收菜籽的钱都不足,这会儿居然又发展起桐油来? 贞娘又哪里晓得,杜家两兄弟是这山望了那山高,刚从钱庄贷了钱回来收了菜籽榨菜籽油,结果因着松瘟的原因,桐油价格直线上升,两人看着桐油更有利可图,竟又将榨好的菜油做抵押,贷了钱收桐子榨桐油。 可桐油不比菜油家家都要用啊,要用桐油的大多本身就是商人,都有固定的进货渠道,哪能随便换商家。也因此,桐油价虽涨的高,杜氏两兄弟堆在油坊的桐油竟是卖不掉,这两人急炸毛了,思来想去的,想到墨坊也是要用桐油的,这便求上门了。 “还不是眼红闹的,看人家卖桐油的赚了钱,两人心痒痒了也出手,却不知多大肚子吃多大的饭,这会儿买不掉了便看上墨坊这边了。”赵氏一语道破天机。 杜氏脸色更不好看了。 赵氏一提桐油卖钱,贞娘便回过味来,也是一阵腹诽,杜家两兄弟心气儿太高了。 “大嫂,这个我也不敢保证的,得明天去墨坊里看看,若是还需要,那便收一点也没什么。”贞娘说到这里,却又一脸正色的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质量达不到要求,那墨坊是一星半点都不收的。” “好的好的,若是质量不行,你就不用看我的面子了。”杜氏忙不叠的道。 她心里倒也清楚,贞娘这完全是给她面子。 …………………… 感谢jansam的香囊,asd11m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今天只有一更了 因为后面的情节有个转折,需要前后的顺一下。 所以今天就一更,多点时间让我好好顺顺情节。 明天双更继续。 ……………………(XBaoShu.com。。) 第六十四章 试墨会 六月初八,吉日,辰时。正是试墨日。 四宝街更是热闹非凡。 李家包下了墨轩紧隔壁的一间茶楼,二楼是招待下了贴子的客人,一楼大堂全是来投贴求字画的人,至于凑热闹的则只能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着。 此时一楼大堂中间摆着一张枣红漆的长条桌。条桌的中间摆着一个大木盒子,一会儿各家求字画的商人就将投贴投到箱子里,再现场请一位观众来抽取,选中谁的,东图先生就为谁做画写字,这个跟后世的抽奖类似。 完全凭运气,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更兴奋。 李家此次的试墨会由邵管事主持,贞娘只须坐在内间观望,此时正跟马嫂说着闲话,不过心思不在说话上,贞娘透过门帘紧盯着外面。 毕竟,这是她入主李氏墨坊以来的第一场试墨会,尽管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贞姑娘,吉时到了,开始吧。”这时,邵管事冲着贞娘道。 贞娘想了想,说了句:“等等。” 邵管事不知道贞姑娘为什么说等等,但贞姑娘说等那就等吧,只是不知贞姑娘要等谁,似乎发了帖子的人,该来的人都来了。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言墨监到。” 邵管事一阵惊,这位怎么来了,邵管事倒是知道的,贞姑娘是给墨务局和墨监局的大人下了帖子的,可那只是惯例,以示尊敬。或者是不想以后被抓小辨子的一种例行公事,并不指望两局的大人能到的。 这一点。墨务局和墨监局的大人们心里都有数,也多不会到的。最多只会派手下当差的走个过场。 而今天,言公公居然出人意料的出现了。 现场的众人也是一片哗然,由不得众人不惊讶。毕竟这算是开有试墨会以来的先河了,不过贞娘心里明白,言公公的到来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还她一个人情罢了。 当初她用药墨冶好了言小姐的背疮,本来这个没什么的,贞娘当日出手并不是要让言公公记住人情,仅仅只是知道言公公不会出事。得罪不起言公公罢了。 但,当时正是言公公危急之时,自己的出手倒底还是让言公公心里承了情,这才不顾规矩出口提示了李家参加贡墨竞选,显然是准备在贡墨竞选时还了这个人情。 可不曾想,后面的事情难以预料,田家的布局再加上松瘟,李家竟是退出了贡墨竞选。 也就是说这个人情一直欠着。 再后来在田家的金钱攻势之下,言公公对于李氏墨坊的事情一直观望。在这等情况下。这个所谓的人情反而成了言公公心里的一个刺,让他有些不舒坦。 这个跟升米恩斗米仇有些类似。 贞娘明白这个人情不能继续拖着,那言公公并不是那种坦荡君子,再拖着说不得就变成仇了。所以。这次给言公公的贴子不是以墨坊的名义,而是以她李贞娘的名义。 贞心里也明白,有这么一个走个过扬就能还掉人情机会。言公公何乐而不为呢。 而言公公果然如她所料的出现了。 贞娘等墨坊管事连忙上前见礼,一众贺客也见了礼。言公公随礼后喝了一杯茶后就离开了。双方皆大欢喜。 但不管如何,言公公的到来将整个试墨会推向了**。 随着一窜百子千孙鞭炮响过。李家的试墨会就正式开始了。首先一开始就是把再和墨的样品展示给大家看。 都是墨行一道的人,没有一个是眼力差的,墨的好坏由质地,颜色,声音去分辩。 李家这批再和墨纹理如丝,质地细腻,颜色更是黑中带紫,竟泛着一种紫玉般的光泽,扣击的声音更是清透,稍有点眼力都能看出,此墨极佳。 在众人的一片赞叹中,几个身着墨色玄衣的伙计将墨的样品收了下去。随后就到了实质的试墨阶段,由众人开始投贴。 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求画者都纷纷把贴子投在木盒子里。接下来,众人再选两个人出来抽贴子就成了。 选出来两个抽贴子的一个是八十岁的老翁,一个是八岁的小童。 不一会儿就抽出了两张贴子,分别是城南汪秀才为其父祝寿的贺寿图,另一个是一个外地的席姓桐油商,来凑热闹的,没想却被选到,他没有提出要求,只要一幅画就成。 汪秀才先指定了由东图先生作画。 那席姓桐油商正好有事,不想等,便指定了东图先生的徒弟丁南羽画。 随后两张贴子便被送到东图先生和丁南羽处。 众人继续喝茶品墨。 不一会儿,画画好,各由两名玄衣伙计摊开给众人观赏。东图先生和丁南羽再对墨做了一个评价,均表示对于李家的再和墨十分的满意。 东图先生为汪秀才做的贺寿图自不必说了,汪秀才心满意足的收下。 倒是那丁南羽为那席姓桐油商画的却是蟾宫折桂图,在场的有些人都叹道倒底是年轻厚生,不晓事,商人不能参加科举,你送一幅蟾宫折桂图不是在打脸吗。 正叹气间,那席姓商人却是高兴的很,虽然商人不能参加科举,但哪个商人不想着子孙脱离商门进入士门,而这位席姓商人正好有一子寄在同族的一位举人门下,今年正要参加府试,这副图正合了他的心意了,倒是欢喜万份,又奉上了两封礼金。 便一副宝贝将的将画收起。 “呀,不好。”正在收画之即,却不知哪来的一杯茶倒在了画上,整副画叫茶水给污了。席姓商人痛惜的大叫。 “没事,洗洗就成。”这时贞娘上前。又招呼着一边的伙计取了清水过来。 听着贞娘的话,周围的人一个劲的摇头。真是个不晓事的,这画能洗吗?一洗还成什么样子。 这时,已有伙计取来清水。 贞娘自顾不得旁人的心思,让几人将纸摊平,平放进铜盆里,再掬水清洗上面的茶渍。飘洗了一会儿,再让两个伙计将画摊平在桌上晾干。 众人发现那画上的笔墨无丝毫湛漏,清晰隽秀。 “好墨!!!”在坐的都是人精,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此画经过茶泼水洗。笔画不受丝毫损伤,可见此墨附着力极强,遇水不透。正是极佳之墨的表现。 此时一些精道的人心里也在猜想着,这泼茶之举搞不好是李墨故意为之。 立时的,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商人给李家下订单了,只有那席姓的商人,还得等画干了才能走,贞娘又让人取了一盒墨送他,全当是陪礼。 如此。皆大欢喜。 而此后,这位席姓商人的公子一路府试,乡试,会试。过关斩将,而这副蟾宫折桂以及李墨便成佳话不提。 总之李家这次试墨会非常成功。 “能不成功吗?这丫头可是将势运用到了极致。”此时,程三爷冲着侄子叹气的道。 这段时间以来。李家本就是话题人物,李九爷丧。七夫人如今还瘫在床上不晓事情,再加上李贞娘入主李氏墨坊。多少想看笑话的都拿眼盯着呢,由此一点,试墨会一推出,便吸引了各种心思的人。 再加上东图先生和言公公。这次试墨会想不成功都难。 有时不服老真不行啊,程三爷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田府。 田本昌正在书房里看账本。 就在这时,方管事同江师傅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大公子,松烟墨出问题了。”方管事见到田本昌就道。 田本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不好的冲着方管事问:“出了什么问题?” “江师傅,你试给公子看看。”那方管事又冲着一边的江师傅道。 江师傅立刻拿出一方砚台和一锭墨,从书桌上的笔洗里倒了点水,研磨开来,随后江师傅就拿起笔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了几句。 “还成啊,墨色光润都挺不错。”田本昌侧脸看了看纸上的字,觉得不错便道。 江师傅听了,二话不说,又拿起桌上的笔洗,将里面的水泼在纸上,立刻的,纸上的字就黑呼呼的一团。 对比起之前李家试墨会的情形,这墨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田本昌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蹭的站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之前试制的不是好好的吗?你们给我说清楚。” “试制的时候是没有问题,可大批量制的时候因为百年松还是不够,如今松瘟期间一时也采购不到,老爷做主,把之前从罗家松场里砍来的松掺了进去……”江师傅说着,就停了,下面不用说也明白了。 这事情有田本昌知道,当时他是不太赞成的,可老爹做主,他也不能说什么:“我不是吩咐过吗?病松不能用,只选好的用。” “看得出的病松我们自然挑出来不用的,可有些松看着是好的,其实已经染病,但还没有表现出来,这却是看不出来的。”一边方管事道。 听完方管事的话,田本昌脸色更难看了:“那你们说说,有什么补救法子?” “只能重制一批。”江师傅道。 “重制一批钱是小事,可问题是你现在叫我到哪里去找百年松?就为这些百年松,我已经把李家给得罪死了。”田本昌咬着牙道。 “还有一个办法,李家的再和墨出来了,相当不错,我们或许可能请李家出手,帮我们这批墨再和一次。”方管事有些惴惴的道。 “你是要我再去求李家?”田本昌脸色更加难看了。 …………………………(XBaoShu.com。。) ps: 感谢青儿20105,香菇姑姑,nsy1970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五章 远方的来信 屁大点的地方,根本藏不住秘密,田家的墨出了问题,这个消息不消片刻,各家的墨坊便都收到消息了。 一时间纷谈论纷纷,再加上田家一入行便咄咄逼人之势,因此,大多数均是看笑话的。 晚间,吃过晚饭,贞娘惯常的要跟爷爷谈谈墨事,田家之事自便成了祖孙俩的话题。 “这但凡刚入行的,就没有不交学费的,当初他们砍松的时候,我就说过,说不得最后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果然这样。”贞娘坐在一边,边整理资料边道。 田家入行,因为有着罗家的底子,可以说是高调入行,又一举得到贡墨权,已乎是一步就跨进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但是它的根基是虚的,出问题是正常的,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而这也是当日田家要砍松,贞娘并不阻止的另外一个原因,一个行人的行事手法是变不掉的,田家砍了这批松,又岂能让它烂着不用。 再加上他们初入行,对墨业了解不深,自不会太清楚,原料的一点点出入都会使得整批墨功亏一篑,这就是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嗯,田家的事情不用管他们,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如今再和墨虽然不错,但记住再和墨不是主流,李家松烟墨的优势咱们要保持,油烟墨要齐头并进。”李老掌柜道。 “嗯,松烟墨的烟煤已经存的差不多了,入秋后会开始制墨。而油烟墨的配方,现在秦正带着几个师傅攻关。现在,干裂的问题已经找出来。再试过几次,油烟墨的配方就能定下,到了入秋,会制新配方的第一批墨。”贞娘道。 李墨在北方易干裂的问题正是因为皂角的使用不当造成的,这个问题一解决,李氏油烟墨的品质就上去了。 制墨一般分春秋两季,冬天,气候太冷,不易阴干。也易干裂,而夏天,天气太热却易**,所以,各家墨行制墨,多在春秋两季,而平常时候便是点烟储备材料。 虽然贞娘手上有几个现成的油烟墨配方,但她不想现成的拿出来,一来。这些配方并不见得是最好的。二来,做为一个墨坊必须要有一种不断改良,不断创新的精神。 而如果她就这么的拿了出来,反而会造成一种坐享其成。不思进取的心态,这是不可取的。 “嗯,这就好。”李老掌柜点点头。又道:“对了。田家那边的事情还是要多关注一下。” “爷爷,那你说田家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贞娘拿笔敲着鼻梁问。这是她前世的习惯。 “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小心能后嫁不出去。”这时。吴氏过来给李老掌柜的披衣服,夜寒露重,老人家的身体受不得,此时见到贞娘这随意的动作,便没好气的拍了下她的手。 “奶奶,我一辈子不嫁,就守着你。”贞娘放下笔,虽是说笑着,但还是听话的挺着背脊,规规矩矩的坐好。 不为别的,入乡随俗啊。 吴氏看着她那样子,心里就这一阵心疼,都是田家那破事闹的,想着叹了口气,转身去两个媳妇那边商量着,贞娘再过一年就要十六岁了,快十六岁的大姑娘,愣是没一个上门提亲的,这都什么事儿。 吴氏离开了,贞娘帮李老掌柜的续了茶,祖孙俩继续聊着,只要聊着墨坊,两人就有说不完的话。 任谁看到这祖孙俩投机的样子,都叹气,为什么贞娘不是个男孩子。 不过,不管是李老掌柜还是贞娘,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还能有什么行动?自然是只能重新再制一批呗,只是现在百年松难寻,要想重制还容易啊,最好的办法是再和一次。”李老掌柜的道。 “爷爷是说,田家有可能会打我们李家再和墨墨方的主意?”贞娘问,这种事情,田家已经有前科。随后却又笑了:“墨方的主意他可打不到,再和墨的墨方是基于废墨的基础上调整的,并没有固定的墨方,哪有什么主意可打。” “那如果他请咱们李墨出手帮他们这批墨再和一次呢?”李老掌柜又道。 听着自家爷爷这么说,贞娘觉得很有可能,在商言商的说,这笔生意可以接,毕竟没谁跟钱不去,更何况墨坊还未摆脱经营困局,仅仅一个再和墨,也只能说是拓展了一条渠道,但正如爷爷所说,再和墨不是主流,它只能改善一下墨坊的经营状况,却不足于带动整个墨坊的发展。 要想发展,还得靠本来的松烟墨,以及正在开发的油烟墨,齐头并进,方是正道,而这些都离不开资金,所以能多赚点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从感情上来说,贞娘又不能接受,毕竟田家为了那一批松材副李家如斯,而她相信,景东叔那一关更过不去。 正思索间,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李贞娘家是在这里吗?”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男生。 “谁啊?这大晚上的?”赵氏从隔壁屋里出来,问道。 “我是驿站的,有李贞娘的一封信。”外面的人道,赵氏这才开了门。 贞娘在屋里听着却又奇怪,她的信?谁会给她来信啊?还是由驿站的人送来。想着,贞娘便起身出去。从那人手里接过信,一边赵氏送那人出门。 贞娘折开信,厚厚的一叠子,直接看了信尾落款,不由的有些愣了,居然是罗文谦的信。再一细想,他离开徽州已经有半年了。 想着,便细细看罗文谦的信。 “……离开徽州已半年,如今已在关山万里之外,白山黑水之间,此间一路行来,虽历经万险,然却看到了天高海阔,尤记得少时祖父曾言,世间男儿行路当崎岖,当日懵懂无知,如今方知各个滋味…… 感慨良多,不复缀言,给李姑娘写信,只因近日遇一商人,偶得知徽州墨业格局,吾对徽州墨业虽不说洞悉万千,但亦能看通透一二,便将一些心得说于李姑娘分享。 听悉如今徽州墨业,田家居首,田家根基浅薄,短期内不足为虑,然田本昌此人,吾跟他曾为好友,知其最擅长在于布局,遇事常以局中之人推动,他坐享余利。然他性子自视甚高,于细节处疏忽,常常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于他相对,要着眼于细处。 再说程家,程氏墨业处事四平八稳,虽稳建却常常错失许多机会,这便是程家多年来不能崛起之故,但厚积薄发,假以时日,程墨当为徽州墨业之首,所以,日后若于程家相对,要以奇取胜。 而李氏墨业,却是吾最不看好,尤其听闻李九爷七老夫人相继出事,李姑娘出人意料的断承墨坊,吾观李姑娘自强自立,亦聪慧绝顶,然吾甚为担心的是,李姑娘虽得七老夫人留书继承墨坊,然于情理来说,以八房之女继承七房之产业,终归名不正言不顺,李姑娘须得慎之又慎之,然吾相信,李姑娘定能智珠在握。 另外,令七祖母实是一精明至极之人物,其应当不至于看不出李姑娘继承墨坊的为难之处,所以,吾猜其或另有安排,因此,李姑娘若不慎处于极为难之境时,不防且抽身,静观其变为妙。 此为吾一点不成熟的意见,李姑娘随意看看便罢。 还有,若要发展墨业,仅拘于徽州一时一地是不行的,跑商压诈,墨之利润大多为跑商所获,因此,发展墨业,当走出徽州。 好了,如此种种,皆吾肺腑之言,或交浅言深,然却是不吐不快的,亦是一个墨业过来人的展望。罗墨虽然在徽州消失了,然吾愿徽州墨业青泉永流。 其余便不在多说,吾还得为归还李姑娘借助之银而努力做工……今生不知还能回徽州否。” 看完罗文谦的信,贞娘心里是久久不能平复。 没想到罗文谦眼光如此之毒辣,难怪以前,他自少年起,便撑起罗墨基业,如今经过一翻磨砾,眼界开阔,那眼光就更精准了。 田家的布局,从争夺贡墨权开始便可见一斑,而此番,田本昌不正是因为细节处理不到位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至于程家,如果亦如他言,在未来,陈家不正是徽墨之首吗? 而自己的处境,又有谁能比自己更清楚呢?她当日本不想接这墨坊,只是形势所迫,再加上深悉自己若不接下这墨坊,墨坊必将四分五裂,最后更是落入外姓人之手,七房的婶娘们亦会处境艰难,李氏墨业烟消云散,成为李氏族人一大憾事。如此种种,再加上七祖母知遇之恩,她才硬着头皮接下墨坊。 贞娘深思着,如果真处极为难之境时,抽身观望果然是良策,反正如今,经过她一方努力,李氏墨坊内或许仍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比起族谱所之情况,实在已经好太多了。 应当不至于再坏到族谱中所述的情况。 “谁的信?”这时,一边的赵氏问。 “罗文谦罗公子的。”贞娘道。 “他干嘛写信给你?”赵氏奇怪的问。 “他离开徽州的时候我曾借了银子给他,他说他暂时还还不了。”贞娘道,至于墨业之事她不想让娘亲操心。 “哦,你倒是好心。”赵氏瞪了贞娘一眼,也不在多说。(XBaoShu.com。。) ps: 感谢鸢羽之末,dayflower,lh512,不肯嫁春风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六章 七房的心思 第六十六章 这一夜,贞娘都想着罗文谦这封信的内容。 清晨,天刚蒙蒙亮,贞娘便醒了,穿衣起床,推了门出来。外间便是喜哥儿的房间。 自家里经济情况转好之后,虽还不能买房子,但却请人将家里的几间房子从新翻新了一下,再把原来的柴房推倒,重新盖了一间大房,隔成两间,里屋便是贞娘的房间,外屋就成了喜哥儿的房间。 如此,住处总算是宽敞了不少。 “喜哥儿,起来了,一会儿要上族学。”贞娘顺手拍了拍还在睡梦里嘀咕的喜哥儿。 家里经济转好,喜哥儿自然不能让他荒废,前些日子给他报了名,如今在族学里读书。 “二姐,还早呢,天才刚亮。”小子正是最喜欢睡懒觉的时候,这会儿被贞娘叫醒,自然不乐意的嘀咕着。 “不早了,等你起床洗漱吃饭,时间就刚刚好。”贞娘瞪着他。 喜哥儿没奈何,只得嘀嘀咕咕的起床。 果然,洗漱吃过饭后,两人再一路走去墨坊那边,时间虽早,但也早不到哪里去了。 李氏族学就在墨坊的隔壁,其实整个李氏是集中在一片的,中心就是做为李氏嫡宗的七房大宅,边上便是墨坊,而墨坊的另一边是九叔公家,本来贞娘家也是住在这一块的,只是当年事件造成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八房把这边的房子赔偿给了七房,这才搬去城门洞那边的。 而族学就在墨坊的后面。凡李氏族人或者墨坊子弟都可在族学里就学。 族学的先生是一位老举人,虽不是什么文坛名宿。但教的也中规中矩,前几年。有一位李氏子弟还考中了秀才,算是不错的先生了。 只可惜李家六七**四房,制墨天份的都有,读书天份的却少,最高的也就中过秀才,就是小文佑他爹。 至于喜哥儿,家里人也没想盼他能读个什么出来,只不过是读书明理罢了。 此时姐弟俩一前一后进入了墨坊,时间尚早。墨坊的工人还没有到,此时墨坊显得空空荡荡,唯有东仓那边传来一阵跑步和喘息声。 贞娘望过去,是小文佑,这小子倒是不容小觑,自上回贞娘让他锻炼身体以来,他每日早晨,都绕着东仓跑圈,从没有落下过一日。 “我也去跑两圈。”喜哥儿夹着书本。一溜跑的追上小文佑,然后赶超,还得意的回头看小文佑一眼,得瑟似的。 贞娘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小子才正儿巴经的跑,贞娘侧漫步的走在小文佑身边,冲着他伸了伸大拇指。 小文佑见了。两眼笑眯成月牙儿,只是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绷起了小脸。贞娘只是淡笑。 “小叔叔一会儿去族学上学是吗?”这时。小文佑突然道。他说的是喜哥儿,虽然两人只相差一岁。但没办法,喜哥儿辈份高。 贞娘侧脸看了他一眼:“嗯,佑哥儿不去吗?” “娘亲请了先生在家里教我读书。”小文佑道。 “还是去族学里读好。”贞娘道。 “为什么?” “在家里读书是读书,在族学里读书也是读书,但在家里读书交不到朋友,在族学里能交到朋友,一个好汉三个帮,以后长大了要想做事,没有朋友帮可不行,独夫是成不了事的,没看三国里面,也有桃园三结义吗。”贞娘笑着道。 小佑听了贞娘的话,便沉思了。 贞娘也不在多说,叮嘱喜哥儿一会儿自己去族学,她则进了李府,惯常的,每日早晨,她都要去七房看看七祖母。 佛堂边的小间,七祖母还是不醒人事着。 贞娘看着她,就想着罗文谦那封信,罗文谦在信中说,对于李氏墨坊,七祖母说不定还另有安排,只是贞娘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排,毕竟罗文谦也只是猜测,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七祖母未必什么都能布置周全,贞娘想着。 不过,这些对于贞娘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李墨不要落到李进财手里,不管是景东叔,或者七房接管,李墨传承不断,那便没有憾事了。 “贞娘,出去吧,让你七祖母安心休息。”一边陈氏道。 贞娘点点头,便同陈氏一起走到外间,贞娘这时又拿出账本,跟陈氏一一分说墨坊的经营状况,再把这段时间,再和墨所出的一些利润提了一部份出来,交给陈氏。 “贞娘,这是干什么,墨坊如今正艰难呢。”陈氏推辞。 “大伯娘,您就收着,墨坊再艰难,但咱们的日子也不容易,赚钱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日子过的好,七祖母这病也不知要花消多少钱,再加上大家的日常,这些钱是少了点,不过,墨坊现在正在好转,想来以后会更好的。”贞娘道。 “哎哎,好的,那我就收下了。”陈氏也不客气,将那钱收进了柜子里,她当家不易,贞娘这笔钱倒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同时心里也叹道,老夫人眼光果然好,贞娘没有辜负老夫人所托。 “另外,大伯娘,佑哥儿今年八岁了,我五岁的时候爷爷就开始教我点烟,所以,我想是不是每天抽出点时间,让佑哥儿去墨坊学学。墨之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成的,虽然吃苦了点,但男儿行路当崎岖,如此长成方能有所担当。”贞娘又道。借用了罗文谦信中的一句话。 “好好,我会安排的。”贞娘这话让陈氏有些激动了,贞娘如此安排,陈氏又如何能不知道,贞娘这是在培养佑哥儿。 贞娘笑着点点头,两人说着。这时外间也传来几个婶娘的说话声。 原来是李进财送来几筐西瓜,田氏正让人搬到后园的井里去冰着。井水冰西瓜。爽着呢。 贞娘便跟着陈氏一起出来了。 “贞娘啊,那李进财好夕也是你姑父呢。你怎么让他在点烟棚里干活啊?那等粗活,岂能让你姑父去做,这样岂不是让你金花姑姑没面子。”田氏见到贞娘过来,便是有些打抱不平的道。 那李进财自进了墨坊,倒是低调的很,不过对七房的几位婶娘倒着实殷勤,很得几个婶娘的好感。尤其这位田氏。 “三婶娘,金花姑父是在烟棚里做管事呢。如何就让金花姑姑没面子了?当初景东叔进墨坊时还比不了金花姑父,那是正儿巴经的学徒工。” 贞娘说着转折了一下道:“至于学点烟。但凡是墨坊的人都要学的,在墨坊里点烟是基础,如果连点烟都不会,烟料认不出好坏,后面的如何做的好?再说了,金花姑父还在账房里当差,虽说事情是多了点,但也是希望金花姑父能快点适应,好帮着墨坊啊。这点金花姑姑是晓得的。也是她赞同的。”贞娘道。 当然,在贞娘心里早把李进财盯死了。 那个所谓的管事是副管事,贞娘特意把他安排在二狗他们那个点烟里,那个棚里的点烟师傅技术是所有的烟棚师傅技术取好的。便是当日,贞娘去都给了个下马威,如今李进财去。他没一点技术,想要管别人是不可能的。唯有乖乖学技术先。 至于账房,自贞娘接手墨坊以来。规定账房里每一笔账都要交叉审核,李进财就是想玩花样也玩不出来。 “三弟妹,你这是干嘛,墨坊的事情少管,贞娘这是重用李进财呢,一些人不识好歹,你也跟着犯浑哪。早跟你说过了,墨坊的事情你少插手。”陈氏冲着田氏道,嘴里颇有一些敲打的意味了。她这可是为了三弟妹好啊。 “大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老夫人虽说把墨坊交给了贞娘,但那墨坊依然是我们七房的生存根本,贞娘年岁又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能提点总是要提点一下的,能帮忙也是要帮忙的,这不,我这里还有一桩生意跟贞娘说呢。”田氏反驳着道。 “三婶儿请说。”贞娘这时恭敬的道,不管怎么说她是晚辈,该有的礼她一丝也不会疏忽。 “田家有一批墨,想交给咱们墨坊制再和墨,怎么样,是一桩大买卖吧?”田氏道。 听得田氏的话,贞娘脑筋一阵子急转,她和爷爷都猜到田家可能会把那批废墨交给李氏墨坊再和一次,这点是想到了,可却没想到出这面的是田氏。 嫡宗七房里,陈氏一房,是如今的当家祖母,气度不错,最支持贞娘。说实话,贞娘若是没有她的支持,墨坊说不准没有这般的稳定。 但陈氏之下的孙氏,小佑哥的儿母亲心思就不好说了。便从小佑哥种种防着她的行径来说,至少这个孙氏是防着她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小文佑的娘,没有哪个做娘亲的不为儿子打算的,贞娘并不在意。 至于大黄氏,她性子淡然,一心钻在雕刻里面,对这些一向是不在意的。 倒是那田氏,对于老夫人将墨坊将给贞娘,那是怨言颇多,几次想插手墨坊的事情都没有机会,如今田家这一批墨,倒是让田氏抓住机会了。 田氏出面,墨坊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不给嫡宗七房的面子,再怎么说,贞娘这墨坊是从七宗手上接过来的,不给七房面子,便显得不近人情。 更何况,这确实也算得是一笔好生意,能给墨坊带来不少利润的。 因此,田氏出面,别说她李贞娘,便是景东叔也不好拒绝。 可以说,田氏出面了,这笔生意不管中间有什么纠结,结果必然是会成的。 而同时,田氏又借着这次机会插手墨坊事务,而有一必有二,人心总是越来越大的。 贞娘想着,两眼就眯了起来,说起来,对于田氏,她倒不怕,田氏再怎么也是七房的媳妇儿,她上面还有陈氏这个当家大嫂,下面还有佑哥儿这根七房独苗,田氏再怎么插手也只不过给她自个儿多弄两个私房钱,于整个墨坊格局影响不大。 但刚才,田氏为李进财说话,显然是想为李进财在墨坊争取更高的位置,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一想罗文谦的信,那田本昌果然是个善于布局,善于利益局中人的人,便是此刻两家做为敌手,贞娘也不由的不感叹田本昌这一招用的妙,既能达到重新和墨的目的,更利用田氏将墨坊的局搅乱,墨坊一乱,田家方能坐享渔翁之利。 不过,这倒也好,就让田氏跳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李进财如今太低调了,贞娘便是想抓他错处也不容易。 现在的情形是表面风平浪静,看不透低下的暗流涌动。田家这搅局的棋倒也正合了贞娘的心意了。 什么事挑明了来可比暗里来的好对付。 当然,这一刻,贞娘还得抻抻田氏,看一下局,于是道:“三婶娘说的可是田家那批废墨的事情?” “不错。”田氏点点头。 “倒也算得一笔生意,只是贞娘是个晚辈,这事没法做主,还得先回去跟邵管事和景东叔商量一下。”贞娘道。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这样一笔生意,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田氏不快的道。 “赚钱重要,气性也很重要。”贞娘再笑道,便不在多说,跟陈氏等人告辞回墨坊了。 “为什么态度啊,合着我拉了生意来,还成了没气性了。”看着贞娘的背影,田氏气哼哼的道。 “你说呢?这是你拉来的生意,还是你田家人求到你手上的?。”这时一边的大黄氏冷淡的道。 “田家人求到我们手上又怎么了?这李田二家可是亲家吧。”田氏不忿的道。 “既知道是亲家,那当初松材的事情,田家为何逼李家若斯啊?那时候就不是亲家了?贞娘这话对,赚钱重要,气性也重要。”大黄氏噎了田氏一句。 田氏气结,却一时找不着话回。 “娘亲,祖母,我不想在家里读书,我想去族学读。”这时,佑哥儿走过来,冲着陈氏和孙氏道。 “为什么好好的想去族学读书啊?”孙氏摸着他的脑袋。 “喜叔叔也在族学里读。”小文佑道。 田氏在一边乐了:“瞧瞧,瞧瞧,咱们七房的,不管老的小的,怎么全让八房的人给牵着鼻子走了……” “你给我闭嘴,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田家的事情,墨坊要接就接,不接你就少掺和,别到最后讨不得好。”陈氏厉声的道。 随后转脸冲着小文佑道:“成,就去族学读,下午再抽出一个时辰,去墨坊跟着你贞娘姑姑学学。”陈氏一槌定音。(XBaoShu.com。。) ps: 感谢jansam,鸢羽之末的香囊,鸢羽之末,秋千荡漾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六十七章 早叫你不问的 “既然你三婶娘开了这口,那咱们就不能不答应了,这样吧,田家这笔生意我们接了。不过,不能便宜田家,价钱给我往高里开,若是他们自己不愿意,那可怨不得我们。” 李氏墨坊的账房里,李景东寒着一张脸道。 他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若是依着他的性子,那他是宁愿自己没钱赚,也决不会接田家这份活的,实在是当日田家做的太过份了。 田氏征收的那批松材,对于李家人,尤其是李景东来说,不仅仅是松材,还是李九爷拿命换来的,是一份心血,是一种象征。 再通俗的说,那就是李家的面子,田家那么做是打脸,如果不是田氏出面,李景东自不会干休。 只是如今田氏出面了,她又代表着李氏嫡宗的面子,这点其他李氏族人是不能扫的。 “不过,也不能要的太狠了,这笔生意对于我们墨坊来说也是需要的。”一边邵管家理智的多,在商言商的道。 “嗯,价要开的高一点,不过也得在一个差不多的范围内,不然的话三婶娘还是有话说的。”贞娘道。 最后三人达成协义,由贞娘带着邵管事跟田家谈价钱。 李景东脾气不好,真要见了田本昌,说不得要几拐杖下去,还是避开了。 邵管事毕竟是嫡宗的管家,由他出面一起谈,就算是价格高一下,田氏也怨不到八房和九房头上。 如此说定。 第二天。李氏墨轩,田本昌就带着方管事进了李氏墨轩。来谈再和墨的事情。 近些天来,自上回的试墨会后。李家再和墨的生意是相当不错的,甚至徽州一些同行的小墨坊也找上李家,但凡是制墨的,哪家没有一些废墨存在,如今能有机会变废为宝,那谁不上赶着来? 此时,李氏墨轩正聚拢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行业内的。 这些墨坊的人见到田本昌和方管事进来,都心照不宣的笑了。很显然嘛。田家出了废墨,徽州墨业同行就没有不知道的,如今这时候出现在李氏墨轩,不用说了,跟大家打的主意一样,是来跟李家谈再和墨加工问题的。 “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初田家征李家松材的时候,何等的咄咄逼人。如今反倒求到李家头上了。”一个墨坊的掌事道。 “所以说,为人做事要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边上人应和着。 种种话语倒也没刻意要避开田本昌等人。 田本昌自然听到了,不过。商场磨练人,这会儿他倒是若无其事的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随后被招呼的伙计请上了二楼的雅间。 贞娘带着围帽和邵管事站在雅间门口迎着他。到不为别的,不管如何。田家如今是拿到贡墨权的墨坊,这就是该有的礼遇。要是再客气点的,得到门口去迎。 只是以李田二家的关系,去门口迎显然是不可能的。大家心里有数。 “田大掌柜,方管事,请。”邵管事开口道。 “贞姑娘,邵管事,请。”田本昌也开口。 至于称呼贞娘为贞姑娘,倒不是他拿大,如果徽州的墨业同行都这么称呼贞娘。 几人客气了一会儿就进了雅间,一边伙计上了茶水退下。 双方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没有许多的弯弯绕,邵管事直接拿出之前墨坊商量好的契约递给田本昌。 “凭什么?凭什么给我们田家加工再和墨要比别的作坊高上二成的价格。”田本昌一看到合约,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质问的道。 “这很公平的,你田家是拿到贡墨权的,你们田家卖出的墨也比我们大家要高,不是吗?”贞娘在一边接口道。 之前说好的开高价,但任何高价总要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要不然就成了有胡搅蛮缠了。而田家是贡墨作坊,他本身就挤压着大家的生存空间,给他开个高出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在情在理。 听得贞娘这话,田本昌也没话了。贞娘牙尖嘴利的,他已经不是一回领教了,想着又道:“那高上二成也太高了,一成差不多。”田本昌讨价还价。 不过,不管是贞娘还是邵管事都笑而不语。 看着贞娘和邵管事这般,田本昌知道,在价格上没得谈了,要么接受,要么放弃,而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接受一途。 “好,成,我们接受,不过必须加快速度,这批墨,云松道长催的紧的很,之前征松材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李家怨的很,可我们接了贡墨,那也是要保证贡墨的生产的,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望两位能够理解。”田本昌道。 “那趁着合约交接前把能用的松砍了,这也是无奈之举?”贞娘闲闲的说了句。 这一句话差点把田本昌鼻子给气歪了,若不是因为这批砍下来的松,他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的被动。 贞娘这话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呢。 一边邵管事看田本昌黑沉着脸,怕再谈僵了,便接口道:“成,这生意李氏既然接下来,就一定会按时按质的交付。” 田本昌脸色这才缓了和了些。 贞娘自不在意他,由着一边邵管事同方管事签妥合约。 “贞姑娘,这回我们田家也付出代价了,值此松瘟时期,徽州墨业应当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所以我想请问贞姑娘,你们墨坊同程氏墨坊那些松脂油是哪来的?不知能否告一二。”这时,田本昌又冲着贞娘问。倒是一脸的诚恳。 贞娘暗里撇了撇嘴,早知这样不就好了。不过田本昌这人也就嘴上说的好听,这话当真不得。 只是这松脂油的来源。贞娘不是不愿意说,毕竟。这事能瞒到现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实际上现在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估计是大家都看不惯田家。就形成了一个共识,一起瞒着他,说不说倒是无所谓,田家只接手了罗家松场,如今罗家松场又在李家手下,田家就算是知道也是干着急,这时候,没有谁会傻的卖松场,而田家要是再想借用征用的理由。却不行了,那会引起公愤,罗家不敢冒此大不讳。 只是说了会不会太打击姓田的呀,贞娘有些坏心的想着,不过嘴上却不会轻饶道:“这你还是不问的好。” “为什么?”田本昌莫名的问。 “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受不了。”贞娘回道,她这真是好心啊。 “这有什么受不了的,贞姑娘但说,我听着。”田本昌一派温文的道。 “是来自罗家松场。”田本昌要找气受,贞娘乐得成全。 “罗家松杨?怎么可能?那里不是已经让你们都种了桐油树了吗?如今松瘟。便是有松,也割不出松脂了呀?”田本昌一脸怀疑的道。 “地下呀,你们从没想过地下吗?多年以来砍掉的松树,那根在地下腐烂。就会形成松脂油。”贞娘淡定的回道。 田本昌瞬间眼睛瞪的老大,用手指着贞娘:“你……”随后却是一阵猛咳了起来,整张脸都咳红了。一边方管事连忙帮他拍着背。 “走,我们走了。”田本昌好不容易止了咳。心里一股子说不出的憋闷,感情着从一开始。自己算计别人,别人也算计了自己。这回这个跟斗摔的不小。 这会儿,这里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带着方管事拿着合约飞快的离开李氏墨轩。 贞娘笑咪咪的看着田本昌离去的背影,早叫你别问,偏偏要问,瞧着,气的不轻啊,贞娘摸着下巴。 一边邵管事也笑咪咪的很开心,颇有些扬眉吐气啊。 接下来李家就着手帮田家制那批再和墨,等到这批墨制好交付完成,已经是秋风萧瑟时。 天气转冷了,贞娘穿着夹衫,因为在墨坊里,灰多,头上还包了头巾,实实在在的村姑形象,不过倒有一份自然洒脱的散漫。 这会儿她正在清点着要出库的墨,这段时间,李家就赚在再和墨上。 只是让贞娘有些发愁的上,李氏松油墨和油烟墨的销路一直不太起色,如今外地来的客商那都是奔着贡墨的名头来的,便是程家那边,今年的销路也降了不少。 为什么但凡有些野心,都要争夺贡墨权,其利便在这里,只要靠上贡墨的名头,各地的订单就纷至踏来。墨坊里的墨根本不愁卖啊。 “库存里还有多少积压的墨?”贞娘问一边的郑复礼。 “还有不少,近年来白莲教闹事,再加上土匪打劫,咱们徽州多山,出入不太安全,近年来直接到我们这里来近货的客商也较往年少了,如今几家大的墨坊都在外地商埠开了墨阁,直接在外面打开销路。”郑复礼道。 贞娘点点头,去外地商埠开墨阁这也是一条必走的路,其实她听爷爷说过,李家当年在南京也是有墨阁的,只是因着当年贡墨出事后,为了赔偿,连南京的墨阁也赔掉了。 两人正说着,冷不丁听到一声叫唤。 “贞姑娘,贞姑娘。”这时,二狗正贼兮兮的在不远处朝着贞娘招手,那一副混混儿闲汉的恶形恶状,实在是让人皱眉头。 说起来二狗办事还是不错的,只要吩咐他,然后忽略他没正形的样子,事儿他倒是能办的差强人意。 而郑复礼这会儿更是不痛快,只是二狗此人惫赖的很,再加上有丑婆的原因,他也赶不走他,倒是拿他这块滚刀肉没奈何。 “郑师傅,这边你照看一下。”贞娘冲着郑复礼道,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过来,冲着二狗问:“什么事情?弄得贼兮兮的。” “没啥事,看你忙到现在了,让你歇歇呗。”二狗闲闲的道。 贞娘不由的瞪眼。 “别,别瞪眼。我这不是有事情汇报吗。”看着贞娘瞪眼,二狗才连忙的道。 “可是关于李副棚头的?”贞娘问,这个李副棚头自然就是李进财了,她吩咐二狗盯着的。 “贞姑娘洞若观火。”二狗拍了一记马屁。 贞娘一阵气结,恨不能踹他一脚:“快说。” “最近,李副棚头常常跟着郑管事往汇源钱庄跑。”二狗道。 “那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吗?”贞娘问道,本来,最近再和墨的生意比较好,李进财又在账房里学习的,跟着郑管事往来钱庄之间,这也是正常的。不过,对于李进财,贞娘总是不防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这会儿自要问清楚。 “这我倒不清楚,可我发现他们跟孙家大郎交情不错啊,三人常常一起往炼江河边的一条街去,这可就不是一般的交情了。”那二狗嗤着鼻子道。 “三人一起去炼江边上的一条街?什么街?干什么去?”贞娘疑惑的问,这二狗说话一向利索的,怎么如今这般不清不楚的。 “哎哎哎,就那么回事呗,你是一个姑娘家,不好听这些的。”二狗抓着脑头,一副不太好说的样子道。 看他这样,贞娘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才想起炼江河边上有一条暗娼街,三人这是逛暗娼去了,不由的暗啐了一口,道:“不管这些,总之你给我盯紧了,你不是有个相好的在那边做丫头吗?帮我打听打听他们都谈些什么。” 这二狗也不是好鸟,平日里工人间的打趣贞娘或多或少也能听得些,这二狗的相好也不少。 “贞姑娘,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了,不过,我那死鬼老娘跟她们倒是有些关系,我帮你打听着。”二狗毫无顾忌的叫着屈。 贞娘自不理他这些虚头。 “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李副棚主心可不小,每日里拉拢着棚里的工人,现在许多人都说着他的好话呢。”二狗又道。 他出身暗娼,又自小混在街面上,对人的心思可以说琢磨的相当通透,那李进财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拉拢的意思,其心不小,这点瞒不过他二狗的一双眼睛。 “这我心里有数,要不然我让你盯着他干什么?”贞娘点点头,丑婆让她照应着二狗,再加上二狗办事着事不错,贞娘对他信任的很,再加上一些事也要他帮忙,因此这些事情自不会瞒着他。 “那倒是。”二狗点点头,突又道:“对了,还有一个事情,我觉得李副棚头说不定在外面有个相好的了。”说着,二狗又一脸怪异。 “怎么说?”一听这个,贞娘理皱起眉来了,有了苏州那一回,这家伙居然还不知收敛,吃起窝边早来了吗? “前天半夜里,我看到李副棚头偷偷的装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去了菜市那边,进了一户人家后就没再出来了。那户人家是一位年轻的妇人,姓苏,一口苏州口音,带着一个大约一岁多点的孩子。”二狗道。 其实他想说,第二天,李副棚头一副腿软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榨干了。 只是这种话不好跟贞姑娘说的,只憋的他一阵内伤。 而贞娘听得二狗的话,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敢情着,李进财是把苏氏母子接过来了,难怪他死活也要想法子进墨坊,如此才能待在城里照顾她们。 这厮胆儿还真肥了。 “你再盯着,有什么事再跟我说。”贞娘冷着脸吩咐道。 ………………………… 月中了,向大家求求粉红票,呵呵,某糖有些惭愧的,更新量总也上不去,嗯,从下周一开始,争取一个星期的双更……(XBaoShu.com。。) ps: 感谢jansam的香囊,樱桃味,鸢羽之末的粉红票,谢谢大家支持!!! 第六十八章 初见王翠翘 苏氏的事情,在还没弄清李进财目的的时候,贞娘暂时没打算要告诉金花姑姑。 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金花姑姑性子偏软,万一那个李进财见事情败露又哀求着,再拿润哥儿说事,说不准,自家金花姑姑一心软就同意那苏氏和孩子进门。 那才是贞娘不愿看到的情况。 所以,暂时就先盯着,不拆穿。 秋风渐起。 中午,贞娘是在墨坊吃的午饭。午饭后便在小阁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去了账房,查看这段时间的账务。 账房里,邵管事正带着李正言盘账。 李景东不太管账务这摊子事,一心就钻在墨模房里,跟一些雕板和墨模工在琢磨着新式的雕板。 评墨好不好,墨本身的质量重要,但雕板的样式也同样重要。 但是做为李氏九房,在墨坊里是有股份的,总不能不管墨坊的账务吧。 而九房的大堂哥李正身如今跟着贞娘的大哥在婺源,两人据说在那边混的风生水起,再加上他对墨业没有一丝毫的兴趣,因着这样,前段时间在罗家松场收松脂油的九房二堂哥李正言就进入了账房。 以后九房在墨坊的差事就要落到李正言的身上了。 所以,李景东便将李正言放在账房里,由邵管事先带带。跟着学习账务,如今墨坊的老一辈岁数都不小了,正要是培养年轻人的时候。 李正言虽没有李正身来得活络,但好在做事认真。勤恳,应了那句勤能补拙。倒也颇得邵管事看中。 此时。账房里几人各做各事,间或间的交流着一些墨业的信息。 “成了。成了。”就在这时,郑管事一脸兴奋的进来,他身后跟着李进财。 “郑管事,什么事成了?这般的高兴。”贞娘抬起脸笑着问道。 “贞姑娘,前段时间,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汇源钱庄的孙掌柜要收一批墨,数量非常的大,我想着咱们墨坊库存压了不少的货。便想找找孙掌柜看看能不能拿下这单生意……”郑管事说着顿了一下。 贞娘听着,想起二狗之前给她的消息,说郑管事带着李进财往汇源钱庄跑的勤的很,敢情着是在忙这个,那倒是她小人之心了,这个可是正事。 只是这么大的一笔生意,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啊?如果她是汇源钱庄的当家人,她定然先把风声放出去,让各家墨坊斗起来。这样她才能讨到便宜啊。 “等等,这个消息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啊?再说了孙家跟咱们墨坊的关系可僵的很,你这个想法怕是很难实现,还有就算不说这些。孙家跟田家可是亲戚,他们要拿墨也该从田家拿啊?”此时邵管事把贞娘心中的疑问先一步问了出来,又追加了几个问题。 “岳父。你有所不知道,孙家这个消息我知道的早。之后他们是要对外公布的,我一想着这对外一公布。竟争太激烈,于是,这些日子,我三天两头的往汇源钱庄跑,平时请孙掌柜的喝小酒听听曲儿。又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得他同意不公布出去,另外我又把咱们的墨价压低了点,他能得利更多,这样他哪有不心动的道理。就算是再有怨,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啊。至于田家,他们现在忙着贡墨的事情,接不下这批墨,更何况有时候亲戚之间反而不好做生意,怕万一谈不妥伤感情。所以,今儿个孙掌柜松口了,货可以从我们李氏墨坊拿。”郑管事有些得意的道。 自他上回得罪了贞娘以来,他在墨坊就处处被动,如今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回了。为了这桩生意他着实下了一翻功夫,两腿都跑细了。 “只是孙家不是开钱庄吗?他们拿下这么多墨往哪里销啊?”这时,一边的李正言好奇的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好问的,不过,孙家既能开钱庄,想来背后自有路子。”郑管事有些讪讪的道。 这一点贞娘倒是心中有数,孙家背后是王翠翘,很显然,孙家这批货是要走海路,销往海外的。如此,按郑管事所说,这笔生意自然是大好的生意。 不过,她还是奇怪,没道理孙家这样一大笔生意却藏着掖着的。 “好!你这回算是为墨坊干了一件大事,再努力一把,一鼓作气,继续把这笔生意谈妥。进财姑爷也辛苦点,给郑才压压阵。”听得这些,邵管事也是一脸兴奋,站起来有些激动的道。 郑才就是郑管事的名字。 “邵叔太客气了,我哪里能压什么阵啊,我是跟着郑才兄学习的。说起来一开始这生意我还不看好呢,老拖后腿,能到如今程度全是郑才兄一人之力,郑才兄是墨坊的大功臣。”李进财一如既往的低调道,顺便捧了郑管事一记,郑管事在一边咧着嘴,虽然强力忍着笑,但那表情却是受用的很。 唯有贞娘听了李进财这话,那眼睛却微微的有些眯了起来,这桩生意一但谈成,那在墨坊的话语权绝对能增加不少。毕竟这可不仅仅是这一笔生意,它意味着开僻了一条新的销货渠道。 田氏几次三翻的为李进财说话,争的不就是一个话语权吗? 可如今到手的机会,李进财这话倒象是要撇清似的。 这说不通吧。 “我能谈的已经谈到位了,孙掌柜的说了,接下来的他要跟贞姑娘谈。”郑管事有些为难也有些不甘的道。 本来,如果他全权拿下这生意,那就尽善尽美了,可偏偏孙佰一提出最后关键的要跟贞姑娘谈。 也是,这么一桩大生意,自然得跟墨坊当家人谈才妥当。 邵管事沉思了一下看了看贞娘:“贞姑娘。你看咱们是不是……” 贞娘想了一下点点头:“行,这生意我来接手。就麻烦郑管事跑跑,跟孙掌柜定个见面的时间吧。” 这么一桩大生意。郑管事已经谈到这种程度了,如果她不接那是说不过去的。 说实话,贞娘看重这笔生意,但这笔生意疑点多多,尤其己方一个李进财,对方一个孙佰一,对李氏都是别有心思的。有这两人纠缠着,贞娘自要打醒着十二分的精神提防着。 所以,这生意要谈。但她不会同孙佰一谈,她要谈就直接找王翠翘。至于孙佰一这边,不过就是想看看他倒底打什么主意罢了。 “成,我一定办好。”郑管事道。 贞娘点点头,侧脸之即却看到李进财眼中闪过一丝别有意味的喜色。贞娘更是心中有数了。 秋雨绵绵,徽州的秋雨总有一种冷丁丁的感觉。 贞娘穿着木底鞋,一件藕色女袄,青色长裤,外套一件青色镶花枝边的比甲。既显稳重,又显得一抹俏皮,撑着油纸伞,就站在河边的青石堤上。再加上雨雾蒙蒙。倒有一翻别样韵致。 她在这里等着王翠翘。 本来她是想找孙月娟帮她约这位徐夫人的,只是想着万一真如她猜想的话,事情怕是会牵连到孙佰一。牵连孙佰一她不在乎,想坑人就有被别人坑的觉悟。但孙月娟毕竟是孙佰一的妹子,她不想因这些引起孙家兄妹隔阂。所以。干脆的她直接找上这位徐夫人好了。 二狗打听来的消息,这位徐夫人有雨中游河的兴致,所以她便来了。 此时,远远的一乘画舫随水而下,慢悠悠的,远远的就能看到船头立着一位夫人,她身边站着一个丫头,正为她打着伞。 河水,画舫,丽人,再加上烟雨蒙蒙,端是好一副风景。 “请问船上是徐夫人吗?”待得那船快到近前,贞娘扬声问。 “正是,你是何人?有何事?”船上的一个妈子回道。 “李氏墨坊的李贞娘,求见夫人。”贞娘回道,对于这种能留下传记的人物,贞娘自要多一份恭敬。 那妈子凑到那夫人耳边说了几句,那夫人便进了仓,没一会儿,那船就靠了过来。 “贞姑娘请上船,夫人在仓里沏了热茶。” 船到了堤边,一块木板搭了过来。贞娘便跳上了船,随着那妈子进了船仓。一个三十许,样貌秀丽的夫人正盘坐在船仓中间的小几前,一双略显骨节的玉手正沏着茶汤。 “见过徐夫人。”贞娘微微行礼道,倒不是她拿翘,实在是今天来谈的事情代表着李氏墨坊,而徐夫人的海寇身份且不说,只谈其汇源钱庄的当家人,两人的身份是平起平坐的,而贞娘之所以先行礼是因为她年轻是后辈,所以,这个礼要,但并不需要太恭敬。 “李氏墨业的贞姑娘,久仰久仰,不用客气,请坐。”徐夫人站起身相迎,她这礼遇自不是给贞娘的,而是结贞娘背后的百年李氏的。 双方坐下,互相闲聊了几句便进入主题。 “不知贞姑娘找我有何事?”徐夫人边啜着茶水边问。 “也没什么,是关于李氏墨坊同汇源钱庄的一批货的问题。”贞娘平静的道。 徐夫人神色微微一凛,什么时候汇源钱庄跟李氏墨坊有货物往来了?她竟不晓得。当然,这个她并不急着说清,只是顿了一下问道:“哦,什么问题?贞姑娘且说说。” “这几年戚帅肃清东南沿海之倭寇和海寇,如今东南沿海正是海防最严之时,徐夫人选择这个时候出海贞娘有些担心。这一批货数量不小,真要有个意外,夫人损失之巨不说,李氏墨坊也得跟着担风险,而最主要的,贞娘觉得现在没有冒这个险的必要……”说到这里贞娘就不说了。 而她嘴里的戚帅,自是大名鼎鼎戚继光。 听完贞娘说这些,那徐夫人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贞娘一下才道。 “贞姑娘倒是少有的通透之人,难怪能在李氏墨坊危难之时撑起家业。不错,贞姑娘所言极是,而这也是我所想的。所以,短期内,汇源钱庄不会有出海的打算。因而,汇源钱庄跟李氏墨坊的交易我还真不知道,还请贞姑娘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徐夫人这时又一脸慎重的道。 贞娘听了徐夫人的话,脸上微微带着惊讶,心里却是想着,果然嘛,她就说哪有这么一大笔生意不公开的,这里面果然有猫腻。 若真有这么大一笔生意,做为当家人的王翠翘能不知道? “怎么,夫人竟是不晓得?”贞娘表面惊讶的问,随后又道:“下午未时,贞娘跟孙掌柜约了在太白楼的‘竹’字号雅间谈这笔生意的细节,夫人若是有心,不防包下隔壁的‘兰’字号雅间,倒时也可以听听,顺便帮贞娘拿个主意。” 贞娘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孙佰如今是汇源钱庄的人,她说什么都有些枉做小人,不如由徐夫人去亲自听听。 “那倒真是要听听。”徐夫人微沉着脸道。 话淡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谈话的气氛,一切自要等明了的再说。 “那不打搅夫人闲情雅致了,贞娘告退。”贞娘说着,很干脆的起身,一边妈子等着,送她到了岸边。 “听说还不满十六岁啊,李家又出了一个堪比七夫人似的人物,甚至很可能青出蓝胜于蓝啊。”王翠翘看着贞娘远去的背影自语道。 明明是李氏内部出了问题,可这位贞姑娘这般一说,倒好似是她汇源钱庄出了问题,如此,她还得承这位贞姑娘的情。高明!!(XBaoShu.com。。) ps: 感谢tq68的粉红票,jansam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六十九章 隔墙有耳 下午,未时,太白楼。 贞娘带着马嫂在郑管事的陪同下,已经先一步到了太白楼的雅间。果然,隔壁的兰字号雅间据说也被人包了。 贞娘心里就有数了。 几人便进了雅间坐下。孙佰一还没有到。 “郑管事,怎么我金花姑父没有跟着一起来,我不是说让他一起来的吗?”贞娘问郑管事道,之前她可是提醒了郑管事让李进财跟着来的。 “姑爷昨晚可能吃坏肚子了,今天拉了一天,脸色都白了,只能在家里休息了。”郑管事一脸遗憾的道。 说起来孙家这生意还是姑爷帮他打听出来的。 贞娘点点头,这位拉肚子倒是及时的很,他这是想撇清吧。 如此。 好一会儿,孙佰一才带着一个管事和两个随从慢悠悠的进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出门又碰上一些事情,耽搁了。” 孙佰一嘴里道着歉,可神色间完全没有一些抱歉的样子,反倒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想当初他们孙家在李家面前算得个什么,如今这李家人倒是求到他的手上了。 看来自是一报还一报,想着,孙佰一那心里就跟大热天喝了冰酸梅汤似的爽。 贞娘倒是淡定的很,一脸平静的道:“大家都是商人,自晓得商人事情多,临时耽搁一下不算什么。” “李家二妹了解就好。”孙佰一道,用的还是以前做邻居时的称呼。 贞娘自不会纠结这称呼的事情。 随后几人进了雅间坐下。 几人喝了茶,随便聊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 “好。看在郑管事一片诚心的份上,货我可以从你们李氏墨坊拿。不过有个条件,钱要暂时欠着。毕竟这批货价值不小,我们钱庄虽然不差钱,但一时也凑不齐这么多的现钱,所以,得等货卖了我再付这笔钱。”孙佰一懒洋洋的道。 “这也没有问题,不过得有个期限和担保。”贞娘道,赊销在墨业里是常见的,许多墨轩墨阁到墨坊进货时,常常是只付订金。等货卖完了再付余款,当然,能享受这待遇的得是老顾客,互相信得过的。 而对于孙佰一,显然不在信得过之例,但他们有那么一个大钱庄,所以赊销可以,但是得有担保。 “怎么,我们孙家汇源钱庄在那摆着。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孙佰一脸色不好的道,这跟女人谈生意,就是这么小气巴巴的。 “在商言商,口说无凭。立字为证,虽然我很想做这笔生意,但若是风险太大。那不接也罢。”贞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道。 都已经谈到这份上了,而孙佰一也想整整李家出之前那口恶气。自不会退缩,再说了。孙佰一倒底也是在墨坊做过活的,自然知道这笔生意实际上是可以做的。真要出了意外,大不了照着合约履行就是,钱庄又不差钱。 最大的损失也不过是压货压一段时间,想来有翠香在,背后那位也不会太怪他,想着也就不甘不愿的点头。 随后自有郑管事同孙佰一带来的管事写好合约,孙李两方再各自盖上印信。 这笔生意的合约就算是完成了,之后的交付自有郑管事跟汇源钱庄的管事办理就成。 当然,其实对于孙佰一,贞娘根本就没看得上,别看她现在好似在跟孙佰一谈生意,其实她真正谈生意的对象是隔壁那位。 这笔生意,如果抛开后面的算计不说,徽墨自宋以来在海外就很有市场,所以,王翠翘要跑海外生意的话,这徽墨必然是其中主要商品之一,只不过是因为这两年海防森严之故,所以不急,但墨这东西不是时鲜商品,放个几年甚至十几年完全没有问题。 而李家为了盘活资金,对库存进行降价处理,王翠翘这时拿下来是完全不吃亏的,更何况,想来王翠翘也想弄明白这笔生意背后闹的是哪出?所以,这时候,王翠翘不大可能出来阻止,而只要孙佰一签了合约,那这笔生意王翠翘就得认了。 虽然王翠翘是汇源钱庄的实际当家人,但她身份特殊,一直隐在幕后,如今徽州还没有几个知道她才是汇源钱庄老板的,那么一些官面的东西自是不好出面的,所以,汇源钱庄在衙门里的立户用的却是孙家的户头,如此,孙佰一签下的契约,用现代的话语来说,那是具备法律效力的。 生意谈完。 孙佰一同李贞娘自没有什么话好说,于是直接起身走了。 看着孙佰一出了太白楼,贞娘便让马嫂同郑管事先离开,然后才走到了隔壁。 “李姑娘好算计啊。”一进兰字雅间,王翠翘就不客气的道。 “瞧夫人说的,这笔生意难道不是一笔好生意?”贞娘笑嬉嬉的说着,却又朝着王翠翘行了一个感谢礼,一脸诚恳,不管如何,这王翠翘算是配和她了,这个情贞娘得承。 “生意是一笔好生意啊,只是叫一些人给糟踏了。”徐夫人一脸寒霜的道。翠香这个夫婿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白白的被人给利用了。 之前的时间,足够王翠翘查明一些东西,整个事件完全是李家六房那位姑爷在做局。 “说吧,接下来让我怎么配合?”王翠翘道,她实在是看不过几人大男人算计一个姑娘家。更何况,她和李贞娘如今的处境都是各有各的难,亦算得是同病相怜。 再或者,人于人之间也有个眼缘吧,这位李姑娘就得她的眼缘。 再说了她也想看看李家这出戏倒底开出个什么花?结个什么果? “多谢夫人。”贞娘再一次感谢,然后道:“我想这笔生意,在我们墨坊交付了墨之后。就请夫人将账结清,亲自将银钱交到李家嫡宗七房的大夫人陈氏手上。这是其一。其二,孙掌柜会将交付的墨怎么处置。也请夫人关注一下。” 贞娘想的很清楚,郑管事,李进财,孙佰一三人拿这笔生意做局,只要自己跟徐夫人把生意的来往结清了,银钱清楚,货的去路也清楚了,那么,不管他们整什么。也都不存在什么问题了。 当然,郑管事,李进财,孙佰一三人中,贞娘看的出来,郑管事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都不是问题,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墨坊交了墨。我自然要交钱,至于货怎么处置,我的货我肯定是会关注的,另外。如果需要我出面,可能跟我打声招呼。”王翠翘道。 这就是所谓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啊。 “拜托夫人了。”贞娘再一次感谢。 “没什么。你这丫头不容易。”王翠翘轻轻的拍了拍贞娘的胳膊。 而她这句话让贞娘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实在是王翠翘这话说到她心坎里了。 这个时代。女人不容易,女人想做点事情就更不容易了。 其实李氏墨坊这摊子混水。贞娘可以不淌的,可七祖母临危托付,李氏墨业的传承,更何况她还知道那么点结果。如果她抽身,大约情况会跟族谱上一样,这是她不愿看到了,也会让她觉得愧对七祖母的知遇。 她刚穿越那会儿,就遇上田家退亲,这不算,还要她殉节。 别看那事情最后是她爷爷摆平的。可若没有七祖母之前的撑腰,还不知要闹到怎样呢? 再说了,这件事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挑战,如果她就此退缩,那么这也许会成为纠结她一生的遗憾。 每个人的一生,总有些战斗是必须的,是不容逃避的。 “行了,说你能干呢,这就撒金豆子了。”王翠翘打着趣。 贞娘揉了揉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对了,夫人,您最好这两年把您的船队洗白。”贞娘又道。 “洗白?”贞娘这个词用的是现代的说法,王翠翘一时没能理解。 “就是把夫人的船队化成合法商队。”贞娘解释道。 “哦。”王翠翘这才明白,随后却是苦笑,能洗白谁不想洗白啊?可是徐海死后,她留得残命,收拢了这些以前跟着徐海的兄弟,这些人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离了海又能干什么呢。 “没法洗白,除非我不走海道了。”王翠翘道。 “夫人,海禁不会永远海禁。”贞娘道。 “你是说开禁?!你有消息?这不可能啊,一点消息也没有。”王翠翘一脸动容。 “确切的消息倒也没有,不过听说如今国库空虚,便是皇家内库也空的很,皇家要用钱,说不定就要朝海运这一块伸手了。当然,这事短期内不太可能,但过个两三年就不好说了。”贞娘道。 隆庆开关其实也是被逼的,他当了皇帝,但皇家内库已经被他老子折腾空了,据说连妃子们的脂粉钱都开销不了,而大明的户部很牛,隆庆想从国库挪一点,就是各种哭穷,当然也确实穷。 所以,最后隆庆才不得不动用开关这一大杀器。 提前跟王翠翘说这些是让她有所准备,贞娘这是投桃报李。 看着王翠翘还狐疑的神色,贞娘又道:“这洗白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反正现在海运这一块防的太严,夫人也要停个两年,倒不如就趁这两年的时间洗白,到时才能争夺出海权。便是到时不开关,以夫人的能力和人手,便是再闯海道也没问题,如今不过是两手准备罢了。”贞娘道。 其实王翠翘开汇源钱庄这一步不就是开始洗白吗?只不过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这最初的开海禁可不是一下子就撒开的,它是一步一步的,最开始只是有限的几家商家能取得出海权。 而商之道,一步先步步先。 此是,王翠翘深思着,这贞姑娘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的,好一会儿王翠翘点点头:“好,我会考虑。” 贞娘自不再多说,这种事情,她也只能提到这一步了。随后便告辞。 …………………………(XBaoShu.com。。) ps: 感谢jansam,看个高兴的平安符,bear0922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七十章 桐油中毒 李进财那边布局,李贞娘这边挖坑。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几天,货平稳的交付,大家各司其责,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平静。 贞娘日子过的亦是淡定无比,每日早早起床,吃过早饭上工,先去看七祖母,然后陪着七房的婶娘们聊一会儿天。 之后便待在墨房里,没事的时候便在小阁里休息,倒也悠闲的很。 更闲的时候,贞娘干脆就窝在家里,跟奶奶,娘亲,景奎伯娘,还有大嫂聊天,逗着笑官儿,笑官如今两岁多快三岁了,正是可乐的时候。 当然,更多的时候则是跟爷爷聊着墨。 正如罗文谦那信中所说,要想发展墨业,局限于徽州一时一地是不成的。 “爷爷,听景东叔说,当年您在南京那也是风云人物啊,听说还任过徽商商会的副会长?”申时正,晚饭前,贞娘扶着爷爷在院子里溜弯儿,爷孙俩边走边聊,贞娘笑嘻嘻的问。 “没你景东叔说的那样,咱们墨业在徽州这里还算是数得着字号。可到了南京,那可是金粉之地,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徽帮,盐业,茶业,丝业,木业,再加上典当业,任哪一样都是全国数得着的字号,跟他们比起来,咱们墨业就不算得什么了,你爷爷我一介小商人,平头百姓的又哪算个人物?不过是帮过几位大人制过墨,再加上当时李墨拿到贡墨权,这才被大家抬举任了一任副会长。只可惜贡墨一出事,李家就受到南京几家墨商的挤压。不得不退出南京市场了,如今的南京。李墨字号早已是过眼云烟了。” 说到这里,李老掌柜的也不得不遗憾的叹气。 “爷爷放心,李墨不会只缩在徽州的。”贞娘笑嘻嘻的道。 “你这丫头心倒是不小。”李老掌柜微笑的道,这个孙女李老掌柜的很满意,只是终归年轻了,再加上他们八房在族里没有发言权,帮不上这丫头,丫头势单力薄的,想带着李墨走远。难哪。 当然,这时候,他不会打击这丫头。有些事情,做不做是一回事,成不成功是另外一回事。努力了,便无悔了,这便是人生。 这倒是李老掌柜这一辈子走过来的感悟。 两人正聊着,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哭喊。 “出什么事了?”贞娘嘀咕着,扶了爷爷在一边坐下。然后开了门,朝外面望去。 就见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正从城门洞那边过来。还推着两辆板车,板车上还坐着一对老年夫妻和两个三四岁左右的娃子。 板车上的人脸色看上去潮红着,躺在那里直哼哼。一个娃子一条小腿露在外面,贞娘看着竟有些水肿。 边上两个汉子照应着。一边还有个妇人抹着眼泪。 而此时。整个人群却是群情激昂啊,一个个神情都很激愤。 “找他们去。今天杜家不给个说话,咱们跟他们没完。”为首的一个大汉叫道。 “是,跟他们没完。”众人应和着。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李家对门,怀德嫂子探出个头问。 “大嫂,你可买过杜家油坊的油?我跟你们说啊,杜家油坊的油吃不得,板车上那几个就是吃了他们家的油中毒了,咱们去找他们讨说法去。”那个大汉冲着怀德嫂子道。 “什么?真有这回事?我前段时间才在杜家油坊买的油,因着残油没吃完,这还没开罐子呢。”怀德嫂子跳将了起来。 “有没有这回事情,你把油送到药堂去验验就知道了。”那汉子道。 说着一挥手,带着一群人朝杜家油坊那边去。 而这边贞娘也唬了一跳,正要转身回屋看看,却差点跟大嫂撞个满怀,杜氏也是一脸震惊:“大嫂,有没有这回事啊?” 因着这油坊是杜氏兄弟开的,城门洞人本就穷,便走着杜氏的门路,托杜氏买能便宜一点,因此前段时间,有好几户托杜氏买油呢。 “我也不知道,不能吧?咱家一直都是吃油坊的油,这不都没事啊。”杜氏此刻一脸惊疑的道。 “那咱家最近有没有买过油?”贞娘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杜氏问。 “有有有,买了买了,还没开始吃呢。”杜氏连忙的道。 “大嫂,你舀一勺最近买来的油过来。”贞娘吩咐着,她刚才看那板车上的人的病症,很象是桐油中毒,在再加上最近油坊不是在榨桐油吗,搞不好是两者浑在一起了。 现在得检验一下,油里是不是混了桐油,如果真的话,得赶紧通知其他买油的,这油不能吃了。 贞娘想着,又冲着吴氏道:“奶奶,正身堂哥那套炼丹的东西摆在哪里?” “在小墨坊的一角堆着呢?你要那干嘛?”吴氏问。 “我检验看看那油里是不是有桐油。”贞娘道。 检查食用油里含不含桐油很简单,弄几滴食用油在石头上,再弄点硫酸,如果油里含有桐油,那么油很快就会变成深红色,并凝成固体。 而这时代的硫酸叫绿矾油,道士炼丹少不了的,她上回就看到堂哥那堆东西里面有这个。 想着,就一溜跑的进了家里的小墨坊,从墙角找出那堆东西,并迅速翻出了绿矾油。 “油来了,油来了。”杜氏舀着一勺油站在院子里叫。 贞娘拿着绿矾油出来,先让杜氏将油滴点在青石板上,然后滴了点绿矾油,果然的,没一会儿,那油就就成了深红色,并凝成固体。 贞娘气的咬牙。 “贞娘,赶紧去通知街坊,以前托你嫂买油的都把油拿来咱家。咱们退钱给他们,咱们这边的事情先平了再说。杜家兄弟实是混账东西。”李老掌柜黑沉着一张脸骂。 虽然说,是别人找到杜氏让她帮着带买的。但不管如何,杜氏跟杜家兄弟是姐弟,又是从杜氏手上拿的油,如今出了这事,别的人且不说,这几个找杜氏买油的自然要怪上李家的。 “好,我这就去。”贞娘点头。然后一溜小跑的出门。 “贞娘,这倒底怎么回事?”对门的怀德嫂抱出油罐子冲着贞娘道。 “怀德婶子,是油坊里把桐油和菜油混了。你把油拿去我家吧,我嫂子负责退钱给你。”贞娘道。 “哦,好好好。”怀德嫂听说杜氏负责退钱,既然没损失,自是一脸高兴,不过仍是有些后怕,这杜家油坊的油以后是再也不能要了。 随后贞娘又去通知别的家里,贞娘随身带着绿矾油,主要是防着万一有人吃了这油的。也好让他们及时去药堂看。 好在并不是家家油里都含有桐油的,当时,托她嫂子买油的有七八家,只有三家的油里含了桐油的。不过,不管含没含桐油,这杜家的油是没人敢吃的。一个个全都把油送去了李家。 杜氏退着钱还得道着歉。 这事处理完了后,杜氏仍是一脸苍白。整个人有些愣神的站在那里。 “还愣着干什么?回屋去,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杜家这摊子事你别给我掺和,你那两个弟弟既做出这等事情,那就后果就得他们自己去承担。别到时候又赖上咱家。”赵氏气哼哼的冲着杜氏道。 想着刚才她陪尽笑脸,心里自是不痛快。 杜氏仍愣着,突然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全身发抖的道:“婆婆,这事想不牵扯怕是难了……” “怎么回事?”杜氏竖起了眉毛。 贞娘的心也是一抖。 “当日婆婆让我借钱给我兄弟的,后来我娘说,姐弟一家人,就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入股,说以后油坊的分红就归我了,我也多两个体已钱在身边花销花销,我就应了,所以,油坊有我的份子的。”杜氏抽泣的道。 “完了……”一听杜氏这话,赵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随后抓起桌上的茶杯朝着杜氏砸了去:“你要用钱不会跟我说,跟大郎说啊,气死我了,我休了你……” 杜氏就只知道跪在地上哭。 “你说的什么浑话,杜氏来咱家里,跟着家里人一起吃苦受累的,笑官也这么大了,跟大郎也算是夫妻恩义全和的,能说休就休啊?”吴氏教训着赵氏。随后也叹着气,这事很麻烦的。 “吵什么吵,都安静些,这时候再追究以前的有什么用,还是想办法怎么渡过这一关。”这是李老掌柜的发话了。 屋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贞娘,你说说看,咱家接下来要怎么应付?”李老掌柜的又冲着贞娘道。 吴氏,赵氏,郑氏,杜氏都人都望着贞娘,李大郎去婺源还没回来,家里似乎贞娘成了主心骨了。 “虽说大嫂在油坊有份子,但怎么着也只是小份,大头还是杜家两兄弟的。这事终归还是杜家两兄弟顶在头上,真要算起来,最后也不过是按比例分摊损失,说破了天都是这样,杜家兄弟想赖也赖不着,所以我想,只要不出人命,咱们家这点损失分摊的起,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贞娘说道。 李老掌柜点点头,一边赵氏等人也松了口气,听着贞娘这一分析,虽说麻烦了点,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控制好,千万别出人命。”贞娘又说着,才又转过脸冲着杜氏道:“大嫂,你得赶紧去家里,跟杜家两个大哥说好,先发出通告,召回已经卖出去的油,千万不要让人再继续误食了。第二,让杜家两个大哥跟药堂里说好,凡是吃了杜氏油坊的油中毒的,就包下医药费,不能让穷人家因着没钱冶疗而误了性命。到时那可就是大事了。” 听得,贞娘的话,李老掌柜极是满意,贞娘这处置是十分妥当的。 “好好好,我这就去。”贞娘的话,让杜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她知道,这事不处理好,以后她在这家里的日子怕是要难受了。 …………………… 二更求粉红!!有没有??(XBaoShu.com。。) 第七十一章 逃跑了 “赶紧写信,让大郎回来。”晚上,一家人坐在一处,各有各的心事,李老掌柜的咳了一声道。 “是该让大郎回来,这事还不知要闹哪样呢?我看杜家那兄弟两个都是赖货,不能全指望他们。”吴氏坐在一边看着油灯的火花道。口气中也满是担心。 “大郎前几天就写信回来过了了,说是这两天就要回来了,还有我弟弟可能也要一起过来,大郎信上说了,婺源那边挖了两个石坑,收获不小呢。”赵氏道。 “我刚才也已经让喜哥儿去马车行那边托人带信了,想来大哥会快马加鞭的。”一边贞娘也补充道。 “阿弥陀佛,快些回来才好,家里这回终归是要破财消灾的。”一边吴氏听着婺源那边情况良好,倒是松了口气。 “都是大郎媳妇儿闹的……”赵氏嘀咕了句。 “你别光说大郎媳妇儿,家里这些钱还不都是大郎赚的,你偏一门子把钱全抓在手里,大郎媳妇能不起小心眼吗?”吴氏没好气的道。 李老掌柜在一边哼也不哼一声,只是咪着眼沉思着,家里几个妇人之间的牵扯他是不插嘴的,自由吴氏敲打着赵氏。 吴氏这话他心里倒也赞同,景福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搂钱搂的太紧了。 “这钱也不能都说是大郎赚的呀,不管是煤炉也好,还是婺源的矿坑也好,哪样不是贞娘的主意?那大郎媳妇儿是个耳根子软的,家里那娘亲一心护着两个儿子。时不时的打着大郎媳妇儿的主意。我这不是怕大郎媳妇儿被她两个兄弟骗了吗?这能不搂紧些钱?再说了我也想给贞娘多攒点,她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身边不多攒点钱怎么行?”赵氏解释的道,口气中倒颇有一丝委屈。 “让娘亲费心了。”贞娘在一边道。虽说赵氏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为她的一份心还是让贞娘心里暖暖的。 “唉……”吴氏不说话了。 “成了,就这样,也不说你完全错了,给贞娘攒钱是对的,但是杜氏那边该给的也得给。”李老掌柜道。 “是。”赵氏应声。 “贞娘,药堂那边呢也别全指望杜家兄弟了,明天你去打声招呼,咱李家该付的也得付,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李老掌柜的又冲着贞娘道。 “爷爷。我晓得了,明天一早就去城里的几家药堂打招呼。”贞娘应道。 “嗯。”李老掌柜的点点头。 随后各回各的房间,夜深了,总得休息。杜氏去了娘家,笑官便由郑氏带着。 家里发生这等子事情,能睡着那才是怪事?因此,一晚上贞娘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 再睁眼之即,便听得。巷子里水伯提示水开的梆子声又梆梆的敲响了。 贞娘便穿衣起身,想来早上大家也没心思点煤炉烧热水了,还是先去打点热水的好。 想着,便提了铜壶拉开院子的门。准备去打热水。 没想门一拉开,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门边,贞娘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杜氏。 “大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回了家怎么也不进门啊?坐在这门口干什么?”贞娘不由惊叫,忙不叠的问。又连忙丢了铜壶,去扶起杜氏。 却只感到杜氏一身寒霜,便是那鬓角也沾着丝丝的霜水,显然坐在门口怕是有好一会儿了。 “大嫂,你坐这门口坐多久了?”贞娘又是一阵惊叫,然后用力的扶起赵氏:“不行,大嫂,得赶紧回屋暖暖,不然,身体要冻出毛病来的。” 贞娘说着,便拖着杜氏往屋里走,杜氏只是哼哼着,由着贞娘拖着走。只是她虽然瘦,但这会儿有些无意识的赖着,贞娘哪里拖得动她,便只得大叫:“娘亲,快来。”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外面的响动,浅眠的赵氏和郑氏也跑了出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早上一开门,大嫂就坐在门外呢,怕是坐了很长时间了,头发上都有霜水。”贞娘解释道。 “那赶紧进屋。”一边郑氏抢选上前帮着贞娘一起拖着杜氏进屋,已是入冬了,城门洞这一块的屋子城就阴冷,这会儿屋子里也是冷冰冰的。 “我去烧个火盆子来。”郑氏又道,便急急的进了厨房。 贞娘这边把杜氏扶到床上,用被子将她裹住。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傻愣的没用,说出来,大家才好商量商量。”赵氏一屁股坐下,便冲着杜氏急道。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真是急死人了。 杜氏这会儿才耸了耸鼻子,张了张嘴,牙齿还在打架,显然那股子冷劲还没有缓过来。 这时,郑氏端着火盆来了,贞娘怕杜氏冻狠了,没敢让她直接烘火,只是放在一边,屋里慢慢的暖和了。 好一会儿,杜氏缓过劲来,却又哇的一声哭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现在哭有个什么用。快说,倒底出了什么事?”赵氏没好气的吼着。 “我两个兄弟逃了,我娘亲在家里要上吊。”杜氏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昨天杜氏急匆匆回到杜家后,杜家已经乱套了,不过沈氏和杜氏还死活不认账,后来杜氏把贞娘在菜油里检查出桐油的事情说了说,沈氏和杜家兄弟才怕了。 因此,便按着杜氏的吩咐,把李家这边商量的交理办法跟众人交待了一下。更答应先付医药费。至于之后的赔偿问题,那总是要一点时间大家好好坐下来谈的。 得到杜家这个承诺,再加上确实冶病重要,大家也就离开了。终归杜家也算是给个说法了。 再接下来的赔偿问题只能慢一步再谈。 基本就也就是按步就搬。这样下去,事情应该能平息。 可没成想。半夜里,杜氏那心里不是有些不定。还想跟两个兄弟商量一下之后的赔偿问题,她想着自己睡不着,想来两个兄弟这会儿也睡不着,倒不如再一起说说这事情。 可没成想,等她起来,叫了沈氏,再去找两个兄弟的时候,杜大和杜二两个居然趁着半夜就跑了,这还不算。还将油坊的钱卷跑了。 沈氏气的直要上吊。 杜氏却想着两个兄弟一跑,这担子使不得要落到李家头上了。杜家杜父早亡,如今只有沈氏一个,她便是想担也担不起。于是半夜里叫了姨婆过来帮她照顾沈氏,她则急急的回家,便是想把这消息跟家里先说说。 可到了门口,她又怯了,她生怕赵氏一气之下真把她给休了。杜氏心里清楚,赵氏说不准真能做的出来的。 所以。这般的犹豫之下,她就坐在了门口,整个人就迷糊了,冻成这样都不晓得。 贞娘听得大嫂说这些。真的是出有出离愤怒了,知道杜家兄弟没品,可却没有想到没品成这样。 而一边赵氏已经开骂了:“两个挨千万的。怎么不去死,跑出去了。最后走在路上被车撞,坐在船上被水淹。死在外面才好。” “这又怎么了?”这时,隔壁屋里,李老掌柜同吴氏也出来了,问道。 贞娘便把杜氏两兄弟逃跑的事情说了说。 “爷爷,这事情怕是要落到我们家身上了。”贞娘深吸口气道。 李老掌柜点点头,却又问着贞娘:“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事既然逃不过,那就不逃,不过咱们就算是吃亏也得吃在个明面上,不能吃暗亏。”贞娘道。 “怎么讲?”一边赵氏连忙问。 “你可是想全面接手油坊?”这时李老掌柜的道,贞娘的想法怕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不错,既然杜家兄弟跑了,这事情落到我家头上,那么油坊也就只能归我家了,杜家兄弟以后没份了。”贞娘咬着牙道。 实在是杜家兄弟的行为太让人气愤了。 而贞娘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没办法,这事情她们家逃不过了,那就只能坏中选优,既然抗了油坊的事情,就这油坊就得归李家。 这个油坊在县里也算得是一个不小的油坊,房产,仓库,油榨的都齐全,也算是一笔资产,这是不要白不要的。 更重要的是不能再跟杜家兄弟纠缠下去了,所以,全面接手油坊是必须的。 正好,墨坊那边拿下了罗家松场十年的使用权,里面全种了桐油树,到时候就不用送别人家的油坊去榨油了,从长远的利益上来说,这个油坊拿下来也不亏。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杜家兄弟回来,又来跟咱家抢油坊呢?”李老掌柜的提醒道。 “不怕,杜家兄弟跑了,这桐油中毒之事必然要闹上公堂,到时候县父母大人肯定要我们来处理,我们就可以就此请县父母大人将油坊判定给我们,要不然,我们没理由全部承担这些。到时,县父母大人只有下海捕文书,捉拿杜氏兄弟。可这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中毒的百姓可等不得,到时,百姓闹起来,头痛的是父母大人。”贞娘道。 为着境内的安定,只要他们李家答应善后,县父母大人必然会做出这样的判定,这样的判定在情理之中。 再说了,自家付出这么多,总不能最后反而放弃了油坊,好了杜家兄弟吧,如果不放弃,那等得杜家兄弟回来,两家又纠缠到一起去吗?所以,该下手就得下手。 “好,就这样定了。”李老掌柜的道。 ………………………… 感谢jansam,纳mo,enya2013的平安符,freeseas_7,jxmdni1981,jcqsomeone,那云桓,jiangyingu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又更继续。(XBaoShu.com。。) 第七十二章 陈氏的霸气 县父母大人姓韦。 韦大人最近有点烦,先是前段时间白莲教在山东那边闹出了大事。于是各地地方官就不免紧张了起来,如今哪个地方都有白莲教的影子,徽州这一地也不例外。 因此,若是哪个地方官一摊上白莲教的大事,那考评别说优了,头上的乌纱帽能保住那已是万幸。 所以,前段时间,韦大人就派了手下的人在徽州各处摸底,总算白莲教在这边还没怎么发展起来,几番敲打,白莲教徒的影子就离开了徽州地面。 只是这事刚完,齐云山那边又闹起了匪患,鲍家村那边受害不小,使不得他又亲自带人协助剿匪,如此,直到这两天,匪患才消停些。 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花厅里,韦大人招呼着盛师爷:“师爷,咱们来下盘棋。” 没法子,县父母韦大人就这点嗜好。 “好的,东翁。”盛师爷应承着,便招呼下人摆棋。 就在这时,外面的堂鼓敲响了。 韦大人不免皱了皱眉头。 “东翁,我先去看看,打听打听情况。”盛师爷冲着韦大人道。 古代电视剧上常有堂鼓一敲,正堂大人就立刻披卦上堂,其实不然的,一般都是鼓响后,由差人接过案卷,然后分析利弊,若是能当堂处理的,正堂大人才会上堂当堂解决,若是牵扯比较多的,就会把人叫进二堂,先问清楚。基本上案情有个把握之后,才会再当堂处理。 韦大人点点头。 盛师爷便急匆匆的出门。 看着盛师爷离开的背影 。韦大人神色也慎重了起来,边喝着茶边等着。不管怎么说,这击鼓报案,那这事怕就小不了。 盏茶工夫,盛师傅回来了,神色更是凝重:“东翁,出大事了。” “什么事?”韦大人连忙问道。 “县里杜家油坊卖出去的菜油里混了桐油,如今县里有三十几户人出了现不同程度的桐油中毒,是这些苦主来告状了。”盛师爷道。 “那还耽搁什么,直接让人抓了杜氏兄弟到堂。”韦大人沉着声道。 “杜氏兄弟昨晚就跑了。”盛师爷道:“杜氏兄弟均未成亲。如今杜家只有杜氏兄弟的母亲沈氏。沈氏也被那些苦主拉到衙门外了。”说到这里,盛师爷又顿了一下:“只是在下之前私下跟人打听了一下,杜家兄弟不但跑了,还卷走了油坊里的钱,如今这事情,便是打死沈氏她也承担不下了。” “跑了,真真岂有此理,给我下海捕文书,捉拿杜氏两兄弟到堂。”韦大人沉声的道。 “这个自然是跑不掉的。不过,东翁,这个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现在担心的是后继问题的处理。毕竟现在已经牵涉到了三十家,这后继还会牵涉到多少家还不好说。” 毕竟杜家油坊的菜油销路还是不错的。 “不是还有油坊吗?。”韦大人说着,杜氏油坊他是知道的。不算小,资产有一些。卖了也能补偿一下苦主。 “问题是,杜家兄弟接管油坊并没多久。当时买下油坊时已经把家底掏空了,而为了后面不影响油坊的生产,杜家兄弟就把油坊抵押给典当行……再说了,便是咱们不顾典当行那边,直接封了油坊,可这时候也没人会接手,这些个商人一个个都是驱利避害的高手。”盛师傅道。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韦大人道,整个案情并不复杂,责任人明晰的很,可现在的问题是,责任人跑的跑,留下的担不起,在加上一边中毒的苦主又等不得,万一再闹出个人命,那事情就更大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我刚才私下里问了沈氏,从她嘴里知道一个事情,杜家油坊其实是三人合资的,杜氏兄弟不说,还有就是杜家的长女杜绿娘,而这个杜绿娘正好是李氏八房的长媳,这事使不得可以落到李家的头上。 “好,那你立刻传李家人到堂。”韦大人直接道。 “是,我这就让人去传。”盛师爷道。 大老爷同师爷的一翻讨论,等于确定下了解决事情的办法,一切如贞娘所料。 未时,李家就收到了衙门的传票就来了,传的是李老爷子。毕竟这等事情,杜氏是出不了头的。 家里出了这等事,贞娘自顾不得墨坊了,扶着自家爷爷一起去衙门。 贞娘扶着李老掌柜到了跟前,就听到沈氏的尖叫:“来了来了,李家的人来了,你们找他们,不要找我。” 听着这话,贞娘一阵子磨牙。虽然早知道沈氏会把事情推到她李家头上,可真听得沈氏这么说,真恨不能咬上她几口。 一边赵氏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什么叫找我们不要找你?姓沈的,我今天就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当初我只是答应借钱给你们,是你私下里让绿娘入份子的,我们李家人可是一个都不晓得。这些日子以来,我李家也没有拿油坊的一分钱分红和利息。我告诉你,这事赖不上我们,别以为有绿娘在,你就拿她当挡箭牌,大不了,我现在一纸休书把她给休了,我看你赖谁?”赵氏恶狠狠的道。 “你休了她,她还有儿子,她儿子是你李家人,母债子偿,你李家人一样逃不掉。”沈氏叫赵氏一顿骂先缩了缩头,又看着一边群情汹涌,便又梗着脖子道。 “娘,你怎么能说这等话,你是想让女儿死吗?”杜氏在一边面如死灭,她娘亲这是咬着她不放了。 那沈氏听着杜氏的话,脸色一股子讪讪,却是把脸撇到一边。 “行了。都给我一边去。”李老掌柜的一脸冷冷的道。这般的吵闹,白白叫外人看了笑话。说完。却是一阵巨烈的咳了起来。 贞娘连忙拍着她的背。 “别在这里演戏了,既然你们李家也是油坊的东家。我告诉你们,今天不给我们个交待,我们就跟你们拼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手握着一把柴刀从围着的人群里冲出来,红着眼,咬着牙道。 贞娘连忙拉着自家爷爷后退。 汉子叫王东,是城外王村的,他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没想到。天降横祸,四岁的儿子桐油中毒,本来昨天杜家兄弟答应承担医药费的,没成想,只不过一个晚上,杜氏兄弟就跑了,可家里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没有钱,药堂根本就不收。他心急如焚哪,如今听说李家也是油坊的股东之一,自要找李家人拼命了。 “拼命拼命的,拼命管个什么功。真要害了人命,你难道还能跑了不成?”贞娘诚恳的道,王东的心情她理解。但他这种蛮干的做法却是不可取的。 “反正我儿子快死了,我儿子要是没命了。我这条命就跟你们拼到底。”王东这时候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道。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救命。”贞娘一脸诚恳的道。 “救命?怎么救?没银钱,药堂都不收。”那王东说着。手一挥,立刻的,一行人的抬着门板出来,门板上都躺着一些中毒病人,一个个直哼哼的,个别严重的已经昏迷了,其中赵氏四岁的小子就在昏迷在一边。 “我之前已经通知各药堂了,现在你们只管去,药堂会收的。”贞娘道。 “呗,谁信你们,昨天杜家兄弟就是这么说的,可等我们去找药堂时,人家还不是不收。”周围的人一下子起哄了起来。 “我李氏几百年的声誉又岂是杜家人能比的,你们只管去,这几个是我李家的账房,你们跟着他们去药堂,医药费当场就给你们付清。”就在这时,七房大夫人陈氏带着人匆匆的到了。听到人们起哄的话,便沉声的道。 “大伯娘,你来了。”贞娘看着陈氏,有些激动。她想过嫡宗会出面,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一边李老掌柜也望着陈氏点点头,陈氏冲着李老掌柜行了礼,随后却瞪着贞娘道:“你这丫头,这等大事,怎么也不去跟我说一声?” 桐油中毒事件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再加上杜氏兄弟一跑,事情就闹大了,刚才又传出衙门传唤李家,如今更是满城风雨,陈氏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大伯娘,我不是不去说,是没来得及。这事情一串连一串的,家里大哥也不在,我也走不开。”贞娘解释道。 “嗯。”陈氏没好气的轻拍了贞娘一下额头。哪是真来不及。这丫头那点小心眼还真当她看不出来啊,不就是想看看八房出了这等事情,嫡宗会不会出面呗。 要是不出面,怕这丫头就要寒心了。这丫头鬼精灵的很。 贞娘见自己一点小小的心思被嫡宗大伯娘看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徽州李氏,百年家族,那在一般百姓的眼里,就是权威,还真不由的不信的。 “此话当真?”王东急切的问。 “自然当真,你们当我李氏百年声誉是假的吗?这样,你们让几个人带着病人去看病,至于其他的人呢就上公堂,把事情都弄清楚,该我们李家负的责我李家决不推托,但我在这里也放一句话,整个事情本是杜家的事,我想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大家也清楚吧。别到时一直的攀咬李家,我李家虽然一门寡妇,但也不是谁都能欺到头上的。明白吗?”陈氏环视了众人一眼,冷冷的道。 陈氏一番话说的霸气无比。 一直以来,贞娘觉得陈氏是和气的,倒是没想到陈氏也有这样霸气的一面,倒是颇有七祖母的风采,也是,百年李家有说这话的资本。 这些闹事的人里面有苦主,但不可否认,也有些想趁火打劫的。 众人叫陈氏这么一说,脸色也有些慌急,也有些不甘,杜家那边明显指望不上了,李家今天虽然说帮大家冶疗了,可后续呢?赔偿的问题呢?还有买回去的油怎么办?谁还敢再吃啊,如此种种,总不能没个说法吧。 不管了,先把人送去冶了再说吧,其他的还请大老爷做主。 众人想着,自有一部份人送病人去药堂,其他的人均在衙门外等着大老爷传唤。 ………………………… 二更到,继续求粉红票!!!(XBaoShu.com。。) 第七十三章 冬至饺 衙门二堂。 县父母韦大人高坐主位,陈氏坐在客位,盛师爷就坐在一边,其他人均坐下首,包括几位苦主代表,还有沈氏。 大家一起共同协商事情的善后问题。 “这件事情发展到如今程度,硬生生的落到了我李金水的头上,那我李家也不会推托,只是任何事情都得师出有名,毕竟现在油坊的大东家还是杜家兄弟,我们李家没理由为他们抗。”李老掌柜的冲着韦大人道。 在坐的都没有蠢人,李老掌柜这话一说,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油坊发现这样的大事,杜家兄弟逃跑,这油坊便不在属于杜家兄弟了,按理我衙门该查封。不过,如今杜绿娘既是三股东,而李家也愿意承担这次事件的善后的话,那么,这油坊就理当归李家所有。”这时盛师爷在一边道,又冲着韦大人说:“东翁,你看是不是这样?” “嗯,理当如此。”韦大人说着。 这时一边的沈氏却诺诺的道:“这油坊……油坊是我家大郎二郎的。” 听着她的话,周围人看着她就跟看白痴一样。 “娘……”杜氏咬着牙叫,眼眶赤红赤红的。 “你傻呀,李家在帮你背包袱呢,这油坊若还是你大郎二郎的,人家李家凭什么出来善后?李家不善后,难不成你承担?担的起吗?”一边沈氏的大姨用劲的扯了沈氏的衣袖,压低着声音没好气的道。 这个大侄女实在是一个糊涂人,两个儿子叫她宠坏了。丢下这个烂摊子给老娘,全没一点孝心。偏这位还不晓得拉笼女儿的心。一味的朝女儿身上扣屎盆子,女儿离了心。这以后她自己靠谁去? 靠那两个不孝子,想也别想。 “哦哦哦,是该李家的,只要李家处置好这事情,这油坊就是李家的。”沈氏这才回过味道,忙不叠的道。 于是众人便不再看她,接下来就好办了,无外乎贴出通告,收回卖出去的油。这些油于别人或许没有用处,于李家却是没关系的,这些油同样是可以烧烟煤的。 再就是商量赔偿的问题,虽不能人人满意,但基本过得去也就行了。然后由衙门出具判词,这油坊的东家就换人了,换成李家大郎李正良。 至于典当行的借的款,也由盛师爷做中,典当行的东家祝大免了利息。并延长了借款期限,李家才勉强接了下来,又重新立过契约。 当然,这中间免不了一些讨价还价的。便不一一缀述。 如此,万事俱妥。 接下来一切就得靠钱说话了,各家中毒病人的医药费还有赔偿问题。另外各家退回来的菜油还得退钱,这退油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这些油还能烧烟煤制墨,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加上油坊工人的工资等等,总之,李家要砸进去不少钱。 晚上,赵氏在油灯上盘着家里的账,看着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又要一下子花消了出去,一脸便皱的跟苦瓜似的,只是就这样还是不太够。 “大郎怎么还没到家?听说他那边赚了不少,只是没见到人,总是没个底,如今可就指望着他那边了。”吴氏叹着气。 贞娘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既然大哥之前写信来赚了不少,那就肯定赚了不少,毕竟她指点的那几个矿坑都是品质一流的老坑,不赚才是怪事。 “这从婺源过来,都是山路,难走,时间是要长一点的。”杜氏低声的道。 赵氏一听到她的说话声便冷哼,杜氏也只得低着头,抱着小笑官垂头不语。 就在这时,门敲响了。 “定是大哥他们回来了。”喜哥儿一下子跳了起来,家里经过这乱纷纷的一遭,这小子倒是懂事了些,之前一直乖乖的,不调皮不捣蛋。 这下好了,众人都松了口气。随既却听得喜哥有有些失望的声音:“是二伯娘,景东婶儿和金花姑姑呀。” “怎么?你以为是谁?”金花姑姑逗了喜哥儿一句。 “我以为是大哥回来了。”喜哥儿回道。 “怎么,你大哥还没到家?”金花姑姑嫡姑的问。 “没呢。”喜哥儿回道,然后三人领进了屋。 赵氏等人自是连忙相迎。贞娘给三人倒茶端水。 “别忙活了,这天晚了,我们说几句话就要回去的。”嫡宗二伯娘大黄氏道。随后便将手里抱的一个钱匣子递给赵氏。 “景福嫂子呀,这是我们三家凑的一些银钱,给你们救救急用。”大黄氏道。 “这,这怎么好?之前药堂的钱还是墨坊那边帮着垫的呢。”赵氏不好意思的道,今天为了平息衙门前闹事的,是陈氏派出了墨坊的账房,那药费就暂时是墨坊那边垫的。 “没事,墨坊那边是墨坊那边的,这些是咱们私下的心意,出的都是咱们的嫁妆钱,跟别的不搭的。”大黄氏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听得大黄氏这般说,赵氏领情的道,说实话,以前李家八房被其他几房排挤,赵氏对其他几房也是颇有怨言的。 后来,贞娘接下了墨坊的事情,赵氏嘴上同意了,心里却是不赞同,心里没少埋怨七夫人。可如今有着大黄氏这一招,她那心里倒是跟其他几房贴进了,之前的一些隔阂也消失了。只觉得贞娘为墨坊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知道李家有许多事情要商量,大黄氏等人就告辞了,赵氏送到门口,一直看着她们上了轿子走远了这才回到屋里。 这边郑氏打开钱匣,拿着小秤秤了一下里面的碎银,和着里面五两一锭的银锭子。一共有一百五十几两呢。这着实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了。 “都记着,不但是银钱的数量。还有这份心意。”李老掌柜发着话道。 “嗯。”其他人自是点头。 “对了,明天是冬至了吧?”这时。吴氏搬着指头算着日子道。 “可不是,这日子都过糊涂掉了。”郑氏自了一下历书,点头道。 “景奎媳妇儿,景福媳妇儿,给我和面,我今晚要包冬至饺,明天一早,就给我送老六老七和老九家去让大家尝尝,他们可已经多年没尝过我的冬至饺了。”吴氏道。又指挥着贞娘,让她去洗菜。 “厨房里还有冬笋。也剥剥。”看着贞娘进厨房,吴氏又忙不叠的加了一句。 “好咧。”贞娘笑嘻嘻的应着,她早就听娘亲说过,自家阿奶的冬至饺包的是一绝,尤其美味,据说,当所,几家关系好的时候,奶奶常常包冬至饺请大家吃。只是后来关系闹翻了,这些年来,奶奶就再也没包过冬至饺,便是自家吃也一样没包过。都是赵氏等人在包。 而今天,吴氏是要亲自动手了。 这一夜,家里除了笑官儿。没一个人休息的,便是喜哥儿也死赖着不上床。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面台的边上,看着吴氏从剁馅。配料到包饺子,这小子便在一边流口水。 徽州的冬至饺不是水饺,它个头大,用的是米粉包的,然后上笼蒸,吃起来皮子软糯可口,馅多汁美味。吃过后能让人回味无穷。 到了清晨,天亮的时候,几笼子冬至饺已经蒸好了,吴氏又让赵氏等人找来了食盒子,一盘一盘的装饺子装了进去。 “昨晚金花肯定不能回去,你一早给金花送去,好让她带去给六哥尝尝。”吴氏吩咐着贞娘。 “好的,奶奶放心,一准送到。”贞娘嘴里吃着冬至饺,含含糊糊的道,奶奶的冬至饺果然如娘亲说的那般好吃。 随后抹了嘴巴,便一手一个提起两个食盒子,一边喜哥儿也拧着一个,正好三家,两人一起送去。 到了门边,贞娘手上不得空,喜哥儿便去开门,没想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好玄没撞到。喜哥儿已经欢喜的叫了起来:“是大哥回来了!” 家里人一听李大郎回来了,就全都奔了出来。 “家里倒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接到信都急死了。”李大郎一进门就急急的问道。 “大哥,没事了,你只要带了钱回来就成。”贞娘笑嘻嘻的道。 “哈,钱!告诉你们,我们这回回来,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一边大堂哥李正身道。这话挺霸气,跟后世那句穷的只剩下钱有的一比。 “多少多少?”一边赵氏急的问道。 “除去成本,净赚八百多两。我和正身一人能分四百两。”李大郎道。 “就这还不是全部呢,还有一些顶好的,比如玉带纹,彩带纹,庙前红,还有品质上乘的茶末绿等品种,我们全压了下来,屯着货,等以后价格升了再卖。”一边李正身得意的道。 “两个废坑,谁都没想到居然还能挖出那么多的砚石矿,更重的要是,品质还不错,我们出砚石矿的那一天,整个婺源都哄动了。”这时说话的是跟在李大郎和李正身身后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 “小舅?!”贞娘福看着那汉子跟赵氏有些相似的面孔,便试探的叫了声。 “哈,是贞娘吧,不错不错,还认得小舅,你小时候,小舅可是抱过你的。”赵源和笑哈哈的道。 贞娘大汗,她哪里记得。只不过之前,大哥写信回来就说了,小舅要过来的,再说了,小舅跟赵氏挺像,这两下里一对,自然很容易猜的出来了。 “阿弥陀佛!”一边吴氏又念起经来,大家全都松口气了,有这一笔钱,那应付这回的桐油事件就不算个事情了。 贞娘跟大哥和小舅等了聊了几句,便带着喜哥儿去墨坊那边,先给各家送冬至饺去。 ……………… 本来一直在想着,黄氏等人借钱这一段写不写的,毕竟从情节的安排上来说,有着李大郎的钱,这借钱似乎就有点重复了,不过思虑了再三,还是写了,某糖要写的是一个有付出就有回报的故事,贞娘之前为了墨坊付出,如今八房出事,这便是该有回报的时候了,感觉这样有温情些,大家说是不是?当然,李进财之不流不算在内。哈哈!(XBaoShu.com。。) ps: 感谢jansam,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殇落丶离别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七十四章 打一棒再给个甜枣 “嗯,可是好多年没吃过八婶儿的冬至饺了。”暖阁里,大黄氏沾着佐料,吃下去一盘冬至饺,一脸心满意足的道。 “可不是,八婶儿的冬至饺是顶顶好吃的。”一边的陈氏也微笑的道,随后又转过脸来问贞娘:“贞娘,油坊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大哥回来了,油坊的事情就由他处理,应该没问题。”贞娘回道。 “这就好,若是银钱上有什么短缺,再跟大伯娘说,不用客气啊。”陈氏道。 “多谢大伯娘,大哥这回带了些银子回来了,银钱暂时够用,若是不够,定然会跟大伯娘说的。”贞娘笑嘻嘻的道。 “嗯,就该这样,对了,你去看七祖母吧,我也正要过去,我们一起。”陈氏又道。 “好的。”贞娘起身,跟众人告辞,然后扶着陈氏,两人一起去后院的佛堂。 “大嫂对贞娘是不是太好了点啊?我看她是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给八房,咱们自己日子不过啦?”一边田氏吃起冬至饺却有些没滋没味的,看着离去的两人背影一脸愤愤的道。 “都是李姓,更是血亲,这种事情能置身事外的吗?想当初婆婆出事,还不是贞娘出头把墨坊顶了下来。便是如今墨坊的再和墨,那配方可完全是贞娘的,只要她一卖,多少银子没有?可贞娘一分钱没收,就白白的给了墨坊,这怎么说?”大黄氏淡淡的扫了田氏一眼道。 田氏私下里对贞娘接管墨坊有意见,她心里明白。只是这田氏却是叫一些小利给迷了眼,看不清形式。这回墨坊若不是贞娘先拿下罗家松场,以松脂油替代了松材为原料。再加上再和墨打响名头,如今李氏墨坊怕早已经散了。 可以说,当初老夫人把墨坊交给贞娘那是再明智不过的一件事情。 偏家里一些人竟是看不清楚,尽围着一些小利打转。 “我也没说完全置身事外啊,只是差不多就成了。”田氏叫黄氏堵了一嘴,有些讪讪的道,说起再和墨的墨坊,她倒是听本昌说过,愿意花千两银子买下再和墨的制法。 只是这种制法只在贞娘一人手上。便是有墨方都没用,这个必须要灵活运用的,而贞娘显然不可能跟田家合作,再加上罗家松场的事情。为止,本昌都悔死了,若早知这样,当初又何必非要征李家的那点松材呢。 最后活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反而绝了两家的交往。便是如今她夹在田李两家之间,也颇有些里外不是人。 “行了。你少操心这些,大嫂心里有数呢。”大黄氏道。 田氏也就不啃声了了。 而贞娘这边。看过七祖母后,便去了墨坊。 “喂,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汇源钱庄的背后东家是海寇出身呢。就是徐海的那个夫人。”贞娘刚进墨坊,就听得两个打扫的伙计在那里聊天。 “海寇啊!那咱们墨坊前段时间跟汇源钱庄做生意,岂不就是在跟海寇做生意。”另一个也是一脸惊讶的道。 “可不就是。我听人说了,如今海防严着呢。汇源钱庄的人这时候出海,这万一被海防的官兵抓到了。汇源钱庄赔本了不说,便是我们墨坊说不得也要被扣上一个勾连海寇的罪名。哎哟,贞姑娘这笔生意实在是做的太凶险了。按说这种生意,咱们墨坊是不该接的。”先前那人道。 “到底是女儿家,眼皮子浅,只看着能不能赚钱,又哪里晓得这背后的凶险了,现在只能祈祷汇源钱庄那边不出事。”另一个伙计道。 “可不就是……”另一个伙计应着声道。 贞娘在一边听得这话,眉头不由的紧紧的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松开些,一直以来,她都在猜,李进财布的这个局到底要怎么爆发。 而今听了这两个伙计的闲言,倒是有些明白了。 显然的,这两人嘴里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在传的,这说不准就是李进财放出的流言,为后继事情预热。 贞娘此时可以肯定,再过不久,说不准就会传出汇源钱庄出海船支被扣之事,然后李家必然会被牵连,扣上勾连海寇的罪名。 到得这时,李进财必会利用田氏站了出来,给自己扣上罪名,这样就达到了将自己踢出墨坊的目的,当然,这还不是李进财的最终目的。 贞娘心里清楚,王翠翘是不会以出海的,所以,所谓的汇源钱庄出海被扣定然只是假消息,而李家勾连海盗的罪名定然也是假的,但是这种事情,若是有孙佰一出来作证,再或者买通一两个官差出面的话,李家的人怕是要乱套了,而这时,李进财必然会出来力挽狂澜,平息事件,甚至把墨再找回来。 如此,他便立下大功,到时,再有田氏支持,再加上金花姑姑不明就里,还只当他真的立下大功,必然也会支持她,如此,李进财便可真正掌握墨坊。 至于邵管事,因着这笔生意之前全是郑管事出面的,到时郑管事必逃脱不了罪责,郑管事有罪责,那邵管家就只得避嫌。 而景东叔因为腿不方便,许多事情自也顾不上,由此,墨坊便会如族谱中那样,落入李进财的手中,这才是李进财的最终目的。 不错呀,一石二鸟,还以功臣身份进阶,难怪李进财前世能轻易夺走李家这份产业。 这份心思着实深哪。 到此,贞娘大约摸透了李进财的大部份布局。 “你们两个在这里嚼什么蛆,皮痒了是吧?”这时二狗从边上冲出来,冲着两人兜头就是一巴掌。 “二狗子,你少装样。你不就是也一混子吗?平日里说闲话可没少说。”先前说话的人笑嘻嘻的打趣着二狗。 “废话,说闲话也要看说什么的。这等风风雨雨的话能传的啊?”二狗子一个巴掌过去,拍了那人一个踉跄。 “行了。二狗,别作戏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贞娘这时走了出来。 之前,二狗是看到她了,这才发作那两个伙计,想帮着两个伙计混过一劫,这小子挺讲义气,不过有些义气讲了实为害之。 “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贞娘冲着那两个人伙计。 那两个伙计没想到贞姑娘居然也在边上,好死不死的。两人的闲话定然落到贞姑娘的耳里,这会儿一脸苍白。只得一脸忐忑的跟在贞娘身后。 贞娘直接进了账房,叫来李正言道:“帮他们把工钱结了,让他们回家吧。” “这是怎么了?”李正言一脸疑惑。 “贞姑娘,我知道我们不该背后说闲话,就这一回,我们知道错了,你留下我们吧,我们在墨坊也工作了两年多了。做事一向勤勤恳恳的。”那两个伙计一听贞娘二话不说就辞了他们,都哀求着,说实话,能进李氏墨坊。他们家里的老子娘可是花了不小的情面的。 “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说了。”贞娘一脸淡然的道,又让李正言给两人算工钱。 李正言听到两位伙计的话。也知道两人定是背后说什么不好的话被贞娘听见了,说实话。这种事情常有,教训一顿。罚两个工钱的就行了,不一致于就要辞工吧。 这两个伙计平日干活还算勤力的。 李氏墨坊一直以仁义冶理墨坊,这样怕是有些不太好吧。 正要劝说两句,一边邵管事却冲他摇了摇头,李正言这才没说什么,便帮着两个伙计算了工钱,两个伙计领了工钱,却是一脸恨恨的离开了。 贞娘目送着他们出了墨坊。 “贞姑娘,我觉得你这事做的不地道,平日里工人说闲话的多,这闲话是能堵的住的吗?这两个伙计平日里工作算是勤勉的,你这般不讲情面,不就是因为他们说你女儿家,眼皮子浅吗?叫我看哪,你不但眼皮子浅,心眼也小。”这时,二狗走过来,一脸不屑的道。 他本是个光棍人物,却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的。 贞娘回头斜睨了他一眼才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希望我的墨坊里都是勤恳踏实的人,而不是这种是非人,更何况他们说的闲话已经影响到墨坊的稳定了。” 当然,今天这两个伙计如果仅仅是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贞娘倒是不会真这么计较,只是他们说的闲言,却危及了墨坊稳定,而且,贞娘能猜到,这几天她不在墨坊,想来这闲话传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贞娘严办他们也有杀一警百的意思。 “没这么严重吧。”二狗道。 “严不严重不是你说的,另外,你若是为他们好,就不该劝我,他们还年轻,有这一回事,他们受到了教训,那下回在别的东家那里就必然会慎之又慎,做事会更加的踏实勤恳,说不得会另有一翻成就呢。”贞娘说着。 随后贞娘又拿出一封信递给二狗:“你把这信交给他们吧,让他们去找我哥,我哥会用他们的,以后的成就就看他们自己了。” 不管是油坊,还是砚石坑那边,自家大哥都需要人手。 “呵,打一棍子,再给颗糖枣,姑娘好手段。”二狗嘿嘿的道。这种手段他在街面上混的也常使,没想到贞姑娘使起来也挺溜。 “不这样,我怎么抗下墨坊啊。”贞娘没好气的道。 “行,我拿去给他们,这些人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这会儿,二狗自又巴结着贞娘,满口赞同。 随后拿着信就追了出去。 ………………………… 二更到!!!! 感谢bobo9676,jansam,燃烧的wo的平安符,看个高兴的香囊,嘟跳跳,云羽轩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七十五章 终于发动了 看着二狗离开,贞娘便打算回账房,这些天没来墨坊,墨坊的账要看一看,看完了账,一会儿再去几个工房转一转。 如今是冬季,墨坊也进入了淡季。倒是没什么事情。 “贞娘!”就在这时,却听到有人叫她,贞娘回身一看,才看到是金花姑姑。 “金花姑姑,你过来啦,快去大伯娘那边,我奶奶包了冬至饺。快去尝尝。”贞娘冲着金花姑姑笑嘻嘻的道。 “一会儿再过去。”这时,李金花却摇摇头道。 贞娘这才发现金花姑姑神情似上有些郁郁,脸色还有些白,眼下也有黑眼圈,似乎没睡好。 “金花姑姑,怎么啦?好象没睡好的样子,可是认生床了?”贞娘侧过脸看着李金花问道。 “可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就睡不好了。”李金花淡笑的道。 “嗯,我也认生床,换个地儿头一晚肯定是睡不着的,不过第二天就好了,金花姑姑多待两天。”贞娘顺嘴的道。 “那可不成,你六爷爷和润哥儿还在家里,都是让人操心的主。”李金花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嗯。”贞娘点头。却感觉着金花姑姑有心事。 “嗯,贞娘,这段时间你姑父在墨坊里表现怎么样?”这时,李金花突然的问道。 “挺好的,姑父做事很勤恳,也肯虚心跟别人学,吃得住苦。”贞娘想了想道,不是她要帮着李进财说话呀。而是这确确实实是李进财对外的表现。别说邵管家秦师傅他们说好,便是原先对李进财态度不好的景东叔似乎最近对李进财也好了不少。 偶尔还跟她说起。说李进财是真正的改了,不错。 由此可见李进财这段时间可圈可点的表现了。贞娘便是想说他的坏话也不成啊。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及早提醒一下姑姑,省的事发之后,姑姑一时承受不住。她知道,姑姑对李进财是有感情的,要不然,苏州发生那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还原谅李进财? 于是笑道:“姑姑,我看干脆的。你把城外的庄子交给庄头打理,跟六爷爷和润哥儿一起搬城里来来住算了,也省得姑父还时时掂记着你们。墨坊下工已经比较迟了,姑父还得赶回去看你们,早上还要赶回来上工,常常天蒙蒙亮的就赶回来,这城门都没开呢,只能钻洞进城,这万一叫守城门的士兵看见。把姑父当坏人抓了起来,没了面子不说,使不得还得吃一翻的苦头,那真叫冤。” 贞娘依然笑嘻嘻的。 徽州府的城门有些老旧了。再加上城里的混子和闲汉没事常常做些偷鸡摸狗,因此,就在一些本来就破旧不起眼的城墙脚上偷偷的挖那么一两个洞。这样好方便进出去。 衙里知道了要堵,可这东西堵了这头。没多久另一头便又挖出一个洞了,而一些混子闲汉也私下里塞些好处给守城门的士兵。城门官们偶尔的也就视而不见了。 于是城墙根的狗洞就成了徽州城墙的一景。 这方面,二狗最清楚。 “怎么?你姑父经常一大早回来吗?”这时,金花姑姑脸色颇有些怪异的道。 其实,李金花昨天听说贞娘家出的事情已经晚了,匆匆赶到城里的后并没有通知李进财,而是直接跟陈氏,大黄氏等人会合,商量着怎么帮八房的事情?之后凑了银子三人一起去八房,本就晚了,等到从八房回来,那已经是深夜了。 正好,大黄氏又拉她聊天,于是昨晚,李金花并未回六房的宅子休息,而是跟大黄氏住在一起。一大早醒来,因掂记着李进财,便早早的起床来到六房的宅子。 没成想却在门口撞见了李进财,李进财当时神色略有一些雇慌乱,后来才说是早上起来锻炼身体。 可李金花总有一种感觉,李进财似乎并不是锻炼回来,倒象是在外面待了一宿才回家似的。有着苏州之事,李金花便多了一份质疑,因此,这才叫住贞娘打听情况。 “这我倒不清楚,我是听墨坊的二狗说的,他早上碰到姑父好几次,都是大清早的才回来。”贞娘回道,随后才故意的问:“姑姑,可是姑父有什么不对劲?” 李金花想了想,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实在离不开,倒不如就让贞娘帮她盯着些,于是道:“你姑父苏州那点破事你也知道,我也就不瞒你了。说实话,你姑父这段时间,他只回家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头天晚上就离开的,那二狗说的情况倒是可疑的很了。这样,你帮我盯着他点。若是再有一次,我也不是好欺的。” 李金花说着,一脸的寒霜。 “成,姑姑放心,我一定做到,另外姑姑也别太放心里了,你一身可干系着六爷爷和润哥儿呢。”贞娘又宽慰了句。 “嗯,我明白,你娘跟我说了,这男人心若在你的身上,自会为你想为你操心,若是不在你身上了,便是强求亦无用,说起来,苏州那次我一开始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经过那一次了,如今倒是能想透几分。”李金花虽然脸色仍不好,但声音倒也算平静的道。 听得自家姑姑这话,贞娘倒是松了口气,也不枉她之前旁敲侧击一翻,及早拆穿了李进财在苏州背妻另娶之事,虽然姑姑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但亦不可能如以前那般全心的信任。 也算是打了预防针吧,想来就算这次李进财事发,于金花姑姑的冲击应不会太大了,贞娘倒是放心了些。 随后李金花便告辞,先回嫡宗,然后就回李庄了。 冬至过后。是真正的寒冬。 不过,徽州这边的雪不多。每年冬天也就那么个两三场,但入冬的雨却着实让人感到阴冷阴冷的。 尤其是这夜雨。更凭添了一股子阴寒之气。 贞娘早上醒来,鼻子总有一股子寒意,打了几个喷嚏,便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些感冒了。 便穿衣起床,打算到厨房去弄点的热水来蒸蒸鼻子。 刚出得门,走进院子里,就看到院门吱呀着,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因着清晨,四周寂静。便是外面的声音比较小,贞娘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是嫂子不知在跟谁说话。 “绿娘啊,别怪你娘,她就是个糊涂人,你俩个弟弟就是你娘的心肝宝贝。再说了,这些年,家里穷,你娘也没能给你两个弟弟讨上媳妇。那心也觉得对不住你两个弟弟,所以就格外的维护些。”是一个有些苍老的说话声。 贞娘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是自家嫂子的姨婆。 “姨婆,不是我黑心肠不顾我娘。你也见了她是怎么对我的,恨不得这回这事全砸在我的身上,让大郎二郎脱身。可我也是她的女儿啊。嫡亲的!如今,我相公天天在油坊里给人退钱。时不时的还有人上门找茬,这些人若不是顾忌着李家的背景。使不定还要怎么样了呢?煤炉作坊也卖掉了,家里赚的一些钱全砸了进去。如今别说我婆婆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便是正良,他一惯是好脾气的,现在也没个好脸色给我。我现在在家里那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惹了婆婆不快把我给休了。说实话,如果真休了我也认了,谁让我给家里惹下这等大祸,可我再怎么也舍不下笑官啊。姨婆,你让娘亲为我想一想吧,我现在处境也不容易啊。”杜氏抽泣着道。 “唉,我晓得,我晓得!只是你娘现在一个人,再加上你两个没良心的兄弟把钱都卷走了,你娘这日子也不好过啊。”那姨婆也叹着气道。 “不好过,也得过。姨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一会儿我家里人就要起来了,我现在要烧早饭。这里呢,有点碎银子,你就拿去给我娘,省省的,也能度些日子,以后但凡我手头有些钱我也会给她送去,但我暂时真的不想去看她。还麻烦姨婆多多照应些。”杜氏的声音很丧气的道。 “唉唉,你放心,姨婆没事就多走动一下,不就是走几步路的事儿。”那姨婆接过杜氏手上的碎银道。 唉,她那大外甥女这是自作孽,寒了绿娘这孩子的心了。要想再拉回绿娘的心,就得慢慢来,好在绿娘还有些孝心,比那两个兄弟强多了。 说到底,她那个大外甥女还算是个有福气的。 “姨婆慢走。”杜氏道。 贞娘听到这里,知道大嫂要进屋了,便退了几步回屋里,不想让大嫂知道自己听到她和她姨婆的话了,免得大嫂尴尬。 大嫂目前的日子确实难过,娘亲那脾气,再加上摊上桐油中毒的事情,家里人终归没一个心情好的,自没个好脸色给她。 不过,只要事情过了,油坊重新运转起来,大嫂的这点事情也就会渐渐的淡去。 一家人还得在一起过日子。只希望沈氏经过这一次能够记住教训,以后少给大嫂找些麻烦。也给她自己留条后路。 正想着,就在这时,门又被人拍响了。杜氏还没走远,便回身开门。 “少奶奶,贞娘可在?”郑管事问道。问话的是郑管事。 贞娘听到声音急步出来:“郑管事,这么早,有什么事?” 郑管事此刻一脸的苍白,大冷的天,额上全是汗:“贞姑娘,不好了,汇源钱庄的一批货在出海时被扣了,咱们家的墨也在其中,舟山那边的一位锦衣卫使大人过来查咱们家勾连海寇之事,大夫人让你赶紧过去。” “好,这就去。”贞娘面皮一紧,心下却在冷笑,昨天,她才跟徐夫人看过李家那批墨,就放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呢,难不成一个晚上,就飞到海上去了? 李进财这是终于下手了,她等的花儿也谢了。 ………………………… 感谢cecilia28,书友090510211048587的粉红票,dorothies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七十六章 好一场大戏(二合一章求粉) 贞娘跟着郑管事一起赶到李氏祖宅的时候,祖宅一片混乱,贞娘进了前院,就看到一些个衙差在门前晃当,想了想,便招呼郑管事由偏门先进入了后堂,得先见见大伯娘再说。 “不是我说你们啊,这么一个大墨坊,祖传基业啊,你们居然交给八房的一个丫头掌事?!八房早被赶出了李氏墨坊,你们缺心眼哪?好啊,如今惹下这等大祸,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收场?” “这是婆婆留书定下来的,她昏迷前留下的叮嘱,我们怎么能不遵从。再说了,贞娘自掌墨坊以来,做的还是有板有眼,相当不错的。”一边陈氏解释道。 “那就算是娘亲留书托付给她,你们也不能由着她来啊,还不错呢?那现在这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啊?谁来告诉我?”那声音又继续冷冷的道。 贞娘刚到后堂二门,没想到远远的就听见喝责声,而且声音很陌生,贞娘听不出是谁在说话。 谁这么牛啊?这几乎是指着李家大夫人的鼻子在骂了。 不过,听她叫七祖母为娘亲,难道是大姑姑? 李家七房有三子一女,这位显然就是七房的大姑姑了,闺名叫李宁红,就为么一个闺女,七爷爷和七祖母都宠的很,在家时家里几个兄弟也都让着她,后来嫁到了南京,夫家是织造行的,姓韩,贵谈不上,但富是肯定的。 于是侧脸看着一边的郑管事:“是我大姑姑来了?” “是啊,大小姐是一早到的,来看老夫人。”郑管事道。 “哦。”贞娘点点头。 果然是大姑姑。这些年来,李家八房跟七房并不太往来。贞娘又是半路穿越的,自然没见过这位姑姑。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相见会是这等情况,大姑姑倒是来得巧啊。 这出戏似乎是越来越精彩了,贞娘想着。 到了二门,郑管事自不便进去,便由贞娘一人进去,郑管事到外面忙活着招呼人去了。 “大伯娘,二婶,三婶,大姑。我来了。”贞娘直接进了后堂,便冲着众人打招呼的道。抬眼看了坐在右手的大姑。 跟七祖母很象,当然比七祖母年轻,不过眉宇间却有一股子燥气,反而看着没有七祖母那股子气势了。 “哟,我看看,这位就是八房的贞娘,这可是真有出息了。”韩李氏打量着贞娘道,眼中却是有一丝不屑。 “不敢得大姑姑夸奖。”贞娘哪里听不出她嘴里的讽刺。却不理会这些,淡淡的回道。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哪。海寇的生意你也敢接,你想置我李家于何地?”韩李氏紧迫着责问。 “事情尚未明了。大姑如此定罪,贞娘不服。”贞娘依然平静的道。 “是啊,她大姑……”一边陈张嘴欲劝的道。她本来有好些话要跟这位大姑说的。可没想这么大姑才刚一进门,什么也不说。就发难,让她许多话不好说了。 “大嫂。你别为贞娘推托了,贞娘这回不但敢做海寇的生意,她还敢让海寇欠债呢,听说那批墨的价格还特别的低,我就在想啊,这贞娘在这笔生意里怕是捞了不少吧。”这时,一边的田氏嘲讽的道。 “三弟妹,你别胡说。”一边大黄氏瞪眼道,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我怎么胡说了?他们家这段时间出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等大祸,他们八房好厉害,不但平息了事端,还拿到了油坊,我就奇怪了,八房哪来这么多钱平息这事端啊?贞娘,你说呢?”田氏道。她知道二嫂她们凑了份子,但那些是远远不够的。 “三婶子,有一件事怕是不知道吧?”贞娘淡笑的问道。 “什么事?”田氏挑了眉头问。 “前段时间,我大哥和正身堂哥去婺源,挖了几个砚石坑,倒是老爷天帮助,挖出了一批上好的砚石,发了一笔小财,也幸得这一笔小财,前几天的事情才能平息下去。”贞娘道。 “呵,这可真是太巧。”田氏不信的道。 “巧不巧不好说,不过,这事在婺源闹的挺大的,只要一起婺源打听,便知分晓。”贞娘回道。 一边韩李氏也挑了挑眉。 “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一边陈氏喝道,随后却冲着贞娘问:“贞娘,你看如今这事再如保处置?” 说着,两人却是相视一眼,自上回王翠翘私下将那笔货款付给陈氏后,陈氏就明白,这笔生意后面有内情。如今,她倒也想看看,这背后八仙过海的,都在各显着什么神通? 贞娘给了陈氏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后道:“我想里面怕是有误会,还是先弄清楚再说,我们只是跟汇源钱庄做生意,至于海寇不海寇的可是不知道。” “你说的倒轻巧,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啊?也得人家千户大人认同才行啊。”田氏又插嘴道。 “我怎么觉得三婶儿希望墨坊出事似的。”贞娘淡淡的道。 “胡说,还有没有规矩了,我这是担心。”田氏瞪着贞娘道。 贞娘却不在理她,冲着陈氏问:“大伯娘,那位千户大人怎么说?” “抓人,封墨坊。”陈氏道。 贞娘眯了眼,想了一下道:“大伯娘,我到前面去看看,我想他们要抓人也就是抓我吧。”不管怎么说,贞娘现在是墨坊的当家人。 “我跟你一起去。”陈氏道。 然后两人一起出了后堂进前厅。田氏等人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此时,前厅,邵管事和李景东,还有县衙里的一个云典吏正陪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 那千户坐在客位。眯着眼,神色淡淡的喝着茶。 陈氏一进来。便坐在主位上,贞娘坐在她的下手。 “大人。此事我李家实在是无妄之灾,汇源钱庄是我们本地的坐商。虽说才开不久,但那也都是一些本地人,算是知根知底的,谁能想到他们背后竟然干出海运走私的事情?而我李家更不敢做那勾连海寇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陈氏道,声音沉着,尽显当家大妇气度。 而今天汇源钱庄那边一直关着门,有衙差在外面晃当。 “怕不是这般吧?按理说。你们跟汇源钱庄这笔生意这么大,若是正常的话,其他同行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参加竞争?可就我昨夜的查问,这样一笔生意,事先徽州的同行却是没有一家知道的。这其中岂能没有内情?还不就是因为这是一批出海的货,大家低调处理, 还说什么之前不知道,骗鬼。不过,夫人也但且放心。此事我们自然还是要查清的,所以,还请墨坊的主事跟我走一趟南京镇抚司分局吧。”此时,那位锦衣大人声音凉凉。抬眼扫了贞娘一眼。 这位显然心里清楚。贞娘便是墨坊的当家人了。贞娘翘着嘴角,李进财既然布下这一局,这位自然清楚要对付的是谁了。 “若大人非要如此。那还是本夫人走这一趟。”陈氏依然沉着的道,竟让人看不出她的打算。 “大人。我看,还是我走一趟吧。都是女人家。大人还是有些慈心的好。”这时李景东冲着那景衣卫大人道,他说话一向冷硬,这话自是不太好听。 “是啊,大人,还是我等这些老家伙跟你走一趟吧。”这时,李老掌柜带着李大郎等人也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都想去啊,那我成全你们好了。”那锦衣卫大人阴侧侧的道。一挥手,冲着外面的衙差道:“一起带走。” 李景东是一脸冷笑,而贞娘这时却看着闪身进来的李进财。嘴角又不由的翘起,该这位登场了吧。 果然的,此时李进财一脸疑惑,声音有些迟疑的冲着那千户大人道:“杨兄?是你吗?” 那锦衣卫大人听到声音也仔细打量着李进财,好一会儿,却是一拍巴掌道:“这不是进财兄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李家的姑爷啊。”李进财大笑道。 “你是李家的姑爷?”那位杨大人尚一脸不信的道。 见李进财点点头,那位杨大人才一脸苦笑道:“那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吗?”随后又朝着一边的云典吏道:“在苏州的进候,进财兄予我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 “那大人你看今儿个这事情?”那云典吏来事的很,接嘴道。 这时,李进财却是一脸正气的冲着那锦衣卫大人道:“杨兄,我可以以性命担保,我李家决无勾连海寇之事,还请杨兄明查。” “别人的话我可以不信,但进财兄的话我却不能不信,好,凭着进财兄的救命之恩,今天甭管李家是一不是勾边海寇,这事我全担下了。”那杨大人颇有些豪气的道。 随后又说:“只是这批货终归是麻烦事啊,毕竟这批货是在海寇船上被扣的,这可是物证,赖不掉啊,真要追究起来不好说。” “那不知如今这这批货在哪里?不知我们李氏可否花钱买下来,其中所有疏通关节所费,我们李家全部承担。”李进财说着,又看了看陈氏。 陈氏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李进财,神情别有意味。毕竟她算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倒是一边李景东皱了皱眉头,认同了李进财的做法。若能这般处置,破财消灾,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好,这事情既然牵涉到进财兄,那我自然责无旁待,这上下的关节,我去疏通,必会想办法把这批货弄回来。”那杨大人拍着胸脯说着。 “那多谢杨兄了。”李进财亦是一脸感激的道。 贞娘看着这几人一唱一和的,这出戏演的可真是精彩,进财姑父愣是来了个大翻转,在李家最危难时期。凭着他过去的人情帮李家解决了大问题。 而李家以后都得承他的情,再说了。有这位杨大人做靠山,李家使不得也要对李进财另眼相看哪。可以说,这一出场李进财完全达到了他要的目的。 “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问这位大人。”贞娘这时道。看足了戏,也该她上场了。 “什么话?你问。”那杨大人道。 “你确定海寇船上扣下来的那批墨是我李家的吗?”贞娘问道。 “李姑娘此话怎么讲,难不成我还冤了你李家不成?”那杨大人竖起眉毛道。 “难道你没有冤我们李家吗?据我所知,就在昨晚,我李家卖给汇源钱庄的那批墨还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小女子实在不明白,难不成这批墨一夜之间就飞到了舟山?飞到了海寇船上去了?”贞娘一脸嘲讽的道。 一听这话,除了陈氏。所有人都一脸的大惊,李进财的额头开始冒汗,感觉事情不对劲了。这贞娘怎么知道那批货原来是放在汇源钱庄的仓库? “贞娘,倒底怎么回事?”李景东沉声问道。 “你胡说什么?”此时那杨大人冲着贞娘恶狠狠的道 ,随后却又冲着李进财道:“进财兄,不是我不感恩,实在是你们家这位贞姑娘太不懂事了,她不是要确定扣下的那批货是不是李家的吗,那成啊。就跟我走一趟吧,亲眼去见见总是不错的。”那杨大人说着,又是一挥手。 不等边上衙差冲上来,李家几兄弟便已经挡在了贞娘身前。 “我想在跟杨大人走之前。倒不如先去汇源钱庄的仓库看看,一个晚上,那批货显然飞不到舟山去。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呢。”贞娘冷冷的道。 “就去汇源钱庄那边看看。”这时李景东冷冷的道,他了解贞娘的为人。贞娘说话是极稳妥的,她既然这么说。那就该先去汇源钱庄看看。 虽说一时半会儿还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但这时在场的人心里都犯嘀咕了,今儿个这事越来越透着邪性呢。 那杨大人此时额上微微的冒出了点细汗,悄悄的看了边上李进财一眼,李进财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李进财做事一向细致,为防万一,昨天晚上,他已经托孙佰一将货转移出去了,这会儿去看,只会朴个空。 见到李进财的示意,那杨大人才松了口气:“好,那咱们就去汇源钱庄走一遭。” 随后一行人便出门了,浩浩荡荡的,引得路人侧目。 今天汇源钱庄一直没有开门。 那杨大人上前拍门,开门的同样是衙差,随后孙佰一一头是汗的迎了上前,他身后同样跟着两个官差。 “大人。”那两个官差冲着杨大人拱拱手。 “带我们去仓库。”那杨大人道。 此时跟来的李家人不由的又但心了,看这杨大人这翻做为,倒是坦坦荡荡的,难道是贞娘说错了。 唯有贞娘心里有数,这是她跟王翠翘早就说好的,先说出藏货的地方,大家必然要去要查看,王翠翘跟她说好的,到时会送给大家一份大礼。 贞娘也很期待王翠翘的这份大礼。 众人很快就到了仓库边,一边衙差打开仓库,看着满满的几箱子墨匣,墨匣上面均是李氏的铭记。 那位杨大人傻眼了,竟是忘了掩饰转脸瞪着跟在他身边的李进财。 李进财这时脸色也阴沉沉的,转身看着孙佰一,那孙佰一却是一脸苦笑,昨晚他是要搬货换地方的,却被徐夫人抓个正着,如今他自身难保。 看着孙佰一的神色,李进财背心直发寒,他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陷井。 不行,他得自救,于是转脸冲着那杨大人道:“杨兄,这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一个交待,给我们李家一个交待!” “你……”那位杨大人显然没想到李进财突然反咬一口,一时气结,一口气差点憋了过去。 就在这时却传来一阵鼓掌之声。 “七夫人,今儿个这戏看的精彩吧?”这时,王翠翘从大家的背后走出来,一手却扶着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一脸寒霜。却是眼含嘲讽。 看着这位老妇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位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的七夫人,已经瘫在床大半年的李家当家人。 只是她一不是瘫在家里吗?她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却为何突然在这里出现? 这就是王翠翘说的大礼吗?七祖母是突然病好了?还是一直在装病? 脑海里一闪,贞娘就可以肯定,七祖母是一直在装病。 对于七祖母这情形,贞娘最近几天其实隐隐约约的有这种猜想,主要是自自家出事以后,大伯娘的行事手法太不符合她的个性了,大伯娘的个性一直是沉稳而好脾气的,可这几次她同场,说的话。行的事都极似七祖母,带着七祖母特有的一种霸气。 如今想来,这些应该都是七祖母教她的。 只是这王翠翘什么时候跟七祖母联系起来的,想着,贞娘看了一边大伯娘,明白了,自上回她让王翠翘把那笔货款直接交给大伯娘后,王翠翘跟大伯娘之间便有来往,由此。王翠翘跟七祖母有联系也在情理之中了。 结果,就整出了这份大礼,果然是大礼,直接将人都镇晕了。 “我自小看戏。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戏,只是这情节有些闹心哪,倒叫徐娘子笑话了。”七老夫人自嘲的道。总归是家丑啊。 “老夫人,咱们半斤八两。我这边不也是有那不省心的。”王翠翘说着,冷冷的看了一眼边上的孙佰一。 孙佰一面色苍白。一个劲的抹着额上的汗珠子,这可是大冬天哪。 “云大人,也辛苦你了。”这时老夫人又冲着同一直陪同着那杨大人的云典吏道。 “老夫人客气了,想云某还从未演过戏呢,今儿个算是过足了戏瘾,更何况,夫人还送给云某了一场大功劳,这位老兄扮锦衣卫大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苏州一路过来,在他手上吃亏的不在少数,如今云某破此大案,还幸得夫人提点呢。”那云典吏拱着手道。 “那我再送你一个功劳,前段时间,不是有人以祁门的罗纹石冒充婺源的罗纹砚石卖吗?也是出自这位之手,咱们这四宝街可有好几家上当的,云大人对他们也有交待了。” “如此,又多谢七夫人了。”那云典吏说着。 而此时,那位所谓的杨大人已经瘫倒在地上了。早有官差拿着链条锁在他的身上。 贞娘看着七祖母,真心服了,李进财在布局,她在挖坑,可真正控场的是七祖母啊。七祖母自一出现,便挥洒自如,控场的能力太强了。 而此时,听得自家七祖母跟那云典吏的对话,原来这位杨大人就是骗过蒋来运的那个骗子,当时,若不是自己正巧碰上,景东叔就要血本无归。 也就是说,当时这假砚石的事情并不是巧合,而是预谋,李进财的预谋。这厮布的局真深哪,先是以假罗纹石坑自家景东叔一把,然后又勾边海寇之局把自己同邵管家郑管事坑进去,如此,墨坊便是他一人的天下。 再有田氏那等不知好歹,难怪族谱上李进财能谋得李氏墨坊。 “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时,李老掌柜的开口了。也是一脸激动。本以为一直在昏迷的嫂子,突然间就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想想都好象是做梦一样。 “老八呀,此事说来话长,这里就交给云大人处置吧,我们回家再说。”七老夫人一脸平静的冲着李老掌柜的道,随后却又朝着贞娘招了招手。 贞娘连忙上前,扶着七老夫人胳膊,嘴里却很自然的抱怨道:“七祖母,你瞒的大家好苦啊。” “可我刚才看你,倒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呀。”老夫人拍了拍贞娘的手背有些奇怪的道,她确实大媳妇没有跟贞娘说,可这丫头刚才的反应却是所有人里面最平静的了。 “我之前有些猜到了。”贞娘扶着老夫人边走边道。 “哦,什么时候?”老夫人挑着眉问道。 “前几天桐油中毒事件,大伯娘在衙门口出现的时候。”贞娘道。 另一边扶着老夫人的陈氏一呃:“敢情还是我露了破绽?” “呵呵,大伯娘性子沉稳。但温和,说不出那日那般霸气的话来。而那日大伯娘的口气象足了七祖母,再加上我每日去看七祖母。七祖母虽然昏迷,但脸色并不太差,而且呼吸平稳均匀,倒不象是大病昏迷之人,所以,就大胆的猜测过,当然,也只是奇思异想,却没想居然成真了。”贞娘笑嘻嘻的道。 “如此。还真是我露了破绽。”陈氏笑道。 “早跟你说了,瞒谁都容易,就是瞒这丫头不容易,这丫头精道的很。”七老夫人打趣着贞娘,心里也感叹,也只有贞娘一心担心着自己,才会注意自己的脸色,才会注意自己的呼吸。这丫着厚道的很。 “只是,七祖母。你这次真的玩太大了。”贞娘这时却是一本正经带着哽咽的声音道,眼眶都红了。 自七祖母那封留书以来,她一人已经承受了太多,这时。那一股子委屈便是再忍也忍不住了。 便是一边李老掌柜也对老夫人露出一丝埋怨神色,嫂子要玩可以,但却不该把贞娘推到如此风头浪尖啊。贞娘不过是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 也幸得她争气,要是一般人。哪承受得了这股子压力。 “是啊,七祖母对不住贞娘。七祖母也是没法子呀,好了,七祖母任打任罚,到时再给贞娘备一份天下人都眼红的嫁妆可好。”七老夫人打趣道。 而此时,七老夫人的心情却是万分感慨。 其实,自她第一次中风醒后,见到当时家里那种失了主心骨的纷乱情形,她的心情就进入一种恐慌的状态中。 她在想,如果她死了之后,墨坊会怎么样?儿媳孙媳会怎么样,佑哥儿又会怎么样? 许许多多的事情,她看不清,看不透,再加上墨坊,那是李家几百年的基业,也是老爷的命根子,如果她撒手了,依着墨坊当时的情形,怕是难以为继。 可是她看好贞娘,贞娘这段时间的制墨,以及贞娘刻苦钻研墨技的劲道,她觉得振兴李墨很有可能要落到贞娘身上,可话又说回来,贞娘一是个女孩子,二又是八房之孙女,她便是想把墨坊交给贞娘,也似乎有些改名不正言不顺。 再说了,贞娘倒底能不能振起这份家业,她心里也着实并没什么底。于是她才煞费苦心的再次导演了中风风瘫成了活死人这一幕。然后把墨坊传全贞娘,一来,可以看看贞娘的本事,二来,就算贞娘做的不好,她亦能收拾残局。再把贞娘带在身边,有着一次失败,再有她的亲自教导,贞娘再掌墨坊阻力怕就要少了很多。 这人便是她的所思所想。 而借此,她更可以看清所有的面孔。 而今果然不出所望。而唯一让她惊讶的便是贞娘的表现,贞娘的表现真着实让她大开眼界,贞娘不是做的好,而是做的太好了,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当然,这丫头委屈也着实受了不少,不过,贞娘的委屈不会白受,八房这边她必地有回报。 “祖母这是要取笑贞娘啊。”贞娘没好气的道。 说话间,一行人便回到了李氏大宅。 “娘,不是说你中风了吗?我说我刚才进佛堂那边怎么都没看到你,还在奇怪大嫂把你弄哪里去了呢?娘,你可是吓死我了。我还在怪大嫂,之前怎么也不给我个信,若不是这次三弟妹说起,我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呢。”门口,那韩李氏看到七老夫人,长舒了一口气,上前问道。 陈氏至始至终都知道老夫人是装病,自然不会写信给韩李氏了。 “人家说起,你就来啊,一来就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韩夫人好派头啊。”七老夫人没好气的道,刺得韩李氏面皮子一阵火辣。 “这娘出事,我能不来吗?”韩李氏苦巴着脸道。 “少卖乖,你那点心思以为娘不清楚啊,你先给我一边等着,娘事后再找你算账。”七老夫人瞪着她。自己女儿自己清楚。这丫头虽然是因着自己的病而来的,但一来就打压陈氏和贞娘,还不是眼红八房得墨坊,也想分一杯羹,就这点心思,活该被人利用。 韩李氏叫七老夫人一顿吼,便一脸讪讪的退到一边。 此时众人已进了大厅。便是六房的六爷爷和金花姑姑也来了,两人此刻看着七夫人好好的,还一脸激动,不过,到此,两人尚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掌灯!!关门!!!”七老夫人端坐上门,冲着外面的邵管家冷冷的道。 枣红的大门缓缓的合了起来。 七老夫人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 七千五的大章,还算够意思吧。某糖再求粉红票,第一次站在新书粉红榜的第一位,这对某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成绩,这得利于大家的支持,某糖幸甚!但是能不能维持,保不保得住这个第一,还要靠大家,毕竟后面的离我很近。因此拜托了,我们一起努力,创造一个新的记录!!!(XBaoShu.com。。) ps: 感谢书友090510211048587,haisiro,天秤派对,1夜8次郎的粉红票,简和玫瑰,朱老咪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七十七章 清算 大门关上了,厅上便有些暗沉,往常祭祖才点亮的银灯此刻正爆着火花,空气中迷漫着一丝烟火的气息。 六老爷子,七祖母,李老掌柜的三人才从后间走出来。三人之前趁着关门之际,在后面的小间通了个气。 刚过来,闻着烟火气息,李老掌柜的忍不住咳了几声。 “大媳妇儿,把火头弄小一点,你当这是寨子里点天灯的火把呢。”七老夫人冲着一边的陈氏道。声音一惯的淡然。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 六老爷子和李老掌柜的坐在两侧。李老夫人是如今李氏的族长,这姿态,明显着是处理宗务的姿态了。 “是,媳妇儿这就弄小一点。”陈氏起身拿着着银针拔了拔火头,火头便小了很多,发出昏昏暗暗的光晕。 一边众人听到七老夫人‘点天灯’,那心便有些毛。 如今大厅上的情形,大家都清楚,这虽不是点天灯的排场,却是施家法的惯例。 老夫人这是要施家法了吗? 贞娘不由的看了看一边的李进财,李进财此时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神情尚算冷静,而另一边田氏还算淡定,但看她死死的揪着衣角,显然心有些乱。 而一边韩李氏,孙氏一流,面皮免不了有些惴惴,当然这种惴惴并不表示她们心里有鬼,实在是大厅的气氛很有些压抑。 便是贞娘,虽然坦坦荡荡,但那拳头也免不了握了起来。有些紧张。 “邵管家,把族谱取来。”七老夫人吩咐一边的邵管家道。 “是。老夫人。”邵管家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转身进了里面。不一会儿,便双手托着族谱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老夫人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低头翻开族谱,到得记录了六房赘婿那里,眼神便停住了。 “贞娘,磨墨。”老夫人头都没抬的道。 “是,七祖母。”贞娘赶紧上前,桌边摆着一方砚台。砚台边上有一块黑墨,还一有一块朱砂红的墨锭。 “磨朱色的。”老夫人又道。 贞娘便注了水,拿起朱砂墨锭,磨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磨好了。 “好了,七祖母。”贞娘低声的道。 “嗯。”七老夫人淡淡的应了声,抬头扫了众人一眼,随后拿起笔沾了朱墨然后在族谱上重重的将李进财的名字勾掉了。 之后把族谱重重的往桌前一推:“从今以后,李进财再非我李氏之人。”说完又面带寒霜的冲着垂手立于一侧的邵管家道:“邵管家,带人将李进财拿下。给我打断一条腿,然后逐出李家。” 立时的,在一边候着的两个家丁便上前,一把揪住了李进财的衣领。就要把他拖下去。 李老夫人突下重手,让在场的一干人等心里都疑虑万分,不明白。老夫人怎么突然朝李进财开刀了。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三房的老人。之前三位老人已通过气,在而场的陈氏和李贞娘也心中有数。 当然。亦有那精明些的,想到李进财跟那位假冒的锦衣卫大人那意外相认的场景,怎么样都太巧了点,怕是里面另有内情,因此,都静观其变。 “金花,救我。”李进财一脸苍白挣扎的道。 “七婶儿,这是为何?”李金花这时按奈不住的站了起来,一些焦急的问道。 “你给我安安稳稳的坐着,你七婶儿这么做必有她的理由,你看着就是了。”一边六老爷子狠瞪了李金花一眼道。 随后看也不看李进财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之前七弟妹已经跟他交了底,只恨他当年瞎了眼哪,千挑万选的居然选中了这头白眼狼。 听得自家老爹这话,李金花只得坐了下来,只看着挣扎不停的李进财,神色间全是不忍,坐在那里跟屁股下有钉子似的。 贞娘看她那样,便凑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真?”李金花不敢置信。李进财居然在外面养了女人不说,还跟外人勾结,坑害李氏墨坊? “嗯。”贞娘重重点头。一脸慎重。 既然牵涉到李氏墨记,李金花便坐着不动了,她倒要看看,看清这李进财到底是什么心肝? “不,老夫人,这不公平。”正被拖着的李进财见六老爷子和李金花都置身事外,他自是不甘心被打断了腿,唯今之计,只能自救。 “不公平?跟你我需要公平吗?我打你都不需要理由!!”七老夫人冷然的道。 “老夫人打我自是不需要理由,只是却怕难堵幽幽众口吧。”李进财边挣扎边道。却拿李家的声御说事。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勾结外人,谋夺我李氏家业,别说打断你的腿,便是打死你别人也没话可说。”七老夫人冷冷的看着李进财道。 “老夫人好煞气啊,只是你们李家容不下我这赘婿就明说,我自请离去便是,又何必这么这么大动干戈的给我截这么个罪名。想我以赘婿之身,在墨坊又只是个苦工,何德何能,能谋夺李氏家业?老夫人未免太看得起我李进财了……”李进财亦是冷声的道。 “好一个巧舌如簧啊,你别说你跟那个所谓的杨大人真的只是巧遇?”李老夫人冷笑道。 便是一边贞娘也翘起嘴角。 “事实就是如此,当时我跟杨大人相识时大家都在场的,难不成那也是假的?”李进财兀自嘴硬的道。 “这么说,你不知道这个杨大人姓苏?你不知道这人实际上是叫苏九保?你不知道他有个妹子叫苏珍珠?你甚至不知道这个苏珍珠已经来了徽州?你还不知道这个苏珍珠就住在菜市口?你更不知道你自己常常三天两头半夜三更的跑去苏珍珠的屋里?”李老夫人一叠声嘲讽的反问。 而她嘴里的苏珍珠就是苏氏。 此时,李老夫人一叠声的问完,手一挥:“把苏氏母子带上来。让这负心汉瞧瞧。” “是。”邵管事应了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转,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手里的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男娃子。 “进财。”那苏氏一进来,见到这种情形,自然是一脸惴惴,看到李进财站在那里,便小跑着过去,躲在李进财身后。 “苏氏?居然还是这个苏氏,李进财,你好啊,你真好啊!!”李金花腾的站了起来。赤着眼,咬着牙恨恨的道。 “金花姑姑,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得。”贞娘拉她坐下,劝道。 “是,我不生气。”李金花深叹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愤懑。 李进财此刻真的蒙了,他以为先前,李老夫人定是通过王翠翘那边来认定他坑墨坊的事情,却没想到连苏氏。连那杨大人实际上就是苏氏的大哥苏九保这个秘密老夫人都知道了。 而这点,他可以肯定,便是苏九保在大堂上也不会认这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李老夫人老早就盯着他了。然后由他盯上了苏氏,最后再由苏氏盯上苏九保的。 而他自己,机关算尽。却原来底牌早就被人揭了。 “还等什么,拖下去。打断一条腿赶出李家。”李老夫人喝道,依她的姓子根本不会给李进财任何说话的机会。先前之所以由着李进财巧舌如簧,大多只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情况。 “李老夫人,你不能这么做。”一边苏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着李进财的衣服冲着李老夫人道。 “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我,便是他这样的,我打死了都不为过。”李老夫人冷冷的说了声。 听着李老夫人这狠话,那苏氏还真怕李老夫人下狠手,便不敢多说了。 立刻的,李进财被拖到了院子里。苏氏抱着孩子紧追了出去。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李进财的惨叫声。 随后邵管家进来回报,已打断了李进财的一条腿,赶出了李家。 “娘亲的心可是越来越慈了啊,这等事情就这么完了?还白白成全了那一对狗男女。”这时韩李氏不甘的嘀咕了句。 贞娘就站在她边上,便接嘴道:“大姑姑,哪能完呢?这才开始,这会儿,云大人定然在外面等着拿人,那苏九保犯的可是假冒官差之罪,那王进财肯定是要被陷进去的,就他现在这样,到了牢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至于苏氏能不能脱身都不好说。” 李进财被逐出了李家,自然不在姓李,此后就是王进财了。 “嗯哼。”听着贞娘的话。韩李氏淡淡的哼了声。她就是看不惯,凭什么李家八房来掌着七房的家业。再加上当年李家七房和八房的恩怨,韩李氏这会儿对贞娘自没个好脸色。 得,贞娘也不拿热脸贴人冷屁股。断续看着七祖母处事,这里面她能学不少。 李进财被赶出了李家,而此时心中最惴惴不安的是田氏,她真没想到这李进财看着忠心耿耿的,却有着这个歹毒地心思,走眼了呀。之前她可是帮着李进财说过不少好话呢,还答应帮着李进财拿到墨坊主事权的,如今想着这事,她就懊悔的很。万一婆婆认为她跟李进财是一伙的可怎么办哪? “老三媳妇儿……”这时,李老夫人的声音又响起。 田氏正经担心着,猛不丁的听到李老夫人叫她,心虚之下,卟嗵的一声跪了下来:“婆婆,我真不知道那王进财是这等人……” “起来,我没说那白眼狼的事情。”李老夫人皱着眉头道。 “是,婆婆有什么事请吩咐。”田氏这会儿低眉顺眼的道。 “再过不久就是你娘的七十大寿了吧?”李老夫人问道。 田氏的娘亲就是田本昌的祖母,姓何,何老夫人眼睛不好。近些年已经很少出门了。 “是,婆婆记性真好。”田氏应着。顺便拍了一记马屁。 “你是你娘亲的幺女,你娘也是最疼你的。再听说你娘身子骨不太硬郎,我想不如趁这场大寿,你回家照顾你娘亲吧,明天我会通知田家来接人的。”李夫人这时淡淡的道。这话可就有讲究,一般守节的妇人是不轻易回娘家的,便是回娘家那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去早早的要定死的。李老夫人这般说,显然是不打算接回来了。 “婆婆,我做错什么了你要遣我回娘家?”田氏一脸着急的道。 “说起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的心思大了。再留在李家却不太合适了。你还年轻,不到三十岁,为老三守了十年了,也够了。有合适的人,你可以改嫁。到时,我李家还会再奉上一份嫁妆。”李老夫人道。 改嫁?谈何容易?田氏又岂能不明白。 “婆婆,我心思再大,那也是为了我们七房啊。不错,我是针对过贞娘。也正是因为这一叶障目才被那白眼狼利用。可贞娘是八房之孙女,当年,八叔对墨坊不也是虎视眈眈嘛?如今贞娘掌着墨坊,我又如何能不起心思呢。别说我,便是佑哥儿他娘又何曾安心过?这份基业怎么也该是佑哥儿的啊。”田氏红着眼道。 她这话倒是把孙氏拖了下水。孙氏坐在那里如坐针毡,陈氏看着她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当我好糊弄吗?”李老夫人淡淡的扫了田氏一眼。 “不敢。只是媳妇儿说的是实话。”田氏道。 “实话?你敢说你真的完全是为了七房?完全是为了佑哥儿?别不承认了,你为的是自己的私心。你为什么一力支持那白眼狼,不仅仅是因为受他骗。而是你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赘婿,成不了大器,你不过是想通过他来达到你掌控墨坊的目的,人有私心,这本无可厚非,可你别忘了,你是李家的人,就得守着李家的规矩,若人人都象你这般心思,那李家还不乱套了,别忘了,家不和外人欺,就你那心思,对上那白眼狼,你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到时,整个李家便白白便宜别人。”李老夫人恨恨的道。 田氏被李老夫人拆穿,脸皮一阵子火辣,尤自辩解道:“那婆婆又怎知贞娘她们不会吞了我们七房呢,历来这旁支吞了嫡枝的大家族不在少数。” 田氏这话,让李家八房的人一阵愤怒。 “走,贞娘,跟娘亲回家了,咱们八房不稀罕李氏墨坊什么,真要墨坊,咱们自己也开得起。”后来赶来的赵氏这会儿立马跳了起来。 “景福媳妇儿,稍安勿燥。”李老夫人冲着赵氏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一边陈氏便拉着赵氏坐下。 “你们心里或多或少的是不是都这么认为?”这时,李老夫人冲着七房的几房环视了一眼道。 这种话自不会有人应声,但不可否认,这种认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的。 “邵管家,盛师爷到了吗?”这时,李老夫人又冲着邵管家问。 “到了,郑才正在外间陪着盛师爷呢。”那邵管家上前道。 “有请盛师爷。”李老夫人做了个手势。 邵管事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请了盛师爷进来。 “麻烦盛师爷了。”李老夫人半迎着道。 “老夫人客气。”盛师爷拱拱手,随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契约递了上前:“老夫人,契约我带来了,您过目。” “多谢。”李老夫人说着,便接过契约,扫了一眼,然后递给紧边上的陈氏:“你们都看看吧,真是枉自小人心哪。” 陈氏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变动容了,转过脸看着贞娘。随后又将那契约递给了大黄氏,大黄氏看过之后,也看了贞娘一眼,却是冲着贞娘点点头,再将那契约递给了田氏。 田氏接过契约一看,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脸色不由的就红了,这份契约的定立日期就是当初贞娘接手墨坊的日期,而定立这份契约的人正是李贞娘。 而早在当日接手墨坊里,贞娘就已经在衙门里立下公契,把墨坊的一切转到了佑哥儿的名下。 ………………………… 大家伙儿们,你们真是太给力了!昨天一天你们就给我捣腾出四十多票粉红来,着实让某糖我惊艳了一把!抱抱,感谢你们如此鼎力的支持。做为一个作者,能得到认同,并得到如此的支持,某糖感到很幸福!!(XBaoShu.com。。) ps: 感谢很牛比,wenzhouzzp,蓝天by2008,喜盈门,柳叶漫天,jadeyang,上甲微,君吖,zhen07zhen,antheatg,panada_white,紫陌whl,霞客徐,我是书迷米,弑玲珑,,云羽轩,落英翩若雪,丘纱,20236032,好儿敏敏,荳腐,原来蹊跷,燕尾服6806,小米020903,不肯嫁春风,不怕淋雨,天生勞碌命,远山一抹,秋叶落雨,阳光爱上下雨天,蓝霞满天,蛙蛙妹,满堤柳,cc.小小,落葉飄飄,青丝弄弄的粉红票,尚秋水,聆歌子,enya2013,feirefz的平安符,感谢大家的支持,兄弟姐妹们,你们太给力了!! 第七十八章 八房回归 贞娘却是淡定的很,她这么做并不是高尚什么的,而是当时确确实实是觉得不合适。 一来,八房和七房早年就有过墨坊继承权的争斗,如果她真的接受了墨坊,现在还无所谓。可以后佑哥儿大了,又岂能甘心。 到时,八房免不了要驮上一个谋夺嫡宗产业的罪名,这是常理。那样岂不又要引来一翻争夺,而往往一个家族便是在这样的内斗中消亡的。 所以,当日她跟李老掌柜的商量过后,就写下了这份公契,交到衙门里,只等以后佑哥儿大些,才公布这份公契的。 只是没想到,老夫人连这都知道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就说明八房没有私心,别忘了,桐油中毒事件中的受害者,他们如今还在在药堂冶疗。那药钱诊金到如今还是墨坊的几个账房在那里付账,听说还是无限制付账,凭什么八房的祸事要咱们墨坊来承担?”田氏依然不甘心的道。 当然她也清楚,这事必然是老夫人点头的,如今她这么说有些牵强,她只是想尽可能的证明自己并没有太错。 “是啊,娘,贞娘做的是不错,但一码归一码,八房当年那事儿,可是差点害了整个李家呀,墨坊这边没理由这么兜着八房的啊,这对其他的族房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再说了,贞娘这次跟汇源钱庄的这笔生意,虽然说并没有被扣之事,但我觉得吧这笔生意还是不牢靠。别的不说,这生意是当初贞娘跟孙佰一签的。汇源钱庄徐娘子那边到底承不承认?这款可还是欠着的,虽然有汇源钱庄做抵押。可那徐海夫人真的是海寇出身哪,她要是不认。咱们不一定奈何得了她的。我听说那一笔可是整整八千多两的款项,这真要损失了,李家怕是翻不了身了。”这时,一边的大姑姑韩李氏也出头的道。 说起来韩李氏这次过来,除了看望李老夫人外,最重要的却是借钱,如今李家居然有这么一大笔未收款项,她自然着紧的很哪。 “哼,我还没教训到你呢。你倒自己跳了出来。”李老夫人瞪着韩李氏。 “她大姑,这笔钱早就收回来了。”这时一边的陈氏微笑着道。 “真的?不是说没付吗?”韩李氏一脸惊讶,既然是准备借钱的,家里的经济状况她自然是打听清楚的。便是墨坊那边,她也去问过了邵管家,都说这一笔款是没付的,如今墨坊的人也担心着呢,生怕这一笔款又跟以前那些未收款一样,成了收不回的死账。那到时李墨真的要完蛋了。 做生意的一怕没生意,二怕就是摊上这种欠款。 后世许多企业便是被三角债拖死的。 这时陈氏继续的道:“贞娘在做这笔生意的时候,虽然跟那孙佰一签的是未付款契约,可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事实上。她早就跟那徐夫人说好,由徐夫人亲手把款项交到我的手上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感觉不对,这才把事情跟老夫人说。老夫人才着力查出那白眼狼的布局的。要不然,这回。李家墨坊说不准还真就落到这个白眼狼的手里,他那布局真可谓是周密啊。可以说,此次事件,贞娘是立了大功的。” 听得陈氏这一说,众人都惊讶的看着贞娘,虽然一开始,是贞娘揭穿藏货地点的,可等到老夫人出来,众人自然以为这一切都是陈氏跟贞娘约好的,是老夫人的布局,自没想到贞娘在这里面有什么功劳。 “贞娘,你怎么知道这笔生意后面有鬼的?”一边大黄氏好奇的问。 “是啊,贞娘。”一边赵氏也是一脸奇怪,这丫头还成神了不成。 “没什么稀奇的,当初,郑管事跟我说这笔生意的时候,我也是觉得这笔生意是顶好的。只是我正好知道汇源钱庄背后是徐海夫人,她是惯了跑海路的,不用说,这些墨定然是销往东西二洋的。我当时就想着,这不,前几年戚帅抗倭得力,如今沿海海防森严,我不就是怕船在海上出事,牵连到李家吗?本待不做这生意的,可这笔生意可以让李家摆脱包袱,轻装上阵。再说了,海外的生意是所有商家都想走通的道,如今有这个机会,我也不想放过。于是我就直接找到了徐海夫人,本是想提醒她一句,暂时不要急着出海,等过两年情况好一点再出海,反正墨又不是不能放的东西。可没想,去跟徐夫人谈起这事的时候才发现徐夫人根本不知道这笔生意,于是才做了个套,至于后面的可都是老夫人的功劳,贞娘不敢居功。”贞娘谦虚的道。 至于她早就防着李进财的事情,那些都得自于族谱的未卜先知,是不好拿来说事的。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听得贞娘这般的解释,倒也在情在理。 “至于帮八房解决药费的问题,是我下的决定,别的不说,就单单这一笔生意,你们也知道八千多两之巨,再加上因着贞娘之故,让李氏墨坊避掉了一桩祸患,因此,这些都是八房该得的。谁要有异意,直接来我跟我说。”李老夫人这时冷冷的扫了田氏和韩李氏一眼道。 韩李氏自然一脸讪讪的不开口了,不过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有着这样一笔钱,那她就好开口问娘亲借了。 因此,便坐到一边思索着私下里该怎么开口。 而田氏到了如今,也知大势已去,动了动嘴巴,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明天我会让田家的人来接你,只当是田要请你回去照顾你娘,总之,大家脸面都过得去,你以后就好自为之吧。若是实在有难处,在你未嫁之前,你还是李家的媳妇。可以让人送信来跟我说。”李老夫又人道。 “是。”见事已无可换回,田氏只得应声。再说了,她又觉得李老夫人这般安排。或许也并非坏事吧。毕竟没有哪一个女人,漆下无子,却真心甘情愿这么守着的。 贞娘在一边看着,虽然族谱上说田氏回田家后不久就役了,只是如今的形势跟族谱上已大相径庭,田氏回去还会不会走上原来的路,不好说。 终归正如七祖母所叮嘱,好自为之。 “另外,我还有个事情要宣布。”这时。李老夫人看了众人一眼,又道。 众人都盯着李老夫人,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茬跟着一茬,有些让人顾不过来了。 “当年李家贡墨出事,虽是八房之故,但亦是景福他着了罗家的小道。而罗家才凭此夺得了贡墨权,而今罗家已烟消云散,过去的恩怨自不必再提了。不过八房这边终是要给个说法的。当年,八房倾尽家财弥补过错,已经尽力了,当年的惩罚实是过了点。而今贞娘于墨坊有着挽救危难之大功,所以八房这边也该补偿了……”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顿了一下。环视了众人,又看着六老爷子和李景东。两人俱是点了点头。 一个家族的当家人,自要做到有过则罚。有功则赏。 而这时,贞娘才知道,原来当年李墨出事却是因为罗家之故。不过,细想之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李氏贡墨出事,丢了贡墨权,最后贡墨权就落在了罗家,罗家是得利者。 想着,倒是不由的又想起了罗文谦那封信。 “因此,我决定将墨坊里原属于八房的两成份子还给八房,另外,贞娘这里,从我们嫡宗这里再拿出一成份了,做为贞娘的嫁妆。”李老夫人说,随后又冲着李老掌柜的道:“八叔,你看这样可好,李墨如今人才调零,八叔也该发挥发挥余热的,咱们老了,身体不行,但教导教导子弟还是成的吧,你看呢?” 贞娘这时一阵惊讶,李家墨坊的股份,是嫡宗六成,九房二成,六房一成,最后一成却是所有李氏族人的,而最后这一成牵涉到祖训的,凡是李氏子弟,只是肯吃苦耐劳,都能在墨坊寻得安身立命之根本。 同时最后这一成的收益用来建族学和义庄的,或者资助族里贫困学子读书的,这是一个大族的长盛不衰的根本。 而老夫人这样,等于一下子划出三成给了八房,当然,最后那一成属于李氏族人的也是归嫡宗掌握的,但就算这样,李家八房也成了墨坊的第二大股东了。 李老夫人这手笔不小啊。 贞娘不由的转过脸看着自家爷爷。 而李老掌柜此时两眼赤红,双唇微微抖动着,显然心情十分的激荡。 当年,因着那不孝子,他担下了所有的责任,最后李家八房被逐出李氏墨坊,他一身墨技不得使用。而李家八房虽说并没有被逐出李氏,但其实情形,也跟被逐出了差不多,如同无根的浮萍。这些年他屈啊。 而他的身体之所以这些年欲来欲坏,也正是因为心里憋着气呢。 而今李老夫人这番话,这是给八房公道了。两成份子其实他不在乎,可这两成份子却是当年老爷子留给他的,同时也是代家着李氏八房在李氏里面的地位的。失去这两份子,他觉得便是死了,也无颜见地下的老爷子啊。 如今重新得回这两成份子,那便是说李家八房回归李氏墨坊。 他李金水终于能再站在墨业的行当上了,这如何能不让他激动万分? 而贞娘这边体会着自家爷爷的激动,同时也感慨当年李老夫人的狠手啊。 当年的情形想想也知道啊,李老爷子病重,自又到了李家墨坊一片动荡,人心不稳的时期,而当年李金水因着一身墨技在墨坊里威望极高,李老夫人为了消除隐患,再加上当年因李景福之故,八房确实给李氏带来了几乎是覆灭的危机。两者相叠,李老夫人自是要下狠手,谁也怪不得她。 只是做为李老掌柜的,却是承受的太重太重了。 看李老掌柜这情形,其意自明,李老夫人便冲着跟李老掌柜一起过来的吴氏道:“八弟妹啊,回去叫孩子们准备准备,祖宅这边的房子我已经让我大媳妇收拾好了,都搬回来吧,一人家还是在要一起才好啊,老九也走了,这光阴终归没多少了,以后啊,咱们再叫上老九媳妇,没事的时候啊,咱们三个老婆子打打马吊,怎么样?” 当年,李家八房被逐出墨氏,李老爷子亦是要强的人,自然也搬出了祖宅。 “哎哎哎……”吴氏边擦着眼泪,边一个劲的点头,嘴里只知道哎哎哎的应声,其实按着她原先的想法,是不能由着七嫂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可到得嘴边,却全变成了很干脆的应声了。 “好好!”李老夫人笑哈哈的点头。 …………………… 二更到!!(XBaoShu.com。。) ps: 感谢林阿水的桃花扇,jansam的平安符,感谢西云紫,不好即弃,zll0001,,很牛比,书友090510211048587,xixxn,xiongxiong78,鱼031269,冰鱼领域,dayflower,青丝弄弄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七十九章 一个很深很深的坑 纷纷扰扰的一天过去了,这一天对李家人来说那真真跟冲浪似的,一浪还比一浪高。 晚间,李家八房几人是在嫡宗这边吃过晚饭的。然后才慢悠悠的朝城门洞去。 “哎呀,之前还说不知是买块地皮起宅子,还是直接买宅子,不过不管哪种,终归搬离城门洞还有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搬了。”赵氏还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之前吃饭的时候,七房那边已经跟八房确定好了搬家的日子,就在三天后,看过万年历,宜搬家。 “娘,你不是说不爱搭理嫡宗那边,咱一家人在城门洞日子过的自在嘛?怎么这会儿要搬家了,你倒是挺高兴的。”贞娘一手举着气死风灯引路,一边回头冲着自家娘亲打趣的道。 “本来就是那样啊,我现在也不爱搭理呢,至于搬家,那是另一回事好不,祖宅那边院子本来就是分给咱家的。这回,咱们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娘亲自然高兴。”赵氏没好气的道。 “哦,原来是这样。”贞娘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 “这丫头,说起来也是能干大事的人了,还逗趣做娘亲的,没规矩,讨打。”边上,吴氏笑呵呵的道。 “哦,说起干大事,你这丫头,今天得好好给我交待一下。”这时,赵氏伸着食指点着贞娘:“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去衙门立那份公契的?这么大的事情,家里都不透口气,你翅膀硬了啊?”赵氏先说着。 又没好气了:“我说你这丫头。你是缺心眼还是怎么嘀,你为墨坊做了这许多的事情。操了这么多的心,合着全是给七房那边做嫁衣啊。你傻不傻啊你?” 赵氏说着,却伸手没好气的用劲的拍了贞娘几记。 “娘,我才不傻呢,就算是有着七祖母的留书,你以为那墨坊咱就能真占着呀?我告诉你,墨坊不赚钱还好了,要赚了钱,各种心思的人就会来了,到时候。就咱家这几口人,顶得住那么多的李氏族人?终归名不正言不顺。到时,我在外面跟人谈生意,指不定背后就中枪啊。”贞娘说着。 当时的情况,贞娘心里是觉得接下不太合适,可不接,墨坊又会走上族谱的老路,被李进财所得。所以,才跟李老掌柜的商量。最后李老掌柜让她去立下这个公契。 先抗一阵子,把佑哥儿扶持起来,他们八房也就功成身退了。 当然,如今的结果自然是更好了。 随后又道:“再说了。我怎么没跟家里透气,我跟爷爷说了的,是爷爷让我这么做的。你真要不乐意啊,你跟爷爷说去。” “你这死丫头。别拿你爷爷当挡箭牌。”赵氏又拍了贞娘一记,随后叹了口气:“倒也是这么回事。” 说完。又欣慰的叹气道:“也算是好心有好报,这你算是为八房立功了。还有你那一成分子的嫁妆,娘以后啊,也放心许多了。” 至少就算贞娘以后没有依靠,也能有个安安乐乐的日子过。李氏墨坊可是几百年的名头了,这一成份子比一些殷实人家的十几代嫁妆可实在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娘。”一边吴氏道了句颇有些哲理的话。 贞娘在一边自也是笑眯眯的。 七祖母会这么做,贞娘有些意外。但那一成的份子,贞娘却也是当仁不让的。 “唉,可惜你爹不在了,他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赚钱买回那属于咱家的那两成份子呢,如果这时候他要是活着,定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说不定又要去耍两手。”赵氏这时抬头看天上的星星,颇有些感叹。 所谓的耍两手,自也是赌两把,若是往常的,李景福要说耍两手,赵氏就恨的不得了,可这会儿,赵氏自己说的耍两手,却是颇有感触。 李景福当年那不争气的样子,在世是,赵氏对他的怨言自是不少,只是多年夫妻,终归是有着夫妻恩义的,这时想着李景福的愿望,赵氏那心便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贞娘,回家给你爹让注香,把今天的事情跟你爹说说,也好让爹丢下包袱,安心的去投胎。”这时,李老掌柜的道。 “嗯。”贞娘点头。 说话间,便进了城门洞。悠长的城门洞巷,边上一些店铺挂着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晃当,一片冰冷的雪片落在了贞娘的脸颊上。 下雪了。 李家几人是迎着雪花进的家门。家里火盆已经烧起来了。一进屋,放下门上厚厚的棉布帘子,屋里暖融融的。 进家门第一件事,贞娘便到老爹的牌位前,规规矩矩的上了一注香。然后把事情说了说,这才出屋。 屋外,李老掌柜和吴氏虽然有些疲倦,但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显然也是没有睡意的。因此,一家人便围着火盆坐一堆聊天。 李老掌柜的先是问了李家大郎油坊的事情。 “这些天来退油的很多,幸好贞娘给我找了两个人,办事挺利索,要不然还真忙不过来。”李大郎道。要知道退油的可不仅仅退油,还有各种的麻烦事情等等。 这段时间,李大郎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回事?你哪里找两个人给你大哥用?”李老掌柜的好奇的问贞娘。 贞娘便把那日墨坊那两个工人说闲的事情说了说,然后道:“当时,若不是严办的话,流言会让墨坊工人心思乱掉的,所以我才下重手。” “嗯,也没错,做生意,虽说是和气生财,但冶理方面却如同冶一家样,威廉并举。”李老掌柜的点点头,他是做掌柜的出身的。自是清楚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置妥当。 随后却又冲着李大郎道:“大郎学着点。” 在李老爷子看来,李大郎并不是做生意的好料子。太过忠厚。虽然做生意也要讲忠厚,义气。厚道,才能生生不息。 但却不能一味的老好人,这样子做小生意没有事情,要是做大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就会出现。不过,好在,大郎如今是跟九房大小子和做,正身那小子倒是有一手的,倒也不用太过操心。 “对了。爷爷,我打算过两天去婺源,再卖掉一批砚石,油坊就能重新经营了。”这时,李大郎道,煤炉作坊已经卖了,就是卖给城门洞的大喜他们。如今他便一心经营着油坊,说起来他在油坊做工多年,这方面倒是比起煤炉那生意来说还要熟些。 “嗯。成的,对了,你再记得把墨坊那边掂的药费付清,这油坊里的事情咱们家自己担当。不能跟墨坊混到一起,这方面得拧清。”李老掌柜的道。 “我晓得,等我从婺源回来。就去结清。”李大郎道。 这时,一边的喜哥儿手里抱着个火篮子蹦跳的过来:“二姐。听说南京的大姑姑来了,可带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吗?” 小孩子对这种来亲戚的事情总是特别感兴趣的。尤其是南京。那可是留都啊,大城市的人。 “稀奇玩意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她一来就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贞娘有些没好气的道。大姑姑气场十足啊。 “她凭什么骂人啊?她如今是韩家人,手伸的这么长,还管起李家的事来了?”一边赵氏皱着眉头接着嘴,随后又压低声音道:“我之前吃饭的时候,听到大姑好似在跟七婶儿借钱呢,一开口就是俩千两,叫七婶儿给骂了回去。” “俩千两,大姑姑要干什么?”贞娘不由的惊讶的道,别看她那一批货卖汇源钱庄得了八钱多两,但那是毛利,扣除成本等等,益利算起来打死也不过三千两呢,再加上墨坊以后的投资,再扣除各家利润以及族学义庄的支出,最后所剩的并不太多。 哪有这么多钱借! 说起来李氏墨坊已经是几百年的传承了,但之前经营一直走不出困境,仅在维持之间,有时候贞娘也有些不懂啊。 “听说好象要买什么地?是徐相的三儿媳妇带着她做,那地价便宜的很,她便想买上一点,置办一份家业出来。”赵氏道。 贞娘听着却瞪大了眼睛:“徐相可就是徐阁老徐阶?” “去,徐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赵氏瞪着贞娘。 “那谁让你说徐相啊,咱们大明没有相爷。”贞娘淡定的回道。不过,虽然没有相爷,但民间里,对于内阁的那几位大佬都会以某某相相称。 “大姑姑挺牛啊,居然能攀上徐阁老家的人。”贞娘又道。 “徐阁老在朝中为官,他们家的儿子便在松江南京等几个地方做生意呢,韩家在南京那也算是织造行的老人了,有些关系再正常不过了。”一边李老掌柜的道。 他当年在南京待过,对这方面的门道还算是知道一二。 而贞娘这时却在琢磨着,大姑姑不该跟徐阶家的人搅和在一起,更不该去搅和这土的地的事情。 徐阶是牛,可架不住岁月不饶人哪,等到隆庆登陆不久,他就该告老回乡了。 本来他是荣归故里,朝中门生故吏无数,那是谁也不敢招惹他的。家里几房儿子在他的庇护下那在商界也是混的风声水起的。 可上得山多终遇虎啊,这大明的年月,一向是不缺牛人的。 很快的南京松江等地就会迎来一位牛人,应天巡抚海瑞,他查的第一个大案就是土地兼并,他征对的第一个人就是徐阶徐阁老。 虽然徐阁老朝中人多,可架不住海瑞的铁面无私啊。最后不但退出了兼并的土地,三儿子也充军边关吃苦力饭去了。 这可是一个大坑,一个很深很深的大坑…… 能埋人的大坑! ……………… 嗯,今天只有一更了。(XBaoShu.com。。) ps: 感谢简和玫瑰,灵猫猫的平安符,水月?影,宝贝无敌,天若人间,13970687149,极恋尢渔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八十章 墨坊的发展 知道大姑姑要跳的是一个深坑,贞娘自然有心想要劝劝。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依着大姑对八房人的表现来看,自家大姑不一定会听她的,而毕竟徐家的事情要爆发出来还要几年 几年后的事情,现在就早早去在意它倒也没太大的必要。 静观其变,做好应对才是必要的,并不需要杯弓蛇影。 想到这里,贞娘就暂时把这事情放下了。 晚上,贞娘本以为会睡不着,可没想一倒到床上就沉沉的睡去了,实在是她接管墨坊以来,虽说事情办的是有声有色的,但压力着实不小。 如今七祖母没事,墨坊自由七祖母当家作主,再加上爷爷如今也回归了墨坊,大事自有他们担着,她只需制墨赚钱。 所谓无事一身轻便是这般,倒是一夜好眠。早上贞娘醒来,居然外面天光大亮。 “这不是睡到大中午了吧?”贞娘嘀咕的起床,外间喜哥儿不见人影。却又听得水伯那边的梆子声还在响着。 “打热水的梆子声?”这应该挺早啊,怎么天光这么亮了。 贞娘想着,出得门,才发现屋外的雪厚厚的一层,天光的亮是叫雪给映的。 杜氏正在院子里烧着火盆,一边喜哥儿正帮着扇火,这火要是不扇的话,烟能呛死人。贞娘洗漱好,跳了几下,活动活动身子,便走到雪地里,在墙头的地方。先拂开上面一层碎雪后,就从中间抓了一把雪。捏成球,就放在嘴边啃着。跟夏天吃冰一样。 “二姐,你吃雪!”一边喜哥儿怪叫道,这事情他干过,最后被赵氏拍了一巴掌。 “没事,这是腊雪,吃了能杀肚子里虫。”贞娘道,当然,她这嘴里的杀虫是杀菌,至于科学依据。没听瑞雪兆丰年吗,腊雪于土地有杀菌杀虫的作用,于人也差不多吧,当然,这其实是穿越前李贞爷爷的理念,而每年下雪天,她爷爷就会抓一把吃。 如今贞娘做来,倒是更怀念起后世的爷爷了。不由的抬头看天,爷爷。你放心,这一回,李墨会完完整整的传承下去。 “贞娘,怎么了?”一边杜氏看贞娘神色有异。便问道。 “没什么,眼里落了灰。”贞娘嘻笑道,侧过脸。拿起扫把扫起雪来。 一边喜哥儿听得贞娘这么说,自也抓了一把往嘴里塞。结果赵氏正好过来。又是朝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饿死鬼投胎了。” “二姐也吃了。”喜哥儿不甘的告状。 “哪儿呢,我没看见。你少拿你二姐当挡箭牌啊。”赵氏看着正在扫雪的贞娘,自又没好气的瞪了喜哥儿。 喜哥儿苦巴着一张脸,他冤死了。 一边杜氏抿着嘴笑。随着桐油事件渐入尾声,杜氏的那点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一家人不能老别扭着过日子。 吃过早饭,贞娘便扶着爷爷去墨坊那边。 今天李老掌柜的穿着一身新棉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戴着一顶皮帽。手里拄着一根檀木手杖,这手杖是前段时间贞娘帮他买的。 回归墨坊,今天对李老掌柜来说同样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日子。 而这一身行衣,看着端是神清气爽。 不一会儿,爷孙俩便进了墨坊。 墨坊里的一些老人见老李老掌柜,也是颇有些激动,这里面有好些都是李老掌柜当年带出来的。 因此,一路过来,大家都跟李老掌柜的打着招呼。 随后,陈氏把那先前跟汇源钱庄的那笔款子入墨坊的账,如此一来,前些日子的谣言也就散了。 接着几个管事便被招了进来,七祖母宣布退回原属于李家八房的股份,随后又把给贞娘那一份记录在八房上,如此,八房便占了三成份子,李老掌柜的再一次成为墨坊的大掌柜。 如此,一切就绪。 三天后,李家八房就搬家了。城门洞的人帮着一起出把子力气搬了过去。 八房在祖宅这边的宅子正处于七房同九房中间,屋门朝着四宝街的一条偏街,叫清水巷,而清水巷是因为这巷子里有一口老井,井里的水不管下多大的雨都是清的,因而得名。 八房这宅子是徽州常见的宅子,马头墙,门头中间的一块砖上有提字,翠堤什么的。 一进门就是大厅,厅的两边东西厢房,从厅的边门进去,就是天井,天井相对的,就是一个敞开的大厅,一般用来待客的,厅的正面,摆着八仙桌,太师椅,正面的墙上挂着祖宗画像。 厅的后面便是后堂,正屋,以及书房。 而后堂有上楼的木楼梯,楼上是阁房。一般人家未出嫁的女儿便住在楼上的阁房里,于是这些阁房便是通常说的闺阁了。 再后面便是后院,七房,八房,九房,几家的后院都有院门相通的,这便连成了一片。 等到一切收拾好,赵氏带着郑氏和杜氏等人好好的整了几桌席面,请了城门洞的邻里聚聚,算是感谢城门洞人这些年来的帮衬。 因此,几桌人吃的那叫一个欢快。一些小家伙更是打听着,李家什么时候再搬家,把一些个大人乐的不行。 李老爷子兴致高,亲自写了几副队联,贴在门上,算是乔迁之喜。 贞娘也凑趣的写了一对:“春送花香红满地,雨滋春树碧连天。” 这其实是一对倒读联,顺读倒读都成的,贞娘有些恶趣味,觉得穿越的总要借用一把。只可惜家里没一个正经的文人,都没在意,贞娘倒是得了个没趣,便准备进后堂。 这时。门房的李六斤带了李家大姑姑进来了。 李六斤原是七房那边的下人,李家八房过来。七房那边就拨了李六斤夫妇过来,主要是帮着守门引客人的。 “大姑姑来了。快坐,我去叫我娘亲来。”贞娘连忙迎上前道。心里却在琢磨着大姑姑的来意,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一向以来,大姑姑对她们八房是不太瞧得上眼的。 “不用不用了,贞娘,不用去叫你娘,我就找你说点事情。”韩李氏拉住正要往后堂叫人的贞娘,急忙道。 “那大姑。有什么事啊?”贞娘一听是找自己的,便不由的一肚子官司着,大姑姑这次回娘家最大事情就是借钱买地,而她一直盯着的就是那一笔货款。如今突然找上自己,不会是大姑姑在七祖母那里没借到钱,跑到这里来打自己的主意吧。 毕竟那笔生意是自己做成的,在这方面,自己是有一定发言权的,难不成。大姑姑想让自己帮着她说说话?贞娘猜测着。 虽不中,亦不远。 听得贞娘问,韩低便略压低了声音道:“贞娘,大姑想跟你打个商量。墨坊那笔款子你先借点给大姑用用,等明年的生丝生意过后,大姑就还你。怎么样?” 贞娘听自家大姑姑这话。竟不是让自己帮她在七祖母那里说话,而是直接借钱。不由的乐了:“大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以前墨坊是我做主。如今七祖母没事,自然是七祖母做主。更何况是那样一笔大款子,我如何做得了主?大姑还是别开玩笑。” “你这丫头,你看大姑一大早颠颠的跑来,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我可听说了,过了年,你七祖母打算让你去南京,那一笔款子是要让你到南京去开墨庄的。你是有自主权的,我想着啊,这墨庄要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倒不如把那笔款子先借我用用,到时一准还。”韩李氏又道。 贞娘听得她的话,却是有些愣了,七祖母打算让自己去南京开墨庄? 虽说贞娘清楚,李家要发展,必然要走出去,去南京开墨庄是必然之路,只是贞娘倒没想到七祖母会把这事情交给自己。 “凭什么呀,七伯娘凭什么让贞娘去南京啊?贞娘一个女孩子家,如今在徽州出头出色的做生意,那已经是叫人侧目了,这再去南京,她还要不要嫁人啊?”赵氏这时正从后堂出来,听到韩李氏就这话,就叫嚷开了。 “你冲我吼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让贞娘去南京的。”韩李氏瞪着眼道,她还巴不得贞娘不要去南京,那笔款子闲置,那自家娘亲就没有不借的借口的。 如今娘亲借着要在南京开墨庄,倒是一口就封了她的话。 “行了,嚷嚷什么?这事情,七嫂跟我和贞娘爷爷说过,我们同意的。”这时,吴氏也跟着出来冲着赵氏道。 “婆婆,这怎么成,南京那地方,贞娘一人过去,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放心啊。”赵氏有些急的道。 “这开墨庄,自不可能贞娘一人过去,墨坊这边要选些人一起跟过去的,话再说回来,那边还是还有景明那一房在吗?怎么会没个照应。” 吴氏说着,随后又语重心长的道:“贞娘的情况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身上还背着克妇的名头呢,又是被田家退亲的,咱们徽州这地儿的人,太注重这名节了,便是有那当家主妇看中贞娘的能干,可终归没人能说下她呀。你看这都两年了,除了田家那回,还有哪家的媒婆上过门?真要让贞娘留在徽州,我看嫁人的希望就越小。倒是南京那地方,大气象,我就不信了,咱家贞娘这样的,就没个当家主妇能看中?”吴氏颇有些不服气的道。 贞娘在边上听着这话挺怪异的,这好象是在恨嫁吧。 这时吴氏接着道:“另外,他爷爷说了,不管嫁不嫁人,于贞娘来说,她一身墨技,又是做生意的材料,埋没了也可惜,倒不如让她闯一闯,做出一翻事业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把天地给她放开了吧。” 贞娘听着,心便一片温暖。 “遭瘟的田家。”听吴氏这么说,赵氏又不免咬着牙骂了句田家,不过,对于贞娘去南京的事情,也算是默认了。 “贞娘,这事你七祖母跟爷爷奶奶谈的,本想过两天问问你的意思,如今既然说开了,你便说说你的意思吧。”这时,李掌柜的也从屋里出来。 “我自然听爷爷和七祖母的安排。”贞娘很干脆的道。于她来说,这条路倒是不错的。 “贞娘,我说的事情怎么样?”一边韩李氏见八房的人自说自事,便插嘴问道。 “那大姑姑,你要借那笔款子干什么呢?”眼见大姑姑是非要在自己这里找突破口了,虽然大约有些知道姑姑是为了买田地的事情,但细节贞娘还不清楚,因此,先问清楚再说。 “你不知道啊,这几年生丝价格一年比一年高,南京织造那边有意引导苏松南京一带改稻为桑,我就想多买点田地,种上桑树,自己养蚕生丝,岂不比专门收生丝花的来。”韩李氏道。 贞娘听得韩李氏这话,心中却是大惊,她在后世看过一部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其开篇就是朝廷下令,改稻为桑,而此政策最后演变的就是疯狂土地兼并,甚至为了能弄到更多土地,当官的不惜毁堤淹田,造成的民愤极大。 当时,因着对这部电视感兴趣,贞娘还特意查过真实的历史,据说改稻为桑的政策是编出来的,不过,一些评论网友也说了,虽然这是编的,但却是附合当时的历史环境的。 贞娘没想到,如今听大姑姑这么说,竟真是有改稻为桑的事情,不过,从姑姑话里的意思来看,这应该并不是朝延的法令,而是南京织造局的意思。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更麻烦了。电视上不免夸张,但土地里面,历来黑幕最多的。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啊。 “大姑姑,我觉得这买地的事情你还是要慎重。土地是国之根本,土地问题一向是最敏感的问题。徐家背景厚,就算有事也能抗过去,可咱们都是商户人家,说句不好听的话,朝廷要开刀,咱们就是案板上的肉。这事,真要小心。”贞娘最终还是劝了一句。 电视上,那位沈一石的商人最后的结局,让人唏嘘啊。 随后又补了句道:“再说了大姑姑你如今把钱都砸在土地上了,明年生丝上市,大姑姑拿什么钱收生丝啊?依我看那,买土地的事情还是先缓一缓,看看再说的好。” “还不就是不想借,尽找借口。”韩李氏一听贞娘的话,那脸就甩了下来,二话不再多话,一脸愤愤的转身就走。 贞娘耸耸,没奈何。 ……………… 感谢顺顺666,不想长大的猴子,糊糊3的粉红票,朱老咪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八十一章 成亲?牌坊?码头 (前一章的后半章,补了一点韩李氏买地的背景,看过的可以再看看,不看亦可,不影响情节。) 转眼便是新年了。 这一年新年,李家六房七房八房九房四房是聚在一起过的。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家族也是这样,李家几房在分开多年后,如今又算是走到了一起了。 而六房这边,因着李进财之事,六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而润哥儿因着没了爹,整个人的也显得消沉了不少,金花姑姑看着不是个事情,便把六房在李庄的产业暂时交给庄头长根打理。她带着六老爷子和润哥儿,也搬到了祖宅这边。 终归一家人,在一起说道说道,能宽宽心。 整个新年,喜庆的气氛,再加上互相走动的妯娌,李家如今倒是欢声一片。 喜哥儿成日带着佑哥儿和润哥儿上房揭瓦的。 若不是过年这几天,不兴打孩子,依着赵氏的脾性,这三小孩一顿炒肉丝少不掉的。 如此,转眼就二月份了。 “贞娘啊,这次去南京,你打算带几个什么人?跟七祖母说说,七祖母帮你安排。”墨坊里,贞娘陪着七祖母和自家爷爷在各坊转悠着。 这已开春,墨坊的旺季又来了,如今整个李氏墨坊,从点烟到和墨,翻晾等,就找不到一个闲人。 “嗯,目前南京什么情况还不太熟,我先过去不用带许多人。”贞娘说着。然后琢磨着道:“马嫂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我,我也用的上手。就马嫂一家三口吧。马哥既是捣墨的好手,又有一膀子力气。这一路搬行礼什么的也少不了他。小丫手脚勤快,眉眼灵活,也可以跟着我帮我跑跑腿。” 小丫就是马嫂的小闺女。马嫂几次在贞娘耳边说过,想让她跟贞娘一段时间,贞娘也看得中,便借此机会提了出来。 “嗯,马嫂一家三口可以。”七祖母亦点点头,这三个倒是正在她的预计之中,毕竟贞娘自入墨坊以来。马嫂便是跟着她的。怎么着也算是贞娘身边的人了。 “再就是郑大哥吧,他跟秦师傅学了熬胶和墨之法,南京的墨庄肯定需要这么个人,再加上他每年也要跟着邵管事跑两趟南京,对南京那边比较熟,一些行业的人脉也有,我觉得他去合适。”贞娘想了想又道。 “不错,这个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建议的。南京那边的产业也多是复礼跟景明那一房打的交道,有他跟着一起去,你能快速掌握南京那边的情况。”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脸色却是一沉:“近些年来。南京的产业不但收入越来越少,反而还让我往这里倒贴了不少的修缮费用,邵管家觉得不太对。但他毕竟只是管家,再说了景明那边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你这次过去。就好好给我查查这事情。” “好的,我记下了。”贞娘点头。 当年,李家在南京的墨庄规模相当大的,虽说后来因贡墨之故,卖掉了一部份,但还有一部份房产留着,别的不说,当门店的收入也该有不少的。 “对了,七祖母,我还要带一个人,二狗,这做生意的,难免要跟街面上的一些闲汉混子打交道,这方面的道道二狗熟,有他去这方面的麻烦要好处理一点。”贞娘想起什么的又道。 “嗯,这点我倒没想到,二狗去没问题。”七祖母点点头。确实,经商不仅要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这三教九流的也免不了,二狗去正合适。 “就这些,可以了。”贞娘再想了想,打前站的话,这几个人就够了,等墨庄建立起来,这边还要再派墨工去。 “那我再给你推荐一个人。”见贞娘再没有别的人选了,七祖母又道。 “谁啊?七祖母。”贞娘奇怪的问。 “是你二婶娘。”七祖母微笑的道。 是二婶娘?贞娘有些意外,二婶娘是寡居之人,一般轻易不会出门的。不过,贞娘细一想,倒是明白七祖母的一番苦心了。 到了南京,她肯定要跟大姑姑打交道的。再说南京那边照看产业的景明一家,从名字来看,跟自家老爹应该是一辈的,虽说这亲属关系隔的有些远,但辈份却是改不掉的。因此,有二婶娘去撑腰,这长辈方面的应付,就可由二婶娘出面应对,于自己来说方便的多。 而另外南京那边,文人雅士多,因此文人定制墨比较风行,而这些定制墨许多时候都要临时刻雕板的,而二婶娘一手雕板技术便是景东叔都赞叹不已呢,到时墨庄那边必也是需要的。 可以说,派出二婶娘,七祖母考虑的十分周道。 “多谢七祖母,就是太麻烦二婶娘了。”贞娘感谢的道。 虽说都是帮着墨坊作事,但明显的,二婶娘是七祖母安排给她做后盾的。 “这点麻烦什么,我前几天已经跟你二婶娘说好了,她也同意的,也省得天天待在这大宅子里,陪着我老婆子发霉。”七祖母打趣的道。 说完这个,几人便又商量了一下行程。 贞娘随后带着马嫂去四宝街那边买些礼物,毕竟南京那边有大姑姑一家。另外做为徽商,商会那边几个主事也是要拜访的,还有爷爷过去的几个朋友,也要走一趟,因此,必要的礼物是不可少的。 没想到刚一进四宝街,整条街面人全挤到汇源钱庄那边了。 自李进财事件后,孙佰一也受了一些牵连,不过,汇源钱庄用的是孙佰一的户口登记的,王翠翘使不得花了些力气帮孙佰一摆平。不过,事后。孙佰一据说被王翠翘丢到船上去了,如今汇源钱庄的主事是孙佰一的弟弟孙千一。 而王翠翘借着这次事件。也从后台走了出来,正走上洗白的道路。如今本地人都清楚了,汇源钱庄的东家是王翠翘。 再加上王翠翘多年的人脉,如今汇源钱庄已经成了本县最大的钱庄了。据说接下来,王翠翘也要到南京去开分店。 王翠翘本就是南京秦淮河出身,南京才是她的主场。 “那边什么事啊?”贞娘问着一个过路人。 “孙家嫁女,田家迎亲呢。”那人回道。 贞娘这才明白,今天是孙月娟嫁进田家的日子。 随后贞娘就站在一家纸轩的门口,就看汇源钱庄门口,田本昌一身新郎官的大红袍。骑在个马上,倒也神采习扬。 “快看新娘子,新娘子出来了。”这时,前面的人群挤嚷嚷的道。 此时孙千一背着孙月娟上了花轿,随着一串百子千孙的鞭炮响起,迎亲的队伍便又吹吹打打的上路了。一群五六岁的孩子追在后面嘻嘻闹闹的。 人生的路千千万万。 孙月娟自此嫁进了宅门,而贞娘就要踏上去南京的行程。 二月初十。 寅时,贞娘便早早的起床了,一下楼。就闻到了豆黄馃的香味。 赵氏,郑氏,杜氏等人半夜里就起来了,给她烫了一包裹的豆黄馃。 由徽州到南京。虽然是走陆路近,但陆路匪患多,不安全。所以最终还是商量好走水路。 由新安江到杭州。再到苏州,由苏州运河直达南京。这一行程得十天半月呢,路上的干粮自然要备足。 “要不。贞娘还是不去了,女孩子家,出头出色的总是不太好的,再说了,这在外面跑,万一……”等到要出发的时候,赵氏突然的就有些不安。 她想到景福那一年去苏州,也是这么早的时候,她送景福出门的,而这一走景福就再也没能回来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赵氏此时便是这情形。有着李景福的事情,赵氏担心啊。 贞娘这时已经挎着一只包裹,听得赵氏这话,自明白娘亲是想起老爹了。 “娘,你放心,女儿是坐贾不是行商,就在南京城里待着,能有个什么万一?我看哪,这真要有个万一就是说不准哪天突然给你领个女婿进门了。”贞娘笑嘻嘻的安慰。 “这死丫头,没脸没皮,不羞不臊。”赵氏倒是叫贞娘这一句话给逗乐,也知道,这时候,贞娘不可能不走。 便没好气似的挥着手:“走了走了,省得在家里尽跟我置气。” 贞娘便笑嘻嘻的摆摆手,跟家里人道别,然后去墨坊那里跟大家会合。 “丑婆也去?”到了墨坊这边,贞娘才发现一行人又多出了一个人,便是丑婆。 “怎么,不欢迎?”丑婆一脸冷冷的,有些不近人情似的。 “怎么会,丑婆要去自然是好的。”贞娘点头。丑婆能出现在这一行的队伍里,不用说自是自家七祖母同意了的,她自不会不同意。 “一把年纪了,趁着还能走动走动就出去看看,省得明天以后动不了了,想出去看看都不可能喽。”丑婆又冷冷的解释了一句,便由二狗扶着上了马车。 贞娘等人也上了马车,带着行车,一起共三辆马车。 道别了众人,马车便出发了,直奔城外的渔梁码头。 小丫坐在马车边上,这时不时的掀起马车帘子朝外看,她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 转眼就到了城外的三里亭。 远远的就看到一座贞洁牌坊,高高的石牌,不过边上缺了几个角,显得有些残败。 “罗家败了,这牌坊坏了也没人修了。”马嫂这时带着点惋惜的口气道。 “这是罗家的贞洁牌坊?”贞娘好奇的问,说到罗家,贞娘倒又想起了罗文谦,自上回的信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讯息。关外,如今那里可是鞑子的地盘。也不知他在那里干的是什么营生? “是啊,说起来这牌坊立了有好几十年了,当年罗家有一个女儿叫罗梦真的,一手制墨制技术非常的高。只可惜命运不济,未过门,未婚夫就死了,没想这罗梦真竟也是烈性,一把火就把自己烧死在闺阁里。当时知府大人得知此事,也大声赞叹,便上奏廷,于是就有了这座牌坊。”马嫂解释道。 “哦。”贞娘点点头,前世她去过牌坊,几乎每一座都有着一个让后世人无法理解,但在这个时代却被人推祟的故事。 侧过脸,贞娘突然看到丑婆闭着眼睛,那眼下有着淡淡的晶亮,似乎是泪痕。 “丑婆,怎么了?”贞娘疑惑的问。 “没啥,老风眼了,有些迎风泪。”丑婆淡淡的道。 “小丫。”把车帘子放下了。贞娘连忙吩咐坐在车边上的小丫。 “是,贞姑娘。”小丫连忙放下车帘子,还用绳子将车帘子系紧,不让风跑进来。 随后马车内便没人说话,一路上只着车辙和马蹄声。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渔梁码头。李家早就买好了船票,一边两个扛包的过来帮着李家人把行礼搬上船。 就在这时,岸边上几个衙差押解着几个犯人路过。 “这几个犯人犯着啥事啊?”一边几个外地的商人打听着。 “这都不晓得啊?这可是去年徽州办的最大的案子,那为首的便是冒名锦衣卫大人,一路坑蒙拐骗的,听说好多人都吃了亏,最后却在咱们徽州府衙栽了跟斗。后面的是同案犯,原是李家的一个赘婿,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伙同着别人坑李家。活该,听说这是要发配琼州呢。”一边一个知情的口沫横飞的解说着。 这位显然跟李家有些好感,倒是落力的帮李家说话。 “对了,前些日子,还有个带着孩子的娘子,说是那为首案犯的妹子。真是做孽哦,也受牵连了,被官卖,好象是田家的田荣昌买了去了。田荣昌那小子就是肚子里一堆的男盗女娼,我瞅着他不安好心。”这时,边上有着等差找包的闲汉也凑了过来,咋着舌道。 贞娘这时正好站在这几人边上,听得这话,倒是有些一愣,没想到苏氏居然被官卖了,还被田荣昌买了去。 对于苏氏那兄长和李进财的定案,贞娘倒是知道的,自是活该的。 只是没想到苏氏会是这个结局,不过再细想也是情理之中,苏氏的兄长犯的可是大案,再加上李进财的布局,苏氏夹在中间,受牵连怕是免不掉。 …………………… 月末了,还得求求粉红票,请大家多多支持糖。(XBaoShu.com。。) ps: 感谢etherwu,凊词,zll0001,醉料贤重,真加真,席梦颖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八十二章 百草霜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贞娘在进入船舱后的感叹。 贞娘没想到一进船舱,又碰到了田家的人,田荣昌和田荣华兄妹。 贞娘本想错身而过的,倒是那田荣华先打了招呼:“李姑娘。” 招呼是打了,田荣华的神色却并不好,显然也记着李田两家的芥蒂。毕竟李家刚刚把田氏遣回娘家,田家又岂能不气? 其实对于贞娘来说,错身而过是最好的,打招呼又没什么话说,更难受。不过田荣华先打了招呼,自没有不回的道理,贞娘便点点头也应了声:“田姑娘。” 对于这位田荣华,贞娘其实是有一点八卦之心的。因为自罗家出事后,她跟罗文谦的婚约似乎就没声没息了。同城之人,不免各八卦,最多的不外乎,墙倒众人推,田家嫌弃罗家倒了,将罗文谦踢了出局了。 当然,私下里也有人传,说是罗家的事是田家在暗地里谋划的,如今田罗两家是死仇,这婚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不过,贞娘记得上回在四宝街最后见过罗文谦时,当时,罗文谦跟田家两兄弟起冲突,从他们的话里,贞娘倒是认为,也许后者的猜想更接近真相一点。 “李姑娘,你们李家对我姑姑太过份了,我姑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遣我姑姑回娘家。”这时,田荣华继续道。 敢情着这位是兴师问罪的,贞娘笑眯眯的答道:“田姑娘这话从何说起,不是你们田家接你姑姑回去陪你奶奶的一段时间的吗?又于我李家何干?” 这是事实。徽州城里,大家都知道的。至于七祖母跟田家的交涉。贞娘知是不清楚的,乐的装糊涂。这话堵的田荣华没话说了。 “哟哟哟。这谁啊?李贞娘啊?这是要去里啊?不会是在徽州待不下去了吧?也是,一个女儿家,整日里抛头露面的,名节早就毁了,我看那别说徽州,你便是到天边也没人要,干脆的还是到哪个山旮旯去找个山汉子来入赘算了。”这时,那田荣昌见到李贞娘,便怪叫着声音道。 “二少爷。怕是入赘也没人敢哪,前车可鉴。”这时,正站在田荣昌身后的苏氏看着贞娘却是一脸恨恨的道。 贞娘自不在乎她恨不恨。 “可不是,我把这茬给忘了,李家六房好好的一个女婿,硬是被你们打断一条腿,最后还落得一身官司,被发配到了琼州。李家还仁义之家?仁义个屁,我看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幸好我们早早把我姑姑接回家了,要不然,还不知那时又要被你们李家栽上什么罪名呢。”田荣昌道。 “二哥……”一边田荣华微微皱眉头,拉了拉田荣昌的衣袖。 虽然她对李家也没有好感。但二哥这话过了,更何况姑姑虽然被李家遣回了家里,但只是回家照顾母亲。尽孝道,名份上还是李家媳妇了。这点顾忌还是要要的。 “你嚼什么蛆!!”听得田荣昌骂李家男盗女娼,这四个字在这个时代是很恶毒的。李家这边几人同时齐喝了起来,二狗跟马大哥两人上前,直接用身子将田荣昌挤的不能动弹。 看着田荣昌硬凑上来的那一幅嘴脸,贞娘拧着眉,顺手就是重重的一个巴掌,既然他送上门来,岂有不打的道理。 “李贞娘,你敢什么打我?”田荣昌气坏了,果然是赵氏那泼妇的女儿,果然一样的泼。 想着,便赤红着脸要扑上前,只是他两边被马大哥和二狗夹着,哪里动弹的了。他身边除了那个苏氏,就只带了两个家丁。 只是这两个家丁平日帮着探花问柳行,真打起架来半点用也没有,连马家大哥一条胳膊都扛不住。 开玩笑,在墨业干杵捣这一环的,哪一个不是大力士。 所以,这会儿,两个扑过来的家西就被马家大哥一条胳膊挡的远远的。 “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放开二少爷。”一边苏氏尖叫着。 “李姑娘,我二哥一时失言,荣华代他陪罪了,还请李姑姑让手下的松手。”田荣华这边没几人,明显着真闹起来不是李家的对手,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便上前冲着贞娘道嫌道。 “田姑娘,有些话是不能失言的。”贞娘淡然的道,随后朝马哥和二狗摆了摆手,两人这才放开田荣昌。 田荣昌一被松开,便哇哇叫的还要再扑上来。 “二哥,大哥说过,这回去南京路上听我的,你要是再这般,你就回去。”田荣华瞪着田荣昌道。 听得这话,田荣昌才收住那一幅要拼命的势头。仍兀自一脸恨恨的瞪着贞娘,他堂堂田家二少爷,什么时候吃过这亏,真是气死人了,总之这梁子结大了。 田李两家的梁子早就结了,贞娘自懒得理他,带着人搬着行礼,朝李家事先定好的舱房去,李家订的舱房在中舱。 走了几步,贞娘突然想起刚才田荣华说的他们一行也是去南京,不由的停了脚步,转身冲着田荣华问道:“田姑娘,你们去南京干什么呢?”她有种预感,说不得田李二家又要对上了。 “李姑娘去干什么,我们自也去干什么?”果然,田荣华打着机锋道。 “哦……”贞娘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田家也是要去南京开墨庄,而显然的这回南京的事务是交给田荣昌的,田老爷子想来是要锻炼一下这个二儿子了。 虽说田家去南京开墨庄于李家来说不是个好消息,毕竟田家扛着贡墨的名头,稳压李家一头。只是田老爷子让田荣昌去南京,那于她却又是一个不错消息。 比起田本昌来说,田荣昌就好对付多了。 接下来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南京的乐子越来越大了。贞娘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哪来的贱骨头,踩着本少爷的脚了。给我打。”这时,又听得田荣昌一阵吼声。 “这位少爷。对不住,实在是船上人太多了,您又站在这个道口上,小的才不小心踩到的,还请少爷宽宏。”这时,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蹲下身后,拿着袖子替田荣昌擦鞋子。 “滚……”田荣昌说着,重重一脚踹在那汉子的肚子上,之前叫贞娘那个巴掌给气的差点发狂。这会那一肚子的火正没处发呢,此时便全朝着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发作了去。 那汉子没想到田荣昌会来这一出,根本没防备,被他一脚踢了个正着,哎哟一声,几个翻滚,若不是边上人拦着,就差点滚下河了。 “娃他爹,娃他爹。你没事吧?”一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惊慌的扑到那男人身上,她怀里的孩子也吓的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你这人太不讲道理了。”这时,那老实汉子被妇人扶着坐了起一为,一脸愤愤不平的冲着田荣昌。 田荣昌此时仍狞着一张脸。听得汉子的话,发笑了:“说我不讲道理是吧?那我就再让你看看怎么个不讲理法。”说着,田荣昌便冲着两个男仆一挥手:“给我打。”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太过份了。”这时那妇人听到田荣昌的话。吓的一脸苍白,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男人,恨恨的道。 “贞姑娘……”一边二狗忍不住了。 贞娘冲他点了点头。自是充许他适当的时候出手帮一把。 倒不是贞娘圣母,反正她李家跟田家是对上了,而路不平,总得有人出头的,最主要的是这种事于她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二哥……你还在胡闹什么?大哥说过叫你一路不准闹事的。”这时一边正准备回仓房的田荣华没想到转眼间,二哥又弄了这一出,气的一脸通红的叫。 田荣昌终究是怕田本昌的。只得一脸不甘的朝那两个家丁摆手:“算了,算他们运气好,回舱。”说完,却又黑沉着脸冲着田荣华道:“以后,别拿大哥压我。” 然后带着两家丁和苏氏回仓,田荣华只得带着丫头跟在他们身后。 贞娘见没事了,便也带着人回中舱了。好一翻整理歇了下来,此时船已开出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两岸青山,时有猿嘀。这一路风景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又听得仓外一阵慌乱。 “怎么回事?”贞娘奇怪了,这趟船似乎不太平啊,想着,便带了小丫打开仓房的隔间的门,走到外面的走道边。 却看之前跟被田荣昌踢了一脚的汉子此时正躺在船板上,那口里不断的吐出鲜血。妇人在哭,孩子在哭。 “船家,求你了,回船吧,我男人不行了,得找大夫啊。”那妇人哀求着。 “这位娘子,如今船已行了半个多时辰了,如何回船,你们还是挺挺到一下站找大夫吧。”那船老大为难的道,这船都已经行到半道上了,显然是不可能回船的。 “各位,各位,可有哪位先生懂医道的?过来看看。”这时船老大又冲着围观的人道。 “让我看看。”这时,一位中年文士从人堆时挤了出来。 “好,谢谢大夫,求大夫一定要冶好我男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宝儿大体也活不了了。”那妇人又是道谢,又是哀求。 “我并不是大夫,人不过是略懂一点医,这位嫂子不必如此,我看看且说。”那中年文士道。 “是是是。”妇人忙不叠的应着,让开地方。 “内腑有伤,只要能止住血就好了,只是这船上没有药,我亦不懂得针灸止血法,难哪。”那文士把了把脉,一脸凝重的道。 “这可如何是好?”那妇人一听先生这话,面如死灰。 “大嫂,先生,我这有块药墨,不如你们看看能不能用。”贞娘这时拿出了一块药墨递上前,这药墨名为百草霜,有着止血凝血,内冶吐血之功效的。 …………………………(XBaoShu.com。。) ps: 感谢有羽,fushuyi2222,yan198520,火侠儿,cocoli7788,lydia云,十米深白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八十三章 意外无处不在 “多谢姑娘。”听得贞娘的话,那妇人几乎是擅抖的接过贞娘递过去的墨,交给那先生道:“先生,你看看,可用吗?” 那先生看了贞娘一眼,然后接过墨,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后却有些动容的道:“是潘仙人的百草霜?”说着却又皱了眉头:“不对,这好象不是潘仙人的制墨法?” “没想到先生亦懂墨,不错,这采用的是潘仙人的配方,用的是李墨的制墨法制成的百草霜。”贞娘点头道,倒是没想到这位先生于墨之道也有不小的了解。 所谓的潘仙人便是宋朝的制墨师潘谷,潘谷墨仙之称,俗称潘仙人。而且他跟传闻中诗仙李白同是一个死法,都是醉了掉到水里淹死的。 苏东坡为潘谷是好友,他为潘谷写的悼诗里面就有一句:“一朝入海寻李白,空见人间话墨仙。”被后世传为佳话。 “原来是李墨法,难怪墨品古雅幽远,李墨果然名不虚传哪,于制墨我倒也不太懂,只不过家里收藏了几锭潘仙人的百草霜,所以对潘仙人的百草箱比较了解一点罢了。”那位先生解释道。 “这位先生,那这墨可有用?”这时,一边妇人急了,插嘴问道。 “有用,有大用了,也算的这位兄弟命大了。”那先生点头道,随后又将墨交给贞娘:“一事不烦二主,这位姑娘既然随身带了墨,那必然有砚台,不如便由你研磨成汁。给这位兄弟冲服吧。” “好的。”贞娘也不推辞。 一边小丫已先一步回舱房,拿了砚台过来。接过墨,便磨了起来。 立时的。所有的人目光都盯在那砚和墨上。 “这墨真能制病?”这时,边上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那当然了,这药墨可神奇着呢。我有一回在县城的四宝街那里,就看到人用药墨制好一个妇人脸上的红疮,只不过用了一个多时辰,那红疮就消了,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当时,还有个白莲教的仙姑说那妇人脸上得的是鬼疮,被当场拆穿。最后灰溜溜的跑的没影了。”这时边上有人道,那人说着,又悄悄的指了指贞娘:“当初用药墨给那妇人冶脸上火疮好象就是这位姑娘。” 这位说的显然就是郑氏当初的事情。 “真的啊,那这位兄弟倒是有救了。”边上人应和着。 这时,小丫已经把墨磨好了,一边又有人倒了在碗热水来,那位先生拿着热水,少量的兑着墨汁,然后给那汉子喝了下去。 初时那汉子还咳着血。过了一会儿,明显的咳出来的不再是血块而是少量的血丝了。 “好了,血止住了,你先扶你夫君去床位上躺着。不要有巨烈的运动,好生休息。另外这块墨,每日一钱。先服三日,到时我再给你看看要不要继续服用。” “好的好的。麻烦先生了。”那妇人说着,却又拿着那块墨有些踌躇的看着贞娘:“这位姑娘……我……” 那位妇人显然是想买下整块药墨。只是她囊中羞涩,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张口好。 贞娘拿出墨来,本就是救人之用,并没有想要收钱,这时正打算开口让这妇人拿去用就是,没想,田荣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却上前道:“李姑娘,这块墨多少钱你开价吧,我买下来给这位大哥用。” 贞娘看着田荣华,不由的乐了,别说,田家这位姑娘那诚腑倒是不比她大哥田本昌差,要知道,这汉子本就是田荣昌打伤的,差点就伤了人命了。想来这时候田荣华心里定然有些惴惴的,而她此时出面买下药墨,即没什么花费,百草霜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制成,比不得八宝五胆药墨那么珍贵,所费的钱并不需要太多。又反而送了人情似的,让人见她的好。花少量的钱了却一桩麻烦事情,这田荣华不愧是出身商家,算盘打的也挺精道的。 反之贞娘若是收下她的买墨钱,那她之前的一翻好意就全成了为田荣华做嫁衣了。 贞娘算是看出来了,敢情着这田荣华是来半路劫胡的,贞娘自是不太乐意了。 不过…… 贞娘想了想,却伸出一根食指:“一百两。” “李贞娘,你打劫啊,百草霜哪要到一百两,五两顶天了。”一边田荣昌气愤不平的道。若不是两个家丁拦着他,他又要上前朝贞娘动手了。 这时那先生不由的看了贞娘一眼,一边的妇人更是急的直搓手。 贞娘仍然伸着那一根手指,毫不动摇。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之前还瞧着这位姑娘好心,没想到也是个贪财的。”边上有人嘀咕了句。 “也不尽然吧,你之前也说了,药墨神奇,这可是救命的药,一百两也不是那么离谱的吧?”边上又有人不确定的道。 “还不离谱?一百两够咱们普通人家好吃好喝的过上两三年了。”边上又有人道。 “便是再好吃好喝的几年,又哪能抵得上一条命!”人群中又有那打抱不平的道。 “倒也是。”先前说的话的想了想。 一百两,田荣华不是出不起,可她却不甘愿由着贞娘牵着鼻子走,又听得边上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便有了主意:“贞娘啊,你可真是会趁火打劫啊,一百两,我这手头倒也是不太方便了,爱莫能助。”说完,转身就走,一幅她已尽力,是贞娘太过份的样子。 她倒要看看,大家伙儿怎么说你李贞娘。 “荣华这话可就错了,我李家虽然比不得你田家有钱,但为着一块墨钱倒不至于做出趁火打劫之事,我让你付一百两。不是买墨钱……”贞娘说到这里却顿了一下。 “那是什么钱?”田荣华回身反问。 “你二哥打伤了人,差点出了人命。难道不要赔偿的吗?”贞娘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贞娘此话一出,众人才明白过来。俱皆哄笑道:“可不是,自该要赔偿。” “我就说这位姑娘不是那贪财之人吧。”这是事后诸葛亮道。 田家人做事一向霸道,所以之前田荣华竟没往那方面想,这会儿被贞娘这话一挤兑,倒是无话可说了。 “凭什么要我赔偿?他踩我一脚,我踢他一腿,公平合理,他弄脏了我的鞋子,我不找他赔我的鞋子钱就不错了。”田荣昌不屑的道。 贞娘却不理他。只是冲着田荣华继续道:“田荣华,别怪我多嘴啊,你二哥今天这事情一船人都看到了,今天这船人大多都是到南京的。南京什么地方,六朝金粉地啊,那一杆子扫去,不定就要扫到几个某王某侯某大人的,就你二哥这样,这脾性不改。到时不定要招什么祸呢。这一百两全当给你二哥买个教训,不定哪一天就能救他一条命呢。” 说着,贞娘便朝那先生和妇人福了福,转身离开回舱房去。 至于田家赔不赔偿钱。贞娘一点都不担心。都说到这份上,再加上外面群情激昂的,田家这破财是躲不掉的。当然了。贞娘这话虽然说的是颇有些语重心长,但其实就一个意思。让田家掏钱,破笔小财。以出之前田荣昌口出恶语辱骂李家的那口气。 只是贞娘不晓得的是,未来还就真因为这一百两银子,最终才留下了田荣昌的一条小命。 “怎么样?”见贞娘回来,舱房里的黄氏问外面的情况,她和丑婆都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又不喜凑热闹,所以,一进舱房后,便不再出去了。 “没事了,药墨有效。”贞娘回道。 “那就好。”黄氏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贞娘便一直待在般舱里,主要是跟郑复礼打听南京那边的事情。 如此,过了十数日,船便到了南京。在聚宝门外的秦淮码头下。 “扛包扛包咧,只要三个钱……” “马车,马车,江东,鹤鸣,醉仙,集贤……想去哪里去哪里。” “卤干卤鸡蛋,什锦豆腐涝……” “南京香肚,南京香肚……” 一下船,贞娘听到的是满耳的吆喝,一派大都市气象。 不过,贞娘见惯了后世的都市,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倒没什么太惊奇的。倒是二狗小丫等人,完全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了。见什么都稀奇,上窜下跑的,最后被丑婆骂了几句才消停。 这时,郑复礼已经叫了一辆马车过来。他对南京倒是熟门熟路了。 几人搬了行礼上了马车。 李家的产业就在聚宝门内镇淮桥北,紧靠官街,这里聚有十万商户和手工业者,是整个南京的商业区。 本来镇淮桥背连绵了二十几间店铺都是李家的产业,只是当年,贡墨出事,李家为了打点,无奈卖的卖,送的送。如今只剩下一栋含墨坊的小宅和五间临官街的店铺子,虽说产业缩小了一大半,但这倒底是南京,便是这五间店铺子,每年应该也有不少的收入的。 贞娘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七房还得倒贴修缮费用。 “就是这里。”思索间就到了官街边上的一条偏街,郑复礼指着一个枣红大门道。 这边的房子,临正街的都是店铺,宅子都在店铺的后面,宅门一般都开在偏街上。再后面便是几个大坊,有织锦坊,银作坊等等。 “我去敲门。”二狗颠颠的道。 只是正准备敲门之际,门却突然的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差跟二狗撞个满怀。 当面瞧着,那姑娘是一脸的泪水,这会儿没好气的推开二狗,边抹着泪边回头冲着屋里恨恨的道:“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这死丫头胚子,老娘我告诉你,你如今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有本事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这时,后面一个二十左右的娘子手里举着扫帚冲了出来,冲着那姑娘的腿就是一阵抽啊。 那姑娘被抽的直咧嘴,见到贞娘一行人,便躲到了她们的身后。 “你们谁啊?拄在这里干什么?”那年轻妇人瞪着贞娘等人没好气的道。 “我找景明叔,他在吗?”贞娘回道,眼底却也打量这打闹的两人,景明叔有一子一女她是知道的,而那姑娘应该就是景明叔的女儿,花儿。只是不知这年轻的妇人是谁,难道是景明叔的媳妇儿? 只是,娶媳妇这么大的事情竟没听景明叔写信回去说,有些不合理。 而这时,那妇人也打量着贞娘一行,贞娘等人这一路行为,风尘朴朴,也很疲倦,几人的脸色自不太好,再加为了行路方便,大家都是轻车简行的,看着自是普通的很。 这在那妇人眼里,贞娘一行人就显的有些寒酸了。不由嘴里嘀咕了声,景明叔?显然又是自家公爹徽州的穷亲戚了。 那年轻的妇人自不免小窥了一翻,随后咧了咧嘴皮子道:“没这人。” “怎么会没这人呢?”一边郑复礼皱着眉道。 “胡说,她嘴里的景明叔定然是我爹,你这个不孝的泼妇,居然敢不认我爹,我让我大哥休了你。”这时,那姑娘恶狠狠的道。随后却又转过脸,一脸讨好的冲着贞娘等人道:“你们是徽州来的是吧?我是花儿。” 贞娘点点头。 这时那年轻妇人却一个箭步上前用劲将那姑娘扯的一个踉跄,然后嗤着声道:“呸,让你大哥休了我?他也要有那胆子啊,臭丫头,你给我滚一边去,一些徽州来的穷亲戚少给我攀。” 随后抬抬眼皮看着贞娘冷冰冰的道:“李景明不住这里,你们左拐左拐又左拐,城墙根边上的窝棚那边去找去。” “你是谁?”贞娘眯着眼问道。 “葛秋姐,李正平的媳妇儿。”说着,又指着那姑娘冲着贞娘道:“也是她大嫂,当家长嫂。这儿,没你们的事儿。”这意思很明显了,显然是让贞娘哪来的回哪儿,少管闲事。 贞娘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她有些闹不明白了,瞧这样子,似乎李家的祖产倒成了这位葛秋姐盘里的菜了。甚至连景明叔两口子都住不得了,居然住起城墙跟的窝棚了?这事儿可是有意思了。今儿个这闲事贞娘可就管定了。 “二婶儿。”贞娘看着黄氏。 “你做主,二婶娘不管这些的。”黄氏道 “好,我们进去。”贞娘沉着脸道。 ……………………………… 感谢青儿20105,木鱼缘木求鱼,韩辛佚,重新飞扬,戴尔是只土猫的粉红票,鸢羽之的香囊,jansam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八十四章 婆媳 “喂喂喂,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你们以为这南京是你们徽州那山旮旯呀,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给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人来抓你们去牢里吃牢饭去。”那葛氏看着贞娘一行不管不顾的就进了门,便竖着眉行大吼了起来,随后又冲着一边人群中一个流里流气的小伙说:“三儿,去跟爹说,有人来家里捣乱,让爹带点人来,把他们给抓起来送牢里去。” “是,大姐。”那叫三儿的小伙应了声,颠颠的就要跑。 “这位小兄弟且慢,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贞娘此时就站在门中,回头冲着那三儿道。随后又扫了扫一边围过来的四房街邻。 “这还有什么弄清楚的啊?这不明摆着的,你们想私闯民宅。”那葛氏亦冲着外面的街坊叫嚣着。说着,这位葛氏还煽动着道:“各位街坊四邻,咱们南京人,可容不得这乡下人来撒野,对不。” “可不是。”一边人群中一些人笑嘻嘻的。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所有的人都盯着贞娘一行,显然是想看她们再怎么办? 经历过墨坊那些,这种场面贞娘淡定无比。 这会儿贞娘摸了摸鼻子,故意很是诧异的道:“我想是这位葛嫂子没弄清楚情况吧,这宅子,包括宅了临街那边的五间店面,可都是徽州李氏墨坊的产业。而这位是李氏墨坊的二奶奶,咱们这可是回自个儿的家啊。我就不明白了。这到了自家的地方,哪有不能进门的道理?”贞娘指着黄氏说着。顿了一下又冲着那葛秋姐继续道。 “我说这位嫂子,你即是李正平之妻。我想你应该知道,景明叔和景明婶是我李氏族人,而这些房产,也只不过是我七祖母交给他人们打理照顾的。说到底,你们只不过是管事,什么时候管事的却不让主人进家门了,这岂不是天地倒了个个儿。南京自是大地方,不是我们徽州那地方可比的,但正因为是留都气象。更该讲道理吧。” 说到这里,贞娘又环视了一下围观的众人:“我想在场有上了年纪的人,应该还记得当年徽州李氏墨坊的盛景吧。”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当年我还在李氏墨坊当过伙计呢,后来李氏墨坊出事了,我便凭着曾在李氏墨坊当过伙计的经验也谋得了一份好差事。”这时,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道。 “老莫,什么李氏墨坊啊?”一边就有人跟那中年汉子打听。 “你们不晓得。当年,这一条街全都是李氏墨坊的产业,而李氏墨坊声名极好,咱们出去。只要打着李氏墨坊的名头,别的商家多会重看几分的。”那姓莫的拍着胸脯道。 “那这么说,这李景明这些个房产还真是那个徽州李氏墨坊的?”边上人有偷偷的看了那葛氏一眼。压低着声音道。 “看这样子,我看**不离十了。”那老莫也压低声音道。虽然知道当年李氏墨坊的情形,但毕竟事隔多年。这些产业一直是李景明在打理,事实如何他自不晓得。只是如今看贞娘一行这理直气壮的,再加上平日里葛家人仗着葛大拿是巡栏的身份,对周围的商家压榨的十分厉害,心里不平,反倒站在了贞娘一行人这一边。 所谓的巡栏,便是帮着朝廷课税司收税的。 以前,在贞娘的印象里,古代对商业税是不重视的,甚至一些历史小说里面,总是说商业税很低。所以,商人虽然没地位,但赚钱是很容易的,只是等她身临其境了,又在墨坊干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大明的商业税很重,尤其是在这中后期。 别的不说,就说这开店的吧,有交易税,定额税,门摊税,塌房税等等,有的时候一种税里面还有细分,比如说定额税还有正余银之别,总之商人的税很重,难怪在明朝的中后期,各地抗税抗税监的运动常常是星火燎原之势。 而这所有的税,课税司的税使自然不会亲自来收,于是便会将税区分成几片,征巡栏若干代为收税,而这些担任巡栏的,要么是本地富户,要么便是一些闲汉组成的帮派头头担任。 可以说巡栏之职虽低微,但权利不小,若真是要为难起人来,便是弄得一些商家倾家荡产也是可以有的,所以,不到万不得以,商家是绝对不敢得罪巡栏的。 当然了,若是哪个商家能攀上皇店或皇贡事物,那就是反过来了,这些巡栏不但不敢得罪,巴结还来不及。 总之亦不过是人生百态。 此时,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着。 而这时葛氏有些蒙了,她之所有嫁过来,就是看中李正平家这份产业,之前还派人多方打听了,那婆婆方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这些房产都是她家的,以后都要传给正平的,她才使了手段嫁进李家门的,敢情着全是瞎话,那她岂不白忙活一场。 此时,葛氏一脸的铁青,到得这时,她倒是不怀疑贞娘这话的真假,毕竟这种事情房契地契一拿出来,就明摆着了。难怪成亲这大半年来,她千方百计的想将房契地契弄到手,都不能如意,敢情着根本就没有。 想到这里,葛氏咬碎着牙齿,恶狠狠的冲着花儿道:“臭丫头,还不快把你爹娘还有你大哥给我找回来。” “哦……”花儿应了一声,一溜的跑了。 贞娘却是朝着围观的人笑了笑,然后扶着黄氏,当先进了屋,二狗和马师傅等人紧随其后,进了屋。 屋里还有一位灶婆子叫道婆,和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乌头,另个还有一个跑腿的小伙段七。 这时。这三人站在葛氏身后,带着各种心思看着贞娘一行人。 贞娘等人自不消理会她们。这是自家的地盘自然是由自家做主。 于是。收拾房间的自去收拾房间,整理行礼的整理行礼。去厨房煮茶汤的自去厨房煮茶汤。如此种种。而贞娘则陪着黄氏坐在厅上休息。 马师傅是一马当先站在门边。 那叫段七的小伙几次想冲进来,马师傅的手一甩,就将他甩了老远,不过,段七显然是常在街面上混的,身手灵活,虽然被马师傅甩老远,他一个翻滚,倒也实打实的站住。没出洋相。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花儿带着李景明,方氏和李正平匆匆进来。 “哎呀,这早就接到信了,说是二奶奶和贞姑娘开春要来,还以为不会来的这么早呢,竟是没个准备的,都是我这不晓事的媳妇儿。倒是失礼了,还请二奶奶和贞姑娘见谅。”远远的一进门,李景明的婆娘方氏便福着礼道。 虽说李景明亦是李氏宗人,但亲戚关系早远了。因此,真论起身份,李景明夫妻也就类似于邵管家这种管事。 “是我们提前倒的。哪能怪得景明叔和景明婶啊。”贞娘自是笑道。暗里却撇着嘴,既然信里说了开春就来。怎么着,过完年就应该准备。哪能弄到现在这样? 方氏这话完全是托辞。 贞娘此时暗暗打量着李景明这一房人。 走在最前头的李景明,四十左右年纪,鬓角就有些霜白了,紧随其后的方氏看着保养倒是不错,有一些发富,倒是有一些殷实人家婆娘的气度,只是此刻眼神浮动,显得爱动心思那种。倒是没有之前贞娘想想象中住窝棚的落魄样子。 而站在最后的年轻男子,二十许左右,正是李正平,一身青布长衫,隔膊下来夹着一个算盘,显然是哪家店的账房,只是神情看着郁郁,没精打彩的。 一边葛氏扭着腰肢走到李正平的边,贞娘眼神瞧见,那葛氏手在李正平胳膊上使劲的掐了几把,李正平一脸怒意,迎着葛氏的眼神,却抽了抽嘴角,便转过脸去。 葛氏翘着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景明嫂子客气,这倒也没什么的,只不过差点没能进门罢了。”黄氏这时也发话了。黄氏的娘家本也是徽州木雕大家,虽说平日里一心只雕着木雕,但并不表示,她就没有能力,相反的,她这话说的软绵,但却是绵中带骨。该敲打的一点也没放过。 李家二奶奶回到自家的产业里,居然差点没能进门,这个敲打可不轻。 此时,听得黄氏这话,李景明动了动嘴皮子,他本是个老实的汉子,要不然,当年,李老夫人也不放心将产业交给他打理的。 只是这会儿,李景明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中有愧,再加上这一年来,家里又出了不少的丑事,他哪有脸说出口,如今只得一脸的讪讪。 便是一边活络的方氏咋吧了嘴,也不知说啥好 “都愣着干什么,快坐吧。”黄氏又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自不必揪着不放。 众人才松了口气,分别搬了凳子坐下。 “可是有好些年没见了,如今大家都老喽。”这时黄氏又聊起家常来。 “可不是,可不是,不过,我看二奶奶还是跟十多年前一般,一点都没见老。”一边方氏立刻应道。 黄氏微微笑道:“说笑了可不,这人哪有不老的。”说着,又看了看李正平同那葛氏,便笑道:“正平什么时候成的亲啊,侄媳妇是哪家闺女?竟是没有通知我们一声,倒让徽州那边的李姓失礼了。” 听得这话,李景明又是重重一叹。便是李正平那脸色也黑了几分。 李景明是有苦说不出啊。 想这葛秋姐在家里的时候名声就不好,常跟一些混子勾三搭四的,这样的媳妇儿他哪里看得中。只是没想到,正平这小子平日里还算是稳重的,却不晓得犯了什么混,居然就跟这葛秋姐混到一起了,还被人抓奸在床,葛巡栏又哪是好相予的。带着逼着李家,李家没法子只得让正平娶了这葛秋姐。 这不是心甘情愿的。自然不会写信通知徽州那边了。 “咳咳……”这时,那葛氏突然咳了一声。然后看了看那方氏。 方氏先是一脸难看,随后才又讪笑道:“二奶奶,这都是我的不是了,我想着从徽州到南京路途遥远,便不麻烦。本想着事后给徽州那边去信,这不正好又收到你们的来信,也就想着,等到了再介绍,只是没想到却这般的阴错阳差。说起秋姐。她是本区葛巡栏家的闺女,平日里做事倒是八面玲珑的,今儿实在是误会了一场。” 那方氏嘴里为葛氏开脱,只是贞娘看她那咬着牙的样子,实在是觉得这位景明婶儿,口不应心。 “可不是,这儿个这事真不怪我,任谁也不能让个陌生人进门啊。二奶奶,你说可对?”这时一边的葛氏立刻打蛇随棍上。为着自己开脱还反问了起来。 “那倒是,不知者不罪。”黄氏扫了她一眼道。然后咪着茶水。 “只是景明叔景明婶儿,你们不在家里住,怎么跑去住城墙根的窝棚了?”贞娘这时在一边插嘴道。 贞娘这话一说。李景明,方氏自是一脸难看,那葛氏呃了一下差点噎着。 “哪里。还不就是说你们要来了嘛,家里总要拾掇拾掇。这屋子多年没有修了,公公婆婆就思量着最好修一下。就先搬出去了,本来这两天我也要先搬回娘家住几天,好让工人进门给屋子除除旧呢。”那葛氏说着,又冲着那方氏道:“婆婆,儿媳这话不错吧?” “不错不错,正是这理儿。”那方氏又连忙的道。 一边的贞娘看着这情形,又想起之前葛氏几次暗里逼着方氏替她开脱,不由的多想了,该不是这方氏有什么把柄落在葛氏手里吧? 这对婆媳的情形,实在是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那倒是难得景明嫂子一番心意了,行了,既是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都是一家人。”黄氏道。 “正是,正是。”一边方氏和葛氏应和着。 “我看这房子倒还算是干净,除不除旧的没必要。就这样吧,你们也搬回来,我已经让人把后进的几间房拾掇了出来,我们就住后面的房子,清静些。对了,后院的墨坊我看你们堆了不少东西,这两天最好拾掇出来,我们要整理一下把墨坊重新弄出来的。”黄氏道。 “好的好的。”李景明应和着。 一边葛氏又是用劲的扯了扯方氏。 “二奶奶,不知后院墨坊里面的东西可否宽限一段时日,你知道的,外面五间铺子都租给了别人,他们有些货没地方放,就放在咱们后院的墨坊里,这也是予人方便,咱们也顺人便赚两个钱贴补贴补门摊费等。”方氏一脸为难的道。 贞娘一听这话却是皱了眉头,朝廷有专门的塌房是用来给商人存放货物的,其中还牵涉到塌房税的问题。所以一般来说商人不存在没地方放货的问题。 当然,小宗的货物为了方便,倒是不一定存放在塌房里。但时,外面每间铺子后面都有储货间的,一般商家不存在另外再租地方存货的问题。 再一给合着葛氏老爹的身份,贞娘明白了,这里面搞不好就会牵涉到偷税漏税的问题。 “景明婶儿,商人存货自有塌房,这朝廷查的可严的很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哪怕是退钱,都得让他们把货搬走,这事可玩笑不得。”贞娘正色的道。 “这……”方氏欲言又止。 “贞姑娘放心,明儿个我一准让人搬走。”一边李景明瞪了方氏一眼道。 …………………… 本月的最后两天了,求粉红支持!!!!(XBaoShu.com。。) ps: 感谢柳暗花溟^-^,jansam,家有小笨笨,朱老咪的平安符,沁舫,西乐园,书友100317195827786,乔乔妹,yemm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八十五章 釜底抽薪 既然李景明这么说了,贞娘自不会再说什么。虽说觉得这里面猫腻挺多,但有些事情倒是不必太急的,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唯温火才能煲出好汤。 随后贞娘就陪着黄氏去后面小楼里休息,又让各人都找地方休息去,自己也浅眠了一会儿。毕竟半个月的水路,大家都疲倦的很。 说是浅眠,但贞娘这一觉着实不浅,醒来已是傍晚了,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竟有着一种再穿越的感觉。 直到屋外屋檐水的嘀嗒声才晃过神来。便换了衣服起床,推开窗,空气中有一层淡淡的雾气。 南京的气候似乎跟徽州相差不大,傍晚前,洒了一场小雨,贞娘听得外间丑婆嘀咕了句春雨贵如油,便带着小丫去后院一块泥地挖了挖,撒了点菜籽,竟是一点时光也不浪费。 二狗早不晓得晃当到哪里去了。 而从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后院,马师傅同郑复礼两个已经整理出了两间小间,把之前带来的一些制墨工具摆好,粗粗的架起了一个小墨坊,可以临时用用。等得李景明带人把堆放在后院大墨坊的货物搬走后,才好再重新搭起墨庄墨坊的架子来。 “贞娘,醒了?”外间,黄氏听到屋里的响动,便推了门朝里望。 “嗯,这一觉睡的挺久的了。”贞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额道。边说连走出了房间。 “那边架子上有热水,去洗洗醒醒神儿。”黄氏笑着道,却习惯的拿着块木雕雕着雕板。桌上摆着一张图纸,是贞娘在船上时画的。 这水路一路来。一开始贞娘是跟着郑复礼问一些南京的事情,两天下来。郑复礼也就说的差不多了。 之后,贞娘便开始跟着黄氏学雕刻。 说起雕板,原来贞娘也是有些底子的,毕竟干制墨这一行,雕板这一块是跨不过去的,只是后世机器雕的多,贞娘有时不免偷懒,都是自己画了图,拿去机器上雕。如此。贞娘的雕刻手艺相比起黄氏来说,实在是粗糙的不能见人,便觉有些学习的必要了。 当然,贞娘这时学雕刻,倒也并不想学个什么样出来,毕竟是术业有专攻,她于点烟制墨一套算是精通的了,今后更该博采众家之长,增进制墨技艺。倒不消再在雕刻上花太多的时间。 在船上学习,一是了解雕板的木性,主要还是为了制出更好的墨,要知道。雕板的木纹对于墨的结构稳定其实也是有着想当重要一面的。 另外更多的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毕竟旅途枯燥。不过,因着后世时,雕板前都是自己画样子。因此在学习雕刻的时间里,便画上了一两幅墨线的样本子。没想到却被黄氏看中了。 硬是说贞娘虽然雕刻不怎么样,但雕板的墨线画的不错。于是的,贞娘到后来,都是绞尽脑汁的画着各种雕板墨线。 如今这些图,倒成了黄氏的收藏了。 这时,贞娘洗好脸,搓干净汗巾,便端了盆准备出去倒水。 “贞娘,就放在那里,一会儿让小丫来倒就成了,你如今倒底也是东家小姐了,这等事情不必亲力亲为。”一边黄氏抬头看着贞娘的动作,便随意道。 “没啥,也做习惯了,小丫这会儿还跟着丑婆在后院挖地呢。”贞娘笑了笑冲着黄氏道。她把小丫带出来,并不是真打算当丫头使唤的。只是带她出来,让她见见世面,女儿家,见些世面,以后不管是做事,相夫,教子什么的,总归会多一份眼界和豁达。 至于什么东家小姐的架子,在亲近人身边就不必摆了,她也不是个会摆架子的人,而有些小事,其实做起来并不费事,也是一种休闲。 “你呀,跟你娘一个脾性,随你吧。”黄氏本就是个随意不强求人的性子,既然贞娘不在乎,自也由着她。 于是贞娘依然端着个盆子出去倒水。 路过厨房,便朝里面望了一下,马嫂正在忙活,贞娘已经闻到牛肉汤的香味了。 “贞姑娘,醒来了?”那马嫂看到贞娘,便道,随后端了一碗豆腐涝过来:“贞姑娘,这是二狗那小子出去买的,叫什锦豆腐涝,南京的特色小吃,对了有个特吉祥的名字,叫前程似锦。” “嗯,还真饿了。”贞娘于是不客气的接过,便吃了起来。 于是一碗“前程似锦”就进了肚子了。 “贞姑娘,我刚才捞了一下烧饭的道婆的话,你知道那秋姐是怎么进的李家门吗?”这时,马嫂神叨叨的道。 贞娘叫她那神情弄的很是好奇,于是问道:“怎么进的?” “我听那道婆言下的意思,那秋姐儿可不是个规矩人,正平哥子本来是在前面一家织锦庄上学做账房的,可去年不知怎么的就被葛巡栏抽了去帮着计税,这说起来倒也是不错的行当,挺体面的。可这一去却叫秋姐儿看中了,葛巡栏还特意让人来探过景明管事的意思,景明管事看不中葛家姑娘,本来已经叫正平哥子辞了那差事的。可后来,葛家那边又差人来叫,说是有些账目不清楚,正平哥子便过去了,可没成想,不知怎么的,葛巡栏回家,却看那葛秋姐儿跟正平哥子就差点滚床上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葛巡栏一逼,景明管事没法子,只得让正平哥子讨了秋姐儿进门。”马嫂道。 说着,马嫂又压低声音偷笑道:“对了,我刚才出去买把葱的时候,跟街坊的人的也捞了捞。大家都在笑话葛家呢,说葛家之所以把葛秋姐嫁给正平哥子,就是打这宅子和那五间铺子的主意,之前大家都以为这宅子和铺子是景明管事他们家的呢。如今,都在说徽州的正主来了。葛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赔了一个女儿。都暗里笑话呢。” 马嫂说着又冲着贞娘竖了竖拇指:“之前。姑娘当众说出这宅子和铺子的归属,这一招高。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任他们有万般的心思也没奈何。” “哈,闲言碎语的,听过就算,不必当真。”贞娘笑了笑道。 其实她当众说出来,主要防的是景明叔一家,毕竟从七祖母嘴里听来,这几年。景明叔这边的财务很不明晰,再加上徽州那边十多年没派人过来了,最多偶尔是郑管事跑跑,只是郑管事那人,贞娘是清楚的,虽说不一定是个坏人,但也不是个很负责任的人,怕是有些事情也不清楚。 在加上当时那种情况,所以贞娘才宣示主权。葛家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那是,那是。”马嫂道。她只是个帮工,该说的说说,当不当真自在心里。 贞娘依然笑眯眯的点头。心里自然明白马嫂的话怕是**不离十的。 就在这时,又听前院一阵响动,贞娘探出头看了看。长长的走廊另一头,原来是李景明两口子搬回来了。 怎么着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贞娘便打算过去看看。 只是才走过前后进中间的穿堂,就听得一边楼梯下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却是方氏同葛氏的声音。 贞娘不由的停了脚步,她倒是不屑于偷听什么的,只是这时不管是前进还是退后,都免不了要惊动人,那样反而不好,只得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说话的人离开。 “凭什么让我从正房搬出来,我嫁进来那会儿你可是说过的啊,这前院的房子归我们住,后院的小楼才是你们的住处,如今你搬去后楼住啊,这前院是我的,我爱住正房爱住偏房住偏房,谁也管不着。”葛氏低着声嘲讽的道。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我是你婆婆,我让你搬就得搬,要不,我们找二奶奶评评理。”方氏一丝不让,虽压低着声音,却有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贞娘不由的挑了挑眉,本以为这作婆婆的弱势,被媳妇压着,如今看来,方氏的气势也不差呀。 “哈,婆婆这有了靠山了,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啊,你要找二奶奶评理,我也要找二奶奶评理呢。别忘了,当初我进门时,你可是拍着胸脯说些产业都是你的,你还说以后留给正平的,要交给我打理的,如今全都老母鸡变鸭了。你说我要把这事情捅到二奶奶跟前,到时,还不知婆婆你怎么跟你嘴里的二奶奶交待呢?”那葛氏丝毫不相让的道。 “捅啊,有本事你去捅啊?你会捅,我也会捅,放在后院墨坊仓库里的那些货可不是我的,是你爹的,那可都是没交税的,好处全让你爹一个人占了,这真要让税使大人们知道了,你爹会有好果子吃吗?”方氏冷哼着压低声音道。 贞娘听了眨巴着眼睛,这是种什么情况,两人都不是好鸟啊。 葛氏却突然咯咯的笑了:“行了婆婆,你不就是想住正房,那你住吧,咱们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不也是我的吗?如今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蚂,那位贞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怎么着咱们也应该摒弃前嫌啊,对吧。” “那是当然。”方氏淡淡的道。声音却有着一些扬眉吐气。 这婆媳两个最后居然来了个摒弃前嫌,这是和好的结奏吗? 随后,楼梯处传来一前一后脚步离开的声音。 贞娘这才从边上出来,虽说不是有意听到这些,但如今听到也就听到了,倒也不错,两人的对话让她对这边的情形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想着,便回了后面的小楼。 见到贞娘回来,马嫂就让小丫摆饭。贞娘陪着田氏用饭。 “刚才前面挺吵的,怎么了?”李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田氏想着先前听到的声音便问。 “哦,是景明叔他们搬回来了。”贞娘回道。 “这家的情形,你如今明白几分?”黄氏抬着眼有些担心的问道,今天一天下来。感觉不太好,似乎有些复杂。 “应该有个七八分了吧。”贞娘想了想道。 “哦。说说。”黄氏放下筷子,看着贞娘道。 “嗯。先说景明叔这一边吧,景明叔什么心思我还不太清楚,但是景明婶的心思很明白,他们管着南京这点房产十多年了,加上徽州嫡宗那边,老的老,幼的幼,寡的寡,都不是好出门的人。这天高皇帝远的。景明婶怕是有些别样的心思了,所以对外一直都说这些房产是她家的。”说到这里,贞娘啜了口茶水。 “继续。”黄氏点点头。 “再说葛氏吧,她爹是这一商区的巡栏,手下又有一帮子人,对这些的房产情况应该有个底,景明婶子打这些房产主意,而这位葛巡栏很可能却是想从景明婶子手里黑吃黑,所以才想着法子让葛氏嫁给了正平哥。是想借着葛氏之手拿到这份房产。真成了,景明叔他们自身不正,那就是求告无门了。便是我们要追究,似乎也追究不到姓葛的头上。可以说这位葛巡栏打的可是如意算盘。偏偏景明婶子还自作聪明,也想借着葛巡栏的势力名正言顺的将这份房产谋到她名下,于是两家就顺水推舟的结了亲。” 说到这里。贞娘顿了顿又道:“这亲事结是结了,可景明婶子压不住葛氏。毕竟葛氏身后有她爹,正在这时。景明婶子接到了咱们要来的信,于是她也不跟葛氏说,趁着葛氏逼迫日深,她干脆就顺水推舟的搬出去,其目的就是想让葛氏在我们的手上吃瘪……” 这时,黄氏打断她的话道:“哦,不说是景明他们搬出去是为了给房子除旧迎接咱们吗?” “这理由,二婶娘信吗?”贞娘笑嘻嘻的反问。 “你这鬼精灵的丫头,继续说。”黄氏笑着拍了一下贞娘光洁的额头,显然也是不太信的。 “再继续说。”黄氏又道。 “再没什么了,葛氏在咱们手上吃了瘪,也了解了真想,明白如果不跟景明婶子合作,她什么也捞不着。而葛氏手里握丰景明婶子的把柄,相反的景明婶子也知道一些葛家发财的秘径,双方是互有把柄,又互有需求,如今自然是握手言和了,接下来是跟咱们斗法了。”贞娘嚼着一块牛肉片道,真挺香,马嫂的手艺不错。 “哦,那他们两方算是地头蛇,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可难办了,你要怎么应对?”黄氏继续道。 “其实很简单。”贞娘摆摆脑袋,有一丝俏皮。 “哦,说来听听,我瞧着倒是挺难的。”黄氏带着兴趣的道。 “这啊,阴谋总是比不过阳谋的,二婶娘,你说吧,景明叔一家待在南京有十多年了,多年未回乡,咱们怎么的也得给他们近近乡情的机会吧。再说了,如今正平哥讨了新媳妇儿,难道不该回乡认认祖?”贞娘冲着黄氏反应。 “哈,你这鬼丫头,你这是釜底抽薪,直接让他们回徽州,便是再大的力他们也使不出了,而徽州有你七祖母在,他们想翻腾个什么也难,而没了葛氏这边的内应,那葛巡栏既便是想打什么主意也不太容易,咱们自可稳坐钓鱼台。果然是阳谋,你七祖母没有看错你。”黄氏笑道,之前她还担心,这局面有点复杂,怕贞娘应付不过来,如今听贞娘这么一说,以简化繁,釜底抽薪,倒似乎也不那么难,不错不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你景明叔他们回徽州?”黄氏又问。 “不急,先看看吧。”贞娘道,心里却是想着七祖母临行前让自己查的事情,这些年的账目先弄清楚再说。 …………………… 最后一天,还得求粉,咱们要善始善终啊。对吧? 这几天虽说没有加更,但大多都是四千多的章节,通融一下,也算过得去吧,虽然相比起大家对某糖的支持,某糖知道这点更新量是不足的。但文字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急不来的,再加上某糖又是有些较真的性子,所以就成这渣速度了。掩面!!(XBaoShu.com。。) ps: 感谢竹屋,顺顺666,dove12,柳叶漫天,三将军,那云桓,antheatg,tom94,喜盈门,远山一抹,沁舫,yan198520,红火麻,天堂的北极星,freeseas_7,大鱼12,靈猫猫,鱼哭只有水知的粉红票,家有小笨笨的香囊,enya2013,淡雨思涵,靈猫猫,朱老咪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八十六章 葛巡栏的算盘 第二天早晨,贞娘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醒来一看,天已大亮。 她一向习惯的早起,没想到到南京第一天就打破了规律。实在是,昨天下午睡了足足半个时辰,到得晚上本就没太多的睡意,再加上又认起生床,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的也挺多,直到后半夜色才沉沉睡去。于是,早上就醒晚了,若不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估计着还能再睡一会儿。 拍了拍额头醒醒神,贞娘披衣起床, 外间马小丫听到响动声,便端了热水掀了帘子进来:“姑娘,醒了,今儿个睡的沉,我本早早要叫你的,是二奶奶说,反正没事,让你多睡一会儿。” “嗯。”贞娘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就着热水洗漱一翻,之后便坐在梳妆台前,让小丫帮着梳头。 小楼的窗户就正对着后院,吵闹声便是由那仓库前传来。 贞娘不由的挺了挺背,探着点头看外面。原来是景明叔正劝着人搬货。远远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明显的,那些个存货的商人十分的不乐意,有那激动的还挥着手,李景明只是一个劲的拱手,掬礼的陪着笑脸。 “是管事一早让人来搬货,不过好几个商人都不乐意,他们说当初租店面时就说好的,院子的大仓库让他们堆货才要租下店面的,从那些人的话里听,似乎咱家这店面比别的人要贵一点,他们都是冲着有仓库放货才租的。”小丫早早的就在外面听热闹了,这时看着贞娘探头看外面。便把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跟贞娘说了。 “嗯。”贞娘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时。下面的争吵更激烈了,还有人推了李景明一把。李景明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呀,要不要下去看看,好象要闹大了。”小丫有些担心的道。 “不用,闹不大的。”贞娘没有看的兴趣了,缩回头了,这事既然李景明说他处理,那她自不会随便插手。 摆平这事情,无非是一些钱财的事情,她出面。那掏钱的事情岂不要落到她头上了,她可没有兴趣替李景明收尾巴,既是他们整的局自由他们自己摆平。 至于闹大,那是哪一方都不愿意的。便是那些个放货的商人,他们也不敢闹大,偷税漏税的,朝廷首先要办的就是他们,听说抓到一次偷税漏税,就要笞三十。并没收一半的货物,这可损失不起啊。 “嗯,葛嫂子出来了……呀,葛嫂子又急匆匆出门了。”小丫在一边做着现场直播。 急匆匆出门就对了。昨天景明婶子不是说那些货是葛巡栏让人放的吗?如今这事,李景明摆不平,自然要葛巡栏出面了。 要不然真闹大了葛巡栏也得折在里面。 突然。贞娘不由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事情闹大了呢。那么自己正可顺理成章的收回景是叔的权利,二又可坑葛巡栏一把。怎么算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呀。 想了想,最后贞娘还是放弃了这个让人心动的想法。 不错,她可以故意将事情闹大,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自己还不是强龙,这事真闹大了,景明叔讨不得好,葛巡栏免不了吃个亏,但真正受罪的却是那几户商家,要是落到刻薄的税官手里,倾家荡产也是可能的。 自家以后也是要在南京商界立足的,而商户于商户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自己实不能做的太绝。 想着,贞娘便把这念头放下,机会后面有,此时倒也不必太急。 随后她便出了屋,马嫂已经摆好了早点,又请了黄氏出来,贞娘陪着黄氏吃着,又聊着今天要拜访的人。 从家里出来时,七祖母交待过一些过去跟李家不错的关系户,还是自家爷爷那里,也有几家处的不错的,也让贞娘到时走动走动。 “嗯,我看,其他的都先不急,咱们先去你姑姑家,你姑父在南京生丝这一行里也算是个老面孔了,到时,由他出面替你引见比你冒然上门拜访的好。”黄氏道,虽说都是些老关系了,但毕竟十多年未走动,这内里情形怎么样实不好预料,所以还是慎重点好。 “嗯。”贞娘点点头。 “对了,徽州商会那边等去过你姑姑家后,倒是可以先去拜访的。”黄氏又道。 “嗯。”贞娘自是明白,如今这个时代,地方观念是很重的,同时也很抱团。亲不亲,故乡人啊。 有时,在家里斗的不亦乐乎的商家,到了外地,却能抱团共同对抗别地方的商家。也因此,这时代了,徽帮,晋帮,岭南帮,再加上本土的商帮,几处商会就是一个大戏台。 这些说完,贞娘同黄氏俱专心的吃着东西,等到早点吃完,黄氏休息,贞娘自去准备礼物。 此时,葛宅。 葛大拿正邀了几个人吃酒,一边叫了个唱戏的唱着曲儿。 “黄狼赚到了,他家里那二亩地居然卖出了五十两的高价,平日里打到顶不过是七八两一亩,如今真是疯了。”一个歪嘴汉子漏着风道。 “可不是,我悔死了,早知道我家里那两亩地就迟些再卖好了,我当初二十八两卖的,都仿佛捡了宝似的。”另一边一个披着蓝皮子的汉子道。 “我其实是早就想卖的,我如今又不靠地里那点粮食吃饭,只是我家老爷子死活不肯啊,在他的眼里,那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了泥乎乎的土地,那多的银子也比不了黄灿灿的稻谷,我是没奈何啊,只得看着别人赚钱,这不,过完年老爷子生了个病就不太好了,还没拖到正月底就走了,我这才能把地给卖了。”那叫黄狼的道。 “你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披着蓝皮子的汉子撇着嘴道。 “也不知如今是怎么了?改稻为桑,就真那么赚钱?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抢地?”一边那歪嘴汉子道。 “哎呀。上面那些东西咱们弄不懂的,吃酒吃酒。”葛大拿挥挥手。 “对。还是吃酒痛快。”几个汉子应和着,便又划起拳来。 就在这时,葛秋姐风风火火了进来。 一进门,二话不说,丢了一把铜钱给那唱戏的:“走了走了,不用在这里唱了。”说完又冲着屋里其他几个男人道:“几位叔叔且先回家,我爹爹有事,待得事情办完了,再请几位叔叔吃酒。” 唱戏的师傅俩接过铜钱便急急的退了出屋。 几个汉子也是一脸讪讪。那叫黄狼的说了句:“这侄女儿嫁了人,倒是越发的爽利了,成,那今儿个就喝到这里,下回再聚。”说着,黄狼并着其他几个便一起离开了。 葛秋姐又叫着管家相送。 “什么事啊,一来就拆爹的抬子,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听说还逼的你公公婆婆去住窝棚。你想让人戳脊梁骨啊?”这会儿,葛大拿才瞪着葛秋姐,没好气的道。 “怎么,三儿没跟爹爹说?”葛秋姐挑了挑眉。昨儿个李家门口闹的那事情,她弟葛三儿也是在的,她当时还让葛三儿回来请爹呢。没想三儿那没用的脓包,被那个叫贞姑娘的一吼。竟真不敢来叫人,本以为应该跟爹说了昨天的事情的。没想爹竟然不知晓。 “不是三儿没说,是你爹昨儿个根本就没回来,还不知滚在哪个狐狸精的肚皮上呢。”这时,曹氏扭着腰进来道,曹氏是葛大拿的二房。 “行了行了,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二娘下去吧,我有话跟爹说。”葛秋姐儿冲着葛大拿挥手。 等到曹氏不甘不愿的离开,葛秋姐才把昨天李贞娘一行到来的事情说了说。随后又道:“他们一来就查了后院仓库,后来说是要腾出来开墨坊,李正平他爹怕被追究,如今正让人搬货呢,只是那米行的东家和货栈的东家死活不肯,如今正闹着,我瞧着不是个事啊,这要是闹大了,怕是不好收场,李正平他爹让你去,说你要是不去处理,真闹大了他不管。” “该死的,走……”一听葛秋姐这话,葛大拿不由怒瞪了眼,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说着,便套上了马车,带着葛秋姐急急的朝李家赶去。 葛大拿其实一直以来打的是如意算盘,李家那些房产的归属权他心里是有数的。而李景明夫妇的那点心思他也有数,对这些房产他也眼红的很,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思量着怎么谋下这一片房产,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外人,要想没有麻烦的拿下这片房产并不太容易。 更何况徽州李家也实在不是一般的人家。 正好,有一段时间,那方氏一直在给他儿子物色媳妇儿,于是他才有了把秋姐许给李家的心思,偏李家还不识相,他便施子点手段,于是手到擒来。 当然,光光是秋姐儿嫁给李正平,想拿到房产也是不容易的,于是,他有打起了李家后面那个大仓库的主意,那其实不是仓库,是原来的墨坊,只是墨坊撤了,就成了仓库。 对于方氏,葛大拿是清楚的,那也是一个能大着胆捞钱的主儿。于是,葛大拿便打起了抛砖引玉的主意,他先故意的借用李家那仓库,给商人堆货,免去他们的榻房税,顺便的他自己弄点钱下口袋花花。 这就是他的抛下的砖。这种来钱的法子叫方氏看到了,自能勾起方氏心里的馋虫。 于是下一步,葛大拿就打算不干这事情了。 他不干了,方氏定然想这么干,而且也一定会这么干,如此,这玉就引起来了。 等到这玉引出来,那他就可以带着人抓偷税漏税的事情了。到是,这李家就跑不掉,而他可以看在葛秋姐的面子上做好人,让李家暂时把房产记到税务司的名下,充作榻房之用,到时,他只消再补上塌房税就行,想来李景明两口子为了避祸也只能同意。 至于房产到了税务司名下,李家再想拿回来就不可能了。而他自跟人窜好,房产只在税务司的名下转个圈最后就到了他的口袋里,大不了分一些好处给别人就行,如此,心愿便能达成。 至于李家徽州主家那边找过来,木已成舟,徽州李家嫡宗那边只能怪李景明一房,怪不到他头上来,至于房产,帮着别人偷税漏税,谋取税利,房产充公,理所应当,李家就只能吃了哑巴亏。 如此布局,可以说十分的完ч美。 可没想到,他这砖才刚刚抛出,他还没还得及退出,玉也还没还得及引,徽州李家嫡宗的人就过来了,还最先敲自己的砖。 如果这事真闹大,李家只须抛出李景明就成,但他却把自己赔进去了,那岂不是搬石头先砸了他自己的脚。 明明是一盘好局,却活活生生让人个子就堵死了,真是气死人了。 如此,葛巡栏黑沉着脸到得李家,好一通相劝,那粮行东家和货行东家才免强答应把货搬走。葛巡栏只觉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 贞娘此时正淡定的看着李景明送来的账册,本来之前是准备去姑姑家的,没想又下起了小雨,出行就不太方便,于是黄氏说等雨停了下说。 而贞娘自是不晓得,她只是小心谨慎的一招就打碎了葛巡栏的如意算盘。 当然,其实李贞娘一行的到来,就已经破了葛巡栏的局。 而在原来的历史里,虽然族谱里没这些记载,但想来,徽州李家一败落,这南京的产业怕是就落入葛巡栏的口袋了。 ……………… 感谢大家的支持,某糖拿到自写书以来第一个新书粉红第一,这是你们的功劳,你们很棒,谢谢!!!(XBaoShu.com。。) ps: 感谢西乐园,不肯嫁春风,我爱偷懒,abbyyu,不恨此花飞尽,liaxiao1968,北国蔷薇,红火麻,t郭嘉,s伊撒尔s,樱桃味,霖霖77,与梦平行,七杀老爷,157911,佩尔,老叶9966的粉红票,感谢jansam的香囊。 第八十七章 巧遇 此时,外面云收雨散,贞娘也翻到了账册的末页,然后闭了闭眼睛,回了回神。 心里却在琢磨着,账面上自然不会有问题的,唯一的问题便是似乎南京的各种税和各种摊派太多了点。其中有些名目的税贞娘更是听到没有听说过。 若依着这上面的税和摊派,贞娘可以肯定,南京除了皇店之外,无一户可赢利之商家。 所以,这些例的一条条,明目清晰的税看似没有问题,其实便是最大的问题。 贞娘想着,那食指不由的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方氏带着花儿坐在一边。 这会儿方氏冲着花儿使了眼色,让她给贞娘续水。花儿便掂着脚尖子走上前。给贞娘面前的茶杯续了水,又小心的看了贞娘一眼。 说起来,她觉得这位堂姐跟她差不多大,可这么面对着,就有那么一点压力,那感觉好象是面对着长辈似的。 不过,早晨,她瞅见堂姐在二奶奶跟着嘻嘻笑的样子,又觉得是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儿。 总之,花儿对这位堂姐很是好奇。 “谢谢妹妹。”贞娘这时瞪开眼,又微微的眯起眼笑了笑。 花儿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前那股子压抑就不见了,这会儿也抿着嘴冲着贞娘笑,然后回到方氏身边坐下。 贞娘啜了一口茶水润润嘴唇,然后冲着方氏道:“婶儿,这南京的税好象太多了点吧?有些税并不在各种税制中啊。还有正余银,余银甚到是正银的两倍多。这没有问题吗?”贞娘开口问道。 所谓的正余银。是由正银和余银组成。 正银就是朝廷的定额银,跟据商家的资产收固定的税的。但是大明对税务官的考评,就是看谁税收的多。收的越多,考评就越好,就容易升官司,收的低,很可能会被贬官,也因此,便有了余银,余银是由地方上的税官另外加收的。 但不管再怎么说,余银是正银的两倍多。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哎,贞姑娘,你不晓得,这南京哪别的不多,就是官多。北面的朝廷还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利,这南京的朝廷却全是一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偏还各种费用特别的多,尤其是本地的税监大人。那收起税来跟宰猪似的。这些年,租咱们家店面的,除了那间药堂,其他的还不是年年换。主要就是这个税交不起。至于那药堂。听说可是有背景的,税监大人自然惹不起,可咱们不行啊。所以许多税都摊在咱家的头上。特别前几年,大水淹了堤。光是修堤银咱家就摊了八百两,后来又加了一个役银。总共就成了一千二百俩。还连张收据都没有,听说最后全进了税监大人的腰包,可就是这样,咱们也叫不起来啊,贞姑娘,我这日子也难为啊……若是贞姑娘不信的话,但可去葛巡检那里查,他那里应该有记录的。”方氏说着叫起苦来。 “我不过问问,婶儿何消这般的叫屈。我来的时候,七祖母可是说过的,南京上面的管事多,婶儿一家难为的很,这些年是功劳有,苦劳也有。”贞娘放下茶杯,笑眯眯的回道。 “唉,功劳不敢当,也就有些苦劳罢了。”方氏听贞娘这么说,一脸谦虚的道,心里松了口气。 “婶儿谦虚了,嗯,这账册就先放在这里,一会儿还得给二婶娘看过。”贞娘又道。 “那行,我下去了,外间仓库那里还闹着呢,我去看看。”方氏又道。 “去吧。”贞娘点点头。 方氏便拉着花儿离开了。 贞娘看着方氏远去的背影,摇摇头。方氏的话虽然有理,但贞娘却知道,虽说大明的税监贪的厉害,可她跟言公公打过交道,却也知道,在大面子上,税监是不敢胡来的,比如说河堤的摊派银,比如说正余银。 这两样虽然容易捞钱,但也正因为这两样容易出事,韩廷对摊派银,正余银监管的很严的,一但上交这种银子,必是三联档。 就好象后世的税票一样,商家一联,税司一联,户部那里还有一联,每年,监察御史都要查存根的。哪能象方氏说的那样连个收据都没有,那样只要有人一告,税司的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税司人可不傻,能捞钱的地方多着呢,没必要在这两种显眼的税和摊派里捞,这两样最容易出事。 “贞娘,雨停了,我们去你姑姑家走走。”这时,黄氏进来。 “好的,二婶娘。”贞娘点点头,随后叫上小丫,提了给姑姑家的礼物,又叫二狗去套了马车。 二狗这家伙除了正经的制墨不成,其他的事情倒似乎样样精通,连马车都赶的似模似样的。 “二狗,从门口转转。”贞娘扶着黄氏上了马车,又冲着二狗道,随后带着小丫一起跟着上了马车。 “好咧。”二狗点点头,随后就赶了马车走,一条鞭子耍的不错。 转过弯,就到了铺面的正门。贞娘掀了那车帘子朝外看,果然见到一辆辆的马车,来装着货离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在那里招呼着。 这位想来应该就是葛巡栏了。那葛秋姐长的倒是不象他。 这时葛巡栏也望了过来,正好扫到贞娘一眼,见是个约模十六七的女娃子,倒也没在意。 “爹,她就是贞姑娘。”一边葛秋姐却瞅见了,在葛巡栏耳边道。 “就是她?”葛巡栏皱了眉头,就是这么一位看着文文气气有些灵秀但并不太夺目的女娃子,居然就让他不知不觉的载了一个跟斗,一盘好好的谋算付诸东流,着实气人。 想着葛巡栏的脸更黑沉黑沉的了。 马车此时已插身而过。 贞娘的姑姑家就在不远处的三山街。这处住的多是富户,也有一些皇子王孙的私宅。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贞娘姑姑家的门口。 枣红漆大门。门口两只石狮子镇宅,门上是虎头的铜环。这派头要在徽州那地儿就显眼了,但在南京,在聚宝街这一块,倒也只是个普通。 小丫当先跳下马车,然后扶了贞娘和黄氏下车,一边二狗去叫门。 门子听说是夫人徽州的娘家人到了。连忙让人去禀报。本来这等情况,是可以直接将马车和人迎进屋。 只是最近,他听内院的婆子们在传,似乎夫人对娘家人颇有怨辞。没少数落,因此,倒是不敢擅自作主了。 “见过二舅妈。”这时,大表嫂韩陈氏一脸欢喜的迎了出来,冲着黄氏行礼,过后又挽着贞娘的胳膊,侧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道:“这位就是贞表妹啊,长得可真是灵秀啊。” “大表嫂夸奖,只是我这会儿上天了。你得给我搬个梯子,要不然,下不来可怨你。”贞娘亦是笑嘻嘻的回道。 韩李氏共生两子,长子韩松。如今已开始接过韩家的生丝生意,平日里多在外面跑的多。次子韩柏,原先寄在韩氏族人中的一个老举人名下。如今已有了秀才功名,现在正在学院里攻读。准备考来年的举人。 而韩陈氏正是韩松的娘子,也是商家女出生。平日帮着婆婆持家。倒是挺得韩李氏的心的。至于二表哥韩柏,还未成亲,不过,当初贞娘听过七祖母说起过,自家大姑姑的意思是想让韩柏走官道的,那自然最好是能跟官家女联姻。 只是商家子想娶官家女,除非韩柏这次能够中举,否则,希望是很渺茫的。 贞娘私下里还听娘亲说过,七祖母当初还有意把她说给二表哥的,也幸好大姑姑不乐意。要不然,贞娘可有些难了,依她的情形,她要是敢不同意,她娘亲那里准得撕了她的皮。可要她同意,这表哥表妹的她可接受不了。 如今,倒也是相安无事。 不过,韩家最让贞娘敬佩的却是传说中的姑父,姑父韩以贵虽然也算富有,但身边不纳一妾。 当年,韩以贵最初只是一个卖粗布的小商贩,又提见李墨有利可图,便又天天跑李家想拿李墨的货卖。 当时,李墨可是贡墨,象韩以贵这样的小商人,哪里有拿货的资格,可韩以贵硬是风雨无阻的天天来李氏墨庄,最后感动了李老爷子,李老爷子才把李墨的货销给他卖。 如此,韩以贵便赚到了第一桶金,几年下来,也小有资本,随后徽州养蚕风起,而他也看到了生丝的利润,于是便又转行开始从最初的收蚕茧开始,一步步走上收购生丝这路,最后成了南京织造府下面一位生丝商人,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而当年,李老爷子就是看他勤恳,能吃苦,人又稳重,才把唯一的女儿许给了他。当时,李老爷子就让韩以贵许下诺言,除非无子,否则,韩以贵不得纳妾。 韩以贵答应了,此后几十年来,也做到了。听说,他不但不纳妾,甚到连妓家酒都不喝。 这点难能可贵。 “哈,还说你一辈子就窝在家里了呢,没想到这回居然跑南京来了,正好,我们好好聊聊。”这时韩李氏也迎了出来,远远的见到黄氏就很高兴的道。一脸笑的招呼她进屋,却是眼尾也没有扫贞娘一下。愣生生的直接把贞娘给晾了。 贞娘摸了摸鼻子。 这种情形,其实贞娘早就想到了,想来大姑姑还在恼她不借钱的事情。 婆婆可以这样,韩陈氏却不能失礼,于是笑着招呼贞娘:“贞娘第一次来,走,我带你走走,前面有一栋小木楼,你大姑姑特意弄了几株芍药来,如今都打苞了,我们瞧瞧去。” “那正该瞧瞧。”贞娘应着,于是随着韩陈氏在韩家转悠了一圈。 大明朝有规定的,城内不准建园林,不过,大小园子还是有的。韩家在这宅子主宅是一套前后进的大屋。边上还有一东小院。后院还有一栋小木楼,中间由游廊抄手相连。再加上前后院子,竟是颇有些徽派园林的味道。也很气派, 如今姑姑姑父和大表哥大表嫂住在主宅。边上的小院是让二表哥独住的,让他清静读书。至于后面的小楼,一般是招呼客人用的。 贞娘随着韩陈氏转悠了一圈回到小木楼,却不期然的,看到小木屋前的石桌前,两个中年男子正对坐喝茶聊天,其中一个身庄稼汉似的打扮,但两眼却炯炯有神。让人不能小窥。 而另外一位贞娘却是认得的。就是当初同船而行来南京的,其中懂医道的那位先生。 “贞娘,这是你大姑父。”韩陈氏介绍着那位庄稼汉似的男子道。 “见过姑父。”贞娘连忙行礼。 “行了行了,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那汉子笑哈哈的道,性子甚是爽朗。眼中却微微有些欣赏。 如今这年月,惯是只认衣裳不认人的,韩以贵清楚一般生人见了他这一身农人的打扮,都免不了要小瞧上几份。可这位徽州来的贞姑娘却没有。谨礼又略带着一丝亲热,对于不常往来的亲人来说,这种礼数最合适。 一丝亲热不会让亲人之间生疏,而谨礼却也不会太唐突。只看这一个礼。可便知这位贞姑娘的行事为人,很正派,尤其这丫头眼力不错。 只是韩以贵却哪里知道。有钱人如他这样低调装扮的虽说并不常见,但并不是就没有。前世贞娘有一次带着自家的墨去参回一个商品交易会。认识于会的一个南方养蛇大亨,上亿的资产。可人家就是一双解放鞋,一件夹克衫,手里还提着个蛇皮袋子,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眼镜。 所以,贞娘自不会受韩以贵这身老农衣衫的胡弄。 这时,那位先生这会儿也看到贞娘了。冲着贞娘点头微笑。 “先生好。”当日没有通姓名,贞娘便如此称呼着。 “姑娘你好。”那先生微笑道,随后又道:“对了,当日下船,你走的急,李家两口子还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说着,看着贞娘脸上有些疑惑,便又解释了句:“李家两口子就是当日你拿药墨救人的那两口子。” “哦。”贞娘才大悟的点点头。 “药墨救人?这里面有什么典故啊?”韩以贵好奇的问。 那人位先生这才把当日船上的事情跟韩以贵说了说,韩以贵听了连连点头,对贞娘更是欣赏了。 “那贞娘可知这位先生是谁?”韩以贵指着那先生问贞娘,之前听两人说话,显然只是萍水相逢。 “正要请教。”贞娘恭敬的道。 “咱们徽商商会的会长,胡大人的族弟宗林先生。”韩以贵哈哈笑道。 “休得这么说,这会儿我还能当得了多久真不好说了,再说如今,我虽是会长,说的话却是没什么人听了。”那宗林先生摆摆手道。神情倒仍是一派儒雅。 贞娘自是明白自家姑父嘴里的胡大人是谁,正是顶顶有名的抗倭名将胡宗宪,只可惜,去年胡宗宪已在牢中自尽。 如此,想来这宗林先生在商会里日子必不会太好。 只是贞娘还真没想到这位宗林先生是商人,看他那一派儒雅的作风,倒更象个文人。 …………………… 嗯,保底粉红还是要求的,另外,弄个粉红三十加更一章,怎么样?(XBaoShu.com。。)(XBaoShu.com。。) ps: 感谢liuyina,若情若晴,缥缈烟罗,wushangwusi,糊糊3,书友090510211048587,鸢羽之末,紫雪缘粉红票,jansam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八十八章 韩熙载夜宴 儒商,这位宗林先生充分体现了这两个字。 “见过宗林先生。”贞娘依着规矩给胡宗林见礼。 这时,韩以贵又趁机介绍贞娘道:“宗林兄,她是我外甥女儿,李贞娘,如今李墨的掌事人,到南京来开墨庄的,以后若遇难处,宗林兄可要帮把手。” “哦,这位就是推出再和墨,一举扭转李墨颓势的李贞娘,久仰啊,这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难怪能拿出那样的百草霜墨,据我所知,那百草霜墨怕是跟一般的百草霜不同吧?药效更显著。”那宗林先生含笑道,他略懂医,当日那药墨效果明显比以前用过的好。因此才有这么一说。 随后又抬了抬手,让贞姑娘不要多礼。 “嗯,好叫先生得知,李家的百草霜墨另添了几味药,有清心,去燥,收涩之功。”贞娘道,至于添了什么药草,那自不需要说,那可是独家密方。 至于胡宗林所说的久仰,青出于蓝什么的,贞娘却是明白的,事实的传言并不是这样,徽州人说李家是牝鸡司晨。 因为李家自十多年起,便是七祖母掌事,如今,虽然仍是七祖母当着家,当在外面开拓李墨业务的却是李贞娘,这在世俗人的眼里,还是有些离经叛道的。 当然,宗林先生儒雅气度,自不会如传言中那么认为,所以,才道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说。 贞娘自也是心领神会的。 “嗯,我想就该是这样。”那宗林先生点点头。 “松儿媳妇,你自去忙吧。让贞娘留下,帮我们温温酒。”这时。一边的韩以贵冲着边上的韩陈氏道。 “是,那媳妇下去了。”那韩陈氏跟韩以贵和宗林先生见完礼。又冲着贞娘点了点头,贞娘笑笑,表示没事,于是韩陈氏便退了下去。 贞娘便在一边坐了下来,所谓的温酒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自有丫头侍侯着,而她只不过是坐在一边,帮着姑父和宗林先生添酒。 而她也明白,姑父这时候把她留下来。一算是引见了宗林先生。毕竟,徽州出来的商人,离不开徽州商会的支持。尤其贞娘一个女子,她要想在南京商界立足,商会的支持至关重要。 另外,姑父同宗林先生聊天,那定然也是谈一些南京商界的事情,贞娘才到南京不久,对南京商界自是两眼一抹黑的。之前的了解其实连冰山一角也算不上,如此,更可熟悉一些南京商界的事情。 …… “对了,听说最近典当行那边出一桩趣事?”这时。韩以贵含笑的道。 “哈,你也听说了。”那宗林先生有些苦笑的摸了摸鼻子。他胡家就是开典当行的,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最清楚。 “倒也没弄清楚些什么。只是听说一个妇人要当一副画什么的,最后竟引起了意气纷争?”韩以贵道。他是生丝布业这一行的,对于典当钱庄这一行并不是太熟。平日里也不是那么喜欢八卦的,只是偶尔听些,倒也是不太清楚的。 “嗯,是有一位妇人,拿着韩熙载夜宴图的手绘卷到各家典当行典当。”宗林先生道。 “哦,韩熙载夜宴图,那可是好东西啊,那各家典当行岂不跟猫儿闻了腥似的了?宗林兄想必也心动了吧?”韩以贵有些惊讶的道。 “如果是真的韩熙载夜宴图,那我自然会心动。只是,那副画我也看过了,根本就是假的,谁都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顾闵中所绘。顾闵中的绘画笔法圆劲,设色浓艳。偏那副所谓的韩熙载夜宴图却是笔法劲瘦,色彩上又不施朱傅粉的,甚是素雅,便是仿品也仿的相去甚远。不过那画倒也是有一定特色的。 因此,当初我倒是想花点钱买下的。可那妇人却一口咬定就是韩熙载夜宴图,开价甚高,免不得被另外几家典当行的东家嘲笑她想钱想疯了。最后那妇人恼了,便在街中立了个摊子,说只要有人认出这韩熙载夜图,并说明出处,这副画她甘愿相送。因此,惹了许多的好事之徒相看。”宗林先生说着,脸色便是有一些哭笑不得。 实在是此妇人这一举,这是在拆他们这些典当行的台子,是在怪典当行的人有眼无珠。 只是以宗林先生的气度,自不对跟那妇人计较。 “也许,未必就是假的。”贞娘这时在一边突然开口道。 前世,韩熙载夜宴图是很有名的,这副就珍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当年,李贞曾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以墨的形势再现这韩熙载夜宴图,所以,对这副图比较关注,查过一些资料知道,其实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幅的,一副就是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那副,是由顾闵中所绘。而另外一幅,却是由周文矩所作,而周文矩的笔法就是劲瘦,自然。不施朱粉的。 “哦,为何?”宗林先生有些好奇问道。 而一边的韩以贵也微微皱了皱眉,他让贞娘留下来,主要是让她听,贞娘这般的冒然插中,而还是反驳专业人士,如此,终归是有些失礼的。 “我曾在查墨典时候,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记载,记录着韩熙载夜宴图的出处,李唐时,韩熙载功高权重,为李后主所忌,而韩熙载为了避免李后主的猜疑,于是纵情声色,当时,李后主为了证实这个,便派了顾闵中和周文矩共同去查看的,所以,韩熙载夜宴图应该是两副,而这妇人手上的,很可能就是周文矩所出的那一副。”贞娘一脸诚恳解释道。之前她是脱口而出,说出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话又收不回来,因此只得尽量解释清楚些。 而后世。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早就失传了。 听完贞娘所说这些,便是宗林先生一向的儒雅淡定。也不由的有些色变。 而一边的韩以贵,他是小商贩出身。对这方面是不懂的,不过看着宗林先生有些色变的神情,倒是突然觉得,难道自己这外甥女说对了? “啪。”此时,宗林先生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我去去就来。”说完,竟顾不得失礼,抬腿就走,走的甚急。 贞娘自是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如果那画让别人证明出来。那几家的典当行,包括宗林先生家的可就颜面扫地了,而且还怨不得别人,谁叫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看着宗林先生急急离开,韩以贵看了贞娘:“说不得真让你说中了。” “倒也不好说。”贞娘笑咪咪的道。 这是,韩以贵又让丫头撤了酒下去换了茶上来。然后问了贞娘一些徽州的事情,贞娘一一的说了,便是王进财的事情也说了。 “这白眼狼,只是委屈了润哥儿。不过,这样倒也好,还是你七祖母厉害。”韩以贵道,其实当初他听说李家六房让王进财入赘时他就不太同意。他见过王进财,就觉得此人诚府太深,不是入赘的好对象。只是这种事情,他毕竟不好干涉。也就没提了。 “对了,姑父。这次姑母去借钱,实在是一来,墨庄正需要银钱.二为,土地的买卖实在是凶险,所以,我才没有答应的。”贞娘想着之前姑母的态度,这会儿便解释了道。 有些事情不解释清楚,明间久了,便解释不清了。 韩以贵一听,却愣了:“什么借钱,你姑母不是去探望你七祖母的病的吗?” “啊,姑父不晓得吗?”贞娘有些讶然,突然觉得她是不是不该提这话题。 “给我说说倒底怎么回事?”韩以贵这时却不容得贞娘打马虎眼。 贞娘于是把姑母跟她借钱买地的事情说了说。 “你这姑母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心思太大了点,你没借给她就对了,我一会儿定要说道说道说她。”韩以贵瞪了眼道。他早就让她不要碰上这些,偏她一门心思的钻了进去。 “姑父可别说道姑母了,我没错钱给姑母,已经把姑母得罪了,再说道她,以后姑父这这家门我怕是再也进不来了。”贞娘笑嘻嘻的冲着韩以贵拜了拜道。 “你这倒是心疼起你姑母来了.行了,我不怪她的,只是这买地的事我还得敲敲她,要不然,依着你姑母的性子,那是认准了的事情,总是会千百计的办成的。”韩以贵道。 “嗯嗯。”贞娘自是点头。 正说着,一盏茶毕。 这时,那宗林先生又回来了,只是脸色并不太好看。 “怎么了?可还是假的?”韩以贵请他坐下问道。 “唉,叫贞娘说中了,那副手卷正是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只可惜啊,我去迟了一步,早先一步叫别人认出来了,这回我们几家典当行那脸面可丢了,这么名贵的东西,居然愣是没有一家认出来的。”胡宗林摇摇头。 “那是什么人认出来的?”韩以贵也好奇的问。 说实在的,这典当坊那边的几家典当行,里面的朝奉可都是几十年的火眼金睛的,这回走眼,实在是信息上的缺失,先入为主,不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副的,这才丢了脸。 “一个叫罗九。”说到这里,胡宗林又是一阵苦笑。 罗九此人,是最近才在南京露面的,听说之前在关外挖金发了财的,就纯一个暴发户。前段时间一直在跑门路想开钱庄,当时他一家家的拜访,但南京典当行和钱庄本就不少了,大家自然不愿意再让这么一个人入行分一杯羹,因此没少刁难。 这几天没声没息了,本以为他知难而退离开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众人让他狠狠的扫了一把脸。 着实是有些哭笑不得啊。 ……………… 推荐某糖的老书:《长姐》重生长姐,带着弟妹奔小康。 《伪术士的悠闲生活》:讲的是养玉种田,风水化煞的悠闲生活。(XBaoShu.com。。) ps: 感谢那云桓,远山一抹,青儿20105,西乐园,yan198520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八十九章 蛰伏 宗林先生虽是一脸遗憾,但还好,他终归是见惯了大事的,虽说被打脸了,但倒底是自己没认来了,怪不得别人。因此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额头,也就放开了,倒是着实夸奖了贞娘一翻。 “世伯太夸奖了,也不过是凑巧罢了。”贞娘依然笑嘻嘻的摇头,前世,她对韩熙载夜宴图的关注,一是因为她想把这图再用墨法表现出来。 而另外,韩熙载对于墨道也甚是钻研,他曾请了歙州的制墨师朱逢制墨,建化松堂,得墨玄中子,后被韩熙载命名为麝香月,这款墨在墨品中非常有名。 不管是前生今世的,贞娘自少不得要研究。 如此,才了解了一些韩熙载夜宴图的事情,主要是后世信息传递发达,不象是这个时代,便是一个很普通的消息,有时都难以找到。 接下来,贞娘便又听自家姑父同宗林先生说了一些南京商界的问题。 南京商界可以说是牛人遍地啊。 但各地商人多有属于自己的行业。比如说,钱庄和典当行,多是徽商和晋商瓜分。 酒楼多是本地大家,背后自有着各色背景,总之没有一家是省油的灯。 织造多来自于苏杭芜湖等地,当然象韩以贵这样的外地人也有,但在本行业中,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而药材商多来自北方…… 等等。 至于贞娘最关注的墨业,如今还远没有到历史是上历朝时期,徽州一统的局面。如今在南京。墨业格局还是一片混乱时期。 宜兴的于家,天台的黄家。松江的卫家,预章朱家。再还有一些专门卖文房四房的商家,总之,墨业尚没有一个领头人,而这些之中,还算松江的卫家,预章的朱家名气盛一点。 尤其是朱家,元朝时,朱万军可是整个墨业的领头羊。 只是多年来,朱家也已呈颓势。但不管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朱家还是有些底子在的。 “不过,听说田家也来南京了,他们可是携着贡墨之势,如今南京墨业一片风声鹤唳啊。”胡宗林看着贞娘有些打趣的道。 李墨要想在南京立足,得学会夹缝中生存。 “商会的人怎么看?”贞娘侧过脸问。 “自然是支持,近年来我们徽商势力渐起,晋商压制我们挺厉害。罗家要真能拿下墨业行首之位,我们自是乐见其成的。”胡宗林笑道。 “嗯。”贞娘点点头。 “你不担心?若是我们支持罗墨,李墨怕是就难出头喽。”胡宗林打趣的问。 “有一个把子在前面竖着,吸引其他几家墨庄的火力。其实也挺不错的,我们李家才好闷声大发财呀。”贞娘有些俏皮的道。 “这丫头,竟是这般风趣。”宗林先生听得贞娘这么说。哈哈的大笑起来,细想之下。果然是这般,出头的橼子先烂哪。 韩以贵也在边上微微点头。难怪岳母大人要派贞姑娘过来主持南京墨事,这丫头倒是少有的灵透之人。 随后几人说说笑笑。 到得傍晚,黄氏才从韩李氏那边过来,唤了贞娘去告辞,果然的,韩李氏还是没给贞娘好脸色看。 “你姑姑就这脾性,不要太在意。”上了马车子,黄氏见贞娘一脸讪讪,便劲道。 “没在意呢,就是有些难堪。”贞娘亦是实话实说的道,你想想啊,你笑脸跟人道别,别人理也不理你,贞娘可没有佛祖定力,难堪再所难免。 “若是觉得不适应,以后可以少来。这边就由二婶娘跑。”黄氏道。 “不用,姑父人挺好的,我还想多的听听他的教诲,至于姑母,她是长辈,我脸皮厚些,她还能把我扫地不成。”贞娘眨眨眼道。 “贼丫头。”黄氏轻拍了贞娘额头一记,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不错。 随后贞娘自又把今天的一些所得跟黄氏说了说。 “这些东西我是不懂的,你自己处理。”黄氏微笑的说着,随后道:“不过,你算是跟宗林先生也有些缘份,如今又得你姑父引见,自该打铁趁热,明天带上礼物好生拜访。” “嗯,我晓得的。”贞娘点点头。 如此,说话间,便回到了李家。天已灰灰,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线笼着门前一块,透着一股子温馨。 这时,门里探出一张脸来,是马嫂。看到贞娘等人回来,便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过来,引着路。 一行人路过前院,又听得方氏同葛氏笑语盈盈的谈着天,在烛光的映衬下,竟也是和乐一团。 过了前院,马嫂边引路边嘀咕着:“南京这边的生活派头可比我们嫡宗那边都大。以前,便是老夫人,轻易都不舍得点蜡烛,总是点灯油的。这边,天还麻亮着呢,蜡烛就点上了。” 马嫂边说着边撇了撇嘴。显然是看不惯南京这边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 贞娘也微微皱了眉头,相比起徽州那边来说,南京这边的花消确实大了不少,不过,南京之地到底是留都,这些许方面的花消,倒是也不好太计较的。 “二奶奶,贞姑娘,回来了?”方氏和葛氏听到声音,也迎了出来。 这时,李景明拿着账册进来,黄氏便让贞娘留下先处理事情,她先一步回房了。 贞娘招呼李景明和方氏葛氏在厅上坐下,一边小丫上了茶水,李景明便说了一下今天墨坊仓库里搬货的情况:“各家的货都已搬走了。 一边葛氏自也提了她老爹今天出的力。 “嗯,那就行,明天你再去跟郑复礼和马师傅那边。这架构墨坊。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一些材料要买。这几天,就麻烦景明叔你带他们跑跑这边的各种市场。让他们熟悉一下。”贞娘道。 “不麻烦,本是应当应份。”李景明回道,随后又道:“对了,租咱们店面的粮行和货行东家今天跟我说了,要把铺面退了。” “哦,到期了吗?”贞娘微皱了眉头问。 “倒是没有,只是当初他们租时,是说了后院的大墨坊让他们放货的,如今货放不成了。再租这个店面没必要,所以想退了。”李景明道。 “那行,之前收到年底的租金就退给他们吧。”贞娘想了想道。觉得这样不错,这两间铺面就留着自己用。 “他们还要违约金,说是咱们违约在先。”李景明有些为难的道。 “放货的事情可有契约?”贞娘侧过脸问。 “没有。”李景明道。 “那是你答应他们的?”贞娘继续问。 “倒也没有,只是……”说到这里,李景明踌躇了一下。 “这两间铺面是交由正平媳妇谈的,这放货的事情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是有那个意思的。”这时。一边的方氏接了嘴道。 “那谁答应的让他们找谁去,这我李家不管。”贞娘看了葛氏一眼,淡定的回道。 边上葛氏撇了撇嘴:“贞姑娘,这可就不对了。我那不也是为了能将咱家的店面租出去吗?更何况咱家的铺面租金可比别家贵,总要有些好处的给人家,人家才租啊。” 贞娘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样吧。你让他们把那些货的榻房税票给我看看,若是税票齐全。那么这个违约我也认,该赔多少我赔。” 听着贞娘这话。葛氏嘴角一抽,明白这位贞姑娘对内里的内情十分清楚了,最终使不得还得她来破这个财,真倒霉,当初为了争这两个铺面的份子,她跟婆婆可是两个可没少争吵,好不容易争到了,本想着能多弄几个钱的,没想,徽州一行人的到来,就全乱套了。 这真是好处没沾到,却惹一身腥。 违约金的事情谈到这里,大家心里有数,自不必再提了。 李景明说好,明日再找郑复礼和马师傅两个一起商量着,把墨庄的架构搭起来。 如此。 第二天,贞娘是打铁趁热,便带了一匣子百草霜药墨去徽商商会那边正式拜见胡宗林。这是必然要走的礼节。毕竟昨日只是偶遇,算不得拜会。 没想到了商会,贞娘又见到一熟人,当初带她爹李景福出门的秦元叔秦会长,当年,他爹李景福离开徽州去苏州,便是跟着秦会长去的,只是当年秦会长是苏州商会的副会长,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南京商会的管事。 中间有什么曲折贞娘自是不晓,也不方便打听,只是能遇到熟人总归是欢喜的。 “秦伯你好,多年未见了。”贞娘先上前行礼。 “竟是贞娘,唉,你爹他……也算是我对不住了。”看到贞娘,秦元叔自不免又提起了贞娘的爹李景福。这浪子回头终归是好事,只是浪子才回头,尚未有所表现,就出了意外,总是让人遗憾的很。更何况当初是他介绍李景福去那家货行做事的,而也正是这一次事故,让秦元叔离开了苏州商会来到南京的。 “秦伯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爷爷至今还记着秦伯当日的援手。要知道,以我爹那坏名声,哪个人愿意带他出来,那可是要担责任的,也就秦叔,不顾避嫌,才提携了我爹一把。至于祸事,这人生在世,谁没个三灾六病的,一切不过是天意,怨不得秦伯的。”听得秦元叔说起自家老爹,贞娘倒是先宽慰起秦管事来。 毕竟,对于李景福,贞娘还没有陪养出感情来,他就离开了徽州,不过,因着李景福每回捎来的东西都免不了有几朵珠花和头绳,感情还是有那么点的。所以,此刻贞娘心中自也有一股子酸楚。 “不提了不提了,这年纪大的人,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那秦管事见贞娘微红了眼,连忙岔开话题道,随后问贞娘过来有什么事情。 贞娘于是把李墨准备在南京落户,以及来拜见胡宗林之事说了说。 “登记的手序我帮你办,不过胡会长那你,你最好是不要去了。”那秦管事提点着贞娘道。 “为何?”贞娘问道。 “现在商会里王副会长正在跟胡会长争商会会长一职,只怕再过不久,胡会长这会长就干不了了,而到时商会的会长八成就是王副会长的了,他同胡会长可是死对头,你此时拜见胡会长,那岂不得罪了他,到时于你们李墨在南京办事颇为不力的。”秦管事道。 而他嘴里的王副会长就是四方钱庄的东家王四方 “秦伯,我只知道现在的会长就是胡会长,按规矩我就该拜见他,到于其他的,等到开业时,我自会按规矩下贴子的。”贞娘道,别说她本就跟胡宗林有些瓜葛,就算是之前没有瓜葛,这个时候她也必须按规矩拜会胡会长,毕竟,只要胡宗林还是在会长的位置上,她就得按规矩办事,这是正道。 更何况,贞娘知道,别看胡宗林因为胡宗宪出事之故,现在势微,但等得今年底,嘉靖一走,隆庆帝上台,胡宗宪就会被平反。所以,胡宗林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蛰伏罢了。 ………………………… 感谢天生勞碌命,fushuyi2222的粉红票,淡雨思涵,靈猫猫,jansam,尚秋水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章 海青天要来了 “哈,不愧是李老掌柜的孙女,跟你爷爷是一个性子。”听得贞娘这翻话,秦管事感叹道,倒是让贞娘汗颜了一把,她并没有那么纯粹。 许是因为李老掌柜的缘故,秦管事便也不避嫌了,先带着贞娘在商会里登记了一下,然后便领着贞娘去找胡宗林。 胡宗林由一个小小的当铺伙计走到今天,事世不一定完全通透, 但至少已经做到万事不形于色。 因此,对于贞娘的到来,倒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贞娘按规矩来拜见他,他自也是按规矩接待一翻,一切都自自然然的。不过,内心里,胡宗林对李家这位姑娘倒是又多了一份欣赏。 不以势看人,行事方圆之间,规规矩矩。这一点别看说着容易,但要真正做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李姑娘今天来于不来,便在胡宗林的的暗自考验之中。 李姑娘如果今天来了,那胡宗林自会拿她当晚辈一般,不遗余力的帮助李墨在南京的发展。 虽然族兄胡宗宪出事,但做为胡氏一族,这些年来,暗自经营的人脉又岂是表面这般,所以,既便是商会的所有人都疏离他,他的心情亦不会有丝毫的波动,如今,正是该细细体味人生百态的时候。 而如果李姑娘不来,那么,在他的眼里,李墨今后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而他虽然有韩以贵的托付,但对李贞娘也不会真心支持。 而今,李姑娘果然一早就来拜访了。没有让他失望。 而贞娘,自不晓得她一念之间就跨过了一道门坎。 这种拜访自不会说太多。闲聊了几句,贞娘便奉上了百草霜墨。 胡宗林哈哈一笑。倒也没客气的接过了。 随后贞娘便告辞,一翻礼节性的拜访就结束了。 “李姑娘。”刚出得门,贞娘便听得一声招呼,转过身一看,另一边田本昌田荣昌两兄弟正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来,开口唤她的就是田本昌。 “见过田大公子。”贞娘微微有些诧异,按说如今正是墨坊最忙的时候,再加上田本昌本就新婚不久,哪里能有时间到南京来。因此,田本昌这时候出现在南京,贞娘倒是讶然了一下。 不过,看着一边的田荣昌,想着同行来船上发生的事情,贞娘心里也有些了然,怕是田本昌在家里早就接到船上的消息,这是不放心田荣昌,才紧跟着来了。 “月娟可好?”跟田本昌贞娘没话说。便问起孙月娟的近况。 “甚好,我来南京,她同她二哥一起帮着我爹照顾墨坊。”田本昌道,又深深的看了李贞娘一眼。每一次看到李贞娘,他的心情都是有些复杂的。 倒不是真说他对李贞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男女之情,而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象,有一个人原来手是握着一件东西。他觉得那件东西不好,不值钱。便随意丢了。可没想到,渐渐的,那件东西竟焕发出别样的风彩,而且风彩越来越盛。只是这件东西却再也不是他的了,于是那心里便有了一种遗憾,一种失之交臂之感。 或许,就是一种不甘吧。 “嗯。”贞娘点点头,对于田本昌复杂的心情,贞娘自是不知道,反正没什么话说了,便拱手告辞。 “李贞娘,你可真不识实务啊,到了商会,居然不先来拜见王会长。”这时,一边的田荣昌却是嘲讽的叫嚣道,他在船上被贞娘削了面子,这会儿可一直怀恨在心的。 贞娘先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发地发福的中年人就是之前秦管事嘴里的王副会长,王四方。随后却是嘴角微翘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气啊,不怕狼一样的敌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有田荣昌这样的兄弟,田本昌也该头痛的很。 别看田荣昌这话象是在找她的麻烦,但实则,也落了王四方的面子啊,这时让王四方如何接话? “给我闭嘴。”田本昌果然黑了脸,随后又冲着那王会长道:“舍弟鲁莽,还请会长不要见怪。” 田荣昌在一边不服气的哼了哼。 “到也不失直爽。”那王会长胖胖的脸笑咪咪的,只是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善。随后又转过脸来,扫了贞娘一眼,却道:“都说徽州最重礼节和名节,李姑娘一个女儿家,易钗而弁抛头露面的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今天出门,贞娘穿的是一身男装,但并没有刻意去掩饰性别,还是能一眼看出是女子的,这般穿扮也仅仅是为了行动方便罢了。 贞娘还未来得及接话,一边田荣昌又嘲笑道:“会长大人有所不知道,这位李姑娘先是克妇,又被我大哥退了亲,所以,哪里还有什么名节,如今我大嫂早就进门了,而这位李姑娘,怕是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你……”一边跟随着贞娘而来的小丫握着拳头,气的要上前论理,却被贞娘按住。 这时,贞娘上前,先是冲着王四方行了行礼:“见过王会长。”然后接着道:“田二公子说的倒是事实,小女子这般也只不过是讨口饭吃罢了。” 贞娘一派自然,完全不受田二公子那翻话的影响,其实心里却是着实有些在好笑的,本来,这王会长这翻话她是不太好接的,毕竟女子经商,在这个时代实属异类。可被田二公子这一打岔,她接起来倒是十分的顺溜。 而能隐隐的回刺王四方一句,小女子都这般命苦了,只不过是讨口饭罢了,你又何苦为难。 果然,王四方黑了脸,甩袖离去。 田本昌和田荣昌自是相随。 而贞娘只觉得。有田二公子这样的队友绝不是好事,但有他这样的对手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嘻嘻。 出得商会的大门。贞娘笑咪咪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蓝天白云,后世可很少能看到天是这样的蓝。 “姑娘心情好似不错。”小丫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姑娘刚刚被人那么说,要是她,都气的恨不能去踹上那田二公子几脚。 “嗯,还可以。”贞娘点点头。看着不对付的人吃瘪,心情自然是还可以的。 “海大人要来南京了。”就在这时,一个账房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跟两人擦肩而过,边走还边叫着进了商会。 “海瑞海大人?那不是个清官吗?来了是好事啊,怎么这人的那急慌慌的样子,竟好似一桩坏事似的。感觉不怎么欢迎啊?”小丫看着那人急急进商会的背影,嘀咕了句。 “对一些穷苦有冤的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大多数有钱人或者当官的来说,海大人却是不怎么受欢迎的。”贞娘起初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 “为什么?”小丫奇怪的道。 “因为海大人要为穷苦人说话,自然免不了要拿富人和当官的开刀了。又哪里会受欢迎。”贞娘随意的道,不过,她可是记得的。今年,海瑞这会儿说不得正忙着抬棺上书之事,怕是没时间来南京吧,这消息有些做不得准。 “哦。”小丫仍是有些半懂不懂的道。 “走了。回家,不管这些。”贞娘道。 “嗯。”小丫点头,徽州商会离李家的铺面不远。贞娘倒也没有叫车,就11路到家。 只是一路行来。路过茶馆门口,随耳听到的。竟都是海大人要来南京查田地的事情。听说如今南京的田亩已卖到四五十两一亩,竟是惊动了户部,海瑞本是户部官员,更惊动了便皇帝,这样的价格也太离谱了,自然要查查。 只是田亩之事历来都是最复杂最容易得罪人的。 因此,铁面无私的海瑞就得了这容易得罪人的差事。 一时,贞娘心里也有些没底了,难道海瑞在抬棺上书之前,确到南京来查过田亩?想着,随后挥挥手,到底来没来,终归不关她什么事情。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该死的海青天,你啥时候不来南京,便这时候来,这不是害人吗?” 贞娘刚路过自家的铺面前,就听得那布庄的东家娘子在门口跳着脚骂。 不由的眨了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当街骂官员,这位东家娘子也挺牛啊。 一边正在整理粮行和货行空出铺面的郑复礼等人也站在那里看戏。 “郑大哥,姚娘子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贞娘施施然的上前,好奇的冲着郑复礼问。布庄的东家姓姚,大伙儿便称呼这东家娘子为姚娘子。 “贞姑娘回来了?可还顺利。”郑复礼见得贞娘上前,便拱了拱手,先是关切的问。 “一切顺利。”贞娘点点头道。 “哦。”郑复礼点点头,随后才解释起姚娘子的事情来。 “南京这段时间田亩价高,听说许多手里有些闲钱的人便开始炒作田亩,先买一些田亩,等到价高的时候抛出,听说之前买了田亩的人,都狠狠发了一笔。姚娘子听说了也有些心动,于是便拿嫁妆钱也买了二十几亩,可不成想,才买没两天,今天,就传出海青天来南京,而且查的就是田亩之事,如今谁还敢把田亩拿在手里啊,大家都在抛,姚娘子前几天是三十九两一亩买的,准备等到四十五两一亩时再卖,可没成想,如今抛的人多,那田亩价已降到三十两一亩了,现在便是三十两一亩卖都没人要,估计着还得降,姚娘子这不急红了眼了嘛。”郑复礼将事情的来来龙去脉说了说。 竟是这样,倒是跟后世的炒地皮有些相似。 只可惜这种事情,亏的总是这些散户。 …………………… 嗯,这一章是感谢大家上个月的粉红支持的,本来应该一号加更感谢,可惜某糖没写出来,于是拖到今天。嘻嘻。(XBaoShu.com。。) 第九十一章 当年内情 姚娘子哭闹的时候,葛氏也站在门边看着戏。心里一阵兴灾乐祸的,谁这让姚娘子平日里老是一幅瞧不起人的样子,话里话外的还老拿她嫁给正平的事情说事。 好象李正平娶了她多亏了似的,着实气人。想她堂堂葛巡栏的女儿,嫁给李正平,他哪里亏了? 再说,以前还道李正平是李家正经的族人,也算得是望族之后。可如今看来,这李氏之后是李氏之后,可早都不知偏到哪一代去了,在李家的地位也就相当于一个管事,这明明是她葛秋姐吃亏了才对啊。 越想着这些,葛秋姐就越是忿闷不平。 因此,见姚娘子倒霉,这心里倒跟六月天吃了冰酸梅汤似的爽气。 “秋姐儿。”这时,一个妇儿扭着腰肢过来,正是葛秋姐的二娘曹氏。 “你来干什么?”葛秋姐看着曹氏没好气的道。对于曹氏这个二娘,葛秋姐儿一向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不过,曹氏历来还算是低调有眼色,对葛秋姐这个葛家大闺女却是千依百顺的,也因此,葛秋姐虽然一向不给曹氏好脸色看,但其实对曹氏也没太大的恶意,对曹氏所出的葛三儿更是一惯不错。 “你爹让我来找你的。”曹氏对葛秋姐的脸色毫不在意,一脸微笑的道。 “什么事?”葛秋姐挑着眉毛问。 “这是老爷给李家开出的正余银税票和门摊费票。”曹氏说着,把手上几张税票递给了葛秋姐儿。 “怎么这么高?”葛秋姐一看那税票,不由的轻叫了起来。 “这可都是跟据那本特制的账册来的。”曹氏道。 “那本是假的。只是胡弄二奶奶和贞姑娘他们用的,哪能真按这个收?爹真糊涂了。”葛秋姐没好气的道。 “你爹可一点都不糊涂。你想想啊,你们给二奶奶和贞姑娘他们看的是假账册。如果这会儿再收税,却按照平常的收,税费突然一下子就降了下来,那岂不就成了自揭短处,自掌耳光了吗?凭谁也知道之前的账有问题了。”曹氏道。 “倒也是,只是这钱……”葛秋姐咋巴着嘴。 “你傻了呀,如今贞姑娘不是来南京主事了嘛,再说了,也是因为她那货行和粮行才搬走了。你公公这边的账目里可退出了一大笔钱,税的事情,不够的话自然该由贞姑娘贴出来才是啊。”曹氏道。 说着,曹氏又转过脸看了看周围,才在葛秋姐耳边低语:“你爹说了,让你跟你婆婆说说好,就按这税票上的费用来收,然后多出来的钱,他只抽一成。其它的还给你们,这样,每年下来,岂不是有一笔不小的银钱下袋了。你婆婆肯定干的。” 听得曹氏的话,葛秋姐眼睛一亮,如此果然行的。随既却又皱了眉头:“不行。过去的还好说已经过去,便是不合理。交也交了,还能怎么嘀。可这现在的。那贞姑娘又不是傻子,她只是跟别家一对,就能看出不对来了,这方法行不通。” “谁说的啊,你爹早考虑到了,李家当年可是在贡墨上出事的。所以,之后,朝廷对李家实行的是惩罚性税费。要不然,凭李家的当年底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怎么可能会突然的退出南京市场,正是因为这惩罚性税费整的。所以,到时就拿这个说事,那贞姑娘也没话可说了。”那曹氏道。 “竟是有这等事情?那太好了,行,我去跟我婆婆说。”葛秋姐欢喜的接过税票,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两入了口袋。 “正平嫂子,怎么在门口说话,不请人进屋?”这时,贞娘带着小丫过来,门口的路叫人堵了,只得远远的停下来道。 “不用不用,我就路过,听着前面姚娘子吵闹,就唠叨两句。”曹氏连忙的道,然后给贞娘让开路。 “哦。”贞娘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说直接进了屋。 “这就是贞姑娘啊,看着没多大吧,听说才刚十六岁。”曹氏看着贞娘的背景冲着葛秋姐道。 “本来就是丫头片子一个,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仗着二奶奶和老夫人在背后撑腰罢了。”葛秋姐也回望着贞娘的背影,不屑的道。一个有个克妇之命,又被退了亲的女子,偏到她面前撑起大头来了,真是见鬼了。 “那是,那是,咱家秋姐儿才是最能干的。”曹氏连连点头道。 “行了,你回去吧,我们在这门口说话,还不定那李贞娘还以为我们在说她什么了呢。”这时,葛秋姐又冲着曹氏摆摆手,然后转身就嘣的一声关上了门。 “呸,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人家贞姑娘是没什么了不得,但就能让你那死鬼老爹都吃瘪。”曹氏一脸不屑的冲着门里的葛秋姐嘀咕了句。 她当年在葛秋姐的娘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好不容易熬到葛秋姐的娘走了。因着葛秋姐的不愿,她还不能扶正,始终只是个二娘。因此,虽然表面上巴结着葛秋姐,心里自不会真把葛秋姐放在心上。 随后曹氏便转身离开了。 葛氏进了屋,便兴冲冲的去找婆婆方氏,又把税票给方氏看。 “呸,你爹这安的是什么心哪,别人有个巡栏的亲家,那总是想方设法的少交些税。嘿,你爹倒好,这倒是挖空心思的到我这里来弄钱了,这是亲家还是仇家呀?”方氏没好气的将那税票往葛氏脸上砸。 “呵呵,婆婆这会儿倒是想少交了,可当初让我爹做假账的时候可是尽可能的往多里记。”葛秋姐没好气的道。 曹氏叫葛秋姐拿了短处,一时没话回了,只是一口咬死着。不能按假账的来。 随后,葛秋姐才把曹氏说的那一套说给自家婆婆听。 “哎呀。就有这么回事,这么些年来。事过境迁的,我竟都忘了。”方氏一拍巴掌。 于是婆媳俩又合计到一块儿去了,最终决定,就按税票上的来。 “就怕公公不同意。”葛秋姐最后道。 说起来这个家里,她倒是有些怕这公公的。李景明平日做事一向严谨,便是她爹对李景明也礼遇几分,所以,葛秋姐任有什么花样也是不敢在李景明面前使的。因此,自要窜掇着婆婆方氏出面。 而世间之事。天生一物降一物,婆婆方氏并不是那么能干的人,但拿捏起公公来倒也是一把好手。总之,万事,只要婆婆一说,一闹,公公就鲜有不应承的。 “没事,这事办在我身上。”方氏拍着胸脯。 转眼天便黑了。 方氏就站在门处一个劲的朝外张望,好不容易。候着李景明进了屋,便颠颠的上前,帮着李景明打点着衣物,换上便服。殷勤巴结。 “又有什么事啊?”李景明叹了口气,自己这老妻他心里清楚,平日可没这么好脾气的。这无事献殷勤的,必是有事所求。 方氏于是又拿出税票。然后把之前葛秋姐说的那些再说一遍。 “不行,你真以为贞姑娘是傻子呀?去年。李家嫡宗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全靠贞姑娘顶了下来,她精道着呢。我这些日子那心就一直提着,就等着她发落我们,你倒好,还要往枪口上撞,你是真想我被李氏逐出族不成?”李景明看着那税票,唬的差点跳了起来,一阵气急败坏的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神?我看这几天,贞姑娘见我们也没有别的,都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到底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子,就算是有些能力,那也是在徽州,到了南京,怕就没那么大的见识了。你少在这里疑神疑鬼的,总之,这事我说了算了。”方氏撇着嘴道。 “不行。”李景明再一次否定,又见方氏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不吓吓她不行,便咬了咬牙道:“你……你若一意孤行,我便休了你。” “休了我?李景明,你居然敢说休了我?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知不知道?李家?你对李家忠心,可人家李家是怎么对你的?”听得李景明说出休妻,方氏眼眶立刻就红了。 “当年,你为着李家尽心尽力,每年便是多一文钱都不会往自己口袋里装,全都送到嫡宗那边,可最多也就得了老夫人一句辛苦了。可光嘴上说辛苦有什么用,那年天寒地冻啊,你病在床上人事不知啊,我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家里看病的钱一文都没了,嫡宗的钱又送走了,我只得写信给嫡宗,求他们带点钱过来给你看病啊……” 说到这里,方氏又咬着牙恨恨的道:“可那边怎么回的?没钱,两个字就打发了,若不是正好李神医经过,免费给你冶病不算,连药钱都免了,你才活了命啊。总之,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忠义,什么本份都是假的,唯有钱是真的,遇到困难的时候,忠义,本份帮不了你,只有装进口袋的钱才能帮你。”方氏说着又嚎淘大哭了起来。 “你……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也许当年嫡宗有不对,可我们现在这样又对了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我总有一种感觉,贞姑娘就等着我们下手呢,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露陷的局啊。”李景明冲着方氏叹气的道。 一时间,屋里便静溢了下来。 “爹,娘,吃饭了。”花儿在外面叫着。 “走,吃饭去了。”李景明拉着方氏。两一前一后的出门。 而此时,另一边的窗下,贞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她过来本是来找景明叔,让他明天找几个人重新打制一套柜台。 大明时代的柜台太高了,顾客站在外面,往往只露出一个头来,贞娘既不习惯,而且,也觉得不利于跟顾客交流,因此,便想将柜台改变一下。 只是没想到,刚过来,路过窗边却听到这样一翻话,倒是不好再去找景明叔了。于是转身回屋,心里倒也在琢磨着方氏刚才说的话。 ………………………… 感谢roxchan,鱼031269的粉红票。jansam,enya201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二章 河堤相遇 晚间,贞娘便跟黄氏谈起了方氏说的事情。 “这事情有些久远了,我竟是不太晓得。”黄氏皱着眉头,细想了好一会儿,却是轻轻的一拍巴掌:“嗯,好象有些影子,当年,你景全大伯和正暄大哥出事的时候,南京这边有人送了封急信去,只是当时,家里出了那样大的事情,天都塌下来,南京这边到底是什么事,家里倒也真是没人在意了。”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因为景全大伯和正暄大哥的事情疏忽了南京这边?”贞娘问。 “嗯,大约吧。”黄氏点点头,也是不太肯定的样子。随即道:“这样,贞娘,你景明叔这边的事情你先放一放,专心把墨庄弄起来就成,这事情,我得带封信给你七祖母,问问当初这事情,先弄明白了再说。到底是一家人,能和平解决比弄僵了好。”黄氏道。 “嗯,好的。”贞娘点点头。 二婶儿这话倒也合了贞娘的意了,不管怎么说景明叔一家在南京为嫡宗守着这点家业,虽然其心有些不正,但倒底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修身齐家,不管是对士一族,还是对普通的人,都是一个评判的标准。 李墨在要南京发展,自不能一来,就拿自己人开刀。那样,落在外人眼里终不免有些寡情,不管是于她,还是于李墨的发展都没有好处。 当然,若到了必要的地步,便是壮士断腕。要下手也是要下手的,只是显然。现在还没这必要。 这些事情,交给二婶娘处置就好。倒是葛巡栏那里要注意些。 “小丫。”想了想,贞娘便招手叫了小丫过来。 “姑娘,什么事?”小丫放下手里的针钱活过来,贞娘的手工实在不行,因此,贞娘身上的一些贴身衣物什么的,都是出自小丫之手。 “你一会儿去找二狗,让他查查从咱们家搬出去的货行和粮行那两家东家又另外把货存哪里去了?”贞娘吩咐道。 “嗯,姑娘。我这就去。”小丫应了一声,便一溜跑的离开了。 “怎么了?查这干什么?”一边黄氏问。 “我来的时候,七祖母说过了,这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葛巡栏这边不遗余力的帮着景明叔他们,若说是没有别的心思,谁信哪?葛巡栏想捞钱,免了那两家的榻房税。只是这半途叫我插了一手黄了,但他应承了那两家商行的,那两家商行的东家自会找他负责到底的。所以,我猜啊。使不得葛巡栏还得给他们另外找地方放货,我暂时也不想怎么样,先把情况握在手里再说。”贞娘道。 “嗯。这使得的。”黄氏点点头,随后地抬头一脸兴趣的打量着贞娘。 “怎么了。二婶儿。”贞娘叫黄氏看的怪怪的。 “你这丫头这般精道的,以后的夫婿还不叫你拿捏死啊。”黄氏打趣的道。 这种玩笑。远达不到让贞娘脸红的地步,贞娘这时倒了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甚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嗯,那是必须的。” 黄氏倒没想到贞娘竟是这般的回答,不由的逗乐了。 心里倒是感怀,八房的这个丫头确实不一般,若是异地而处,让她处于贞娘现在这种情况,那谈起未来夫婿的话题,要么免不了害羞,又或者免不了颓丧。毕竟,贞娘因名声所碍,再加上以女子经商,在大多数人家眼里,那都不是好媳妇的对象了。 而她这次来,帮贞娘站台只是顺便,而另外的,却是要尽力为贞娘寻一户好人家呀。 嗯,黄氏想着,明天应了大姑子的相邀,参加几位夫人的聚会,正好可以探有没有那合适的儿郎。 贞娘自不晓得黄氏的心思,看着楼外,夜已深沉,便告辞回屋休息了。 一夜的雨,到得下半夜才停,第二天,那晨雾就显得格外重一点,直到辰时末刻晨雾才渐渐的散尽,暖暖的阳光就铺了开来。趁着天尚好,贞娘便打算到各处墨庄去探探底,这叫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南京的墨庄,大抵就在官街和秦淮河内侧的街上,都在聚宝门这一块,贞娘也就没有叫车,带着小丫,又叫了花儿带路,三人安步当车的走。 随便逛了几家墨庄,却发现少有精品,大体上,各家墨坊受松瘟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倒是一些文房四宝轩从徽州那边弄来的一些墨,尚有一些亮眼之处。 如今,徽墨崛起,其它的墨便不免势微,这是必然的结果。 贞娘这时就在一家四宝轩内逛着,这家进的墨算是齐全的了,徽州各家的墨都有。 “姑娘,买墨?”一个伙计招呼着。 “我转转,不用招呼我。”贞娘回道。 “那行,你看着,有需要招呼我一声。”那伙计回道。 贞娘点点头。那伙计便离开同其他的几个伙计一起做着活。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又传来一阵鞭炮声。随后便听得店里的几个伙计在唠叨。 “是田家墨庄开业了,果然是资本雄厚啊,听说是直接盘下了松江卫家的墨庄,果然省事多了,这才几天,就开业了。”先前招呼着贞娘的伙计停了手上的活计,拢着袖子道。 “怎么,松江卫家撤出南京市场了?”另一个伙计一脸惊讶的问。 “不撤出有什么法子?因着去年的松瘟,如今墨业已在低谷,卫家这几年本就是在撑着,如今田家携着贡墨之势来袭,卫家趁机撤出南京市场,才好全力保住松江市场的份额啊。”先前的伙计道。 “那倒也是。”另一个伙计应和了声。 “那以后岂不是只有朱家跟田家打擂台了?”一个伙计又问。 “我看朱家也没戏,你们没听说,今天田家墨庄开业。所有墨品一律半价销售,半价!!!这根本就是亏本在卖。你们瞧瞧如今,买墨的客人都跑田家那边去了。听说这个价格还要维持一段时间呢。这样的价格战,朱家打的起吗?你看吧,不消多长时间,朱家就得卷铺盖走人。”先前的伙计一副内行人的样子道。 “那以后,南京墨庄岂不是田家一家独大?”又有伙计道。 “那也不然,听说李墨也来南京了,去年的时候,我跟着东家去徽州拿货,听说田家可是在李家手上吃了个大亏。最后他们那一批贡墨还是请李家出手,制的再和墨,要不然,田家麻烦大了。”先前的伙计刻意压低声音道。 其实也不过是作样子,声音并没有真正的低下去。 “喂喂,你们晓得,李墨的当家掌柜是什么人吗?”那伙计又一副来事人似的道。 “李家人呗。”另一个伙计没好气的道。 “呸呸呸,谁都知道是李家人,可你们不知道吧。这李家的当家掌柜是一位姑娘家,听说还是被田家大少爷退亲的,这回有好戏看喽。”那伙计得瑟的道。 “真的啊,姑娘家当家?”一听那位伙计的话。周围的人都好奇起来,姑娘家当家,这真是挺少有的。 “这还有假。你们瞧着吧。”先前的伙计得意的道。 …… “大男人也这么碎嘴。”一边的小丫听那伙计说道着自家姑娘,自然心中不快。便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行了,我们走。”贞娘拉着她。今后这样的闲言多着呢,女子经商,本就惹人诟病,想让人不说是不可能的,不需在意,只当耳旁风就行了。 话又说回来,这伙计说的大体倒也是不错的。 出得门,两个小丫头仍不免瞪了几个伙计一眼,弄得几个伙计莫名其妙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客人,不免心里惴惴。 贞娘此时便随着鞭炮声到了田家墨坊门口,果然的,半价的优势十分明显,又有贡墨之名,如今整个店里挤满了来买墨的客人。 田家的策略一向这么霸道的,当初竟选贡墨是这般,如今还是这般。 田家这是要利用资金优势将其它几家墨庄压跨,迅速的占领南京市场,这样的策略是对头的。贞娘便琢磨着李墨这边要做的应对。 边想着就边往回走,这处是淮河岸内街,跟对面的街边一样,种了一排子柳树,长长的枝条已缀满了绿叶。 罗九这时正斜斜的靠坐在街道对面的河堤上,看着淮河上,画舫如梭,丝竹之声不决于耳,不时的还有几个画舫的小娘子朝他甩着帕子,邀他上画舫。 罗九自没那兴趣,年少轻狂时,或许会自鸣得意一翻,只是经过了家庭的突变,世事一些虚华早在他眼中沉甸了下去,使得他心志如坚。 想当初,他离开徽州,一路上,便是要饭也是要过饭的,甚至跟狗抢也抢过,好不容易跟着一帮人到了关外,那处更是跟他曾经所在的徽州不同。 徽州总是有些如诗如画,一景一物,俱是往细致里去,待人接物含蓄而守礼。而关外,就是粗旷,便是连骂人都是连推带打的,有时候更是赤果果的动刀子。待人接物间似乎都是直笼统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礼节那东西在这里可以有,但却不是必须的。真正必须的却是实力。 摸爬滚打的,他着实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到得如今,他才明白,以前在徽州时,他不过是蜜罐里的文弱书生,而今,他才是北地的晌汉子。 如此心境,又岂是一般的小娘能勾兑的,此时那画舫的小娘子几翻勾兑没得到回应,却是不免了恼羞的骂了几句,却也是婉转轻语的,不象骂人,倒象是打情骂俏。 而关外那些个的打情骂悄倒象是在骂人。 如此想着,罗刀觉得甚是有趣。随后转过身,看着这边街人来来往往的人,店铺林立。心中自不免又涌起一翻豪情。 南京南京,这应该是他罗九的立身之地吧。 正想着。却冷不丁看到前面不远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看错了吧?”罗九嘀咕了句。便直起身来,仔细的盯着那处看,随后却眯着眼笑了起来:“还真是她,没看错。” 想着,罗九便远远的跨过街,就站在那一排柳树之下。 贞娘此时还在想着对策,田家这一出价格战李家也是同样打不起的,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小丫和花儿两个跟着她。只是两眼却瞪着前面一个男子,一袭青衫,头上的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用发带系着,随意的站在那里,浑身便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味道,唯那眼神更是透着一股子精亮,以两个丫头的眼光来说,这男子端是好人品,只是唯一不足的就是那脸上皮肤看着黑了点。 当然。这不是让两个丫头瞪眼的理由,真正让两个丫头瞪眼的是,这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真巧,你什么时候来南京的?”这时。一个男声突然的在不远处响起。 “嗯。”贞娘叫说话声惊醒,不由的抛开思绪抬起头来,才看到前面一个青衫男子。嗯,好象是有些眼熟啊。 “怎么?不认得了。我的变化这么大吗?”那男子有些自嘲似的问。 “啊……”贞娘不由的用手指着那男子,眨了眨眼睛道:“是罗公子。”这下贞娘认出来了。这男子就是跑到关外找事做的罗文谦,还真是变了不少,以前一副风流公子哥儿的模样,显得有些不一正形,如今倒是有些沉稳担当的模样了。 真的是变了很多啊。 “确实是变了不少。”贞娘实话实说,随后想起之前罗文谦的问话便回道:“我也不过才来南京不久,对了,罗公子怎么突然来南京了?”贞娘问着,突然又想起罗文谦的那封信,便又道:“多谢罗公子上回来信的提点。” “提点不敢当,那封信其实是很冒昧的,只不过是身处异乡,突闻乡音,一时情绪难抑,才写下那封信,李姑娘不见怪就好。”罗文谦回道,然后又道:“我其实是想回徽州,只是到了南京,突然发现回徽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就留在了南京。” “哦。”贞娘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明白了,罗家如今在徽州已没什么人了,听说当初罗姑娘也是嫁到南京的,如今罗文谦回徽州确实没有必要。 “哦,对了,那钱手头还不凑巧。”罗文谦这时突然的摊了摊手。想起当日贞娘借的钱。 贞娘再仔细的打量了罗文谦,一袭平常的青衫,脚上也是普普通通的黑布鞋子,比起当初徽州的罗公子,如今罗文谦的这身装扮显然是有些寒酸的,大约的也并没有发什么大财吧。 于是便回道:“嗯,没事,等手头方便再还不迟。” 另外自不好再去提三分利的事情,当日其实是开玩笑的。想着,又问了句:“罗公子如今在干什么营生?” 说实话,罗文谦于墨道甚是精深的,贞娘突然有一种想法,拉他进李氏墨庄倒也是不错的。 而且,历史上,罗墨最终只留下一锭一池春绿墨,其它的便也烟消云散,若是能继续留下些什么,倒是非常不错的。 “嗯,开了间小店,混口饭吃。”罗文谦很平淡的道。 “哦,这样啊,也不错。”既然罗文谦有自己的营生,贞娘自不好开口挖人了。难道说让人把店铺关了,来她李墨打工?怕是有些不合适了。 接下来好似没什么话了。 就在这时,却听得不远处嘣的一声,随后便是一阵阵的尖叫。 “姑娘,有人跑楼自杀了。”花儿拍着胸一脸吓坏的样子道。 …………………… 感谢jansam的平安符,鸢羽之末,秋千荡漾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三章 豪赌 自杀的是一家小酒楼的东家,因着前段时间,将酒楼抵押给了四方钱庄了贷了点银子,全买了地。没成想,如今地价突然大降,他血本无归,四方钱庄要来收他的酒楼,他一时接受不了,就直接从酒楼上跳了下来。好在只是二楼,还保得命在。但却因此更家的连累家人了,何苦? 众人看着那跳楼的东家被送去药堂后,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随后又议论起地价的事情来,又免不了说到海瑞海大人要来的事情。 贞娘此时带着小丫和花儿往家里走,罗文谦似乎也同路,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于是两人倒象是一前一后的随行着。 而此时,贞娘边走边想着这跳楼的事情,突然的有一个想法。 就说吧,如果朝廷真要派这个海瑞来查地价一事,没道理人还没来,就闹的这般纷纷扬扬啊?当然了,也有可能朝中已定,朝中一些关系户先透露了消息,但如此,知道消息的人岂不更该捂着,先自己偷偷的把地卖了再说,不可能弄得如今这种人尽皆知的地步啊。 想着,贞娘倒是想起了后世一些抄作的手法。 也许这个海瑞暂时根本就不会来南京,这只不过是别人的烟雾弹罢了。 也许是一些人想拿地,却嫌地价太高了,于是放出这个烟雾弹,将地价压低,然后才大量的收地,达到自己兼并土地的目的。 嗯,贞娘越想着就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 “你不回家吗?”就在这时,贞娘听到罗文谦带着好笑的声音。 “嗯。”贞娘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那脸倒是微微有些红了。李宅门口的巷子已经过了。不知不觉的,她竟是跟着罗文谦走出了一长段距离。 这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贞娘不由的微微抿了抿唇,倒是有些囧。 不过这种情绪她自不会表露出来。 “嗯,我到前面买点东西。罗公子请便。”贞娘淡定自若的道。随后带着小丫和花儿越过罗文谦,走进前面不远的布庄。背对着罗文谦之即,贞娘那嘴角一阵抽抽。 罗文谦摸摸鼻子,这丫头明明是想心事想忘了,却是死鸭子嘴硬。当然他大男子汉胸襟,自不会去拆穿一个故娘家的嘴硬的话,便哈哈一笑的掬了一礼。告辞离开了。 “姑娘,姑娘,那是谁啊?”见到罗文谦离开,小丫和花儿心中八卦之火顿是爆棚了起来,两人都一个表情,全是好奇和八卦。 贞娘转过脸,瞪着两个小妮子,然后没好气的每人额上来了一记:“不过是徽州同乡罢了,瞎想些什么。” “哦。”小丫乖巧些。立刻点点儿。 但花儿也是人精一个,却是贼笑兮兮的:“哦,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那是怎么样?”贞娘没好气的反问。 “我怎么知道。”花儿仍是笑嘻嘻的。随后看贞娘瞪眼,立刻躲到小丫身后去了。 “行了,别瞎想了。快回家去吧。”贞娘自是不会跟这两个妮子计较,便转身先离开。两个妮子自也不敢太八卦,于是也收了好奇之心。乖巧的跟着。 如此,没一会儿就进了李宅的大屋。 “贞姑娘,你回来了,快回屋,二奶奶好象有心思,刚才问你都问了几回了。”一进屋,方氏就迎了出来,冲着贞娘道。 “哦,什么事知道吗?”贞娘奇怪的问,心里却想着,二婶儿一早就去了大姑姑家,说是参加一个夫人们的聚会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你快去吧。”方氏道。 “好。”贞娘点点头,又看了方氏一眼,许是那日景明叔的警告,这两天,方氏倒是还没在她面前提及税费的事情。从这一点看,至少方氏对景明叔还算是依从的。 想着,贞娘就快步的走回二进的小楼,果然的,远远的就看到二婶娘站在小楼着来来回回的走。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焦急。 远远的见到贞娘回来,黄氏就立刻迎了上来:“贞娘,跟我上来。” 看着二婶娘一脸慎重的表情,贞娘有种感觉,事情小不了,因些,二话不说就跟着二婶儿上了楼。 “二婶儿,出了什么事了?”贞娘问道。 “贞娘,你这次来是不是带了俩千两银子过来?”黄氏问。 “是的。”贞娘点点头,这事情二婶娘知道,这时说起,也不过是确认罢了。 “那能不能先拿出来,借给你大姑姑。”黄氏道。 “怎么了?”贞娘先是下意思的问的,随后突然就想到之前在外面看到酒楼东家跳楼的事情,不由的惊跳了起来:“不会是大姑姑之前也买了许多的地了吧?” 以大姑姑那一家的底子,一点点地的话,便是亏了,也亏的起,可看二婶儿这表情,怕是摊上大事了。 “嗯,买了地了,还买了不少,你大姑姑之前是去徽州借钱的,没借到,居然偷偷的把家里的屋子抵押给了四方钱庄,如今地价大降,钱庄找上门来了,你大姑父才知道这事情,气的差点吐血。”黄氏道。 “大姑姑怎么这么糊涂啊,我之前就跟她说过的,这地碰不得啊。”贞娘一听自家二婶娘的话,也是急的跳脚。 “其实啊,也不能完全怪你大姑姑,这商人家啊,有时是身不由已的,总归是这商户人家门庭太低啊,便是有几个钱在口袋里,都是有些朝不保夕之感,所以,你大姑姑对你二表哥看的很重,就希望你二堂哥一朝得中,改变门楣。你大姑姑又因着跟徐家的二夫人关系甚好,一门心思的就想跟那徐二夫人家结亲,也算是给你二表哥拉一个助力。一个靠山。” 说到这里,黄氏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此心事。你大姑姑不免就落到别人手里了,之前的买地。许多官家夫人都是有份的。只是她们的身份,出面不是太好,所以这买地事宜,全是你大姑姑在操持,钱呢也多是你大姑姑垫的,你大姑姑的心思里,在商人家,钱是能赚的回来的,如此也不过是结个善缘。可不成想。海瑞要来,引得大家抛卖原些买来的地,一时间地价大降,而今那些个夫人却是一个两个的躲着你姑姑,怕是想不认账了,因此,最终这些损失,全得你大姑姑背了。” 说完,黄氏叹着气。南京的水真深哪。 贞娘一听不由的拧着了眉,原先还道是大姑姑自己想弄地,如今看来,大姑姑倒是被绑在船上似的。 “可是。二婶儿,就我们这两千两,说实话。在普通人家里,那里天大的数字。可在大姑姑这事里,怕是两千两垫下去。也起不了一个水花呀。”贞娘叹着气道。 “那也没法子,能抵一点是一点,或者我再写信给你七祖母,让她那边想想办法,不能让你大姑姑和姑父一生的心血就这么跨了,这马上就要收生丝了呀。”黄氏道。 听着自家二婶儿的话,贞娘在屋里走来走去的,随后就重重的一拍桌子:“既然已经下了水,那干脆就下到水底去,说不得能捞起水底的黄金,就不知在大姑姑她们有没有这胆了。” “这话怎么说?”黄氏听不懂。 “我先去找姑姑姑父,回来再说。”想着,贞娘便带上小丫,又叫了二狗套车,然后直奔姑姑家。 一进得姑姑家门,便能感到姑姑家一片愁云惨淡,一些下人仆妇虽不太清楚什么事情,但看着主家人的表情,那心里也是一处慌慌。 “贞娘,你来了,快进屋看看你姑姑姑父。”迎出来的时大表嫂韩陈氏,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呀?”贞娘一进门,便被大姑姑喷了一头脸的口水。 “姑姑,咱们是一家人,出了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来看笑话?我是来解决问题的。”贞娘道。 “你答应借钱给我?”韩李氏先是一脸惊喜,随后又丧气的摇了摇头:“算了,你多少银子我心里有数,那点银子起不了多大作用,反正我现在也就这样了,没必要再把你拉下水,你那点银子还是好好的经营墨庄吧。”韩李氏一股屁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 “贞娘啊,你的心意,我和你姑姑领了,没事,宅子收了就收了,话说回来了,我过去能一步步走到今日,便是从头再来,我相信我依然能让你大姑姑过上安乐的日子。”韩以贵冲着贞娘道。 听着韩以贵这话,再看韩以贵老农似的打扮,贞娘唯一感叹的是,李老爷子当年真心为姑姑选了一个好夫婿。 “姑父,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去书房。”贞娘这时道。 “好,跟我来吧。”韩以贵看了看贞娘,便起身,领着贞娘去书法。 两人坐下,一边小厮上了茶水就下去了,贞娘才道:“姑父,你有没有觉得海瑞要来这个消息传的有些诡异?” “此话怎么讲?”韩以贵问道。 “我想过了,如果朝廷真要派海瑞来,不可能人未到就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那些知道海瑞要来的消息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定然会先捂着,从中捞点利再说,又何必先把局搅得这么混,弄的这么人心慌慌。”贞娘看着韩以贵道。 韩以贵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别说,贞娘说的对啊,海瑞要来这消息真的是透着一种诡异:“那你的看法是?” “你说这会不会有人在暗里操作,前段时间,土地的价格实在是涨的太离谱了,于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个消息,便是一种洗牌,把大手里的土地都洗出来,再降了地价,等到一定程度,他便在暗里收土地,以此达到他兼并土地的目的。”贞娘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海瑞要来是假的,是有人故意的消息。”韩以贵这时一脸动容,仔细琢磨着,这种想法很大胆,但却又非常的合理。 “正是。”贞娘点点头。 韩以贵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姑父,既然事情如今已经这样了,我那两千两银子拿出来用处也不大,但不防大赌一把。”贞娘道,她相信以姑父的阅历,自然理解自己的意思,用股票上的术语来说,这叫追仓。趁着地价大降,继续再买进土地,用这样的法子来平均先前高价买地的地,而等到之后海瑞上书入牢的消息传来,那就是韩家翻身之时了。 如今就看姑父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赌上一把。 ……………… 感谢看个高兴的粉红票,jansam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四章 逼迫 “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要趁着现在地价下降,我们再收地,把家里的地价平均下去,可这其中有两个问题。”韩以贵道。 “哪两个问题,姑父请说?”贞娘问道。 “其一,就算现在地价降了,也要十两一亩,你那两千两也不过买两百亩地,根本起不了大作用。其二,我们毕竟是商人,一但掌握了太多的土地,必会为朝廷所忌,到那时,朝廷要朝一个商人下手,那太容易了。”韩以贵道,他见识的比较多,想的自然就透。 “钱不足,我们可以贷,我可以把墨坊那点产业抵押给钱庄,我来的时候,七奶奶把地契房契都给了我的,我可以全权处置。” 贞娘道,然后抿了抿嘴继续说:“至于说掌握的土地太多,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换救亏损,并不是要占用田亩,只要过段时间海大人不来了,大家自然会心里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到时,原先那些跟大姑姑说好的官家夫人必然还会要从大姑姑手里拿回田地的,到时候田地自会分给他们,咱们不必要拿在手上。也就不存在为官府所忌的事情了。” 贞娘道。 当然,那些夫人到时免不了也是要下点本钱的。 贞娘清楚,自家大姑姑原先就是出面帮着几家官夫人收地,只是因为海瑞要来的消息,同家官夫人超利避害,却是不管自家大姑姑了, 但等海瑞不来南京的消息一传出,那些人原先不敢接受土地的官夫人就必然还会找上大姑姑的。 虽说大姑姑这次之所以陷在土地的坑里。是被这几家官夫人拉下水。 但做为商人的是没法跟官家较劲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大方点。还按原来的约定,把土地分给几家官夫人。如此,总归还能结点香火情,于接下姑父手上的生丝生意便有莫大的好处。 这是形势所然,只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再说了,人常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得隆庆继位后,海瑞可真的是会来南京查田地兼并之事的。到时,这些官夫人手里的土地可就得烫手了。 而那时,可就不关自家大姑姑的事情了。 该倒霉的一个也跑不掉。 韩以贵在南京这地摸爬滚打几年,何者该忍,何者该放,自是一清二楚,贞娘说的确实是最好的,只是有一点贞娘却是不太清楚:“其它都好说啊,只是当抵押贷银子一事却是有些难。” “怎么难呢。咱们有抵押,再加上宗林先生他们的当铺钱庄,难不成还凑不出这些银子?”贞娘奇怪的问。 “这回啊,宗林先生他们是自身难保。前段时间为了买土地,贷钱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能贷的钱早就放出去了。又不象四房钱庄的东家王四方那样能狠着心肠收房收宅的。如此,他们许多的账就成了呆账。现在还在想方设法的筹银运转呢,便是有一些钱也要留在店里。以备存银的人支取啊,这万一支取不出来,发生挤兑事件,那钱庄,当铺可就一起完了。”韩以贵苦笑着摇头。 贞娘也皱了眉头,她没想到如今事情这么的严重,再想着那跳楼的酒楼东家,不由的暗中咬牙,这背后运作这些事情的人也忒心狠了点。 不过,想想大明王朝电视中,那些个也是狠角儿,为了土地,不惜毁堤淹田。 这两者的手法,虽然一虚一实,但却是异典同工啊。 “那整个南京就没有一家钱庄能贷出银子?”贞娘这下子倒也有些急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银子,就没戏。 “倒也是有一家,新开的义厚钱庄,钱庄的东家叫罗九,大家都称呼他罗九爷,听说背后有金矿的支持,资金倒是挺雄厚的。”韩以贵道。 “那就找义厚钱庄贷啊。”贞娘理所当然的道。 “唉,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这罗九初来时,想开钱庄,一来因为他太年轻,二来,他似跟晋商那边有些瓜葛,你知道,最近晋商压制徽商压制的厉害,因此,对于他的事情,徽商这边也就难为了一下,没给他好脸色。如今咱们再找他,那岂不是落到他眼里叫他看笑话了。”韩以贵道。又补了句:“再说了,晋商那边几家钱庄损失也大,说不得还得从他那里挪腾挪腾的,怕是他那里也难贷出来啊。” “姑父,在商言商的,咱们有抵押,这贷钱付利息,光明正大的买卖,谁会跟前过不去啊,甭管其他的,咱们直接找上他,能贷多少是多少啊,再使不得,咱们往无锡苏州等地跑上一趟,总归能凑出钱来的。”贞娘下着狠心道。 韩以贵看着贞娘的坚定,突然就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这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想他韩以贵闯荡了半辈子,如今倒是被一个小姑娘的胆气比下去了。 “哈哈,好,就听你的,咱们就先跑一趟义厚钱庄,若是义厚钱庄贷不到,咱们就去无锡,去苏州,就不信弄不来银子。”韩以贵开怀的大笑。 贞娘一翻话,倒是激起了韩以贵的豪情,于是事情就定下了。 两人出来,韩李氏见韩以贵心情似乎不错,连忙问可是有办法了。 “你不消管了,这些日子好好在家里,以后的事情由我来,说不得路家这次能来个咸鱼翻身呢。”韩以贵安慰着韩李氏。 贞娘自在边上嘻嘻笑。随后告辞回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的。 晚间贞娘便把事情跟二婶娘说了说。 “贞娘,这会不会太凶险哪?”黄氏有些担心的问,毕竟,南京这些产业保下来不易啊。贞娘他们的预测是海瑞不会来,可万一要真的来了呢? 那大姑那边下水。七房这些南京的产业也跟着陪葬。 “嗯,凶险是有些凶险。但富贵险中求,欲成大事,必要有大气魄。”贞娘回道,在她来南京时,七祖母跟她聊天,她从七祖母的口音里,便知道,如今七祖母的愿望便是能在临终之前,看到李墨辉煌。看到李墨重掌贡墨权。 便是自家爷爷,也为着当年老爹害得李墨丢掉贡墨权而深深愧疚。 可以说,这个贡墨权是李家的痛。 而要拿到贡墨权,仅仅只凭技艺是不行的,当年田家拿到贡墨权,一是因为罗家本是掌着贡墨,田家等于继承了罗家的墨坊,这是优势,再加上他们之前的种种布局。最后还是买通云松道长才拿到贡墨权。 其中的种种花消可不是一点点。田家可以说把木材上存下来的家当都砸了进去,当然,获利也是颇丰的。 而她此次来南京,两千两银子看着多。用起来却少,其中种种关系的疏通,别的不说。就单是这税务这一环节,必要的花销还是少不掉的。再加上过去种种关系的拜访,里面的花销也是少不掉。再重开墨庄,各种花费,真花直来,两千两银子用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贞娘也想趁这个机会,弄点资金,打好李氏墨庄的底子,以后发展起来就更快了。再加上,如今,田家还在打价格战,有了资金,这才能陪他们玩下去。 如此一来,此险非冒不可,当然,贞娘因着后世的信息,把握却是很大的。 “成,此次来时,你七祖母说过,墨庄的一切事宜,你做得了主的,总之,你想清楚就好。”黄氏道。这方面她是不太清楚的。 “嗯。”贞娘点点头。表示知道。 第二日一早,南京的薄雾还未散尽,贞娘便揣着房契地契还有银票,叫上了郑复礼二狗,小丫三人一起直奔姑父家。 郑复礼将是墨庄的掌柜,同时他也是帮着嫡宗管账务的,这样的事情自不能瞒着他。 “贞姑娘,此次事件,我保留意见的。”终归郑复礼还是道,在他认为,嫡宗现在刚刚有所好转,就如此豪赌一场,实在是不智的行为。 “嗯,这事我到时会亲自跟七祖母交待。”贞娘亦是慎重的点头,显然是将此次事件的后果全承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贞姑娘说笑了,虽然我保留意见,但我毕竟在场还参予了,所以,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推卸。”郑复礼看了贞娘一眼道。 贞娘侧脸看了他一眼,然后微笑道:“谢谢郑大哥。”说完却又抿了抿嘴道:“郑大哥身上若是有些闲钱的话,倒不如也参予进去,说不定能发一笔小财哦。” 听着贞娘的话,郑复礼不由的摇了摇头:“贞姑娘还真是有信心啊。” 如此,说话间,便到了韩府。 没想,韩府里正吵吵嚷嚷的。却原来是四方钱庄的王四方来收宅子了。 “王副会长,我们的契约尚未到期呢,你这么早来收宅子说不过去吧?”韩以贵冷冷的道。 “事急从权,你们家这种情节,若是再等到宅子到期,那黄花菜都凉了,我们也不是收回,只是先冻结这房子,以防万一不是。”那王四房顶着个大腹,眯着眼道。 “王会长,都是徽州同乡,不至于做的这么绝吧?”一边韩李氏气急的道,当初她想贷钱的时候,可是这王四房巴巴的贴到她脸上请她贷的,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 “没法子,我也是为了我们四方钱庄的发展,还请韩娘子理解。”那王会方倒是一脸颇为为难的道,实则那话却是噎人的很。 王四方其实倒也并不需急着收房子的,他这么做只是做给商会里那些站在胡宗林一边的人看。 “我们李氏为他们担保。”贞娘上前道。 那王会长斜斜的看了贞娘一眼:“如果是老夫人说这话,自然是行的,你一个丫头片子,不行。” “我为韩兄担保。”这时,胡宗林上前道。 王四方徒的盯着胡宗林:“一言既出……” “四马难追!”胡宗林肯定的道。 “好,今天就给胡会长一个面子。”那王四方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如此,胡宗林便被他握在手上了,只等韩家这边贷期一到,胡宗林免不了但责,到时,他还拿什么守住那会长之职。 ………………(XBaoShu.com。。) ps: 感谢醉料贤重,zll0001,yiming的粉红票,朱老咪的香囊,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九十五章 开局 义厚生钱庄,成立不过短短数月,然而在南京却是一个传奇。 开业当天,整整两框的金子摆在门前,据说,一些个帮派眼红的想打劫,只可惜没那胆,因为为义厚生钱庄做护卫的是戚帅的戚家军。 那威武赫赫的样子,活的不耐烦了才打劫去。 这既有钱,又有实力的,再加上义气,厚道,生生不息的经营理念,立时让义厚生钱庄成为南京钱庄业的楚翘。 而在此次的土地风波之中,也只有义厚生钱庄独善其身。 微雨,义厚生钱庄二楼的竹窗前。 罗九跟李和两人把盏而谈。 “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溪濯足,雨后登楼看山……东坡先生说的十大乐事,咱们微雨竹窗把盏,笑看人生百态,亦是乐事啊。”那李和道。 “李兄此言差矣,如今为着这场土地风波,跳楼有之,悬梁有之,更有无数倾家荡产,李兄可是堂堂的驸马都尉,理当为万民分忧,又岂能如此看笑话。”罗九嗅着手里雀舌茶香,话语里颇有些玩味的道。 李和正是宁安公主的驸马。 “得了吧,驸马都尉在人们眼中有多少份量?大家心里清楚。为万民忧?那我岂非活的不奈烦了?咱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这就这一辈子便是这富家翁都过的如履薄冰。忧国忧民的还是留给朝中那些人吧。”李和没好气的道。 大明的附马很不好当的。 “可惜了,本来还想拉李兄进去玩一把的,看来李兄是没那心了。”罗九懒洋洋的笑道。 “要玩你自己玩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戚帅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小心玩大了。他也保不住你。”李和微眯着眼。 “我心里有数。”罗九晃了晃手里的茶汤,当初,他挖出金矿后,正好戚帅在边境练兵,正为军晌发愁,于是他便捐出了一批金子给戚家军,如此他在关外的事情便得到了戚帅边境军的保护,这才能在鞑子的地盘上保住金矿。 而此翻他南下,一是为了家乡一些不尽之事。或许说是有些衣锦还乡的心态吧。 二呢却是筹措军资的。而土地之事太敏感了。 而至于跟李和的相识,不过是自北而来,途中相识,相谈之下却是义气相投,于是也就这样交往了起来。彼此之间谁也没再乎彼此的身份。 “那你这意思是咱们就睁睁的看着徐家得了利?”罗九反问。 “那你还想怎么样?没事,且先让他们得逞,天欲使人灭亡,必欲使人疯狂,徐相在朝那也算得是定海神针的人物了。取于得都不会太过份,可他家这几个儿子,却是太贪了点,终究有一天会载在上面的。”李和这会儿沉了脸道。 别人不知道这场土地事件背后是谁在操控。他却是清楚的。 对于李和说的,罗九自是不置可否,反正他对朝中那些事情不感兴趣。想着他便朝着窗外看去,随后嘴里咦了一声。挺直了背:“要玩的人来了。” “谁啊?”李和好奇的问,也随着罗九朝外看。就看到胡宗林和朝以贵当先进了钱庄。后面跟着一个姑娘,带着围帽,李和自然不清楚那姑娘是谁。 “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要入局的人?”李和奇怪的看了罗九一点。 “你没听说四方钱庄都要收韩家的宅子了吗?韩夫人被徐家二夫人拖累,早就入局了,生生被坑了一把。而若是韩以贵是个明白人,又有泼天的大胆的话,既已入局,那就玩到底,这才能绝处逢生。而他们此刻出现在我这里,除了想贷钱继续玩下去还能干什么,要知道我跟徽商这边几家相处可不愉快,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到我这里来。”罗九侃侃而谈。 “倒也是,如今整个南京,还能有钱挪腾的也就你这义厚生钱庄了。”李和点点头。侧脸却看着罗九却是一脸兴趣的看着跟在韩以贵身后戴帷帽的女子身上。 “那是谁啊,让咱们的罗九爷连眼珠子都挪腾不开了。”李和打趣道。 那女子自是李贞娘,虽说戴着帷帽,但从那身形,罗九还是能一眼认出的。 这丫头赚钱是一把好手啊,听说当初,田本昌还被她坑了一把。以前在徽州时,他也就觉得这丫头挺有主见的,制墨技术不错。 前几天跟贞娘相遇了后,他又刻意找人打听了贞娘的事情,才知道,这一年来,这丫头也算是干出几笔大事来,如今除了对这丫头那些感激这外,其它的也是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过,对于李和的打趣,罗九自是觉得这人太无聊,摸摸鼻子道:“我看是驸马爷最近太闲了,要不,我一会儿让人去秦淮河上订上一条船,好让驸马爷消遣消遣。” “你嫌我活的太自在了是吧?”李和没好气的道,虽说并不禁驸马游秦淮,但这等身份,要避讳的还是挺多的。 “嘿嘿。”罗九咧嘴乐呵了一下。 想着,他便拍了拍巴掌,一个伙计过来:“东家,有什么事?” “去把言掌柜的叫来。”罗九道。 义生厚钱庄的言掌柜言西来,本就是罗九在北地金矿上的账房,罗九从北地带过来的。 “是。”那伙计应了声,便下楼了,不一会儿,言西来便上来了。也不过三十许,一幅账房师爷般的穿着,看着倒有一股子斯文干练之气。 “胡会长他们过来有什么事?”虽然心里大约清楚,罗九还是要问上一问。 “他们拿了原来李家墨庄的几间铺面和宅子的地契房契,要贷一笔钱子,我让人正在评估了呢。”那言掌柜的道。 “不用评估了。他们要贷多少就让他们贷多少,他们的信誉可比那地契房契更值钱。”罗九道。 “倒也是。一个是现任的徽商商会会长,一个也是生丝业老人了。在南京都算是有名头的人物。”言西来点点头,罗九这话他也认同,跟这两人打好关系,以后义厚生在南京的发展会更方便一点。然后拱了拱手,便又下去办事了。 他这拱手朝的自然是驸马李和,至于罗九,在北地他就跟着他了,倒是不需这么多礼的。 “怎么?这么大笔的借贷,你不自己下去看看?”李和好奇的问。 “言西来做事牢靠的很。我又何必下去。这做生意啊,就得会用人,咱们赚了钱可不是为了累着自己,而是为了这浮生半日闲的闲情。”罗九哈哈笑的道。 本来这么大的生意,他是应该下去的,只是,他跟李姑娘相识本是纯粹的很,而这笔生意,也只是在商言商。他倒是不想让李姑娘觉得欠他什么,因此,还是不下去的好。 “你这老弟,别人做生意累的跟条狗似的。你做生意,这情形,看着倒是比我这闲散的附马都尉还舒坦。”李和没好气的笑骂。 “我这才叫会生活。”罗九毫不谦虚的道。 ………… 从钱庄出来。贞娘等人没想到这次来义厚生钱庄贷钱居然这么容易。内里有什么情由倒是不好猜测的。好在,有抵押有贷款的。是正正规规的生意。倒也不需揣摩些什么。 出得钱庄,几人又聚在韩家。接下来便指派着各家去各处收土地。便是郑复礼也得了差事,而这些的事情,贞娘自不用出面了。 于是带着小丫回到了李家。 天气又热了几分。 李家前院的进台边,方氏跟葛氏聊着天。 “婆婆,税费的事情你怎么还没跟贞姑娘说啊?”葛秋姐冲着方氏道。 “我再想想。”方氏拖推的道,她倒是不好说因着这事,自家男人可是破天慌说了再提这事就要休了她,虽然她也清楚,这里面吓唬的成份比较大,但这种事情,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去偿试的啊。 “还想什么呢?再想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葛秋姐没好气的嘀咕着。 “什么意思啊?”方氏挑着眉毛问。 “你不晓得啊,我之前出去可听说了,贞姑娘将这些个宅子和铺面抵押给了义厚生钱庄了,说是贷银子买地,都这骨节子了,还买地?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腻歪了吗?”葛秋姐没好气的道。 “真的?这重要的事情,李贞娘居然没有跟我们说,这南京的产业我们可是守了十几年,她李贞娘当我们是什么了?”一听葛秋姐的话,方氏气的跳了起来。 “可不是嘛,嫡宗那边跟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偏公公还事事想着嫡宗那边。”葛氏火上浇油。 “不行,我去找二奶奶去。”方氏恨恨的道。 “干什么?干什么?这些事情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插手的吗?你给我安生的待着。”这时李景明刚从铺子里回来,铺子几天在装修,他不免看着有些灰头土脸。这会儿听到方氏的放,更是沉了脸。 “什么叫安生的待着?咱们守了十几年的基业,这眼看着就要被贞姑娘给败掉了,这外人不知道的,我们十几年的苦劳白挨了不说,说不得还要帮她背这黑锅。”方氏道。 “这事情我已经跟二婶娘细细说过,其中厉害也跟景明叔分析过,另外在此之前,我也写了一封回徽州,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后果,我李贞娘一人承担,该你们的苦劳和功劳,七祖母那里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这时,李贞娘带着小丫进门,没想一进门就听到方氏叫嚷,便沉声道。 她这话可不是空口白话,婺源砚石坑那边可是有她的股份的。 ………………………… 感谢ruhe,葉美君的粉红票,燃烧的wo,24758882,天秤派对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六章 搅局 贞娘这翻话,让方氏一阵悻悻,不由呶了呶嘴唇道:“我倒也不是说我们就担不起这个责任,主要是心痛,看着我和花儿她爹千辛万苦守下的基业这么被你白白的败掉,这心里如何能安生哪?贞姑娘,不是我说啊,你这事做的太轻率了。” “多谢景明婶儿的教诲,不过,我这么做却是有把握的。”贞娘微笑的,至于为什么有把握,她自然不方便跟方氏说,便是她跟大姑父分析的那些也不方便跟方氏说,毕竟方氏后面还牵着个葛巡栏。 谁知道又会扯出些什么烂事,再说了便是说了,方氏也不会信,只会以为自己想当然。不过贞娘还是又补了句:“我这里倒是有想法,景明婶儿若是想给花儿攒嫁妆的话,不如也趁着现在地价便宜收一点田地,说不得到时候会有意外的惊喜。” “哼,这是做清秋大梦吧,还意外的惊喜呢,人家外面都传了,海大人那是铁面无私的,而且还专跟有钱人过不去,等他一到了南京,说不得我们之前买的土地全要被官府查封,到时候,人能不吃官司那已经是得天之幸喽。”方氏学着外面一些老学究的话道。 “我只是提议,听不听全在婶娘你自己。”贞娘抿了抿唇回道,该说的她说了,结果自不在她会纠结之内。 总之,每个人能不能赚钱亦是有着一些莫测的命数的。 说着,便带着小丫转身朝二进的小楼去。 “堂姐,堂姐。等等我。”没想到刚进二进的小门,花儿揣着一只荷包一溜跑的过来。贞娘回头看着她:“花儿。什么事儿?” “那个……”花儿顿了一下,却是把手里的荷包往贞娘的怀里塞。 贞娘好奇的接过。打开一看,却是几锭雪花银:“你这是……” “堂姐说能赚钱,那定然是能赚钱的,只是这买地的事情,我也弄不清楚,我就这么点积蓄,不如就交给堂姐,堂哥帮我处置。”花儿一脸红喷喷的道。 “嘻,花儿这是要为自己攒嫁妆了呢。”一边小丫跟花儿甚是相得。便打趣着道。 “你这死丫头,瞧我不打你的嘴……”花儿被笑恼了,追着小丫直打。两人竟是绕着贞娘兜起了圈子。 “好了,别闹了。”贞娘被绕的头晕,没好气的道,两丫头才缩缩脖子停了。 “行,这些银子就交给我了。”贞娘也不多说,亦不多做保证,这种事情。等到结果出来赚了钱,那比说什么都有用。 “嗯。”花儿重重点头。随后又一溜小跑的回到了前进屋子里。 二进的屋里,黄氏听到一切顺利,自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倒是没贞娘什么事情。收地的事情有着韩以贵操持,又哪里需要贞娘出面。贞娘自一心钻在自家后院的墨坊里。 如今后院的大墨坊已经收拾妥当,马嫂的男人这几天带着二狗出去招工人。另外贞娘也写信回了徽州,让那边弄几个师傅过来。好带带工人。 而店铺这边,两间都打通成了一间。原来的柜台只到齐腰高一点,跟顾客交流起来十分的舒服。另外,除了柜台里面那一面墙挂了墨单和摆放墨品外,贞娘另外又在一边开僻了一个高档墨品的展示区。那里还摆了雅坐,又弄了一些梅桩,桃庄,兰花等盆景点缀在四周,茶几上,文房四宝一一呈例,端是雅致非常,这是让人试墨用的。 如此,整个墨庄的大体布局也就定了下来,当然,这一切都是关在门里的,只等开业当天,才会让人看见。 如今,四周的店东家都在好奇呢,这李家到底要整出个什么模样的店铺来,而贞娘要的就是这种好奇的结果。 而这几天,韩家收地的事情也闹的纷纷扬扬。 姚娘子这两天神清气爽啊。这天特意去买了刀肉回来,烧红烧肉。 “姚娘子,今天心情不错啊。”另一边隔壁药堂的一个伙计正扫着地,边冲着姚娘子道。 “那是当然的了。”姚娘子回道。 “什么事心情这么好啊?前两天还要死要活的呢。”那伙计好奇的问。 “呸,你这死小子,你还想我要死要活怎么嘀?”那姚娘子没好气的道。这时一边药堂的掌柜龚全友拢着袖子出来,冲着那伙计哼了一那,那伙计连忙低头干着活儿。 “姚娘子,可是把手里的地卖掉了?听说韩家在大量的收地呢?”那龚全友冲着姚娘子问道。 “可不是,让龚掌柜的说中了,还好,韩家在收地,我这手里的地也不至于血本不归,不过,就这样还是亏了五两多银子呢。”姚娘子嘴里叫苦着,却是眉开眼笑。 这人就是奇怪,原先少赚一点都是一脸苦瓜相,可等到亏了呢,那少亏一点也能高兴个万分。 “你说这韩家是怎么回事啊?钱多了烧的慌,给自己找不自在,这时候这么大量的买地,那一等海大人到,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这时,布庄的东家姚忠凑上了前道。 “呸,说什么呢?还幸亏得韩家买地,要不然,我还不愁死啊。”姚娘子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啧,一码归一码。”姚忠挥挥手道。 “也不能这么说的,自古以来,经商就有一条,叫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如今这情形,岂不是大家都在弃田地,那韩家在人弃时我取,正合商之道。”这时,那药堂掌柜龚全友扯着三羊胡子道。 “这么说,韩家买地还买对了?”姚娘子又问。 “这我可说不好,毕竟世间之道那是瞬息万变。”龚全友道。 一时间,倒又弄得姚娘子患得患失起来。 “行了,你前段时间要死要活的,还记不住教训啊。”姚忠道,他是个布商,一门心思的就是卖布,最烦自家娘子东挖一锄西插一杠的做法的。 “行了,我不就说说。”姚娘子挥挥手,想着前段时间那天塌下来的心情,那也是心有余悸的,那土地便真是再赚钱,那也是不敢再去碰了。 贞娘站在自家铺面门口,听着这些,一片淡定。 而此时,徐府。 “老二,怎么回事啊?这是哪路杀出的人马?韩家怎么会这个时候还敢杀进来收地?他们不是手里已经囤了不少的地了吗?我这还在等着他们贱价甩地呢,他们哪来那个胆子还敢不要命的断续收地,不会是你们透露了些什么吧?”徐大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两眼瞪着徐二。 这次的南京的整个局就是他们同一些人一起布下的,可没想到这眼看就要成功之既,横里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硬生生的他们一盘好棋给搅了。 “我也不清楚啊,虽然我夫人平日里跟那韩娘子有些来往,但这次事件,便是我夫人那里我也是一丝也没透露给她的,她也不存在透露什么给韩家呀。”徐二道。 “我看,不如把二嫂请过来问问。”这时,坐在一边的徐三道。 平日里,徐二是待在南京这边,而徐大和徐三都在松江那边的,只是最近因着这一场土地风波,徐家三兄弟才聚在一起。 徐二点点头,打开门,让一个丫头去叫夫人来。 不一会儿,徐二夫人周氏便过来了。 “夫人,这买地的事情,你是怎么跟韩夫人说的?”徐二问。 “我没说什么呀,就当初,改稻为桑时,韩家是做生丝的嘛,他们想弄几块地种桑,我和几家夫人也说要掺一股,当时便买了一点地。后来地价越涨越厉害,韩娘子感觉就这倒买田地倒也挺赚钱的,于是又大批的买进田地。哪晓得海瑞要来的消息一传出,地价突然大降,如今的情形这就是这样了,别的我不太清楚,至于韩家为什么现在又突然买地我就更不清楚了。”徐二夫人周氏道。 “那这样,你这两天,找个机会约韩娘子出来问问。”徐二道。 “嗯,正好是踏青的时节,这样,我约几位夫人,再叫上韩娘子去承恩寺转转,再顺便问问,这样比较好。”周氏道。 “行,就这么办。”徐大点头。 ……………… 阳光晴好,贞娘一早被黄氏从墨坊里拉着去了韩府。 一个姑娘家的,天天在烟火缭绕的点烟棚里,弄得一些烟兮兮的,那哪成。 “贞娘啊,别怪大姑啊,大姑以前误会你了。”韩家的小阁里,韩李氏拉着贞娘的手,一脸感激的道,不管这回子事情能不能成,但贞娘以李氏墨坊的产业做抵押给她填坑。这好歹,韩李氏又哪能不清楚。 “大姑,瞧你说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贞娘扶着韩李氏坐下,笑嘻嘻的道。 “对,一家人,这事儿啊,若不是一家人,哪个肯伸手。”韩李氏颇有些感慨的道。这段时间的人情冷暖,着实给她上了一课。 韩李氏说着,顺手拉了贞娘坐在身边,以前看贞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如今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瞧这小模样,跟柏儿倒真是相配的。 贞娘哪晓得韩李氏心里的心思,只是嘻嘻笑的坐在身边,陪着大姑和二婶娘说话。 …………………… 感谢淡雨思涵,taemiki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七章 佛墨 “夫人,徐二夫人送来帖子,请您明日参加承恩寺踏青祀福会。”这时,管事的拿了一张帖子上来站递给韩李氏道。 “不去。”韩李氏拿过帖子,就丢在一边,她这次叫这徐二夫人给坑死了,根本不想再理这徐家人。 贞娘挥挥手让那管事下去,然后拿过帖子看了看:“大姑,这个祀福会还得去参加。” 贞娘劝着,如今大姑父收这么多地,又是商户人家,铁定会被人盯上的,到时又哪里能抗得住。所以,这些田地,最终还得徐家人来吸收的,要不然,韩家掌着这么多的土地,到时,还不让人生吞活剥了呀。当初,她跟大姑父定这计划时,徐家可也是重要的一环的。 终归这次收地,只不过是自保而已。 再说了,若没有这些地,海瑞几年后怎么去查徐家的事情啊,贞娘一点也没有去改变历史的**。 “唉……”韩李氏长叹一声,接过帖子,说不去不过是气话罢了,又哪能真不去?若是得罪了这徐夫人,说不定就会连累了夫婿,这点轻重她也是知道的。 “大姑,别丧气,这欠了债的,总是会还的。”贞娘淡然的道。徐家三兄弟的结局可是发配。 “贞娘陪我走一趟,虽说那些个夫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你以后在南京做生意,有些时候总免不了要打些交道的,认识一下也没坏处。”韩李氏道。 “嗯。”贞娘点点头,自是明白的。 “嗯。贞娘来南京也有些日子了,是该出去走走。”黄氏也点头道。她的心思跟韩李氏倒是不一样的,黄氏大多是想贞娘出去走走。好让一些个妇人识得贞娘的好,如此,贞娘的亲事,自有妇人求上门来。 如此,也就说定了。 承恩寺,是景泰年间,大太监王瑾奏请在三山街附近修建的,距李家和韩家都不远。只可惜,历史上。承恩寺在一九零零年时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只留下地下部份遗迹。 第二天,正是春分时节,下着微微细雨。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贞娘随着韩李氏进了承恩寺,徐二夫人已经包下了寺院后面的桃园,韩李氏领着贞娘到时,徐二夫人还未到。不过,倒是有些三三两两的妇人先到了,在园中的亭子里赏景喝茶,最主要还是聊天。 韩李氏领着贞娘过去。倒是引得一些妇人的好奇。 等得知道贞娘便是如今李墨的大掌柜,那就更有些惊讶了。当然,亦有那跟田家有关系的商家听过贞娘克妇被退亲的事情。自不免有些窃窃私语。 而贞娘自从被退亲后,这样的私语听过不知有多少。早淡定了,也计较不过来。只是规规矩矩的见礼一翻,不失礼节就成了。 这情形,落在那些妇人眼里,倒不免有些宠辱不情的样子,再加上一个姑娘经商本就不意,倒也引得几家商人妇的好感,尤其是一位桐油商的秦娘子,贞娘还得了她的见面礼,也被几家人家邀请着私下常走动。 这跟后世的一些商业聚会差不多,聚会上,大体也就是认识一下,交换个名片,若是以后有机会,再继续交流,如此而已。 就在这时,徐二夫人并着几个官家娘子到了。几位官家娘子,一位是税司大使的娘子何娘子,另一位是应天府典吏的王娘子,还有一位县学教谕的赵娘子。 这样的场合,上品秩的官家夫人是不会来参加的,也就这几位算是有些瓜葛。 立时的,先到的妇人都上前跟几位娘子搭话,韩李氏则带着贞娘去给徐二夫人见礼。 徐二夫人对贞娘倒是不太在意的,每日里想结识她的商人妇或是商家姑娘多着呢,她没必要在意。只是请了韩李氏坐下:“前些日子,家里忙些,这土地的事情都没顾得上问你,我知道最近地价降的厉害,你放心,该我们付的不会少你,只是我却听说你最近还在大量的收地是怎么回事啊?这有点坑人吧?” 徐二夫人说着,脸色便有些沉,这话里话外的 ,就是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了 来时,韩李氏已经跟贞娘商量好了应答,这会儿自然一幅懊恼的道:“哎呀,这事啊,怪我眼光不准,之前高价收了不少的地,我思量着总不能让几位夫人跟着我亏本吧。于是,这些日子下了狠心,把李家南京那几间铺子抵给了义厚生钱庄,借了钱,趁着现在地价降下来的机会再收地,这样就能把原先高地价平均下来,几位夫人跟着我也能少亏一些。” “你倒是好心,可你想没想过,海大人就要来了,查的就是地的问题,你这般的收地,可把大家给坑了。”徐二夫人抱怨的道。 “不会,地在我手上,真要出了事那也是我担着。再说了,海大人还没来呢,咱们商人妇没什么远见,对朝廷的事情也不太了解,我就知道,海大人一日没来南京,那便做不得数。万一真要来了,我这些地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鬼敲门,那海大人再是阎王,那也得讲理。”韩李氏道。 “哦,你竟是这想法,那倒是我错怪了你了。”徐二夫人一脸安慰道。 “这也不算啥,如今认识我们家老韩的,那都在说他疯了呢。只是咱们自个儿明白,再怎么亏,也不能把夫人们给我的钱亏了,那可是夫人们对我们韩家的信任。”韩李氏一翻话说的真诚无比。 贞娘在一边也是叹为观止啊,这姜还是老的辣,大姑姑这一翻应对,既表足了忠心,又说明了情况,虽说大意是之前商量好的,但大姑姑的临场发挥也是相当不错的。 “嗯,韩娘子的一片心意,我是明白的。”徐二夫人这时再也没什么疑问了,反倒是对自己先前不认账的行为,感到有些愧疚,不过想着,平日里这些商人们还不是得靠着她的路子走动。如此,倒也就心安理得了。 这时几个妇人凑过来,外面的细雨已停,整个桃园显得雾气蒙蒙,景致颇为不错,于是便相邀着四处走动走地。 “对了,我们去后院的塔林看看吧,听说承恩寺新来了一个挂单的和尚,凭着单人一双手,要建佛骨冢,我们正好去那里祀福。”这时,那位教谕家的赵娘子道。 “佛骨冢?那是什么?”边上那位税司的夫人何娘子问道。 “听说是嘉靖十五年的时候,皇上为了建太后宫,拆了宫中元代所建的佛殿呢,得到许多佛骨舍利。而皇上信道,不信佛,认为这是愚民的,所以下令焚烧了,宫中只留下了一坛子佛骨骨灰。听说佛慧大师叩拜九门,求得这一坛佛骨,如今便寄在承恩寺内,修建佛骨冢,而佛慧大师为了表示诚心,整个佛骨冢全靠他一人双手堆砌而成,青石基上,更是沾了斑斑血迹,而神奇的,这些血迹竟好似片片桃花瓣。”那教谕娘子道,这些自是平日里听自家的教谕夫君所说。 如此一翻话,自激起了众人一观的兴趣。 于是,一般夫人就相携着朝后园的塔林去。 到得后院,果然,一片淡雾之中,一个身着灰青僧衣的僧人正吃力的搬着一块块的砖石,而沿着新砌的砖石墙面之下,果然斑斑血迹如同深浅不一的桃花瓣。 如此情形,自引得众人一片肃穆。有那信佛的,已经合手念起了经文来。 而贞娘既不信佛,又是一个俗人,一门心思里就是墨,见此情形,她倒是想起了集锦墨来,佛慧大师从搬砖再到砌增墙,正好可以组成一副副集锦墨的画面。 想着,贞娘便招手叫过一个小沙弥,请他找了几张纸过来,随后贞娘从怀里拿出一段墨,这段墨是她自己特制的,说起来就是古代的眉笔,用来描眉的。 而贞娘此时,就拿着这墨块在纸上直接画起了墨线图来,而说到墨线图,便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素描图,总之有些异典同工的。 贞娘为了画好墨线图,那素描可是下过一翻功夫的,如此,一刻钟不到,几副墨线图就画好了,简简单单的,倒也传神。 第一副画的是牛马墨线,再接下来,便是佛慧大师搬砖的背影,之后就是负重前行的侧影,再之后就是带着桃花花瓣似的佛骨冢,的佛骨冢前,三十来岁的佛慧大师更添一股子出尘这气。 最后却是一些龙象墨线图。 而贞娘知道,这位佛慧大师就是之后的莲池大师,又因其之后就住在杭州云栖寺,又被称为云栖和尚,是明朝四大高僧之一。 贞娘相信,等到她把这些墨线图制成集锦墨,过个几年,这集锦墨便会大放异彩。说不和是会成为李氏墨庄的镇店之宝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贞娘倒有想起了另一种墨,佛墨。 佛墨是墨法中的一支,是由川僧研制,据传闻苏东坡的曾习得佛墨制法,他被贬南下时,曾取南海松烟,结合佛墨制法,制成南海法墨。只可惜回来时,船出了意外,制成的墨全掉进了海里,于是苏东坡南海法墨就成了绝响。 而佛墨在宋时十分的兴盛,只是经过元朝的萧条,到得明时,佛墨竟是消失了踪迹。便是偶尔有一些,也只得佛墨之形,未得佛墨之神,算不得真正的佛墨。 让人深以为憾。 ……………… 感谢taemiki,jansam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八章 罗家往事 “欲做诸神龙象,先做众生马牛。好,这墨制成后,给我留一套,不用首版的,再版就成。”这时,一个道声音突然道,贞娘冷不丁还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却是罗文谦。 罗文谦制墨世家出身,自然看得出贞娘这画的是墨线图。而所谓的首版和再版…… 一般雕版刻好,制的第一版墨就是首版。此版墨的画面清楚逼真,最具收藏价值,而再版的,雕版用过后总会有些磨损,如此,再版的墨较之第一版,那画面的清晰和丝丝纹理总会较首版差一点,但亦在精品之例,也有一些收藏价值,但较之第一版,珍贵度就要差好多了。 而罗文谦一开口要再版,却不说要首版,本着的显然就是君子不夺人所好的心思了。 “罗公子。”贞娘没想到罗文谦会突然出现,倒是愣了一下,而所谓的欲做诸神龙象,先做众生马牛,用最通俗的话来解释,那跟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更是她墨线图要表达的意思,再一想罗文谦的经历,倒也算是合了这句话,难怪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一套墨了。 于是点点头道:“好,罗公子能看中我李家的墨,那亦是李家的荣幸。” 听得贞娘仍然唤罗公子,罗文谦不由的摸了摸鼻子:“都是家乡人,不要罗公子罗公子这般的客气,你叫我罗文谦,或者直接叫我罗九就可以。” “罗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贞娘看了罗文谦一眼,嘴里嘀咕了句。 “当年初闯北地,得遇几个生死兄弟。于是排了坐次,我行九。便叫罗九了。”罗文谦解释道,随后却又看着贞娘手里的墨线图。他家是制墨世家,一生所见墨线图不知有多少,便是罗文谦自己亦算得是画墨线图高手,只是总觉得李姑娘这墨线图不管从笔法还是画法都是有些新奇的,但其清晰和逼真却更胜他所知的墨线图画法,不由道:“李姑娘这墨线图画法很奇特?” “啊,这是素描画法。”贞娘随口道,心里却还在想着罗九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啊。突然的,她想到了韩熙载夜宴图,对了,罗九之名,她第一次听说是,就是因为罗九认出了周文矩的韩熙载夜宴图,而这位似乎就是义厚生钱庄的东家吧? “你是义厚生钱庄的东家?”贞娘不由的回过神来问。 “嗯。”罗文谦点点头,一直以来,对于这点他决没有瞒着贞娘的心思。当日贞娘等人去他钱庄办抵押贷款时,他之所以没有下来相见只不过是不想纯商业的行为再掺进些什么别的。而此时说透,也不过是一种坦诚。 贞娘此时看得罗文谦点头,却有些气结:“义厚生钱庄就是你上次嘴里说的小店?” 贞娘这时。倒是明白了,难怪当日罗文谦那么爽快的贷了银子,这都是家乡人啊。有这乡土情份,再加上本就有抵押。那么先前的那一点点商业争斗又算得了什么呢,罗文谦爽快的贷银子才是情理之中。 贞娘倒不会认为自己于罗文谦之前有什么人情。也从来没觉得当日借那么点银子算个事情。 “嗯,店不大啊。”罗文谦理所当然的道。 贞娘不由的翻了翻白眼,这店大店小,是以面积来论的吗?好象应该是以资本来论的吧。 罗文谦看着贞娘翻白眼的样子,不由的乐了,哈哈笑了起来。 贞娘撇了撇嘴,却又突然的道:“罗九爷,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别,这个爷字当不得,那是道上的浑称,李姑娘还是叫我罗九吧,要不然,我转身就走了。”罗文谦无奈的道,这位贞姑娘有些真有些固执的。 “好,罗九。”有求于人,贞娘自是从善如流。 “贞姑娘,有话直说就是。”罗文谦道。 “听说你手上有周文矩的韩熙夜宴图,不知能否借给贞娘一观。”贞娘道。 “你想把它制成集锦墨?”罗文谦立刻就明白了贞娘的心思,集锦墨只是一个新墨品,虽然市面上还不多,但做为曾经罗墨的少东家,罗文谦自没有不清楚的道理。 “正是,可行?”贞娘反问。 “没问题,明日,我便让人送去给李姑娘。”罗文谦道。 “谢谢。”贞娘感谢的道,随后又有些好奇的问:“当日,那个拿着这图去典当的妇人……”贞娘说到这里就停顿了,其实当初贞娘就觉得,这个妇人的行为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的图既拿出来典当,那是说明家里极缺钱,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可后面,这妇人一发狠却说出,只要有人认出这幅画来,画便免费相送,这前后就有些矛盾。 “哈哈,李姑娘还是这么通透,这幅画本就是我家的珍藏,而那妇人是我店掌柜的娘子,之前,同行为难罗九在先,罗九只不过是还以颜色罢了。”罗文谦笑道。 当日,他初来南京,徽州这边的同行处处为难他,他于是布了这一局,先是打了同行的脸,也算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同时也为自己扬扬名。 “这算什么通透?事后大家都看出来了吧?”贞娘没好气的反问。 “看出来又怎么样,我这可是阳谋,当日若是有一家认出,岂不是得了好处,这种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可不多,既然认不出,那还怪什么?”罗文谦翘着嘴角道。 “倒也是。”贞娘点点头。看了罗文谦一眼,这家伙倒也不是个干吃亏不还手的。 两人说着话,这时又有一行人过来,为首的正是王四方。那王四方一看到罗文谦却是冷哼一声:“文谦,你是铁了心跟舅舅我过不去是吧?” “舅舅这话怎么说,文谦岂敢。”罗文谦这时一收原来有些懒洋洋的气质。两眼眯了起来,眼神有些冷的回着话。 “还岂敢?那你借钱给韩家的事情怎么说?”那王四方恶狠狠的道。 “在商言商。外甥讨生活容易,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啊?”罗文谦回了一句。随后道:“舅舅自忙去吧,文谦告辞了。”罗文谦说着,便冲着贞娘点了点头,然后甩手跟另外一边几个男子会合,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四方气的一脸铁青。 贞娘本是无妄之人,这会儿便冲着王四方拱了拱手,便回到了韩李氏身边。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倒是好奇着,没想到王四方是罗文谦的舅舅。倒不知这甥舅俩之间有什么仇。 这边,几家娘子,各自为佛骨冢添了一块砖后,又到佛堂前捐了香油钱,最后吃了一顿斋饭,此次的祀福会算是圆满结束。 徐二夫人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到是午后,曲终人散。 徐二夫人回到家里,便去见了徐家三兄弟,把韩李氏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如此。说来朝家到是错有错着了。”韩大抚着胡子,一脸沉思的道。 “应该是这样,一直以来了,韩李氏倒是巴结我的很的。而且她们商户人家,哪里真敢让我们亏本,如此行险也合商家之道。”徐二夫人道。 “既是如此。那就不管了,既然韩家是这想法。那明天,我们再低价卖一批田地出去。把地价再压一压,后天,就开始买进,不用留手了。”徐大拍板的道。 “明天再卖一批出去?那肯定会被韩以贵他们吸收掉,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徐三不甘心的道。 “没事,便宜他们就是便宜我们自己,那么多的田地,田家拿着烫手的,到时还得我们来接手,那价格最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徐大道。 “嗯,大哥说的对。”一边徐二支持道。 二对一,徐三自没有话说了。再说大哥说的也有理,便同意了。 ………… 晚间,黄氏正专心的看着贞娘白天在寺里画的墨线图,这丫头的墨线图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啊,一边又跟丑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丑婆虽好似家里的下人,但黄氏却是知道,自家婆婆对丑婆是十分重视的,只是丑婆宁愿守门,也不愿住在大宅里也是没的法子的。 所以,一直以来,黄氏就没把丑婆当下人看。 没事的时候,就常常拉着丑婆聊天,只是丑婆并不太热心,聊天的时候大多是在打着盹,如今黄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丑婆只是嗯嗯嗯的在一边打着盹儿。 贞娘拢着袖子进来:“二婶儿,天晚了,明天再看吧,这油灯光线昏暗,伤眼呢。” “嗯嗯,好的。”黄氏收了墨线图,随后却饶有兴趣的看着贞娘。 贞娘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贞娘啊,你对你二表哥有什么看法呀?”这时,黄氏笑咪咪的问。 “二表哥韩柏?”贞娘眨着眼看着自家二婶娘。 “嗯。”黄氏依然笑咪咪的。 “没什么看法呀,二表哥挺上进的。”贞娘回道,她这几天跟大姑母家走的近,二个表哥都见过,大表哥人和善一点,从面子上来说,也象姑父,二表哥却是个挺严肃的人,平日笑容不多,见面了也就点个头,要说看法,这本没什么了解的人,这看法自是谈不上的。 “怎么了?”贞娘又反问,自家二婶娘总不会好好的说这个吧。 “嗯,你大姑姑看上你啦,想让你做给她做二媳妇儿。”头天,韩李氏就在黄氏跟前露出这样的心思。虽然没有明说,但黄氏懂的。 “啊,大姑姑不是想给二表哥找官家小姐吗?”贞娘一阵惊讶,倒真没想到,大姑姑怎么的突然的就有了这种想法。 “呵,此一时彼一时,你大姑姑可是看清了那些官家人了,再说了,官家小姐哪有那么容易能嫁进商人家的?”黄氏道。 “哦。”贞娘点点头,也明白过来,不过…… “我眼二表哥不合适。”贞娘直言道。脸色有些微红。再是两世灵魂,但直言的说到这种事上面。脸红总是免不了一点的。 “怎么讲?”黄氏问。 “虽说二表哥不一定就会娶官家女,但二表哥是读书人。我这般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他终归也是容不了的。”贞娘回道。 倒不是说二表哥看不起她,这是这个时代文人的一种普世价值。 商人妇,可以纳为妾,却不能成为妻。二哥要想在这条道上闯,这一条普世价值就必须遵守。 贞娘虽跟韩柏见面不多,但韩柏的为人贞娘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如果说,面子上面,大表哥最象姑父的话。那么骨子里,最象姑父的是二表哥,一样的努力不懈,一样的认准一条道就闯下去,只不过当初,姑父选的是商道,而如今二表哥选的是官道。 而姑父当年娶自家大姑姑,亦是有着借势之念的。只不过有些人,成功了之后过河折桥。而有些人却坚守诺言。姑父便是坚守诺言的。 她相信,二表哥骨子里也是这样。所以,她跟二表哥是决不合适,不过。对于二表哥走官道,贞娘倒也是乐见其成,毕竟。李家这些年出不了读书人。若是二表哥能成功,那李家背后多多少少也以多一份助力。 “贞娘这话是不错的。”一边丑婆这时微眯着眼道。 黄氏一想也是这样。心情便不那么好了。 “对了。二婶娘,你知道罗家跟王家什么关系吗?”贞娘见着二婶娘情绪不太佳。便岔开话题道。 “罗家和王家?怎么好好的问这个?”二婶娘好奇的问。 贞娘便把今天在寺里碰到罗文谦的事情说了说。一边二婆却是猛的睁开眼,只是她人本就陷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之下,她这翻异动,黄氏和贞娘都没看出来。 “没想到罗文谦竟然有了这样的成就,罗家总算还有支撑啊。”黄氏感叹的道,罗家人当年失踪的事情徽州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多的传言都是罗家人遇到了土匪叫土匪给杀了,再加上其他房受罗文龙牵连,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总之是树倒猢狲散呢。 没想到这罗家少主倒是这么快又起来了。黄氏也颇有些感慨:“我只知道罗文谦的母亲是王四方的妹妹,王家几兄妹父母早亡的,是由王四方当家。不过,当初王四方并不同意王氏嫁给罗文谦的父亲,后来,王氏是找了一个族人出面为她订下的亲,并且很快嫁进了罗家,此后王氏就跟王家断了关系了。”黄氏道。 “那王四方为什么不同意王氏嫁进罗家呢,按当时王罗两家的情形,罗家的门弟比王家高吧?”贞娘奇怪,罗家在徽州可是顶好的门弟了。 “王氏的一位叔叔曾跟罗家女订过亲,只可惜订亲后的第二天,王氏的这位叔叔跟人游画舫,落入水中淹死了,王家人认为是罗家女克死的,要罗家女赔葬,而罗家认为王氏的这位叔叔不检点,订亲第二天就在画舫招妓,是死有余辜。如此,两家争执,当时发生了王罗两族大械斗。直到有一天,罗家女**在墨坊里,王家才罢休,如此王罗两家就成了世仇了。”罗氏道,这些事她原是不晓得的,直到王氏执意嫁进罗家,这些事才又被挖了出来,当时在徽州也是传的纷纷扬扬的,黄氏才听说这些。 “难怪了。”贞娘这才明白罗王两家的恩怨。 而此时,一边丑婆虽然闭着眼打盹,全身体却好似在发抖。 “丑婆,冷吗?我去让人给你烧个火盆。”贞娘道,虽然已是仲春了,但这晚间,有风时,还是有些寒意的,丑婆毕竟上了岁数了。 ……………… 感谢taemiki,朱老咪的平安符,花桔子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九十九章 海瑞下牢 一夜无话。 第二天,随着田家又放了一批田地出去,韩家便是想吸收也没这么快。立时的,之前才因为田家收地刚刚稳定的地价又下降了两成。再加上徐家故意派人一宣传,立时的又引起了一阵抛地风波。 方氏一早听到消息,也是一脸气恼。 “我说怎么着,我们辛苦守下的基业,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让贞姑娘给玩完了。”方氏在李景明跟前也是没好气的道。 李景明皱着眉头,背负着双手回了屋,虽然表面看上这样,但他对韩以贵还是比较了解,韩以贵不是轻率之人。 “哈哈,韩家这回血本无归,咱们这几间铺面说不得就要易主啦。”铺子门口,姚娘子又在哪里嘀咕着。 “到底是女娃子,哪里懂得经营啊,李景明他们守了十几年没事,这位贞姑娘才来不一过一个月,李家最后这些产业怕就要保不住了。”一边的邻里也叹息着。 这样的流言,贞娘自然没少听,不过,这些没必要在意,事实会为她反击的。 而贞娘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收地的事情她不用出手,全交给了姑父去操作。 这几天,贞娘就一门心思的扑在墨庄上。后院的墨坊,如今设备齐全了,只等徽州的工人一到,就能开工了。 “田家的墨价又降了。” 就在这时,郑复礼脸色黑沉的进来。郑复礼气冲冲的道。 贞娘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田家疯了不成,原来的墨价已经是成本价了,难道他们还要倒贴?” 这时的墨是论斤卖的。最差的普通墨要一两多一斤,而中等墨从二两到七八两一斤不等。至于上品的,就不论斤卖了。而是以每函,每部,来卖,比如每函四锭等。 而上品墨的价格就不好说了,从几十两到上百两没个定数。 而如今,田家的普通墨已经卖到八钱一斤,就算是最差的普通墨,这个价钱都已经很低了。更何况田家还有贡墨之称,以田家卖出这价格。那别的墨庄墨轩等卖出的普通墨必然会更低,而墨品销量最大的就是普通墨。 如今田家在八钱一斤的基础上还降,那要倒贴的本钱可不少。 “倒贴倒是不会,因为田家又推出独版墨,独版墨的价格是同等品级墨的两倍,如此一来,这方面赚的就能弥补上普通墨亏损的,还有盈余,田家这一手玩的不错。”郑复礼道。 贞娘倒没想到田家居然又推出一个独版墨。以他家贡墨的名头。再推出独版墨,自然会引得一些有收藏爱好的人追求。 如此,田家下可以以普通墨占领整个墨的市场,而高端市场上又能更近一步。要知道,一些墨品经过一些知名的收藏家收藏后,名气会上升。这等于又是在为田家扬名了。 如此,高低档的墨市场田家占了。至于中档的,也就不需要再刻意经营了。而田家就能独霸南京墨市。 这样一来。李家再开业的话,哪里还能招来什么顾客。 别的且不说,这一段时间的价格战,就几乎把南市墨市的市场份额给喂饱了。到时,就算李家跟着降价,可墨这东西不是生活必须品,市场总要先消化一段时间再说。 “贞姑娘,咱们墨庄的开业,是不是考虑一下推迟一段时间?”这时郑复礼道。 “推迟?推迟到什么时候?现在虽然田家降价,但大家只是考虑到价格问题,贪便宜才去买,可再推迟的话,一但大家都习惯了用田墨,到那时再想跟田家抢占南京的份额怕是更难了。”贞娘道,依她来看,李墨开业不但不能推迟,最好还是得提前。 习惯有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难以改变。 田家有着贡墨的名头,跟他们抢高端市场那是抢不过的,所以,李家应该做的是守住原来的中端市场,而战争还得在这普通市场上打。 “这样,你帮我去买点东西。”贞娘说着,拿过一张纸,便用身上的墨笔写了一张采购单子,交给郑复礼。 “蒸溜器?要这个干什么?这是练丹用的东西。”郑复礼看了看单子有些惊讶的道。 “嗯,我要用来做一种新墨。”贞娘道,此时进入墨市,要想取胜,或者说占一席之地,就必须另辟蹊径,高端和中端都没得争,如今争的就是低端,而如果低端的墨市的话,最有竟争力的是墨汁。 再加上府试再即,学士们考试本就争分夺秒,若是能免去他们磨墨的时候,想来也是不错的,如此,墨汁一胜在新奇,二胜在实用,三更是廉价,这低端市场贞娘不信争不过来。 不过,制墨汁,需要酒精,所以,贞娘才让郑复礼去买蒸溜器,用来提纯用。 听贞娘这么说,又看贞娘的表情,想来贞姑娘对付田家心里有数,郑复礼自不再多问,便拿着单子出门了。 “马师傅,把咱们带来的胶拿出来,点着炉子,架好锅,明天就可以开炉熬胶了。”贞娘道。 “好。”马师傅也不多问,便下去准备去了。 “贞姑娘,义厚生钱庄的言掌柜来了。”这时二狗跑进来道。 贞娘便想到了昨天,罗九的承诺,这位定然是来送韩熙载夜宴图的,便迎了出去。 “言掌柜好。”到了前面的店铺,贞娘打着招呼。又让一边的小丫倒茶。 “贞姑娘客气,这就是韩熙载夜色宴图,我们东家让我送来给贞姑娘瞧瞧。”那言西来也不客套,直接将那副韩熙载夜宴图递给贞娘。 贞娘没有马上接过,而是领着言西来到一边的鉴墨的雅坐边坐下,让言西来把画摊开在茶几上。然后又让小丫取来纸,贞娘拿出身上的墨笔。冲着言西来的:“言掌柜的且先坐坐,稍等片刻就好。” “贞姑娘随意。”言西来道。 贞娘点点头。让二狗招呼着言西来,她专心致志的看着韩熙载夜宴图,随后便在纸上画起墨线图来,这等重要的画,她自不能留下来,万一出了事情,她可陪不起,因此只是观摩一下,画下墨线图。还要让言西来带回去的。 而贞娘也明白,这等重要的画,罗九能让言西来带出来,那显然,两人不仅仅是东家和掌柜的关系,应该有着过命的交情,否则,这种东西,谁会轻易的托给别人啊。 这些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随后贞娘便沉浸在画里,这一画就用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言西来在边上,表面淡定,心里却是八卦之火熊熊烧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韩熙载夜宴图对罗九的重要,北地大家都知道,这韩熙载夜宴图是罗九的祖上留下来的唯一值钱东西了。据说罗九讨饭的时候都没有把这图当掉,平日里更是谁碰一下就跟人拼命。 没想到这会儿却让他巴巴的送来给这李姑娘观摩。 心里决定着。有必要让自家娘子多往这边走动走动。 “好了,辛苦言掌柜。也替我谢谢罗东家。”好一会儿,贞娘画好墨线图,便站起来拱手道。 “李姑娘太客气了。”言西来亦是拱拱手。便收好了画,重新卷了起来。正要离开,没想郑复礼急冲冲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贞姑娘,最新消息,海瑞下牢了,他来不了南京了。”郑复礼是一脸的兴奋的道,不过看着贞娘的眼神却是有些感慨。 贞娘拿出南京的铺面抵押贷银子买地,郑复礼打眼里是不太赞同的,可他却没有真正去阻止过李贞娘,一来这事情贞娘本就可以做主,他就算阻止也不过拖个几天,如果贞姑娘一意孤行的话,他也是阻止不了的。 二来,他心里也有那么一根野草,自最初见过李贞娘熬再和墨的胶时,贞姑娘的影子就烙在了他的心上,可随后,贞姑娘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大了,他竟有些跟不上,再加上八房入主墨坊,贞姑娘得了墨坊一份股份做嫁妆。 他心里的那根野草虽然越长越大,但却似乎越来越不合适时宜了。 他倒宁愿贞姑娘是最初时,入主墨坊,需要别人支持帮衬时的情形,那样,他会一直站在贞姑娘的身边的。 也因着这份心思,他心下里倒有那么一点希望,希望这次行险失败,如此,他又可以陪着贞姑娘共渡难关了。 而这几天也证明,贞姑娘这次行险已经失败,毕竟,地价又降到了一个新低。可世事难料啊,事情突然间又来了一个大翻转。 《直言天下第一疏》,海大人真是熊心豹子胆啊,他因此而下牢了,如此,海瑞自然来不了南京,那因为海瑞要来的地价,将迅速的涨了起来。 如此一来,贞姑娘这次行险不但没有失败,反而成功了。大大的成功了。 郑复礼细想着贞姑娘自接手墨坊以来,每一场局,收获都不小啊。不由的又想起之前贞姑娘让他买的蒸溜器,制新墨品?他倒是更有些期待了。 “恭喜贞姑娘。”言西来这时也拱起手笑咪咪的道。 当日,李韩两人来贷银子的时候可是由他经手的,这贷银子是守先要说明用途的,更何况这些日子里,韩以贵的行动并没有瞒着任何人,而今,海瑞下牢,李韩两家就成了此次土地风波的最大受益者。 “谢谢。李韩两家也不过是自保罢了。”贞娘也是一脸笑眯眯的道。虽然早就清楚,海瑞要下牢的,可那倒底只是历史事情,事实如何,贞娘还真是有些没底的,如今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地了。 随后让郑复礼送着言西来出门。 而接下来短短的几天,海瑞下牢的消息就如狂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南京,立时的,土地的价格又狂飙了起来,只是这时,整个南京却没有可交易的土地了。先前出手的已经出手了,悔断肠子也没用,而没有出手的这时哪还不知道,该紧紧的握在手里。 所以,如今,在南京土地是有价无市。 “咣当。”一声,王四方铁青着一张脸将茶杯砸在地上。韩以贵又翻身了,而随着韩以贵翻身,胡宗林也同样翻身了。 他之前一门心思的盘算全落空了:“气死我了,都是那臭小子坏事。” 王四方把一切账算到了罗九身上。 而此时,韩家扬眉吐气不说,便是李家这边也是欢喜万分。 “贞娘,不错。”黄氏拍着贞娘的手背。 “后生可畏呀。”这时李景明在感叹。 方氏一脸似高兴又似不高兴的,说不出的感觉。 “走是狗屎运了。”这是葛氏不忿的话。 而最高兴的是花儿,一见到贞娘回来,便乐颠颠的追上贞娘过来:“堂姐堂姐,我发财了吧?” “嗯,三倍的赢利。”贞娘笑眯眯的回道。 花儿立刻掰着指头,她当时只出了十多两,三倍的赢利,那如今岂不是有三十多两快四十两了。立刻的两眼便眯成了一条线。 一听到贞娘跟花儿的对话,方氏才想起之前贞娘让她跟着一起投资的事情,心里突然的那个悔啊,肠子都青了。 …………………… 感谢木易晶麟,594588的粉红票,jansam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零一章 问责 祖孙俩聊的欢畅,随后贞娘又将制好的墨汁拿了出来。 老夫人在墨行里转了一辈子,经贞娘一解说,自能很快的明白墨汁的市场,不由的一脸欣喜道:“好,好,这个墨品开发的不错。” “另外,可以加大墨汁的份额,今后的低端市场,我们就着重墨汁,墨锭就定位在中高档市场上。”老夫人又道。 贞娘自是点头,这也正是她的想法,墨汁一出,低端市场根本就没的竞争,以后就是墨汁的天下。 “七奶奶,我爷爷奶奶和娘亲他们还好吧?”贞娘又问道。 “嗯,还不错,你爷爷如今在墨坊里,带了几个学徒,精神倒是比以前好多了,你娘亲他们身体都好。对了,你嫂子又有身孕了,你娘亲每日里就忙着给孩子做小衣呢,另外,你大哥和正身堂哥过段时间可能也要来南京。”七老夫人道。 贞娘听说大嫂又有了身孕,自也是欢喜万分,只是大哥他们来南京干什么?不免好奇的问:“大哥他们来南京干什么?” “自今天开春以来,桐油的价格就降了,你大哥的油坊那里库存了不少的桐油,墨坊里也要不了那么多,再说了,你当初在罗家松场那边种了那么多的桐油树,如今第一批的桐油已经开始产出了,虽然暂时还不多,但是,明后年一过,那桐油籽就大丰收了,这些不能都堆在家里啊,今年倒是有些桐油商去徽州那边收桐油,可那个价格低的离谱。真要按那人上价格卖了,亏到天边去了。所以,以大哥他们想一以南京这边来自己联系桐油商看看。找找路子。”七老夫人解释道。 “嗯。来南京走一趟也好,这边的商机多。”贞娘点头,至于桐油的事情,存着就存着,倒不需急着卖,不过,大哥他们来南京走一趟也有必要,毕竟,南京这边的桐油商多。大哥他们还是要先闯闯路子的,熟悉熟悉市场。 接下来,几人又聊了几句,随后便伺候着老夫人继续休息。 贞娘才告退,又送了二婶娘回屋。 黄氏一回屋,并不急着休息,又坐了下来,拿起放在桌边的雕板及墨线墨,让贞娘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 黄氏这几天就在雕着那韩熙载夜宴图的墨线图 贞娘看着那雕板。又看着二婶娘眼下的暗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二婶娘,这个不用太急的,慢慢来。仔细你的身体,这东西太伤神。” “也没事,就忙这几天吧。离开业也没多长时间了,低端墨这边你弄了个墨汁。算是新奇适用,到时效果应该能不错。但是高端这边。这些年来,李墨确实在退步,原来的高端市场已经让别人都夺去了。我思量着,咱们现在虽然不盲目的追求这高端市场,但李墨的名声还在的,另外又有个再和墨,这高端市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争之力的。 而你跟我说的集锦墨很好,我就思量着,把这韩熙载夜宴图先雕出来,你就可以在开业前制业韩熙载夜宴图的集锦墨,到时借着这韩熙载夜宴图的名声,咱们也能有点收获。”黄氏揉了揉眉心道。 “二婶娘费心了。”贞娘冲着黄氏深深的行礼。 “傻丫头,李墨的事情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二婶娘能尽份力,很开心,快去睡吧,你七奶奶来了,明天你姑姑他们也是要来请安的,到时可有的忙活了,早些歇息。”黄氏拍了一下贞娘,叮嘱道。 “嗯,二婶娘也早些歇息。”贞娘回道,随后便退出二婶娘的房间,回自己屋里休息了。 而此时,前进的正屋里。 方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推了推身边的李景明。 “花儿他爹,你说老夫人怎么好好的就来南京了呢?之前连个信也没有,搞的我们措手不及,不会是贞娘那丫头跟她告了我们什么黑状了吧?” 此时,李景明亦是毫不睡意,只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看着帐顶。似乎在出神,被方氏一推才醒过神来,听到方氏的问话,便淡淡的回道:“稍安勿燥,既然已经来了,就等着吧。” 说完,嘟喃了一声,便侧过身去,显然没有继续跟方氏说话的心思了。 方氏没法子,只得一个人数了一夜的绵羊,真的是一宿没睡着。 而平日里,打呼震天响的李景明这一夜竟也是安静的出奇。 清晨,贞娘一惯的早早起床,先去墨坊里转了一圈,等到七祖母起床后,便收拾了去给七祖母请安,没一会儿,李景明一房也一一过来请安。 老夫人很高兴,乐呵呵的,拉着花儿说了好一会儿话,葛氏的见面礼也不少。是一方观音墨。 贞娘看着那墨,起码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应该是李墨仅存的精品之一,只是葛氏却是不太识货,送墨远不好金银来得好看,葛氏接过墨时,却是悄悄的撇了撇嘴。 随后,大家便一起吃早点。 早饭结束,韩以贵带着家里人一起过来请安了。又是一翻见礼不说。 七老夫人见到韩李氏,却是没个好脸色,扫了韩李氏一眼冷冷的道:“我记得你上次回徽州借钱是说要买地种桑的?” “是的。”看到老夫人脸色不好,韩李氏有些出惴惴的道。 “种桑需要那么多的田地吗?你打算要养多少的蚕,你打算要请多少工人?这些后续你都计算过吗?”老夫人又扬高的声音带着怒意问。 “没,后来买那么多的田地是因为几家官家娘子要炒地,便借着我出手。所以,后面买的地主要是炒地皮用的,并不打算种桑。”韩李氏从没见过自家娘亲发这样的脾气。低垂着头老老实实的回道。 “那她们为什么不找别人就找你?她们这些人家,哪家没有几个商户亲戚。这种利益相关的事情,用得着请你出手吗?”老夫人一句紧迫着一句。 “我……我……”韩李氏叫自家娘亲这些话逼的回答不出来了。 一边黄氏和贞娘看老夫人这样。都想劝,老夫人却冲着两人摆摆手,不让两人开口继续道。 “回答不出来了,我老婆子清楚,你贪心了。你看着囤积土地来钱快,你便眼红了,而这眼红,就让蒙住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到其中的风险了。至于那几家官家娘子。于其说他们找上你,倒不如说是你找上她们的,你也知道这土地的风险,你便想用你自己把大家绑在一起,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摊子你吃的下嘛,与虎谋皮,你得有打虎的本事,你有吗?”七老夫人一字一顿的问。她这回是一点也没给韩李氏面子。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实在是韩李氏这回弄的这个事风险太大了。 这回这事情,若不是最后这行险一招,若不是运气好,韩家的产业全赔进去不说。便是李家也免不了受损失。 “娘,是女儿狂妄了。”韩李氏一脸羞愧的道。 “岳母,是我这个家没当好。”一边韩以贵在边上道。自家娘子的毛病。韩以贵清楚,所以。之前老夫人敲打自家夫人,韩以贵不啃声。让夫人清醒清醒。不过,到得问责时,这个责还得他来担当,不管如何,他才是韩家的一家之主。 “嗯。”看着韩以贵出来,老夫人点点头,也就不再喝责,继续道:“ “当然,这些不能算你错,商人逐利,这是本性。但我告诉你,你记好了,这世上没有人是傻瓜,这钱也没那么好赚,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往往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所以,在做任何事,任何决定之初,你要想想,你是否能承受失败,能承受,你就去做,不能承受,就给我放弃,这是根本,明白吗?”李老夫人一脸寒霜的道。 “是,我知道了。”韩李氏被老夫人说的红了眼眶道。 一边韩以贵也躬身道:“多谢老夫人教诲。” “行了,你两个少一答一唱的,妇唱夫随,总之今儿个这翻话,我也就只说一遍,以后随你们怎么折腾,我眼不见为净。”李老夫人笑骂道。 这声笑骂,倒是缓和了一下气愤。 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老夫人没完,又叫了贞娘到跟前:“贞娘,七祖母也要说你几句,这回这事情做的太凶险,你为你姑姑家一片心,我很高兴。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回是你运气好,可万一,海瑞真来了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怎么收场?” 说到最后收场两字,老夫人的声音十分的严厉。 昨天一来就听说贞娘干出这翻大事,老夫人是很高兴。 可昨天夜里,李老夫人细细思量了整个事情,却觉得凶险无比。 贞娘和韩以贵的推断固然不错,但万一不是呢,万一海瑞就真的来查土地的事情了呢,韩家两翻入局,那手里攒着那么多的土地,到那时,就是海瑞头一个要下刀子的人。 而牵涉到土地,牵涉到官司,可没有点到为止之说。到那时,韩家倾家荡产,有可能丢了性命不说,便是李家,也得跟着下水。 而这个结果,不管是李家还是韩家都承受不起的,所以,夜里,李老夫人越想,那背心就直冒汗,因此,早上才有这一翻的敲打。 贞娘听着老夫人的话,那心也是一拧,她因为知道历史,知道海瑞家来不了,所以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考虑万一海瑞真的来了呢? 如今,老夫人提及,她不由的想,如果海瑞这次真的来南京查土地事件,那么韩家便是三年后徐家的结局。不,跟徐家没得比,徐家徐阶满趄门生故吏,也仅保得徐阶没事,可他三个儿子都判了罪的。 而如果这事情换在韩家身上,那韩家真的是万劫不复,便是李家,南京的产业保不住不说,搞不好徽州那边都要受牵连,这个后果韩李两家都承受不住。 因此,整个事情,如果说韩李氏贪心冒险了,那她李贞娘却着着实实是一个赌徒,只不过赌徒没有先见之明,而她因为知道一些历史的原因,而有了一些先见之明。 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历史也是由人书写,免不了有所错漏,谁又能保证呢? “老夫人,贞娘错了。”贞娘此时额头冒汗的冲着老夫人跪了下来。 “知道就好,还是那句话,未谋胜,先谋败,只要失败的结果能承受,那么就大胆去做,否之,就放弃。起来吧。”老夫人抬着手,贞娘是个通透,只要点透,她会明白以后怎么做。老夫人也就不再多说。 黄氏起身拉了贞娘起来坐在她身边。 一边,方氏还在担心着不知道老夫人要怎么发落她,没想一早就看到老夫人在发落大姑和李贞娘。 意外之下,倒是大喜,看来老夫人来不是针对她一家的。 不过,她这心还没有落地,就又听得老夫人道:“景明和景明媳妇……” 方氏那心不由的一哆嗦,敢情着老夫人今天早上是想一网打尽啊,不由的扯着嘴角苦笑。同李景明一起应道:“老夫人……” “叫什么老夫人哪,咱们是一家人,叫七伯娘。”老夫人微笑的道。 “是,七伯娘。”方氏连忙应道。 “我这次特意从徽州赶来,不是为了骂贞娘她们两个的,是因为有个事情放不下啊,不走这一趟,我怕就是死了也不安心。”李老夫人冲着李景明和方氏道。 “老夫人言重了。”李景明倒是还算淡定,只是方氏,这会儿脸色已经有些白了,心里直想着,完了完了,老夫人这是要跟她家算总账了。 原先贪的理直气壮的,可这会儿,那心里倒底心虚的很。 “不言重,不言重哪,景明媳妇,还记得当年你送回嫡宗那封求救信吗?”李老夫人问道。 “如何能不记得?”听得李老夫人提起这个,方氏颤着音道。不是怕的,而是怨哪。 “我惭愧啊,当年收到你们的信,因着正缝景全和正暄出事,就一时没顾上这事情。直到后来,邵管事来南京,看到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没当一回事了。只是最近才知道,当年景明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你们一家是为了我嫡宗这点产业,才背景离乡,守在南京的,而我却负了你们,所以,这次我特意来南京,是跟你们道歉的,这也是应该要给你们的交待。”李老夫人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已经有些愣神的李景明夫妇跟着,朝他们行了一礼。 “七伯娘,这如何使得?”李景明推山倒玉般的跪下,声音哽咽了起来。 “是啊,七伯娘,使不得,使不得。”方氏眼眶一红,那泪说落就落了,多年的委屈似乎就在老夫人这几句话中宣泄了。 身边,李正平,葛氏,花儿跟着跪了一地。 …………………… 感谢鸢羽之末的和氏璧!!! 感谢roxchan,taemiki,jansam,慧慧~姐姐的平安符,gwp707294lyf,夜梨,zll0001,青儿20105,鸢羽之末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零二章 私账(粉红30+) “好了,好了,都是我老婆子不好,惹的大家伤心了,都起来说话,可不能跪着。”李老夫人拉了李景明起来, 一边,葛氏和花儿也扶了方氏起来。 此时,便是贞娘也觉得鼻子有些酸酸。 马嫂带着小丫和道婆重新给大家换了热茶,众人才又坐下。 “七伯娘,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这时,李景明突又一脸慎重的道。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李景明一眼。李景明只是回望着她。 而在坐的自也是有眼色的很,韩以贵便起和央带着自家媳妇和几个小的告辞,黄氏起身相送,贞娘自也跟随。 “贞娘,你留下。”这时,李景明又道。 贞娘看了看七祖母,七老夫人便也冲着贞娘点点头,于是贞娘便扶着七祖母,跟着李景明三人一起去了后堂的里屋。 马嫂上了茶水后退了出去。 屋里,便只有老夫人,李景明和贞娘。一时寂静无声。 “七伯娘,你看看这个。”这时,李景明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然后推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看了李景明一眼,随后拿起册子,一页页的翻着,脸上不动声色。 贞娘则眼观鼻子鼻观心,静静的坐着,倒也不去妄加揣测什么,既然让她留下来,那就说明这事情她有了解的必要,想来一会儿,景明叔自会解说分明,她倒也是不急的。 果然。没一会儿,老夫人放下册子。却将册子推到贞娘跟前,然后冲着李景明道:“说说。这看着有些没头没脑的,把事情从头到尾说说。” “是。”李景明应着,却没有马上说话,显然是要在脑海里组织一下语言。 而贞娘则翻着那册子,这是一本账册,开始,贞娘也有些没头没脑的,可看了几页,却看出名堂来了。因为里面有好几乎帐目是跟之前,景明叔交给她看的李家账目有所重叠的,再看其它一些,货行和粮行的名字,贞娘明白了,这根本就是葛巡栏的一本收税的私账。 这时,贞娘边翻着账册,边听着李景明娓娓道来。 “七伯娘当年把我们留在南京,看守着这些家业。景明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错乱,只是李家这一隐退就是十多年,我们夫妻在南京就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而落在外人眼里,李家在南京这点产业也就成了一块大肥肉。招人掂记着呢。一直以来,我都谨慎小心。只是有些事情是防不胜防,葛巡栏原只是我们这一带的一个闲汉帮的头。当初他没少敲我们的竹杠。好在,当年,有以贵姐夫出面,请了胡会长递话,我再给些好处,倒也能相安无事,可没想到,十多年下来,他反倒摇身一变成了巡栏了,再加上胡家出事,胡会长自身难保,葛巡栏的顾忌便没了……” 说到这里,李景明顿了顿,那声音里有些暗哑。 贞娘此时亦是专注的听着。 李景明喝了口水继续道:“我虽然一直防着葛巡栏,可我没想他会打正平的主意,当日,他布了个局,引得正平上当,正平要么娶葛氏,要么就要被乱棍打死,所以,最终我们选择了让正平娶葛氏,但是我不放心,好在当时,葛巡栏不知怎么的,对正平很是欣赏,还拉了正平去替他管账,于是我便让正平找个机会,把葛巡栏的私账抄了一份出来,想着的便是,若是葛巡栏真打起李家这点产业的主意,那我也决不让他好过……总之不管如何也是要保住这份产业的。” 说到这里,李景明口气再一转,微笑道:“不过,贞娘来了,不声不响的,倒也是让葛巡栏吃了个瘪,葛巡栏一时之间倒是不好继续下手了。不过,葛巡栏憋着坏呢,因此这本账册我拿出来,贞娘留着,总也是冶他的一个法子。” “景明叔费心了,贞娘必不叫贼子得逞。”贞娘起身应承的道。 “倒是难为你了,不容易啊。”老夫人感叹的道。 “总归是我自己起私心,若不是因着自己的私心,也不会叫葛巡栏逼到这个地步。我有负七伯娘所托。”李景明有此惭愧的道。 本来,他一直防着葛巡栏,葛巡栏是拿他没法子的,可自那回生病后,家里的婆娘心思就歪了,再加上葛巡栏一引,结果把柄就落到了葛巡栏的手上,才落得如今尴尬的局面。 “嗯,这一点我也是要说里的,我做的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甚到拍桌子跟我争都没有关系的。却不该干下私下昧钱的事情,更不该跟外人勾连起来,这是要败家之兆啊……”七祖母道,错了就是错了,该说明的也是要说明的。 “是,景明知错了,这些年的账,景明会给补起来。另外,景明打算,等夫人回徽州,景明一家也跟着夫人一起回徽州,景明所犯之错愿接受族规处罚。”李景明,虽说说的都是处罚之事,担眉目舒展,倒是少见的一派轻松样儿。 而贞娘看着景明叔轻松的样子,倒是有些明了,一直以来,她就有些看不透景明叔,不过,总觉得景明叔阴郁了点,少见他这般的轻松。 如今见到这账本,又听得景明叔这一翻的解说,总归是明白了,景明叔的阴郁是心病给纠结的。 而这中间,嫡宗怎么对他就是一个关键,显然的,老夫人这回先给了他公正,再冶他的错,景明叔应该是满意的。 如今,心病一去,人不再纠结,那股子阴郁之气便散了。 “倒也好,你家里的房子我已经重新给你修过了,墨坊那边,邵管家岁数不小了。精力不行,景东那腿再加上那孤僻的脾气。却也掌不得墨坊,所以。你回去罚过后,安定下来,就给我把墨坊的事务撑起来吧。”李老夫人道。 “好。”李景明别的话没多话,只是重重点头,如果他们一家回去,能够持掌墨坊,那是他这一房最大的体面了。 这种体面,他自不会推辞。 “好了,贞娘。把账册收好,知道怎么用吧?”这时,七老夫人又冲着贞娘道。 “敌不动,我不动,这东西拿在手上比抛出去有用,我说的对吧,七奶奶。”贞娘冲着七奶奶笑嘻嘻的道。 “知道就好,小心收好了。”七老夫人笑骂道,随后由着贞娘扶了出去。 三人一起出了屋。 外间。等的最急的是方氏,见到老夫人和李景明出来,自是迎了上前,那眼睛却盯着李景明。显然是想知道,几人在里面说了什么。 “花儿她娘,这几天得空时把家里东西都拾缀拾缀。过段时间,老夫人回徽州的时候。我们也要跟着回徽州了。”李景明干脆就宣布了。 对于回徽州,方氏倒是有心里准备的。再看李景明神色颇为轻松,再想着之前七伯娘的道谦,有些明白,过去的事情七伯娘大概不会追究的太狠了,倒是松了口气。 说到回徽州,她倒是真想家了。 “回徽州那山疙瘩?我也要跟着一起回去吗?”葛氏在一边不由的扬着眉问。脸色不太好看。 “当然了,正平去哪儿,你是正平的媳妇儿,岂能不去?再说了,徽州李是正平的老家,这没有在祠堂登过记,敬过酒的媳妇儿,那我李家可是不认的。”这时七祖母冷冷的接了句。 随后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了。贞娘扶了七祖母回二楼的小楼。 方氏也拉着李景明回屋去细细盘问了。 唯有葛氏,看了看一边的李正平,又看了看花儿,最后哼了一声,却是一溜跑的出了门,估计是去找她爹去了。 ………… 葛家。 今天,难得葛大拿空闲的很,便跟着曹氏,两个虽是“老夫老妻”的,但也胡天胡地了一把,随后,曹氏又炒了几个小菜,两个人悠闲一起的吃着小酒。 葛秋姐风一般的冲了进家门。 “又怎么了?做了人家媳妇,也不知学学稳重。”葛大拿瞪着葛秋姐道。 “媳妇个屁。”葛秋姐心里正不痛快呢,这会儿便没好气的回道。 随后却又上前,拉着葛大拿的衣袖:“爹,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李家那个老夫人一来,好大的气场,三言两语的一说,我公公婆婆就一幅感恩戴德的样子,可是厉害人物。如今,我公公决定了,等着那老夫人回徽州的时候一家人跟着一起回徽州,这不明摆着嘛,先剥了权,回去好算账哪。到时,以那老夫人那手段,我公公一家定没好果子吃,指不定发配到哪个山疙瘩去挖去地去,我可不愿意去。” “竟有这等事情?李景明是傻子嘛,为着李家辛苦了十多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回乡,他就真甘愿?”葛大拿瞪着大眼。 “反正,这事情是我公公亲口宣布的,没有假。”葛秋姐愤愤的道。 又不依的道:“爹,当初,我就不愿意嫁给李正平那呆头鹅的,是你说能给我谋一份好大家私的。可如今,家私没谋到,还要我跟着他去吃这等的苦头,女儿不干。再说了,咱们这么算计他们,我公公那人精的很,定然心里有数,我就算是忍得苦头,跟着去也落不下个好啊,到时,天高皇帝远的,我想找爹爹撑腰也没处去找。” “行了,这事我心里有数的。”葛巡栏皱着眉道。 ………………………… 嗯,这个是粉红30的加更一章,还有鸢羽之末的和氏璧要加更一章,得放到明天了,手速渣的人没法子。(XBaoShu.com。。) 第一百零三章 色胆包天 已是三月份的天气了,这几天又是持续的艳阳天,气温便有些高,葛大拿是一个身高体壮的人,再加上这些年养尊处优的,那肚子上不免多了些肥肉,因此格外怕热。 所以,即使还是三月的天气,对于普通人来说,夜晚还是稍稍有些凉的,得盖一床薄被才行,不过,葛大拿本就怕热,这被子是盖不住的,尤其是今天,喝了点酒,心里又有些烦,性子一燥,就更热了。因此,才睡下,就掀了被子,往地上一甩,然后整个人躺在那里,两手枕着个后脑勺子,限入了沉思。 “死鬼,你不盖我要盖啊。”一边曹氏不乐意了,下得床,抱了被子上床,只铺了里面一半,随后半盖着,将脑袋靠在葛大拿的肩上:“怎么?再想着秋姐的事情啊?” “嗯,秋姐不能跟李家的人去徽州,别看她风风火火有一股子辣劲,其实都是瞎嚷嚷,脑子里没半点计较的,真去了徽州,以后我可护不住她,李正平当初本就是为我所算计,能对她好才怪。”葛大拿皱着眉道。 “可这嫁了人的女儿,你还真能再领回家里啊,这古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再往家里领总是不太好的。”曹氏很有些不乐意的道。 虽然平日里她巴结着葛秋姐,可葛秋姐从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可不愿意让葛秋姐再回来。 “你懂什么,只要有一身好家私在手里,还怕找不着好男人啊。说起来,当初还不是你。非说让秋姐嫁进李家,才好名正言顺的把李家的产业弄到手。可如今怎么着,鱼没吃着,反惹了一身的腥,还倒赔了秋姐的嫁妆。”葛大拿没好气的瞪着曹氏。 “哈,这事怎么能怪我?是你心心念念着李家的那点产业,我那也是帮你出主意啊,当初,你还说是妙计来着,如今事于愿违了。这所有的责任就成了我的了,没这么不讲理的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曹氏气的直叫。 “我这儿子女儿都有了,你说我是不是男人。”葛大拿被曹氏那一通说,便没了好气,随后又盯着曹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虽然表面上对秋姐好,其实却是容不得她的,秋姐自小没了娘,我又是个粗性子。一没留神,反叫你把秋姐儿养歪了性子,丢了名声,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同意以这种方式将秋姐儿嫁进李家。” 葛大拿说着,声音里有一股子冷意。 曹氏心里不由的惴惴。 又听葛大拿继续道:“我告诉你秋姐她娘于我有糟糠之义,我葛大拿便是这辈子没有儿子。这个女儿也是要护着的。”葛大拿说着,心里更是烦燥。便翻身起床,穿起了衣服。 当初。因着秋姐的名声不好,他便听了曹氏的计,本想着秋姐跟李正平的事情,虽然使了手段,但那李正平虽然性子沉闷了点,却还算是一个正派之人,只要秋姐儿跟他好好过,有个一男半女,到那时,就算是两家有什么纠结,看在孩子的份上,李家也不至于太亏了秋姐。另外的,他再帮着秋姐儿掌握着李家的那份产业,秋姐儿的日子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可没想到李氏嫡宗横里杀出,先破了他的谋算,如今李景明一家要回徽州,秋姐又是个外强中干的,还是个不能受得了委屈的人,如此,秋姐儿去徽州,绝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因此,他得好好想想,这事情该怎么办?怎么着也不以有让秋姐儿吃亏。 想着,便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曹氏急忙的问。 “心烦,喝酒去。”葛大拿头也不回的道。 看着葛大拿离去的背影,曹氏气的直揪着薄被,一床薄被被她揪的跟拖把似的皱巴巴的。 “死鬼,别回来了才好。”曹氏恨恨的道,这时候去喝酒,只有十里秦淮边上的妓家。她如何能不气。 就在这时,又听到院子的拍门声,曹氏以为葛大拿又回来了,也顾不得叫醒婆子去开门,连衣服也没披一件,就穿着中衣,兴冲冲的去开门。 “呀,是黄狼兄弟。”借着门上气死风灯的光芒,曹氏才看清站在门外的不是葛大拿而是黄狼。便下意思的用劲关了门。 只是她那点力气哪比得上黄狼的,黄狼眼子尖,借着月光看到曹氏颈下一片白腻腻的光,便一脸的馋相。 说起来这曹氏当初还是他先弄上手的,后来为了巴结葛大拿便把曹氏送给了葛大拿。平日里,两人之间也有些暖昧,只是忌着葛大拿,都不敢来真的。 可这会儿,这夜里,曹氏只着中衣,那勾人的样子,黄狼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这会儿黄狼用劲的抵着门,只是轻叫道:“嫂嫂且慢,我找大哥呢。” “他出去了,不在,你等他回来再来。”曹氏心慌意乱的道。 黄狼那话只是一种试探,这会儿一听曹氏说葛大拿不在,便色胆包天,用劲的一抱着曹氏,掩了门,就熟门熟路直奔主屋。 曹氏被吓了一跳,还从没想过黄狼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吓的想叫,最后却自己捂了自己的嘴巴,这可不能让家里的婆子听到,那样她浑身长嘴也是说不清的。 “死鬼,你不要命啦,快放了我,你赶快离开,别害我。”到得屋里,曹氏才用劲推一开黄狼,让他赶紧着离开。 “没事,老大那脾性我知道,他既然这个时候出去,那今晚是怎么都不会回来的。”黄狼馋着脸道,说完,便不管不顾的用劲的抱起曹氏,将她丢在床上,吹了灯,便扑了上去。 曹氏哪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又不敢真个大叫。再加上本就有好感,于是半推半就间就随他了去。 真个是色胆包天。葛大拿的帽子绿油油了起来。 一晌贪欢。 ………… 天有些热,贞娘搬了一张小木几就坐在二楼的游廊上。手里拿着笔,正专注的写着请柬,墨庄就要开业了,总得请一些人来捧捧场子。 多是一些过去跟李家有往来的商家,另外再就是上回跟姑姑一起出去,认得的几家娘子,姑姑已经打了招呼了,有几家应承要来的,她这边的请柬自然也要送上。当然。这种场合,没有只单独请哪家娘子的,因此,这种请柬,请的自是夫妻两个一起。 只不知,会有几个赏脸的?本就关系浅,贞娘倒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能来,自是好事。不能来,也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而至于徽商商会那边,不管有没有交情,按规矩。李家开业,那都得有人来道贺的。 如此,算下来。能倒场的倒也有不少,想来必不会冷场。若能有这样的开局。其实倒也是不错的。 “这就是韩熙载夜宴图制成的集锦墨啊,真是不错。下了功夫的,嗯,当天,摆出来也能让大家伙儿长长眼,只可惜那副图太珍贵了,要不然,借来挂上几天,跟这集锦墨挂到一起,更能引起哄动。”一边,李老夫人正仔细的看着新鲜出炉的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道。 转眼,老夫人在南京已待了半个多月了,只等墨庄开业,便要回徽州了。 “七奶奶贪心了,这种珍品,能借得一观,就很不错了,这真要借来挂墨庄,怕是晚上也睡不着觉,担心招贼。”贞娘笑嘻嘻的回头打趣道。 “嗯,倒也是这么一说,果然,老婆子贪心了。”李老夫人也是失笑的道。 “我这做的都是什么孽啊,都说儿女儿女都是债,这话果然不错,算了算了,我懒的管你们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这时,前院传来方氏一阵怒骂的声音。 李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贞娘挑了挑眉。 “都说我们徽州小地方,可我看了,我们那虽是小地方,倒也鲜有这种没规没矩的人。”这时,马嫂进来,一脸没好气的道。 “怎么了?”贞娘随意的问道。 “还不是那葛氏,景明管事一家要回徽州,她这做媳妇的岂有说三道四的,还扬言决不回徽州,这是做人媳妇儿该说的话吗?听说还要跟正平闹和离呢,说当初景明嫂子骗婚。”马嫂道,她跟七老夫人那边是远亲,称呼李景明夫妇一声哥嫂也是没问题的。 “骗婚?骗什么婚?我看是他们骗婚。”李老夫人沉了脸,在她看来,葛氏这样的媳妇就该休掉。 “七奶奶别见气,这点事情,景明叔能处理好的。”贞娘道。 “我才不气呢。”李老夫人道,只是那口气里明显还是有些生气了,老小老小的,气性总是要大一点。 马嫂也闭口不说了。 “好了,请柬写好了,我亲自送去。”贞娘这时收起了笔,整理好请柬冲着李老夫人道。 “嗯,去吧,该尽的礼数都要尽到。”李老夫人叮嘱着。 “我省得。”贞娘点点头,随后带了小丫,便出了二门,刚到前院,就看到李景明也正打算出门。 “景明叔,出去啊?”贞娘打着招呼。 “嗯,葛大拿约了我见个面,谈谈你正平哥跟葛氏的事情。”李景明倒也没瞒着贞娘,直接道。 “景明叔稍等一下。”贞娘说着,就转身小步的跑回自己的屋里,拿出几张纸,里面的内容都是从景明叔交出的那本私账里抄下来的。 “景明叔,这个你拿着,若是葛大拿要为难你们的话,就让他看看。”贞娘回到前院,把那两张氏递给了李景明。 之前,方氏跟葛大拿的一些交易,肯定有偷税漏税在,若是没有这个,葛大拿说不得就要拿那些来要挟李景明,所以,还是备一手的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感谢jansam的平安符,金钦的香囊,书友090510211048587,hwl3320555,100155606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零四章 有些猥琐(为鸢羽之末的和氏璧+) 离李家不远的四季茶馆,春字号雅坐。 葛大拿大马金刀的坐着,大如蒲扇似的巴掌紧紧的扣着一个紫砂茶壶,然后微眯着眼睛,就着茶壶的嘴儿一口一口的咪着茶水。另一只手轻敲着枣木的桌面。 而坐在他对面的李景明,则稍稍的有些悠闲,静静的坐着,看着茶坐边上的一盆兰花,是树兰,正是花开时,满室盈香。 “秋姐于李正平和离,嫁妆退回,你们再赔上半数的家产,那么过去的一切就算是平了。”好一会儿,葛大拿才开口道。 这是昨天夜里,葛大拿在绮兰院的红杏床上琢磨出来的道道。而这样的条件,等于是在向世人证明,葛秋姐跟李正平和离,错在李正平一方,葛秋姐是无辜的。这样便保全了葛秋姐的名声。 另外还能帮秋姐儿再捞点钱财伴身。 他心里想着的是,李景明这些年也从嫡宗这些产业里捞了不少钱了,而之前,在他的帮助下,那方氏在偷税漏税上没少做,他都留了证据的,葛大拿想着李家是不敢翻脸,要真是敢翻脸的说,他就有把握把李景明坑到牢里去。 “凭什么?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是你们坑了正平,而且,葛秋姐自嫁进我李家,不尽孝道,不守夫训,实已犯七出之律,若非看在我们多年的交往的份上,便是休了她也是应当的。如今我同意和离,也实在是顾全着正平于她一夜夫妻百日恩那点恩义。至于家产,那是不可能的。”这时。李景明的目光才从兰花上收了回来,淡然的开口道。 葛大拿哼哼的咧嘴笑了。随后道:“嘿嘿,别说的那么硬气。这些年,你家那点家产哪里来的?还不都是靠着我从李家嫡宗的产业的挪腾下来的,你家娘子那可也是捞钱的一把好手,这些年,有些事情我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不知道。” 葛大拿说着,便从怀里捣出几张纸,丢到李景明面前:“好好看看吧。” 李景明一脸沉静的拿起那几张纸,摊开看了一下。不外乎是,某年某月,李家应交门摊税,定余额税等,实交门摊费定余额等,漏交的税一目了然。 “你也别拿这个说事,说起来,就我所知,有好些个商家。那门摊费和定余额可比我家交的少的多,那又怎么说?所以,我李家倒底有没有漏家还真不好说。”李景明说着,把葛大拿递过来的那几张纸放在桌上。随后也把手伸到怀里,拿出贞娘给他的那几张纸放在桌上,推到葛大拿的面前。 葛大拿孤疑的看了李景明一眼。拿后拿起那几张纸,一看这下。便重重的锤了桌子。 “两位爷,可是要添茶?”外面的茶博士听到响动。连忙推门进来殷勤的问道。 “出去,没喊你你进来干什么?”葛大拿怒吼一声,那茶博士懦懦退出。然后紧紧的关了门。 葛大拿这时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啊,他一门心思的算计别人,却不料自己也早早叫别人算计了,果然,坑人者人衡坑之。 李景明递过来的纸上记录的那几份,账面上是少记,可对应的,余下的一部份却是入了他的口袋的。 而这些账目全在他的私账上。 他竟是不晓得,李景明什么时候把他的私账弄到手了,这些私账的内容若是一抛出,那他这些年来挪腾的家私就要完蛋了。 这时,他哪还顾得着葛秋姐。 “好,不分家产就不分家产,不过嫁妆要退回,另外,咱们这两本私账互换。”葛大拿一脸阴沉的道。 “既是和离,嫁妆退回理所应当,这条没问题。至于私账互换,没那必要,我又怎么确定你有没有留下抄本,反之亦然,如此,互换就完全没意义,就这样,咱们互拿着短处,以后也相安无事,这样挺好。”李景明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会带人去接秋姐,搬嫁妆。”葛大拿瞪着眼睛,以前他真真是小看了李景明了,也是,当初,李家能把李景明留下来照看家业,李景明若没有三分三的本事,怎么成。 “好,请便。”李景明点头,随后起身告辞。 随着关门之即,葛大拿砸碎了手里的茶壶,他心里清楚,他不但拿李景明没奈何,便是以后,再想谋李家那点产业也多半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唯一庆幸的是李景明没有下狠手,秋姐还能带着嫁妆和离,算得上给他葛家留了点颜面。 …………………… 未时,贞娘送完了请柬回来,离自家铺面不远,就看到葛大拿带着一帮子人从李家搬出葛秋姐的嫁妆。 街两边,围了好些人在观望着。 “当日成亲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葛秋姐跟李正平不得长久,怎么着?果然如此吧。”又有那马后炮在边上说道着。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当日谁没看出?”边上自有那没好气的不屑的道。 “这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两人要是好好过其实也不一定就不合适,葛秋姐虽然看着刻薄了点,但那都在个明处上,没那些个阴私的心思的,正平是个正派人,到底也不会太亏着葛秋姐的,两家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边上亦有人道。 “也是,也是。”人群里有人应和着。 此时,葛秋姐一身大红的从李家门里出来,倒好象是新嫁娘似的,出得路口,就看到周围围了好些人观看,便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 说着,便忿忿的上了马车。 这时,李正平从那巷口里追了出来,冲着葛秋姐的马车道:“秋姐,保重。” “走。”回答他的是车夫扬着鞭子的脆响。 贞娘这时站在街边一个铺面的屋檐下,不知这家有什么喜事,地上还有鞭炮炸过后的碎红纸片,跟点点梅花瓣似的。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抬嫁妆的队伍也走远了,贞娘才长长一叹,倒也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其实这样的结局于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 她只是本能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的炸响了几声鞭炮声,把贞娘唬了一跳,回过头,却看着一袭青衫,载着纱帽的罗九正几甩着一小挂百子千孙鞭炮,见得贞娘看过来,便扬了扬手微笑着。 微黑的脸膛倒也透着一股子儒雅。 “今天,我这‘乙’字号分店开张呢,放了几窜鞭炮,还有这一小挂掉地上了,没炸响,才发现,我给它重新点头了。”罗九走过来道。 “啊,恭喜恭喜。”贞娘连忙道。抬头看去,才看到那铺子上面写着——义厚生钱庄“乙”号店。 这居然已是开分店的节奏了。 “多谢,对了你们李家墨庄快开业了吧?我看着里面都拾掇的差不多了。”罗九点着头,走过来,懒洋洋的背靠着一面墙,拢着袖子冲着贞娘问。 “嗯,再过几天就开业了。”贞娘回道。 “你这应该是去送请柬回来吧?那我的请柬呢?”罗九直接的摊开手在贞娘面前。 贞娘倒是愣了一下,还没有人这么直接的伸手要请柬的。 “不会没有我的吧,咱们可是老乡。”罗九不由的唬着脸,瞪起眼了。 贞娘不由的乐了,用手拍了拍提在手上一个小包裹:“怎么会没有,早准备好了,只是你那边不顺路,我便打算明天送去,哪晓得,你不声不响的,居然在这里开了一家分铺子了,还怕你不赏脸呢。”说着,便蹲了下来,打开小包裹,里面还有好几张请柬,贞娘一一的翻着。 罗文谦也蹲了下来,抽了几张请柬,然后拿起其中一张道:“嗯,这张是我的。” 贞良凑过去看了一下,果然那张写着罗文谦的名字。 “这几张怎么是空白的?”这时,罗文谦又拿着几张空白的请柬问 “我刚去商会那边,怕万一碰到什么熟人,便带了几张空白的请柬,可以临时补上。”贞娘道。 “嗯,那我再拿一张空白的,万一要是碰到徽州那边来的熟人,也帮你请了,大家热闹热闹。”罗九说着,便又把一张空白的请柬揣进了怀里。 “多谢了啊。”贞娘也毫不客气,罗九开着钱庄的,来往的多是大户,若真能请一下,也能撑撑场面。 贞娘也是有一股子心气的。自家开业的场面肯定是比不过田家的,但至少不能差的太多,因此,能多来一个总是好的。 田家开业当天,那可是热闹非凡,应天知府都到了场的,再加上墨务局的一应官员,连税司的马公公也到场,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哪。 说实话,马公公那边贞娘也下了请柬了,毕竟税司是整个商业的大头头,不请一下怕人掂记上,至于来不来,贞娘是完全没想法的。 “不客气,不客气。”罗九摆摆手道。 贞娘眯眯笑着,侧过脸,却看到一边路人有些诧异的眼神,不由的脸微红,她跟罗文谦蹲在屋檐,翻着包裹拿请柬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就象是两个小贼偷了东西,在这里偷偷摸摸分赃的情形一样,有些猥琐呀。 连忙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冲着罗文谦摆了摆手,带着小丫扬长而去。 ………………(XBaoShu.com。。) 第一百零五章 开业 三月十八,零晨,天还是墨漆漆的,一大早的,公鸡还未打鸣,鼓楼的鼓声亦未敲响,但墨坊的人都已经起来了,又或者好些人昨晚根本就没有睡。 如今都在墨坊和前面墨庄的铺子里忙上忙下的。 贞娘同样也睡不着,昨天,她睡的很晚,倒在床上,海脑里却是思绪万千,只不过眯了一会儿,又猛的惊醒了过来,这会儿便披衣起床,透过窗户,便看到后院墨坊里灯光透亮。 隔壁,黄氏跟七奶奶的说话声传来。 这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 今天,对于南京的李氏墨庄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同样对于墨庄的每一个人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南京李氏墨庄要开业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人的一生有无数的开始,也许并不是每一个开始都能完美结局,但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结局不一定能尽如人意,它往往不由人掌控,但努力做好每一个开始,却是自己能做到的。自己能做到的,那便付出百分的努力,尽力做到最好,这便是贞娘的信条。 一如她来到这个时代,她努力的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 又一如九叔公出事,七祖母差点中风,从而把墨坊交到她手上,她也努力的,想尽一切办法的做好。 而今,南京的墨庄,她同样努力。 “云三家的,这里还有点灰尘,快点。快点,拿块布来擦掉。”墨坊里。马嫂跟着监工似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二狗。昨天不是让你去书局领回印好的墨单的吗?你放哪里去了。”郑复礼在前面的铺子前,也是仔仔细细的检查着,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李景明这会儿也在叫着李正平,去联系一些马车备用。毕竟到时候酒席结束了,总得有马车送送客人。 厨房里,食为天的厨子和伙计昨天晚上就到了,如今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着酒席。 宅子的前院后院,都摆了几桌。是招呼贺客的,当然,紧要的客人定是要请到厅上那几桌的。 而后院还搭了一个戏台子,请了南京比较有名的一个传奇戏戏帮,唱王济的《连环记》,讲的就是三国里面貂蝉离间董卓吕布那一出。 是时下最热门的一出戏。头一天已经先请来唱了一段了,小丫和花儿看的如痴如醉。 贞娘看惯了后世三国演义,对戏里面的内容倒是并不太在意,反倒是这唱戏的本身。唱念坐打的,看着也是满有趣味的。 “贞姑娘……” “贞姑娘早。” 贞娘走进墨坊,大家看着都打着招呼,一脸都是喜气洋洋的。 从徽州来的师傅也早就到位。已经开始从新招的工人里挑好自己的徒弟了,如今正在各自的坊里忙活着。 看着一切都妥当,贞娘便又进了前面的铺子。 从徽州带来的墨也已摆在了货架上。而最醒目的就是货架上一个个白瓷瓶装的墨汁了,而写在竹片上的墨单也挂在了柜台后面的墙上。 整个布局透着一股雅致。 另外。贞娘还备了一些印刷的墨单,介绍时候用起来比较方便一点。 “贞姑娘。”见到贞娘过来。郑复礼一脸兴奋的迎了过来。 “都准备好了?”贞娘问。今天许多的场合还是要郑复礼在前面招呼客人的。 “都准备好了,不会有任何差错。”郑复礼肯定的道。 贞娘点点头,又走到隔开的雅间那一边,最醒目的是一个展示橱,里面展示的有李家这些年积存下来的最好的墨,还有去年贞娘整出来的再和墨,另外就是刚刚制成的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 如此,又走了一圈,其实,大体来说,就是这个样子了,该检查的早检查了十八遍以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再看的了。真要还有问题。那属于天意的犯畴,最后贞娘就跟郑复礼打了个招呼,回到后院的木楼,先是跟李老夫人和黄氏请安,然后换上族新的衣服。 如此,忙活一会儿,就到了辰时,吉日吉时。随着一串开门炮,李氏墨庄的大门就打开了。 “恭喜恭喜啊。”四邻都朝墨庄的人拱手道喜。又看着李氏墨庄颇为新奇的布局,一个个倒是新奇不已,绕进来逛逛。 墨庄这边人自是笑嘻嘻的说着:“同喜,同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贞娘便扶着老夫人到了门口,另一边由李景明,郑复礼相迎着,李正平则在屋里招呼。 当然,老夫人不会站很久,她只是出来看看。 随后贞娘就扶着老夫人同黄氏一起在屋里坐着,这个时代,也是以老为尊的年代,以老夫人这一把子岁数,便是知府来了,不相迎也是没有失礼之处的,而若是碰上清明一点的知府,说不得还要先给李老夫人见礼。 贞娘陪着老夫人和黄氏说了一会儿话,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又起身走到门口,她做为南京墨庄的当家人,以示尊敬,那自然是要在门口迎接着客人的。 不一会儿,大表哥韩松带着几个生意场中的朋友就先到了,各自客套了几句,便由郑复礼迎了进屋。 没过一会儿,二表哥韩柏带着几个同窗恍悠悠的过来,同样拱手道喜了一翻,那几位倒也自来熟,又是真正喜欢墨的,也不要人招呼,便一头钻进店里,品起了墨来。 还即兴来了几首诗,一边花儿倒是机灵,连忙备上纸墨,让人书写了下来,送到贞娘面前。贞娘对诗词是完一不懂的,但后世有一句话,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因此,终归的。好坏还是能看出一些的,这几首看着倒也是挺雅致的。于是又悄悄的叫住二表哥,打算把这几首诗买下来,再让人把诗抄到外面的墙上,一来,这是一桩雅事,二来,正好可以借机宣传一下墨汁,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墙,大不了过两天再粉刷一遍就行了。 当然。这得征求二哥那几位同窗的同意。 对于买下诗文的事情,二表哥的几位同窗却是有些不屑的,大体就是属于文人的面子,不愿意沾了铜臭。不过,对于把诗文抄写在门口的墙上让人品鉴的事情倒是有些意动。 只不过谦虚的是一脸诚惶诚恐,但那狂狷的却恨不能立马再写上几首,只可惜灵感不来,徒呼奈何。 总归,得了几个的同意。墨坊两个新招的伙计,不抬着一张小几出来,几上不放墨砚,只有几瓶墨计。随后由郑复礼新自抄刀,将几首诗写在墙上,并说明出处。 立时的引得一片观望和赞叹声。不过。围观的大体是街边的商户人家,懂诗的不多。纯是看热闹,果然有不少人看到那瓷瓶的墨汗。颇觉新鲜,便跟两个伙计打听了起来,那两个伙计得了贞娘的授意,这会儿自是借计大大的宣传了一翻墨汁。 听说是不用研磨,买去即可用的墨汁,价钱还便宜,那瓷瓶也甚是雅致,立时的,反倒是对墨汁兴趣的人更多一些。 边上几家商户都各买了几瓶试试,如此,不经意间,便开张了。 随后来的便是李景明和李正平平日有些交情的朋友,有的道喜一翻因着有事便先离开了,而有的便跟着李正平进了前院,由他招待着。 开业的正吉时是巳时末刻,按现代的说法就是十点四十五份的样子。 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郑复礼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到如今商会的人一个都没来,以前跟李家有些商业往来的商家也都一家没到,有的便是来了,打声招呼就走了,这情形瞧着就有些不妙啊。 “贞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这情形瞧着有些不对啊。”郑复礼转过脸冲着贞娘道。 “没事,吉时不是还没到吗?”贞娘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这种情形,她心里有数,商会那边,因着这次土地事件,王四方跟自家姑姑姑父闹的很不痛快,再加上她一来坚持拜见胡宗林,那王四方也早不瞧她不顺眼了,他不捣鬼才怪。 至于其他的人,自然是要先大观望观望一下。因此,商会的人不来没什么奇怪的。 至于同行的商家,那更不用说,定是田家在捣鬼。田家只要放出风声,凡是来参加李氏墨庄开业的商家,一律不给货,那些商家便没辙。毕竟,田家贡墨身份在手,这些商家想要拿到田家的货,便不敢得罪田家的。 “哟,李姑娘,我没来晚吧,怎么店里客人就这么几个啊?太冷清了,这可是开业呢,要不我到我店里把伙计们叫来,捧捧场子。”这时,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贞娘望过去,这说曹操曹操到,来的正是田荣昌。 做为同乡,又是同行,还同在徽州商会里,李家开业,自然少不了发田家的帖子。而田荣昌连翻在贞娘手上吃瘪,那见着贞娘自是要损上几句,又哪里有什么好听的话。 “二公子没来晚,吉时还没到呢,多谢二公子的好心,二公子请屋里坐。”贞娘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李正平出面就把人领了进屋。 田荣昌哈哈一笑,便摇着扇子进了屋,一脸看好戏的自得模样。一边郑复礼气的磨牙。 贞娘脸色依然沉静如水。 “啊,秦管事,你来了。”这时,又一个客人过来,郑复礼连忙迎了上前。正是当年带着李景福出去的秦副会长,如今南京商会的管事,算是商会来的第一个人。 “恭喜恭喜。”秦管事拱着手道。到了贞娘面前,却有些担心的压低着声音道:“李姑娘,王会长和田家搞鬼,商会里和几家卖文房四房的商家大体都不会来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秦叔只管放心。好吃好喝。”贞娘道谢的道。说实话,秦管事能来出乎她的预料,他这一下等于把王四方给得罪了,以后在商会的日子怕不会太好过。 不过,如此一来,胡宗林那边必然会重用他,这得失之间一时还真不好说。 “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过是一个开业罢了,真正的仗还在后头呢,不要看的太重。”秦管事又宽慰了一句,然后由着郑复礼领进了屋,找了位置坐好。(XBaoShu.com。。) ps: ……………………  感谢stillia,好儿敏敏的粉红票,人生如玉a+的更新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六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老秦,这边。”秦管事刚坐下,就听得有人招呼他,转过头一看,却是熟人,是经常跑徽州进货的一个行商,汪明和,以前喜欢进山货,自去年开始,就跑起了文房四宝和茶叶来,主要是往反京城,南京,苏州,扬州和徽州等地,据说生意做的还不错。 秦管事跟他打过交道,平日也颇有一些交情,因此便呵呵一笑,端着自己的茶杯走了过去,在那汪明和的身边坐下,打趣的道:“哈,这李姑娘还挺有本事的啊,你一年忙忙叨叨的也没个休息的时候,要找你可难了,没成想居然被李姑娘请到了。” “哈,老秦可就料错了,李姑娘这回可没有请我,是福记文房的福掌柜收到请柬了,不想来,我便拿了他的请柬来的。”那汪明和笑哈哈的道。 听汪明和说福记文房的掌柜不来,秦管事自是心里有数,福记跟田家关系不错,这个时候自然不来来了,不由的啧啧嘴,不发一言。同时还有些疑惑的看了汪明和一眼,竟然没请他,这汪明和干嘛巴巴的赶来? 汪明和自是明白老秦眼中的疑惑,只是有些事情自己心知肚明就行。 汪明和之所以来却是因为感恩。当然了,真要算什么恩的话其实也是没有的,但是,有一点,若是没有李家药墨,便没有他汪明和如今扬眉吐气的生活。 这饮水思源,却也是汪明和做人的根本。 当年,郑氏因生火毒疮。结果被白莲教的仙姑认为了恶鬼疮,绑了郑氏。要抓鬼,后来贞娘用药墨当场冶好郑氏的火毒疮。拆穿了白莲教仙姑的谎言。当时,汪明和就在场,而且最后还抢着买下了贞娘为郑氏冶炎毒疮那地段药墨。 而事情就这么的巧了。 汪明和在回程的途中,许是因为休息不好,火重,有些便密,因着当日听那贞娘说过,这药墨的功效便是清心去火,对便密很有效的。因此。就试着服了一点,没成想立竿见影,而此时又恰巧在船上遇上了南京的财神金百万金爷,同样是因为水土不服,那金百万也有跟汪明和一样的毛病,汪明和便把那药墨推荐给金百万,金百万试了一下也是一试就灵。 如此,汪明和就搭上了金百万的关系,那金百万随便介绍了几个有路子的商人给他。汪明和的生意路子就铺开了,如今在行商一块倒也混的也还算可以。 而汪明和一直认为,若是没有李家那半块药墨,便没有他汪明和的今天。因此,这回回来,正巧遇上福记文房的东家。听他说起了李墨开业的事情。 自不会坐视。不过,他起来的时间还短。帮不到李家太多的忙,只得自己到场支持。尽点心意罢了。因此,便不请自来了。 而这些道道,秦管事又哪里晓得。 “老秦啊,李家这开业的势头不太妙啊,怎么李家开业,你们商会就只来你一个,不成个样子吧?”这时,汪明和意有所指的道。 “你不晓得,前几天商会会长改选,胡宗林下来了,王四方当选了会长,而这李姑娘的姑父韩以贵跟胡宗林是好友,王四方跟李家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了。再说了,这次土地事件中,那王四方本来指望着收了韩以贵家的田宅的,可没想到,最后韩以贵却是翻了盘,王四方这一口气憋的难受,李家运气不好,这回就撞枪口上了,而商会里,其他的人也是要看王会长的脸色的,王会儿不待见李家,大家自然不敢来了。”秦管事道。 他在上回带着贞娘去拜见胡宗林的时候,就得罪了王四方,而这次来参回李家的开业礼,想来,王会长更会掂记着他,反正都已经得罪的狠了,因此,也就实话实话,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哦,竟是这样。”那汪明和理解的点点头。随后却又咋巴了一下嘴:“你们这王会长还是小气了点。” 而李家和田家的事情,他倒是听说过的,如此看来,李家在南京这条路,怕是要走的极为艰难。想着,不由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一边秦管事受他感染,也摇摇头,叹了口气。 “对了,那既然这样,你们胡会长应该要来吧?”那汪明和又问。 “这个应该会来,想来应该是最后压轴的了。”老秦道。虽然胡宗林在前几天刚刚丢掉了徽商商会会长一职,但他多年在南京商界打拼下来的名声却不会差的,也不是那王四方可以比的。 有他到场,李家这个开业的场子多少也能撑得起来些。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墨庄的大门口那边又传来一阵迎客的恭喜开业的声音。 随后就听门房报道:“府学赵教谕赵大人,胡记典当的胡掌柜,韩记丝业的韩掌柜,贺李墨庄新店开张!!!” 报号的必然是声音宏亮的,如此,从墨庄,到后院再到前院,来贺的客人都能听清。 秦管事和汪明相视一笑,都站起来相迎。 而这边,贞娘自是殷勤的跟胡宗林打着招呼。 正如她之前打算的,这个开业,只要胡宗林来了,便没有问题了,虽说她希望能把场面能撑的大一点,但如今这样,其实也并没有差的太多,商会这边,只是暂时受挫,等隆庆继位后,胡宗林就能起来,到那时,李家自也能搬回这一局。 而墨商这边,她在这边开墨庄,其实就是直接的面对客人了,墨商真不捧场的话,其实也并没什么要紧的,另外,她还有墨汁在手,墨汁这种方便而赚价的商品,必然支对普通墨这一块的市场造成很大的冲击,因此墨商那边的普通墨就会难卖,到时。使不得他们还得求到李家的头上。 总之,贞娘不急。慢慢来。还是那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边的郑复礼见到胡宗林。也暗暗的舒了口气。然后恭敬的迎着胡宗林进店。 而贞娘这边又招呼着各家夫人。 “贞娘,姑姑没用,说好把徐二夫人和王家娘子请来的,可到了临了,她们都推托有事不来了。”韩李氏拉着贞娘的手,有些抱歉的道。 本来,这次若是徐二夫人能来的话,那便是定盘星了,毕竟徐家几兄弟虽然不走官途。但架不住人家老子的权利实在太大,徐家的人便是没官,但南京上下的各路人马还都得给徐家面子的。 至于那王娘子,她夫婿是王典史,要是来了,也能撑起场子的,只可惜,这两家都不来了。倒还是赵教谕两口子给面子,韩李氏一请就来了。 “姑姑。赵娘子能来,已经帮大忙了。”贞娘笑嘻嘻的道。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也许别人眼里徐二夫人和王娘子重要,但在贞娘眼里。这个赵娘子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你不怪你姑姑就成。”韩李氏笑道道。 “哪里敢怪姑姑。”贞娘笑着,然后陪同姑姑和赵娘子一路进店。刚走了几步,又听门房传道:“义厚生钱庄的东家罗九爷贺李氏墨庄开张!!” 来贺的客人听到罗九爷到。都不由的惊讶了一下,罗九这段时间在南京商界那也是话题人物。 这位是钱庄业的黑马。先是以金矿之资开钱庄,财大气粗表现无疑啊。随后,土地风波里,别家的钱庄放贷这一块业务都收缩了,唯有罗九,在韩家那种不利的情况下,还敢给韩家放贷,结果又一次证明罗九并不仅仅是暴发户,还是很有眼光的,韩家翻身,义厚生钱庄更是因此一举成名。 所以,义厚生钱庄如今是名声在外了,只不过,东家罗九虽然名声响,倒为人处事还算低调,许多人对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 如今能见着一面,都纷纷好奇的张望着。 这时,走在前面的胡宗林也停了脚步,因着这次合作的关系,胡宗林这边原来跟罗九的一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再加上又得知罗九实是徽州人,自要亲近一翻。 “罗掌柜的,一起走。”这时,胡宗林冲着后面进来的罗九道。 “好的。”罗九冲着胡宗林拱拱手,怎么着也算是晚辈后进,该有的礼也是不能少的,随后快步上前,路过贞娘跟着的时候,却是摊了摊手,好似因为没有帮着请什么人而遗憾似的。 贞娘自是微笑摇头,表示毫不在意。 如此,罗九才又笑笑,只是那笑容里却微微有些得意,又是一拱手,便跟着胡宗林等人去厅上坐了,自有老夫人亲自出面招呼。 那边田荣昌听说义厚生的罗九到了,倒是有些不服气,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了罗九的名声了,几次拜会,可罗九都没给面子,没见。 没想到,今天罗九居然来参家李家的开业礼了,着实上他这心里有些不舒服,可随后,他看到罗九同胡宗林一行过来,却是哈哈大笑:“我道哪个是罗九呢,没想到居然是文谦兄啊,看来文谦兄如今还混不错。” “托福,托福,这也全拜田二公子所赐,罗九铭记于心。”罗文谦咧着嘴,露出一嘴白牙,有些森森的道。随后便不看田荣昌,跟着胡宗林向李老夫人行了礼,然后落坐。 田荣昌叫罗九这话说的心里一突,罗文谦在北地弄着金矿,这金矿里面黑的很,便是几个金帮之间的打杀那几乎就跟平日里吃饭下菜似的。因此,一年多来,罗九自练就了一股子煞气。而这一股子煞气如田荣昌这样的花花公子,却是有些难承受的。 更何况,田家毕竟占了罗家的财产,罗文谦这话,他毕竟是有些心虚的。 再加上如今是在李家的地盘上,田荣昌再猖狂,但经过上回船上的事情,被田本昌来收拾了他一顿,他这会儿也识实务的多了。 反正后面还有好戏呢,他今天就是来看好戏的。因此,倒是哈哈一笑,拱拱手坐下。 而就在他坐下不久。 大门处又是一阵喧闹,竟是一片唱莲花落的声音。 …………………… **前的铺垫,嘿嘿。(XBaoShu.com。。) ps: 感谢taemiki,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gardeain,197067,123914091,席梦颖,书友111220122941859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七章 纷乱和赌墨(六千大章) “没有银钱婆娘嫌,一脚踹出家门边,可恼可恼实可恼……身上寒来腹中饥,还有狗儿撵着跑,可怜可怜实可怜……” 贞娘快步的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一群叫化子围在店门口唱着莲花落这段子。 莲花落有文武戏之别,文戏专门就是唱,而武戏就是唱念作打了。 而李家门口这一帮子明显就是唱武戏的,一帮子人在李氏墨庄门口摆开了场子,一个个还光着膀子,满脸横样,引得围观的人都小心的避开。 “郑掌柜,给兄弟们发发财钱。”贞娘看着门前的叫化子,冲着一边的郑复礼道。 “已经给过他们了。”郑复礼咬着牙有些恨恨的道。 听得郑复礼的话,贞娘的脸色自也不太好看了,想了想又冲着门口的那群叫化子拱了拱手:“看来兄弟们是嫌我们李氏墨庄的诚意不够,好,我们李氏墨庄初到南京,就再表表诚心。”贞娘说着,又冲着郑复礼道:“郑管事,再拿一份过来分给兄弟们。” “贞姑娘……”郑复礼摇摇头,明摆着今天这些人是来生事的,怕是给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去拿来,要让街坊们看看我们的诚意。”贞娘沉静的道。 “好的。”听贞娘这么说,郑复礼才又进了柜台,拿了一封银子出来,递给为首的那个小白脸汉子。 那小白脸汉子丢了丢手上的银子,脸上一片不屑:“兄弟们,这么点银子够吗?” “欺人欺人太欺人。这些银两是讨得了婆娘?还是逛得了窑子……”莲花落的板子又响了起来。 这时那小白脸汉子那大手一挥。一个光膀子的汉子就走了出来。举起一块厚厚的板子,就往他自个儿的脑壳上砸,没一会儿,那板便四分五裂了,汉子的额头上一块青包,却是咧着嘴冲着贞娘笑。 这是来耍横的了。 贞娘被这突然吓了一下,退了一步,却是咬着牙挺立不动。 “干什么?想打劫不成?”立时。一边二狗和马师傅等人冲了出来,栏在贞娘的身前。 “打人了,打人了,打死了了!”二狗和马师傅等人只是栏在贞娘面前,动也没动,可那站在最前面的汉子却是大叫一声,抱着肚子滚在地上,就好似被人踹了一脚似的。 立刻的,又有那唱词的跟上了:“欺人欺人太欺人,李家不把叫化子来当人……兄弟们。拼命拼命拼老命啦。” 这时那为首的小白脸汉子又立马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今天,让兄弟们受委屈了。我们一翻好心来道贺,被人欺了还不算,这李家还要害咱们的命,我黄狼无能,不过只要我黄狼还有一条命在,必不让兄弟们白受了委屈。” 那小白脸汉子说着,却突然的从腰上抽出一把刀来,直接就给他自己的胳脯上来了一刀,血飞溅了出来。 “呀,闹出人命了。”看到见血了,围观的人哪还有心思再看,全躲了开去。 贞娘知道,她是遇上横货了。这些人就是靠耍横,拼命来讹钱的。 “唉呀,李姑娘啊,怎么闹成这样啊?是不是钱不错手啊,没事,跟我说,看在同乡的份上,我给你垫垫就是了,啧啧,闹成这样,这开业也开的太晦气了。”这时,田荣昌从酒席那边过来,冲着贞娘身边,一脸假好心的道。 暗里却侧过身,冲着那黄狼竖了竖大拇指。 黄狼是这阵子他搭上了的关系,是葛巡栏的把兄弟。正好,李家如今又跟葛巡栏闹翻了,于是,两人那心思便到一处去了,田荣昌出钱,黄狼出力,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莲花落的闹剧。 “不用,我的诚意已经到了,我问心无愧,我倒要看看他们要闹到什么程度?”贞娘咬了咬牙,又冲着二狗和马师傅道:“守着门口,由他们去,但不准他们进门,真要进门,就给我往死里打。” 这些人凭什么耍横?还不就是盘算着商家开业,要讨个吉利,所以才这么无法无天。这个吉利她不要了行吧,这些人闹那便由着他们闹,但要进想冲进门,那就是明抢了,她这边自然有防卫的权利,有着这么多贺客作证,倒也不怕别人颠倒黑白的。 至于打斗,倒也是没什么怕的,她店里的点烟师傅,杵捣师傅,哪一个不是一膀子力气,真要打起来,这些搅事的未必能赢,只不过,这是下下策罢了。 所以,贞娘不急,要耗,那就先耗着吧,倒要看看这些人能放多少血出来? “说的好啊。”就在这时,罗文谦走过来拍着巴掌道,随后又啧了啧嘴:“晦什么气,开业见血,满堂红啊,出彩着呢。” 贞娘便笑眯眯的冲着罗文谦拱了拱手,多谢他的好口彩。 此时,外面继续闹着,二狗和马师傅守着门,冷冷的看着小白脸汉子们唱大戏。后面吃酒的这时心思也有些乱了,挤到前面来,有那胆小的就想告辞了,只是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在那里左右为难着。 “李姑娘,干巴巴看戏没趣味,我看你这里有不少的墨,不如咱们来赌墨吧。”这时罗文谦咧着嘴巴笑嘻嘻的道。 “正合我意。”贞娘回道,这时候,她自不能怯场,便转身进了柜台,拿出一只十二锭装的墨盒子。又让人干脆的摆了张小几正对着门口。 边看戏,边赌墨,这才有劲道啊。 “既是赌墨,那该有彩头吧?”贞良一脸笑意的看着罗文谦道。 “这……”罗九似乎很烦恼的抓了抓脑袋,随后摊了摊手道:“我钱庄是有钱,可那些钱都不是我的。我口袋里只有三文。还是准备买肉包子的。没舍的买,不如,就三文,怎么样?” 罗九这话一说,边上的众人都乐了,堂堂义厚生钱庄的东家,说没钱,只有三文钱。这不是逗趣是什么。 贞娘也没好气:“寒碜人了吧?” “没,真没,你不晓得财不外露的至理啊,我就只有三文钱,若是哪一天有人到我的店门口唱莲花落的话,我就只能三文钱打发了。”罗九这话说的响当当的。 气的外面那群唱莲花落的汉子们一脸铁青。 “好吧,三文就三文。”贞娘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既然是赌墨,怎么着也得请个中人吧,谁来?”罗九这时又冲着众人拱了拱手。 “哈哈,老夫来凑个热闹。”这时。那胡宗林走过来一脸兴趣的道。 “三人不成席,我也凑一个。”这时。那赵教谕也上前道。 一边自有伙计搬来凳子给各人坐下。 而一干本来有些惴惴的贺客这时也被提起了兴趣,赌墨,可是难得一见的,便也围在一边观看着。 外面唱莲花落的立时成了背景墙了。 “既然赌墨,那就不能少了我田家,我出三两金赌墨,我田家虽然没有金矿,也没有钱庄,但我田家好交朋友,各位兄弟异日到我田家走走,必不叫兄弟们失望。”这是田荣昌也搬了张凳子坐到茶几前,要跟李贞娘和罗文谦一起赌墨,当然,他于墨道是不通的,不过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田家请的鉴墨师,真正赌墨的是这位鉴墨师。 至于,田荣昌说的那些话,自然是为外面唱莲花落的那帮子人撑面子了。 “请……”罗九眯着眼,那眼里透出的光亮,跟见了一堆金银的守财奴似的,贼亮贼亮的。这是磨刀霍霍的节奏啊。 贞娘自也是笑咪咪的,当然,她心里还是挺看重的,因为跟在田荣昌身边的那位鉴墨师原是卫家的首席朝奉,姓曾,叫曾一品,人戏称“一品朝奉”。 而卫家在南京的墨庄就是全靠着他撑起来的,也正是因为田家挖走了曾一品,卫家在权衡之下才退出了南京墨市,而这也是田家大少爷田本昌在时的手笔。 贞娘正好借此掂掂他的分量。 开局。 胡宗林打开墨盒。墨拿了出来,摆在三人面前,让三人先认墨。 这种赌墨,就是先认墨,记墨,认好记好后,便用墨布蒙了眼睛,然后由中人报名称,而赌的人要在三十息之内把中人报的墨找出来。 三十息就相当于后世的一分钟。 这时一个伙计从外面进来,走到田荣昌身后。 “别忙,十二锭墨太少了,正好,我田家再出十二锭墨,如此,才算公平。”田荣昌道。 “请便。”贞娘道。 随后田荣昌就从那个伙计的手里接过墨盒,将十二锭墨摆了出来。 李家的十二锭墨分别是:桐膏,凝露,乌玉,八仙,岱云,紫玉光,青云路,黄金台,十万杆,古法墨,千秋光,万年芝。 田家的十二锭墨分别是:笔花,紫英,寸玉,龙宝,天瑞,黄山图,长庚图,三元墨,九子墨,惜如金,太乙光,龙翔凤舞。 墨一摆开,大家都不说话了,贞娘,罗九,和那曾一品三人自是用心的认墨记墨。而门外,莲花落的声音依然不断,而就在这一会儿,又有一个叫化子往自己的大腿上插了一刀。一阵风过,一股血腥味儿便溢了过来。 郑复礼心急的跟猫抓似的,这么下去不行啊,由着这叫化子闹,衙门的人很快就来,到时候,说不得会封门,到那时,这墨庄的生意真的就做不成了。 “贞姑娘……”郑复礼终究是忍不住想要提醒贞娘,只是贞娘不等他话说出来,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郑复礼一肚子的话又只得吞了回去。 “时间到,蒙眼。”这时,胡宗林道。立刻的,便有伙计上前,用黑布将三人的眼睛蒙了起来。 “好,现在我要开始报墨名了,你们三人同时找墨,谁找的快,找的多。找的准。谁就赢了。”胡宗林道。 三人赌墨的规则。就相当于一种抢答,当然这又跟抢答不一样,抢答是一个问题,三人抢,而三人赌墨,则是每个人规定挑选的墨品,找出来后才能继续找下一块墨。 这就要求赌墨的人找墨既要快也要准。这样,在找的准的基础上。找的多的人就算是赢了。当然,如果有错的话,那找的再多也没用,只能是准的赢。 而这考验的,便是手感,气味,和记忆。通过手感,掂墨的重量,以后感受墨的纹路,而通过气味来分辩墨的成份。然后确定并挑出墨品。 可以说,这一个小小的赌局。赌的就是对墨品的精通程度。 “曾师傅,岱云,李姑娘,寸玉,罗九,古法墨。”胡宗林分别报出各人要挑的墨。 而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曾一品已经把岱云挑了出来,随后李贞娘亦把寸玉找了出来,罗九的古法墨也随之挑了出来,三人的速度和准备率一般无二。 边上看的人不由的兴奋的鼓起掌,今天是墨庄开业,请的大多都是懂墨之人,众人自然明白这赌墨中的种种难度,说实话,若没有在墨业中鼓捣十几年的经验,想要这么快,这么准的找出墨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曾师傅,龙宝,李姑娘,紫玉光,罗九,惜如金。”胡宗林又一连窜的报出。 再一次,三人以不相上下的速度挑出了墨。 “曾师傅黄金台,李姑娘,天瑞,罗九,青云路……”几乎是不喘息之间,胡宗林又一边窜的报了出来。 …… 很快就到了第七轮,之前三人都不相上下。看得周围一干人是惊叹不已啊。这墨行的水深着呢。 这一轮,罗九要挑的是千秋光,可他顿了一下,却是挑走了太乙光。众人心里不免的长叹一声。已经是倒数第二轮了,功亏一篑啊。 不过,胡宗林是什么人啊,那也是修练有些道行老狐狸了。 于是很快报道:“曾师傅,太乙光,李姑娘,桐膏,罗九,龙翔凤舞。” 反正是最后三块墨了,贞娘和罗九自是很快就挑了出来,可曾师傅却有些踌躇了,千秋光和太乙光其实是一种墨,便是外面的图案都是一样的,只是命名不同罢了,当然,田李两家,制墨的手法也是有些不同的,但不十分了解两家制墨手法的人却是很容易弄混的。 而曾一品毕竟才刚刚进田家不久,对田家的制墨手法知道的也是有限的,于是这块墨让曾一品有些没把握,只是时间不容他考虑太多,因此,最后还是将这块墨挑了出来。 一边田荣昌脸都绿了,好几次都想提醒,只是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终归还是忍了下来,这会儿见曾一品最后还是把千秋光当成太乙光拿了出来,气的直跳脚:“你白痴啊,太乙光是我们自家的墨,你也能认错?你这时候应该揭穿知道吗?知道吗?” 这时候,只要曾一品指出这块墨不是太乙光,便是贞娘说的全对,那也是他赢了,只可惜……曾一品最终还是没认出来。 这时,三人眼上的黑布已经拿下,曾一品被田荣昌这么一吼,自没个好脸色。罗九却是一脸的遗憾,毕竟他选错了一块,自是输了,好似不服气,只是那眼中却有些小得意。 贞娘看了罗九一眼,太乙光虽是田家之墨,但其实却是继承罗家墨坊的,等于就是罗墨一样,没道理罗文谦会认错的,再一想后面曾一品犯的错,贞娘可以肯定,罗文谦是故意犯这个错的。 这家伙阴人有一套呢。 “此番赌墨,李姑娘胜。”最后胡宗林宣布。 立刻的响起一片掌声。贞娘自是冲着众人福了一礼。也算是再为开业添了一彩。今儿个这开业还是挺热闹的,一点也不清冷啊。 “欺人,欺人,太欺人,兄弟们,跟李家拼了……”这时,门外的黄狼见被李家忽略如斯,今天,他要不把这出戏唱下去,唱出个满堂彩,那他黄狼的字号在南京这地儿就要倒了。这位李墨当家人的硬气,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欺人,欺人。太欺人。兄弟们上……”立时的。莲花落唱响整条街面。 贞娘这时也不由的握紧了拳头。一边罗文谦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做了一个稍安勿燥的手势。这种情况,跟他在北地挖金的情况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再说了,对面不远就是他的钱庄分店,只要招呼一声,店里的护卫就能过来。这些人又实在算不得什么。 贞娘点点头。紧张是有一点,但其实她不急的。想着,贞娘抬头看了看天色。 吉时快到了,她的等人也该来了。 正想着,就在时,两顶轿子停在了李家门口,轿子两边还跟着两队皮肤黑黝黝壮实汉子,虽说一个个走的没什么正形,但那顾盼之间,便有一股子狠辣的气息。 精明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汉子是在水上讨生活的。 “让开,别挡道。”那两队汉子可不管唱莲花落的这般子浑人。直接挥着胳膊就将之前唱了半晌的叫化子们扫到了一边,没一丝毫的客气。 黄狼正憋了一鼓子气呢,这会儿又岂能让人欺到脸上,转身招呼着兄弟开打,只是没两下就人那帮黑黝汉子放倒在地上,弄的个灰头土脸,正愤愤的站起身之即,那眼角却看到从轿子上下来的人,四十来岁,高壮的个子, 有点胖,撑的一身的员外服都格外有气劲。 看清来人,黄狼不由的惊呼失声:“魏爷?” 随后又看到从后面轿子上下来的人,又是一声惊呼:“王当家的。”说着,那腿便软了,差点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回他是踢到铁板了,这两人,不管是哪一个,他黄狼都惹不得的。 魏爷魏百万,南京的财神爷,更是棍子帮的头爷。在南京,你可以惹知府大人,但决不能惹魏百万,否则尸骨无存,这便是魏百万的煞气。 而王当家的,自然是王翠翘。这位也是惹不得的,她手下那一般人且不说,便是她的人面,曾经,那些个一掷千金的豪客,只为着能博她一笑,那什么事做不出来,他黄狼算个球。 “魏百万?王当家的?一个是南京的地头蛇,一个是海上的霸王花,这李家蒙不啃声的,原来是真有底气啊。”这时,围观的人纷纷私语着。 今儿个这出戏,演的人百味杂谈,看的人却只觉得**一浪一浪,过瘾的很。 “魏爷,王当家,贞娘恭候了。”贞娘笑嘻嘻的拱手相迎。 自徽州一别,王翠翘便也来了南京,只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着漂白身份的事情,倒是没跟贞娘太过走动,不过,李家开业,贞娘自少不了她的请柬。 而这个场王翠翘肯定是要捧的,而她手上那一帮子海匪,那是真正的混子,可不是黄狼这些个闲汉能比的,这也是贞娘能坐的住的底气。 而这个魏百万,他能来,那也是意外之喜。 不过,意外还没有结束。 而就在这时,又一顶轿子过来,两个带刀的军汉跟在轿子边上,随后落轿,一个劲装锦袍汉子轿子里走了下来,黑脸膛,棱角分明的脸,尤其是那眼睛,那往人脸上一扫,就好象一把刀划过似的。 说实话,这汉子穿着很普通,可他往那里一站,愣是如山岳一般,便是魏百万和王翠翘,都算的人中龙凤,可却压不住那汉子的气势。 “是戚帅,居然是戚帅……”这时,那胡宗林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当初,戚帅抗倭,他是捐了大笔银钱的,因此,见过戚帅一面。 贞娘也愣了,戚帅?她完全没请啊,也完全没有交情,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曾给罗文谦一张空白的请柬。想着,不由的看向罗文谦。 罗文谦眯着眼笑,在贞娘耳边低语道:“快不快去扶着老夫人来迎接。” 而此时门外黄狼听着是戚帅到了,腿更软了,这回他闯的祸可大了,想着,便瞪在人群里的田荣昌,倒是把一切的过都记到他的头上了。 门内,田荣昌也是黑沉着脸,万般心思涌上心头,魏百万来已是出乎他意外了,不过,有王翠翘引来,倒也还合情理,可这戚帅,李家凭什么请他来,或者,他只是路过,并不是来贺李家开业的,大家都弄错了? ……………………(XBaoShu.com。。) ps: 感谢风带着微笑轻吹,jiangyingu的粉红票,靈猫猫,yh_yh1166,stillia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八章 善缘 然而,事实让田二公子失望了,戚帅却是迈着沉稳的步子慢悠悠的过来。 发现这么多的事情,李老夫人自也早就出来了,这会儿便上前一步,冲着戚帅行了个半礼。 “老夫人太多礼,戚某受之愧。”戚继光说着,连忙还了礼,一边两个侍卫送上礼单。 司仪自是高声的报着。 “戚帅亲贺李氏墨庄开张大喜!!!” “财神爷魏记东家魏老板贺李氏墨庄开张大喜!!!” “汇源钱庄东家王当家的贺李墨开张大喜!!!” 连着三句报喜,满坐惊呼,一些刚才差一点就要走的贺客,这时满心的庆幸,还好没走,要不然,这样翻转的情形可不就错过了,看来这李家这水也是颇深的。 “李姑娘,李姑娘,我们是来贺喜的,这是我们的贺金。”这时,一边的黄狼终于回过神来,他倒是不敢挤过来,只得远远的捧着先前贞娘给他们的两封银子道。眼中有一丝哀求。他知道,今儿个若是李家不放过他,那问题就大了。 好在,街头混的人,实识务者为俊杰,脸皮什么该丢就丢,倒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既是来贺喜的,怎么弄的这血淋淋的?”这种事情,戚继光自不会开口,倒是一边魏百万皱着收头开口道。 “我们都是粗鲁汉子,为表一片赤诚之心,过激了点。”黄狼只得喃喃的解释道。 谁都知道这是瞎话,但这也是下阶梯的话。但也是必须的。毕竟闹的这一场子也是要收场的。 “多谢。”贞娘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然后示意郑复礼接过银子。既是贺金,那没有不收的道理。 今天,虽然这黄狼做的过份,但做生意的,终究还是要讲究和气生财,再追究下去,万一狗急跳墙。象黄狼这种人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倒也不易得罪的太过狠了,于自家生意总归是不太好的,有着今天这一出,想来以后黄狼再要打自家铺子的主意也要掂掂份量了,因此该给的阶梯也得给。 今儿个这事,黄狼服软了,也就暂时揭过。 黄狼见贞娘点头,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李家不计较。魏百万戚帅这等人自不会闲的来对付他,摸了一把额上的汗。便连忙把银子塞进了郑复礼的手里,然后,手一挥,便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今天,他是栽到家了。 边上人围观的人看的解气的很,平日里,大少没少受黄狼的盘剥,今天,李家也算是帮着大家出了一口恶气。立时的,都冲着黄狼等人的背影起哄了起来。 这边田二公子脸色也是气的铁青。好好的一盘算盘,又砸了。 随后,贞娘又朝着四邻拱了拱手,然后迎着戚帅,魏百万,王翠翘等人进了厅,在厅上的席上坐下。 外面,吉时的鞭炮响起。李墨算是开业了。 食为天请的伙计开始上菜。 就在这时,门口司仪又高声报道:“福仙阁大掌柜李福全掌柜的贺李墨开张大喜!!!” 众人正准备开席,司仪的这一声通报却让桌上好几个人手上的筷子都差点没拿住。而前后院的贺客也传来频频的惊呼。 “贞娘,你居然请到了李福全?”姑父韩以贵吃惊问道。 “我没请啊,我都不知道他是谁?”贞娘亦是莫名其妙,又看了看罗文谦,该不会又是他请来的吧。 罗文谦也是一脸惊讶的摇摇头,表示这人不是他请的,说实话,他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一边的戚帅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魏百万倒是一脸的激动,他多次想走这位李福全掌柜的关系,可一起摸不着门哪,没想到今天碍于王翠翘的面子,来参加这么个小开业礼,没想到却能遇到他,真是意外之喜。看来今儿个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另一头,田二公子脸皮已经抽抽了起来,只恨的咬牙,这李家也不知走了哪门子的运了,牛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只气的他恨不得掀了桌子,今天这哪里来看戏的,是来找气的。 “这李福全掌柜什么来历?”一边李老夫人看着众人的脸色,自然明白,这位李福掌柜怕是有些不简单的。 “南京的福仙阁老夫人知道吗?”一边的胡宗林问道。 “倒是听说过,是卖珍玩宝器的,背景很扎实。”李老夫人道。 “何止扎实,通天了,这福仙阁根本就是皇店,除了帮当今卖些珍玩宝器外,同时也为当今收罗炼丹材料, 地位非常的超然,本来福仙阁的大掌柜是阮公公,可年边,查出阮公公贪没,阮公公被锦衣卫带走了,而就在上个月初,就是这位李福全接了管福仙阁,据私下传,这位李福全是裕王身边李夫人的兄长。因此许多人都想结交他,里面不乏达官司贵人。更有人拿着万贯家财想从他那里砸一条路子,可全都走不通。这位李福全大掌柜的十分低调,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的,不于人有任何的瓜葛,平日里店里的事情,也多是由二掌柜和三掌柜的出面,南京各界对他都好奇的很哪。”胡宗林低声的说着李福全的来历。 而今天,李福全突然出现在李家,想来今日之后,南京商界便要传的沸沸扬扬了。 而李福全之所以这么受人关注,则是因为,裕王膝下仅存活的唯一的儿子就是这位李夫人所出。而如今,裕王又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了,如此,这位李夫人的地位就显得不一般了。 “这位李夫人可是为裕王育有一子的那位?”贞娘听着胡宗林的话,不由的问道。 “正是的。贞娘,你快去迎迎吧。小心应对。”一边韩以贵叮嘱了贞娘一句。这位李福全掌柜突然到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啊,小心无大错。 “我知道的。”贞娘点点头,心里却是翻江倒般。 若是传言是真的话,那么这位李福全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裕王的这位李夫人出生低微,本是裕王府的宫女,后来得裕王看中,生下了万历,在裕王登基后。封为贵妃。后来万历登基后,她就成了太后了。 而万历朝前期,正是这位李太后同张居正一起造就了万历中兴。 而关于这位李太后同张居正,也颇有一些桃色传闻,最出名的便是一个对子:“艾自修,自修勿修,白面书生背虎榜,张居正,居正勿正,黑心宰相卧龙床。” 据说。张居正同艾自修是同科中举的,前半句是张居正调侃艾自修的。而后半句是后来自修回敬张居正的。 可以说,李夫人一生亦是一个传奇。 当然,这不是贞娘要关注的。 贞娘如今关注的是,为什么李福全这样一个人物会突然来贺喜,这到来固然是有些惊喜,可有时候惊喜过头了总难免让人惴惴不安的。 这时,李景明和郑复礼已经将人迎了进门。正好同一路迎出去的贞娘当面碰上。 看到李福全和他身边的那位娘子,贞娘眼珠子瞪的滴溜圆,惊讶的叫了起来:“你,你不是船上的那位受伤的大哥吗?这是船上那位大嫂?” 这样的说话,自是有些失礼的,只是这事情太出人意料,贞娘又不是自小那种严格规矩下长大的,惊讶之下,失礼再所难免。 毕竟任她再怎么的发散思维,也想不到,当日出发来南京时,在船上遇到那位被田二公子踢伤的汉子,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店的大当家李福全,如此,她当日不过是随心的赠药之举,倒是给她结了一份善缘。 想到这里,贞娘倒是不由的想到了田二公子,一会儿,他要是看到这位李福全掌柜就是当日被他踢伤的人的话,那脸色该变成怎么样,想来应该很精彩的。 “李姑娘好,当日幸得李姑娘赠药,前些日子看到你们李墨发的传单,知道你们今天开业,便不请自来了。”那李福全哈哈笑道。 “是啊,当日幸亏李姑娘了。”一边那李福全的娘子马氏也笑咪咪的道。 虽说李福全夫妇两个如今的一身穿着打扮跟当日早就不可同日而语的,但眉语间,依然有一股子憨厚样。 “大掌柜大娘子的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大掌柜大娘掂记在心。大掌柜大娘能来,李氏荣幸。”贞娘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听惊讶按着规矩行礼道。 “不消多礼,不消多礼。”那李福全和他娘子忙不叠的道。显然还不太习惯这样应对。他们不过是乡间的一对夫妇,当日就是接到妹子的信才来南京的,在人的安排下,就成了福仙阁的大掌柜,身份乍然骤变,自是有着各种不适应。 也难怪平日里深居简出的。 “不管怎么说,大哥大嫂能来真是太好了,对了,当日在船上给大哥看伤的胡先生也在。”贵族之间的礼节什么的贞娘不一定懂,但贫民间的交往贞娘却是熟的很,她本身就是贫窟长大的,这会儿见李福全夫妇那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便也放下各种礼节,只是以贫民间的大哥大嫂称呼。 立时的,李福全夫妇的那种别扭就没有了,也是一脸高兴的道:“真的嘛,那太好了,带我们见见吧,可要好好感谢他。” “请。”贞娘做了个手势,然后在前头领路。 李福全夫妇见到了胡宗林了,自又是感谢一翻当日相救之恩。 胡宗林也是意外的很,心里直叹着这也是好心有好报吧。 而一边的魏百万,虽然早就想结识李福全了,但他这等人,待人接物早就纯熟无比,今日之席只需混个脸熟,不需太过着紧,来日放长。 而戚帅,虽然李福全身份特殊,但那都是暗里的,明里也只不过是一个皇店的大掌柜,以他的身份自也不需刻意去结交,席间一切淡然随意。 唯有另一边席上的田二公子,在看清这位李福全后,那脸阴沉的很,哪里还有心思吃酒,跟郑复礼打了声招呼,说店里有事,便带着人告辞离开了。(XBaoShu.com。。) ps: 感谢天秤派,鸢羽之末,凊词的粉红票,淡雨思涵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九章 沉下心 李家的一场开业大席,牛人一个一个的出场,尽是大戏,让众人过足了瘾,之后茶余饭后的闲谈且不提。 然曲终人散,激扬过后,依然是要沉下心来做事。 贞娘心里明白,别看着李家开业那天,一个个牛人到场,其实大多跟李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胡宗林,如今在徽州商会已经边缘化了,他亦是修身养性的性子,如今日子过的颇是悠闲。他于李家这边,或许因着韩姑父的关系,会照应一点,但也是有限,于李墨来说,也不过是多个朋友多条路罢了。 这还算是关系比较好的。 而魏财神,他是的执南京商界的牛耳人物,只是此人自视甚高,李家这样的人家可入不得他的眼的。而他之所以出面也只不过是看在王翠翘的面子上,之后能记着南京有个李氏墨庄就不错了,李家若真有事求到他的头上,若是不能让他得利,那多半也是会一推了之的。 这一点贞娘心如明镜。 而戚帅,他之所以出现在南京是因为正好要去义乌征兵,而罗文谦可是把他在北地的一大半金矿收入捐给了戚家军,便是去义乌征兵的费用也多是罗文谦捐助,如此,他出现在李家,也不过是给罗文谦一个面子,这点情份贞娘自是要记到罗文谦的头上,真说起来戚帅于李家其实没什么相关的,这一点,相信在坐的贺客也能看的明白。 而李福全,这位虽然是未来的国舅爷,但前世。贞良看过有关李贵妇的资料。倒是从没有资料提过李贵妇有这么个兄弟。这或许是因为无关紧要,自然没在历史上留下名来,但也可能是李贵妃终其一生也没有公开相认。 别的且不说,历史上,李贵妃对其贫寒的出生还是挺介意的,为了这,在后来的万历时期还弄了一个九莲菩萨转世。 所以 ,贞娘估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再观如今裕王府的形势,因着被嘉靖所忌,裕王本人就十分的低调,而这位李夫人,虽然有着夫人的封号,但其因为是宫娥出身,尽管育有一子,但在王爷府里也是十分的低调的,仅她只把李福全夫妇安排在南京,而不安排在北京。便可知一二。 再看李福全虽占了福仙阁大掌柜的位置,但却是一甩手掌柜。想来也是得了李夫人的吩咐的,所求的应该不过是富贵闲人罢了。 贞娘观那位李夫人这一招,多半也不过是一者让自己亲人能有个好日子过,而另外的或许也只是为着以后备一步棋罢了。有没有用还两说。 而这时候,怕也只是希望李福全夫妇别惹麻烦,平安过日子罢了,所以南京各路想钻营的,怕都是要失望的。李福全夫妇会继续的深居简出下去。 因此,李福全虽然出面,但贞娘也还是拎的清位置的,船上的赠药同李福全参加李墨开业礼就相抵了,两方互不相欠,倒也是不错的。 晚间,油灯下,看着爆出的火花,贞娘一一的把自己的想法跟李老夫人说了。 “嗯,你能看得清这些很好,咱们李墨的发展靠着踏踏实实的做事,而不是一些攀附,而有的关系和情份,我告诉你,握在手里是最好的,真要用了,又不是那滋味了。所以,不管是什么关系还是情份的,不用最好,更不能成为依仗。”了解了贞娘这翻心思,李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又叮嘱着贞娘道。 明天,她和李景明一行就要回徽州了,开业几天,热闹非凡的,她自是有些担心贞娘在里面迷失了,还真当李家是多了不得,其实李家依然只是李家,不会因为戚帅,魏百万,李福全等人的出现就水涨船高。 她就生怕贞娘飘飘然,那到时候会跌的很惨。好在,临行前跟这丫头聊了聊,这丫头头脑还算是清醒。 “嗯,我记下了。”贞娘一脸诚恳的道。 “对了,明天我们就回徽州了,不过,花儿给你留下来,你身边只有小丫一个不够用的,花儿你好好带带,那丫头也是个机灵鬼,带好了对你也是一大助力。”这时李老夫人又道。 “好的,我晓得。”贞娘点点。花儿倒是着实不错,也确实机灵,当日她可是赚了不少的嫁妆钱,这丫头有时很有决断之力。 如此,又聊了一些闲话,老夫人年纪大了,明天一大早又要出行,便早早去睡了。 贞娘从李老夫人的房间出来后,又叫来马嫂,着实整理了一些礼物什么的,都是带回徽州,又细细问了马车,以及明天的船次等,一切妥当了后才去休息。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几辆马车从李家驶了出来,贞娘带着花儿跟着随行,一路将七祖母以及李景明一家送到了码头上。 聚宝门外的秦淮码头,车来车往,停在码头上的船从侧而望去就好象层层叠叠似的。各种叫卖声和揽客声不绝于耳。 此时去徽州的船还没有到起程的时刻,贞娘扶着老夫人就站在船头看着码头的风景。 “都给我小心点啊,这可都是我的老本儿,要是掉下了水,弄潮了生丝,皮都把你们扒掉。”这时,停在不远的一艘船正在下货。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时的喝骂着。 听着这喝骂的声音,李家一干人觉得耳熟的很,侧过脸望去,见到是葛秋姐儿,正在指挥着一群汉子把一袋一袋的货下下来。 看那打包和外面的字,以及葛秋姐的叫喊,众人自然清楚,那些货是生丝。葛秋姐儿居然贩起了生丝来了? 李正平拢着袖子探头望去,却是皱着眉头:“搞什么,怎么好好的贩起生丝来了?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她这也太大胆了。” “关你什么事?你少操那份闲心。”李正平话音刚落,他娘亲方氏便没好气的冲着李正平道。 “我这不是说说嘛。”李正平叫他娘亲一吼,便摸了摸鼻子,一脸悻悻,他确实也是在瞎操心,如今他跟葛秋姐已经没有关系了,再说了,他操心也没用,葛秋姐不是那能听人劝的人。 花儿在一边偷笑。 “都进舱了,船要开了。”这时,船老大吆咬喝着。 于是李家一行人便进了船舱,花儿又红了眼眶,得了李景明几句叮嘱,这才随着贞娘一起下了船,看着船缓缓起行,挥着手。直到看不见船身了,贞娘和花儿这才转身准备回李宅。 路上,花儿想起丑婆让她买针头线脑的,便又跟贞娘分开,去买针线去。 贞娘便独自漫步,紧邻秦淮河这边的街面,晨间总是笼着一点淡淡的薄雾的,贞娘走了一会儿,便觉额发有些湿漉漉的,身上也有一股子寒意,便不由的加快脚步,其实她是很想跑跑步的,只是难免惹人非议。终归也只是加快脚步了些。 街两边,三三两两的店铺已经开门了,几家铺子的伙计们正拿着扫把扫着门口。远远的,一家包子铺门口,罗九正捧着一只竹蒸笼,也没用筷子,就是拿手钳着一只小笼包丢进嘴里,南京这边的小笼包是极有味道的,不过,罗九显然不太会吃,刚咬一口,包子的里荡汁就溅了出来了,烫的他直甩手。 贞娘瞧着,想起她前世第一次吃小笼包的情形,好象也是这般的样子,不由的傻乐了起来。 “李老夫人他们走了?”罗九看到贞娘过来,对于他刚才的出丑毫不在意,懒洋洋的靠着柱子问道。 “嗯。”贞娘点点头。 “早上没吃吧?尝尝。”罗九又把那包子连着蒸笼一起递上前,眉眼里满是笑意,这种小笼包子徽州那边不常见的,李姑娘应该没怎么吃过吧。 贞娘一看他那表情,便知这人憋着坏,自也是挑了挑眉,侧过脸看了看那一笼小笼包,又看了罗九一眼,然后伸出两根食指,慢慢的钳起了一只小笼包。 虽说徽州这时候小笼包还不多,大多包子铺都是做大包和馒头,但后世却多的很,再常见不过的一种小吃。 “轻轻移,慢慢提,先开窗,后喝汤。”这一道道的,贞娘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她眯着眼,先轻轻的对着包子皮咬了一口,然后一吸,美味的汤汁就全进了肚子了,然后再一口把包子吃掉,如此,干脆利落。 “呀,没上当啊。”罗九一脸的遗憾。 贞娘不由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却一脸有些小得意,自己这么精明的人,哪里那么容易上当的? 随后两人都不由的乐了。 就在这时,却听前面街头传来一阵惨叫。没一会儿,就看一行人急匆匆的过来,田荣华田家三小姐走在前后,后面跟着田氏墨庄的伙计,抬着一块门板,田二就躺在门板上,此刻一脸苍白,一条右腿还血迹斑斑的,很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 贞娘看着一行人,从街面上匆匆而过。奇怪了,自家边上就是药堂啊,怎么不进去找郎中冶冶? “听说,田二曾踢伤过李福全李掌柜的?”罗九意有所指的问。 贞娘点点头。 “嘿嘿,田家三小姐也算是有决断之人啊,打断了田二的腿,再去跟李福全请罪,如此,依着李福全的性子,这事就过去了,不会留下任何的后患。”罗九道。 贞娘点点头,想来应该是如此了。 ………………………… 感谢丘纱,zlx-清,扶风2008的粉红票,taemiki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章 闲谈亲事 李福全夫妇虽然如今地位不一样了,但时日尚短,倒底还是脱不了老实本份的性子,一大早的就见到田二公子拖着断腿还跟他们道谦。 心里便是没多少的怨言了,再加上当日田二也是赔了一百两银子的,如今又这般,那过去的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李福全连连摇着手:“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以后小心点,别乱踢人就行了,是要闹出人命的就不好了。” “李掌柜说的是。”田二咬着牙道,不是不服,而是疼的。 “行了行了,别多礼了,这位姑娘,你赶紧带你二哥去找个郎中看看吧。”一边福全娘子也是皱着眉头,女人最见不得这血呼呼的。 “是,我这就带我二哥,多谢掌柜娘子。”田荣华也连忙的回道。 随后兄妹俩长出一口气,便告辞,一众伙计抬着田二去了医馆。 “不用你跟着了,你回去。”一进医馆,田二就恨恨的冲着田荣华喝道,一脸仍是疼的青白,又恨这妹子下狠手,自不会给田荣华好脸色了。 “二哥,我跟着吧,你腿不方便,一些事情还得我打点。”田荣华回道。自也明白二哥这是记恨上自己了。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开心。”田荣昌恨恨的道。 “二哥,你何必说这话,我是你的嫡亲妹子啊,打断你的腿,我能不心疼吗?可是你想想你上次踢人的事情大哥是知道的。爹和大哥已经对你不满了。你这次能执掌南京分店。这是二娘在爹面前求的。这事情若是不能摆平,爹和大哥那里你能交待的过去吗?到时,你被遣回去,一辈子没出息不说,你以后让二娘还怎么直起腰杆?再说了,这事不这么摆平,以福仙阁的地位,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坑的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丢命和断腿,哪个重哪个轻你的掂量不出来吗?”田荣华道,她和田荣昌是一母同胞,但均非田夫人所出。而是田老爷子的偏房所出。 好在田老爷子比效宠他们的二娘,这才得了这次机会,可以说这次机会十分不易。 而也正是因为田二有些不着调,再加上田荣华跟罗家的亲事让人说三道四的,二娘这才让她离了徽州陪着她二哥一起来南京,一是督促着,二也是避开徽州那些个纷纷挠挠。 从这点上来说。她跟李贞娘挺象的。 只是李贞娘比较好运,不但李八爷和李家大哥都支持她。连嫡宗的七夫人和九房的人也全力支持,以女儿家之身来南京主事,这太难得了。 说实话,田荣华倒是有些羡慕李贞娘,而她自己,却只能尽力帮着二哥。其实,在田荣华看来,二哥实在不是主事的那块料。一切她只能勉力为之。 “行了行了,真啰嗦,我让你回去,那不也是因为铺子里不能缺人吗,如今李家那墨汁卖响了名头了,你得盯着,看看她们又整什么新花样了,咱们才想极早想法子应对,放心,我这里有伙计们照应着就成了。”田二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他是真不乐意这个妹子留下,少不得又要唠叨,他听着烦。 “那行,那我先回去了。”听着田二的话也有理,田荣华再把几个伙计叫过来叮嘱一翻,然后留下银子,便告辞先回铺子里了。 随着李墨那个墨汁的推出,她们田墨这边普通墨就有些卖不动了, 是得琢磨琢磨想个办法扭转局面。 想着,田荣华便一路回田氏墨庄,路过李氏墨庄时朝里望了望,正好于贞娘视线相对。两人俱是淡淡点头,笑了笑。 当然,其中相争之意自在其中。 看着田荣华走过的背影,贞娘则是想着,田家应该是又闯过了一关了。 “贞娘啊,你家这个墨汁好,以前我家宝儿练字,那磨墨的时候,每回都把袖子弄的黑乎乎的 ,哪一天都不能洗,特费衣裳,如今倒好了,用了这墨汁,一天的课下来,衣裳干干净净的,我省多少事啊。” 这时,隔壁回春药堂掌柜娘子龚娘子看到贞娘就站在李氏墨庄的门口,便走过来,闲聊的道。 贞娘听了龚娘子的话,却是暗乐了,她倒是没想到墨汁还有这个好处,不过,这个时宽衣大袖的,小孩子家,磨墨弄脏袖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于是笑眯眯的应和道:“那龚娘子省心了。” “岂止省心了,省大心了。”龚娘子笑哈哈的道。 贞娘却又道:“不过龚娘子可不能为着自己省心,全让你家宝儿用墨汁,其实小孩子学习,还是用墨锭的比较好。” “此话怎么讲?”听着贞娘的话,龚娘子一脸好奇的问。 “孩子好动,学习之前必须静心,思考,然后学习,而磨墨,它那种规律的动作能让人很快静下心来,可以这么说,墨磨是一个静和思的过程,提笔写字则时把思考的东西写下来,所以,平日孩子学习,还是让他用墨锭的好,咱们记账或者龚郎中出诊那带着就是用墨汁方便了。”贞娘道。 龚郎中即是郎中又是掌柜,一手医道据说曾得过李神医的指点,总归医术不错,生意也算是红火。 “呀,听贞娘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平日里我磨墨的时候,也觉得人能很快的静下来,看来,还得让我家宝儿用墨锭。对了,贞娘,你家有什么适儿宝儿用的墨锭给我介绍一下。”那龚娘子道。 “嗯,我们李墨有一款青云路,虽是普通墨,但制法和用料却并不比中档墨差,再说,青云路这口彩也不错。咱们宝儿用了。那是要踏青云路的。”贞娘介绍道。 “嗯。这挺好,就用这个,多少钱一斤?”龚娘子眉开眼笑的道。 “一两一斤。”贞娘回道。其实这种墨在徽州那边是要卖一两一钱一斤的,只是到了南京,田家乱来,最终定价的时候也只得降了一点。 “怎么这么贵?田家那边有个三元墨,三元笈第的意思,他那还是贡墨的招牌呢。只要七钱一斤。”龚娘子皱起了眉头。一斤墨要贵三钱,怎么她都有些无法接受。 “龚娘子先别急着买,我们开业有个试墨话动的,这墨你可以免费领两锭去试试。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你用过之后,自然会清楚我们李家这墨一两一斤是很便宜的了。”贞娘说着,便让花儿拿了两锭墨出来,交给了龚娘子。 田家的墨卖七钱,真要按规矩来。那根本就是倒贴钱的买卖,田家肯定不干。自上回因着病松的关系,田家请她李家制再和墨,可是被李家敲了一笔的,再加上贡墨名头虽响,但墨务局那边人付起银钱来却并不太爽快的,如此,这进献的贡墨这边田家不免要掂着本钱,如此一来,田家的资金周转并不宽裕,又怎么可能有做这倒贴钱的买卖呢? 因此,田家想赚钱,那自然要在用料和工夫上节省,如此,那墨的质量可想而知。 “这怎么好意思?”龚娘子接过墨,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没什么,这是我们开业的活动,你尽管拿去用,用的真好了,再来卖,我这也是生意手法呢。”贞娘解释道。 “那好,我就先试着用用。”龚娘子点点头。 拿着墨锭,龚娘子又笑眯眯的打量了贞娘一会儿,别说,自李姑娘来南京一段时间,他们因着租用铺面的事情也打过不少的交道了,这李姑娘行事端是正派,更重要的是极讲信誉。 其实,她们开药堂那也是做生意,自然明白一些生意上的道道,一文钱一文货,只有错买没有个错卖的道理,李家这墨一两一斤想来也是值的,至于田家那七钱的,其实想想却是有些不太靠谱。 总归来说,这段时间,她对李贞娘的人品倒是了解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一股子钻劲,颇不容易,是当家理事的一把好手。 “贞娘啊,今年十六岁了吧?家里可有定亲?”龚娘子笑着问道。 “以前倒是订过一门,后来被退了。”贞娘平静的道,她被田家退过亲的事情,早让田二那家伙传的沸沸扬扬了,自也明白这些邻里都是好奇的人,这是拐弯摸角的来八卦了呢。别人好奇的事情,你要是藏藏掖掖的,反而容易让人起误会,所以,贞娘很是坦然的明说。 “是田家大公子吧?那些传言我都听说过了,没啥的,这明明这那田大公子自己出了意外的,干你何事?”龚家世代行医,于这方面倒是知道的透彻的很,毫不在意。 “多谢龚娘子。”贞娘回道,龚娘子这般说话,倒是让贞娘心中一暖,其实这道理谁都懂,可大家总要揣着一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思,如此,反倒坐实了贞娘克夫的名头,贞娘实是冤的很。 “这谢啥。”龚娘子摆了摆手,随既却是压低着声音道:“贞娘啊,我有个外甥,绍兴人,有着秀才功名的,他爹是师爷出身,甭管他以后中不中举,凭着他爹的关系,给他介绍一个东翁不成问题的,是个稳当的依靠……” 龚娘子说着,正要问问贞娘有没有意,这时,一边布庄的东家娘子姚娘子却凑了上前,打断那龚娘子的话:“我说龚娘子,你打这份心思就打错了,你看看贞娘如今,李墨的大掌柜,为着李墨的发展,那不用说,李家肯定是要让贞娘招夫婿入赘的。” 说完这话,那姚娘子又冲着贞娘道:“贞娘啊,我有个表弟,家里老爹那也是供奉出身,如今他亦在当典铺里做事,他爹的本事,不说学了十成十吧,六七成也有了,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在乎入赘,又是一个顶好的帮手,怎么样?” 贞娘这时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这种事情,又都是邻居,她却不好直截了当的回,便道:“两位大嫂,这婚姻大事哪能由我做主啊。” 听得贞娘的话,龚娘子和姚娘子齐齐的一拍额头:“晕了,晕了,这事还真不该问你,瞧我们都糊涂了。” 其实,倒也不是龚娘子和姚娘子糊涂,主要是贞娘是南京墨庄的当家人,两位娘子自然把贞娘放在平辈相处,那自然是有话直说,却忽略了贞娘到底还是晚辈,这等事情断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贞娘在边上自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再看龚姚两位娘子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自是明白,她们定会要去找自家二婶娘说这些。 婚姻之事,有些烦恼啊。 …………………… 感谢不肯嫁春风,春暖yy,燃烧的wo的粉红票,taemiki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合作和分歧 龚姚两位娘子聊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各自的店铺了,姚娘子临走前也领了两块青云墨,一副生怕自己不领吃了亏的模样。 “堂姐,干嘛要说做活动送?这两锭墨可要二钱银子呢,依我看,就算是降到跟罗家那普通墨一样的价格,也好过白送吧,龚娘子还好,那姚娘子最是钻钱眼,又爱贪小便宜,指不定一会儿,又叫她铺子里的伙计来领。” 贞娘听花儿这话,便乐了,别说,那姚娘子被花儿三言两语的还真道尽了神髓,不过,一说到降价,贞娘却是冲着花儿道:“这价格断然是不能降的,因为一但降下去,怕是再难起来了,李墨的工艺又是所有墨坊里最讲究的,成本也是最高的,这价格起不来了,那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贞娘有意要教花儿,一些东西自也跟她分说个清楚,如田家那种自毁城墙的事情李家是干不来的。 花儿这才点头,也就这会儿,隔壁布庄的伙计常三就一头钻了进墨庄:“贞姑娘,听说你这里做活动送墨?” 他这来意一说,李氏墨庄的人都乐了,姚娘子还真真是让花儿给算准了呀。 花儿立刻翻了翻白眼,却是没好气的道:“活动结束了。” “花儿姑娘,行行好,我们东家娘子叫我来的,我这要是空手回去,说不得有一顿好排头吃呢。”那常三拱拱手,有些无奈的道。 “去拿吧。”贞娘冲着花儿道。 花儿才转身进了柜台后面,磨噌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二块青云墨来。递给那常三哥儿道:“那。最后两块了。”说着。又故意扬着声道:“回去,跟你们东家娘子说,活动结束了,再来的可就没了。” “使得,使得。”常三只要自己领到了就成,自不管其他的,满口的就道,然后小跑着回去交差。 贞娘摇头失笑。如姚娘子这般的人大有人在,也算是人生百态之一,倒不需太过计较。 只是,回过头来想着铺面的生意,如今墨汁的生意也算是做开了,自开业那天起,墨汁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头炮算是打响了,只是其它的墨销售情况并不乐观。 比如这青云墨吧,本来是最好销的一种墨。可被田家的价格战给弄的,如今根本卖不动。都是嫌价格高了。 “贞姑娘,这开业也好几天了,除了墨汁,别的一律卖不动,大多数人跟本不问质量,只问价格,而那不在乎钱的,又讲究贡墨这牌子,因此,在高档墨上,就算咱们的价格便宜点,别人还是愿意买田家那个贵的,唉……”一边郑复礼拔着算盘有些焦急的道。 这买卖有时候也是真有意思的,那在意价格的吧,就直捡着价格低的来,而有些身分的人,又似乎只捡着牌子或者价格高的来,算是两个极端。 因此,在高档墨上面,田家那价格虽然一涨再涨,但有着贡墨名头,根本不愁卖,其他的墨庄根本就没的争。 也因此,李墨推出墨汁虽然对田家的普通墨有些冲击,但高档墨上面,跟田家还是没的争的。因此,大体上也伤不了田墨的根子。 朝廷贡墨代表着就是权威。 “这事也急不来,慢慢的,让我好好想想吧。”贞娘道。 郑复礼自然明白, 这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便着:“大家都想想。” “贞姑娘啊,生意怎么样?”这时,朱家墨庄的东家朱贵进来,四处望望,然后问道。 “除了新出来的墨汁,其它的一样也卖不动,便是我摆在这里的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也是看的人多,却一直没人下手,都嫌贵。”贞娘有些无奈的道。 “这田家就一根搅屎棍,把墨业市场搅的一团乱,你这至少还有墨汁能顶一顶,我那里麻雀都快进屋了。”说到这个,朱贵便气哼哼的道,如今,卫家已经回松江了,而田家不用说了,便是处于弱势的李家,那底子也比他朱家要雄厚上几分,如今,以他的日子最难过。 听得朱贵的话,贞娘突然有一个念头,那眼睛一转,随后道:“朱掌柜的可愿意卖墨汁?” 听着贞娘这话,朱贵有些不痛快了:“贞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朱墨再不行,那也没有在自家铺子里卖李墨的道理啊。” 一听朱贵这话,贞娘知道朱掌柜的误会了,连忙道:“朱掌柜的误会了,我是说,我们李墨提供方子,你们朱家生产,打的自是你朱家的招牌。” “有这好事?你开玩笑的吧?”朱贵一脸惊讶,瞪大眼睛。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不过,这也是有前提的。”贞娘一脸慎重的道,肯定这不是开玩笑。 “什么前提?”朱贵一脸着紧的问,若是能得墨李墨这墨汁技术,那他朱墨未尝不能撑一撑。 “以后,朱墨每卖一瓶墨汁我要收一成的配方使用费,也就以现在我这墨汁的价格为例,每瓶一百文,那么配方的使用费是每瓶十文钱,为期十年,十年后朱墨就不用再付一分钱了。”贞娘道,其实就是把后世的专利使用费和使用年限套用了出来。 实在是之前,她听朱贵的口气,知道朱墨难以支撑,而这时,若是朱墨在退出南京市场的话,那就只有李墨跟田墨竟争了。 到时,李墨不免势单力薄了点,因此,倒不如拉住朱墨,一起先把墨汁的市场占了一下来,如此,也为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而田家也就有了缺口。 而墨汁技术其实并不是太难,也主要是防腐,防沉甸。防凝固等。也不过两三种添加剂的事情。虽说一两年内别人钻研不出来,但有个三四年,有着自家的墨汁样品,别的墨坊解决这个技术难度也不困难,所以,倒不如现在把方子拿出来的,十年的配方使用费绝对比李家一技独占所获更多。 毕竟李家一家的生产力终归是有限的。 都是墨业的行家,李家墨汁的利润朱贵大体也能估算出来。以田家七钱一斤的普通墨为例,一锭墨大约八钱重左右,如此,一锭墨的价格也就在七八十文之间,可一锭墨磨出来的墨汁可比李家这一瓶装的多多了,如果单从这方面来说,李家这墨汁可比田家的普通墨贵了不少,更何况,李家这一瓶墨汁的价格还比田家一锭墨的价格高出二三十文。 只是一来墨汁是新鲜东西,用起来又放便。而且那个瓷瓶的设计也非常好,有着瓷瓶一装。整瓶墨汁就显的精致了起来,便是卖一百文也不觉得怎么高了,再加上墨锭是一斤一斤的卖,田家最次等的墨,一斤也是要七钱的,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七钱银子也算不得小钱了,再加上用墨锭必然还要准备砚台,这又是一笔开消,因此大多数顾客这么一算,虽然田墨其实上更便宜,但大家还是更愿意买李家的墨汁了。 如此算来,李家这墨汁的利润非常高,当然,还要扣除瓷瓶的成本。 朱贵估计算着,这瓷瓶看着好看,其实所用之瓷并不是佳品,所以价格并不高,成本也就在就在二十文左右,剩下还有还有八十文,这一瓶的本钱包括各种税费下去,不会超过五十文的,如此,就有三十文的净赚,再付李家这个配方使用费十文,那也还有二十文的利润,也就是说,这墨汁还有二成的纯利可得,自是做得。 不过,坐起起价,落地还钱,这个配方使用费还是高了点,那朱贵虽然心里已经决定这生意做得,但价格还是要还的,便道:“配方使用费太高了,墨汁是新鲜玩意儿,开始卖的价高,等到我家再推出,价格说不得要降,一成太高,半成差不多。” “半成不行,太少了,我李家为了研究这个可耗费了几年的时间,这样,前四年一成,后六年半成。”贞娘道,这样基本上合理了。 “不行,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朱贵道。 双方这是讨价还价了起来。朱贵也算准了,这李姑娘是想扶起他朱家跟李家合作,一起跟田家打擂台,那自有了还价的资本了。 “朱掌柜了得了,行,依你,就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贞娘点头道。 “哪里,看到贞姑娘的行事,朱某真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啊。”朱掌柜哈哈笑的道。 “成,这生意我做了。”随后朱贵当场拍板。 “好,那咱们就拟个草约。”贞娘道。 花儿不太懂里面的道道,只晓得堂姐居然要把自家最好卖的墨汁配方提供给朱家,那不等于就把钱往朱家口袋里塞吗?自是急的在一边悄悄的扯着贞娘的衣袖。 一边郑复礼却是扯着她的胳膊到一边,省的打搅了贞姑娘。 花儿不懂里面的道道。 郑复礼毕竟得了邵老管家的教导,这方便经验自然是足的,听得贞姑娘跟朱掌柜的话,郑复礼就两眼发光哪,十年的配方使用费,前三年每瓶一成,后七年半成,这些日子,墨汁销量郑复礼最清楚,别的不说,这个合约一立,朱家就是李家的聚宝盆。 而且郑复礼想的更远,这天下墨坊可不止朱家和田家,这大大小小的墨坊无数呢,要是再挑选几家大的,把这个墨汁的配方使用权推出去,光这一项收入,未来就能顶起李氏墨坊半边天了。 这是绝对花得来的生意。 李朱两家谈好一此协定,有了草约,达成初步意向,至于合约中一些具体的条款,比如定其查账等等,朱掌柜也要回去跟家人再商量,等一切商量好了,再找中人签契约,如此才算结束。 朱贵是性急的,跟贞娘这边大体的东西一谈好,便不在多坐一刻,起身就往朱家墨庄去,只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敲定一切,如此。也能让朱家暂时摆脱一点困境。 贞娘送了朱掌柜的出门。正要转身回铺子里。就看到罗九从不远的钱庄出来,手里还端着茶杯,就溜溜达达的往自家墨庄这边来。 贞娘便在门口停了脚步,远远的便笑道:“罗大哥这生意做的好不悠闲啊,真要叫羡煞。” “哪里,我看贞姑娘你虽然忙,但却是乐在其中吧。”罗文谦笑着回道,随后口风一转:“对了。贞姑娘,有个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什么事啊?”贞娘好奇的问道,这罗九的消息可比自己灵通多了。 “上回你姑父收了不少的地吧,如今他手里的地可不少,这都拿在手上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正好,我想买一批田地,你帮我问问你姑父有没有意出手。”罗文谦道。 贞娘奇怪了,问道:“你要土地怎么当时便宜的时候不收,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收?” “以前我也没想要土地。只是这次戚帅过来,说他军中有一批老兵要退伍。有好些都是无家无地的,便托我帮着安置一下,我这才想起买地。”罗九解释道。 “这……”贞娘倒是有些为难了,本来韩家能买得起地,渡过难关,义厚生钱庄算是帮了大忙的,按理,自家姑父手里的土地肯定要紧着罗九来。 可问题是这些土地虽然现在还在自家姑父手里,但早就说好是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只是因为这大宗的土地交易,自要私下里慢慢来,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才没有马上交易。只等着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之后再慢慢来。 因此,这时候是没有多少土地可以卖给罗九。 再说了,最多不过三年的时间,海瑞又会来查土地事件,虽然戚帅和罗九是为着老兵着想,但一个将军,一个商人,合伙起来买地养兵,这往大了说去,可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海瑞虽然清正,但做事不懂变通,所以,贞娘打心里认为,罗九这时候在南京这里买地安置老兵并不是合适之举。 贞娘于是接着道:“我姑父手上虽然有田地,但那些田地早就答应好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再转口怕是不行。” 听着贞娘的话,罗文谦先是惊讶,随后就拧起了眉:“怎么,徐家人如此霸道,先前坑的你姑父还不够吗?这会儿居然还要来捞便宜,真是欺人太甚了,真以为海阎王不来了,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罗文谦眉目中带着一股子煞气,声音冷硬的道。 “倒也不完全是徐家逼的,主要还是之前说好的,不能出尔反尔。”贞娘有些为难的道。 这什么话?不能出尔反尔?那徐家坑韩家在前,跟君子讲信义是对的,难道跟小人也要讲义,罗文谦一脸不痛快了,眉目前煞气不散, 好一会儿脸色恢复淡然了:“哦,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店里有事,我告辞,不打搅李姑娘了。”罗九说着,沉着脸转身就走了。 他个子高,腿也长,没两步就出了李氏墨庄,贞娘张口结舌的,本来还想解释着在南京买地安置老兵并不合适,不如去安庆府那边买些地,贞娘听说安庆府那边地便宜,而且,那边的人好多都到两淮从事盐业去了,许多地抛荒,倒是安置老兵不错的地方。 只是这些话尚还没来得及出口,罗九连背影都瞧不着了,不由的一脸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翻脸了呢? 其实,便是这些解释也不太好说的,说了,说不得难免要给人一种找借口推托的感觉。因此,说不说都有些没意思的。 这事整的,贞娘有些烦恼的敲了敲头。 北地使得罗文谦变坚强了,但也同时造就了他霸道煞气的性子,更何况他终归是公子爷出身,脾气自不会太好,而在罗九的认为,韩家之前叫徐家坑的那么狠,不说报复吧,也实在是没道理最后还把田地平价卖给徐家的道理。 因此,韩家此举不外乎两个,一个趋炎附势,二呢,至少没有一副硬骨头,虽然从商不免要变通,但人家之前狠狠的打了你一巴掌,你哪能事后还凑过脸去,那样着实不对他的味口,更何况,他罗家之所以家破人亡,徐家大爷在里面是有汗马功劳的。 当年,罗家得到贡墨权时,徐家便想分一杯羹的,罗家没有同意,徐大爷便一直记着呢,等到罗龙文事发,徐大自是落井下石,罗家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要不然,罗家的日子或许会艰难,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只剩他孤家寡人。 因此,他跟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韩家这般行事,或许他能尽量理解,但不免也有些道不同,不想为谋了。 一时间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其实他也是晓得韩家愿意把地卖给谁,别人管不着的,只是心中总有一股子失落,却不知这失落由何而来? 只是他又哪里晓得,韩以贵原先是不想再把地卖给徐家的,毕竟在南京的达官贵人不少,徐家在松江是王,但在南京还由不得他们徐家说了算的,他韩家只要不把地留在手上让徐家抓柄,别的徐家也耐何不得他韩家的。 只是贞娘却支持韩李氏的决定,毕竟这些地是李家的定时炸弹,贞娘不想徐家兄弟逃过三年后的大难。 这也可以说,这是贞娘给徐家挖的坑,只是这些却是无从解释的,也解释不清楚。 …………………… 感谢瞧着水水儿,柳暗花溟^-^,roxchan的平安符,感谢beiercheche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家的姨婆 到得下午,朱贵便匆匆的来找贞娘。 双方再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将契约签妥当了。 贞娘将墨汁的配方写了下来,交给了朱贵,朱贵看了看墨方,有些欲言又止,墨方这东西里面的道道太多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就是下料的顺序和时间稍稍有所出入,那墨汁的品质都会有个天壤之别。 贞娘又哪能不知道朱贵的心思,便道:“朱掌柜的,有一些火候,时间的掌握等问题这个必须跟据实际情况来,配方上是没法一一说明白的,这样,我这边再给你派个师傅,先带带你们一段时间,等到墨汁生产稳定了,再回来。” “好好好,贞姑娘想的周道。”朱贵忙不叠的回道,贞娘这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李家这边有一个师傅过去,那墨汁的质量就定然由这个师傅负责了,如此,朱贵也就彻底安心了。 别说,李家贞姑娘做事端是大气。 如此,一切妥当,贞娘把叫了二狗来,交待了一翻后,便由他跟着朱贵去了朱家墨坊帮着制造墨汁。 转眼就夕阳西下了,斜射的夕阳映的秦淮河边如笼了一层淡红的轻纱,秦淮两边的妓家也传出阵阵丝竹之声,虽然悦耳动听,但在这夕阳之下,总带着一丝凄腕的感觉,让人的心里油然的生出一股子惆怅。 贞娘此时坐在柜台里面,盘着今天一天的账目,只是总归是有些心不正焉。还在想着上午罗文谦过来的事情。 也不知是被那凄腕的丝竹之声引的。贞娘总觉得这心里搁着个事情。有些着不了低似的,不管怎么说,在南京的这些日子,罗文谦多次出手帮忙,虽然因着土地的事情,罗文谦对她李家和韩家有些怨言,而有些事情她也解释不太清楚,但总归还是想去跟罗文谦把一些想法说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本就是为人的本份, 想到就做,贞娘便叫来花儿,守着柜台,让小丫在店里帮忙着,然后出门,去义厚生分店那里转转,刚一出门,又看到路边有些卖李子的。 那李子个头不小。紫红紫红的,颜色如同熟透了的紫葡萄似的。看着端是好看,只是前几天花儿买过一斤,结果却把家里人的牙齿都酸倒了。 看着这些李子,贞娘不由的想起之前罗文谦请她吃小笼包的事情,便也嘿嘿偷笑,也买了一斤的李子,用一个小竹篮子装着,提在手上,便溜溜达达的朝义厚生钱庄过去。 义厚生钱庄。 罗文谦早上有些负气的从李氏墨坊出来,而等他回到钱庄,坐在店后面的待底的地方喝茶时,倒也是有些哑然的,似乎他反应有些过度了。 韩以贵毕竟是个普通的商人,又做着生丝生意,免不了要跟官场中的一些人打交道,虽然徐家坑人在前,但此时南京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这场土地风波之所以闹腾到这种惨烈的程度,全是由徐家兄弟在幕后操控,因此,也许在韩家人来看,徐家虽然先前失信,但商人一来本身地位就底,再又要讲个和气生财,再加上韩家又不能真个把土地留在手下,如此想来,韩家再把土地卖给徐家,似乎倒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 更何况,说倒底这事似乎跟贞娘没有多大关系,罗文谦突然觉得之前他胸中的憋闷有些好没来由,倒显的有些小家子气子,这可不象北地咱当当的罗九罗当家的。 想着,便挠了挠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表哥,表哥,姨婆来了。”这时,一个绿罗衣的少女扶着一个老妇人进了门。 罗文谦连忙出来,王家的姨婆是如今罗文谦唯一还敬重的王家人,当年,她母亲之所以能嫁进罗家,便是这位姨婆做的主。 而那绿罗衣的少女便是王四方唯一的女儿王婉儿。 “姨婆,快坐,上茶。”罗文谦一步上前,也扶着王家姨婆进偏厅,在软榻上坐下,顺便还帮着姨婆捶了两下腿。 “行了,这些事情,自有婉儿她们做,你一个大男人的,不消如此。”姨婆拉了罗文谦在身边坐下,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罗文谦,随后便抹起了泪来,罗文谦瘦了,黑了,也没有一前公子哥那股子飞扬的劲道的,人变的沉稳,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带着了一股子风霜的气息。 想来这些年真是吃大苦了,九泉之下,约娘要是知道,该心疼死。 “姨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罗文谦自是知道自家姨婆的心思,便劝道,随后又岔开话来:“姨婆什么时候来南京的,怎么也不通知我去码头上接接。” “昨天到的,是你舅舅把我请来的,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这一辈子也出不得徽州。” 听得姨婆这话,罗文谦脸色就不由的沉了下来,不用说了,王四方去把姨婆请来为的定然是他,而姨婆今天怕是来作说客的。 果然,喝了两口茶水,那王家姨婆就开口了:“文谦啊,别再跟你舅舅斗下去了,虽说当年你舅舅做的是绝了点,但两家仇怨在那里,其实也怪不得你舅的,如今,到今是一家人,你们甥舅应该合作才对,哪里自己人针对着自己人呢。” 一听自家姨婆这话,罗文谦的脸沉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姨婆,过去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也没必要计较,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万万不能释怀,当初我罗家大难,杀的杀,流配的流配,我们这一支也免不了受了牵连,当初,爹娘无处可去,便带着一些家当到南京来投靠王四方的,只希望他能看着兄妹一场收留一段时间,可不曾想。我爹娘他们到了南京。王四方居然要我娘亲同和爹和离才能回王家的门。否则,王家就没有我娘这个女儿,自也没有收留的可能,这要求我娘万万不可能应从的,于是两老就打算回徽州算了,要死要活的,两老一同受着,只是没想回来的路上又遇匪盗。到今下落不明,怕已是凶多吉少,如此,姨婆,王四方跟我还是自己人吗?” 罗文谦寒着一张脸,那煞气冲天的,怕是今生他跟王四方也不可能成为自家人了。 罗文谦这一翻话,自是堵了王姨婆没话说,说到底,也是当初王四方这个舅舅的做的太过份了点。不过。王姨婆又道:“你舅是过份了点,只是再过份。你也不能合伙着外人跟你舅舅做对啊。” 王姨婆这个合伙着外人自是指前段时间,本来王四方都可以收了韩家的家业了,可没成想,罗文谦横里杀出,贷了银钱给韩家先还了王四方钱庄的贷款,又助韩家翻身,生生了打了王四方的脸面。 “在商言商,这些姨婆不懂的。”罗文谦不想自家姨婆纠缠在里面,便沉着脸道,立时的,气氛就有些僵。 一边的王婉儿听到说她爹的事情,自也明白当年自家爹爹是做的太过份了,也难怪表哥要针对爹爹,这一点其实也真怪不到表哥头上,再看气氛有些尴尬,便笑嘻嘻的冲着王姨婆道:“姨婆,我们还是第一次来表哥这里,来,我们转转,参观参观。” 说完,就硬拖着王家姨婆到后院去了,先缓缓,让两人静静,不能伤了感情。 罗文谦自也没管两人,他这会儿被王姨婆挑起了伤心事,便微闭着眼坐在那里,脸色仍黑沉的难看。 贞娘过来义厚庄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罗文谦坐在另一头待客的小厅上黑沉着脸的样子,还以为他还在恼火自家姑父不能卖地给他的事情。 直叹着,这人气性着实不小。便站在门口,咳了一声。 听到声音,罗文谦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门口的贞娘,一身粉色衣裙,外套青色比甲,既有着少女的清新,同时又显得干练稳重,这两种气质结合起来,端是让人眼睛一亮。 “贞姑娘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罗文谦道。 “罗大哥是说我长的象盏灯?”贞娘有些俏皮的反问。 “象灯?此话怎么样?”罗文谦倒是让贞娘这话给愣着了。 “若不是灯,怎么能够蓬荜生辉。”贞娘回道。 “嗯,这话有理。”罗文谦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贞娘不由的乐了,此时看罗文谦表情已经缓和,便才坐了下来,先是将手里的小竹篮子拿了出来:“罗大哥尝尝这李子,据说很甜。” 罗文谦挑了挑眉,拿了一个放在进嘴里一咬,立马,整张脸酸的皱气了一团,贞娘在一边看着乐呵的不行。 随后才道:“嗯,之前罗大哥说到买地安置老兵的事情,我倒有一个想法。” “哦,说说。”罗文谦喝了一大口茶,才把嘴里的酸味压下去,这厮如今明白了,这丫头记仇的很,记着自己之前请她吃小笼包的事情,这会儿就回敬个酸李子。 “嗯,买地安置老兵是好事,但其中牵涉太多,老兵们总有那么三两亲戚,能退伍了必然是要回各自家乡的,这统一来南京,就要牵涉到搬家等等,反倒不美,倒不如直接发银子,让他们自己安排,当然,若是一些真要买地安置的话,其实安庆府那边倒是比南京这边好,说到底南京这边也算是皇城,之前土地事件闹的也挺大的,怕是如今还有许多人盯着这些地呢,拿来安置老兵,若是有那心怀叵测的,说不得反而不能安宁。”贞娘说着,把之前未尽的话倒了个彻底。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这真不是找借口推卸,是真这么想的。” 贞娘这最后的解释反倒上罗文谦哭笑不得,这丫头,脑袋里怎么这么多的弯绕绕,他可从没认为李姑娘在找借口推卸。正要说话,这时,婉儿又扶着姨婆过来了:“表哥,你这后院弄的真不错,这边好象比我们那边要凉快,再过几天,我便要常常陪着姨婆来纳凉了。” 如今已是天已进四月了,天气便已转热了起来。 一边贞娘不由的打量着王姨婆和那姑娘,既然叫表哥,那定然是王四方的女儿了,至于那老妇人,倒是一时认不出是谁。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姨婆,这是我表妹王婉儿。”罗文谦介绍道。随后又冲着王姨婆和王婉儿介绍贞娘:“姨婆,婉儿,这是徽州李家在南京的大掌柜,李贞娘。” “问王奶奶安。”贞娘落落大方的先给王姨婆请安,随后又冲着王婉儿点头:“婉儿妹子好。” “李姐姐好。”婉儿也依礼回道,只是两眼却在罗文谦和贞娘身上扫来扫去的,似乎要扫描出个究竟来。 “哦,是李家八房那丫头吧,倒是能干的很。”王姨婆淡淡的说了句。 察颜观色,听话听音,王姨婆这话一出,贞娘便能听出王姨婆对她的不满,反正该说的已经跟罗文谦说了,于是便告辞离去。 …………………… 感谢鱼031269,书友090510211048587,秋叶落雨,jessiesunz,coenzyme的平安符,朱老咪,慧慧~姐姐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闲聊发展计(60粉+) 罗文谦送着贞娘出门,回头的时候,便听王姨婆道:“李家的姑娘以后少打交道。” “为什么?”罗文谦不由的锁了眉,只觉的姨婆管的有些宽了。 “牝鸡司晨家不兴哪,李家这个家族很怪,他们的家的男丁命运多桀,反倒是女人,一个赛一个的强,总归是有些不吉的,我这也是为你好,如今罗家你就你一支血脉了。”王姨婆。 “姨婆,这话就有些危言耸听,制墨这一行,以前大家为着找松,死的又何止李家人,便是我们罗家,也有两个叔公死在这上头上,这于命运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找松的原因,而现在,李家已经开始大力发展油烟墨了,再加上李家原来的松场,以后找松的事情反倒是少了,自就没什么危险了,姨婆这话以后还是少说,传出去不好。” 王姨婆这话,罗文谦不爱听了,沉着脸回道。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了,李家的姑娘终归是太强势了点,你如今没个长辈,姨婆使不得要为你操操心的。”王姨婆叹了口气道。 “多谢姨婆,我心里有数。”罗文谦一脸淡然的道。 王姨婆看着罗文谦的脸色,知道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算了,我再多说也没用。”王姨婆也没奈何,毕竟王罗两家的关系僵成这样,想了想,便冲着罗文谦道:“对了。文谦哪。晚上去你舅舅家吃饭吧。你舅母今天亲自下厨,终归是一家人,大家好好聊聊,有什么不高兴的,有什么疙瘩,大家说开了就没事了。” 姨婆这才说出了今天来的最主要目的。 “我娘当初没有再进王家的门,而我今生也不可能再进王家的门,请姨婆理解。”罗文谦冷冷的道。 “你……看来我这姨婆是没这面子了。”王姨婆这时终归是变了脸了。随后朝着婉儿一挥手道:“婉儿,走,我们回去了。” 王婉儿缩了缩脖子,又悄悄的朝罗文谦双后合着拜拜,意思显然让罗文谦不要生气,随后便扶着王姨婆离开了。 罗文谦只是沉默的送,虽说姨婆当年是站在自己母亲身边,但说到底姨婆还是为着王家人的,有些事情,他自不可能由着姨婆作主。 双方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转眼夕阳西下了。天边的一抹晚霞印着秦淮上星星点点的光亮,意是说不出的眩丽。而官街的店面也一间间的打烊了。 贞娘跟着伙计一起将店铺关了门,从后院回到了二进的木楼里。 黄氏也刚刚坐墨坊里回去,如今墨坊的墨模雕板一块就全由黄氏挑了起来,比起徽州做二奶奶的日子,如今着实是要辛苦不少,但充实了,带着几个徒弟,看着徒弟们一步步的成长,就好象农人看到田里的庄稼长势一般,总透着一股喜意。 这会儿,黄氏正好换了居家常服,就坐在小厅里喝着银耳莲子汤,见到贞娘进来,连忙吩咐着马嫂再去舀一碗来,然后冲着贞娘招了招手,让贞娘坐到身边来。 “跟朱家的事情谈好了?”黄氏问道。 “嗯,谈好了,我派了二狗过去先帮着一阵子。”贞娘回道,这时马嫂端了银耳莲子羹进来,贞娘忙活了一天,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便三口两口的把银耳汤喝了。 把个黄氏乐的冲着马嫂道:“马嫂,跟大厨房里说一声,这天渐渐的热子,日子也长了,以后下午的时候都给大伙儿熬点汤垫垫肚子。” “省得了,这事情,贞姑娘前天就吩咐了,这两天都是有的,只不过今天贞姑娘忙,没顾上吃。”马嫂道。随后收了两人的碗下去。 “你这孩子,再忙也要顾着身体。”黄氏故意板着脸教训。贞娘自是摆着一副受教的样子。 “贞娘啊,今天隔壁的龚娘子和姚娘子来找我了。”黄氏这会儿又笑眯眯的看着贞娘,意是有意看笑话的样子,到得南京这边一些日子,黄氏的性格再不象过去那么平淡,性格倒是越来越鲜活了。 知道二婶娘是想看自己着急的表情,可贞娘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急,李家嫡宗,自七祖母以下,一个个眼光其实都挑的很,非是那等合适的,轻易都不会谈的。 不过,这会儿二婶娘想看自己着急的样子吧,贞娘倒也是乐意配合一下的,便故做一脸惊讶和着急的样:“二婶娘怎么应对的?” 只是贞娘这表情实在是有些夸张,黄氏又哪里能看不出,不由的乐了捶了贞娘一记:“坏丫头……” 随后才一脸正色的道:“贞娘,虽说你的亲事有些难,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也断没有随随便便就应了的道理,你七祖母临走前还曾慎重的跟我说,你这种情况,越是急,但做事越不能急,龚姚两位娘子其中姚娘子说的那位想入赘,却是不可能的,毕竟你上有兄下有弟。至于龚娘子那位,我大体了解了一下情况,怕是以后要继承他爹的衣钵做师爷,做师爷的虽说算是不错的差事,但风险其实很大,再说了做师爷的要跟着东翁走,难免居无定所,总归也是不放心,再说了,这些也都是一面之辞,那家人在绍兴,到底如何,也实在不太好了解,所以,本着慎重,我也回了。说到底,你一身关系着李氏墨业的兴衰。不是很有把握的人,李家是不谈的,你不会怪二婶娘吧。” “瞧二婶娘说的,贞娘心里清楚贞娘所求的是什么,他们都不合适的。”贞娘微眯着笑道。 其实说到合适人选,贞娘有时不免会想到罗九,罗九如今只有一人。再加上他本身制墨出身。也最能理解制墨一行。性格相处起来吧,似乎也算合拍,当然贞娘这样的想法,是理性大过感情的。 “嗯,你明白就好。”说着,黄氏又看了贞娘一眼才道:“说起这个,你大姑姑可是又跟我说起你跟柏儿的事情,不过。正因为大家都是亲戚,这事情我们也不多参和,省得到时结亲不成反结仇,你反正如今也在南京,不防多跟你姑父他们那边走动,若是真觉合适就抓住机会。若是不合适,咱们就不提,反正大家亲戚走动也是正常的。”黄氏又道。 贞娘不由的拍拍额头,都有种想去找个看相的看看,自己最近是不是要开始走桃花运了。要不然,怎么就今儿个一天。就有好几拔来说她亲事的。 随既却开玩笑的道:“既然二婶娘这么说,那我明天就去姑父家找二表哥聊聊。” “这么积极?”黄氏打趣着。 贞娘不由的翻了翻白眼:“为的不是这个,如今墨庄里,墨汁是最好卖的,可其它的品种都卖不动,销量上不去啊,我就想着,明天请二表哥一起,去找找赵教谕,我想对书院里捐一批李墨。” “捐一批李墨?那要多少,那岂不更加大了成本?”黄氏倒底不懂生意那一套,只觉得就算卖不出去,放在家里总还是有货在的,那正墨那东西经得住放。若是捐了,那岂不是货都没了,也没收入,是不花算的事情。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贞娘说着,却是两眼发光的冲着黄氏道:“二婶娘你想想,学院是什么地方,它在读书人的眼里就是权威,如果学院都用我们的墨,那在里面的学子说不定也要用我们的墨的。如此,我们李墨就能营造出一种很正统的印象,而学子又会影响到周边的人,如此李墨自然就推出去了。另外,我还想弄一个捐助,就是捐助贫寒的学子笔墨纸砚之用,这也算是一种长远的投资,以后,只要这里面有一个能中举或者中进士,那我们李墨的回报就不会小……”贞娘一一分析的道。 黄氏听着贞娘这一分析,便也品出里面的道道了。 田墨之所以有现在的局面,完全就是仗着贡墨的牌子,那么李墨就走书院之路,这未尝不是一条捷径啊:“好,你尽管去做,二婶支持你,若是资金不足,二婶再跟你七祖母说,咱们砸锅卖铁的也把这条路走通。” “放心,有墨汁顶着,再加上之前姑父那边也分了点利润给人们,资金还是足的,再若不够还可以贷,倒是不用徽州那边了。”贞娘道。当初来南京的时候,徽州那边的家底都给贞娘带来了,又哪里再还有资金。 随后两人聊了几句,便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天边还有些灰灰,贞娘便在后院走走,就看到丑婆还着扫把在后院扫着。 “阿婆好。贞娘打了声招呼。 “嗯。”丑婆依然是板着个脸皮,没有什么表情的应着。 丑婆一向都是这样的,贞娘自不会在意。 便站在一边的井台边,扭扭腰身踢踢腿的。 “你跟罗家那小子吵架了?”这时,丑婆突然的道。 “没啊。”贞娘有些讶然的回道,丑婆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上午的时候在外面扫地,看到那小子黑着个脸从墨庄出去,还道你们吵架了呢。”丑婆依然冷着脸道。 “不是吵架,就是一点分岐,他想买我姑父手里的地,可姑父的地已经卖给徐家了,罗公子心里可能有些不痛快吧,我后来去解释清楚了,对了,王家的一个姨婆也从徽州过来了。”贞娘回道。 贞娘这话纯是闲聊,只因着感觉那姨婆似乎不待见她,可奇怪的很,自己又没招惹她,不知是为哪桩? 丑婆依然扫着地,听着贞娘说到王姨婆来的时候,顿了一下扫把,然后冷哼了一声:“罗家那小子如今只有一人了,手里又握着金矿和钱庄的,哪个人看了不眼红,王家怕也坐不住了吧。” …………………… 大家平安夜快乐!!!!!(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曾一品 三天后,朱家的墨汁就推出了,同样大卖。 本来田家的普通墨就受到李家墨汁的冲击,生意冷淡了不少,如今,朱家再推出墨汁,李朱两家合力来争夺普能墨的市场,立时的,那战果就扩大了好几倍,不但夺下了散客群体,更拿下了外地的一些跑商,如今李朱两家的墨汁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墨汁之名由此传开始遍大江南北。 而随着用的人越多,墨汁在墨业市场上的占有份额也就越高。 朱掌柜的这几天,天天拿着一只紫砂壶茶杯,泡着热茶,然后在街面上溜溜达达,时不时的瞅着田家墨庄,然后就乐呵呵的笑,看戏呢。 前段时间人山人海的田氏墨庄如今可着实清冷了不少,那田二公子自被打断了腿,这段时间自是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拄着根拐杖守在店里。然后见着朱李两家墨庄买墨汁的客户人来人往,那脸色便是一阵黑过一阵。 于是免不得举起拐杖,拿着伙计和下人出气,每日里都有一些个伙计和下人因各种原因被辞退或者自己辞职。 “朱掌柜的,好悠闲啊。”贞娘过来看看朱家墨汁的销售情况,就看到朱贵站在田氏墨庄的对面,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嘿嘿,让贞姑娘笑话了,实在是前段时间我朱墨让田墨逼的太狠了,这会儿瞧着田墨生意冷淡的样子,心里痛快。”朱贵倒是老实不客气的道。 “看出什么了?”贞娘问。 “没啥,只是这段时间。田家已经辞退了五个伙计了。说起来田二这人不行。如今田家墨庄的人心怕是有些散了。”朱贵道。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就散了?”贞娘微皱了眉头,田二是这样的性子,可观田荣华的行为,那也是端的起拿的住的,难道就由着田二这般的闹腾? 贞娘想着。 “你好,这位伙计哥儿,这里有墨汁卖吗?”这时。一个大叔走到田墨门口问道。 “大叔,这里没有墨汁,前面不远的李墨和朱墨都有。”那个伙计是才招进来的,比较老实,听得大叔相问,便直言道。 “哦,那谢谢小哥。”那大叔拱了拱手,便朝不远的朱氏墨庄去。 “你死人哪,哪有把自家的生意往别人家店里推的?”田二公子拄着拐杖从后厅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那真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手里的一只茶杯不管不顾的朝着那伙计砸了过去。 好在那伙计躲的快。茶杯没砸到头,只是砸在身上,一碗茶水全洒在他身上,虽然衣服弄潮了,那伙计倒也没伤到,只是伙计哥儿委屈啊,不由的辩道:“别人是来买墨汁的,咱家没有,自要介绍他去别家啊。” 这一句话又刺痛了田二,墨汁田家没有啊,这段时间,田二发动了庄里的师傅研究墨汁,可最终都不如人意。 “没有就不会想别的办法啊,做生意是这么做的吗?我教过你们多少回了,要学着怎么把梳子卖给和尚,你们全当耳旁风啊,滚,滚,给我收拾铺盖滚……”田二公子差点连拐杖都砸了出去。 “东家,你好没来由,咱们是立了契的,为了能到墨庄的学,咱家里奏了五两银子的拜师费,你如果这时候让我走,那得退我那五两银子。”那伙计也不干了,叫嚷了起来。 “还想要回银子,你找死不成,小心我直接拉你去见官,随便弄一个罪名,你这一辈子就毁了。”见到伙计还想要回入庄的银子,再加上这一闹腾,田二公子的腿又痛了,脾气更是火爆,竟是什么话都往外面倒了。 “东家,算了,这孩子才刚进庄里,什么规矩都不懂,这把梳子卖给和尚的本事说实话,连老夫我都难做到,就别说这小子了,留下他,让他好好学,相信有了这一次的教训,这孩子以后定能学的好的。”一边曾一品上前劝道。 “你少在这里卖老资格,我还没说你呢,你以为你有本事啊,若是有本事,当初在李家赌墨的时候你不会输,让我丢尽了脸面,敢情着我高价请来的师傅都是些酒襄饭袋啊……” 田二这话就有些重了,曾一品气的一脸发紫。 他怎么着也是柜上掌柜供奉,哪家东家对供奉不是以礼相待,若放在远古时期,如自己这种供奉那就是相当于客卿,可这田二公子却说他是酒襄饭袋,这话谁受得了啊…… “好好好,我是酒襄饭袋,那我以后喝自己的小酒吃自己的饭,就不劳东家的招待了。”曾一品气的发紫的脸这会儿更是黑沉了下来,朝着田二公子拱拱手,竟是要炒了东家的意思了。 “走?!你丢尽了我的脸这会儿还想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出我田家,我就能在整个墨业封杀你,别以为我这话是吓唬你,我田墨是贡墨,我们田家是贡墨世家,我说要封杀你,那就是有这本事的,你给我试试看吧,到时我看哪家墨庄敢要你!!!”田二公子已经疯了,是逮谁咬谁,这会儿恐吓着曾一品。 曾一品此时叫田二公子气的两眼发晕,胸中一口老血差一点就喷了出来,指着田二公子,抖着嘴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全,只是不停的道:“你你你…欺人太甚了……” “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哪有这么对人的,那曾奉供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面的人物了,当初,卫家待曾掌柜的那叫一个好啊,几乎当贵客似的供着的。”这时,田家墨庄前已经围满了人,从之前发作那伙计开始,田二公子就没有避着人,到如今,一顿吵闹,围观的人早就人山人海了去了。 这会儿见田家这么对曾一品,当初,卫家待曾一品的情形大家伙都瞧的见的,这会儿自是感到田家太过份了。 “也是活该,谁上曾一品背叛了卫家。”人群里亦有人不屑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卫家离开了南京回松江,难不成也让曾一品跟着去松江。”边上人反驳道。 “你弄错了,是因为曾一品离开了卫家,卫家的一些客户都被他带到田家去了,卫家才在南京待不下去,这才关了门回松江的,嘿嘿,曾一品也有今天,痛快……” 说话的这位显然跟曾一品有些不对付。 立时的,周围人有叹息,有人摇头的。 这时,曾一品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却是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进了铺里,没一会儿,就背着一个包裹出来。 “曾掌柜,曾掌柜,你这是干什么?”这时,田荣华从后堂追到门口。 也不过一个中午的时间,田荣华正在里面盘账,才接到消息说二哥又在骂人,便想出来劝劝,没成想,一出来就碰到曾一品卷了铺盖准备走路,哪里肯干,便追了出来。 “曾掌柜的,我二哥是个混横的性子,说话不中听,你就别理他,还请曾掌柜的留下吧。”田荣华一脸诚心的道。 “三小姐,多谢你的看重,只是这田氏墨庄我却是留不得了,这树要皮人要脸哪,我不能连这张脸皮也不要了,便是你们封杀就封杀吧。”那曾一品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散了散了,围在这里干什么?”几个伙计连忙将围观的人驱散。 “四儿,给我各家店通知,谁要敢留曾一品,那便是跟我田家做对,到时,就别怪我田家手狠了。”田二冲着身边的一个伙计道。 四儿,又叫田四儿,他是自小就跟着田二的,算是田二的心腹了。 田荣华冷着脸看了自家二哥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由着田二去折腾去。 “怎么样?贞姑娘想不想收曾一品?”这时站在对面看了好一会儿戏的朱贵冲着一边的贞娘道。 “怎么?朱掌柜没有招贤的意思?”曾娘反问。 “我倒是想啊,只是我朱墨池子太小,留不下曾一品这条真龙,这家伙最初只是一家墨轩的伙计,在墨业这一行打滚了几十年了,几乎南京一些稍大一点的墨轩墨庄都待过,本事是有,只是池子小的养不了他。”朱贵嘿嘿的笑道。 随后话风一转道:“不过,这家伙着实有些本事的,但凡是墨,只要一上他的手,他立刻能说出年份,说出里面大约的成份,高中低三品一眼就能分出,而对各家的墨都有一些了解,一锭墨出自哪家之手也能看的出来,在南京算是品墨的第一人了,而且对南京各墨行都非常了解,你李家倒是真可以用,不过,田家若是真封杀的话,咱们倒是不必趟这淌浑水了,有些麻烦的。” “麻烦我倒是不怕的,先看看再说吧。”贞娘回道,然后便又溜达着回了李氏墨庄。 墨庄里各人也在谈曾一品的事情。 如此,接下来一段时间,南京墨业最大的八卦便是曾一品的事情,他从田家出来后,陆续到几家文房铺子或墨庄墨轩应聘,虽然有好几家看中他的本事的,可田家卦杀令在前,贡墨名份,那代表的就是一个行业的行首,大家也真的是得罪不起的,因此,竟还真让田二说中了,没一个敢留曾一品的。 如今曾一品最后会“花落谁家”成了南京墨业最关注的事件。 ……………… 感谢火侠儿,^鱼鱼^,戴尔是只土猫的粉红票,燃烧的wo的平安符,15端木景晨的桃花扇。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读书人的面子 关于曾一品的那些纷纷绕绕,贞娘并没有多在意,这两天她便整理出一些墨单,准备去找二表哥,然后一起去拜访赵教谕,准备捐墨事宜。 微雨,贞娘撑着油纸伞,踩着木底鞋子,带着小丫啪答啪答的一路到了三山街的大姑姑家。 如今正是收生丝的季节,平日里姑姑一家都很忙,不过,今天因着有雨,姑姑一家都难得的窝在家里。 “贞娘,来,坐,可是好些天没看你来了,怎么样?店里生意还好吧?”贞娘一进门,姑姑便热情的问。 “还成,不过,中高档墨一直没有打开销路,这不,我来找二表哥帮忙了。”贞娘说明来章。 “成啊,你有事能想到你二表哥,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一听是来找韩柏的,韩李氏便一脸笑开了花,连忙让下人去请,贞娘瞧着韩李氏那样子,不由暗暗的抚了抚额,看来下回来是少来找二表哥的好,不能让姑姑误会。 虽然在这时代,表兄妹之间是最好的结亲对象,可对于贞娘来说,甭管性格相不相合,表兄妹之间都是近亲,是不能成亲的。 不过,这种事情倒是也不用刻意去解释的,以后交往的少了,大家自会心知肚明。刻意的解释反而会闹的大家不痛快。 贞娘便坐下,陪着韩李氏和韩家大嫂东聊几句西聊几句的。 不一会儿,韩柏过来。 “柏儿,你表妹来了。带他去后园子转转。今天有些雨。正好去赏赏后院池塘里的新荷。”韩李氏自要给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 贞娘没多话,去后院也好,正好可以谈谈捐墨的事情。 韩柏笑着点头,然后就领着贞娘去了后园子,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本来,贞娘虽然跟韩柏相处不多,但自上回开业。韩柏带人去捧场,两兄妹之间相处起来,倒也是有一份轻松自然的,可刚才,韩李氏特意为之,再加上那别有深意的表情,倒是让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于是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后院的停子,两个丫头已经先倒了,贞娘同韩柏坐下后。两个丫头就奉上了茶水,当季的新茶。雨前新眉,是黄山毛锋的一个品种, 牙儿很小,很嫩,在滚开的水里翻滚着,就如同小精灵在水里上下的窜跳,贞娘先是端起水来闻了闻,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茶水的热水蒸腾着,在雨暮中如诗如雾。 两个丫头奉好了茶,便下去了,站到一边远远的,显然也是姑姑特意吩咐过的,贞娘又有些无奈的拍拍额头。 “咳咳,我……”韩柏皱着眉,说话吞吞吐吐的,似乎正在组织着语言,那表情,贞娘又哪能不明白,怕是韩柏对自己也是无意的,如此,两人倒是想到一会儿去了。 韩柏怕伤害了她不好开口,贞娘却是无所谓的,于是先道:“二表哥,我想我们并不合适的。” 听得贞娘说这话,韩柏大大的松了口气,也微笑的应了句:“正如妹妹所言,我们是不太合适的。”随后韩柏又好奇的问:“妹妹为什么认为我们不太合适?” “我这身份,一个商家女,还是掌事的这种,总免不了抛头露面做一些不太符合闺阁女的事情,二表哥是个读书人,还是一个有想法的读书人,二表哥虽然未必愿意如姑姑所想的那样娶官家女,但我这样的也免不了要惹闲话。”贞娘说道。 没想到韩柏一听贞娘的话却是哈哈笑了:“难怪娘以前对你印象不好,说你脑袋瓜子里总是许多的弯弯绕绕,心思太重,果然是这样。” “难道不是这样?”贞娘挑着眉,有些生气。 “当然不是,你想想啊,我们两们是亲戚,我若是真有这样的想法,我爹娘还有你二婶娘怎么可能想让咱们交往呢。我自家就是商家,更可况,咱们徽州,第一等的行业是商人。”韩柏没好气的反驳,这个妹子果然心思重。 贞娘叫韩柏这么一说,脸皮子一阵讪讪,倒真是自己想多,这便是以后世人理解前世人出的差错,瞧着韩柏一脸乐呵的取笑样子,贞娘便没好气的道:“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二表哥有了心上人,我这就找姑姑说去。” “表妹,表妹,表妹原谅则个。”韩柏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朝着贞娘掬躬。 贞娘其实只是随便说说的,不过,看韩柏这样子,显然是叫自己一语说中的,便也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姑娘,二表哥为何不找人上门说媒。” “唉,难了,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不提这些。”韩柏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敢情着是二表哥还是单相思啊,贞娘大悟,倒也不在多说什么。 随后便转了话题说起了来意。 “这捐墨是好事,一会儿我陪你去赵教谕家走走,想来没有问题,不过,你想捐助贫寒学子怕是不成。”听了贞娘的来意,韩柏想了想道。 “为什么?”贞娘奇怪了,贫寒的学子很多,有人资助他们读书,这不是好事吗?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在我身上是不对,但在大多数的学子上身却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表妹是哪家官员的家人,那么资助的话便是一翻美谈,但表妹是商人出身,又是女子掌事,如此,便是再贫寒,稍有点骨气的都是不愿接受的。”韩柏解释道。 尼妹的,果然,是赤果果的歧视,贞娘拧了眉,着实是有些生气,想着算了,自己也没必要拿钱出来贴别人的冷脸,不过,想是这么想,商事总归不是意气用事的事情。 想了想:“可上回李墨开业时,那几个学子写诗文,不是也收了礼金吗,怎么又不觉得李家是商家,我是女子掌家了?”贞娘问道。 “那怎么一样,你捐资助学,别人就要承你的恩情的,以后是要还的,说句彻低的,他们要以半师之礼相待的。而上回开业时写文,你也说了是礼金,礼金是他们应得的,就好象有许多的文人士子还去帮着妓家写持填词,所得的便也是礼金,这个算是雅事。”韩柏道。 韩柏如此一说贞娘倒是明白了,也就是说自己这身份还不够资格捐资助学。 “那如果我把这种捐资助学换成一种礼金的方式呢?”想了一下,贞娘反问。 “说说。”韩柏不太清楚贞娘的具体想法,便问道。 “你们学院每年都不是都有文试的嘛,以后但凡是文试的前三名,我李家设一个延年玄玉礼金,前三名的能得到不等的礼金以及笔墨纸砚。”贞娘道,不用说了,这会儿她又搬出了后世的奖学金。 其实这种礼金这时代也有的,不过不是平时的文试,而是三大学试的魁首,府试,乡试和会试,尤其是会试,进士及第,那榜文一出,多少商家待在榜文下侯着,到时钱和女人砸下去,能砸的人头晕。 不过,贞娘这个延年玄玉礼金就是要在学院里形成一个惯例,以后只要延年玄玉礼金在,那她李墨的名气就在,这就是广告。 “嗯,这个法子行,走,我们去找赵学谕,一起跟他说说,这些事情只要他首肯了,就没什么问题了。”听得贞娘的盘算,韩柏觉得行,于是两人也不多待,收拾了一下一起去应天书院,找赵学谕。 有人捐墨还有人出资给学子发奖金,这样的事情,赵学谕自也没有不应的道理,另外,赵学谕还写了一份请折子,将李家这事报了应天府衙,这也是衙门教化之功。 教化历来是衙门政绩的一个标准。 如此一切办妥,虽说李家又捐失了一笔银钱,但回报却是可以预期的,所以,这钱花的虽有些肉疼但也是开心的。 最后韩柏被几个同窗给留下了,贞娘便带了小丫回家。 出了学院不远,便是廊坊。 廊坊是由朝廷出资修建的,供外地商人居住,而一些外地官员初到南京,也会在廊坊居住,因此,住在廊坊这处的颇有一些有钱的商人或一些亲近官员。 于是一些破落户便在这里面找到了商机,他们祖上或是有功之臣,或是有名望了学士,家里都留下一些值钱玩意儿,如今破落了,也只好拿出来卖,就好比后世,京城的八旗子弟破落户一样,靠着卖祖产过活。 而不论是商人或是一些新进的官员,对这些东西也多是有些兴趣的。 于是渐渐的,廊坊就形成了一个廊坊集市。 贞娘带着小丫出来,天上的小雨已经停了,阳光也出来了,已是初夏,天气微有些热,但因着之前小雨的原因,空气倒也十分的清新,明朝的天空又格外的蓝,贞娘便有些逛逛的兴致,便带着小丫朝廊坊集市过去。 没想到一进廊坊集市,就看到那曾一品在不远处摆了一个写字鉴墨的摊子。 显然的,这位在田家的封杀令下,到如今还没有找到东家,这是开始自力更生了。 ———————(XBaoShu.com。。) ps: 感谢鸢羽之末的和氏璧。 感谢mkh_texas的平安符,bobo9676的香囊,不想长大的猴子,鸢羽之末,你若成风我变化雨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一十六 渝麋大墨(鸢羽之末的和氏璧+) 虽见着曾一品,不过贞娘并没有去打招呼,现在南京墨业都在看好戏,看曾一品“花落谁家”,但贞娘没打算掺和,这不是怕了田家,而是因为一个墨坊的掌柜和供奉是何其重要,有本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信得过。 对于曾一品,贞娘不了解,而且这人待过的东家多了,别的不说,总归是复杂了点,李墨初到南京,摊子没那么大,店里有自己和郑复礼两个掌柜,另外的就是要重点陪养接班人,因此,再招现成的掌柜供奉的话,似乎并没太大的必要了。 当然,如果曾一品本事真通了天,那便是自己退位让贤也是无所谓,可问题是,上次赌墨,贞娘看出来了,曾一品或许有本事,但别说罗文谦,便是自己也不输他。 所以,终归来说,还是没什么必要。 贞娘便带着小丫在廊坊里转悠着,大的珍宝玉器,小到针头钱脑,琳琅满目的,一路转下来,贞娘倒是开了一翻眼界,跟后世的古玩街有的一比。 “请问,这个怎么卖的。”到得一个地摊前,摊主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小汉子,穿着短打衫,头上戴着瓜皮帽,就蹲在自家的地摊前,这会儿还拢着袖子半打着盹儿。颇有些闲散滋味儿。 听着贞娘的问话,这汉子才抬起头来,看贞娘指着小摊边角处半块瓦在问,立时的便来精神了:“秦砖汉瓦,这块瓦是汉代的,而且它不是别的地方的瓦。它是未央宫顶上的瓦……” 那汉子一张嘴就来了一大溜。连未央宫都出来了。贞娘听说他的没谱,便懒的理他,带着小丫抬腿就走。 “喂喂,姑娘,没这么做事的啊,哪能一言不合拔腿就走的呢,你要是嫌我唠叨那咱不说了啊。”那汉子见贞娘转身就走,便急了道。如今生意难做啊,他几天都没开张,今儿个难得碰上一个人来问价的,自不想放过。 更何况这块瓦还是前段时间去一户破落户家收旧东西时,那破落户丢给他的添头,估计是那位想丢垃圾懒的出去,便丢给了他。他也就把这块瓦丢在摊子边上,没想居然还有人问,这岂不是让他有宰羊牯的机会了。 “不是嫌你唠叨,是嫌你说的没谱。那未央宫的瓦能在你这里吗?”贞娘转过身翻着白眼道。 “这也不能这么说的,凭啥未央宫的瓦就不能在我这里。沧海遗珠的?你没听那戏文上说皇家的公主都能落难成了贫户人家的女儿,说不准……”那汉子这一驳又打开了话匣子。 贞娘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你甭扯那些,你就说这多少价吧?” 那汉子说到一半被贞娘打断,颇不痛快,想了想便道:“一百两银子。” 贞娘转身再走。 “喂喂,五十,五十……”那汉子在身后叫道,贞娘的脚步不停。 “行了行了,我这会儿亏到家了,十两,十两银子半卖半送了。”那汉子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这时便是小丫都抿着嘴笑了起来。 贞娘依然淡定,转过头来,竖着一根食指:“一两。” “姑娘,没这么还价的啊,再加点。”那汉子抬价道。 “就这价,愿卖就卖。”贞娘肯定的道。 “行了行了,一两就一两。”那汉子终归点头道,虽然一两少了点,但毕竟这块瓦他是一文钱都没花的,白赚一两,也不算少了。再说了整个瓦上,除了渝麋这一个地名外,没有别的图案,估计是渝麋这地方生产的瓦。 虽然渝麋是古名,但今人用古名的多着呢,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倒也不怕这姑娘捡了漏了。 贞娘见生意谈成,便示意小丫付钱。 小丫从口袋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那汉子,那汉子接过银子,便拿出一张破纸,包了瓦递给了小丫。 “李姑娘,能把那块瓦给我看看吗?”这时,在一边摆摊的曾一品走了过来。 小丫看了看贞娘,贞娘便冲着她点了点头。小丫这才把手上的瓦递给了曾一品。 那曾一品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又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后感叹的道:“渝麋大墨,人称天关第一煤啊,李姑娘好眼力,今儿个可捡了一个大漏了。” 那曾一品说着,才一脸不舍的把那瓦墨递还给小丫。 不错,这块被称之为“瓦”的,其实是墨,瓦墨。 如果说自唐末以来,制墨的中心在徽州的话,那么自秦汉时起,制墨的中心就是在渝麋,而渝麋大墨也就是汉时的贡墨,通常被称为天关第一煤,而后期的一些墨更是把天关第一煤刻在墨身上。 “曾师傅过奖了,曾师傅的眼力也不差。”贞娘回道。却是微微有些皱眉,便是自己捡了漏,但也没有这般就在推主面前拆穿的道理,万是碰上那心里纠结的,放不开的推主,岂不是要平白惹些麻烦。 不过,这些话贞娘自不会说。 “差多了,我这里摆摊也好几天了,这小摊上的东西也看过,却没有发现这块墨,贞姑娘今天是第一次过来吧,就能发现,可见贞姑娘眼力更在曾某之上,曾某不服老不行啊。”那曾一品感叹的道 而此时,一边的那小贩子悔的肠子都要断了,懊恼的直跺脚也没奈何,抱着个脑袋蹲在地上,难过的不行。 “这位大哥,跟你说个故事。”贞娘看着他样子便笑咪咪的道。 “随便你。”那摊主这会儿自然没好脸色了。 “以前,我家乡的时候,有一位大叔,家里日子虽说过得并不富裕,但也安安乐乐的,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封信。原来他家在外地有一房叔父。叔叔是一个鳏夫,也未有子女,如今,叔父病故了,便把万贯家财留给了他。于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可又过了两天他又接到消息,叔父家宅子所在的地方前几日起了大火,叔父留给他的万贯财产全部烧光了。结果那位大叔心疼的大病一场,最后郁郁而终了……” “这位大哥真是傻瓜,他日子又不是过不去,叔父留给他的财本就是意外之财,得之是幸,最后烧光了,说明那财本就不该是他的,不得是命,他却想不开,硬生生的反倒是陪上了自己的一条小命。真是花不来啊。”那摆摊的汉子摇头叹息道。 随后抬眼却看到贞娘朝他笑,便明白了:“你这姑娘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通了,终归我还是赚了一两银子的。” 贞娘笑咪咪的没再说话,她说这些虽是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其实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廊坊集市,说到底就是一个旧货市场,这里面淘东西,就象是淘古董,全凭眼力,赚了赔都只得认的,说到底谁让你眼光不行。 所以,终归还是要自己拿得起,放得下。 随后贞娘带着小丫冲着一边的曾一品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冷不防的边上又窜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正好撞在小丫身上,小丫只记得自己怀里的那块“瓦”是顶值钱的墨,便精巧的转过身,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墨,便是那背被撞的生痛也咬着牙。 只是另一个汉子却又转过身朝着小丫扑去,显然是想去抢小丫怀里的那块“瓦墨”。 之前,这两位闲汉就站在边上,听到贞娘同曾一品的一答一和的,自对那块瓦墨起了贪心,这会儿,趁着贞娘和小丫要离开之际,便发难了。 “贼人,尔敢。”一边曾一品厉声的叫了起来,冲上前拦住了那两个汉子。又大叫着:“贼人抢东西啦,贼人抢东西啦。” 立时的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多管闲事的东西,给我记下了,以后别让爷见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两人见众人都围过来的情形,知道不赶紧逃不行了,于是其中一个恨恨的推了曾一品一把,又踹了他一脚,两人才灰溜溜逃窜而去。 “曾师傅,你没事吧?”贞娘和小丫一起上前,扶起了贞一品,曾一品先前被两人一推,就倒在了地上,额头正撞上了一边店铺门口的石阶,这会儿汩汩的流出鲜血。 “哪位有车子,帮个忙,借一下,将人送到医馆去。”贞娘冲着围观的人拱了拱手道。 立刻的便有人赶了车过来,这边都是来卖货的,因此装货的车倒是有不少,热心的人也多。 贞娘和小丫一起将人扶上了板车,然后直奔自家墨坊的官街,自家隔壁就是药堂,龚郎中的医术也是不错的,曾一品最重要的还是额上的伤,最后那一脚,那人因着要逃,倒是没使上劲,反而无碍的。 “曾师傅家里可是有什么困难?”马车上,贞娘跟曾一品闲聊着。 曾一品一手扶着伤口,却是有些疑惑:“李姑娘何出此言。” “既没有什么困难,那以曾师傅的身家,为何要去廊坊那边摆坊呢?”贞娘好奇的问。 “我一生都在研究墨道,除了这个也不知道干点别的啥的,如今田家发出封杀令,我也不能去害了别人,所以干脆的就在廊坊摆个摊子,自娱自乐呗。”曾一品道。 贞娘点点头:“那不知曾师傅可愿来我李墨做个供奉。”贞娘道,不管别的,今天曾一品因着她和小丫而受伤,凭着这一点,她就必须收留曾一品了。 “多谢李姑娘美意,还是不了,省得田家找麻烦。”曾一品道。 “我李家跟田家恩怨由来已久,倒也不在乎这么一桩的。”贞娘微笑着解释道。随后又道:“曾师傅也别急,反正你如今有伤,先养好伤,再想想。” “如此,容曾某想想。”曾一品点头。 …………………… 感谢小米020903,彼岸的書迷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八卦人人爱看 马车一路驶进了官街,贞娘一早就出来,如今已是午后了,天气着实有些热了,路边的黄狗儿趴在树阴下伸着舌头,树上的知了虽不似盛夏那样长鸣,但偶尔短促的几声也能让人感到天气的燥热。 秦淮河的河风吹了过来,也带着闷热的湿意,再夹着秦淮妓家甜腻腻的香风,颇让人晕晕欲睡。 只不过刚刚从廊坊那边传过来的一些消息倒也让几家店里碎嘴的婆娘侃的正起劲。 再等得贞娘这马车停在了药堂门口,便有好几双眼眼盯着了,等小丫扶着曾一品送进了药堂后那原来有些闲逸,有些懒散的官街就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段时间,曾一品跟田家的恩怨那是官街这一块的第一八卦,所以,贞娘一带曾一品出现,那整条官街,几家墨坊的人都盯着呢,原来在树阴下打盹的闲汉那精神头也起来了。 八卦人人爱看哪。 “贞娘啊,听说你得了一块了不得的墨,叫什么天关第一煤的,发大财了啊?这回要不是曾师傅帮忙,说不得就让贼人抢去了,怎么样?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贞娘路过隔壁布庄时,被姚娘子拉住问。 贞娘不由的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姚娘子,把姚娘子看的一脸的迷糊和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姚娘子反问。 “我就是想看看姚婶儿是长着千里眼呢还是顺风耳,这才在廊坊那边发生的事情,我这一路也没耽搁的就过来了。怎么这事儿意是早早就传到姚婶耳边了。”贞娘一脸打趣的问。 “我说李大掌柜的。你这是在寒碜人呢。嫌我多管闲事是不是?廊坊离这儿才多少点路啊,那曾一品跟田家的恩怨那是官街的第一八卦,有关曾一品的事情,能传的不快吗?”姚娘子没好气的道。 “真没嫌,就是觉得这消息传的太快了点。”贞娘笑道。也不再跟姚娘子打趣,便从怀里拿出那方瓦墨递给姚娘子看看。 姚娘子又不懂墨,只是先前听的人传的神乎其神的,这才好奇想看看。如今一看之下就一块灰乎乎带着裂纹的破瓦,不由的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东西是宝贝?” “这要看怎么看了,若说实用的话,那这东西除了能让我们这些制墨的人研究研究一下古时人的制墨手艺外,那是一点也没用处,便是现在磨出的墨,写起字来也是灰不溜丢的不好看。这东西就好比你家的洗脚盆,过个几百年后,若能还能保存着,那有的人当古董宝贝似的收着。而有的人直接劈柴了烧,还嫌这烂木头烧起来不得劲儿。”贞娘回道。 一听贞娘这么说话。姚娘子乐了:“明白了,这东西在用得着的人手里是宝,在用不着的人手里是草,对吧,得,这东西对我来说绝对是草,真看不出有啥宝贝的。”姚娘子摇摇头,转身又回自家布庄去监督店里的伙计干活了。 贞娘则跟龚郎中好里登记好,曾一品冶伤所费全由李家出,随后就转身回店里,可这脚还没迈进店门坎,又听得声如洪钟的一声吼。 “丫头,这谱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啊,你三爷爷我到了在这里好一会儿,见着了跟没见似的,也不来请个安问个好的?小心我回去找你爷爷算账去。” 贞娘听着这声音一阵惊讶哪。 程家三爷爷?这声音分明是程家三爷爷的声音,贞娘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义厚生钱庄侧边的梧桐树下,一张小桌,两条小竹椅,罗文谦和程三爷爷分别坐在两侧,这一老一少的在小桌上摆着龙门阵呢。 这程家人啥时候也来南京了?贞娘连忙一溜小跑的过去,先是福了一礼:“三爷爷好。啥时候来的南京啊?” “哼哼。”程三爷爷先是冷哼了一声,随后才道:“昨天来的。” 贞娘嘻嘻一笑,随后有些贼兮兮的道:“三爷爷,见我们在南京打的火热,也想来凑热闹了吧?” “屁话。”程三爷爷爆了粗口,随后一脸问罪的道:“我是来找你这丫头讨个公道的呢,你倒是给我说说,如今你们李家的墨汁都卖疯了,听说朱家也得了好,怎么,以前三爷爷没少帮你吧,这会儿却把我程家忘到天边去了,你说你这丫头,亏不亏心啊。” “三爷爷,你可冤枉我了,我这合作的规矩也才出来了,跟朱家的合作也就几天的事情,我就不信三爷爷是特地来南京找我问罪的,怕三爷爷离开徽州时还不知道我跟朱家的合作事宜,只是到了南京才听说的对吧?”贞娘嘻笑的问。 程三爷爷叫贞娘说中,不由的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一边罗文谦颇有兴味的看着贞娘跟程三爷爷打趣。 “知道你这丫头贼,说吧,有什么安排?”程三爷爷赌气的道,老小老小的,老人家有时跟小孩子一样任性。 “那自然是程三爷爷说怎么着就怎么着。”贞娘卖乖的道。李程田三家在徽州时尔合作时尔相斗,那大体都十分清楚,程三爷爷所要求的大体也就跟朱家相当,贞娘自乐的大方的道。 “嘿,你这丫头把把你程三爷爷吃的透透的,行,你既是这么说,三爷爷我就不问罪了。”说着,随后又手一摊:“来,把那块渝麋大墨拿出来瞧瞧。” 贞娘于是又把那块渝麋大墨拿了出来,捧到程三爷爷跟前,在场的三人都是墨业的顶尖人物,这块渝麋大墨在三人的眼里,又哪里姚娘子那眼光能比的。 三人都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程三爷爷摸着那墨一阵感叹:“汉时的墨能保留至今,别的不说,就这一点。便是绝品了。丫头好好研究。说不得能把古渝麋的制墨法复过来,那将是墨业的一大幸事。”程三爷爷说着,又将墨交还给了贞娘。 贞娘点点头。 “田家和曾一品两个你都要小心一点,田二没外人看的那么浑,曾一品也没那么无辜。”这时边上的罗文谦突然的道。 “我心里有数。”贞娘眯着眼睛看了罗文谦一眼,心中有数的点点头。知道罗文谦说的定然是曾一品的事情,其实今天有关曾一品这事,贞娘自一开始就隐隐有些违合。 当然真要说什么违合贞娘倒也真说不清,但就是觉得一切太巧了,而且消息传的太快了,似乎幕后有人有意为之似的, 这会儿再得罗九这句提醒,那她心中自然有个数了。 罗文谦见贞娘心里有数,便不在说什么,继续拉着程三爷爷下棋,两人都是臭棋篓子,但两个臭棋篓子一起下棋。倒也是下的热热闹闹,有声有色的。 贞娘这时斜眼打量了一下跟程三爷爷下棋的罗九。自上回她去找罗文谦解释过后,以前隔三岔五在自己眼前晃当的罗文谦就消失了,偶尔蔫坏的想看人笑话的罗九也不见了,便是偶尔在街面上碰着,罗文谦的表现也比只是平淡的打着招呼。 这般说起来,其实也并没太大的不同,真要细较之下,就是似乎少了以前交谈中亲热的感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男人的心也是晴阴不定难以琢磨。又或者是那个王家的姨婆说了些什么,罗文谦才变的冷淡了些吧,毕竟,当时,那位王姨婆对自己明显没有好感。 又或者罗九还在计较着自家姑父卖地给徐家人的事情? 虽然有些疑惑,但贞娘做事,唯求心中坦荡,心思百转之后,倒也不会太纠结这些。 于是贞娘告辞,毕竟她一个上午都在外面跑,坊里庄上都没有待,事情定然积了不少等她去处理。又说晚上给程家三爷爷接风。 “我不用你招呼了,有罗家小子。”程三爷爷冲着贞娘手一挥,自是让她忙她自己的去。 贞娘明白,程家人来南京那定然不是玩的,自有事忙,也就随意了,转身离开。 “罗小子,这丫头不错啊,性情淑贤,偏又会行事,配你小子她都是亏了的,怎么样,要不要程三爷爷我牵牵线。”看着贞娘离去的背景,程三爷爷冲着罗文谦道。 “多谢三爷爷,不想连累她。”罗文谦神情有些飘忽的道。以前没注意这样,做事随性了点,但上回姨婆的误会倒是提配了罗文谦,有些事情,在没有处理完之前,还是远着点,不想把她拉下水。 “怎么?你还要着找徐家报仇?三爷爷提醒你一句,对于你爹娘还有你爷爷他们来说,你活着可比报仇更重要。”程三爷爷拧着眉道。 “三爷爷,我心里有数呢,不会乱来的,我也只不过是走走看看罢了。”罗文谦道。 听罗文谦这么说,程三爷爷也就罢了,说到底这是罗家的事情,他提个醒可以,却不能太过干涉。 晚上,今天的天气有些闷热,自傍晚起便隐隐响起闷雷声,这些天都是这样半晴半雨的天。 吃过晚饭,贞娘便陪着二婶娘在二楼的廊道上乘凉。 “贞娘啊,你真决定让曾一品来店里做供奉?”黄氏有些忧虑的问,供奉的权利是很大的,可以调动墨坊的资源,墨坊的一些资料和配方也有查验权的。曾一品倒底不是李家人,黄氏如何能放得心。 “嗯,现在是咱们不请他不行啊,他为了帮我,叫人打伤了,如果这时候我们不请来他做这个供奉,那免不得要落人闲话的。再说了,曾师傅也确实有些本事,虽然在墨技上他不一定比得过我,但对南京墨业的熟悉,那几个我也是比不过他的,请他做供奉也是使得的。”贞娘咪着茶道。 “也是,你就看着办吧,我也就提个醒儿。”黄氏道,这此事她不太管,还是要贞娘自己做主的。 贞娘点点头,心里自然明白,对于她来说,曾一品不打别的心思最好,大家结份善缘,若是真打着别的心思,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用间的最高境界就是反用间。 ………………(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田二的大棋 几天后,曾一品额上的伤口收了口,贞娘再次诚心相邀,曾一品最后同意进李氏墨庄当奉供。 于是前段时间闹的纷纷扬扬的曾一品事件最终尘埃落定。 曾一品进了李氏墨庄后,贞娘特意在官街的一家酒楼摆了接风宴。 据田家传出来的消息,田二砸碎了几只上好的景德镇瓷碗,又打了两个伙计出气。 可终归李田两家知根知底,再加上田二终究当不了田家的主,便是想给李家找些麻烦都难,也不过自讨没趣罢了,因此也仅是窝在田氏墨庄出了几天气,之后就不闻不问了。 而曾一品的到来,着实是给李家帮了一些大忙的。 其它的且不说,便是原来卫家的客户,凭着曾一品的关系,硬生生的从田家那里挖了几户过来,李家一直走不动的中档墨终于开始打开了一个缺口。 也因此,墨坊里的人都开始全面接纳了曾一品。 李家墨庄初开不久,除了墨汁的买卖外,柜上的事情并不太多,墨这东西本身就是一个长久积淀的过程,不急在一时,曾一品本身墨技非凡,又有一副热心肠的性子,见柜上事情不多,便时常到后院的墨坊走走。 帮着工人鉴烟鉴墨,便是熬胶也能提出一些让人眼亮的意见,倒是得了墨庄上下的一片夸奖之声,对此贞娘全也是乐见其成。 这边的工人大多都是新招的,几个师傅在教,但都是只专一样。唯有曾一品。他是个多面手。眼界要开阔不少,有着曾一品盯着于大家的墨技有好处。 因此,对于曾一品的行为贞娘并没干涉,便是墨汁那边,贞娘也并未有什么隐瞒,曾一品有时也会过去,看着墨汁一道道的程序,感叹着制墨这一行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丫头。你又在搞什么鬼,这个曾一品明显着是有问题的,你就任由着他在墨坊四处走动?”清晨,丑婆在后院扫着地,贞娘溜溜达达的走到她身边,丑婆便放下扫把看了贞娘一眼道。 曾一品可能有问题的事情,贞娘并没有跟墨坊里的人说,主要是一来还不完全肯定,只是一些猜测,说了反而不好。二来。也是不想打草惊蛇,因此。仅托了丑婆盯着,丑婆只是一个扫地的,谁也不会在意她,所以,曾一品的行为全落在她的眼里。 “嗯,我心里有数,墨坊里除了墨汁,别的墨还没有生产,倒也不怕他学了什么去。”制墨是在春秋两季,夏天因为天热,制的墨易腐臭,所以一般夏冬两季都是储烟煤的阶段。而墨庄上现在卖的墨都是从徽州那边运过来的,墨庄还没有开始大批的制墨,现在都是由着工人在烧烟取烟,为秋季制墨做准备。 丑婆听了贞娘这话,冷哼一声,这丫头在跟她打马唬眼,说的就是墨汁啊,这墨汁配方万一真被泄露了出去,李家的损失可就大了。不过,这丫头存心卖关子,丑婆也懒得理会,挥挥手,让贞娘离开,别碍着她扫地。 贞娘嘻嘻笑的转身走了。 转眼便是盛夏了,知了开始没完没了的叫,生丝收购的第二季已近尾声。 不过,最近生丝收购这一块闹的挺大的,以前蚕茧都是由丝厂直接收购,可今年,却是由各地衙门出面收,而且蚕茧的价格比往年低了近两成,贞娘有以前养过蚕的,这低两成的话,养蚕户真的就没的赚了。 而且由衙门收购的话,百姓的话语权就更低了,听说一些明明的上等品的蚕茧衙门只出二等品的价,如今养蚕户是一片怨声。 不过,这些,贞娘也只是做为茶余饭后的闲聊,她自己也是一个小老百姓,管不了这些,只能专注着她自己墨业上的一亩三分地。 临近中午,郑复礼刚给京城墨王阁发了一批货过去,回到墨庄,一头一脸的汗,便是那一袭夏衫整个背都汗透了,先回后院换了衣衫,才回来交了单据,贞娘让小丫给他盛了一碗酸梅汤。之前用后院老井的井水镇过的,这个天喝着爽快。 郑复礼端着这酸梅汤,心里是甜滋滋的。 “哈哈,我刚才送货时碰到田家也去发货,田二见我给墨王阁发货,气的脸都绿了。还给我放着狠话了,说是别得意的太早,好戏在后头呢,哈,他也就只能发发这种狠话。”郑复礼一口就将一碗酸梅汤喝干,咋巴了一下嘴巴嘲笑的道。 听着郑复礼这话,贞娘清亮的眼神暗了暗,转脸朝着一边正悠闲的品着茶水的曾一品道:“这都是曾先生的功劳。” 那墨王阁原是卫家的客户,后来被曾一品拉到田家,如今曾一品来了李家,又把墨王阁的单子弄到了李家,墨王阁在京城那边,算得上是一家文房大店,李家墨通过墨王阁,终也算是进了京城市场。 要知道,以前李墨因为在北方容易干裂的原因。早就被赶出了京城市场。 “贞姑娘太客气了,功劳当不得,便是没有我出面,墨王阁最后找上李家也是迟早的事情,李墨的质量且不说,便是这个墨汁那贾掌柜也跟我打听好几次了,如今只能说是水到渠成罢了。”曾一品笑呵呵的道。而他跟里的贾掌柜就是墨王阁的三掌柜。 就在这时,曾一品家的小子一脸焦急的进了墨庄:“爹,外祖父病危,让人带信来要见娘,娘亲在家里哭的不行了,你快回家吧。” 曾一品一听也是一脸的大急,冲着贞娘拱了拱手,显然是要请假。 这等事情,贞娘自是没个不准的,还让人从柜上支了点钱给曾一品,以备急用,多是不多的。也就是一点意思。 曾一品拱手谢过。然后随着那小子出了李氏墨庄。径直出了官街,只是并未远离,而是绕了个圈,由小路又从官街的另一头穿过几家私人的宅院,就进了田氏墨庄。 所谓的岳父病危什么的,自也是曾一品事先吩咐自家小子的。 “曾先生,你来了。”那边田二恭敬的相迎,可没有一丝浑横的样子。 两人进得内堂。双方坐下,又让下人奉了茶水,然后掩了门。又吩咐丫头在外守着,别叫人听了去。 此时曾一品才从身上拿出墨方,田二伸手欲接,曾一品手拿着墨方却是划了个圈又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田二有些恼火:“曾师傅,你这是为何?”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曾一品笑嘻嘻的道,说实话田家的田二他根本就不看好,而他这次之所以赔着名声不要。也是因为他也看中了李家墨汁,再从田家这里弄一笔钱。便带着家小回老家,有墨汁配方,现加上他多年的积蓄以及田家给的钱,他能在老家干出一点事业了,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因此,这会儿,自是要跟田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你还怕我讹你不成。”田二没好气的道。 “小心总是不错的,要知道,等到事情一暴露,我可就名声尽毁了,我还得带着钱避难呢。”曾一品道。 “行,依你。”反正是事先说好的,田二也不赖账,便从怀掏出十张银票,均是五十两一张的,整整五百两。曾一品欲接,田二亦学着曾一品先前的举动,在半空中划了个圈,然后先数了五张递给曾一品道:“先付你一半,等到墨方试过之后,确认无误,再付另一半。” 田二倒也不是个完全浑横人的,到得南京,别的不说,就光在贞娘手上都吃了好几次的亏了,自然学乖了,作事较徽州那会儿时,稳妥的多了。 “行。”曾一品点点头,接过银票,然后将配方递给了田二。 “方管事,你在这里陪着曾师傅,我带工人去试试这配方。”田二拿着配方,便叫了方管事过来陪着曾一品,而让方管事陪着曾师傅,于其说陪,其实就是扣押,万一墨方有问题,曾一品也别想拿了钱走。 曾一品倒是淡定,这墨方他私下里试好几次了,制出的墨汁分毫不差。 田二又吩咐下人上了酒菜,小点心,然后拿着配方出门了。 出得门,迎面又碰上赶过来的田荣华。 “二哥,你这是去哪里?”田荣华看到自家二哥带着几个工人风风火火的,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问道。 “去试墨方。”田二没好气的道,他还在生自家三妹的气呢。 试墨方?试什么墨方?之前好象听伙计说曾师傅回来了,难道是跟曾师傅有关,田荣华想着,便也紧追了上去。 “二哥,什么墨方?哪来的墨方?”田荣华提着裙子,亦步亦趋的问。 “曾师傅弄来的,李家的墨汁配方。”田二有些得意洋洋的道,这可是算他得意之作。 到得这时,田荣华哪还不知道自家二哥这段时间针对曾一品的全是在做戏,倒是有些愣住了,二哥不声不响的居然下了这么一步大棋。 对于错,田荣华倒是不好评说,毕竟,这等手段,在徽州时,自家爹爹和大哥也是使过的,孙家的人还因此被李家赶出了墨坊。 只是来南京之时大哥说过,南京毕竟是生地,徽州人想要在南京站稳脚跟也很不容易,所以,要跟李家合作,而这段时间,因着墨汁的事情,田荣华一直在想着找机会跟李贞娘聊聊。 李家能跟朱家合作,那为什么不能跟她田家合作? 可没成想,自家二哥不声不响的又干了这么一出,那跟李家哪还有合作的余地? 听说程家三爷爷也来南京了,若是让李家再跟程家合到一起,那到时,朱李程三家一合伙,那她田家就算是有着贡墨之名,怕是也难以施展拳脚了。 “二哥,大哥说过的。咱们最好是跟李家合作,南京不是徽州,仅凭着我们一家会成为众矢之的的。”田荣华急切的道。 “你少动不动‘大哥说的’,你眼里只有大哥哪还有我这个二哥,不就是瞧不起娘和我这个二哥吗?只可惜啊,你投错了胎没有投到大娘的肚子里。”田二一听田荣华说起大哥,那火就直冒,自小到大,大哥什么都比他强,什么都比他有出息,家里人更是人人看重大哥,而他在家里人眼里那就是臭狗屎,那胸中早就充满了忿闷之气。 说完,也不在理会田荣华,带着人进了墨坊。 田荣华气的两眼通红,只是墨汁配方既然已经弄来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只希望没有偷鸡不成蚀把米才好。因此,便也跟在田二身后一起进了墨坊。 制墨的事情二哥不懂,还得她看着。 …………………… 感谢刀切馒头奶黄包,非影梦翔,暖蓉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曾一品失踪了 田家较李家来南京其实是要早一个多月的,在去年底就来了,是由田家老大来筹备一切的,只是徽州墨坊是田家的根本,再加上要监造着贡墨,田本昌实在是走不开。 而本来说好田老爷子过来,可田老爷子年后得了伤风,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所以,田二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 也因此,田二和田荣华来南京时,田家墨坊虽然没有正式开业,但其实都已经筹备好,只等选个吉日开业就成,所以,田二和贞娘是一起到达南京的,但田家开业却足足早了李家近两个月,而作坊那边,更是师傅工人材料的一套齐全。 因此,这会儿得了李家的墨汁配方,都不用有什么准备,田二直接挑了几个师傅进了一间独立的工作坊开始试制墨汁。 这种独立工作坊用后世的名称来说,那就是研发室了,每一家墨坊都不少了这个,同时也是一个墨坊的命门。 一进墨坊,师傅和工人就忙活开了,对于他们来说试制一种新墨,那也是十分的兴奋的,田二也难得的不嫌烦闷的跟师傅工人们待一起,田荣华更是紧盯着,一些工序甚至亲自下手。 田家半路出家,田家兄妹几个技艺方面自比不得李贞娘,但架不住人家掌着罗家墨坊的原班人马,再加上前两年爆发的松瘟,许多小墨坊不是关停就是合并,田家着着实收喽了不少的人才,因此,便是田家兄弟半路出家。只要不瞎指挥。田家制墨技术的总体水平也是不差的。 于是。田家兄妹并着几个师傅从中午一直忙活到油灯初上时,墨汁终于出来了,又找了几人试了墨,还特意让人去李家买了几瓶墨汁过来,均是一般无二。 田荣华才长出了一口气。田二更是洋洋自得,只觉得自己跟古时侯的诸葛亮差不多。 “二哥,为防万一,你再去朱家那边买几瓶墨的试试。”田荣华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不用的。朱家那边的墨方我已经搞到手了,跟曾师傅从李家这边弄到的一模一样,我是怕李家防着朱家,没有把真墨方拿出来,这才让曾师傅再去李家弄一份,没想到李贞娘还真是大方,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墨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嘿嘿。”田二不置可否的道。 反正,要是他田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贞娘是铁了心要拉朱家跟我们争夺这南京墨市的份额,自然是要跟朱家精诚合作了。”田荣华道。李家要是不拉朱家一把。朱家说不得这会儿已经跟卫家一样灰溜溜的离开南京了。 说实话,对于李贞娘做生意的手段,田荣华还是有些服气的。 不过,这人真的是需要历练的,自家二哥这回这事,虽说做的有些小人,但布局却是相当周密的,从一开始的迁怒曾师傅,到先后盗得朱李两家的墨方,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二哥果然出息了不少。如此,田荣华心头的大石也落下。 “哼,跟我们斗,这回我倒要个看看他们怎么跟我斗,方管事,给我备足了料,盯着,放开了手脚制墨汁,到时我再把价格降下去,跟我斗,我逼死你们。”田二恶狠狠的道。 这时候,田荣华自也不会阻止自家二哥,商场如战场,田李两家已经战了起来,那就战到底。 此后几天,田家就是放量的制墨汁,当然,这事是严格保密的,外间没传出一点消息,只想着等墨汁的量储备了起来,然后一举推向墨市,以大量,低价的墨汁击跨李朱两家刚刚收拢的一些份额,以此挤垮李朱两家。 田家这边的谋划李家自是不晓得。 只是那日曾师傅自请了假跟着他家小子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李氏墨庄,也没让人带个消息回来,李氏墨庄这边人自也打着嘀咕。 “贞姑娘啊,这曾师傅好几天没回来了,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制墨汁的时候,原来杵捣的马师傅如今担着墨汁搅伴的活儿,这一道手序于墨汁也是极为重要的,同样要一把子力气,自然是非马师傅莫属了。 马师傅干完活儿,便坐了下来,看着一边正在指挥着人往一个个瓶子上贴商标的李贞娘瓮声瓮气的道。 贞娘听着马师傅的话,嘴解却是微翘,心里约模有个数了,不过,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一会儿郑师傅回来,让他带两个人,到曾师傅那边走走,真要有什么难处,咱们也得帮把手。” “倒也是。”马师傅点点头。又自去干他的活了。 贞娘在墨坊看了一会儿,也回到了前面墨庄,墨庄是客人三三两两的,几个伙计正在给客人介绍着各墨。 贞娘已经吩咐过了伙计,就算是客人没有买墨的意思,只要他们热情的招呼,然后尽量介绍着李墨,这回不买不等于下回不卖,有个好印象,生意慢慢的自会好转。 随后贞娘又去盘着账。 不一会儿,郑复礼吃的有些酒意的回来,做生意应酬是少不掉的,而这方面贞娘一个女儿家自不太好出现,因此,一些生意场上的应酬都是郑复礼在做着,如今盯着李家墨汁的跑商实在不少,各个都想拿货,这方面李家自是有些程序的,没什么太大的空子可钻,这些个跑商打着的也是处好关系的打算,因此酒局便是隔三岔五的有,推了反倒是不好的,所以这几天,郑复礼的酒局是一场接着一场。 而吃酒的地方,大多都是秦淮妓家。也幸得郑复礼没有成亲,要不然,郑家娘子还不要打翻了醋坛子了。 不过,花儿最近对此颇有微词,常在贞娘耳边嘀咕着说是郑管事的学坏了。让贞娘管着。 贞娘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实话。只要不是自己的相公。这种事情贞娘是乐见的。毕竟郑复礼也也算是为李氏墨坊“献身”,当浮一大白呀。 而且郑复礼是由邵管家的一手调教出来的,邵管事当初虽说对贞娘并不是很卖账,但对于李氏嫡宗来说,那真真算得是忠仆的典范。可以说,当年,墨坊要是没有邵管事帮着自家七祖母支撑着,李氏墨坊未必还能维持现在的局面。而郑复礼自小是跟在邵管事身边的,虽说这个有时不免自视甚高了点,但只要你拿出本事来折服了他,那做起事来也是中规中矩的。 不说别的,到得南京,这个墨坊从筹备起到现在,郑复礼可谓是功不可没,后世开过店的人都知道,开店阶段,方方面面的瞧不见什么太多的事情。可其实繁琐的很。 而这些,都是郑复礼担了下来。这也是当初挑人过来。贞娘首先就挑了郑复礼的原因。 因此在这方面,贞娘还是信得过郑复礼的,自是没好气笑骂了花儿一句:“瞎操心。” 随既又打趣着:“你要是不放心,你盯着呗。”这话说的自是有些暖昧的。本以为花儿会羞恼,没成想花儿倒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我盯着。” 弄的贞娘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贞娘看郑复礼一脸酒意,便让郑复礼坐下歇一会儿,又让伙计去煮醒酒汤。 郑复礼显然有些兴奋的,坐下后,便事实在酒意道:“贞姑娘,如今山东山西,无锡,杭州,还有芜湖等的地墨商都想从我人这里拿货,对了,今天我在席上还有舟山岛那边一个商户,对咱们李墨也非常有兴趣,我估计着他们是走海路的,贞姑娘看看,这条路要不要开拓一下?” 郑复礼说着,瞧着贞姑娘沉静的脸,眼神幽暗了不少。 心中有一股子臊动,只恨不能干出一翻事迹,不能叫贞姑娘小瞧了他。 “这条路暂时不急,海路现在还是封禁中,咱们李墨也还在打基础的阶段的,欲速则不达。”贞娘想了想道,其实这段海路早就在她的预计之中,只是这条海路她却是要留给王翠翘,只等隆庆一开关,那才是真正的黄金路。 而目前,在下来的一个秋季,和明天的春季,正是李家大力制墨储量的阶段。 当然,如今时机未到,这个计划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贞姑娘,时机难得啊,舟山的那位商户,我瞧着挺有路数的,要不,我们先弄一批墨试试道儿。”郑复礼有些急了道。 “我说了,这事暂时不谈。”贞娘挥了挥手道,郑复礼的打算以常理来断并没有错,但是他的认为的时机却不是贞娘认为的时机,这事,贞娘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了。 见到贞娘决断了,郑复礼心中一阵憋闷,只觉的可惜,终归是女儿家,胆子小,眼光浅了点哪。 如此,便有些意兴阑珊,告了个假,回屋休息了,墨坊边上,有一排平房,坊里的墨工师傅都住在那里,跟李宅的后院是隔开的,算是工人宿舍区吧。 郑复礼这般自然不好再去找曾师傅,最终,贞娘还是让马师傅带着两个伙计去了。 马师傅带着两个伙计去了没一会儿,就一脸凝重的回来。 “贞姑娘,曾师傅一家人都失踪了。”马师傅一进门,就急慌慌的找到李贞娘道。 “怎么回事?”贞娘皱着眉头问。 “我也不太清楚,到了曾师傅家,只见得已是人去楼空,我跟隔邻的人家打听了一下,说是前几天就搬走了,至于搬去哪里竟是无人知道,对了,我还问了曾遇傅岳丈的事情,听隔壁说曾师傅的岳丈早就去逝了,也就是说,当日曾家小子来找曾师傅时说的是谎话。”马师傅一脸严肃的道,这时候,任他直憨的性子,也知道这曾师傅有鬼。 “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他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贞娘眯了眯眼睛,不用说了,这位曾师傅的目的达到了,自是自奔自己的前程去了。 “我瞧着这事情有些怪,要不让二狗去打听一下,二狗的路子要野一点。”马师傅道,曾师傅这些日子在墨坊,瞧见的东西也不少了,马师傅有些没底。 “没事,朱家那边暂时还离不了二狗,曾师傅这边随他去吧。”贞娘淡定的道。 见得贞娘这么说,马师傅也就不在多话,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马师傅回后院的墨坊后,贞娘一个人坐在那里啜着茶水,眼神颇是玩味着,眼角却是带着笑,莫是七祖母和程三老爷子在这里着了,定会明白,这丫头又在憋着坏呢,有人要倒霉了。 ……………………(XBaoShu.com。。) ps: 感谢liping1018,幻术师^,lydia云,无人可应,tq68,佩尔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二十章 八卦和出手 清晨,贞娘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然后在后院子里跑几圈,活动活动手脚,再一如巡视领地般的在墨坊和前面墨庄转了转,跟早起的伙计们打个招呼,之后再又回到后院的小楼,陪着自家二婶娘一起吃早点。 早点是皮蛋瘦肉粥,再加上一盘春卷儿,和几样小菜,道婆的春卷儿炸的极好,外面皮了炸的嫩黄的,薄脆薄脆,咬到里面香脆的很,里面的菜陷子吃到嘴里却是火烫火烫的,还带着香咸的菜汁儿,贞娘两口就能吃一根下肚。 黄氏倒是着实夸了道婆几句。 李景明一房当初在南京的时候,家里用着三个下人,其一便是厨娘道婆,另外还有侍候着葛氏的一个丫头乌头,乌头是葛秋姐儿的陪嫁,葛秋姐跟李正平和离后,乌头自是随着葛秋姐回葛家了。至于帮闲的小子段七,他打的本就是短工,三五日后,期限一到领了银钱,自又去找别的活儿了。 而唯有道婆,凭着她一手不错的灶上手艺,被黄氏留了下来,如今跟马嫂一起掌着家里的生活,灶婆掌着厨房,而马嫂便是里里外外的一把手,算是管家了。 道婆这时得了黄氏的夸奖,便笑咪咪的下去了。 “贞娘啊,家里来信了,你大哥这几天估计着就要过来了。”这时黄氏又道。 “嗯,想想也该来了。”贞娘点点头,上回七祖母过来的时候就说大哥要来,只是当时嫂子正是怀孕初期。可能是因为之前桐油事件的影响吧。嫂子这一胎怀的不太实。身子骨老有一点问题,大哥不放心,便又在家里多待了一段时间。如今嫂子的身子总算是稳定了,这才打算着来南京,桐油的价格这几个月是一降再降,大哥怕也是急的火上眉毛了。 其实说到底,之前桐油的价格是有些虚高的,完全是因为松瘟的事情。才造成桐油价格突涨了起来,这次的降价不过是回落罢了。 贞娘估计着桐油这一波的降价基本到位了,而之后等到隆庆开关,桐油价又将是一个飞涨,只不过这个只有贞娘心里清楚,贞娘本想着让自家大哥干脆囤油等待算了。 只是一来,自家大哥当初虽然在油坊做过工,可那完全是一个工人,于桐油的门路是一窍不通的,而今。油坊开业,那总是要做生意要周转的。而因着之前的桐油事件,李家八房着实欠了墨坊不少银钱,再这一批桐油不卖掉,工人的工资以就下一步的生产都将受到影响。 另外,做生意总是要往大里做,仅是坐在家里等桐油商上门来收的话,那价格实在是被压的很低,划不来的,所以,桐油的局面还是必须先打开的。 因此,大哥来南京这一遭倒也是免不掉了。 如此,贞娘和黄氏又聊了一会儿桐油的事情。 随后吃好早饭,黄氏便又去了后院墨坊,带着几个徒弟刻雕板。 贞娘则去了墨庄。先在店里转了一圈,随后出得正门,就看到隔壁的姚娘子正站在门口朝着官待不远处张望着。 “姚婶子,在看什么呢?”贞娘有些好奇的问,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义厚生钱庄那边,罗九这时一身短打,两个钱庄的护卫背着包袱,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那边罗九正好看到贞娘望过去,还挥了挥手。 贞娘眯着眼笑了笑,随后看着那边几个上了马车,马车就朝官街口驶去。马车后头,还缀着两骑人马,都是保护钱庄护卫背上的包袱的,那里面可都是银子。 这种情形,每天早上都能见一回的,就好象后世银行的押款车一样,早上,由支行的押款车给各储蓄所把营业用款送去,到得下午下班,押款车又去各储蓄所把营业款收回支行。 而这时代的钱庄也是一样,而且,这时候钱庄还要讲联盟,毕竟这时的钱庄可比不得后世的银行,单个的钱庄营运能力是比较弱的。所以,便有了地方的联盟,比如徽州这边,几家钱庄之间便会常常互相调齐,而这也是罗九初来要开钱庄,却被排挤的原因,毕竟是毛头小子,又没什么资历,虽人自然觉得罗九没有跟他们合作的资格了。 而说的钱庄,真正的大老那是晋商,如今的南京应天,晋商的票号还是要压徽商的钱庄一头的。 总之这里面的斗争较之墨业的斗争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贞娘的问话,那姚婶子便指了指义厚生钱庄隔壁的一间铺子道:“你看,那间铺子今天要开业了。” 听得姚婶子这话,贞娘才明白,原来姚婶子看的不是义厚庄押送款子的事情,而是义厚生钱庄的隔壁,这间店铺贞娘知道,外面一间店面,后面还有好大的一个仓库。 刚来时,当时自家这边的几间店面都盘给了别人,没有空的,贞娘还打算着把那间铺面租下来开墨庄的,只是后来,两家租自家铺子的人都退了租,贞娘自不用再去租铺面了。 而一直到现在,那间铺面都没有租出去,主要是听说主家要价太高了,看来如今总算是租出去了,却不知是谁家租下了这铺子,要做什么生意? “姚娘子,你知道这铺面要做什么吗?”贞娘有些好奇的问。 “贞娘,你不晓得啊?”姚娘子听得贞娘问话,一脸惊讶,好象贞娘不知道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 “晓得什么?我真不知道啊?”贞娘回道。 “那是葛家的葛秋姐儿开的生丝铺子啊,这葛家不知怎么的攀上了魏财神,从魏财神手上接了一些收生丝的生意,听说这头两季。葛家都赚翻了。”那姚婶儿一脸羡慕的道。 贞娘这才明白。原来这铺子是葛家租了下来。想来有葛大拿出面,那租金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了。 而说起葛家跟魏财神的关系,跟贞娘还是有些一牵扯的,这事要从当日李氏墨庄开业说起,当时黄狼带着人来为难李家,正巧王翠翘带着魏财神来贺,虽说当日还有戚帅,但戚帅那等地位的人。自不会去理会黄狼这等小人物,也因此虽然黄狼当时吓的够呛,可事后,对于戚帅这边倒还不太担心,反倒是魏财神。 这魏财神发家之时其实跟葛大拿的情形差不多,也是从一个闲汉帮发展起来的,到如今,成了南京黑白两道都有一手的商人,其最讲究的是个面子,而黄狼那天的行为。显然是抹了他的面子了,所以。黄狼一直担心着魏财神会让手下的人对付他,于是便去找老大葛大拿商量。 葛大拿想着,这种事情,躲避是没有用的,因此,干脆着就学廉颇一招负荆请罪。 由他出面带着黄狼去魏府请罪去了。 魏财神可以不把黄狼放在眼里,但对葛大拿倒也是不能完全疏忽,毕竟葛大拿在税局那边还是有些人脉的,而跟税司的马公公关系也非常不错,听说私下里,葛大拿认马公公为义父的。 如此,魏财神看在葛大拿的面子上也就放过了黄狼,而葛大拿借着这次机会倒是跟魏财神拉上关系了,之后才有这生丝生意。 本来按葛大拿的意思,秋姐儿这回和离倒也算是保住了一点体面的,便好生的在家里待着,再寻得好人家,有着这些个嫁妆,到时还能风风光光的大嫁,也能挣一回面子。 可他想的争面子跟葛秋姐想的挣面子完全两样,一来葛秋姐受着贞娘的刺激,觉得女儿家亦是能当得了事的。二来,葛秋姐也想做出一翻事来,好让李正平后悔了去。 于是,葛秋姐便觉得要拿她的嫁妆做本钱做生意。 而葛大拿一向是宠着这女儿的,自然是葛秋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就把从魏财神那里得到的生丝生意交给了葛秋姐儿打理。 为着这个,曹氏在家里几天都没跟他说话了。 这边,贞娘同姚婶子说着话,那边葛家的生丝铺子已经挂好灯笼,贴好对联,几串百子千孙炮和又响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之后又是焰火,还有一边舞狮子的在门口闹腾的好一会儿,这开业的情形闹腾可就大了,整条街的闲人全挤了过来看热闹。 而舞狮子的就是黄狼那一帮子兄弟。 “哈哈,黄狼今天可是下了死力气了。”边个人看的高兴,也乐哈哈的道。 “能不下死力气吗?说不得那铺子里赚的钱也有他一份的。”另有人颇是语带暧昧的道。 “怎么,这铺子黄狼也有份子?不是说是葛秋姐儿的吗?难道黄狼打起葛秋姐儿的主意了,黄狼这可是猪油蒙了心了吧。”边上一位大婶子两眼闪着八卦之光。 “黄狼哪里有份啊,他就算是想打葛秋姐儿的主意,那也要人家秋姐儿能相中他,秋姐儿对这黄狼可没好脸色,能相中他才怪。不过,这黄狼却是熊心豹胆啊,听说勾搭上了葛大拿的那个填房曹氏,两人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这时,边上一个牙婆子一脸暖昧的道。 “我说牙婆子,这事真的假的啊?可不能乱说,别说葛大拿,便是黄狼都能收拾你。”边上的人将信将疑的道。 “嘿嘿,这种事情空穴不来风。”那牙婆子嘿嘿的道,随后却挥了挥手:“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你们今天没听到我说什么啊,便是以后有人问起,我也是绝不承认的。” 那牙婆子说着,转身溜达着步子走了。 她要是不说后面一句还好,这有了后面一句,反倒是激起了众人更大的好奇心,一个两个的都交头结耳起来,一时间,竟还真摸着肪络了。 葛家的开业依然热闹,但看热闹的人那脸色都多了一种怪异,葛家这事儿可是起来越有意思了。葛大拿可是拿着黄狼当兄弟看的,却不晓得他的帽子已经绿油油的了。 贞娘在边上自也听到这些,不过却不予置评。 “贞姑娘,不好了,田家也制出墨汁来了,还请来了各地的跑商,弄了一个墨汁订货会,那墨汁的价格只有我们的六成,我刚才去弄了一瓶墨汁过来,完全就是我们家的墨汁,该死的曾一品,定是他盗得了我们的墨方,给了田家,难怪曾一品如今躲的不见踪影,不敢出面了。”就在这时,郑复礼手里拿着一瓶墨汁从另一边急匆匆的过来,气的一脸的铁青。 田家做事从来就没个规矩的时候,这回怎么着也要跟田家讨个公道。 ……………… 本来是要加更的,只是这两天重感冒,实在是有些不舒服,那个加更就往后挪一点,放心,我记着的。(XBaoShu.com。。) ps: 感谢hallliana,韩辛佚,蓝狐灵,天若人间,,建筑工,落英翩若雪,飘落涟漪,书友080606233831226,墮落♂魈廆,我还有机会吗的粉红票,朱老咪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李家的应对 郑复礼说是要去田家讨公道,然而别说这个时代,便是后世,没有当场抓住,这个公道也是不好讨的,人家田家完全可以说是自己研究的,对于指控根本就不会理会。 “郑大哥,稍安勿燥,这个时候不是去讨公道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坐下来研究田家接下来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们要如何应对。”贞娘冲着有些焦燥的郑复礼道。 “是啊,复礼,坐下,这时候再急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要想好应对。”这时,黄氏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郑复礼坐着。 看着黄二奶奶和贞姑娘这般冷静,郑复礼深吸一口气,然后冲着黄氏和贞姑娘一鞠礼:“不好意思,失礼了。” “复礼太客气了,你完全是因为关心太切,何来失礼。”黄氏摆了摆手。 郑复礼坐下,一边小丫上了茶水退下,黄氏才看着贞娘:“贞娘啊,你说田家下步一会做什么?” “不是田家,而是我们的客户,如今田家的墨汁出来了,质量跟李朱两家一样,但是价格只有六成,若是批发给客户的话,那还要再便宜一点,只有五成,便是比我们的批发价,也要便宜上三成,这个让利太大了。先前在自家订货的或者便是已经拿了货的这时候面对田家如些的让利,那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贞娘一手轻敲着桌面道。除非李家跟田家一样的降价,但贞娘不打算这么玩。 “你的意思是?”黄氏还没有转过弯来。 而这时,郑复礼却惊跳了起来:“贞姑娘。你是说原来订货的可能会要求退货?” 这段时间。李氏墨庄的生意全在这个墨汁上面。墨锭的生意有,但量少,再加上之前,贞娘捐给了书院一批墨锭,可以说,开业这个初期,撑起整个墨庄的就是墨汁了,如果这时候。大量的墨汁退订,或者退货,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错,这是肯定的。”贞娘回道,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做做好应对退货的准备。” “贞姑娘放心,我这就去跑各家钱庄。”郑复礼立刻起身道,这事情可是马虎不得一丝半毫的。一些商户要重新谈,但更重要的是要跟钱庄说好。做好资金的准备。 “郑大哥,资金方面我已有了准备,我跟义厚生钱庄的罗东家已经说好了的,你还是留在店里,以应对接下来各家商户退货的事情吧。”贞娘道。 当初,马师傅来报说是曾一品失踪了,贞娘便想到了如今的局面,于是早早的就去义厚生钱庄那边打了招呼,让罗九给自己备了一份资金。 本来贞娘最初是想找王翠翘的,只是如今南京的生丝生意很大,各家钱庄也在抢着生丝生意的地盘,王翠翘如今跟魏财神搭上了伙,钱庄里的一些资金全都押在了生丝生意上,因此怕是没有多余的资金,最后还是去了义厚生钱庄。 罗九倒是二话没说就给她备下了。说好要用时只消去提就成。 听得贞娘的说,郑复礼颇有些不是滋味的看了贞娘一眼,贞姑娘跟这个罗九之间,看似冷淡,但实则那种淡淡的默契却总实让他心中不是滋味,只是这种事情,他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便点了点头。 “对了,郑大哥,你再去朱家那边,跟朱掌柜说说,让他做好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贞娘又冲着郑复礼道。 “我晓得了,贞姑娘放心。”郑复礼点点头,随后就出门去朱氏墨庄了。 黄氏这边见贞娘事事想在前,步步有着落的,便也放下心来,又回去墨坊里教徒弟雕板去了。 贞娘则让花儿守着店,然后带着小丫便出了墨庄,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葛秋姐正在跟姚婶子说话。 “这女人哪,能干多大的事情,就要看自己的心有多大,这以前,我就想着照顾夫君,孝敬公婆的,硬生生的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全埋没在宅子里。这不经一事,不涨一智啊,若不是这次李正平无义,我倒真是想不到我葛秋姐也是能干一翻事情的。”葛秋姐一身春绿的短衫长裙,整个人倒是颇有一翻神彩,这会儿也是一脸的得意。 “那是,那是。”一边姚婶儿应和着,虽说心里对葛秋姐这话并不认同,在她看来,葛秋姐完全是凭了葛巡栏的关系,要不是葛巡栏,就凭葛秋姐这样的,想在生丝生意里面掺一把,那根本就不可能,需知历年来,南京的生丝生意那就是龙争虎斗,是那么好进场的? 葛秋姐这回之所以能进场,那完全是魏财神看着葛巡栏的面子上给她开了一个口子。 只是这些葛秋姐并不能看清,只当是她自己的本事。 见得姚娘子也同意自己的话,葛秋姐便笑的十分的开怀,随后却又冲着墨庄呶了呶嘴:“你们房东这两天焦头烂额了吧?别说,田家整的这一出还真毒。”葛秋姐儿说着,便有些幸灾乐祸。 “嗯,想来是挺麻烦的,今儿个一早,就伙计开门扫地,没看到主人家出门。”姚娘子本就是一个爱八卦的人,这时自然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不过,尽管是看戏,也是要站队的,她倒底还是站在李家这边的,因此虽是看戏,她也还是有些为李家担心的,一个女儿家操持这一切,颇不容易的啊,在她看来,这贞姑娘才是真本事。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贞娘出来了。 “贞娘,没事吧?”姚婶子关心的问了一下。 “没事,这人时不时的还有个病疼啥的,这做生意哪能没有坎。”贞娘淡笑的回道。 “嗯,这话说的好。”姚婶子点头道。 “不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嘛。李贞娘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田家那边已经煽动了好些个商户,要到李家来退货呢。”葛秋姐撇着嘴道。 葛秋姐对李家的感情是复杂的,这种事情她自是乐得看笑话,只是就凭着和离时,李正平那声珍重,葛秋姐还是给了李贞娘一个提醒。 “多谢秋姐。”虽说葛秋姐的话是不好听,而事情也在贞娘的意料之中,但这时候她能提醒这一句。贞娘还是知道好歹的。 “哼……”葛秋姐重重的哼了声,便转身离去了。 贞娘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便转身去了义厚生钱庄。 义厚生钱庄里。墨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钱庄里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把银子准备好,一会儿李大掌柜的必会来提的。”一大早,罗九就让伙计准备着银子。程三老爷子跟罗九在徽州时就有些忘年交的味道,这次到了南京,就住在罗九这里,这会儿就在堂上喝茶。 这时,听到罗九吩咐着伙计的话。那眼中便有了趣味:“我说文谦哪,你是说这银子前些天李家就跟你定好了?” 大家都是商界的老手。一眼就能看出李家准备这批银子的用途了。 “是啊。”罗九点点头。 “这么说,这丫头,早就防着田家这一招了,得,害的我老人家白白担心了一宿。”程三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道。 也是,他是瞎操心,那丫头一向是鬼精鬼精的,也是,在徽州那时,李九爷刚故,田家征招松材,把李家逼到那等地步,可到最后怎么着,田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最后还得李家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想想田大那手段,最后在这丫头手上也没讨得好,这回就凭着田二这半桶水,说起来,田二也算是无知者无畏啊。 程三老爷子啜了一口茶水,有些明了的道:“看来,李家尚有后手啊。” “哈,有没有后手我可不清楚,不过,怕是田家这回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可惜了我罗家墨庄的大好底子呀。”罗文谦有些自嘲的道。眼神中也颇有些玩味。 曾一品有问题,贞姑娘早就心里有数了,既然如此,那曾一品还顺利盗得了墨方,这里面自然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了,里面说不定就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坑。 当然也有可能是贞娘没防住,但纵观贞娘在徽州初掌墨坊时做的一切,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对于李贞娘,从最初的感恩,到后来的兴趣,罗文谦是研究过的,商人之间也会有各种品级,从品德上来说,有义商,奸商等等,而从经商的运筹布局上也分三等,走一步算一步,是下品商人,走一步看三步,是中品商人,而走一步算十步则是上品商人,这丫头便是走一步算十步的。 这丫头,小瞧不得呀。 程三老爷子看着罗文谦一副卖着关子的样子,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如今这些个小辈,一个两个的都是小狐狸似的,叫他这老家伙以后可怎么混。 算了,慢慢看着吧,答案提前揭晓反而没趣味了,再看看有没有混水摸鱼的机会,说不得也能趁起捞点好处,老人嘛,捡点现成的好处才是应当的。 随后程三老爷子和罗文谦相视一笑。 两人正说着,贞娘便带着小丫进来了。 “贞姑娘,你的银子已经帮你备好了,一会儿我派两个护士给你一块儿送去。”罗九看着贞娘进来,便站起身来相迎的道。 “多谢罗大哥。”贞娘微笑的拱了拱手。 “丫头,你这又打算怎么整冶田家?”虽然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太好问的,但程三老爷子倚老卖老的,便是大咧咧的问了也无所谓。 贞娘眨了眨眼睛:“三爷爷这话怎么说,什么我打算怎么整冶罗家?如今,是罗家在整冶我李家好不。”那口气里是颇有些委屈的。 程三老爷子气乐了,伸着食指虚空着点了点李贞娘,这丫头咋这么不实诚呢。 罗九在一边偷着乐。 ……………… 最近流年不利,本本的外接鼠标坏了,直接用触摸盘,用的真叫一个纠结。(XBaoSh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墨汁臭了 “三爷爷,准备入局吧。”提了银子,临出门前,贞娘又贼兮兮的冲着程三老爷子道。 “你这想翻了心的丫头,这么想程爷爷入局帮你一把啊,三爷爷不上你这个当,这个时候,你三爷爷我啊,坐山观虎斗。”程三老爷子眯着眼道。 虽然程李两家关系不错,但毕竟是同行,商业份额之间的竟争也是存在的,之前程老爷子为李家着急,一是因为两家关系不错,二也是因为在徽州时也是合两家之力才能跟田家竟争的,如今在南京跟田家争斗,如果李家伤筋动骨的话,那单靠程家就势单力薄了点,所以程三老爷子才急。 但如今见得李家准备充份,程三老爷子此时正是观望时,自不会过早的介入。 “三爷爷,以后可别怪我没有提醒啊。”贞娘又笑嘻嘻的道, “丫头,什么意思啊?”程三爷爷看着贞娘卖关子,没好气的追问。 只是贞娘已经带着小丫出了门,义厚生号的两个护卫帮着送银子。罗九也跟着相送几步。 贞娘那句让程三爷爷入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是因为朱家,其实若不是自己之前以墨汁配方拉了朱家一把,朱家早就打退堂鼓了,跟卫家一样退出南京市场了。 当年李墨退出南京墨市,南京墨市群龙无首,朱卫几家才能在南京站稳脚跟,但因为徽墨的强热崛起,许多跑商都到徽州进徽墨。 朱卫等墨业已经被之前的跑商挤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而等到李田二家进了南京。便成了推倒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卫家早早退出。朱家因着李氏墨汁的原因,勉强支撑,但这回墨方事情,同样又是一场大浪淘沙,虽然是贞娘有意为之,但朱家那边,若不是贞娘早有准备,墨汁的配方同样会让田家得了去。事情依然会发生,而等到事情一爆发,怕是朱家受到的冲击也不会小,而这时候,若是程家介入的话,说不得能拿下朱家的份额。 朱家也能趁机全身退出南京墨市,跟卫家一样,回家乡发展,未尝不是稳妥的办法。 当然,这些贞娘是不会明说的。端看程三爷爷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是了。 反正这回之后,田家怕是一时半会儿再也顾不上她李家了。 “朱家想退出南京了。”陪着贞娘出门之际。 罗九一副明了的样子道,想着店里程三爷爷气急败坏的样子,老爷子这岁数越大了反而越沉不住气了。 他如今虽不做墨业,但自小在这一行里,那眼力自是毒的很,自能看出朱家的问题来。只是程家人刚来,未必能看清这些。 贞娘东咪咪的点头,随后却扫了罗九一眼,同样有些意味不明。 其实贞娘是怪程家只顾着坐山观虎斗,因此故意不明说的,只是罗九却看出来了,贞娘本想着让他也别说破的,只是又觉得自己没道理这样要求,于是,最后那眼神只好意味不明了。 罗文谦这厮这些年来,能在北地淘金那样的环境下如鱼得水的生活,于人心自然有独到之处,却是已看穿了贞娘了的心思。 “这种事情,三爷爷自有把握,我说不说破都一样。”罗九笑咪咪的道。 象程三爷爷这样的人,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判断。 贞娘想想也是,倒是她着相了,随后挥手,带着人回了墨庄,罗九看着贞娘一行人进了墨庄,便摇了摇头,这丫头,心眼也不大呀。哈哈。 “小子,那丫头什么意思?”程三爷爷看着罗文谦回来坐下,便臭着脸问。 罗九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的道:“三爷爷,我哪知道啊,不过,我看着,总之你也别只记着观望,多打听打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不定你碰巧了能捞到鱼下酒。” 这样的提配已经够了,再多,他也难做啊。 程三老爷子咪着茶水,心里感叹着,现在的小辈,一个两个的都是小狐狸似的,跟他老爷子还卖着关子,推着牌九的,都没点尊老爱幼的了,真是世风不古啊。 不过,倒也无所谓,入不入局,什么时候入局,他自有一翻计较,不会受别人影响。 而事情果如贞娘所料,第二天一大早,贞娘正陪着二婶娘吃早点的时候,就看到郑复礼匆匆而来,李氏墨庄叫人给围了,都是之前订货的商家,不外乎两个要求,其一,要李家降价,而若是李家不降的话,便要退订。 “降价不可能,要退就给他们退,另外,把没有退货的商家整理出来。”贞娘冲着郑复礼道,同样是大浪淘沙,贞娘还想搞地区代理呢,这些自要要紧那些不退订的商家了。 种种应对方式,之前都商量好了的,如此,大家按部就班的来,最后李家门口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一个个来退货的商家都满意而归。 这让一直想看好戏的田二公子失望了,那已经好了差不多的腿又生疼了起来。 “二哥,行了,大哥在那李贞娘手里都没讨得过好,如今,能这样已经不错了。”田荣华在一边看不过自家二哥那龇牙咧嘴的相,便凉凉的道。 “嘿,那是大哥没本事,这回若不是有罗文谦那小子帮着李贞娘,便是李家逃得一难,李家也要脱层皮。嘿,这姓罗的,当初在徽州还真没看出来,居然被他弄出了这个局面,可惜了。”田二咋着嘴,谁也不知他在可惜什么。 码头上。 汪明和正在装货准备上京城。 “明和兄,你怎么还在这里上货啊,你不知道啊,如今大家都去退货了。田家的墨汁足足比李家的便宜一半呢。”几个正退了货又到田家订了货吃了酒的跑商正路过码头。看到正在上货的汪明和便道。 汪明和便是当初那个得了贞娘药墨后来用着别人请贴参加李氏墨庄开业席的跑商。自开业席后,他是最早拿到李家墨汁的跑商,这两个月,凭着墨汁,又着实有着一笔进账。 田家也弄出了墨汁,并跟李家打擂台了降价的事情,汪明和自然是听说了的,只是他就本着一个死理。一来,做生意,信誉为本,不能因着田家降价就要求退订。当然更主要的是他认为,田家降价也是短期行为,以后会涨上来的,而他要是退订了,就是把李家得罪死了,这做生意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把人得罪死是没必要的。说到底也就一批货,少赚点就成了。 二来。他也信一个运,他的发迹因李家药墨而起,而他就认准了李家,这批货他自然不会去退,当然,做生意的也不能吃亏,所以,等他这批货送到京城回来后,再跟李家谈谈,争取更多的优惠,想来李家应该会同意的。 于是汪明和只是笑笑,没接话,继续上货。 那几人见汪明和这样,自也不在多话,取笑了几句傻冒之外,便晃悠悠的走了,还有的正的思量着,如今汪明和的货成本高,他们是不是再跟田家订一批墨汁,送到京城去,说不定能抢了汪明和占下的份额。 如此,各种盘算。 而不管别人打的什么算盘,李家这边却是该退货的退货,同时,却还在按部就班的生产墨汁。听说仓库的货都堆满了。 这实在是让人有些理解不能了,背后里闲言碎语的不少,不知李家这到底要干什么? 便是韩以贵,和胡宗林都来问过。 转眼已经七月,天气更是燥热难当。 田家的价格战再一次让李朱两家墨庄进入门可罗雀的状态了。不过,李家因着前段时间的捐墨,如今书院的一些学子倒是时不时的来墨庄转转,看上的好墨有时也会买上一两锭,或者几人合伙买上一函。从大家的反应来看,对李家中高档的墨还是比较认可的。 终归是个不错的进展。 当然,大多数的时候店里是没什么人的。 闲着没事,贞娘便搬了凳子坐在门口乘凉,整条官街,两头通风,路边隔上几步便有一株老槐,坐在树阴下,凉风习习的,倒是比坐在屋里更凉快些,屋里总有些气闷。 树荫下,几个人有一答没一答的闲聊着。 就在这时,就看到一些人抬着一框东西,一脸气急败坏的朝前走,路过之后,留下的气味却是臭不可闻。 “什么东西啊,这么臭?”路边乘着凉的人一个两个都捂着鼻子道。 “什么东西?是田家的墨,这真是便宜没好货呀,田家卖出的墨都臭了,这么臭还怎么卖啊,自是要来找田家讨个说法的,这墨买回去还不到半个月呢。”那几个抬货的明显是伙计,听得旁人问,便一脸愤愤不平的道。 唯有走在前头的那个东家,一脸悔不当初的看了看李氏墨庄的招牌,然后才黑沉着一张脸冲着后面的伙计道:“就你们多话,快点。” 听得东家的催促几个伙计便不在多话,抬着几筐墨汁朝田氏墨庄去。 而一边听说这话的人中也有人惊跳了起来:“哎呀,这味道原来是墨臭了呀,我前段时间也买了几瓶摆在家里,这两天也老味着家里有一股子味道,只不过头几天,家里的婆娘说老鼠多了,在家里洒了点老鼠药的,我还当是死老鼠的味道呢,这几天一直翻箱倒柜的在找死老鼠,却是一只也没找到,没想到居然是墨臭了,不行,我回家看看去。” 那人说完匆匆的走了,而这时,又有好几拔带着墨汁朝田家去。 田家墨汁的情况,贞娘早就心中有数的,当日虽不敢确定曾一品的用意,但是防肯定是要防的,而贞娘实行的是外松而内紧的方法,制墨的表面工序,贞娘由着曾一品去看,但是她用那炼丹的工具提练出来的防腐防沉甸的材料却是贞娘另外加进胶里的,这一块一直是贞娘一个人掌握着,便是郑复礼都不太清楚。当然,墨庄还有一个人知道,便是二狗,当日,贞娘跟朱家订下契约,本来是当场要把这添加剂交给朱掌柜的,可她又有些担心田家从朱家得到配方,因此,才派了二狗去。 当然这一点,她是跟朱贵言提了提,但并没有跟朱贵说的太明,朱贵只晓得李家留了一手,而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的,朱贵也没太计较,只要制出的墨汁没问题就行。 也就是说,关于添加剂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贞娘,黄氏,二狗,至于朱贵只知道还有一手,却不清楚是什么。 而二狗得了贞娘的叮嘱,自然知道这添加剂的重要性,防的自是严密的很。 他自小由丑婆扶养长大,其实跟李家人差不多,人又极讲义气,这方面也是十分的稳妥的,这也是贞娘敢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的原因。 另外,不止在添加剂上,便在在配方上,贞娘也做出了一定的调整,加重了青黛的比例,使的墨色更黑更亮,但青黛是易腐的,虽说墨方里还有一味药冰片,是用来防腐的,但贞娘又加重了酒精的比例,在中药上,酒精跟冰片是有些犯冲的。如此,会产生一种刺激的效果,便得墨胶更易腐烂,再加上又是个盛夏,那墨汁不臭才怪。 而家自己的墨汁因为另加了防腐的添加剂是不成问题的。 而今,等了这么些日子,田墨的事情终于发了,想来这事,田家这几天也已经有了发觉,毕竟最开始制的墨到现在有一个月了,这墨汁能保质的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哈哈,接下来,就够田家喝一壶的了,贞娘也要忙起来,田家墨汁出了问题,正是她李家墨汁大卖之时。 至于程家三爷爷,这段时间频频的请朱贵吃酒,看来也是想趁机拿下朱家了,只可惜三爷爷慢了一步,要是在她提醒时就介入的话,朱家把墨庄出手的价格会更低些,现在嘛,程三爷爷想拿下朱家墨庄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了。 毕竟,朱贵虽然知道李家留了一手,但听说配方是从李家这边被曾一品盗出的,那他心里哪还有底?那时候定然是墨庄能早出手就早出手好,而今,田家墨庄事发了,是个傻子也知道提价了,更何况一个个的都是墨业老手了。 都不是愿意吃亏的主儿。(XBaoShu.com。。) ps: 感谢nathos,liesalotter,everylittle,wangpepe0822,amber17,艺园独秀,靈猫猫,魅蘭,香脆小薯片,我的荔荔,etherwu,风带着微笑轻吹,gxfzyt,上甲微,闲逛天下,熠熠莹,海里的紫贝壳,vivianbear,霖霖77,hallliana,彼岸18,嘟跳跳,吸血小石头,满堤柳,annexll,寶貝無敵,大鱼12,t366,木鱼缘木求鱼,朱老咪,紅茶咖啡,fushuyi2222,非影梦翔,135weiwei,tinapan,yeyelin,七杀老爷,秋之神光的粉红票,enya2013的平安符,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田家的残局和葛家的大戏 程老爷子虽懊恼没听贞娘那丫头的话,慢了一步,但朱家却着实是想要退出南京了,毕竟朱墨虽然有李家的墨汁帮忙支撑着,而如今趁着田家墨汁出事,朱墨或许能再支撑一段时间,但朱贵这段时间想的很精楚,仅仅靠墨汁是不足以支撑着朱墨在南京的发展的,把南京墨庄出手,如同卫家一样回家乡发展才是必然,所以,如今朱程两家也就在价格是你来我主一翻,双方都有一个度,很快的,朱程两家就淡好了,程家顺利接手了朱氏墨庄。 而程家为此多付出了比原先预计多出两成的价格,倒也在接受的范围内。 朱程两家的交易且不提。 而田家的事情却是越闹越大了。 起先只是墨汁发臭的事情,可随后,之前的普通墨也出了问题,干裂。主要是前段时间田家打的价格战,将普通墨的价格压的很底,而田家自然也不想做亏本买卖的,于是在普通墨锭上便开始偷工减料。尤其是在胶上面,用料就差好多,再加上入夏以来气候干燥,于是那些普通墨就大批的出现了干裂的现象。 因此,甚至惊动了墨务局,已经让人传了话给田家,要彻查田墨质量的问题。 如今田家是焦头烂额 田氏墨庄。 “姓曾的呢,我让你们找姓曾的呢?”田二这些天都没有合眼,如今赤红着眼,一脸胡茬子,跟个疯子似的。他心里自是不甘。可面对如今田家的情形。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如今他就想出口气,而这口气自然要出在曾一口的头上,找出曾一品来,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哪。 “二哥,别叫了,曾一品一家早就没影了。”一边田荣华揉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她也急,可如今急不是办法,得想办法解决。 “果然的。我就知道果然的,是姓曾的跟李家那臭丫头合伙起来坑我的,我要告他们,三妹,让方先生去递贴子,我要请应天知府的何师爷吃饭,我还要去墨务局那里找大人们申诉,一切都是李家的阴谋诡计,我田家不过是着了李家的道,我田家是冤枉的”田二似乎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似的。是的,一定都是李家弄的鬼。这种种事情,都是李贞娘那臭丫头整的。 “二哥,这时候你还要折腾什么?不错,谁都知道是李家弄的鬼,可就算是知道李家弄的鬼又怎么样,是咱们自己凑上去上她整的,咱们现在的问题是赶紧解决退货的问题,挽回声誉。这些事情不解决,田家在南京的墨庄就真要完蛋了,再万一影响到贡墨的事情,到时我们还怎么跟大哥交待?我们就是田家的罪人了。”田荣华气急的道,二哥还是这么不省事,都到这时候了,还不知轻重啊。 原先还以为二哥长劲,如今事情发生了,二哥不想着解决问题,尽还在推卸责任。这能推卸的掉吗? “退货?理他们做什么,当初是我拿刀子逼他们签的还是怎么的?是他们自己贪便宜,既要贪便宜,便要有出事的准备,不用理会他们。”田二却是恶狠狠的回道,随后冲着一边的方管事道:“方管事,你跟退货的人说,我们田家可不是李家,由着他们想签就签,想退就退,告诉他们,如果硬要退也可以,那以后别想再拿到我田家贡墨的货。”田二道,说着,却也是一脸的烦闷:“烦死人了,我去吃酒去。” 说完,田二居然就揣了银子,带着田四儿出门了,不用说了,定又是往秦淮妓家那边钻了。这厮完全是一副躲避的心态了。 “三小姐这……这不成啊……照着二公子这么来,咱们田家的生意以后就难做了,众怒难犯哪。”看着田二公子离开,方管事一脸为难的冲着田荣华道。 真按二公子那么说了,怕是田家在这南京也就待不下去了。 “别理我二哥了,方管事,你给我出出主意,这事情该如何善后?”田荣华冲着方管事一脸忧色的道。 “第一,安抚退货的商家,毕竟咱们还有贡墨在手,好好跟大家说说,这应该不是难事。第二就是资金的问题,这段时间,我们把从四方钱庄贷了大量的资金都用在了制墨汁上面,如今墨汁没用了,钱庄那边怕是要逼我们还银子了,这事情得赶紧通知大公子,南京这事情,还得大公子来主持大局,墨务局主面,也要大公子去解释。”方管事道。 “大哥那边自是要通知的,不过,他过来终还须一些时日,远水解不了近火,这样,墨务局那边,你找人疏通疏通关系,让他们等些时日,等我大哥来再去解释,而退货商家这边,他们要退咱们就给他们退,李贞娘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田荣华咬着牙道。 “可是三小姐,账面上没多少资金了,大量的资金全投在墨汁上,都亏掉了。”方管事为难的道。 “资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田荣华眼神有些飘呼的道。 ……… 田家的事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贞娘和程三爷爷也私下说道过,田家这事情怕是还要田本昌来收拾残局了。 当然对于田家目前的局面,贞娘倒并没有太过的欢欣鼓舞,毕竟这在徽州倒也无所谓,可在南京斗,反倒叫那些晋商什么的看了徽商的笑话了。 总之这不是什么太高兴的事情,当然贞娘也不可能圣母的去同情田家,总归,田二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前日因,今日果,半点不由人的。 田家的事,贞娘不再多关注。 而贞娘关心的还是自家墨庄的发展,如今经过这一场墨汁事件,南京墨业再一次洗牌。朱墨出局。程墨入局。而李家墨也一扫之前的颓势,再加上田墨出事,如今李家已有了南京墨业之首的势头。 当然,这也仅仅是势头,离成事实还有很远的距离,毕竟田家只是一时低谷,他们有着贡墨在手,只要这事情稳住了。李家还是没法跟田家争的。 当然,贞娘其实并没有非要跟田家争的念头,若不是田**人太甚也不至于会闹到现在这样,终归,李家还是走自己的路,按部就班的发展。 所以,贞娘头脑清醒着,如今田墨出了问题,李家正该趁着这个时候,推出几款新墨。将李墨推出去,把李墨的名声打响了。这才是正道。 所以,接下来,外间田家的事闹的纷纷扬扬,贞娘却一头扎进了墨坊里,研究那方瓦墨,渝麋大墨,想要恢复古渝麋墨制法。 当然这个恢复不仅仅是恢复,还要去芜存精,再加上改进。比如这个渝麋吧,它虽然坚如玉石,墨色也极黑,但却不够亮透,黑的太死,这就是渝麋墨的缺点。 所以在墨色的清透上肯定要加以改正的。 当然,贞娘恢复古渝麋还是因为其是一个很好的噱头,从现代的话来说,吸引眼球,很有广告效应。有利于李墨打开名气。 而贞娘一研究起墨的劲头,那真个是废寝忘食。 “贞娘啊,都子时了,收拾收拾,休息了,这研究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这么天天熬夜可不是个事情。”夜里,黄氏举着油灯进了墨坊,看到贞娘还在那里点烟,不由的道。 贞娘这时点的不是油烟,而是松烟,而且还是陕西那边的松,贞娘用一只大缸,制了一个简易的松烟窑,要改变渝麋大墨的清透度,就必须先研究般它的烟料。 而贞娘在研究时又有一个发现,陕西那边的松质远不如黄山松,贞娘之前烧出来的烟,不够清透不说,也全没有渝麋墨表现出的黑度,这就是贞娘目前遇到一个难关了,她研究过那方瓦形渝麋墨,烟料用的就是陕西松烟,再加上牛角胶和几样极其普通的添加料,其中并没有增黑的材料,那么古渝麋黑度从哪里来的? “二婶儿,这就好了。”贞娘纠结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 “成,那我等你,两刻钟内结束,回去休息。”黄氏知晓贞娘的脾气,若是自己不盯着,她研究个通宵都是有可能的。 “二婶儿……”贞娘挠了挠头,两刻钟内不可能解决的。 黄氏难得的一瞪,贞娘只得嘻笑:“好好,两刻钟就两刻钟。”于是,就赶紧盯着缸里烧的烟。 就在这时,却又听得外面街上一片喧闹,随后便听得葛秋姐尖锐的嗓音:“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怎么回事啊?这大半夜的,闹什么明堂?贞娘同黄氏相视一眼。都出了烟房,到了外间。 因着贞娘没有休息,墨坊里好几个工人也没有休息,便是郑复礼和二狗两个人也在外间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自在徽州墨坊时就互相瞧着不顺眼。 主要是郑复礼瞧不得二狗那副碎嘴和二流子气,而二狗又瞧得起郑复礼的假正经,那梁子,两人从小时候就结下的,不过,这些年争争斗斗的,两人倒也是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 这会儿,两人自也听到外面的响动,二狗正觉得跟郑复礼对眼很不得味儿,便立刻冲着黄氏和贞娘道:“二奶奶,贞姑娘,我去看看。”说着便一溜烟的出去了。 没一会儿回来,却是一脸乐呵的进了墨坊。 “哈哈,这几天葛秋姐儿忙着收生丝,她那个二娘曹氏在生丝铺子里守着,葛大拿那厮家里有着娇娘子却不用,自个儿跑妓家风流快活去了,曹氏耐不住寂寞又跟黄狼勾搭上了,不晓得怎么把风声传到了葛秋姐儿的耳里,葛秋姐儿今儿个特意带着人蹲守着,准备抓?奸呢,结果还是让黄狼跑了,哈哈,葛家有好戏瞧喽。”二狗幸灾乐祸的道。 “啐,你这浑小子,这等浑子事情跑二奶奶和贞姑娘面前说什么,也不怕污了二奶奶和贞姑娘的耳朵,回头,叫丑婆教训你。”这时马嫂过来,听得二狗的话,先是乐了,却又没好气的教训二狗一顿。 二奶奶一个守寡之人,贞姑娘是个姑娘家,这等事情便是要说,点到为止就够了,不好说的这么口没摭拦的。 黄氏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太在意,而贞娘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自小在城门洞那一块儿长大,这样的事情听的看的都不少,也不会在意,倒是想着这葛家,这黄狼要真是当场抓到了,反倒没事了,可这没抓到,说不起要起波折的。 当然,这只是隐隐的一点感觉,并不分明。 “啊,我的烟。”这时,贞娘才突想想里烟房里的烟还在烧着呢,这会儿定要老了。连忙的转身回烟房里,看那火候,那烟,两指轻轻的拈了点烟灰,一捻,果然烟老了,焦味也重了,不过…… 看着手上的烟色,发现烟色比之前火侯正合适的烟黑了不少,难道古渝麋墨用的烟是老烟?(XBaoShu.com。。) ps: 感谢roxchan的香囊,amber17,丛丛宝宝,天若人间的平安符,iris223,8069682,青儿20105,春暖,筱筱月,说梦话的虫子,zll0001,-冰霜,秋叶落雨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田荣华的招数 古渝麋墨用的是不是老烟?贞娘现在还不敢肯定,只有试过这后才能确定。 接下来贞娘哪还有心思睡觉,便是郑复礼,二狗,马师傅,花儿,小丫几个,也被她抓了壮丁,几人忙活了一个晚上,到了天现鱼肚白,试制的墨终于成功了,因着时间短,没法子晾干,便用烘干之法,虽然有些影响质量,但也能大体看个出来。 “墨色黑了点,但色泽不够亮不够透,而且有些粘笔。”郑复礼试了一下墨后道。 “嗯,这是必然的,这主要是胶和杵捣的原因,马师傅,这种烟料较我们平日制的烟料老,杵捣的次数必须增加,你要有心里准备,十万杵不行,我们就十五万,十五万不成,我们还要推进到三十万。”贞娘道。 杵捣对于制墨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这一点就好象古代炼钢的锻打一样,古代的刀经过三十炼,五十炼,七十二炼,最后百炼钢,最终成为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宝刀,这二者之间虽是完全两样东西,但道理却是通的。 长时间的锻打可是从量变到质变。 墨团经过杵捣,可以增加烟煤于胶利的融合,甚至长时间的杵捣,会使墨团里面的各种成份发生一种化学反应,从而去除杂质,便和墨更坚硬润泽,带着玉质。墨的清透虽有胶和烟料的原因,但杵捣这一关不过,便是再好的胶,再好的烟料。也制不成上等的墨的。 “明白。贞姑娘。”马师傅瓮声瓮气的道。 “另外。郑大哥,这一次的胶还是不足的,这段时间,你再试试,胶的比重再增加一点。”贞娘又沉思了一下道。 “不成啊,我刚才试墨,已经有些粘笔了,这说明胶重了。哪能再增加胶。”郑复礼立刻摇头反驳道。 “不对。”贞娘摇了摇头:“粘笔的原因并不是胶重了,是因为烟老,烟老则质硬,再加上杵捣的次数不够,胶未于烟完全融合,烟浮于胶的表面,这才使得磨出来的墨粘笔,但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你磨墨时,下墨太快了。这就是胶凝不住烟料的原故。”贞娘说着,却拿起边上的一杯水往刚才试墨的纸一泼。迅速的,纸上的墨色便糊掉了。 见到这种情形,郑复礼也没话说了,点点头道:“好,我再试试胶。” “嗯。”贞娘点点头:“明天,我再重新烧烟料。” 这次的烟料肯定得贞娘自己来了,古渝麋墨的烟料并非越老越好,只是偏老一点,这可能跟陕西那些的松料有一定的关系的,总之这个火侯只得贞娘来把握了。 贞娘吩咐完,整个人却是有些兴奋的,虽然还没有复制出古渝麋墨,但方向已经找到了,只要再试制几次想来就能成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鸡叫,一干人竟是在墨坊里熬了一个通宵。 “好了,都去休息吧,今天就不用上工了。”贞娘道。 几人才打着哈欠离开,虽说精神还是兴奋的,但也着实困了。 贞娘也回到了木楼里,免不得被黄氏唠叨了几句。随后被黄氏赶回屋里睡觉。 之前还不觉得,等到脑袋一沾枕头,贞娘便睡的个昏天地暗。 等来醒来之时,看那透过窗户的日头,已是午后了,外面榕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贞娘还没有完全醒透,就感觉那知了声很悠远。外间又传来小丫和花儿两个人细细的碎语。 “花儿,你做什么来?这满头的大汗?来擦擦。”小丫道。 “我在田家那边看热闹呢,哈,那退货的人都排到街口子,唉哟,如今满街的墨臭,难闻死了。”花儿边说着边抱怨。 “难闻你还往上面凑,自找罪受呗。”小丫打趣着花儿,随后又道:“这么多人退墨,田家哪来的钱,之前不是听田家几个工人在说,工钱都快发不出来了吗?”小丫又好奇的问。 总之这次田家的事情闹的很大,听说墨工都工罢工了。 “听说是义厚生钱庄贷了钱给田家。”花儿撇撇嘴道。 “义厚生钱庄?罗九爷,他怎么会贷钱给田家呢?”小丫拧着眉。 “干嘛不贷?听说田三小姐可是下了狠心把田家那个墨庄抵押给了义厚生钱庄的,义厚生干的不就是钱生钱的买卖,这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再说了,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呗,听说到底是一家人呢。王家的姨婆出面,罗东家能不贷这个钱吗?”花儿一脸八卦的道。随后又啧了几声:“别说,罗东家也是够狠的,有自家姨婆出面,又是自己未婚妻,居然还让田三小姐拿出墨庄来抵押,真个是铁面无私啊。” 当初,李墨这边贷钱退货款,可没有抵押的,花儿总感觉着,这罗东家对自家堂姐是不一样的,当然,这也只是一点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花儿姐,你说什么?什么未婚妻,什么一家人的?”一听花儿这话,小丫急了,自上回,自家小姐在河堤边于罗九相遇后,再加上后来的几次交往,两人在一起的感觉给人十分的温馨,因此小丫那心眼里,就觉罗东家是自家小姐的良配。 只可惜,一直以来,小姐不急,那个罗东家也不温不火的,她一个跑腿的,急不来。 可如今,听花儿嘴里的意思那田三小姐怎么跟罗九又成了自家人了。 “你不晓得啊,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花儿一脸的惊讶,随后一拍脑袋瓜子:“难怪了,你这段时间都是跟贞姑娘窝在墨坊里制墨,没出去听闲话,现在街面上人都说田三小姐是罗九的未婚妻,而这几天那田三小姐又天天往义厚生钱庄跑,每次去还扶着罗九那个王家姨婆。那王家姨婆对田三小姐可好了。每次见到田三小姐。那脸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如今,谁不知道,罗九就这么一个能为他做主的长辈了。”花儿道。 “这,这,这,这真是太不要脸了,订亲的事情有是有的,不过。后来罗家出事了,田家就不认这门亲了,如今又哪还是一家人。”小丫一脸气愤的道。 “啊,竟是有这等子事情,那田家真是太不要脸了。”听得小丫这话,花儿棰着桌子,也气愤的道。 “田三小姐怎么能这样?悔了亲,如今竟还好意思厚脸再提,这要在徽州,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小丫又愤愤的道。 “就是。要不,我让人把她们田家悔亲的事情传出去。”花儿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嗯。就要这样。”小丫应和着。 于是。两丫头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起了田荣华,便是罗九也被连会了个脚踏两只船的罪名。 贞娘在里屋听的两个丫头谈这些。一阵哭笑不得,可不能让这两个丫头去胡闹,这种事情徽州知道的人多,用不着自家传,过段时间就能挖出来的,要是这等事情从自家人嘴里传出去,反而会让事情变的更复杂。毕竟自己被田家退过亲的事情前段时间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如果这些话从自家人嘴里传同,反倒没有信服力了,不消理会就是。 想着贞娘便重重的咳了声,外间两个丫头呀的一声,随后小丫便噔噔的端了水进来。 花儿探个脑袋嘻皮笑脸的。 “行了,罗家田家那边的事情你们少掺和,明白吗?”贞娘瞪着花儿。 “知道了。”小丫乖巧的应着。 “堂姐,我们这也是为你急了,罗东家的多好啊,可不能被田小姐抢了”花儿一脸忿忿的道:她私下里也听她娘说过的,堂姐如今这样,能干是能干了,但再明理的婆婆怕也是有些容不下的。 罗东家过去的经历确实让人唏嘘,但于自家堂姐来说,没有公婆,便少了一份阻力。 不过,罗东家的好象还有个姨婆的,而且似乎这个姨婆还很不待见自家堂姐,真是有些烦恼啊。 想着,花儿一脸皱成了麻花。 看着花儿这样,贞娘无奈之余却也有些感动,毕竟这丫头是真心的为自己想着,只是自己和罗九之间,真没什么的,大多不过是点生意往来,便是以前在徽州,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其实还是不相干的,倒是在南京再遇,倒确实比徽州那会儿更亲近一点,那也只不过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那点乡情罢了。 而往往是这样,反而不易朝男女关系发展。 “行了,这种事情又岂是能抢来抢去的,总之这事情,你们别掺和就成了。”贞娘点了点花儿的额头。 而关于罗九之所以愿意贷钱给田家,在贞娘看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赚钱的原因,而是因为田墨,因为在罗九的眼里,田墨就是是罗墨,贞娘还记得当初罗文谦离开徽州时曾说过的一句话,该他的他都会拿回来的。 倒是有些期待罗文谦要怎么拿回来。 不过说起田荣华这一招,虽有些无奈之举,但其实耍的不错。 本来依着田家贡墨制造商的身份,只要签字画押的,大多数的钱庄也是愿意贷银子的,只是这次田家这回事情可是闹的太大了,而且墨务局那边都要重验田家的贡墨资格,如此,其他的钱庄自不敢轻易贷了。 田荣华只得求助于义厚生号。 先是以田墨在罗九心中的特殊性把南京墨庄抵押给罗九,如此,就不愁罗九不贷,而田荣华这边也趁着罗九贷了银子,再把婚约的传言放出,义厚生的实力在那里摆着的。 终归能稳住退货商和墨庄里工人的心,不至于大乱之下失控,而等田罗两家的纠葛以及悔亲的事情再传出,到得那时,怕是田家的难关已过,倒也就无所谓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田荣华的名声要损失些,不过,这里是南京,不是徽州,在这方面倒是比徽州那边要好的多,也不过多想谈资,等事情一久了,闲言碎语的也就散了。 这边,花儿正想着王姨婆那一头,又觉得真不是抢的事情,于是便点点头应了。(XBaoShu.com。。) ps: …………………… 感谢roxchan,非常主意,zjj213,有羽,etherwu的粉红票,感谢朱老咪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一百二十五章 着火 简单洗漱,吃过午饭,贞娘便到了前面墨庄上。 如今在墨庄守店的是一个叫阿唐的伙计,十五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人了,可若在后世,这估计也算得上是童工了吧。 不过,这时代,十三十四,正是学生意的当时。而且阿唐还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识得几个字,因此,贞娘便让郑复礼带在身边,先在墨庄上当当伙计,然后学学识墨认墨,当然,空闲的时候,他也可以去点烟坊那边学学,当然,学点烟并不强求的。 不过,这小子也不是憨傻的,有些心眼儿,知道能进入李家墨庄,机会难得。所以,便是墨庄上平日杂事不少,但一有空闲,他仍跑到后院墨坊点烟房那边,帮着干点粗活,或者添油啊等等杂事,倒也让他得了点烟师傅权叔的的眼了。 权叔在李氏墨坊那算是点烟的头角了,当初贞娘初掌墨坊时,二狗便是窜掇了他想来给贞娘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反倒是贞娘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回南京墨庄,李老夫人过来时,就把权叔给带了过来,掌着墨庄的烟房。 阿唐能入得他的眼,那自是造化。 所以,平日得空时,阿唐便又跟权叔学点烟,总归,这小子在墨庄上下的人缘不错。 今天,因着昨晚墨庄的几个管事和师傅都熬了夜,最后黄氏就让阿唐守着店面,招呼着客人。这家伙年岁不大,做事却细致。一早起来。就把墨庄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掌柜。”这时。见到贞娘进来,阿唐连忙打着招呼,徽州那边过来的都喜欢叫贞娘贞姑娘,而南京这边招的人,基本上都叫贞娘大掌柜。 “早上事情多吗?”贞娘问道。 “没什么事,就有几家来提货。我按着单据发的货。”阿唐说着,把早上的账目拿了过来,给贞娘看。 “嗯。不错。”贞娘看了看货单点点头。 随后又聊了几句。也多是一些业务上的提点。阿唐早就听权叔说过,大掌柜的点烟技术才是神呼其技的,自是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几个弄不懂的问题。 得到了答案后,更宝贝似的拿笔记录了下来。 如此,聊了几句,见到墨庄没什么事,贞娘便又出得门,正是正午,天热的很,没什么客人。各家的掌柜在铺子里打着盹,伙计也眯着眼晴。时不时的拿着鸡毛掸子掸着灰,而一些好事的东家娘则站在各家屋子的阴凉处,说着闲话。 当然,昨晚上葛秋姐抓奸的事情也逃不过众人的嘴。 “哈哈,葛大拿什么样的人,这回曹氏怕是有难了。”有人道。 “有难也是活该,敢做这样的事情就得敢承受。”边上又有人回道。 贞娘对这些闲话没有兴趣,本想着回墨坊点烟的,只是这几天一直窝在墨坊里,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虽然睡了一个上午,但脑袋还有些昏沉,便跟阿唐打了声招呼,到对面的河堤边走走。 贞娘此时就靠在提边的一株百年老柳树边上,眯着眼,秦淮河边的风总带着一股子香甜,今天又是阳光晴好,河水在阳光的映射下点点金光。 岸边,绿柳,青堤,蓝天,白云,再加上官街上,如清明上河图般的景致,贞娘不自觉的,脑袋子就跑起了火车,觉得,如果后世有一天科技发达到能开通古代几日游的话,那肯定是最热门的旅游专线了。 想着,她自己都乐呵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李姑娘好兴致啊。”这时,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贞娘不由的睁开眼睛,侧过脸看过去,却是罗九,这厮拿了一张小凳子,手里还提着一只小木桶,鱼杆,还有一把小锄子,头上戴着斗笠,标准的渔友打扮。 “大中午的钓鱼,不是好时机吧。”贞娘抬头看了看天。日正当空。 “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想钓就钓喽。”罗九闲闲的道,然后蹲下来在一边的泥地里挖着蚯蚓。 贞娘其实很想问他这次借钱给田家的事的,不过想想,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接话了,转脸看着河面出神。 “来,伸手,帮个忙拿着。”这时,边上传来罗九的声音。 贞娘正在愣神,下意识的就伸了手,随后就感到手心凉凉的,滑滑的东西在蠕动,回神一看,居然是一条蚯蚓,不由的脸色大变,不过,她一向是要强的性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淡定无比用两指钳着蚯蚓丢到水里,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大黑鱼的,一口就吞下了蚯蚓。 贞娘这才侧过脸,瞪了罗九一眼。上回吃小笼包也是想看自己出丑,这回蚯蚓又是这般,这人哪里变稳重了,其实还跟当初在徽州做大少一样,恶质的很。 罗九还等着贞娘尖叫呢,没想这丫头真是不一般哪,又被贞娘瞪了一眼,不由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没想到女子似乎都怕这个。” “你对女子倒是挺有经验的哦。”贞娘心里有着火,自是顺嘴的讽刺了一句回去。不过,这话出了口,似乎就有那么点酸溜溜的味道,其实这完全不是贞娘的本意啊。 “谢谢夸奖,其实,就是没经验才犯这种错误啊。”罗九一本正经的道。 贞娘瞧他说的一本正经的,还真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厮是故意的恶作剧还是真没想到。倒狐疑的打量了罗九一眼。 罗九这时却紧盯着前方不远的街面,皱着眉突然道:“不好,起火了。” 贞娘不由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就见义厚生乙号店那一块,天空间腾起一股子黑烟,黑烟着还隐隐有着火头在跳。 “是你的钱庄着火了吗?”贞娘不由的问道。蚯蚓的事自是抛开了。 “好象不是。应该是隔壁不远的生丝铺子。”罗九皱着眉道。 于是两人加快脚步。一溜跑的回来。 街上的闲人本就多。一看到这种情形,都大叫了起来:“不好葛家生丝铺子着火了。” 果然是葛家的生丝铺子着火了,只是怎么这大白天的,就突然着火了。 贞娘到得跟着,就看到各家人都拿着水桶,木盆什么的在救火。 这时代,大多都是木质的铺面,再加上秦淮河边。风本就大,这火头要是压不下去,说不得这一片的店面都要被烧掉。大家自是着紧,便是李家墨庄的几个伙计和工人,也都在帮忙着救火。 另外,有人去衙门那里报,毕竟衙门有水龙,那东西才是救火的利器。 不过,今天幸好,衙门的人来的快。几乎是火头一起,衙门的差役也就到了。 葛家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天这铺子一直没开门,着火的火头是在铺子后面的仓库里。 衙差们直接用擂木撞开了生丝铺子的门。然后冲着后院仓库。各人都提着水救火,贞娘也在边上帮着递水桶。 此时,火头还不多,不过却是浓烟滚滚,呛的人直流眼泪。 这时,葛秋姐接到消息赶来,看到被烧得烧得黑呼呼的生丝,脸色大变:“我的生丝,我的生丝。”说着,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时候哭有什么用,赶紧着能抢救一些抢救一些吧。”贞娘看她那样实在看不过眼了,看在之前,葛秋姐曾提醒过她有人要来李家退墨的事情上,贞娘投桃报李的,便也提醒一句。 周围的人见此情形,也纷纷劝着。遇上这样的事情,那也是没法子的,只能尽量减少点损失。 而这时,人群里又踉跄的挤出两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看着现场的情形也是一阵跳脚。 “我的粮啊。” “我的松江布。” 两人说着,急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贞娘看着这两人,面熟的很啊,又眯着眼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认出来了,这两个不就是曾经租过她家铺子那两个粮店和货行的东家吗? 想着当日,葛家也是把他们两家的货存在自家仓库的情形,以此来逃避榻房税,而得利的自然是葛大拿。 果然是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啊,葛大拿敢情着还在以这种方法捞钱。这回这两位怕也是要受些损失了,只怕之后要跟葛家扯皮了。 此时,众人齐心,那火头被压了下去,只剩滚滚的浓烟,染黑了半边天。 来帮忙救火的人这时自也散了,毕竟葛家那么多货堆在院子里,大家也是要避嫌的,因此,都远远的围观着。 贞娘自也站的远远的,只是她看着那队衙差将米行和货行的那些货团团围住,再想着昨晚上葛秋姐的抓奸,总觉的这事情似乎有些古怪的。 这时,那两个掌柜的看着自家的货物就堆放在外面,怕有损失,便连忙叫了车来,让伙计搬货。 “喂喂。你们两个干什么?想趁火打劫啊。”一个衙差上前,手上的短棍就朝着那搬货的伙计砸下去。 “差爷,没,哪能呢,这是咱自家的货。”那两个掌柜的道。 “胡说,这是葛家的生丝仓库,你们的货怎么放在这里?”那衙差瞪着眼道。 一听衙差这话,那两个东家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了。咋吧着嘴,正想着解释。 “我说老孙老刘啊,怎么回事?这货可是我头几天从你们手上买下来的,虽然钱还没付,但说好的,等我这货出手了,钱自然就会付给你们,怎么?你们还信不过我葛大拿,这是要反悔不成?”这时,葛大拿也匆匆赶来。一见这情形,连忙插嘴道。 “是是是,只不过我见着你家着火了,一时情急,也不过是小心眼,怕你一时拿不出钱来,这货拿在手上,总是能安心些的。”那姓孙和姓刘的两个东家一听葛大拿的话,便知道,这事情,有什么损失,两方只能私下里谈,可不能叫衙门插手进来,那可是要坏事的。 虽然,葛大拿利用这仓库给他们私入货入,是有罪,可他们偷税漏税的,同样也是有罪的。别的不说,首先货物就要没收一半呢,单这一点,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现在在改口啊,晚了,告诉你们,有人举报你们逃避‘榻房税’,甭管别的,这些米和松江布,我们先拉走了,你们也跟我们走,到税司说说清楚,是你们的,你们就拿出榻房税的底票,若是葛巡栏的,也得请巡栏拿出交易凭据以及交易税底票。”那为首的衙差说着。 立刻的,几个衙差过来,将葛巡栏和孙刘两位东家围住。 …………………… 这一章是补上个月90粉的加更,另外,这个月因为是腊月,事多,粉红就不加更了哈。拱手。(XBaoShu.com。。) ps: 感谢鸢羽之末,yiming,火侠儿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徽州来人了 “陆全,你这是干什么?”葛巡栏冷声的问道。 “没法子,马公公亲自下的令,让我带你去问话。”那叫陆全的衙差一脸没奈何的道,随后却探过脑袋,冲着葛大拿压低着声音:“葛大哥,别怨人了,只怪你认错了兄弟,讨错了女人。” “是黄狼和曹氏那贱人干的?”葛巡栏两眼怨毒的道。 “不错。”那陆全点点头。对于黄狼,陆全自也是看不过眼的,衙差虽是下九流,但自也有义气的,象黄狼这种做法,实在叫人不耻,黄狼不该叫黄狼,而该叫白狼才对。 随后便挥手,让一干衙差将人带走,还有人将货全都拉走。 “爹。”葛秋姐抿着嘴唇,有些担心的叫了声。 “秋姐儿,没事,是黄狼和曹氏那贱人干的好事,我到马公公面前,解释一翻就行了,你一个人好好的,曹氏那贱人那边你也别理会,等爹回来处理。”葛大拿冷哼的道。 “我知道了。”葛秋姐点点头。 随后一干税司衙差便连人带货的全都拉走了。 事情瞬息万变,前一刻还在救火,后一刻葛大拿和那两个东家就因着榻房税的事情被税司捉拿了。 周围围观的人自是窃窃私语,葛大拿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来,掌着巡栏,没少讹大家的钱财,对于他因为榻房税的事情被税司拿了,官街大多数的商家倒是乐见其成的。 直说着葛大拿也有今天,马公公算是做了回好事了。 倒也是有人道。这世间哪坐山的老虎不吃人?葛大拿出事了。换了个巡栏也未必就会经葛大拿好。 如此种种的闲话嘀咕着。 葛秋姐站在门口。两眼望着葛巡栏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一脸担心,等那些人走远了后,这才回过神来,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自也落在她的耳里,心中更是恼火,直觉世间之人都可恶的很,葛秋姐便抬了眼。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然后重重的关了门。 而此时,贞娘也想明白了,这里面并不仅仅是榻房税那么简单,再跟昨天晚上抓奸的事情结合起来,便明白,这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葛巡栏可也是狠人,曹氏和黄狼的事情一败露,但没被当场抓住。两人定然也明白葛大拿不会轻饶了他们,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两人这是先下手为强哪。 贞娘随后又看了看生丝铺子那紧闭的有些焦黑的门,摇了摇头,这等子事情,麻烦喽。说起来,对于葛家,若非李正平跟葛秋姐多少有些夫妻情义的关系,此时,这情形,贞娘大体也是乐见的。 任谁,自家的家产被别人算计着,总不会还好心的为这人着想,再说了,这次葛大拿之所以被黄狼坑了,那说到底也是葛大拿自身不正。 总归一句话,江湖上混的,总是要还的。 想着,便随着围观的众人一起散去了。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斜,最后的一抹余辉就挂在古老高墙的飞檐上,竟也有一抹瑰丽之色。 街口,一辆马车急驰而来,到得贞娘跟着,却停了一下,马车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探出个头来:“贞娘。” “月娟?”贞娘抬眼望去,倒是一阵惊讶,随后又看着马车里另一张脸,田本昌,便明白了,田家出了这等大事,田本昌岂有不来的道理,如今孙月娟一起过来,怕是以后田本昌要接手南京这边了。 “李姑娘,我想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好,再请李姑娘和程三爷爷一起坐坐,好好谈谈,李姑娘可否赏脸。”田本昌在边上拱手道。 “田公子还是先把田家墨庄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吧。”贞娘没有说同意或不同意,总归是听其言观其行,还要看田本昌的行事再说。 “好,我明白。”田本昌拱拱手,随后便挥手让马车起行,孙月娟又朝着贞娘笑了笑,贞娘则点了点头。 曾经的闺密,因着际遇的不同,早就回不到当初亲密的样子的,至少在贞娘看来,孙月娟些时的笑容虽然真心,但特意的意味却也重了。失去了一些真性情,本来按孙月娟的脾气,表现亲密的并不是如此温婉的笑,而是笑骂,说不得还要一阵埋怨贞娘忘了她,或者说贞娘钻钱眼里,不讲义气什么的。 可如今,这样的话却是一句也没有,只是温婉的笑。又或者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小时候,姑娘家可以没心没肺的笑骂,可嫁了夫家,成了妇人,便得讲究个温良淑贞。 想着,贞娘回了墨庄,正是打烊的时间,几个伙计关了店门,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又停在了李氏墨庄的门口。 贞娘回过头,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却是一脸的惊喜:“大哥,你来了,怎么也不早些写信让我好接你呢。” “写什么信啊,有那写信的工夫,我们坐船也就到了。”这时,李大郎又转身从马车上扶着一个人下来,正是娘亲赵氏。 赵氏李正良母子是同田本昌一行同一船到达的,本来田本昌是要邀赵氏同车过来的,只不过赵氏有些快意恩仇的性子,对田本昌完全不理会,而田本昌急着家里的事情,一下船便叫了马车过来,自是要快上一步。 赵氏和李正良母子便慢了一些。 这下子,贞娘惊讶之余,却是大大的欢喜,几乎是眉开眼笑了:“娘,你咋也来了?” “这什么话?不欢迎娘啊?”赵氏还是以前的脾气,一言不合就没个好脸色。 至于赵氏为什么突然来南京?实在是如今家里的生计早就不在是当初贞娘刚穿时那么的艰难了,小康那是必须的,自也不在需要赵氏一天到晚拼死力气的干活。 李老爷子如今能重返墨坊。身子骨竟跟吃了仙丹妙药似的。竟是硬朗的多了。李老爷子好,夫妻同命的,吴氏也跟着精神焕发了,这两人身子骨好了,赵氏自又是清省了不少。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郑氏是闲不住的,另外杜氏虽我然有了身孕,但家里有个嫂娘照顾着,再加上五个月。正是稳定期,倒也不需赵氏多操心。 因此的,赵氏竟是挺闲,这一闲,便想女儿了, 掰着指头想着,女儿是过完正月就来的南京,如今已经七月,意是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倒底是个女儿家。虽说,写的信回去都是千好万好的。 可贞娘这丫头性子好强。真有事情怕也是报喜不报忧的,正好大郎要来南京找桐油的路子,赵氏想着,如今正好闲着,便跟着一起来看看,再等到杜氏生产,怕就没时间了。 因此着,便跟着李大郎一起来南京了,倒着实给了贞娘一个大大的惊喜。 “哪能呢,我这不是太惊喜了,语无伦次了嘛。”对付赵氏,贞娘自有一套,只要脸皮厚一点,说一些讨巧的话,就能将娘亲哄高兴了。 果然的,一听贞娘这话,赵氏便乐了,亲昵了拍了拍贞娘的头。贞娘自是亲热的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将人领了进屋,马车的钱什么的自有小丫跟在后面付。 后院木楼里,黄氏正跟着马嫂说着说,说的自是葛家的事情,见贞娘进来,还打听着葛家的事情倒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却看到紧跟着进来的赵氏,那也是一脸惊喜:“哎呀,景福嫂子到了。” 随后便嚷开了,让马嫂去准备房间,让道婆赶紧加菜,然后招呼着赵氏坐下,两妯娌以前交往的不多,但一个直爽,一个纯粹,后来李家八房搬回老宅时,倒是黄氏跟赵氏最聊的来,这会儿一坐下,自是说不完的话。 黄氏问徽州的事情,赵氏问南京的事情,贞娘则在边上听的津津有味。 爷爷奶奶身体转好,这在贞娘的意料之中,这是精神的做用,爷爷身子骨一直不好就是因为墨坊的事情放不一,如今墨坊的事情稳定了,八房也顺利拿回墨坊的股份,如此,李老爷子的心结也就解了,精神头自然好了。 只是说到李家八房的回归墨坊的事情,自不免又要说到李景福,李景福最后写了信回来时提到的就是想赚钱买回李家八房在墨坊的股份,赎他当年之过,只是如今愿望贞娘已经帮他实现了,但李景福人却没了,而且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多少让人有些唏嘘。 “景福嫂子啊,想开点,咱们李家媳妇就这个命。”黄氏安稳着赵氏。 事情倒底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再难过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赵氏这会儿笑笑,表示已经想开不在意了。 正好开饭了,这话头也就岔开了。 饭桌上,赵氏想着刚进门时,黄氏问贞娘葛家的事情,便也好奇的问了问。 贞娘便把下午的事情说了说,又道:“葛家这回事情挺麻烦的,弄不好要倾家荡产啊。” “活该。”赵氏没客气话的,当初李老夫人带着李景明一房回徽州,李老夫人就跟李八爷提过葛家的事,李八爷回家自也跟吴氏说起过,吴氏自又免不得在赵氏跟前夸夸贞娘,由此的,赵氏也知道葛家打的主意的。 知道这葛家不是好东西,这回出事自也是自找的,当然黄狼和曹氏则更不是东西就是了。 “对了,正平现在怎么样?”黄氏又问道。 “嗯,正平不错,这回正良过来,家里的油坊就请他帮忙看着呢,人很勤奋,就是有一点性子太闷了,一天到晚的也没两句话,他娘找媒婆给他相媳妇儿,他都不理会,把他娘气的要死,整日里再骂他。”赵氏皱了皱眉头道。 “正平那孩子心事重,他跟葛秋姐倒底也是一张床上睡过的,或多或少的总有一点情谊的,怕是还没完全走出来,景明嫂子太急了。”黄氏叹气道。 “可不是。”赵氏点头。 如此,一阵闲聊,虽是琐碎,倒却透着一股子温馨。 …… 感谢糊糊3,木千启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辰墨 “啪。”的一声,田本昌重重的一拍桌子,冲着田二就骂:“你傻子呀,咱们犯得着跟李家这般较劲吗?李家在南京,籍籍无名之辈,跟李家去争,咱们这不是自贬身价了吗?我记得你来的时候我就吩咐过你,咱们是徽州制墨第一家,咱家这个墨庄只要开着就不愁没生意,那墨汁生意算得个什么,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明白吗?咱们只要抓住贡墨这一块,这徽州制墨第一家就是稳稳的,你倒好,看到李家出了墨汁好卖,你也去弄,弄不出来就去偷墨方,结果却砸了自家的牌子,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猪脑子。” “你别说我,你自己在徽州不也是跟李家做对吗?”田二不服气的回道。 “那能一样吗?当时我田家初入墨业,自是要立威的,再说是,后来征召松材,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松瘟之下,没有好的松材,如何能交出云道长要的墨,在商言商的,这跟李家没有关系,如果当初有那一批松材的是程家,我一样也是要对程家征收的。”田本昌阴狠的瞪着田二道。 田二被瞪的有些发毛。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已经帮你定好了过几天回徽州的船票,你现在给我回屋里待着。”田本昌见二弟如今那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子,便也懒的跟他说了,回去自有爹收拾他。 “我不回去。”一听说回去,田二不干,南京是个花花世界。回去召里享受到这些东西。再说了。这么回去,他脸面丢尽了。 “你要是不回去,我不介意打断你的两腿,然后抬回去。”田本昌冷冷道,他还真想狠狠的教训这小子一顿,只是现在事情多,他还真没那功夫跟这小子较劲。 “大哥你……”田二气了。 “回屋。”田本昌眼神更冷的道,根本不容他多话。寒着一张脸,见到大哥这样的表情,田二也知道大哥发狠了,惹不起,只是忿忿的回了屋。 “大哥,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骨不好。”一边田荣华劝道。 随的却又话风一转:“其实二哥已经很努力了,这回是上了李家的当,你不在南京,你不晓得墨汁的可怕。墨汁的利润非常可观,而且墨汁使用起来十分的方便。虽然,它现在还登不得大雅之堂,可只要配方再进一步的改进,未来的发展还真不好说。再说了,墨汁能迅速的占领市场,李家就是凭着墨汁这一项才能在南京站稳脚跟,要不然,李家这会儿说不得就要灰溜溜的回徽州。所以,在墨汁这事上,二哥没做错,错就错在用错了人。” 再怎么着是一母同胞,田荣华还是要为自家二哥说说话。 “墨汁竟是这么厉害?”田本昌毕竟不在南京,不晓得李家墨汁如今的名气。 “这个不用我多说,大哥只要在南京多待两天,然后去各墨轩,和文房店看看就会知晓。”田荣华道。 “我自会去看的。”田本昌点点头。 “对了,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赶来南京了?”这时田荣华又好奇的问,她这边的信寄出还没几天呢。按理大哥是没有接到她的信的。那大哥突然来南京,怕是有别的事情。 “我来南京并不晓得墨庄出了这等事情,是到了南京下了船的时候才听说的。”田本昌道。 “那大哥来南京是有什么事吗?”田荣华问道。 “我从墨务司得到一个消息,沈贵妃寿辰快到了,宁安公主有意为沈贵妃制一批寿辰墨,现在正在选人选,如果我们田家能拿到这笔生意的话,那以后田墨能入得皇家的眼,这样以后,我田家就有资本跟御墨监竞争制御墨机会,如此,说不得我田家也能争一争墨务官了的位置。”田本昌有些兴奋的道。 宁安公主是端妃所出,只不过端妃在宫变事件中被处死,最后宁安公主是由沈贵妃扶养的,宁安公主待她如生母,这一批生辰墨自是十分重要的。 而至于御墨,那就是皇家用墨了,而贡墨,只是地方墨家帮朝廷监制,多是朝廷公务之用,这贡墨和御墨那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而历代,制御墨的,必会提拔为墨务官,那就不在仅仅是商人的身份了。 而本朝一直以来,宫中御墨都是由宫中御墨监制作,外人鲜少有机会的,这回是宁安公主要进献给沈贵妃生辰墨,所以才在民间选,这对民间制墨家来说,算得是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 “大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听得田本昌说这个,田荣华也是眼睛一亮。 “可不是,只是我没想到一来,你们就给我闹了这么一出事情,墨务司那里我得多走走,他们那一关要是过不去,这机会就没了。”说到这个,田本昌就一肚子的气,老二真是烂泥扶不上板壁。 田本昌说到这个,田荣华也一脸悻悻。 “对了,这几天,你二哥那里你盯着,别再又闹出些什么?另外再通知底下的师傅们,给我全力研制生辰墨。”田本昌又道。 好在,他这回是带了几个制墨师来的,生辰墨在徽州时也已经弄出了个大概,如今再往精细往面深入一点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而他这段时间自是要忙着消除二弟弄出来的这墨汁事件的影响。 另外再趁着消息没有传开,好好的跑跑关系,看看能不能直接将生辰墨的事情接下,毕竟,他田家有着贡墨资格在手,应该更容易拿到这个制生辰墨的机会。 ……… 清晨,贞娘是一惯的早起。昨晚上,她又制了大半夜的墨,古渝麋墨的技术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另外她还进一步改进了一下。墨色更黑更透。想来一旦推出,应该能有些影响的,当然,到时还得找一个合适的试墨人。 “妹子,昨晚又忙到半夜吧,娘一早上就跟我唠叨了,让你别这么拼命。”这时,大哥李正良手里正提一桶东西站在后门口。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大哥,你一大早买的什么东西回来啊?”贞娘好奇的问。 “桐油呢,这段时间,我打听了,南京这边云南的桐油走的很好,我也买了小桶回来看看,跟咱家的桐油比比,对比一下优缺点,。这样,我也好有针对的推销。”李大郎呵呵的笑了笑。 贞娘冲着自家大哥竖了竖大拇子。大哥这人虽然不够灵活,但其实很实在。每做一样,他都专心的做好,当年煤炉是那样,后来的砚石他也尽力,如今砚石这一块是大堂哥正声在弄,其实不管是煤炉还是砚石都不是自家大哥的强项。 而自家大哥的项强就在这个油上面。要知道,自家大哥从十三岁起进油坊做学徒,到如今整整十年了,当然了,前两年弄煤炉弄砚石的荒废了点,但一手榨油,看油的本事却还是没有丢下的。 这时,李大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汇票,是由王翠翘的汇源钱庄开出的,塞进了贞娘的手里。 “大哥,这是干什么?”贞娘拿着汇票,瞪着自家大哥。 “你忘了,这是砚石那边的分红,我给你提出来了,现在交给你。”李大郎道。 “哦。”贞娘点点头,倒是没客气的收下了。 没想李大郎嘴巴却又冲着一边正过来的赵氏咋巴了一下道:“你把这汇票交给娘,娘说了,我交给你是我把钱付给你了,不过,娘怕你把钱又砸进了墨坊,说她要帮你管着,这些都是你以后的嫁妆。” 贞娘乐了,敢情这钱就是从自己手里过一下啊。 赵氏这时过来,却是直接拿过了贞娘手里的汇票:“这钱交给娘帮你打理,娘都看好了,你六爷爷那边有人家要卖地,娘帮你买些地,这才是根本,一个女儿家还能制一辈子墨啊?” 赵氏说着,还怕贞娘不乐意,便瞪了她一眼。 贞娘笑咪咪的点头:“成,一切听娘的。”赵氏的心思她自是懂的,还是为她以后操心,而且买地也是正途,就好象好世,许多人赚了钱买房子一样,都算得是不错的投资了。 几人正说着话,却听外面又是一阵暄闹。 便从后门走到街面上,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却看到一队税司的衙差,正将葛秋姐从她的生丝铺子里推了出来,然后两张大大的封条,将生丝铺子给封了。 “葛大拿这回彻底完了,葛大拿下了大牢,听说要发配呢,家财全部充公。”边上有知道内情的人道。 葛秋姐这时却是拼命的尖叫着挤到她那生丝铺子跟前,不让差人贴封条,一个蓝花小布包也散在地上,除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哪。”那衙差用劲的将葛秋姐一推,葛秋姐便被推倒在地上。便一脸死灰的坐在地上。 花儿不知从哪个人堆里跑了出来,去扶起了葛秋姐。 到底曾经是姑嫂,虽说处的不怎么样,但也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个月,如今见得葛家这般的变化,心里总是有些不忍的。 没想葛秋姐站了起来,反倒是用劲的推开了花儿,吐了一口口水:“要你假惺惺的。” 说着,卷起地上的蓝花布包,再回头看了被封的生丝铺子,咬着牙,抹了一把泪,便转身朝官街口走去。 花儿有些委屈,她哪里假惺惺了,贞娘上前拉了她回来,拍了一下她的肩,也不说话,其实葛秋姐的心思她懂,葛秋姐也是个好强,她之前开生丝铺子为什么要开到这一片来,其实除了她爹的原因外,也是想让李家看看,她葛秋姐出了李家,能做的更好。 如今这样,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李家的示好。 ……………… 上个月粉红120的加更。 另外,这个月的双倍月票没几天了,大家有票就赶紧投了哈!!(XBaoShu.com。。) ps: 感谢sadie81的平安符,ninmench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桐油品质 “堂姐,帮我写封信。”晚间,吃过饭后,花儿神情恹恹的走进贞娘的房间。 “你是想把葛家的事情跟你大哥说?”贞娘拉她坐下,反问道。 “嗯,我想过了,虽说大哥跟葛秋姐和离了,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跟大哥说一声好。”花儿点点头道。 贞娘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这事也该让正平哥知道,于是便转身,她之前一直在画墨线图,古渝麋墨算是研究出来了,可要制成还有一段时间,其下最重要的是雕板,而要制雕板,自要先画好墨线图。 于是就着磨好的墨,抽出一张纸,便提笔写了信,把这段时间葛家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说,随后读了一遍给花儿听。 花儿听过后点了点头:“嗯,这就行。”随后小心的把信收到,等明天再交车驿马行去托人送到徽州就成了。 而接下来几天,葛家也没什么传闻了,葛大拿入了监,一时半会儿是没消息的,而葛秋姐据说去投了亲戚,终归也没了消息。 倒是黄狼,居然取代了葛大拿成了这一片的巡栏,官街这一片的商户一个个摇头着,这是驱了虎又迎了狼来了。 不过,好在,黄狼也知晓之前,他征对葛家的事情受人诟病,接手巡栏之后,倒是笑脸迎人的,除了一些惯例的摊派,倒也不曾增加额外的税额,相较起葛巡栏来,竟是不错的,而人都是善忘的。再加上黄狼如今是巡栏。各商家不免要巴结着一点。因此的,几天下来,对黄狼的赞誉声竟也是不少。 李家墨庄这边倒是平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该交的税按时交,至于其他的,倒不会跟别人掺和到一起,贞娘倒也不怕黄狼征对自家,有着开业那一回子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黄狼不敢朝自家伸手的。 而田家那边,田本昌忙活的不见人影,田荣华则掌着墨庄的事情,该退的退,或者协商换货什么的,倒也井井有条,田家墨汁风波的影响正逐渐散去,至于田二这几天据说被禁足在家里,过两天要回徽州。总之,他在南京的差事就结束了。 倒是程家。拿下了朱家墨庄后,趁着田家这段时间的大乱,狠狠的拉了一批顾客过去,竟是硬生生的站稳了一只脚。 所以说姜是老的辣呀。 至于义厚生号那边,这段时间,罗九也忙,他在南京,除了开钱庄外,还要收货的,主要是松江布和米粮等,据说是替戚家军买的军资,终归这段时间忙的不见人影,再也不似前段时间那般悠闲的晃当,时不时的冒出来吓人一跳了。 而至于孙月娟,很少出门,偶尔的路过李氏墨庄门口,倒也会进来跟贞娘打个招呼。但却从不说墨事。自自然然的。 别说,孙月娟虽然较过去少了一份直率,但却多了一份圆融,这是人生历练的精华。 总归也是成长了。 傍晚,贞娘从墨庄里回后院的木楼。 “唉,你不晓得啊,今年的养蚕根本就没得赚,衙门把各家养蚕户的蚕茧抵了税,你抵了就抵了,总归是抵掉一项了吧,可衙门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烂了肚肠的货,好好的一级蚕茧硬是归为差等,三文不值两文的,到最后,甚至有的人家还得从家里拿钱来补足不够抵的税,这不是讹人吗?总之,你看着吧,明年不会再有人养蚕了,便是今年最后一季蚕也没人养了。” 赵氏和黄氏坐在屋里聊天,赵氏说着徽州养蚕户的事情。 “哎,朝廷这些年来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北边鞑子也闹的凶,各地的匪患也此起彼复的,如此下去,百姓的日子难过,我们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黄氏道。 “可不是。”赵氏恨恨的应着,说到鞑子,李景福就是死在鞑子的手上,赵氏恨不得生生的吞了这般贼子。 贞娘正过来把墨线图交比给自家二婶,看到娘亲那样,自是知道娘亲又想到爹死的上头去了,这事情总是伤感的,于是便岔开话题:“大哥这几天在干什么,总也不见人影的。” “哦,他还不是在跑桐油?有人介绍他认识一个大的桐油商的,他这段时间就想去求见,可连着吃了几个闭门羹了,你大哥这人认死理的,别人不见,他便天天去求见。”赵氏挥了挥手道。 “嗯,正良做事有一股子钻劲的。”一边黄氏道。 “哪里是什么钻劲,我看是愚,死脑筋,这家不行,就不知道换一家啊,这若大的南京城,难不成就只有那一家桐油商?”赵氏没好气的道。 “娘,大哥这般较死劲,定有他的理由的。”贞娘自也帮着自家大哥说话。 “你总是护着你大哥。”赵氏没好气的点了一下贞娘的额头。 贞娘摸了摸额头:“那当然,我以前在家里制墨,大哥看我辛苦,可是专门去山上打野味来给我补身体的。” 当初家里日子不好过,贞娘一心点烟赚钱,那一段时间人黑瘦黑瘦的,李大郎还专门去打野味来给贞娘补,如今想来,心里总是暖意融融的。 “臭丫头,倒也是知道好歹的。”赵氏虽是笑骂,但眼里却是欣慰的很。 贞娘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瞧娘亲说的,难道她是那不识好歹的吗。 这时,前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听得大哥李正良正跟着门房打着招呼的声音。 显然是李大郎回来了。 “我去看看大哥。”贞娘拍了拍巴掌,便告辞下了楼,到了前院,见到自家大哥正靠在前院走廊的一根柱子上,抓着脑袋,颇有些烦恼的样子。 “怎么。大哥。还没见着人啊?”贞娘上前问道。 “今天见着了。不过……”李正良说着,又颇似烦恼的皱了皱眉,其实他今天去找那桐油商,没想到在门口就遇上了白家的掌柜,那白家桐油作坊的掌柜好无理,知道他来推销桐油的,在门口就把他好一顿奚落。说他一个乡下土财主,不知天多地多厚的。来南京“献宝”。 这个“献宝”是乡间哩语,就是丢人现眼的意思。 总之,他被奚落的面红耳亦的,便也反驳了一句,说是白家的桐油掺了杂质,没有他李家的好。 云南白家桐油这几天他专门研究过,色泽,清度都是上好的,甚至那清度上比他家的桐油还要清一点,但是有的时候。好看的东西就未必真好啊,他玩了这些年的油。一双眼眼火辣无比,鼻子也甚是灵敏,他分明感到白家的桐油是掺了什么才有这清度。 所以,在气急之下,才有这么一说。 可问题是他口拙,却又解释不清楚,结果到最后反而在席老板眼里落得一个无理取闹的印象。 着实让他有些情绪低落。 自家大哥是实诚人,贞娘没用两句话就把大哥今天遇到的事情套了出来,听到自家大哥说这些,倒也是明白的。 这类的手段后世多了去了,比如那枸杞,一些不法商家为了易保存就常常先用硫磺一熏,这样,不但保存方便,颜色也会更加鲜艳好看,却是害人的东西。 所以说,有些东西,专看表面是没有用的。 不过,说到验桐油的品质,后世,贞娘倒也是查过的,只因为烧油烟都是用桐油,这方面她自也是要知道一点的。其中就有一个桐油品质的检验法,很简单的。 “大哥,等一下。”贞娘说着,便一溜跑的回到屋里,拿出了一张白纸。然后让大哥把自家的桐油和白家的桐油都拿了出来。 把那张白纸一裁二,其中一张顺反两面都抹上自家的桐油,另一张则抹上白家的桐油。 “妹子,你这是干什么?”李大郎好奇的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贞娘回道。 桐油干的很快,几乎是边抹边干的,一会儿,贞娘就拿起两张白纸,先是拿起抹上了自家桐油的白纸,一手握着一头,扯了扯,韧性很大,似乎弹力一般,纸张无丝毫损坏。 随后又拿起抹上白家桐油的纸,两手扯着,扯了扯,却发出脆响,一些地方就断开了。 “这这这……”李大郎有些发愣。 说实话,他们师傅传下来,看东西好坏全靠一双眼力,竟不晓得还有这么简单的检验法子。 李大郎懂油,贞娘这一套做下来,他自然明白其中原由,这桐油都是经熟桐子榨出来的,属于熟桐油,主要用于家具,船板等等的防水防腐增加光泽等保养,其中有一个最主要的就是渗透性,桐油会通过木质表面湛透到里面去,而韧性弹性越好,时效和保质期也就越长,而在这一点上,纯熟桐油自是最好的,而掺了杂质的就要差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抹了白家那掺了杂质的桐油的纸会变脆的原因,是因为杂质减低了桐油的韧性和弹性。 “我再去找席老板。”李正良跳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道。 “别急,大哥,这天都快要黑了,明天再去吧,到时我跟你一起去瞧瞧。”今天从大哥的态度可以看出大哥叫人奚落的厉害,明天她倒也要去看看那白家掌柜的还有什么话说。 “嗯,好的。”李正良拍了拍脑袋,他有时做事是一根筋的。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正良吃过早饭,便唤着自家妹子一起出来,一应检验的东西自是要备齐的。(XBaoShu.com。。) ps: 感谢狡猾的老鼠,蓝云舒,建筑工,席梦颖,优谷农庄,北国蔷薇,嘟跳跳,maggie_zhang。不想长大的猴子,梅舒,纸落烟云,天秤派对的粉红票。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八宝治红丹 席姓桐油商的宅子就在三山街西路口,陡门桥附近,紧临着下浮桥口。 这个位置很有意思,如果说三山街一带住的多是富户的话,那么由下浮桥到镇淮桥这一带住的便贵家,多是朝中王子皇孙以及各勋贵的私宅,因为这一带紧临秦淮河,又连凤凰台,风景十分的好。 席姓桐油商能在这一带建这么个宅子,可见其也是不一般的,一路上跟自家大哥打听,贞娘才知道,自家大哥为什么就认准了他。 说起来这位席老板算不得是桐油商,按民国时的分类来说,应该算是一个买办,桐油只是他经手的商品之一。 在这个时代,桐油的用处是很广泛的,木船,木桶,家具这些且不说,便是连平日日常用的油纸伞都是要浸过桐油才能挡雨的,还有平日日常用的油布等等。 当然,桐油最大的一个去处便是皇宫,皇宫各殿的柱子那也都是要刷上桐油防虫防腐,就连地面上用的青石条砖,那也是用桐油浸泡过的,阳光过处,桐油色泽在阳光的映衬下,发着点点金光,这便是古代皇家建筑上的一个要求“金砖铺地”。 并不真正是用金子去铺地啊。 而这位席老板路子很野的,他手上不但掌握着几家木船制造厂,而且跟市舶司关系很好,如此,他可以说是垄断了船业上使用的桐油份额。甚至可以通过这关系把桐油卖进宫里。 另外,他经手的商品还有木料和条石,因着木料的原因。他手上还有几家大型家具厂桐油的使用份额。 如此。他手上掌握的桐油份额就相当大了。自家大哥若是能把桐油卖给他,那油坊以后的销路也就不用愁了。 细想着,兄妹俩便到了席宅的门前。 李大郎先上前叫门。 门房开了门,一看到李大郎便一张苦瓜脸:“我说这位兄弟,你可真是块膏药啊,这粘上了怎么就甩不脱了呢,我们东家老爷今儿个可没时间跟你鼓捣呢,我家夫人要生了。东家老爷膝下已经有五名千金了,得不得子就看这回了,东家老爷这会儿可没心思见你。你赶紧走吧,一会儿东家老爷要是怪罪下来,我可吃不起。” 那门房说着,二话不说,便又缩回头,嘣的一声关上了门,给李家兄妹俩一个闭门羹吃。 贞娘听着门房的话,这种话显然不会是借口。如此,这时候打搅是不太好。于是冲着自家大哥道:“要不,大哥我们过两天来。” 李大郎沉吟了一下,却道:“不,妹子你先回去,我再等等,若是席老板一举得子,我正好第一个恭贺,到时,只消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把这个检验做给他看一下就成,生意成不成已经无关紧要了。” 李大郎说着,提着自己带来的桐油等东西,就蹲到一边的屋檐下,打算长期抗战了。 昨日被人奚落,甚至被人说无理取闹,李大郎一个实诚人,是有些不能承受的,因此,生意成不成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要把这个理说透。不能叫人小看了去。 贞娘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再说了这倒真是一个好机会,可不是,若是这位席老板一举得男的话,自家大哥这时候恭贺,怎么着那位席老板也甩不下脸。便点点头。 再一想,墨坊那边暂时倒没她什么事了,古渝麋墨已经研制成功,墨线图也已经画好,接下来就是雕板这一块,她也不用插手,自有自家二婶去弄,如此,倒也有些闲工夫,于是便也走到自家大哥身边,陪着大哥等等,再顺便闲聊几句。 如此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那门房开门开了好几次,朝这边望,然后摇摇头,没见过这么拧的人,昨天被人那么奚落,今天还要来自找没趣。 又过了一会儿日正当中,正是盛夏,尽管贞娘陪着自家大哥都站在阴凉处,但还是挺热的。正有些难奈之际,席府的门又开了。 这会儿出来的是一个长随打扮的小子,边走出门还转过头冲着那门房道:“哎呀,这刚刚还大喜呢,老爷盼了这些年,终于得了一个儿子了,可没想到一转眼,夫人就血崩了,稳婆止也止不住啊,我得赶紧去官街那边请姚郎中来瞧瞧。” “你那快去。”门房推着那小子,这时侧门的马车出来了,那小厮上了马车,一阵尘土扬起,便没影了。 两人的对话自落在了李家兄妹的耳里,正要上前问个究境,那门房却又一脸的火气:“怎么还在这里,赶紧走赶紧走,真是晦气。”说着,又嘣的一声关上了门。 “大哥,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家一趟就来。”贞娘私下里琢磨了一下便冲着自家大哥道。刚才那小厮的话她已经听清了,应该是夫人产后血崩了,也甭管郎中有什么手段,贞娘手上却有一种药墨正对症呢,自上回治好言公公的女儿后,贞娘在家里空闲时便将知道的一些药墨一一制了出来,其中一种药墨叫八宝治红丹,于妇人家血崩逆产最有效用,她便想着回家取来,或许一会儿能帮上一点忙也说不定。 “叫个马车去吧,还有点路呢。要不,你就别再来了,我再等一会儿,看看情况,说不准一会儿就回去了。”李大郎道,贞娘没细说,李大郎自不晓得贞娘心里的打算。 “别,等我回来再说。”贞娘说着,便也一溜烟的跑了,出路口,便叫了一辆马车,直奔李氏墨庄。 进得墨庄,便直奔后院木楼她自己住的屋子,里面有一个墨柜,她闲时制的一些特制墨便放在这个墨柜里,找出了八宝治红丹,又忙着要出门。 她这般的风风火火的,倒是把赵氏和黄氏弄一愣一愣的,还当出了什么急事了呢。 “没大事,我是回来拿块药墨,有个妇人血崩逆产了,我拿去看看,或许能用上。”贞娘解释了句,便一溜跑的出了门,马车正在门外等着,上了马车,便又火急火燎的往席府这边赶。 不一会儿到了席府,贞娘下了马车。便问李大郎席府的情况。 “姚郎中刚进去了。”李大郎道,门房根本不理会他,他站在门外也只能是看到谁出谁进了。而这个姚郎中正是李氏墨庄隔壁药堂的东家。 随后贞娘就把八宝治红丹的事情跟自家大哥说了说。又道:“正好姚郎中在,我们把这药送进去,适不适用自有姚郎中说了算。” “好,我试试。”李大郎道。 只是那门房哪里信他们的话,还只当他们是为了求见自家大老爷用的手段呢,看着两人更是不屑,死死的将李家兄妹挡在门外。 “咦,这不是徽州李氏墨坊的李姑娘吗?”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声惊讶的招呼声。 贞娘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着细葛衫微胖的中年男子,有些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来贞姑娘不认得我了,去年,你们李墨在徽州开试墨会的时候,我正好去徽州联系桐油,参加了你们李墨的试墨会,还得了丁云鹏的一幅蟾宫折桂图,没想到去年,我家那小子府试就过了,倒是托了李墨的福啊。”那中年男子一脸高兴的道。 贞娘经得他这一提醒,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当初参李氏试墨会的席姓桐油商,同样姓席,同样经手桐油,也不知这位跟宅子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贞娘倒不会认为这位就是席老板,一来气度不对,二来,自家大哥也没反应,三来宅子这位夫人正生着孩子呢,自不会才从外面回来。 “二老爷来了。”这时,那门房打着招呼。 听着门房的招呼,贞娘明白了,这位应该是席老板的弟弟。 “老钱啊,听说我嫂子生了,是生了小子还是闺女?”那席二一脸兴奋的问道。 “是生了一位公子。不过,夫人血崩呢。”门房道。 “那大夫请了吗?”席二一脸紧张的问。 “已经请了,在屋里呢,不过情况不太好。”那门房担心的道,都是家里的老人了,说话也没什么太多的忌讳。 一听这情形,席二脸色便也有些担心了,转头又看了看贞娘,不失礼的道:“李姑娘是来找我家大哥的吗?今天似乎不太方便,不知有什么事,若是不防事的话就跟我说说,我可以帮着传一下。” 只是一边的那门房仍瞪着眼。 于是贞娘就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然后又提到了八定治红丹。 听说那八宝治红丹正对症着血崩逆产,这位席二爷一脸惊喜,他一年往徽州那边跑的次数多,便是听说过李墨的药墨之名的,连忙道:“那正好,快跟我进去。”听得这药墨的事情,自是连忙邀请,只有那老钱在一边犯嘀咕着:“二爷不要叫人给骗了。” “你这杀才,李家在徽州那信誉是第一的,又岂是那骗人的人。”说着,也不理门房,便带着李大郎和贞娘进了宅子。 ……………… 感谢凊词,木易晶麟,太空tito,娜迪雅,jessiesunz,天堂的北极星的粉红票,在海底处窒息,chen334421,ernestina,朱老咪,喵家小狐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章 无心插柳柳成阴 李家兄妹随着席二进了席府。 席家的产房,贞娘等外人自是不便过去的,于是贞娘把那锭八宝治红丹交给了席二爷,并把药墨的成份写了一份给席二爷,主要是让姚郎中能更好的用药。 随后兄妹两个便由下人领着在偏厅等候。 “妹子,那墨真能成吗?”李大郎问道,李家兄妹两个坐在那里喝着茶,心思却不在茶上,还挂在那锭药墨上。 “只要不是严重到生死一线的话,应该是有效果的。”贞娘道。 药墨自古以来,在民间就类似于偏方似的存在,后来,李时珍著本草纲目,药墨便正式归为一类药。 而明清两朝,药墨已经成了居家旅行之必备。这八宝治红丹前朝就有了,不过是丸剂,而随着明清药墨的流行,一些制墨人便将一些中成药跟药墨结合起来,制起了专冶血崩逆产的八宝治红墨,还有治小儿惊风的八宝万应锭,再就是冶疗无名肿毒的八宝五胆墨等等。 这些药墨的药效都是经过后世检验的,便是到了后世,如同仁堂等百年老字号的中药铺子还有药墨在卖。 当然了,药墨有没有用,还得结合实际,它并不是万灵丹。 所以,她才把药墨的成分写给席二爷,用不用,如何用,还得姚郎中说了算。 而至于把药墨的成份写出来,却也不怕别人学了去的,毕竟药墨首重在一个制法上面,仅是成份。是制不出上等的药墨来的。 此时。席府产房里。 席大爷在外间走来走去的。甚是焦急,而屋里,姚郎中正在给席夫人施金针止血之术。 只是显然的,情况并不乐观。 姚郎中上时紧锁着眉头,夫人的情况相当严重的,一般这种大出血,他惯于用金针止血,只是今天金针下后。情况虽有所好转,但却并不能控制,随时都有再恶化的可能。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席夫人岁数实在不小了。 “大哥,大嫂怎么样?”这时,席二急匆匆的进来,冲着外间的大哥问。 “姚郎中在看着呢,情况并不太好。”席大爷深吸着气道,刚才姚郎中已经让他要有心里准备了。饶是他在商场打滚了几十年了,什么样的凶险没经历过,可这会儿。那心却似乎在发抖。 “大哥,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了徽州李墨的大掌柜。她送我一块药墨,说是对血崩逆产有特效的,要不要拿去给姚郎中看看,李氏药墨在徽州一带还是颇有些名声的,对了,我在徽州时曾听说过,墨监言公公女儿的疮毒便是用药墨治好的。”席二拿出药墨道。 席大一听,劈头就道:“甭管有没有用,先拿给姚郎中看看。” 说着,也不顾避嫌了,拿过席二手上的药墨和那记着成份的纸,进了内间。 “姚郎中,这是徽州李墨的八宝治红墨,于血崩逆产有特效,你看看,这是成份,能不能用?”席老爷崩着一张脸,表明看着沉着冷静,其实心里是紧张的。 姚郎中没听过八宝治红墨,但却是知道八宝治红丹的,这药的主要功效就是化於止血。血崩也是有一定疗效的,于是便接过药墨,先是在鼻间闻了闻,又让取来砚台,磨了墨汁,姚郎中沾了点进嘴里品了品,随后又看了看成份,随后便点点头:“成,这药能用。” 说着,便按着成份上说的用量给席夫人灌了一剂。然后再紧接着施针,如此双管齐下,血崩终于止住了。 没一会儿,席夫人也清醒了,虽然仍很虚弱,但大体是产后之虚,这会儿也长长的出了口气,她自己也感觉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似的。 “行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应该没问题了。”姚郎中又给席夫人把了把脉道。 “姚郎中,你辛苦了。”席老板这会儿自是满嘴的感谢。 “本就是干这一行的,也算不得什么辛苦,说起来,今天还幸亏了这药墨,要不然,单以我的金针,怕真止不住这血啊。”姚郎中抹了一把汗道,本就天热,再加上之前施针,他的消耗也很大的。 说到药墨,那席大赶紧把席二叫了过来问道:“这李掌柜呢?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哈,就在偏厅呢。”随后席二把之前门口相遇的事情说了说。 席大爷一听,便招呼着众人一起去偏厅。 此时,李氏兄妹两个在偏厅已经枯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又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厅里,贞娘和李大郎自也站起来相迎。 一边席二给两方介绍。 李大郎,席老板自是认得的,这位李大郎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来他这里,倒是贞娘让他颇有些吃惊,没想徽州李墨的当家人居然是位姑娘家,这在商界是很少见的。 不过,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轻视,一个女儿家能掌得一方之主,必有其过人之处。 介绍过后,贞娘又跟姚郎中打了招呼,那姚郎中因担心着药堂有事,便先离开了。 席老爷亲自相送到门口。 随后回来,席李双方坐下,席老板一翻感谢自不必再提。他心里明白,今天李家兄妹过来为的还是桐油的事情,不过,人情归人情,生意还得按着规矩来。他不可能轻易换掉白家的桐油。 “正良老弟,你说你能证明白家的桐油是掺了杂质的,那你证明给我看。”席老板道。 “那麻烦席老板拿一些白氏桐油过来。”李正良一脸正色的道,其实他也带了点街上买的白家桐油,不过,既然是要证明。那当然还是由席老板这里拿出比较公正些。 席老板点点头。便让人去取了白氏桐油来。 李正良便按照昨天贞娘的检验方法检验。 对比之下。同样的,涂了李家桐油的纸显得更有韧性,而涂了白家桐油的纸张就显得有些脆,稍一用力便会撕破。 这时,贞娘又伸出手,朝一边的下人要了一个打火石,打着火后,先点着涂了李氏桐油的那张。闻到的是纯正的桐油气味,随后又点着了另一张,果然的,白家那张除了桐油味还夹杂着一股略有些刺鼻的异味。 席老板脸色沉了下来,到这时,他哪还不知道白家的桐油确实掺了杂质。 昨天,倒是他们冤枉了这位李正良。 不过,毕竟白家那边还没有讨个说活,他自也不会一口把话说死,所以。白家的桐油他便略过不提,但是。不管是从人情还是从生意来说,李家这上好的桐油他是非要拿下来。 而李正良今天过来,非要证明白家的桐油掺了杂质,也不过是为给自己讨一个公正,至于白家的事情,其实于他没有关系的,若不是昨天,白家掌柜咄咄逼人,以李正良实诚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征对白家,做这等得罪人的事情。 如此,双方便是一拍既合,席老爷便当场跟李家签定了桐油收购契约。 李大郎自是一脸喜色,总归今天这一趟,没有白跑,不但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更签妥了桐油收购契约,如此,他回去只消专心生产桐油就是了,倒是不消再为桐油的销路发愁。 随后,李氏兄妹俩留下来吃了一顿饭,毕竟已是正午了。 吃过饭后,贞娘便同自家大哥一起告辞,离开了席家。 回到家里,黄氏和赵氏听得桐油的销路已经定好,自也是高兴。 随后贞娘便又去了前面墨庄,看看今天的生意怎么样,墨汁的销售这几天渐渐的有些冷了下来。毕竟这段时间,大家的主打都在这个上面,再加上墨汁毕竟是新事物,普通人因着方便和价廉,很轻易的接受了,但属于读书人这一块的,对墨汁却是有些排斥的。 所以,到如今墨汁的市场已饱合了,而外地的市场,反应还没那么快,得慢慢打开。所以,销售转冷也是必然的,这一点贞娘倒不急。 而中高档的墨锭,这段时间,因着李墨捐了一批给书院,确实起了一点作用,开始在走了,只是增长很缓慢。 “贞姑娘,中高档的墨走的太慢了。”这时,郑复礼也夹着一个算盘过来,老是这样打不开也是不行的呀,墨汁毕竟不是主流。 “正好古渝麋墨已经试制成功了,要不,我们弄个试墨会,打打影响。”郑复礼又道。 贞娘摇了摇头:“效果不大的,毕竟李家在南京没有名气,便是开这个试墨会,也请不来有名望的人,倒反而降低了古渝麋墨的名声,得不偿失。” 贞娘道,开业时的盛景只不过是别人还自己人情,可一不可再的。 郑复礼听贞娘的话点了点头,也确实啊,以古渝麋大墨的名声,自该要有于之相配的有名望的人来试,若是随便的找个人来试,反而不好。 两人正说着,隔壁药堂的姚郎中进来了:“李掌柜啊,听说你手上还有百草霜的药墨,我想跟你定点今天用的八宝治红丹和百草霜。” “不知姚郎中要多少,这个药墨也只是我平时玩玩的,没有多少存货。”贞娘问道。 “先每样给我来一函吧。”姚郎中道。 李家的每函是四锭墨。 要量不多,自是没有问题的,随后贞娘便回木楼那里拿了两函药墨来下来卖给了姚郎中。 而让贞娘意外的是,此后几天,竟是有好些人陆陆续续的来买药墨,李家的各种药墨也被翻了出来,药墨本就不多,最后竟只得先预订了。 贞娘思来想去的,不用说了,定是那位席老板在帮着推销。 如此,李家一直走不动的中高档墨的销售竟是以药墨开局,这真是有心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 …………………… 感谢玛西班晓的平安符,stillia,aquazl,书友130625112423553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更新稍迟一点!!! 因有点事情耽搁了,今天上午这章我现在在开始写,大约在下午一两点左右更!!!(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机会 接下来几天,在墨业,药墨无疑是一个热门话题,如果这时候有度娘热门词的话,说不得,这也能排上搜索热门。 暮夏,天气仍很燥热。 宁安公主别苑。 宁安公主一袭葱白织金纱衣和驸马李和就坐在园中小亭处品茗,一边假山处,流水叮咚,微风拂过,端是好一份悠闲自在。 宁安公主府自然在京城,但自年初以来,嘉靖帝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吃再多的仙丹也无济于事,也因此,朝局也变得有些纷乱了起来,皇子王孙们自是各打着小九九。 而自从自己的母妃端妃在壬寅宫变中被诬,然后被凌迟处死后,宁安公主在宫中的生活便战战兢兢,而她也更能体会到天家无情的那份残酷,所以,宁安公主比她那些个兄弟姐妹更多一份谨慎。 而即便成婚好几年了,但这份谨慎她一直没有松泄。 因此,自年初时,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附马一起到了南京别苑,远离了京城的漩涡。 求得一份安宁和清静。另外再就是为沈贵妃的寿辰礼做准备。 “墨务司那边已经甄选出了制造寿辰墨的墨坊了吗?”宁安公主抿了一口茶水,冲着一边的李和问。 “还没有,本来墨务司那边是属意田家的,毕竟田家是贡墨制造商,资质比较高。只是前段时间田家弄出了个墨汁事件,因此墨务司那边要重新审核。”李和点头道。虽然他明白,墨务司虽说是重新审核。但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想来过不久。就会来建议把寿辰墨交于田家制造。 当然,这等事情,李和也没必要说清,公主自会明白。 “哦,这样啊。”宁安公主微微点点头。 又道:“对了,最近我和秦夫人等乘凉吃茶的时候,频频听到李氏药墨之名,这李墨可是上回你提到过的徽州李家?” “不错。徽州李家亦是制墨名家,曾有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之名。只不过,曾经的辉煌也有消退的时候,李墨这些年来倒是没什么名头,不过,如今李墨的当家掌柜雄心不小,瞧那势头是要恢复李墨的辉煌的。”李和微笑道。 最初准备要制寿辰墨时,罗九就推荐了李墨,他也就在公主面前提过。只不过,当初宁安公主已经决定这制墨的事情交由墨务司主持比较好。而墨务司自然是属意田家了,最终他也就没再提了。 而如今李氏药墨之名响了,而田家又偏偏出了墨汁事件,而墨务司嘴里说审核的,可审来审去的也就田家一家,那不等于就是走形式。 宁安公主嘴上不说,心里对墨务司这边自是有些不太满意的了,于是今天才提起了李墨。 这时,听得李和的话,宁安公主侧脸扫了李和一眼,神情淡淡的道:“你对李家这位大掌柜的倒是挺了解。” 随着药墨之名的传开,李墨的这位李大掌柜的是位姑娘家自也传开了,一些妇人私下里也说说道说道,不屑有之,但看重的亦有之。 “了解倒也说不上,只不过听的多了,罗九你是知道的,他跟这位李大掌柜的颇有一些渊源的,据说当初罗九离开徽州,是得了这位李大掌柜的借银的,可这家伙也无耻的很,如今若大的身家了,竟然还好意识跟这位李大掌柜的说一时不错手,等方便了再还,因此,那借的银子至今还欠着呢,叫人看不过眼。”李和摇头笑道。 “我看他这是不想还了吧。”宁安公主也乐了。想了想道:“你这人性子淡,又心气高,自尚了我,跟过去的一些朋友都没什么往来了,如今能聊的来的也就这个罗九了,那就给他一个面子,让李家也试试。” “好。”李和点头,没说什么客气话,宁安公主自幼经历不同,仍有主见,这回若不是李氏药墨之名上得她的重视,她也不会提李家。 宁安公主本意是些要示好的,因此见不得李和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不由的轻哼了一声:“嗯,专门给李家下贴子不好,显得我公主府对其他的制墨家不公平,这样吧,干脆贴出告示,就说公主府要制生辰墨,凡有能力的制墨家都能来参加竞选,胜者得到制墨权,并礼聘为我们公主府的制墨供奉。就这样,你跟墨务司那边商量着,拿出一个章程来。” 说着,便一甩袖子,起身带着丫头离开了。 “好。”李和站起一为依然平静的道,看着宁安公主的背影,摇了摇头,其实宁安公主不错了,成亲这些年来,至少该给他的体面都不少,只是这天下的公主都有一样的毛病,别人对她的好她视为理所当然,而她对别人的好,却要别人感恩戴德的。 也因些,夫妻间,这种小别扭几乎从未断过。 算了,慢慢来吧,有的是时间。 贞娘自不晓得因着李墨的事情,跟她毫不着边的公主府里上演了这么一出,公主和驸马的较劲。 也不晓得,李墨的发展既将迎来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 时已是暮夏,早晚开始见凉。 因着大嫂快要生了,再加上桐油的销路问题也解决了,赵氏和李大郎便回了徽州,而墨庄这段时间因着即将入秋,正要迎来制墨的好时节,自也是忙了起来。 春秋两节,都是囤墨的季节。 傍晚,贞娘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了下来,最近天气有些燥,她便捧着一碗菊花茶站在门口同隔壁的布庄的姚娘子聊天。 “贞姑娘,你晓得吗,葛大拿死了。”姚娘子神神秘秘的道。她这布庄开的多年了,再加上一张嘴也善于的拉拢着人,生意很好。来往的又多是各家的娘子。那消息竟也是特别的灵通。 “怎么会。不是说徒刑,最多也就一个流配啊?”贞娘一听,不由的心里一跳道。 “说是在牢里畏罪自杀的,其实啊,我告诉你,听说是在牢里叫人害死的。”那姚娘子说着,却给了贞娘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贞娘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不用说了。这定是黄狼买通了人干的,毕竟他跟葛大拿已经是死仇了,葛大拿一日不死,怕是黄狼一日心不得安。 “那葛秋姐呢?”贞娘又打听着。 “听说领了他爹的尸体后就不见踪影了。”姚娘子道。心下里却也摇头叹气,若是葛秋姐当日没跟李正平和离,那如今总还有个栖身之地,又哪象如今,怕是连个栖身之所都找不到了。 贞娘听着,也只得感叹人生无常,她初来时。葛家人千方百计的打着李家这点产业的主意,葛秋姐亦是意气风发。而今却是又换了个天地一般。 花儿的信已经寄出有些日子了,想来正平哥也该收到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 回头使一不得跟二狗打个招呼,让他帮着注意一下葛秋姐的事情,终归真要有个急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全了她跟李家的一丝缘份。 贞娘正细琢磨着,却看一辆马车从田家墨庄那边出来,朝着街口急驰而去。 “这世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时,边上的姚娘子眼神扫了那马车一眼,便嘀咕了句。 “怎么了?”贞娘好奇的问。 “你不晓得啊,田家这位大公子看着挺正经的,也是个花花肠子,墨庄的事情全丢给那田姑娘,他一来就成日里邀着人游河耍妓,比那个田二好不了多少,他身边还带着娘子的呢,成日里的把自家娘子丢在家里,也是个黑心肠的。”姚娘子忿忿的道。 大家都是徽州人,而所谓同行是冤家,于自己的对头多少都是有些研究的,更何况,贞娘跟这位田大公子自一开始起,纠结就不少,对于这位田大公子倒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 说起来这位田大公子虽说不一定是好人,但倒也不是那等睡花眠柳的,至少在徽州,他这方面的非议很少,而且这位也是有些野心的,田氏墨坊的起步本就高,而田本昌的野心,便是借着田墨,想在朝廷谋个一足之地的。 这世间之事大体都是这样,有了钱了便要谋权,这样才能保个子孙万代富裕荣华。 更何况,如今田墨也算得是一个非常时期,以田本昌的心性,不该是这等放纵的,贞娘觉得,田本昌这般或许是另有所求。 “姚婶儿,你可知田大公子都邀些人啊?”贞娘好奇的问。 “这我哪晓得啊,不过,有次我家那死鬼为了拿一 批货,请几家布商去画舫上吃酒,倒是在河上见过一回,听他说大多都是田墨开张时来捧过场的那几位,好象是朝廷里的人。”姚娘子说着。说着,姚娘子脸皮一抽抽,当日为了拿到那批货,请几人吃酒,着实花掉一大笔银子,现在想着还肉痛。 秦淮河这地儿,真不是她们这等小富人家能消耗的得起的。 这边贞娘听得姚娘子这么说,倒是明白了,田本昌请的应该是墨务司的人,毕竟墨汁事件对田家影响也是挺大的,田家不能不慎重。这本就在情理之中,如此,贞娘倒也不在意了。 就在这时,郑复礼夹着账本和算盘,带着两个小厮,一脸兴奋的回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贞娘,便一脸兴奋的道:“贞姑娘,好机会,宁安公主府要制生辰墨,现在墨务司那边贴出告示了,凡是制墨家都可以参加竞选,获胜的不但获得制墨权,还将被公主府礼聘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 感谢风晨日夕,淡雨思涵,enya2013,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刀切馒头奶黄包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技术饭的凭技术说话 “此话当真?”贞娘一听,两眼也亮闪闪了起来,古渝麋墨制成了,但如今就好象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闺秀啊,贞娘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推出古渝麋墨,甭管最后能不能胜出,这也都是一个推出古渝麋墨的好时机啊。 “大掌柜的,这自然是真的,墨务司门口张贴的告示能假啊。”跟着郑复礼的阿唐笑着道。 “太好了。”贞娘不由的笑眯了眼,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这回,怎么也要好好博它一博。 突然的,贞娘明白了,田本昌这段时间为什么频频的请墨务司的人吃酒,并不仅仅是为了消除之前墨汁的影响,也是为了这生辰的事情。 田家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甚至可能,依着墨务司跟田家的关系,这个生辰墨一开始说不定就是内定了田家的,只可惜田二不争气啊,弄出了一个墨汁事件,估计让公主失了信心,于是才有了这一次的公平竞墨,好好一次机会,让田二给鼓捣没了,这时候估计田本昌有苦说不出啊。 田本昌这会儿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突然的就转了个弯。 本来出了墨汁的事情,虽然墨务局那边说要重新审查,但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捞些油水罢了,否则要审核也不该只他田家一家的。他因着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所以,虽然恨极了二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想着终有挽回的余地。也因此。这段时间吃喝拿的全由了墨务司那边的人,墨务司的人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了,生辰墨的差事就交给他田家的。 至于公主那里,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没成想,事情就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了,这完全没问题的却出了问题。 着实让他气恼之余也没法子,他也不可能真跟墨务局闹僵。毕竟,贡墨之事,跟墨务局那边的交道打的多了。真得罪了墨务局那边,要是在贡墨上卡他一下却也着实吃不消的。 另外,墨务局这边说到底这回是亏欠他田家了。 而这回子竞墨,说实话,田本昌不担心别人,包括程家,程家毕竟才来南京,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还斗不过他田家。唯有李家,唯有李贞娘。也不知怎么回事,不管他每次局面多么好,多么占优,可往往就载在这丫头手上, 想到这里,田本昌心里真是一股咋吧不出来的味道。 若是当年,他田家不曾悔婚,那如今,李贞娘该是田家多大的助力啊。真真是小看了这姑娘,而如今早已事过境迁。 算了,不想这些,多想无益,终归的,墨务司这回欠他一个说法,再说拿人的手短,这两年,墨务司在他田家身上拿的可不是一点两点,正好,这次田家竞墨的主持师傅,田本昌就跟墨务局那边借人了。 借的是当年墨家五杰之一的齐春齐司吏。 毕竟斗墨鉴墨这一块,田家是半路出家,跟一些老家族没的比的,而本来他花了大心思挖来的曾一品如今算是坑了田家一把,不见踪影了。如今,田家南京这边还真拿不出撑场面的师傅,徽州那边倒有,可时间来不及啊。 而至于说到墨家五杰,这是上辈人的事情了。 卫家卫老爷子,如今已故。罗家小华,已经失踪。再剩下三人,其一是李家八爷也就是李贞娘的爷爷,他在徽州,不可能赶来参加竞墨。程家程三爷,这两年却得了手抖的毛病,制墨已经不可能亲自上手了,依他的估计,这回程家未必会参加竞墨,便是参加也不足为虑了。 唯有齐司吏,他是工部御墨局出身,他因为没有家族支撑,再加上御墨局这样的地方,你一个小小的工人,便是做的再好,那功劳都是上面的顶头上司的,若不是当年,皇家招齐五杰制御墨,谁也不会想到御墨局里还藏着这么条龙。 而五杰之名也正是这次制御墨的时候传出来的,也因这次制御墨,齐春才进了墨务局,成了墨务局的司吏,专管墨务局下面的制墨,验墨和鉴墨。 而这次能请齐司吏出手,田家赢得竞墨的把握就大了几份,而就算田家输了,也不过是少了一次制生辰墨的机会,但谁赢了齐司吏,自然就得罪了墨务局,而得罪了墨务局,没有墨务局的支持,那今后的发展便有限的很,就不足以于田家抗衡了。 终归田本昌请齐司吏出来打这擂台,赢了,皆大欢喜,输了,赢得也讨不了好,田家也吃不了太大的亏,同样也等于把墨务司绑在了田家身上。 “大哥这一手玩的漂亮。”听得田本昌的安排,田荣华点头道。 “我总觉得这样不好,自家的事终归得自己这边人出头,请个别人出头,赢了,未必是咱们田家的荣光,输了,别人掉了面子,说不得也会迁怒于田家。”这时,一边的孙月娟道。 “大嫂,你不懂,什么叫赢了不是我田家的荣光?墨务司的人能为田家出面,就更加证明了我田家在墨务司的地位,以后谁要是想对付我田家,都得想想墨务司那边的反应。”田荣华在一边皱着眉道,这嫂子出身太低,看事情太浅了。 “哦。”孙月娟也不太分辩,不过,正因为出身低,她还是认为自家的事情自家处理的好,再说了,这样看似墨务局跟田家关系更紧密了,可自从阿爹出事后,再经过田家这大半年里不冷不热的相处,孙月娟看事也早不是以前那般的浅了。 墨务司这边怎么着也是官场,民于官之前的交往,总归是民吃亏的多。再说了。墨务局里面派系也很多。斗的挺厉害的,田家何苦一定要陷进那局里。 不过,孙月娟也知道自己在田家没什么说话的余地的,也就懒的说了。起身告退:“你们聊,我先去休息了。” “嗯。”田本昌点点头,随后道:“李贞娘那边你可以走走,不用一天到晚闷在家里。” “嗯。”孙月娟点点头,没多吭一声。转身回屋了。 这在田荣华眼里,孙月娟更是小家子气,就跟那算盘珠子似的,拔一下动一下。 终归出身太低,实在有些看不上眼。 贞娘这边自不晓得田家的算计,不过,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为了一个齐司吏或者墨务司,就放弃这次的竞选,这次竞选。她李家是要全力以赴的。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李氏墨庄就是全面总动员。这个竞选的流程其实跟上次贡墨竞选差不多。先是由各家送上参选墨品,选出前五名进入复选。 之后就是试墨会,由一些专家品评各家的墨品,最终决定谁胜出。当然,这个里面比拼的并不仅仅墨的本身质量,还有各家的关系等等,比如当初田家在贡墨上胜出,用的就是神仙评定,让人明知是假的却反驳不得。 不过,这回因着还关系着公主府的制墨供奉,所以最后还多了鉴墨一环。 鉴墨一环,考究的内容就比较多了,这个跟上次李氏墨庄开业的那个斗墨有些不同,那个主要是考嗅觉,记忆力,游戏的成份比较大,而这个,考究的就是墨业大半的知识面了。 总归,若非贞娘有着后世的海量的制墨知识打底,凭着她这点年纪,便是自小打娘胎里学起,这种鉴墨的赌斗还是试也不用试的,这并不仅仅是天份,而是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而因着有着鉴墨这一环,这次竞墨就更显的扑朔迷离了。 “丫头,准备的怎么样了?”傍晚,贞娘又忙活了一天,出来散散心,就看到程三爷爷背着手踱步过来。 “还在准备呢,心里有些紧张,到时候三爷爷可要手下留情,别让小的我输的太难看啊。”贞娘半打趣的道。 “什么话?你爷爷若在这里的话,定要骂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给我好好的比,你三爷爷我在场下给你摇旗呐喊,田家这回据说请了墨务局的人出手,能跟田家斗的也只有你这丫头了。”程三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道。 “怎么?这回竞墨,三爷爷不参加吗?”听着程三老爷子的话,贞娘一脸惊讶的问。 “嗯,不参加了,我这才刚来南京,才刚搭了一个架子,大多数的人都还没到位呢,这地候再去徽州叫的话也来不及了,至于你三爷爷我,老了,是参加不了了。”程三老爷子说着,有些伤感,随后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茶杯,只听一阵脆响,却是程三爷爷的手抖的跟风中落叶似的,那茶杯差点就拿不住了。 贞娘看着,眼睛不由的一酸,靠手艺吃饭的人最怕的就是手抖,这手抖了,饭碗就拿不住了。贞娘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程家一直都只求稳妥,不冒一丝的险,程家亦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老一辈终归是老了,程家进入了蛰伏期,而正是接下来几年的蛰伏,程家才会迎来万历年间的辉煌啊。 “哈,本来我是有些紧张的,现在倒是不紧张了,竞墨的比赛中我唯一怕的也就程三爷爷,如今,有程三爷爷做后盾,那我还怕谁?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贞娘有些插科打诨的道,程三爷爷在墨业也是英雄一辈了,如今这样,虽然有些遗憾,但却不须伤感,生老病死,不过是人生常态。 “你这丫头,给我好好的比。”程三爷爷没好气的虚空点了点李贞娘,然后又背着手离了。 “晕,上当了,这老爷子,这是逼着自己拼命,然后坐山观虎斗啊。”看着程老爷子离去的背影,贞娘想起程老爷子之前那句,田家请了墨务司的人出手,这下子才回味过来,自己倒是要跟墨务司斗上了。 不过,却也是没什么的,吃技术饭的自然一切靠技术说话。 …………………… 感谢喵家小狐,hallliana,mijuhygtf,我爱偷懒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关外的福爷 “三爷爷,不厚道啊,人家齐司吏出面,冲着的可是您老人家,你怎么能躲着不战,让李姑娘给你顶着呢?若是李家八爷爷在这里,指不定要先跟你拼上一场。” 程老爷子人李氏墨庄出来,便又踱步到义厚生钱庄,此时,几个伙计正在扫地准备打烊了。罗九正站在门边,看着程老爷子过来,便故意的咋巴着嘴打趣道。 外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据说当年一起制御墨时,齐司吏跟程三爷那是很不对付的,这次齐司吏以墨务局司吏之尊却甘为田家出面,那自然也笃定程老爷子定然会出面为程家争这笔生意,齐司吏早就想要好好跟程三爷斗斗的,也算是了结多年的夙愿。却没想程三爷还真就舍下了这机会了。 等到那齐司吏接到消息,估计肺都要气炸了啊。 “你这臭小子说这话才不厚道呢,李家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什么是东风,这次的生辰墨就是东风,那丫头这回是刀山火海都要闯的,又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也是下得了狠手的,这回田二就在她手上吃了个大亏,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真要出面,跟老齐那小心眼的斗上了,输了,自己没面子不说,反倒成全了老齐那家伙的心愿。万一赢了呢,那丫头指不定背后给我一刀呢,我要是再输在她手上,那岂不更让老齐那家伙笑掉大牙,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三爷爷我不干。”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坐山观虎斗嘛。 终归这李家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程老爷子说着。又打趣的看了罗九一点:“我说罗小子。那丫头是你什么人啊。居然巴巴的为人家出头。” “三爷爷误会了不是,不过是闲聊,小子只是好久没下棋了,手有些痒,要不,老爷子,下两盘?”罗九哈哈笑道。 程老爷子手也痒了,这南京终归不是徽州。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平日能说到一起去的没两个,弄得他一个老爷子,成日里只能找这两个丫头和小子唠叨。 于是道:“来就来,摆棋盘。”老爷子一挥手。 罗文谦就将程老爷子领上了二楼的雅间,一边伙计上了六安茶,还有雪花糕等点心。 然后开了局,罗文谦今儿个的棋风颇有些凌厉,程老爷子刚开始措手不及,差一点就中了招。只得打醒起十二分的精神,可这就样的。左冲右突,还显得有些吃力,不由的暗暗腹诽,就说嘛,现在的晚辈,一个个的都不晓得尊老爱幼了。 随后程老爷子嘀咕了句:“这棋下的太费劲,不下了。” 说着,那手一拂将棋子拂乱,然后施施然的离开。 这时言掌柜腋下夹了甲字号钱庄的账目进了店里,见到这情形,笑道:“这老爷子,越来越赖皮了啊。” “老顽童了,越来越爱玩。”罗文谦道,然后又指了指椅子,让言西来坐。 言西来将账本送上,然后又取出一封信:“关外老宋来的信,福爷要出关了,好象也是来南京这边,不过没这么快,估计他先要走一趟山西秦家驼帮,再过来,怕是要到年边的时候了。咱们这一年,抢了不少秦家的生意,老宋估计是秦家让福爷过来针对我们的。” 他们以挖金起家,罗文谦后来捐资戚家军,之后,戚帅就把戚家军的军资生意交给了罗文谦,也算是投桃抱李,再加上交给罗文谦他更信任一点。 但这一样来,就是挖了山西秦家的一块肉,说到这个就要说到晋商,说到开中制,大明初期,定都南京,边军的军粮运送繁琐不算,更重要的是因为关卡众多,损耗太大,朝廷负担不起,于是就有了开中制,朝廷同山西商人达成一个协议,由商人直接运粮去军中,然后换取盐引,得到盐业的专营权,由此山西商人获利十分之巨。 也就这时候起,边军的军资采买多为山西商人所掌握。 而秦家就是这个时候发展起来的,本来戚帅到九边练兵,那军资采买的生意早就被秦家看成囊中之物,不成想,最后却被罗文谦拿走了。 于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而信中所提的福爷,也是去年才去金矿上挖金的,据说秦家于他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多是矿上挖金的,又是对头,平日里打斗无数,梁子自也就越结越深。 所以,这回福爷进关,老宋才特地写信给罗九,让他要注意一点。 罗文谦接过信,看了一下,却淡笑道:“嗯,秦家那边有什么打算不好说,不过,就福爷本身,他应该不是专门来针对我们的,我想他应该是回乡,这已经是下半年了,他也挖了不少金子,该是衣锦还乡啊,这位福爷应该是徽州人。” 在关外挖金,那都是拼命的活儿,有许多本身就是土匪或者亡命之徒,再加上挖金的时候打杀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不免要结下许多的仇家,也因此,这在关外挖金大多用的是假名,比如罗文谦到了关外就成了罗九了。 而在关外,大家都不会互相打听别人的真名或者家乡亲人什么的,这是禁忌,除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一般的情况下,只要对方不说,都不会清楚对方真实名字,哪里人等。 不过,有的东西却也是一听就能听出来的,比如说口音。 这位福爷用的就是徽州口音。所以,大体上哪里人氏也能猜个大概的。 “倒也有这可能。”言西来点点头,随后却又乐了:“不知这位福爷有没有帮他女儿找到好女婿。” 一说这个罗文谦也乐了。 关外的挖金汉中间,有一个传闻,便是这位福爷有一个貌比无盐,性情堪比河东狮的女儿。 自然的,福爷的女儿,大家都不可能见过,只是这位福爷有一个毛病,喜欢喝酒,但酒量却不是顶好,而关外的酒又烈,这位福爷常常几碗酒下肚就醉了,平日里倒是不说家事的,可这一醉了有时候就顾不上了。 于是就唠叨着要给女儿说亲,岁数大的就请人家保媒,年龄相当的呢,就直接说起亲来。 几个矿区,但凡模样不错,身板子结实,口袋里能捞点金子的,全成了这位福爷的目标。 便是罗九这个对头,有一回因着两边矿区打架,罗九这边人绑了福爷,福爷以为必死了,就嚷嚷着要喝酒,不做着饿死鬼。 关外的汉子,许是沾染了那份粗旷,虽说是对头,但杀人不过头点地,都是拼命讨生活的人,不会作贱人,自也多一份尊重,因此,福爷说要喝酒,罗九也就让人拿了酒来,还陪着他喝了几碗,没想这福爷立马就醉了,醉了不算,还又拉着罗九说起亲来。 说罗九跟他女儿正相配,不如的来给他做女婿,那之前他手里被罗九抢走的矿区就算了。 这一说,罗九是哭笑不得。 也把正好拿金子来赎福爷的几个兄弟给气乐了,你说这命都差点没了,居然还想着结亲。这事之后就成了这位福爷的笑柄。 而矿区上就有了那么个传言,都想啊,这位福爷如今在矿上那也算得上个人物了,也是能挖一点金子的人,可却为女儿愁嫁愁成那样,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福爷的女儿样貌太丑,性情太差,嫁不出去,才这般的发愁的。 甚至,矿区上还有个赌局,就赌这福爷的女儿啥时能嫁出去。如今听说已经押了不少的赌注在里面了。 所以,说起这个福爷,言西来才这么乐呵。 “估计悬着呢。”罗九哈哈笑道,随后甩了甩手上的信:“就这样,福爷的事情暂时先摆一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言西来自是点头。 罗文谦这边且不说,便是贞娘这几天,便在琢磨着一个事情。 她已经打听出来,帮着田家参家竞选的制墨师居然是跟自家爷爷齐名的齐春齐司吏。 立刻知道这根骨头不好啃哪。要想赢下来,非得另辟蹊径不可。 “贞娘,这事情尽力就行了,别把自己身体熬坏。”黄氏看着贞娘整日里锁着个眉头,有些心疼的道。 “可是,这次的机会真的是很难得的,只要能拿到,李墨就能重开一片天了。”贞娘依着黄氏带道。不管怎么说,李墨要想重现辉煌,这一关不能错过。 另外,对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贞娘也看重的,娘亲这次来,虽然一直笑嘻嘻的,但偶尔谈话中,贞娘能时常听到她在抱怨一些徽州那边的闲言碎语。 虽说七祖母已经做的很好了,而景明叔那边也不会有什么芥蒂,但她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女子,接管了南京这边的产业,主掌李氏墨庄,最后还把景明叔一家挤回了徽州,徽州那边的同宗又真岂能个个都没话说。 别说这个时代了,便是后世那个时代,这种事情落到亲戚嘴里也是要说的。 当然了,这种事情别人说不说其实没什么影响的,她也不会在意,但娘亲会在意。 如果这次能取得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凭着公主府的供奉,那就谁也没话说了,说不得,反过来还要巴结呢,人心大体是这样的。 …………………… 感谢jiangyingu,爱拿耗子的狗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谢你的灯 黄氏听得贞娘这么一说,便知这丫头这回是真要拼命了,她也知这丫头的脾性,当初八房日子困难时,这丫头关在一间小小的柴房里,大热的天,能闷上十多天点烟煤,出来的时候,听赵氏说那丫头一脸烟灰的,跟那矿里挖煤的苦力似的,赵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着实心疼坏了。 只是这丫头就能吃得这种苦。 如今也是这般,尽力而为什么的黄氏也就不在多说了,只是拍了拍贞娘的肩,让她休息一下,随后便出了贞娘的房间,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燕窝百合进来,看着贞娘吃完合,这才又拿着空碗出去了。 贞娘自是明白自家婶娘的关心,因此坐了一会儿,看着已是深夜了,不想二婶娘等人担心,便吹熄了灯,睡觉了。 只是人虽是躺下了,却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贞娘这人有些较劲,齐春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人的名,树的影,这位齐春本身就出自御墨监,而且不是那种少年成名的浮垮之辈,是在御墨监里打磨到中年方才露出头角的,最终能跟自家爷爷齐名,那一身制墨技艺自非等闲的。 便是自家爷爷,贞娘也自知是不及的。如此,面对齐春,要想取胜,必得使些手段。 说起来,田家当初竞争贡墨使的手段虽然使了诈,但着实有效。 自己要不要学学呢? 可又觉得,不管使什么手段,于技艺来说。总归是有失公平。可不施手段。自己赢的可能性真的怕是不太高。 这一越想就越烦燥。也躺不住了,便坐了起身,环抱着膝,下巴搭在膝盖上,因着有点浅浅月光的原因,屋里倒不显得太黑沉。 只是,月光?今天是朔日啊,哪来的月光呢? 贞娘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小声的下了床,轻轻的推开窗户,这才发现,那光亮并不是月亮,而是不远处,义厚生钱庄阁楼窗户上的一盏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线正好映射到自己这边。 浅浅的,柔柔的,不会影响到别人,但那浅浅的光线却能让人安心。 倒是不晓得义厚生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挂这盏灯的。以前好象没发现,应该是最近吧。 别说。静夜里,这么一盏浅浅光线的灯,能让人的心格外的宁静,倒是一扫贞娘之前心中的烦燥。 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儿,贞娘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已所不欲,勿施予人,当初,田家所为,自己是看不过眼的,怎么如今轮到了自己,自己竟也想用用手段了。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技艺的比拼之间却不该掺杂太多,这赢要赢得垒落,输要输的大气。正如自己一直想的,靠技术吃饭的人就得凭技术说话。 而这几天,因着齐春的压力,自己竟是挖空心思的想着另辟蹊径,想走捷径,其实这反而说明,因着齐春的名头,自己有些怯了。 终归太过想要得到,反而使自己不淡定了。 而以自己这种态度,能不能走到最后一关跟齐老爷子较量还真不好说,毕竟这次竞墨可面对大家的,以自己这种心态,中途就输的可能性很大的。 想着,贞娘又轻握着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嗯,该放下那些走捷径的想法,这几天好好规划着竞墨的一切,踏踏实实的比拼才是正道。 供奉的位置她依然想得到,但不想走捷径,只凭自己的技艺努力去争取,朝着这个目标奋进吧。贞娘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 如此,想通了,贞娘倒是霍然开朗了,转过脸又看着不远处,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亮,侧过脸,眯着眼笑了一下,明天遇到罗九那家伙,感谢他一下,估计他得莫名其妙,嗯,到时不解释,就让他莫名其妙吧,省得他老是使坏看自己的笑话。 想着,贞娘便偷着乐。又看一眼那灯,这才关了窗户。 关了窗户后,浅浅的光线就更浅了。 贞娘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踏实了,是这几天来睡的最踏实的。 清晨,贞娘早早的醒来,起床洗漱后,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转到店门那边,丑婆拿着扫帚在扫着落叶,天气已渐入秋,白天虽还有些秋老虎的燥热,但落叶却已时不时的飘落几片。 “丑婆,早啊。”罗九此刻就站在义厚生钱庄的门口,还扎着个马步,呼呼哈哈的,似乎打了几下拳,还边扬着声跟扫地的丑婆打声招呼。 丑婆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扫着地。 其实贞娘这次带丑婆过来,看她年纪大了,本不要她做事的,可丑婆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不是个能听别人话的,因此,还是她想干嘛就干嘛。 丑婆理也没理罗九,罗九摸了摸鼻子,有些没趣。 贞娘便笑了,罗九便望了过来,然后甩甩胳膊蹬蹬腿的才走了过来:“贞娘啊,竞墨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到时,别输的太难看啊。” 贞娘眯着,一副到时候你就知道的表情。随后却笑眯眯的道:“罗大掌柜的,谢谢你的灯。” “谢我的灯?我的什么灯?”罗九果然一脸的莫名其妙。 贞娘这时却微微的抬了一抬下巴,然后转身,背着手,学着程三爷爷那样踱着步子回了店里,没时间跟人闲聊啊,她还得趁最后点时间多琢磨一些生辰墨的墨线图,生辰墨的样式,自也是竞墨的一部份。 看着贞娘回了店里,又看着隔壁刚开门的姚娘子正好奇的往这边望,罗九淡定的断续散步。眼角却扫了扫自己挂在阁楼上的气死风灯,眼中满是笑意。 转眼便是辰时,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多了。尤其是临近竞墨时。一些离南京不远的地区的制墨师也到了南京。而本着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的心思,自是要来观察几家同行的墨艺的。 因此这几天,墨庄的生意没见得多好,但是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而且还都是那种问问题极其专业的。 更有人打探消息都打探的十分的直接。 “嗯,你们的墨都摆在这里吗?这些墨好象很普通啊?听说你们要参加过段时间公主府的竞墨赛,凭着这些墨,赢面很小的。是不是藏了私啊,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吧。”这人问的真是够直接。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每每这个时候,守柜台的阿唐和花儿都绷着一张脸回道,觉得这些人脸皮可真厚啊。 也没见你们拿出来自己的墨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如此,倒也给墨庄上下添了一些话题。捣杵的马师傅发话了,下回再有人这么问,他就拿拳头回他。 这种情况在今天也不例外,几个疑似制墨师的家伙一进店就直奔雅坐,然后仔细研究着那套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几个人还商量着,认为这墨就代表着李墨的最高技术了。 花儿在边瞪大眼睛的瞪着。拿这些人当小偷看。 贞娘看着,大体也就跟往日一般,她还要再试制几种墨,便打算回后院墨坊,没想就在这里,就听门外有人叫道:“这哪里来的一个狂徒,这是要踢馆啊。” “踢馆,踢什么馆?”另有人好奇的问。 “就在街口,有一个臭小子,拿着一锭墨,人家可是放出话来了,识此墨者,以墨相赠,不识此墨的,就乖乖的退出公主府的竞墨赛,别丢人现眼。”先前那人大声的道。这话可是狂的很哪。 立时的,在墨庄里面看墨的几个也不看了,甩下墨就互相邀伴着:“走走走,看看去,什么人这么狂,一会儿让他把说出的话吃进肚子里去。” “呀,咱们这街面上可是三家大墨庄啊,果然是来踢馆的。”边上姚娘子凑着热闹道。 这时,李氏墨庄几人也面面相觑,这还真是踢馆啊,就跟当初,罗九以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打钱庄和当铺的脸一样。 只是罗九当初是有人为难他,如今她们好象没为难过谁吧? “堂姐,看看去。”一边花儿顶喜欢凑热闹的,便拉着贞娘道。 贞娘点点头,她主要是想看看那人手上到底有什么墨,敢放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几人便一起出得门。 官街的街口,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此时,那里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当然了,外面的大多是看热闹,而里面的几个制墨师这时额上都冒着汗。 贞娘和花儿走上前时,就听得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呀,那几个还真认不出来啊,这墨不溜丢的墨别真是宝贝吧?” “这可说不好。” …… “罗兄,你的眼力非凡,不足上前教训教训那狂妄之徒。”这时,连上,罗九同田本昌站在一起,田本昌鼓动的道。 “这是你们墨业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的,更何况墨业已无我罗家之地,若不,田兄,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赢了,田兄把田氏墨庄还全我。”罗九挑着眉回道。 田本昌顿了一下,才有些讪讪:“罗兄说笑了。” “不是说笑,是真的。”罗九一本正经的,田本昌打了个哈哈,不敢接话了。 “你干嘛不上去试。”一边花儿恩怨分明,田家针对李家的,那就是对头,自没个好脸色的。 只是她这话反倒有些帮田本昌解围了:“半路出家的,于墨业不甚精通,还是不上去现丑了。” 花儿还想说话,贞娘扯了扯她,没必要多说的。 “丫头,上去认认,不能叫别人欺上了门的。”这时,程三爷爷也过来了,踱着步子。 “姜是老的辣,三爷爷先上去,我给你摇旗呐喊。”贞娘笑眯眯的道。 “我老人家不跟你们小辈胡闹。”三爷爷亦是不管的。 “赶紧的,要认就认啊,若是自认认不出的也乖乖的躲回家里,这人贵有自知之明,尤其是一些女娃子,就该好好的找个婆家嫁了,在家相夫教子的,这才是正道。”这时,又听人群里那个狂生道。 贞娘眼中谔了谔,敢情着这位是冲着她来的啊,那自没有看戏的道理了。 …………………… 感谢夜梨,瀜嵐的粉红票,书友140105185413775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潞州松心 众人自动给贞娘让出了路,贞娘带着花儿便不紧不慢的走到里圈那狂生摆以摊子前。贞娘看了看那狂生,三十许,面白无须的,两眼倒也有神,此时看着贞娘过来,脸皮子倒也沉静,不若之前狂话那般的张狂。 不过,人的眼,心的窗,那狂生的眼中自是带着一丝轻视的。 贞娘只是淡淡的看了那狂生一眼,便转脸看着狂生面前摆着的墨。 此时,狂生的面前就摆着一个墨匣子,上面铺了一块红缎子,缎子上摆着一方长条形的墨。墨形较如今的墨要大一些。 “李姑娘请,莫叫人失望。”此时那狂生开口道。 “如此,贞娘就不自量力的来认认。”贞娘亦是福了一礼道。 见得贞娘这时还是有礼有节的,那狂生倒也收了一些狂态,眼中的不屑也没了,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他之前的狂态和不屑其实不过是一种激将法,李贞娘到南京以来所作的一切,都足以认明她不简单,便是李家去年推出的再和墨,听说就出自这位李姑娘之手,再加上如今的墨汁,虽然师傅常说墨汁为小道,但说承认,墨汁的发展前景十分的广阔。 总这,种种这些,都表明这位李姑娘着实不可 贞娘点点头,便上前,伸出手,连着那红缎子一起将那方墨托在手上。仔细的看着。 边上看热闹的自是窃窃私语,不过贞娘性子一惯沉静,自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这会儿只是专门的看着托在手上的墨。 那墨色显得幽黑。墨边有些毁损。还隐隐带着裂纹。这裂纹倒不是真正的裂纹,而是因为年代久远产生的一种墨的包浆,就好似古瓷上的纹路一样,不用说了,这是一方古墨。 再看墨的背面,写着“天垂元精,岳降粹灵”几个字,而正面却是一位唐服男子的画像。 贞娘不由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又朝着那狂生施了一礼:“可否试试墨?” 那狂生看了贞娘一眼,嘴角抽了抽,这等名贵之墨又岂能拿来轻易试墨,不过,出来时,师傅说过,可以试墨,因此尽管他心中万分的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可。” 随后便拿出一方砚台笔和纸,摆在贞娘面前。贞娘又在一边一家店门口取了一些屋檐水,然后小心的研着究。慢慢的,有节奏的,如此,没一会儿就磨好了。 贞娘便又拿起笔在纸上随意画了几墨,浆深而色乌,乌并不是不黑,而是墨色内敛,而内敛之中却隐带墨彩,此是气凝之故,再闻其淡淡的兰麝之香,贞娘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人便冲着那狂生福一礼道:“上党碧松烟,夷陵丹砂末。兰麝凝珍墨,精光乃堪掇。”贞娘不由的吟诵出了李白作的诗句。 而随着贞娘这诗句的吟完,那狂生一脸的错谔。 而贞娘此时却又继续道:“若小女子没看错的说,这应是唐时著名的潞州墨,上堂松心墨。” “何人所制?”那狂生紧接着问。说实话,贞娘认出唐时的墨不稀奇,毕竟墨上男子画像是着唐服的,多少算是有些提示,只是这位李姑娘一口说出上党松心墨,倒是让他另眼相看。 “唐李阳冰李少监所制。”贞娘回道。 “此墨为何意?”那狂生继续问。 “李少监为太白先生之族叔,太白先生落魄时投奔李少监,两人气味相投,太白先生为李少监画像赋赞文为《当涂李宰君画赞》,此赞文的第一句便是天垂元精,岳降精粹。而此墨为李少监之自赏墨,因此,并未落下名款。”贞娘一字一句的道。 这就好象许多画家画自画像一样。 此时那狂生脸色已经一片青白,他没想到真能有人认出此墨来。 “此墨有何特殊之处?”这时,那狂生只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此墨用料中加入了夜明珠粉,因此此墨之墨迹于夜间能发光。”贞娘又道,这却是她刚才试墨试出来的,本来她认为是墨彩,但潞墨鲜有墨彩出,于是贞娘便想到了夜明珠。 听完贞娘的话,那狂生已面如死灰了。 而周围大多都是制墨业的同行之人,这时一个个眼睛都绿了,唐时分易墨和潞墨,易墨后来迁往徽州,成就了徽墨,而潞墨却绝了。如此,潞墨之珍贵就不用说了,更何况此墨为李少监自赏墨,李少监曾是御墨监造者,另外再加上夜明珠,此墨之价值黄金难及。 而再想着之前那狂生放出的豪言,也就是说,如今,这块墨就得归李贞娘所有了。众人如何能不眼红。 那狂生倒也是个说话算话的,脸色青白了一阵后,终于馁然的一叹气:“李大掌柜的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这块墨就归李大掌柜所有,在下告辞。” 说着,那狂生拔腿就要走,连墨匣都不要了。 实在是他怕再不走的话,就要反悔,拿着墨跑了。 “这位师傅且慢。”贞娘回身叫道。 “还是什么事情?”那位狂生口气不好的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女子此生能见识此墨,已是得偿所愿,若是再厚颜接受此墨便是贪心,怕遭天谴。因此,还请这位师傅收回此墨,好生收藏。”贞娘冲着那狂生道。 这倒不是贞娘娇情,而是这墨实在太珍贵,实在是不能收。 那狂生定定的看了贞娘一眼,然后朝着贞娘拱了拱手,不再多话,收拾好墨,夹着墨匣,便匆匆离开了。 “丫头,不错。”程三爷爷只是笑咪咪的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围观的众人俱皆散去。私下里说各种话的都有,有说贞娘傻。到手的宝贝不要。亦有说贞娘做的对。这天下掉馅饼的,总不是好事。 罗文谦倒是慢一步,走到贞娘身边,才微笑的道:“你可知晓刚才那人是谁?” “不知。”贞娘很干脆的道。 “是齐司吏的徒弟,如今御墨监胶房的工头——王子直。”罗文谦道。 贞娘先是谔然的看了看罗文谦,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随后却有一份了解,敢情着这是齐老爷子专门找人来掂量掂量自己啊。 见贞娘明白。罗文谦也不在多说,拱拱手,便先一步离开了。 贞娘亦回到自家墨庄,准备竞墨事宜。 墨务司外的廊坊街,这一带住的都是墨务司的工人和官吏。 此时,王子直抱着墨匣就进了左巷的一栋小院子里,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师傅就坐在正屋门口,对着门口一只不大不小的水缸,那这缸并不是用来装水的。而是装麻油,齐老爷子此刻就拿着一根棍子在里面搅拌着。 每一个制墨师制墨都有自己的特点和拿手好戏。 而这位齐春齐老爷子。他制墨的特点便在这个油上。 大多墨师,点烟之时,便是直接烧桐油得烟煤,而齐老爷子的烟煤之法,却是以桐油佐以麻油烧之。 而麻油也并不是纯麻油,每五斤麻油里面,要浸苏木二两,黄莲一两半,海桐皮,杏仁,紫草,檀香各一两,桅子,白芷各半两,木鳖子仁六枚等磨成的粉,要浸半月余,之后,才把这种麻油添进桐油里面,拌匀烧烟。 此法据说是上古墨法,今已失传,而齐老爷子的大半技艺就在这个上面,得此烟煤,以纯胶制墨,墨色纯厚苍虬,颇得古法,更大气磅礴,而凭得这墨,老爷子才能在墨务司里坐上大师傅这把交椅。 此时,齐老爷子正专心的搅拌着浸了药粉的麻油,听得王子直进门的脚步声,头抬也没抬的问道:“怎么样?” “李姑娘认出来了,甚至连此墨中掺了夜明珠也看了出来。”王子直躬着身道。 “哦,倒是小瞧这丫头了,不过,想那李金水亦是重技艺之人,若是这丫头技术不过关,想来李金水也不敢放她出来,如此,那丫头倒也有跟我一比的资格了。”齐老爷子说着,脸色却是有些黑沉。 当年的五杰,如今只剩三人,本来,这次新上任的墨务官刘大人派他帮田家参加这次公主府生辰墨的竞选,他心里是不同意的,跌份哪。 只是刘大人却一意孤行,大人的心思他也明白。自去年末,原来的墨务官黄大人病退后了,刘魁塞了不少的银钱,才得到了这个墨务官的职位,只是一来刘魁并不太懂得墨务一道,二来名望又小,而这干技术的都有一些臭脾气,只服技术高的人,如此一来,刘大人在墨务司里面那低气难免不足。 于是,刘大人一面要巴结田家,取得田家的支持,一面自要打压墨务司中的一些老人,而这老人嘛,他齐春便首当其冲了,墨务司的工人和师傅多是齐春齐老爷子的徒子徒孙,可以说在墨务司里齐老爷子一句话比墨务司的正官有用的多了。 如此,这刘大人自是有些容不下了,但也不敢太过得罪齐春,于是便乘着此次机会,让齐春代替田家出面,若是赢了,田本昌再花些钱,齐春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田墨的大师傅,如此,齐春就碍不着他刘魁了。 而若是输了,齐春这一把年纪的,又是若大的名声,那可就是丢了大脸面了,那墨务司的职位自也该让贤。 总归不管是输赢,齐春都别想再墨务司待下去了。 刘大人的心思齐春明白,虽不愿为田家出头,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却也容不得他不同意,如此,齐老爷子不免也有一些心灰意冷,便也想趁此机会告退,离开墨务司,而在离开墨务司之前,能同程三爷,李八爷教量一翻,也算是了得一个心愿。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程三那家伙居然避而不战,而李八爷也只是躲在徽州,李家来参加竞选的制墨师居然只是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小丫头。 这是赤果果的在打他齐春的脸哪,于是,才有之前那一幕,只是想让贞娘知难而退罢了。 如今看来小丫头倒是有些本事,那他就临退之时也见识见识一下晚辈的技艺吧。 想着,齐春转过身来,却看到王子直身里还捧着墨,不由有些讶然:“她没收?” “没有,李姑娘说此墨太过珍贵,君子不夺人所好。”王子直道,说实话,贞娘不收,他着实是松了口气的,他自小就跟着齐老爷子,没人比他更明白齐老爷子对这块墨的看中。 “小丫头,有些意思。”齐老爷子眯着眼笑了笑,便让王子直将墨收好,对于几天后的竟选,他竟是也有些期待了。 …………………… 感谢lan957066,dallgy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胜了 接下来几天,贞娘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家里画着墨线,主要是设定生辰墨的样式。对于参赛的墨,早在几天前便送到了公主府,因着是初选,李墨这边送的是上回的再和墨,和李家的十万杵,这两种墨都算得是李家精品,过初选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复选,贞娘这边准备的自是那新制的古渝麋墨,虽然此墨制成时间不长,效果远没有达到最佳,但新墨亦是有新墨的好处的。 而为生辰墨画的墨线图,不外乎十二生肖,八仙过海,福禄寿喜等。 另外在集景墨的图案上面,贞娘又借用了清末时的海派徽墨技法,以平底浅浮雕的雕法,将中国画的写意和工笔特征相结合起来。制成了岁寒三友,四季君子等墨式。 如此,在墨的样式上,李墨亦有着自己的特点和创新了。 转眼便是八月初八,这日正是公主府竞选生辰墨的日子。 一大早的,贞娘便早早起床,洗漱过后,便同墨庄的人一起请出了韦诞像。 三国韦诞虽不是最早的制墨者,但他创下了合墨法,一直到后世,制墨技术都不脱合墨法之框,因此,便是后世,亦都尊韦诞为墨祖。 请出韦诞像后,贞娘带着一干墨庄的师傅,恭恭敬敬的祭拜,以求此次能旗开得胜。 之后贞娘才带着李氏墨庄的一干师傅,和竞选的墨坐着马车去了公主府。 此次竞墨地点,就是公主府的后院。那里搭了台。摆了席。 到得公主府时。公主府的管家亲自相迎,将一干人迎到了后院事先摆好的席位。另外其它的席位上坐着来参选的另外几家墨庄师傅。经过初选后,进入复选的便是田家,李家,还是钱塘的林家,淞江的卫家。 而此次来试墨的又是王世贞等名士,便是东图先生也在其中,此时看到贞娘。还冲着她点点头。贞娘亦微微福礼,两眼笑眯眯的,见到熟人总是高兴的。 随后接下来的一应礼节且不表,就由墨务官刘大人宣布试墨开始。 此时,各家便把带来的墨献上,这次自然都是精品。贞娘这边由郑复礼将墨送了上去。 “呀,这墨怎么是新墨?”其中一位试墨的名士看到李家送上的墨,不由的轻讶的道。 一般来说,除了墨汁,以墨锭而论。墨制好后,要放上个半年才能用。要不然,新墨胶重,难下墨,颜色便淡,那自然难品出佳境了。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然,这李家难不成不想赢了,既是如此,那又何必来参加?倒不如跟程家一样放弃不是很好? 便是一边的公主脸色也不太好了,这来参选她公主府的生辰墨竞选的,哪一家不慎重又慎重,这李家倒好,随便用新墨就打发了,这岂不是看不起她公主府。 “李大掌柜的,为什么用新墨参选?”这时,那刘大人便带着质问的口气问,他自是看到公主的脸色不佳,干脆着就卖田家一个好,给贞娘一个下巴威。 而此时,坐在公主边上的附马李和看了看一边客位上的罗九,挑了挑眉,那意思自也是问罗九,这李家是怎么回事? 罗九微微摇了摇头,他自是不清楚贞娘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却是晓得这丫头是如何着紧这次选墨的,自是不可能儿戏,且静观之。 贞娘此时一脸沉静,说实话,这种情况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这等盛会,没人会拿新墨来参加的,别人有所置疑在情理之中。但甭管是置疑还是肯定,总归是引人注意了,如此,再加上她后面会解释,以古渝麋墨的名声,想不引起人兴趣都难,如此,她便成功一半了。 只是这刘大人的发应却是有些过了。 不过对于她来说,过了就更好了,如此更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和重视。 此时贞娘站起身来,又朝着众人福了福,随后才恭声道:“回大人,我李家这墨虽是新墨,然却是松烟墨,用的是轻胶,下墨本就较油烟墨快,更何况,此墨的制法用的是古渝麋墨制法,其烟苔用的是焦烟,故而墨成既色定,新墨老墨是一样的,所以并不需要窖藏,还请大人,公主,附马,以及各位先生和师傅明鉴。” 贞娘话音一落,立刻的,众人一片哗然,古渝麋墨已经绝迹了,李家居然闷不啃声的复原出了古渝麋墨制法,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这可以说是制墨界的一件大事了。 而那些试墨的学士以及大人们,此时亦是心中激动,这些人文人士子的,哪一个不是古墨的爱好者啊,甚至许多人自己本身在制墨一道也有涉猎。 对于古渝麋墨,那是求之而不得啊,只可惜这种东西几乎绝迹了,在坐的不泛有钱人,便是那东图先生,家中几代人玩收藏,亦没能寻得一锭古渝麋墨,而此刻,李家居然恢复了古渝麋墨制法。 众人心中自是想一探究境的。 可以说,李家这古渝麋墨还未试墨就已经提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这丫头,一肚子鬼,怕是大家的反应都被她算计在里面了。”客位上,程三老爷子哼哼着声,冲着一边的罗文谦道。 “明明是刘大人反应太过了。”罗文谦淡然的说着事实。其实这事如果刘大人不质问,那学士们最多不过嘀咕一句,至于墨单上的古渝麋墨的名称,如今各墨坊用古渝麋墨名称的大有人在,谁也不会当真。 而这也是之前贞娘一直不宣传的原因,不辩真假的,宣传也是白宣传。 而今反倒是刘大人这一质问,贞娘这一解释,这一问一答之间。很是协调。倒坐实了李氏恢复古渝麋墨制法的事情。毕竟这可是在公主驾前,可没人敢说假话的 “也是。”程三爷爷笑眯眯的点头。 “胡说,黄口小儿,竟敢说恢复古渝麋墨制法,我看只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这时,一边林家的一个制墨师不服气的道。 贞娘却不接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坐下,坐在台上的公主一挥手:“这事没什么争辩头的。真金不怕火炼,试过就知道了。” 如此,众学士便开始试墨。 这个时候,参赛的人自不免要有一些紧张的,整个席上,除了轻轻的喝茶声,竟无一丝毫的人声。 如此,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各试墨学士的试墨评定便出来了,无一例外的。李氏的古渝麋墨鉴定都是上佳的,清一色的已得古渝麋墨制法的精髓。而于李氏古渝麋墨并例的只有田氏玄玉墨,然后是卫家,最后是林家。 田氏的玄玉墨制法,原是罗家得潘家墨法精制而成,其实真要比起来,李氏的这古渝麋墨表现上较之田氏的玄玉墨要稍逊那么一点的,毕竟明朝墨业大兴,此时的墨法经过一代一代的研究,那较以前还是要进步不少的,尽管贞娘也在古渝麋的墨法上加了改进,但田家墨法毕竟是集潘罗两家墨法的精髓。 再加上李家这古渝麋墨是新墨,影响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所以,表现稍逊一筹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贞娘以新墨出奇的夺人眼球,再加上古渝麋墨的名声,于是最终倒是能跟田家拼个齐头并进了。甚至在声势上反而高出田墨一头。 此时田本昌自是一脸阴沉。于之相反的,李家这边却是欢欣鼓舞。 不过,仅凭这个,并不能决定最后谁家入选,接下来就是各家制墨师比赛鉴墨。这就好比后世一些电视台的鉴宝内容一样,刚才的制墨,比的是各家制墨坊制墨的技术,而这鉴墨,比的就是各家制墨坊的眼力了。 此时,宁安公主一挥手,两个小长随打扮的下人便举了盘子下来,一个盘子上摆着墨,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空盘子,这是用来摆各家墨庄鉴墨后的评定书的。 首先是田家,那齐春老爷子只是眯着眼看了一下,就写下了评定书。 随后便是李家,贞娘看着那托盘里的墨,是墨种种类的小长墨,名为卧蚕。又放鼻间闻了闻气味,然后磨了一下,试了试,仔细分辩了一下墨色。 便心里有数了,想来这墨应该是公主府的珍藏墨,此墨是再和墨,李家可以说是靠再和墨翻身的,贞娘不管是后世还是如今,在再和墨上也是下足了功夫的,所以只看那截面就能认出,而从墨彩和气味,以及墨纹上,也能分辩出,此墨是用高丽贡墨显原料,再掺入胶,再以潘氏墨法制成的再和墨。 贞娘写好后,便放在另一位长随的托盘上,接下来便是林家和卫家。 两家制墨师看过了墨后,均长叹一声,搁了笔,放弃了。他们能看出这墨用的是潘氏墨法,但却看不出用料,不认输也不行啊。 毕竟于再和墨一道,他们都是不在行的。 如此接下来,便是田家和李家最后决出胜负了。 此时,那齐春站了起来,冲着公主拱手道:“老朽这里有一锭墨,只要李姑娘认得出来,那老朽便退出比赛。” 一边的田本昌和墨务局的刘大人此时直瞪眼哪,只是齐春是此次鉴墨的制墨师,是不能中途改的,他要退出,田家和刘大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立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贞娘身上,只要她能认出齐老爷子的墨,那么,李家就拿到了公主府生辰墨的生意,同时,李贞娘便以十七岁之龄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一时间,李家这边的人既激动又紧张。 “好,就请老爷子拿出墨来让李姑娘鉴定。”宁安公主点头道。 齐春这才朝着一边的王子直挥挥手,王子直打开背在背上的墨匣,同样是用一块红缎包着的,摊开来放在贞娘面前。 是一块普通的客卿小元墨,名为琼楼。贞娘伸手去拿,只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墨边,一阵生痛,抬头一看,手指上的皮肤竟让那墨边给划破了,湛出几滴血珠子。 突然的,贞娘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了。 “……烟煤一斤,生漆三钱,熟漆二钱,取清汁投胶,分而兑之,四合乃成,这是我李氏老祖宗的四合墨。”贞娘说着,声音都颤抖。 在再合墨中,贞娘用了分胶法,那其实只是前世爷爷从李氏墨法中悟出来的,只悟得九牛一毛而已,而后世李墨早已绝迹,贞娘没想到,她今天还能再见到李墨,便是如今七祖母收藏的也不是真正的李墨。 而李墨的一特点,便是那墨边能“裁纸削木”,这是表明李墨质地细密,从而使墨边锋锐如刀刃。 所以,贞娘的手指才会被墨边给划破。 “好,果然是李氏后人,还没有完全把祖宗墨法给忘了,这块墨你留着慢慢研究吧。”这时,那齐春扬着声音道,随后双冲着那王子直道:“子直,我们走了。” 说完,便朝着宁安公主一掬礼,转着王子直离开了。 “多谢齐爷爷。”贞娘朝着齐春的背影深深的一福。 她明白齐老爷子在成全她,凭着齐老爷子的眼光,再以公主府的雄厚财力,其收藏的墨决不是她李贞娘能全部认出来的,但想来那些,却难不倒齐老爷子的。 而如今齐老爷子仅以他带来的一方墨,而且还是李氏之墨考较贞娘,于其说考较,真的只为成全。 当然对齐老爷子来说,以他这一辈了的见识,跟一个小丫头斗墨,只要一斗,甭管输赢,那都是输了。所以他才这么干脆的退出。 田本昌和刘大人没想到老爷子居然玩了这么一出,人选是他们自己请的,这会儿自然不有再跟公主说不算,重来。如此,此次的竞墨结果,便是李家胜了,同时李贞娘成了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李氏墨庄的人一阵狂喜,若不是这时还在公主府里,说不得要怎样的怪叫起来了。 贞娘亦是紧紧的握了握拳,胜了,虽然有齐老爷子的成全,但她终归达成所愿了。 至于齐老爷子这份成全之情,记着就是,未来很长。 …………………… 感谢neweye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闲聊和合作 贞娘再度拜见了公主后,便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而接下来,生辰墨的事情便由李墨操办了。 贞娘虽成了公主府的供奉,但并不需要住在公主府里,只是打理公主府里一切于制墨相关的事情,比如平日里公主府的用墨,以及节日里宁安公主要送的礼品墨等等,而这些只消按着公主的意思,贞娘设计好墨式后,然后在李氏墨坊里制成就行。 总之这个供奉的自由度是挺高的,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某些专业顾问。 一些该见的礼走完后,贞娘便告辞回到了李氏墨庄,而此时,李氏墨庄自是一片欢庆。便是贞娘一路行来,但凡是左近的,也不管认识或不认识,俱都拱着手跟贞娘道喜。 “恭喜。”路过义厚生钱庄时,罗文谦站在门边,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头上扎着四方巾,也是眉眼含着笑意的跟贞娘道喜。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眉目间有些倔,又似有些腼腆,此时亦学着罗文谦的样子拱着手道喜 “同喜同喜。”贞娘亦是含笑的回道,其实她一直没太明白,为什么这时代别人道喜时,大多都是回应同喜,后来琢磨多了,也有些明白了,其实同喜的意思也并非对方一定要有喜事,而是我的喜事,让对方沾沾喜气,于是就成了同喜,用后来的话来说,也不过是讨个好口彩罢了。 随后又冲着罗文谦道:“这位是?” 那小子却是抿着一张嘴不说话,罗文谦拍了拍他的后脑才道:“我族三叔家的小子,家里日子有些难。听说我在南京。便让人把他捎来了。我便带在身边,让他好好学学。” “哦。”贞娘点点头,这才想起,这罗文谦的直系长辈虽然失踪,但罗氏族人却不少,罗家出事,罗系族人自也受到影响,如今罗文谦也算得一号人物了。扶几个族人也是应当应分的。 随后又闲聊了几句,贞娘便回到墨庄,一进门,花儿便蹦蹦跳跳的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打火石,见到贞娘便把打火石塞在贞娘的手里:“二婶娘说了,一会儿得你点炮仗。” 果然的,花儿话音刚落,郑复礼带着墨庄的伙计便捧着着几串百子千孙炮过来,挂在一根竹叉子上面。 就等着贞娘点着了。 前世家里爷爷年岁大了。大年三十午夜的鞭炮都是贞娘点的,所以。这会儿点起这鞭炮也算得上是架轻就熟,贞娘眯着眼小心的打着火石,点着引线后,贞娘便几个跳步的窜到一边,然后捂住了耳朵,一边花儿也窜到她身后,捂着耳朵,贼眉鼠眼的笑着,立刻的,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如此,热热闹闹的一阵,到得傍晚时分,马婶又带着墨庄几个工人家的婆娘媳妇儿,好好的办了一场席面,倒也没请外人,只是墨庄的工人伙计以及婆娘媳妇娃子的,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算是贺喜了,同时也是告诉大家,接下来的生辰墨大家可都得打起精神,好好的完成任务。 如此,这一场席面倒也算是一场总动员了。 隔日后,大姑姑一家自也得了喜讯,姑父姑母带着大嫂陈氏也登门道喜。 “哎呀,真是想不到,年初来时,你七祖母还跟我说过,这李墨的局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开的,总归是慢慢来,有个二三年的时间,想来局面应该能有所改善,可没成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转眼间,贞娘就成了公主府的制墨供奉,还拿到了生辰墨的生意,如今在南京,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小瞧李墨的。”大姑姑颇有些得意的道。 “大姑姑太夸奖,其实这回倒是齐爷爷相让的,要不然,我哪里能赢得了他。”贞娘在一边诚恳的道。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那齐司吏,可是跟你爷爷齐名的人物,跟你比,他便是赢了也跌份。”大姑姑反驳的道。 如此,贞娘摇摇头,便不再接话了,自家大姑姑就这个脾性,齐爷爷的情份,总归她心里清楚就行。 贞娘陪着大姑姑聊了几天,便下楼进了墨坊,自李墨得到生辰墨的制墨权,贞娘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后,这不过短短的两天工夫,李氏墨庄已经接到几笔制墨的生意了,再加上时已入秋,正是制墨的当时,接下来,贞娘会忙的没半点清闲时间的。 看着贞娘离开,韩李氏才冲着黄氏道:“这世人都是看碟下菜的,贞娘来南京也有个大半年的时间了,平日里,我参加一些夫人的聚会,亦有人跟我说起贞娘,一个两个都竖起大拇指说是个能干,可却也没见着哪家夫人看中贞娘,可如今,贞娘成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的消息才传出,便有人上门找我说项了。” “哪一家?”黄氏皱着眉头问。 “应天府典吏的王娘子,说的是她的娘家弟弟,淮安的王家。”韩李氏道。 “这等人家你还是打发了好,我私下里听贞娘说过,公主是个省心的,如今皇上身体不好,朝中有些纷乱,公主便带着驸马来南京,为的就是避开麻烦,这些人倒好,竟是想借着贞娘去攀公主,这样的人家,咱们李家也是沾不起的,贞娘跟我说过了,她于公主府之间,仅是制墨关系,那些打着别样心思的,全都回了,不要理会。”黄氏有些忿忿的道。 这王家虽是淮安的,这但些年已经定居在南京,经营的是盐业,算起来也是家财万贯了,平日里黄氏也要跟徽商那边的一些夫人家走动,对这王家倒也知道一点,门风浮的很。再说了。王家的几个公子一个个都是秦淮妓家的豪客。斗富。争女人的事情没少干,而盐一道,跟官府更是息息相关,王家这时候提,不用说就是看中了贞娘成了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事情,真真一个个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 这样的人家李家亦是不要的,上回婆婆回徽州时,就慎重的跟她说过。贞娘一个女儿家为着族里的墨庄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尤其是这亲事上,至少要一点,男方是真正看中贞娘的,没有小觑的心思,要对贞娘好的才成。 韩李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样的,不过,贞娘的亲事最好是找个机会要订一订了,要不然。这以后啊打主意的会更多。” “倒也是,不过。这阵子忙,等到忙完便要腊月了,到时我们会回徽州过年的,到时我自会跟贞娘她娘亲和爷爷奶奶好好商量一下。”黄氏道。 韩李氏点头。 这边贞娘才进墨坊,墨庄上的阿唐便来叫人,说是徽州商会的胡先生到了。 这胡先生自是胡宗林,贞娘连忙迎了出来,胡宗林如今不是商会的会长了,日子过的悠闲了不少,瞧着那气色比起以前竟是要好上三分。 不过,胡宗林的人脉摆在那里,商会的一些事还是离不开他。 “贞娘,硬是要得,给咱们徽商争气了。”胡宗林见到贞娘也道喜道。 “这全是仰仗着徽商同仁的支持。”贞娘亦是笑眯眯的道。 随后胡宗林才说明了来意,却是为田家说项的,其一,是墨汁的事情,田本昌希望能同程家一样取得墨汁的生产权,当然,该付的钱也是一样的。其二,则是希望,田家,李家,程家,三家合力,共同占了南京的墨市,同时占领周边的市场。 “都是商会下的商家,应以和为贵,这争斗之下,反叫外人得好处,不利于自身发展,所以,我也是希望以后田李程三家,携手合作,公平竞争,共同将徽墨的牌子打响。”胡宗林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回田大公子也算是有些诚意的,他请我出面,亦是让我作个见证,若是日后田家又做出那等背后相争的歪门手段,别说你们李家和程家容不得他,便是徽州商会这边,亦是容不得的。” 说到容不得时,胡宗林也是沉着脸,这次他来说项,为的可不是田家的面子,而是为了徽商的发展,如今徽商也才刚刚起步,比起晋商来说还差的远,但势头不错,晋商那边也看出来了,这段时间对徽的压制比较厉害。 这等非常时期,胡宗林自不希望徽商内的商家再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反而便宜了外人,叫外人看了笑话去。 所以,他才为田家说项,毕竟之前是田家挑事端在先,如今他既然出了面了,那田家若是再挑事,别说李家,便是他胡宗林也是不容的。 贞娘听得胡宗林的话,也知这是胡宗林给她李家的保证。 关于合作发展这一点,上回田本昌刚到时,就跟她提过,贞娘亦是说过坐其言观其行,而虽然这一次贡墨的竞选,田家也是使了些手段,让墨务司和刘大人派出齐老爷子出面,但这毕竟是阳谋,田本昌本人并不是制墨高手,而田家的师傅在徽州赶不过来,那么请高手出面亦是说的过去的。而除了这个,背后田家这次倒也没使什么别的手段,如此,倒也算得田本昌之前没有说瞎话。 做为同行,商业的争斗是免不掉的,便是李家跟程家,其实偶尔间也有些互相算计和互相争斗的,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只要一切的争斗都在不使用阴谋诡计的前提下,那便是斗争,也是各凭本事。 如今再加上胡宗林的保证,贞娘自不会不给胡宗林面子,于是道。 “嗯,墨汁的配方是可以给田家的,田家只要签了合约,跟程家朱家一样,分十年付配方使用费。”贞娘道,墨汁配方的事情贞娘本就没打算独占,程家,朱家如今都在生产,如今再加上田家,李家便能多收一份利钱。以田家的销售份额,李家在田家身上得的利会超过程家和朱家总和,如此,这一大笔钱又为何不赚呢? “至于说到争斗,只要田家不挑起事端,我们李家可一向是和气生财,公平竞争的。”贞娘又道。本来嘛,徽墨内斗,便宜的只能是外人,若是三家合作,共同把蛋糕做大,那对三家都是有利的。 “好,如此,找个时间,我再约了你们三家坐下来好好变谈谈。”胡宗林哈哈笑的道。 贞娘点点头,接下来不管是李家的生辰墨,还是田家的贡墨,又或者是程家的发展,都需要一个安定期,能合作,安心生产,自是好事。 随后胡宗林便告辞了。 …………………… 感谢瞧着水水儿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正平和葛秋姐 第二天,田家就给李家和程家下了帖子,然后又在徽商商会那边借用了一间屋子,最后在胡宗林和几个商会主事的主持下,三家达成了合作协议,统一了各品级墨的价格,还有原料的收构价格等等,甚至还牵涉到一些技术的交流。 当然,各家的拿手技术那自然是不会拿出来的,但就是普通的技术,互通有无一下,于三家墨技的提高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如此,三家谈定。于徽墨的发展来说,也是一大喜事。 此时,正是午时,田本昌提议请大家一起吃个酒,也算是庆贺一下。 只是贞娘是一个女子,虽然后世,这种情况大体也是要吃一顿的,但到了这个时代,就得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她一个女子经商已经是令人侧目的,这种酒席之事自也是能拒就拒了。 程三爷爷也说年纪大了,吃不得酒,胡宗林又正巧有事,于是最后,这一顿酒席就免了。 因着顺路,贞娘带着小丫便同程三爷爷和田本昌几人一道回官街。 到得官街口,却看到孙月娟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看到田本昌过来,便小步的上前。 “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田本昌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望着孙月娟。 贞娘在边上看着,官街这边,说长道短的东家娘子不少,便是从姚娘子的嘴里,贞娘也听说,似乎田本昌跟孙月娟的关系甚是冷淡。不过。想着这两人成亲。其实牵扯到的东西很多。并不是心甘情愿那种,再加上孙月娟出身低,而田夫人又是一个只看高的,如此,夫妻关系冷淡些也就不奇怪了。 这时,就听孙月娟回道:“二叔回徽州了。” “我不是说等我回来再送他走的吗?”田本昌皱着眉头道。 “他一大早就出去,领了香枝姑娘回来,就匆匆的走了。等我赶出来已经看不到人了。”孙月娟又道。 “什么,他把香枝姑娘领回去了?”听得孙月娟的话,田本昌几乎是失声的叫了起来,随后看了边上程老爷子和李贞娘一眼,才一拉孙月娟到一边:“荣华呢?也不看着他,走了多久了?”田本昌恨恨的道。 “荣华追二叔去码头了,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这时候船怕是开了。”孙月娟又道。 “你回去,我去看看。”田本昌飞快的说着,便转身只是朝着程老爷子和李贞娘拱拱手。说着有事,便在路边叫了马车。直奔码头去了。 贞娘虽然有些好奇这个香枝姑娘是谁?田本昌为什么这么紧张?但这倒底是别人家的私事,她也不会去打听,只是朝着孙月娟打了个招呼:“月娟,还好吧?” “嗯,挺好,恭喜你。”孙月娟回道,贞娘看得出来,她那道喜是真心的,便也眯着眼笑道:“谢谢。” 一边程老爷子自不跟两个女娃子一道,先一步踱着步子回了程氏墨庄。 贞娘跟孙月娟边走边聊:“你爹如今怎么样了?”贞娘问道,虽说孙大海判了三年苦力,但如今孙大郎的媳妇儿帮着王翠翘管着徽州的汇源钱庄,那多少有些家底,再加上孙月娟嫁进田家,多少也能帮衬着家里一点,而孙大海的苦力除了第一年,之后的两年是可以花钱赎的,所以贞娘才有些一问。 毕竟孙大海当初对她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受了孙大郎的拖累,最后名声不保。 “已经回来了,不过,他还生着我大哥的气,一个人在城外搭了间草屋住着,我娘隔三岔五的去看看,不过,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啊,让人有些担心。”孙月娟神色有些黯然的道。 “嗯,我年前会回去,到时候去看看孙叔。”贞娘道,当初盗墨方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其实跟孙大海没有关系的,全是孙大郎整出来的事情,孙大海是替子受过。 而如今,当初的事情也早已事过境迁。 因此贞娘想去看看他,也能宽宽他的心,毕竟一直以来,孙大海对贞娘还是不错的,至少在贞娘家最困难的时候,孙大海是帮了忙的。一码归一码,有些情份也是要记得。 “嗯。”听贞娘这么说,孙月娟也微笑的点头,贞娘若能去看看她爹,劝上一两句的,那自是再好也不过了。 两人于是又扯了几句,便没什么话说了。不过,尽管如此,两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有一点的,于是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点点头,结束话题,然后一个回田家,一个回李家。 贞娘只是在路过义厚生钱庄时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就看到罗九在教着他那个族三叔家的小子打算盘,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 许是感受到贞娘的目光,罗九抬起头来笑笑,贞娘亦是笑笑。随后看罗九似乎要站起身来,贞娘便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情,于是又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一会儿,贞娘便进了李氏墨庄,刚一进门,就被正冲出来的花儿扯到:“堂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贞娘问道。 “我大哥来了。”花儿低声的道。 “李大哥?正平哥来了?”贞娘回过神来,也是颇有一些惊讶,想着当初花儿托自己给她大哥写信,说了说葛家的事情,贞娘还想着不知正平哥会有何反应,没想到这闷不啃声的,正平哥就突然来南京了,如此看来,正平哥对葛秋姐却是着实有些放不下的。 于是,贞娘便跟着花儿到了前厅。 此时,李正平正跟黄氏说着话。 “倒也不是放不下,总归一日夫妻百日恩吧,再怎么我也是想秋姐以后能好好的。却不曾想葛家说出事就出事了。我接到花儿的信。心里总是有些难过的,便过来看看,能帮着就帮一把,总不想到了老了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吧。” 贞娘听得正平哥跟自家二婶说的话。 也难为正平哥,平日一个闷葫芦的性子,这会儿竟是说了这么长一段,想来亦是他的心声了。 “嗯,是这个理儿。不过,秋姐家的事情我倒也没怎么打听,这事一会儿等贞娘来你问贞娘吧,兴许她能清楚一点。”黄氏倒也没把话说死,她是听贞娘说过让二狗打听葛秋姐的事情的,只是最后具体情形,她却是不知道的。 “嗯。”李正平点点头。 黄氏说着,就看到贞娘同花儿两人一路过来,便站起身来:“好了,贞娘来了。你问问她吧,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 李家接了生辰墨。贞娘画了不少的墨线图,而这些最后都要黄氏带着一干徒弟把墨模雕出来,因此,黄氏最近一直是没得闲的。 “不打搅二婶娘,二婶娘慢走。”李正平站起身来送道。 然后迎着贞娘,也没什么客气话的便问道:“贞娘,秋姐如今是个怎么情形?我刚才问了邻居,都说自她爹死后,就没了秋姐儿的消息了。” 李正平说着,声音有些沙哑,是这一路过来,秋燥引起的上火。 贞娘看着李正平满面的尘土,神情也甚是疲惫,这徽州一路来,十多天的航程,其实很是熬人的。再加上秋姐目前的处境,也实在说不上好,而且这里面千头万绪的,贞娘一时也说不太清,倒不如先让正平哥先早早的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带正平哥见了葛秋姐,有些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于是道:“正平哥,你放心,秋姐目前日子虽然艰难,但也还算稳定,你这一路来,甚是疲惫,我让马嫂给你烧点热水,再上道婆子给你煮点东西吃,你先早早的歇下,明日寅时起来,我带你去见秋姐。” “也好。”想了想,李正平点点头,贞娘这般说,李正平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在徽州时,他执意要来南京,他娘亲狠是跟他闹了一阵,让他有些精被力尽,再加上这一路来,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先歇息一下也好。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寅时不到,李正平昨日吃过晚饭,天未黑透便睡了,丑时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个时辰便起床了,然后一直等着李贞娘。 贞娘是在丑末寅初时起的床,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贞娘一手掌着灯,身后,小丫提着马桶跟着出来。寅时这段时间,是夜香郎收夜香的时候,南京城的住户,富人家自是由着家里的下人,而穷人家便是由着当家的婆娘们在这个时间把马桶放在门边,由着夜香郎来收,而各人自又关着门继续睡回笼觉的。 “贞娘……”看着贞娘过来,李正平打着招呼。 “正平哥,随我来。”贞娘也不多话,带着李正平出了门,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不远的街边屋檐下,边上一根门柱子正好挡住了两人的身影,这时贞娘又吹灭了手里的灯,立时的,四周陷入一片墨暗,好一会儿,适应了光线,才能隐隐约约的看清周围的影像。 就在这时,正街上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随后就看到一个微弓的身影拉着一辆装夜香的板车过来,每到一户门口,那人就将板车停下,然后拿起各家放在门口的马桶,将夜香倒进板车后的粪桶里,随后又将马桶放回原处,又拉着板车往前走。 光线很暗,再加上那身影裹在大大的衣服里面,头发也散散碎碎的盖住了大半个脸,若是不熟的人,自是认不出那人是谁的,其实便是相熟的,若不仔细的分辩也是认不了来的,只是李正平跟葛秋姐倒底曾是夫妻,再加上贞娘这会儿特意带他在这屋角处看着,心中已是有些猜测了。因此,还是从那人的背影里分辩出来,这倒夜香的正是葛秋姐。 …………………… 感谢青儿20105,roxchan,禾熙,yh_yh1166的平安符,太白飞雪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年关 不一会儿,葛秋姐就吃力的拉着板车就走远了,李正平几次欲追上前,但终究还是停了脚步。他终归是知道葛秋姐的脾性的,知道这时候如果他上前,依着葛秋姐的脾性,那是受不住的,因此终归也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 “正平哥,回去吧。”贞娘冲着李正平道。 “嗯。”李正平点点头。 随后两人便又回到了宅子里,贞娘才把二狗打听来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跟李正平说。 自葛大拿死后,葛秋姐就不见踪影了,贞娘一开始以为葛秋姐投了亲戚,毕竟葛家的亲戚不少。不过,葛大拿自小父母双亡的,小时候没少受那些亲戚的白眼,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善人,因此,后来他发迹了之后,便只顾着跟着他的一般兄弟,对于自家亲戚倒也没什么帮过手,也因此葛秋姐最后竟无处可投。 二狗打听了很久,最后还是从衙门一个守牢的衙头那里打听到,葛秋姐最后投奔的是老胡头。 一个人一生之中,总有那么几次有意或无意的施恩于人后,被人永记于心。而葛大拿便有了这么一次,就是这老胡头。 这老胡头原是城郊的一个老汉,家里也有着几亩薄田,两个儿子,虽说不是顶孝顺,但也算是知冷知热的,如果按照这般的下去,老胡头养老送终的事情是不成问题的,只可惜,现在世道不太好,先是那一年过年。老胡头的大儿子带着家人回媳妇娘家拜年。没想正赶上白莲教起义。一家三口全死的暴乱里,老胡头是卖了家里的田地才去收的尸。 而之后不久,淮秦河大水,老胡头的二子应召修堤,被大水卷走,救上来时,人已经不行了,可老胡头不放弃。硬是卖了家里的几间屋子为小儿子冶伤,可最终也没有救回小儿子的命,而老胡头在葬了小儿子后,便无着落了。 而当时,管着这段河堤的正是葛大拿,老胡头连年的遭遇,说起来也颇让人掬一把同情泪,葛大拿也起了一点同情之心,看老胡头没个着落,正好衙门里要找一个苦力。干收夜香的活儿,这个工作虽然辛苦。但怎么说也是有了息身之地,有口饭吃的,也是个长久之计。于是就介绍了老胡头去。 老胡头自是感激。 只是这事情,葛大拿没放在心上,甚至过了几个月后,便忘记了.但老胡头一直没忘,以前因着一个收夜香的臭老头,再加上葛大拿风光着,老胡头自也就没凑热闹了。 而此番葛大拿遭难,屈死狱中,曹氏哪里还会来管葛大拿的尸首,最后还是老胡头从衙门里领出来的尸体,另外,他把这几年好不容易凑起钱来打的一具薄棺材也给了葛大拿用了。 也就是这时候,葛秋姐才知道老胡头的,而两人葬了葛大拿,老胡头见葛秋姐不为曹氏所容,又是和离的妇人,无所容身,便请衙门里的一个衙头做证人,立了文书,收了葛秋姐为义孙女儿。 爷孙俩相依为命了,葛秋姐便每日里早早起来,帮着老胡头收夜香。 于是才有今天早上,李正平看到的一幕。 听完贞娘说的这些,李正平站起身来,正色的朝着贞娘提行了礼:“多谢堂妹为我操心了。” 李正平自是清楚,若不是因着他的关系,凭着葛家打李氏祖产的心思,贞娘不恨葛秋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完全没必要去理会葛秋姐这些。 “正平哥太客气了,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李贞娘道,其实心里倒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李正平接下来会怎么做。又想着,正平哥会不会跟葛秋姐复合,不过,依着景明婶儿的脾气,怕有些难。 不过,想着这事情毕竟还遥远的很,再加上她一个未嫁的姑娘,这些东西也不好打听:便岔了问题问道:“那正平哥此番来南京年前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七祖母跟我说了,你们年前是要回徽州过年的,便是郑管事的也是要回去的,我便留在墨庄里看着,照应一下。”李正平道。 “那到时就麻烦正平哥了。”听得李正平这么说,贞娘便道,年前,她,二婶儿,郑复礼,还有马师傅,马嫂等都是要回徽州的,而南京这边,她正担心呢,没个李家的人照应着不行啊,毕竟年节的时候,一些礼节来往的关系总是要走的,正平哥能守在墨庄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更何况,他对南京熟悉,这年节的一些往来倒是能让人放心不少。 “堂妹刚才也说了是一家人,那还跟堂哥客气啥?更何况我亦是姓李,祖训上说的,李家人能凭着李墨吃饭,但李家人也要为着李墨的发展而尽力。”李正平道。 说起来,这个堂妹也着实让他亮眼啊,本以为李墨要重新在南京站稳脚跟,没有一两年踏踏实实的沉心做事,是不用想的 ,可没成想,这不过才大半年的功夫,李墨已经在南京走的有声有色了,尤其是他刚一到时,听说这堂妹成了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如此一来,堂妹的成就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超过当年的八伯了, 真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如此,也更可见七祖母的眼光和魄力,贞娘这点年纪又是个女儿家,随便换了哪家,也不敢如七祖母这么对贞娘重用。 别的不说,就说田家,这回田家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田家的三姑娘田荣华比他二哥不知道强多少倍,可田家却是宁愿用田二,却不愿给田荣华一个管事的身份,只是让田荣华在背后帮着她二哥,可那样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田二又哪里是田荣华能指挥得动的。最终才让田家处于如今被动的局面。 所有这一切便是因为田老爷不会用人。不敢用人。 总之。李正平心中颇有感触。 听得李正平这么说,贞娘便笑笑。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正平一边熟悉着墨庄的外事,而另一边据说不知什么时候跟老胡头搭上关系了,两人常常一起喝着小酒,至于李正平有没有见到过葛秋姐,李正平不说,贞娘等人自也不问。 转眼便是入冬了。 而贞娘这段时间就忙了。生辰墨要忙活,这个轻乎不得,一些难制的还得在徽州墨坊那边制作,另外,因着生辰墨的原因,再加上贞娘推出年节时的礼品墨,墨庄的生意是彻底的打开了,还有一些定制墨,包插药墨等,定单日已经排到年后去了。 总归这段时间。墨庄里的人也是忙的脚不粘地的,便是二婶儿。也直嚷着有些吃不消了,毕竟生辰墨的雕板都是极其讲究的,几个徒弟如今还远远上不得台面。 “明年,得从我娘家那里要两个人过来。”晚间,吃过饭,黄氏揉着眼睛靠在一边的床榻上道,抱着个手炉,同贞娘聊着天。 “那自是再好也不过了。”贞娘在一边笑嘻嘻的道,黄家可是雕刻世家,如今二婶儿的几个族兄弟都是雕刻名家,轻易不会出手的,便是黄家培养出来的子弟,那在雕刻界也是抢手的和很。 “对了,已经十一月了,船票可订好了,这过年边人多,得早先订,小心订不到票。”黄氏又问着贞娘。 “已经订过了,十二月初五的船,能在过小年前到。”贞娘欢喜的道,在南京待了这么久,还真是想家了。 而这早点定船票的事情还是正平哥提醒她的,别以为只有后世有春运,这个时代也有啊,尤其徽州,许多人都在外做和生意,有的几年也不回家一趟,但大多的,近处一点的,这年节时能回都是尽量要回一趟的。 因此年边的船特别难定,她还算是走了徽州商帮那边关系的,要不然,就算是提前一个月,还真有可能定不着的。 “嗯,那就好。”黄氏点点头。 如此,随着年关近了,该发红包发红包,该收拾的收拾,该买的礼物也要备齐。 上个月收到大哥的来信,大嫂生了,还是生了一个小子,除了想闺女的李大郎有些失望外,李家老两口,赵氏,便是七祖母那边都欢喜的很,这时代,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大体上没谁会嫌子孙多的啊。 于是,免不得的,贞娘又去银店打了一整套的小儿银锁,包括手镯等等,随后还得给祖母,娘亲,大伯娘郑氏,还有大嫂,另外还有其他的房的一干婶子伯娘买些衣料,南京这边的衣料花色多,招人喜欢。 头天晚上,计算好要买的布料,第二天,贞娘就拿着单子进了隔壁姚家布庄。 一进门就看到曹氏,一身枣红镶着银边的袄子,棕色的比甲,倒是一副正经太太的打扮,一边姚娘子带着两个伙计正给她扯料子。竟是一块天青缎子,这可是好料子,那天青色相当的纯透,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高端大气。 另外一块是蓝色云绢,这云绢也是顶好的料子,基本上都是南京有些人家夫人里面比较流行的。 那姚娘子剪好料子,一边伙计包好,递给了曹氏。 “多谢了啊,那我先走了,钱让我家老爷来跟你算。”那曹氏说着,便抱着料子,带着丫头出了店面,瞅着贞娘只是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的。 贞娘倒是一惯的淡然,只是此刻,那姚娘子看到曹氏出了门,便立刻上前几步,走到门边,又朝着外头看了看,直到曹氏看不见人影了,姚娘子却是重重一跺脚,才恨恨的呸了一声:“还我家老爷呢……真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家老爷尸骨未寒呢……还是拿着那料子做身尸皮子到下面去陪你家老爷吧。” 姚娘子这话骂的恶毒之极。 贞娘在一边眨了眨眼,这是个什么情况? “真是的,每回买布都不付钱,只等黄狼来收税时,东家使不得又得说算了算了,不算不行啊,怕黄狼在税上使坏呢。”一边一个伙计半气哼哼半解释了句。东家娘子这般骂人是不好看,解释一句,免的人误会。 贞娘微微点头,葛大拿出事,家中财产全被查封,可最后,街口那栋宅子却又到了黄狼的手上,便是连曹氏,黄狼也一并接收了。 对此,官街这一带,不知道传了多少风言风语,但黄狼和曹氏本就是狼狈为奸,再加上葛大拿的事情,是两人共同谋划的,虽说如今闲话不好听,但黄狼想甩曹氏也是不敢的,于是的两人也就干脆的不在乎这些闲言的,如此,渐渐的,说的也没兴趣了。 只是这曹氏,每每借着黄狼如今做了巡栏的差事,贪点便宜,在官街这一片买东西都是赊账,只等黄狼去付,而黄狼大体也是收税时才会出现,如此,各家东家为了省心就算是不免了那些赊账,也最多是象征似的收一点,因此,大家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实则却恨的咬呀,那背后的话自然不好听了。 而今,显然的曹氏是想贪姚娘子的两块料子,姚娘子平日就是一个钱一个命的,更何况,这回曹氏拿的可是两块布庄里最好的料子,还是让回姚东家请人吃酒才拿一以的货,如此,姚娘子怎么能不恨的咬呀,这般骂人自不奇怪了。 这边姚娘子兀自不解气,又道:“别太得意,做出这等事情,终归是背了人命的,有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要是葛秋姐,我一把火烧了那宅子去,最好将这对狗男女烧死。” “行了,这种事情能摆在嘴上说的?葛秋姐如今下落不明呢。”一边姚掌柜的瞪了自己的娘子。 姚娘子这才讪讪的住嘴,忙着招呼贞娘,贞娘把之前写好的单子给了姚娘子 ,料子什么的都是平日看好的,只须按着单子裁就是了。 而贞娘这时却是暗暗挑了挑眉,据二狗说,葛秋姐帮着老胡头收夜香也有些时日了,可这么些日子时在,这一带人居然没有人知道每日早晨来收夜香的是葛秋姐,这其中自有天暗大家伙不注意的原因,其实肯定也有葛秋姐故意躲避的原因,当然,她从当日娇娇女一落到如今落魄的境地,躲着往日的熟人自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突然的,贞娘就有一种感觉,葛秋姐这般会不会另有所求。 要知道,葛大拿是曹氏和黄狼害死的,这一点大家都心里有数,而葛秋姐不是那种能憋的住的人。可自出事以来到现在,却一直不见葛秋姐跟曹氏闹,这点不合情理的。 …………………… 感谢。窝窝。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章 衣锦还乡 葛秋姐的心思,贞娘琢磨着,也不过是好奇,一时倒也想不透,便不再管了。 转眼就进入了腊月。东西采买好,一应物品也都整理好了。 腊月初五,卯时的船,贞娘丑时就起床,厨房里道婆子已经煮好了咸粥,用的是干菜,绿豆,赤豆,红枣,还有豆干,瘦肉等煮成了腊八粥,说是粥八这天,大家还在船上,吃不到腊八粥,今天就先补上。 这粥是道婆子一个晚上没睡,花尽了心思熬出来了的,整整熬了两个多时辰,十分的粘稠,每人一大碗,吃进肚子里一阵暖和。 一切准备妥当后,贞娘等人再跟留下来的人一一道别,丑婆和二狗留了下来,便是马师傅和马婶一家也陪着李正平留了下来。如此,南京这边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众人互道了珍重,又提前问候了新年好,如此,到得天现鱼肚白的时候,李家一行人便套了马车出门了。 外间人影稀稀拉拉的。 路过义厚生钱庄时,就看到罗文谦站在门口,朝着李家一行人拱手道声路上小心。 贞娘掀了帘子问:“罗大哥不回去吗?” “回的,我这边的事还有不少,还要耽搁一段时间,我十五的船,到徽州怕是要赶上年夜了。”罗文谦拱着手道。 “哦。”贞娘点点头,也道了声珍重,却也有些明白,徽州于罗文谦来说是伤心地,他回去主要是忌拜祖宗。如今连个家也没有了。因此。自没必要那么早。 放下帘子,贞娘缩回头,却迎上自家二婶似笑非笑的脸,颇有些暖昧的。 “二婶儿,咋拉?”贞娘问道。 黄氏摇摇头,没啥,不过心里去在想着,前些日子。程老爷子倒是跟她提及过罗文谦的事情,只说罗文谦跟贞妨般配的很。 之前,贞娘跟罗文谦一问一答间,竟是有一种十分和谐的默契,再想那罗文谦父母失踪,如今想多,这世道,多半已是凶多吉少的了,这罗文谦一个打拼至今日局面,倒也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儿。只是终需要一个能知冷知热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这罗文谦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而且也都是制墨一行出行。别的不说,至少能更理解贞娘一点,如此想来,这罗家公子倒真真是能配贞娘的好人家。只是这种事情,倒底没有跟贞娘和娘新和爷爷奶奶说过,因此,这会儿倒也不说破,等回到徽州,大家商量一下,若是成的话,再让程老爷子出现既可。 如此,卯时,一行人上了船,船按时。 一路上,倒也是一翻风顺,船行十五日,便到了徽州,正是申未时,在渔梁码头下船,又叫了马车,众人催的急,马夫也扬鞭赶的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二奶奶,堂姐,老祖母在城门口迎拉我们了。”花儿因着从没来过徽州,贪看着一路的景致,不顾着寒冷坐在马车头,这时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口一堆人,最前面的就是七祖母。便欢快的叫了起来。 一听七祖母居然到城门口迎接大家,黄氏和贞娘都啊呀的一声,颇是受宠若惊。 “停车。”贞娘连忙冲着车夫到,可不能等马车近前了才下车,那就太失礼了。 车夫立刻一个急停,众人下得马车,步行上前,到了七祖母跟前,再看着七祖母边上的爷爷,奶奶,娘亲等一干人,贞娘突然前就红了眼眶,扑通的一声跪下:“七祖母,爷爷奶奶,娘亲,景东叔,邵伯,这如何使得,这是要折杀贞娘了。” “使得,使得,你为李家立下大功了。”七祖母含笑着,上前拉了贞娘起来,握着她的手,一个劲的拍着,颇有些激动。 贞娘争得公主府的制墨供奉,于对她来说,一是为了生辰墨,二则是为了自家的娘亲出口气,为的是堵别人的嘴,让别人对她掌南京墨坊没有话说。 但贞娘并不明白,一个公主府的制墨供奉对于李家来说的重要性,这无异于增加了一道护身符。 这时代,商人有钱,但商人没有地位,如果背后没有靠山,那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肉罢了。 为什么这些年来,各家都挖空的心思要争贡墨权,其实帮朝廷制贡墨,所赚的钱有限的很,有时说不得还要承担莫大的风险,可为什么大家还是争,挖空心思的争,只因着风险归风险,但一个贡墨权就代表着背后将有朝廷做靠山。 而今,贞娘是公主府的制墨供奉,虽然在大明,公主驸马在朝中并无实职,但公主的地位摆在那里,便是再低调,也不是一般的人敢动的。 而今贞娘取得公主府的制墨供奉,就好比李氏子弟金榜题名一般,老祖母出来迎接,为的是表示看重,尤其之前,李景明一房回徽州,尽管是七祖母亲自接回来的,但族里的风言风语着实不少,而这种风言风语,说实话是防不住的。 所以,七祖母才有今日之举,为李贞娘正名。 而今,李贞娘算得是衣锦还乡。 “好了,回家吧。”倒是李老爷子收拾了心情,招呼着大家一起回到李氏祖宅。贞娘等人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粗粗的尽了一遍礼节后,吃了一顿团圆饭,便各自休息了。 不过,虽是累,但时辰还早,再加上刚回家,还兴奋着呢,贞娘又哪里睡得着,因此,便坐在爷爷奶奶的屋里,陪着大家说说话。 贞娘自是把到南京的一切细细的跟自家爷爷说说,从开业时,大家意外的捧场,到墨汁的事件,最后到公主府的竞墨。尤其是齐老爷子的事情。一一细说了。最后又把齐老爷子留给她的那锭李氏四合墨交给了自家爷爷。 李老爷子拿着那锭四合墨,亦是十分激动,李氏四合墨的墨法已经绝了,如今有这块墨,能不能恢复四合墨的墨法,就看它了。 “这墨留给爷爷,趁着爷爷这把子老骨头还能有点用,我好好琢磨琢磨。” “嗯。”贞娘点点头。这本就是她的想法,贞娘于后世,学的墨法太杂了,交给爷爷比自己留着更有用些。 一边吴氏不理会墨什么的,只知道贞娘在南京那是干出了一翻事来的,这是自家的孙女,那自是一翻的得意,因此一直在笑。 之后,贞娘又把跟田家已经达成和解,以后徽墨三家。共同发展的事说了说。 “嗯,如此甚好。都是徽商,这在家里斗斗还无所谓,到了外面,再斗的话,反而没一个能落得好。”李老爷子点头。 这时赵氏却是一哼的道:“田家不和解也不成了,如今田家一团乱呢。” “怎么了?”贞娘好奇的问。 “你不晓得,前些时间,田家老二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叫香枝的清倌儿回来送给了田老爷子,把个田老爷子迷的五迷三道的,田夫人气的大闹了几次,好几次要将那香枝发卖出去,可偏偏田老爷子死命护着,甚至说出了休妻的话来,田夫人气的当场吐血,前些日子,我碰着你田三婶儿,说是田夫人不大好了,病的很重,也不知能不能拖到过年。” 赵氏说着,一脸的气愤,虽说,对于田夫人,赵氏一直是恨的,尤其贞娘如今婚事的不顺,归根结底,就是当初田夫人退亲造成的。 可就算是这样,在这种嫡妻小妾的争斗上,赵氏也是要站在田夫人这一边的,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哪一个妇人会站到小妾一边说话。 听着自家娘亲的话,贞娘这才明白,当日为什么田大公子一听田二赎了香枝带回来,便是那般的气急败坏。 “田槐安是老糊涂了,这是什么?这是败家的征兆。”一边的吴氏也哼着声道。 “行了,别人家的事情少说。”一边田老爷子发了话。 而这时,杜氏抱了才睡醒的辉官儿进来,贞娘瞧着这个小侄子,才两个月大,一张小脸粉嘟嘟,许是吃饱的,躺在杜氏的怀里,一脸的满足,那黑亮的眼睛四处望着,尤其是看着贞娘,显然是有些陌生,便好奇的打量着。 “叫姑姑。”贞娘上前,手里摇着拔郎鼓逗着他道。 “傻丫头,这时候哪会叫人啊。”一边赵氏没好气的道。 贞娘这才嘿嘿笑的,随后又转过脸问坐在一边闷不啃声的大哥:““大哥,砚矿那边怎么样?” 说到砚矿,李大郎脸色有些沉,却是一脸惭愧的道:“妹子,对不住了,砚矿我们没能守住。” “怎么回事啊?”贞娘心里头一惊的问道。 李大郎才一一说来,说到底婺源终归不是李家的地盘,虽然有赵氏的娘家人看着,但贞娘指给自家大哥采的那两个矿太惹眼了,这财帛招人眼哪。第一批,第二批砚矿出来后,便引得婺源县太爷和当地的几家富户的注意。 而那几个矿毕竟是由前朝的朝廷组织开挖的,于是县太爷便找了个由头,说是朝廷要收回。不过,终是顾忌着赵氏山民的一些势力,以及徽州李家的人脉,最终没有硬来,而是由县衙买回一半的份子,大家共同经营,到得这事,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 而李家八房这边计较着,李大郎要顾着油坊,砚矿那边本就是九房的正身和贞娘的小舅管的多,于是李老爷子便让李大郎干脆全部退了出来,终也能让李正身和贞娘的小舅多保住一点份子,可就算这样,李正身和贞娘的小舅最后也只是各占了二成股份,另外的六成被县衙和几家富户瓜分了。 “上回去,怕你担心,爷爷说就暂时不告诉你。”说完,李大郎道。 “没事,这样也挺好的,大哥也能专心油坊的事情。”贞娘想了想道,失落是有些的,但这个时代,没有权你守不住钱哪。 突然,她明白了七祖母今天为什么要去城门口迎她,公主府供奉的位置不但对贞娘十分重要,对整个李墨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想着,来年回到南京,公主府那边,便是福仙阁李福全那里也是要多走动一下,有些事情终归是不能免俗的,只要本着真心,便也无所谓了。 随后众人又聊了几句,夜也深了,便各自回屋睡去,外间小巷子里,时不时的能炸响起声鞭炮声…… ……………… 感谢 jxmdni1981,殇落丶离别的粉红票,enya2013,天秤派对的平安符,禾熙 的更新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见鬼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卯时,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清晨雾气尤其的重。 城门洞巷,水伯一如既往的早早就起床了,烧着开水,等水开了,整个老虎灶里就更迷漫着水气,白蒙蒙的,连那灯光都跟长了毛似的。 水伯一边从灶里退火,一边找出梆子,准备敲梆让别人来打水。嘴里还嘀咕着:听说前儿个,贞娘那丫头从南京回来了,李家的老夫人亲自到城门口去接的,真是出息喽,他就瞧着那丫头有出息的。 正嘀咕着,却听门外有人问道:“水伯,李家人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人都不见了?” 水伯便抬眼门外望了望,雾气再加上老虎灶的水气,迷迷蒙蒙的,也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水伯不由的好笑道:“你这人这话说的,好好的人,哪里会不见呢,李家人如今日子好了,都搬到祖屋那边去了。” 水伯应着声,火头已经从灶子里退了出来,便站起身来,拿着梆子出门,到得门口,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人,那心不由的就抽了一下,眼也有些晕,这,这不是李景福吗? 见鬼了,水伯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不错,是李景福,还冲着他笑呢,虽然一身破破烂烂的,但那脸水伯还是认得的,只是如今那脸上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一道刀疤来。皮肉有些翻卷着,有些骇人。 “哦,多谢水伯,那我走了。过年再来找你吃酒啊。”那李景福又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水气蒸腾,雾气迷漫,李景福离去的背影有些飘飘渺渺的,不一会儿,那人影便隐在了白雾中看不见人了。 水伯的心更是猛抽了一下,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李景福已经死了快两年了。这都说人快死了。便能见着鬼了,如此,他的日子是不是不远了?水伯的心有些揪在一起。 唉,不过,阎王让你三更死,又岂留你到五更,算了,算了,真要死了也没法子,想着水伯才收拾了心情。走出老虎灶的门。 不一会儿,那木梆子的声音又在城门洞巷子里响了起来。 这个就跟起床号似的。家家户户的,那门里便隐隐约约点着了油灯,如豆的灯光昏昏茫茫的,也有婆娘打孩子的声音,大冷的天,都是睡死了不想起来的。 不一会儿,各家各户,便陆陆续续的开门,都拧着铜壶,木桶的出门,三三两两的到老虎灶门口排队打开水。 “水伯,你是不是病了,脸色青青白白的。”这时,来打开水的大民媳妇儿问道。 “哎呀,别提了,一大早的就撞见鬼了,我早上见着了李景福呢。”水伯摇了摇头道,随后又补了一句:“这年关了,下面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这鬼也不安生了,明儿个贞娘要是能过来,得跟她说说,多给她爹烧点东西到下面去。” “不是吧,水伯,这说的怪吓人的。”大民媳妇儿一听这个,也唬的一跳。 而这时,排在大民媳妇儿后面的怀德嫂也惊叫了起来,一脸煞白。 “怎么了?怀德嫂子?”那大民媳妇转过脸问。 “水伯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一大早的,我一家还在睡呢,就听到对门有人嘣嘣的敲门,敲的老响的,我当家的还嚷了一嗓子说‘那家没人’,随后才听不见声音了,如今听水伯这么一说,敢情着是李景福回来叫门了。”那怀德嫂子也惊惧着道。 “哎哟……”立时的,排队打水的人便有些人心慌慌的。 “你们都在瞎鼓捣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是看是最近大家都在说李家的事情,于是一个个的都睡的迷迷登登的吧,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这时,一个汉子没好气的道。随后那汉子又冲着水伯说着:“水伯啊,你也别掂着贞娘了,如今人家那可是公主府的供奉了,都攀上了公主了,那眼里哪还有咱们这些人啊,都该干嘛干嘛,别胡思乱想的,真是的。” 那人说完,周围人不由的也七嘴八舌了起来:“可不是嘛,如今的李家可瞧不上咱们这些城门洞的穷人家了。” 这话说的颇是有些酸溜溜的。 但他这话却是说到许多人的心里去了,这大约也是很正常的人情世故,穷搭穷,富搭富的,如今城门洞李家回归了,跟大家自不是一般样的人了。 于是,人们窃窃私语的,打开水的人来了一茬换茬,不过,水伯见鬼的话题也经由人的嘴一茬传一茬。 转眼,辰时已过,水伯门口的粥铺子便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吃着热腾腾的粥。水伯有心没心的照应着,心里还在想着早上见到李景福的事情,说是做梦,可真不象啊,他当时在做事,可清醒着呢,尤其到现在,李景福问话的声音还在他的耳里,真真切切的。 就在这时,远远的,就看到一帮子人过来,打头的人是一个姑娘家,一身藕色带点碎花枝边的袄子,深色的阔腿裤,外套一件青色的比甲,这不正是李家那丫头,李贞娘吗? 她身边还跟着喜哥儿,还有一大帮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个个都是你抬我搬的,带着好些个东西。 老虎灶就在城门洞巷的巷口子,一般人没一会儿就到了近前。 “水伯,这一年还好吧,身子可硬郎朗?”贞娘提了东西上前,四色糕点,各色果子蜜饯的,再加上酱鸭熏鸡,还有几身上好的布料子,基本上也就是年货的东西。 “好,好。”水伯有些激动的道,浑然忘了他早上因见着了李景福,便担心着自己是不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哟,贞娘啊,来看水伯了。”一边一个来打水的嫂娘问。 “嗯,过年了,怪想大家的,正好从南京带了一些糕点干果什么的,没多少,给大家尝尝鲜,大家别嫌弃。”贞娘一脸笑嘻嘻的道,跟着喜哥儿的那一帮小子,便抬着几筐子东西,挨家挨户的去给各家各户分点。 “这说啥的,高兴着呢,哪能嫌弃。”一边快嘴的嫂娘道,又冲着水伯道:“水伯,是这理儿吧?” “唉唉。”水伯一个劲的点头着,却又冲着贞娘道:“你着丫头,能来看水伯,水伯就高兴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你家的日子是比以前好了,但也不是那么太宽松,门户差事多了不说,你那个大哥又是个实诚人,去年桐油中毒的事情,有几户家的孩子终归是落下了一些毛病,你一年来,你大哥一直照应着人家,一年下来花费着实不小……”水伯唠唠叨叨的。 李家的情形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么光鲜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神情却是说不出的欢喜,一边的人也是喜笑颜开,大家伙儿倒不是贪贞娘这些东西,而是李家搬出城门洞了,贞娘如今南京也闯出个万儿来了,这还能记得曾经穷苦的邻居,还能来看看大家,送点糕点什么的,这说明李家心里还有大家,还掂着着大家,这是情份,也是大家伙儿的面子,自然一个个都十分的高兴了。 “贞娘啊,跟你说啊,我今儿个一大早,见着你爹了,你爹的鬼魂回来了,找不着家门,我瞅着今儿个是小年了,你赶紧着回家,多给你爹烧点东西,我瞅着你爹那样子,似乎在下面过的很不好,破衣烂裳,脸上还有一道刀疤,定不知是叫哪个小鬼给整的,多烧点纸钱,也让你爹好走走路子,这人间,地下的,人情世故是一个理儿。”这时,水伯将贞娘拉到一边,细细的叮嘱道。 早上的事情太真切,他不信是梦,就是看到李景福的鬼魂了。 而贞娘这时听着水伯的话,却有些傻眼,她是不信这世上有鬼魂的,于是连忙问着水伯早上他是怎么见着她爹的。 于是的,水伯便把他一大早见到的事情再细细的跟贞娘说了说。每个细节都很分明。 这世上没有鬼,再加上水伯也不象是在做梦说胡话,那么,难道她爹没死?想到这里,贞娘的心就抽了起来。不过嘴上却应道:“好的,一会儿回去,多给我爹供些吃的,多烧点纸钱什么的下去。” “唉唉……”水伯一个劲的点头。 随后贞娘又跟水伯聊了几句,又跟以前一样,坐在灶头帮水伯添了几把柴禾,然后才告辞离开。 至于喜哥儿,那小子带着一般同年的家小,不疯到吃饭是不会归家的,年边,由着他去吧。 只是水伯说的事情终归让她的心思有些乱了,到底是不是爹回来了?又或者是水伯弄错了?想着,贞娘便加快了脚步回家,不管是弄错了还是真回来,那人既然是要找李家,水伯也跟他说了李家如今搬回祖宅了,那想来那人定回找到祖宅那边去的。 绕过四宝街,贞娘又一路跟人打着招呼,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喂,你这叫花子好不晓事啊,已经给过你铜钱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走啊,这大过年的,你这不是给人找晦气麻,走了走了……”门房李六斤很有些不奈的挥手赶着人。 …………………… 感谢青儿20105的平安符,淡淡如流,星空下的思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我错了 “这是我家,我凭什么走?你是谁?”李景福没想到,这到了家门居然还有还给进的事情,便气哼哼的道。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这家人我还有不认得的,滚,再无理取闹,我便叫衙差来抓人人啊。”门房李六斤恐吓着道。 “你……”李景福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爹?!”贞娘看着那个跟六斤叔争执的人,除了脸上多了一道刀疤外,不是自己老爹又是谁。 听得贞娘的叫声,李景福回过头来,仔细的看了一眼贞娘,却是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声:“贞丫头?” “嗯,是我,爹。”贞娘又是欢喜的应了声。 这女大十八变啊,李景福离开徽州去苏州时,贞娘不过才十四岁,想着,李景福又掐了掐手指,如今算起来,贞娘该快十七岁了,再加上贞娘自掌李墨以来,为了服人,打扮又偏成熟稳重一点,再加上一年多的掌事,自有一股子威势,那模样,李景福竟是有些不敢相认了。 “真是贞丫头,大了,变标致了,爹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李景福道。 贞娘不由的嘿嘿傻笑,随后又着紧的问道:“爹,你这两年在哪里了?去年头的时候,怀德叔带信来,说你出事了,这之后,你一直没消息回家,大哥还去了北地的衙门,专门领了一坛子骨灰回来,一家人……”贞娘说到这里,却是有些哽咽,那段时间。家里出事。墨坊也出事。所有的事情都揪在了起来,倒也是忙忙碌碌的,一家人就这么挺过来了。 只是当年,她跟赵氏住的只隔着一块帘子,娘亲夜里哭泣的声音便是至今也还常在她的梦里出现。 却没想,本以为早已死了的人又活着出现了。 “爹,你没事,咋也不托人带个信啊。好叫家人放心哪。”想着,贞娘不由的又有些抱怨的道。 “唉唉唉,贞丫头别生气,我让人带信了呀,这两年来,我一共让人带了两封,可第一封,那带信的人还没有出关呢,就遇上土匪,想来信也丢了。后来我又让人带了一封,可一直等不到你们的回信。爹估摸着要不是我的信你们没收到,便是你们的回信中途出了岔子了。再说,北地那边往徽州来的人太少了,后来便一直找不到带信的,再后来,我这也要回家的,也就不用人带信了。”李景福看贞娘红了眼眶,连忙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哦,是贞娘误会爹了。”贞娘这才笑眯眯的道,总归,老爹没死,回来了,虽然,以前偶尔的她也会想着,自家老爹毕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不得哪一天就回来了。 可真等到这一天,还是让她心中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虽说她自穿越以来,跟这个老爹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感情的似乎谈不上,但,李景福在苏州做事时,那托人带回来的糖果和珠花,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情谊。 “爹,快进屋吧,瞧你这一身。”贞娘这时忙上前扶着自家老爹,又跟一边的李六斤解释道:“六斤叔,这是我爹。” 随后又冲着自家爹道:“爹,这是六斤叔,原来是庄上的,现在给咱们家当门房。” “嗯。”李景福点点头。 李六斤这时有些蒙了,他们夫妻原是乡下庄上的,是后来才到嫡宗当差事,而那时李家八房已经从李家祖宗搬了出来多年了,跟七房这边也从不往来了,因此,对李景福自是不认得。 更何况,八房搬回来时,听说这位景福爷在跑货的时候叫北地的鞑子给杀死了,他又哪里能想到这大腊月的,这死了快两年的人又回来了。 这时,立刻苦巴着一张脸,点头哈腰的冲着李景福道歉:“对不住了,景福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没事,这事怪不得你,不过,下回,对人说话口气好一点。”李景福倒是没着脸说了句,毕竟这一回来就被人挡在门外的经历总是让人不愉快的。 “唉唉,小的记下的。”那李六斤连忙的道。 “爹,我们进屋吧,娘见着你,怕是要喜翻心了。”贞娘笑着道,一边李六斤这下也活络了,直说着先去给赵娘子报信。 “别别别,你守着门就行了。”李景福连忙阻止,这才看着贞娘道:“贞丫头啊,你瞧我这一身,要不,你先带我去厨房那边,弄点水洗洗。”李景福说着,还摸了摸脸上的刀疤。 这是那一年,被鞑子砍的。 自家老爹这是近乡情怯了呀,再看老爹这一身跟叫化子好不了多少的打扮,想来爹在外面混的很不好,嗯,还是梳洗一下子好,想着,便领着自家老爹从偏门往厨房那边去。 厨房那边,赵氏拢着袖子,坐在煤炉边上等着水开,一边跟郑氏和六斤嫂说话。 自贞娘回来后,家里就不脱人的,六房七房九房的人时时走动,便是一边远房一点的也来探探路子,因此,家里客人多,这烧水冲茶也就不断了。 而今天正好是小年的日子,郑氏同六斤嫂便忙活着厨房的事情,而杜氏,孩子才那么点大,喂奶干什么的也实在不太方便,赵氏便没让她跟着忙活了,一些烧水冲茶的事情便由她自己来,招呼客人自有老爷子和大郎他们,她一个妇人家也就不凑上去了。 “对了,今天来的人是哪一个?”郑氏边和着面边问赵氏道。这小年的日子,她今天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倒是没到前面去,因此不晓得家里来是哪一个? “还哪一个?不就是景明那个堂兄李景易李大秀才嘛。”赵氏颇有些没好气的道,今儿个她之所以不到前面去,宁愿窝在这里守着炉煤。也是因为这李景易的原因。不对她的眼。 李景易跟李景明是兄弟。他们这一房是曾老太爷那时起分出去的枝儿。这亲已经隔的有些远了,平日里没有什么来往。 而这位李景易年少是颇有些才气,早早就中了秀才, 只可惜后来十多年,熬到现在四十多岁了,也没中个举。不过,秀才相公的谱子还是摆着的,平日里嫌李家是商户。那对别的李家人是看不上眼的,便是跟他算是比较亲的李景明,也鲜少有个来往。 然而没想到的是,当初,李景明被七老夫人从南京接回来后,却是这李景易就上窜下跳的,到处窜掇着说,李家嫡宗卸磨杀驴什么的,说李景明一家在南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结果最后却被贞娘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赶了回来,实在让人齿冷。 为了这事情。当时,李景易还叫了几个族里的老人到七祖母跟前抗议,当时,弄的李家七房八房这边十分的被动,便是贞娘又落得别人嘴里成了话柄子。 毕竟那李景易算是有功名在身的,他说的话别人自要听在耳里,当时这事闹的纷纷扬扬,赵氏去南京时都不敢跟贞娘说,怕自家女儿难过。 而这事情,还是李景明自己站了出来,把他这些年贪下的钱财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家这才没有话说。 也因此,对于李景易,赵氏是恨的牙咬咬的。 “李景易?他又来干嘛?那事情不是都说清楚了,人家李景明都没嚷嚷,就他瞎起哄的,还不是看李家墨坊现在生意转好了,也想从里面分一杯羹。”郑氏气哼哼的道,她维护贞娘的很,凡是征对贞娘的,她便看不过眼。 “你说的这杯羹太小了,人家还看不上眼呢,人家现在盯着的是另外一杯大羹。”赵氏气哼哼的道。 “这说的什么,我都听糊涂了,什么小羹大羹的?”郑氏叫赵氏说的莫名其妙。 “人家李景易说了,说贞娘一个人在南京支撑着太不容易,李家人不能让一个姑娘担这么重的担子,所以,他们也要帮着分当分当,那李景易不是个秀才吗?这些年乡试也考不中,他呀,是想由李家嫡宗这边帮他捐个举人功名,到时,再让贞娘求求公主府那边,直接派个差当当呢。”赵氏颇有些讽刺的意味道。 “这,他也想的出来?”郑氏颇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找这主意的才是失心疯了呢。 “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我便直接打了出去,也就是公公,还顾着一点同宗的面子。”赵氏颇不乐意的道。 “你不方便去打,我去打。”就在这时,厨房外面传来一道气冲冲的男声。那声音似乎有些陌生,但又似乎十分的熟悉,赵氏不由的站了起来,看着贞娘正陪着一个人过来。 “娘,你看看是谁回来了?”贞娘指着李景福笑嘻嘻的道。 六斤嫂没见李景福,因此这会儿只是有些好奇,但没觉得别的,只是那郑氏,却是见过李景福的,这会儿已惊的目瞪口呆。 而赵氏,先是一愣,随后还有些迷瞪瞪的问了声:“你这挨千刀的,你没死啊?” “没死。”李景福憨憨的道,这时候跟李大郎的表情很象。 只是他话音刚落,赵氏眼中那泪就狂涌而出,随后就抄起竹丫子扫帚,朝着李景福挨头挨脸的一顿打。 “我打你这个害人精,我打你这个不省心的,我打你这个缺心肝的,活的好好的也不知道给家里来封信啊……”赵氏边打边哭骂着。 “嗯,是我错了。”李景福喃喃的,也就那么傻傻的站着,由着赵氏打,脸上还带着傻傻的笑容。完全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啊。 至于这句认错的话,赵氏是再熟悉不过了,以前,每回李景福出去赌,或是喝酒什么的被赵氏打骂,他都是这么认错的。 而这时听来,却是那么的真实。 …………………… 感谢青儿20105的平安符,逆转,林丁,小马妈,shushu1977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李景易的心思 “娘……你这是干啥?”贞娘连忙上去拉,娘亲手里的竹丫扫帚扫到老爹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弟妹,弟妹,这是干嘛,快放手,二弟好不容易回来了,这是大喜事啊。”郑氏也连忙拉着。 赵氏这才甩了扫把,抹了一把泪,却是冲着贞娘吼:“还不去给你爹准备热水。” “是,遵令。”贞娘又刻笑嘻嘻的道,娘亲和老爹这完全是打是亲骂是爱的节奏啊。 “我说景福媳妇儿,这又咋啦,大过年的也不安生。”另一边,一直等不到热水的吴氏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听到赵氏的叫骂,上得前,便皱着眉头问,只是那眼一看到李景福,整个人晃了晃。 贞娘正在边上准备去打水,连忙的丢下水桶,扶着吴氏,却是欢喜的道:“奶奶,是爹,是爹回来了,爹没死。” 而李景福这时卟嗵一声跪在了吴氏面前,叫了声:“娘,儿子让你担心了。” “是景福?没错是景福。”吴氏此时亦是泪眼婆娑,上前紧紧的拉着李景福的胳膊,随后也不知哪来的劲道,便大声的喊着:“景福啊,你想死娘了……” 这一声喊 ,立刻就惊动了厅上的李老爷子。 也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老爷子便急慌慌的过来,那李景易也跟着。 而接下来,自是一团的乱,只是每个人都喜翻了心。 “景福回来就好,恭喜金水叔一家团聚。我就不打扰。先告辞 了。”一边李景易虽然是打着心思来的。只是事情才开始谈,李老爷子却跟他装糊涂,他本待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不成想,这边一声尖叫,死了近两年的李景福回来了,见到这情形,李景易也明白。天大的事情,今天都谈不了了,只得先告辞。 由着六斤嫂送出门。 李景福扫了李景易背影一眼,这位远房堂兄弟自持着秀才相公的身份,那以前是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更别说登门了,这会儿居然上了自家门,这本就让他十分的好奇,再加上自家怎么突然的搬回了祖宅,等等。总之,似乎他离开这两年。这家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他心里都有些没底了。 “爹,热水准备好了,你先洗洗吧,我一会儿带着喜哥儿去门口放两窜炮仗。”贞娘这时上前道。爹回来了,这是喜事,再加上又是过小年,这鞭炮自是要放的。 “好咧。”李景福点点头,一边赵氏早就从屋里整理出李景福以前的换洗衣物出来,李景福接过换洗衣物,才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只布袋子塞在赵氏的手里。 “什么东西?”赵氏端着那布袋子,还有挺沉的,便好奇的打开一看。 “妈呀,怎么这么多的金豆子?”入目全是黄澄澄的,赵氏惊的有些目瞪口呆。连忙跟烫手山芋似的将那袋子丢给了一边的吴氏,吴氏握着那一袋的金豆子,也是傻眼。 “哪来的,当初我是让你不混个人样别回来,可你若是为着这个去做那歹人,那爹现在就把你送衙门去。”李老头这时瞪着李景福,在他想来,这么多的金豆子,除了打劫,又哪能赚的出来。 “爹,你儿子我是有些浑蛋,可也不至于做那杀人劫财的勾当,这金子来路正当的。是我在地北挖金得的,具体的等我先洗好澡再出来跟爹娘说说。”李景福解释道。说着,便捧了换洗衣服进了厨房边上的洗澡间。 赵氏微红着脸跟着他身后进去。 而这边众人听得原来是挖金得的,再加上当初李景福出事也在北地,这倒是说的过去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家人还是有些神思晃忽的。 实在是金子太晃眼了。 贞娘倒是有些讶然,罗文谦在北地挖金发迹,自家老爹也是这般,倒是不知两人是否相识,想着,却又摇摇头,想来是不相识的了,要不然,在南京,罗文谦岂有不跟自己说爹的事情。 贞娘如此,脑子里就开始跑火车。 不一会儿,李景福洗好澡出来,又吃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下肚,这厮才抹了嘴巴,几人回屋里坐下,贞娘冲了热茶,两杯热茶下肚,李景福才满足的叹息,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之后才一五一十的把当年的事情说了说。 当年,商队遇上鞑子后,李景福自不能幸免,只不过他命比较大,竟是当场没有死透,后来一只挖金队路过,正好救了他,而等李景福真正醒过来时已经差不多一个月后了。 而挖金队历来都是衙门要打击的对象,也因此,李景福虽然被挖金队救了,挖金队自不会去衙门里报,再加上后来,尸体被狼啊什么的吃光,因此,衙门里竟不晓得还有人活着。 而李景福养好伤后,本是打算回家的,只是他到底是一个生人,挖金队的怕他把他们挖金的地点泄露出去,自是要防着他,不准他走的,直到李景福也开始跟大家一样挖金,几次打斗也拼了死命,才取得了大家的信任,算是一个槽里刨食了。这才不防着他了,只是那时,李景福却想在金矿上混出个人样了,于是才让人带了信回家后,仍留在矿上。结果信在路上又出了岔子。 之后,李景福便一直在金矿上挖金,因着他识些字,最后倒也混成一个管事的,手下掌着几个挖金的汉子,当起了把爷来。而那一袋金豆子便是这两年积攒下来的。 听得李景福说出这样,李家一家人都唏嘘不已啊,虽然金矿上许多事情李景福一直没有细说,但想来是吃了大苦的。 不过,终归。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爹。那你干嘛弄成这样回来啊?”贞娘这时好奇的问道。 “北地乱着呢。这一路来土匪啊什么的又多,那路上的行人,但凡一身光鲜的,哪一个不是带着一大队的家丁和保镖,就你爹这样的单人,又带着这一袋的金子,不这般打扮,能不能安全到家都不好说。”李景福道。世道不太平啊。 “嗯,到底思虑也算是周全一点了。”李老掌柜难得的表扬了李景福一句,把李景福乐的嘿嘿傻笑。 “对了,咱家怎么好好的搬回了祖宅?”这时,李景福才问起一肚子的疑问,实在是家里如今的光景跟他离开时大不相同了,这中间的变化李景福不可能不好奇的。 众人乐了,于是便由着贞娘主述,其他人夹杂着,把这两年的事情细细的说了说。 李家这差不多两年的事情。真说起来可谓惊心动魄,听得李景福也是一阵的动容。尤其是最后,听得贞娘在南京的一翻作为,又争取到了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李景福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家那贪吃的丫头吗? 好一会儿,才感叹的拍了一下贞娘的肩:“丫头,出息了,比爹出息,爹没用。” 李景福是颇有一些的感概啊,他揣着金子回来,本打算着买回墨坊里原来的属于八房的股份的,可如今,一切早就妥妥的了,他是欣慰之余,倒是有那么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失落感。 自家老爹这话,贞娘自是不好接的,于是就是抿着嘴笑。 倒是一边赵氏横了李景福一眼:“什么有用没用的,没你哪来的她,毛病真是。” 立时的,众人不由的乐了。 “对了,景易是怎么回事啊?”这时,李景福这才皱着眉头问。 李老掌柜的这才又把李景易谋求族里出面为他捐官,还要想走公主府的路子的事情说了说,一边吴氏也有些没好气的点了句:“这景易,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以前他瞧不上我们,咱们且不说,单是这回,李景明一家回来,他便在背后窜掇起几个族里的老人闹事情,还是景明自己说了他自己的错这才平息了事情。这事还没过多久呢,如今倒好,居然还想着族里扶持他起来?还不就是看着如今族里只有他一个秀才,也不想想,这些年来,他可曾为墨坊出过一点力,别说出力了,便是只言片语的好话也不曾说过,平日里更是嫌弃李家铜臭味,跟咱们这边李氏都不太往来,如此,凭什么花全族之力扶持他呀?” 吴氏一惯的好脾气,这会儿说起李景易却是恨恨的咬牙,实在是李景易前段时间逼人太甚,更何况要将一个秀才靠捐资进官场,那花费可不是一点两点啊,真真是要费全族之物力人力的,李景易还不配。 “我看不如给爹捐个官儿。”一边喜哥儿插着嘴道,如今他跟佑哥儿一起在李家的私塾里读书,族学里还有一些年岁效大的,年年中不了府试,那读书的心渐淡了,便琢磨起一些歪门斜道来,谈的最多的就是捐功名捐官的事情,这小子人活络,倒也听得不少,这会儿便出着主意。 “爹哪成啊,连个秀才也不是,那官场的道道也半点摸不着,这不是拿钱去打水漂嘛。臭小子,少胡说。”李景福瞪着喜哥儿。 喜哥儿伸了伸舌头便不说话了。 李老掌柜的沉吟着,其实,商场总也离不了官场的支持,李家历来也是要培养扶持一些读书人的,就为着能给家族,给墨坊撑把力,其实本来族里的李景易是个好人选的,毕竟他有功名在身,只是他的私心太重了,人品不行,有着王进财的前车之鉴,李家自不可能再扶持起一只白眼狼来。 …………………… 感谢青儿20105,喵家小狐,禾熙的平安符,jane2007,飘落涟漪,沁舫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皇帝驾崩 “其实,我这里倒有个好人选。”这时,李景福突然的道。 “谁?”李老爷子好奇的问。 “六伯家的春花妹夫。”李景福道,李家六房有三个闺女,大闺女李春花,二闺女李夏花,三闺女就是招赘的李金花,因着李六老爷子之前的两个幼子都没能活过百日,所以,尽管是六房,但这大闺女春花的反倒比李景福还要小上两岁。 “你说是姚千山?你见着他了?”李老掌柜道。 这姚千川,当年就是李家私塾的教书先生,当年七哥看中他的才华,便帮春花保的媒,只可惜这位姚秀才才华是有,但时运不济,屡次乡试不中,后来被当时的县太爷看中,便给县太爷当了师爷,后来县太爷调到了别处去了,姚千川带着春花也就跟了去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 而姚千山跟的那位东翁也是三年一换的,据说中间还挂了几年的职,如此,这些年来,初时还有些音讯,可后来几年,音讯就断了。六哥每每提起这个大闺女,也是挂心的很。 “嗯,我在山西遇上的,山西秦家有我一个朋友,我路过时就去走了走,正好碰上山西秦家请他吃酒呢,似乎秦家那边颇看重他的能力,也想帮着他捐个官,不过,被千山妹夫拒绝了,千山那东翁病逝在按察使司的佥事的位上了,他一家要帮着东翁夫人一起扶棺回乡,另外,听千山的意思。也是要回来了。想来过年的时候应该能过来。到时不防跟他谈谈。”李景福道。 当初救他的那支挖金队其实就是秦家的,不过这种关系却是不能说出来的。而对于姚千山,秦家似乎颇为看重,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 再想着贞娘一个闺女,在南京一个人没个帮衬怎么行,千山是个有本事的,尤其对官场的道道熟,若是再能捐个官。那倒也能帮着李家撑撑腰,减轻一下贞娘的压力。 “那等他回来了再说吧。”李老掌柜的点点头,心下倒想着,那知县当年对姚千山算是有着知遇之恩的,如今那知县病故,千山为着帮他扶棺回乡,竟是拒经绝了秦家欲为他捐官的好事,想来是个知恩义的。 另外,怕也是个有主见,不愿受人左右的人。如此。姚千山既有些风骨,又知恩义。又有主见,当年七哥没看走眼,等他回来到是可以跟他好好谈谈,看看他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贞娘在边上听着,对这姚千山倒也有一份好奇,春花大姑是嫁出去的女儿,族谱上自不会有姚千山的记录,但之前山西秦家居然愿意以捐官拉笼他,想来定有过人之处,只要不是王进财那种白眼狼,李家这边倒是不防扶持一把,总归这商行要做大,背后总是要有人支持的,尤其李家终归要争取贡墨这一块的,朝中有人,也有些说话的余地。 而官商这种一体的模式正是明清商帮的特点。 如此,一家人说说笑笑的。 到得傍晚,六房七房和九房那边都得到了消息,最后由七祖母出面,整了一个席面,算是大家一起过小年,更是庆贺李景福大难不死啊。 这一场席成吃的热热闹闹的,女子这边先散了席,各位伯娘婶娘等人陪着老夫人在屋里坐着吃茶。 外间的男子席面还在继续喝酒。 而贞娘则带着喜哥儿,佑哥儿,润哥儿和笑官几个小的去外面放鞭炮。 “好了,好了,这真是皇天有眼哪。”屋里,几家的娘子闲聊着,程氏仍拉着赵氏,一个劲的感叹道。说着,也不由的眼红,自是想起了她那故去的相公了。 首位上的李老人人自是明白自己这大媳妇这是有些触景伤情,便岔开话题道:“对了,贞娘他娘啊,对贞娘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黄氏回来,自是把南京那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老夫人说了,如今,贞娘已经是公主府的供奉了,地位不一样,打着各种心思的人家便也多了起来,以前是贞娘是没人问津,而今不管是黄氏这边,还是韩李氏那边,又或者是赵氏这边,各种各样的说亲的都有,但这心思就太杂了,所以,总归的李家这边得拿出章程来。 “一切凭七伯娘做主。”赵想了一下到,她自是明白,贞娘有着墨坊的一成股份做嫁妆,如此,贞娘的婚事她一人倒是不好做主了,使不得要七伯娘出面。 听得赵氏这么说,七老夫人也就不客气了,道:“别的那些人家就不说了,贞娘她二婶娘有一个人选,还是陈家三爷跟她私下提提的,若是你能认同的话,倒是可以再深谈谈。” “陈家三爷,若是程家,那自是好的,只是程家的几个少爷好象都订过亲了吧?”听说程家,赵氏不由的疑惑的问道。 “程三爷说的不是他程家的人,是罗家的罗文谦。”李老夫人道。 “罗文谦?罗家的少爷,如今在南京开钱庄的那个?这成吗?他跟田家那三姑娘似乎还没断吧?”赵氏微皱了眉头,一叠声的问道,倒不是对罗文谦有意见,而是觉得,罗文谦毕竟跟田家那闺女是订过亲的,虽说罗家出事后,这门亲事似乎也断了,但如今罗家那三姑娘倒底也是没有说亲的,她那阵子去南京,也曾看到田家那三姑娘跟罗家小子打招呼,便是田家这次墨汁事件,也是田家三姑娘找了罗文谦才解决资金问题,如此,这罗少爷和田家三姑娘总是有些扯不清的瓜葛,说起来罗家这少爷着实是好人选,可思着这些,赵氏如何能放心? “这点我会让二媳妇再深入了解一下,这事情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七老夫人沉吟着道。 “如此,那了解了清楚再说。”赵氏沉吟了一下道。毕竟是自家闺女的亲事。可是半点轻忽不得的 。 “嗯。自是应当。”李老夫人亦是点头。 如此,这事又先摆下了。 贞娘此时正在外面带着几个小的疯玩,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的,笑官儿穿的跟个圆球似的,跑起来踉踉跄跄的,眼见着要跌倒,贞娘连忙上前扶着,那小家伙便笑倒在贞娘的怀里。 那小鼻子疼的红通通的。 “好了好了。贞娘带着他们都回屋了,这天可真冷啊,说不准晚上要下雪呢。”这时,站在走廊上的金花姑姑冲着贞娘笑着道。 “嗯。”贞娘刚应一声,便觉脸上一冰,不由的打头一看,便见一两朵碎雪飘飘而下。不由的轻叫一声:“呀,真下雪了,金花姑姑是三十六牙的。” 所谓的三十六牙便是铁齿铜牙的,一说一个准的。 也就转眼的功夫。大朵大朵的雪花便飘了下来,几个小的格外的兴奋。在雪花下面欢跳。几个家丫和妈子也在边上紧紧的看着。 就在这时,就听外面街面上传来一阵哭嚎:“傻闺女,咋这么想不开啊?” “呀,这是怎么了?”又有人问。 “还怎么了,这世道没法过了,好好的一家人,全吃了老鼠药了。”又听有人叫道。 “呀……”又是一阵惊呼。 “这还救的活吗?”有人问。 “甭管救不救的活,总得救啊。”有人回道。 …… “怎么回事?”贞娘跟自这有金花姑姑对视一眼。 一个媳妇子从外面进来,便上前道:“贞姑娘,哭喊的是江家娘母呢,唉,还不都是今年养蚕整出来的祸事,好好的种田不让,非逼着大家养蚕,衙门又说蚕茧能抵赋税,可那蚕茧是优是差,一品二品的全由着衙门那些来收蚕茧的说了算,江娘母的闺女头几年男人病死了,一个人扯着一双儿女讨生活,平日里靠着几亩薄田,再加上帮人缝缝补补的日子也就将就着过, 可衙门摊派了养蚕任务下来,江娘母的闺女也只得养着,可她本就不太会养,头一批死了大半,亏了不少钱,后来找了养蚕的好手学了学,才算把蚕养出来的,可最后抵赋税的时候,好好的一等品最后尽是全算成次等品,税金还抵不全,还要缴一部份的税,如此一来,江娘母的闺女一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今天是小年,家里却揭不开锅,江娘母的闺女带着孩子,家里冰锅冷灶的,便悲从中来,一时想不开,居然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了老鼠药,也幸好江娘母担心女儿,从家里拿了点米过来,才发现这事,要不然,不准明天死了才有人知道啊,瞧着那样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救。” 那媳妇子说着,摇头叹息。 竟是这等子事情?在南京,这事情贞娘是大约知道一点的,这得从改稻为桑说起,因着当时田亩的事情闹的很大,改稻为桑实际上没有实行的,可生丝的利益又实在诱人,最后生丝商人便想出同衙门合作,由衙门出面,鼓励百姓养蚕,将蚕茧的收成跟赋税挂勾,如此一来,也就达到了改稻为桑的实际效果。 这完全是拍着脑子决定下的政策,当然,并不是养蚕不好,徽州这边本就田少,但山地多,养蚕倒实在算是一个好生计,贞娘家以前也就全造着家里养蚕过日子。 但是这一窝蜂的养蚕,必然造成蚕茧收购价格的下降,而且由衙门跟商人勾结,这里面的猫腻可就太多了。 “嗯,我去看看。”贞娘道。 “天黑了,又下雪了,小心点。”金花姑姑盯嘱了一句。 贞娘点点头,便走过出了门,门外,一个汉子拉着板车,板车上就躺着江娘母闺女一家三口,江娘母跟在边上抹着泪儿。 “江娘母家日子也不好过啊,她哪里有钱救她女儿一家。”边上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心相帮衬的也有不少,但家家日子都不太好过,也是有心无力啊。 贞娘挤上前,正要拿出荷包里的银子,这种救命的事情,总是能帮一把是一把吧,何况她现在有这能力。 “大婶,别哭了,这点银子拿着,赶紧去药堂救人吧。”这时,一声略低沉的男声先出声,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就塞进了那江娘母的手里。 “唉唉唉,多谢这位小兄弟。”一边拉车的汉子忙不叠的声,众人也是松了口气,然后在着江娘母等人把人送去药堂。 看着江娘母一行人渐渐的走远。 贞娘这时才发现,这抢先一步的是罗文谦,天上的雪花越来越大了,罗文谦显然才刚到,身上背着包裹,背后跟着两个护卫,三人俱是风尘朴朴,头上,眉毛上还挂着雪瓣子。 这时,罗文谦也看到贞娘了,却是冲着她咧嘴一笑。 就在这时,街上又传来一阵的铜锣和吆喝声:“皇上驾崩了,万民同祭,衣冠素服,禁酒,禁赌……” ^^^^^^^^ 感谢aki10086的财神钱罐!!!!!谢谢支持!!! 感谢青儿20105, 枕书而睡的平发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罗九和福爷 听得衙差的铜锣声,贞娘这是才想起,到了嘉靖皇帝驾崩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忙的,她竟是把这事情给忘了。 此时,原来一众围观的人听到皇上驾崩,脸上都一片惶惶,纷纷转回家门,然后将门关的死紧。 立时的,街面上只一会儿,就只剩下罗文谦和贞娘等几人。 “贞大掌柜的,小年好。”罗文谦显然心性情不错,拱着手冲着贞娘笑眯眯的道。 “才刚到?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贞娘福了福回礼,又看着罗文谦三人站在雪地上,乌黑的头发上沾着朵朵雪花,那鬓角跟染白了似的?不由的问道。 “不了,族里人还等着呢,你快进屋吧,皇帝驾崩了,一会儿定是要宵禁的。”罗文谦挥挥手道。 “那好,那你也快走吧,这雪越下越大了。”贞娘点点头。这时代,皇帝驾崩可是大事,当然,其实跟老百姓没太多的关系,不过衙门那边自是要紧张一点,更何况近些年来,地方上实在算不上太平,因此这宵禁怕是免不掉的。 贞娘回道,便要告辞。 “罗九?你怎么在这里?”就在这时,贞娘身后不远,却传来一阵喝问声,口气明显不太好的。 贞娘回过身一看,是自家老爹,不由的又转脸看了一眼罗文谦。 此时罗文谦却是一挑眉,随后眯了眯眼,也一脸有些意外的道:“福爷?还真是好巧啊,你能在这里,我自然也是能在的。” 罗文谦借着雪光。和门口的灯笼打量着李景福。早就听说福爷南下了。只是一直不见露面,还以为福爷在路上耽搁了呢,没想居然会在徽州相遇。 贞娘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啊,又听得罗文谦喊自家老爹福爷,敢情着两人是认识的啊?不过,显然的,老爹不晓得罗九就是罗家少爷,而罗九也不晓得他嘴里的福爷是李家的李景福。于是便介绍道:“爹,你不晓得啊,罗九就是罗家的少爷罗文谦哪。” “罗家少爷罗文谦,打理罗家生意的那个?”李景福一愣,虽然在北地,他听出罗九的口音是徽州这边的,但两人是对头,而且罗九这小子手狠着呢,但福爷更是一股子烂赌鬼的赖劲,于是双方都互相防着。自不可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底细,如此。李景福倒是真没想到,这罗小子居然是罗家的罗少爷,罗家出事他是后来才知道的,倒是真没想道,那公子哥似的少爷居然也闯到了北地,干起了挖金的活儿。 而这边,罗文谦听到贞娘喊福爷为爹,一愣之下,不由的摸摸鼻子,敢情着这位福爷就是李景福,当初他虽帮李景福赎过借据,但那时李景福已经去了苏州,而虽然罗李两家都是徽州墨业的同行,算是老相识的,但李家八房退出李墨时,那时罗文谦还是个小娃儿,等到罗文谦闯进了墨业,那时李景福整日里只混迹在赌坊里,两人自是互相都不认识的。 而跟在罗文谦身后的那两名护卫这时也是一脸的怪相,其中一个甚至差点惊呼出来,他们都曾在金矿上待过,自晓得有着福爷女儿的传闻。没想到李墨的贞姑娘是这福爷的女儿,再想着矿上传闻福爷的女儿貌比无盐,性情堪比河东狮,这是多大的颠覆啊。 北地的那帮人要是知道福爷的闺女这般秀气能干的模样,那还不悔死啊。那两个护士想着,都不由的在心里嘿嘿直笑。 “景福叔好,我就是罗家的罗文谦。”这时,罗文谦这时礼貌的打着招呼,不称呼福爷,而以罗福叔称呼,自是以晚辈自居了,礼多人不怪嘛。 “哦。”李景福脸上却是一片防备,这位罗小子在北地还有一个外号叫笑面狐,这家伙手上打斗的本事是不大的,跟自己也就半斤八两,可这家伙有些阴,而且极有耐性,上回自己带着人硬是占了这小子一个矿坑,没成想,这小子半个月都没啃气,等他以为没事,准备带人动手挖金的时候,这小子就带着人埋伏在路上把他给绑了,最后还是自家的一帮兄弟花了赎金把他赎出来。 本来,李景福还想着,就算是兄弟们为他花了点赎金,但倒底有一个矿坑入手,那才是大头,没想到,后来找人查探才知道,之前罗九放出的消息根本是假的,那个矿坑根本就是一个废坑,他福爷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笑话了,着实气煞人啊。 因此,这会儿罗九一脸微笑谦逊的模样,在李景福眼里,却是想着指不定在憋什么坏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想着贞娘似乎跟这姓罗的挺熟,不由的一拉贞娘到背后,然后狠狠的瞪了罗九一眼。 罗文谦这时有些头大了,又看着李景福背后那一脸有些看好戏似的的李家姑娘,三爷爷还说年后给他一桩喜事呢,可如今看来,事情怕是有些麻烦了。 “贞娘,唤你爹一起回家了。”这时,远远的,赵氏唤着。 “哦。”贞娘应着,又冲着李景福唤了声:“爹……” “嗯,回去了。”李景福应声,跟罗九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刚才之所以打招呼实在是有些太惊讶了。 贞娘于是又冲着罗文谦微笑的点点头:“罗大哥快回去吧,雪下大了。” 罗文谦自是施了一礼相送,又让李景福好一阵子不适应,心里更是打定着主意,这小子憋着坏。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雪花更是大朵大朵的下。 “哎呀,这皇帝老儿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在这时候。” 李大郎和喜哥儿两个在前面打着灯笼,李家八房一行人顺着祖宅的游廊走向八房的宅子,赵氏边走边跺着脚嘀嘀咕咕道。 “景福媳妇儿,慎言。”走在前面的李老爷子回头脸色不赞同的道。 “是。”赵氏应声。 李景福之前倒底是喝了酒的,虽然如今他酒经考验,再说李家的酒多是一些果酒的,倒是醉不了李景福,不过就算是醉不了,酒劲倒有一点,这时李景福倒是顾不得慎不慎言的,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家娘子:“皇帝老儿碍着你了?” “你懂个啥?贞娘今年十七了,再不说亲,以后就真的耽误了。”对于赵氏说,这皇帝老儿驾不驾崩的又哪及得自家女儿的婚事重要。 “这倒也是,可有看中什么人家?不过也耽误不了什么,这新皇登基,过不了一段时间就要大赦天下的,真要有看中的人家,先说说,等到大赦天下时再定亲就成了。”李景福问,女儿的婚事一直是他放不下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造成他一喝醉了酒就找人说亲的情形。因此,事后他清楚过来,虽被人取笑,却从不承认的。 “七伯娘刚才跟我提了罗家的罗文谦,是程三老爷子帮着罗家这拉提的亲。”赵氏道。 说着,赵氏又转过脸来问贞娘道:“贞娘,你觉得这位罗公子怎么样?”贞娘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赵氏倒也没想着完全由她们做主,怎么着也得听听贞娘这丫头的意思。 “呀……”贞娘没想到娘亲突然说起这个来,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的沉思起来,说起罗文谦,感觉挺不错的,有儒商的风度,更难得的也挺合她的脾胃的,只是一直以来,贞娘倒也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今,若是真细细一想,虽然那家伙有时挺憋着坏,但其实算是不错的吧。 “不成。”而没等贞娘回应,一边的李景福却是沉着脸道。弄得一家人都好奇的的看着他,不知这罗公子怎么得罪了他了。贞娘却沉思着,想着之前自家老爹跟罗文谦颇有些对峙的样子,似乎两人在北地不是那么和谐的呀。 “怎么不成了,我瞅着挺合适。”赵氏虽然对罗文谦有些疑虑,但这会儿李景福这般否决,却是反问的道。 “那小子阴着呢,你以为这挖金的人,能闯出路子来,都是好人哪?再说了挖金的汉子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的,那小子又是手狠心黑的主儿,万一他以为欺负贞娘,贞娘可是要吃亏的。”李景福愤愤的道。 李景福说着,又转头站着贞娘道:“贞丫头别急,爹认得的儿郎多,到时定给你物色个好的。”李景福道。 “呸,你认得的儿郎都是些什么人,不是酒友就是赌徒,再就是同样挖金的汉子,也离不了酒友和赌徒这两种,那才是误了贞娘。”赵氏没好气的道。 “怎么没有,山西的秦家,那可是大家族。”李景福愤愤的反驳的道。 “不行,山西那么远,我不同意贞娘嫁过去,再说了,贞娘的亲事还得由七伯娘那边作主。”赵氏道。 看着亲事还没一撇呢,爹娘两个倒是争上了,贞娘在边上翻着白眼,不过倒是有些好奇自家老爹跟罗文谦在北地到底是闹哪样啊? 如此,虽然吵吵闹闹,但是比起往日的冷清更有些温馨,一路就回到了八房的宅子。 夜深了,只听得外间雪下的沙沙沙沙的。 而李景福大难归来,于赵氏之间自有一翻恩爱不表。 转眼间又是一年。 ……………… 感谢云枫树,大宝和小宝0615的粉红票,青儿20105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筹谋和发展 大年初三,果然的,六爷爷家的大闺女李春花都带着夫婿姚千山回来了,这自又是一桩喜事,李家几房又聚一起热闹了一翻。 随后自然而然的就问起了姚千山的今后的打算,而李家这边,自然也隐晦的提到,如果姚千山没有别的打算,倒不如捐个功名什么的。 当然,这种话不会说的太明,毕竟还要顾虑到对方面子的问题。 而姚千山做了十多年的师爷,很多时候就是在帮着东翁谈这种利益交换的事情,因此,在这一方面算是一个实用主义,倒不会认为这有损面子什么的。 只是他这回回来,亦是有着他自己的打算的,说实话,学了几十年的八股文了,到最后却是花银子去捐功名,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因此道:“老夫人,我的意思是,今年正好有乡试,我打算参加,如果得中,便进京参加会试,若能中得进士,那自是最好的,若是中不得,那就麻烦老夫人帮千山谋划一下。” 姚千山这话是很合理的,所有的事情,得他自己中了举再说,中了举人再参加会试,若是能中进士,那朝廷封官,而之后,这些打点什么的自也少不了李氏墨坊的支持,但这样,相对来说,姚千山欠李家的就少了,他本身的自由度就高了。 但若是考不中进士,那举人要谋官,使不得拿钱砸,姚千山是贫寒子弟,这自是少不得李家的支持,如此。姚千山就完全的绑在李家的船上了。 “那若此次乡试不中呢?”一边的九房的李景东问。 “若是此次乡试不中。那举人进士什么的我也就不想了。我就继续做我的私塾先生,或许能为李家培养点人才,而若是这种情况,我劝老夫人文职方面就不要想了,不如为族中子弟捐个武职,虽说朝中文比武贵,但如今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鞑子也闹的凶的很。武职虽然看似低,但实则谁也不敢小觑。”姚千山一脸平静的道。 若是乡试不中,再从秀才捐到举人再捐官,花费太多不说,便是捐到了官,除非自甘堕落,于朝中贪腐同流合污,否则,是绝对难有说话权的,完全没有意义。还不如做一个师爷呢。 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姚千山跟着他东翁也是官场混了十几年了,尤其山西那地方,近年来,许多地方妥受鞑子劫掠,在这方面,姚千山看的分明的很。 李家几人相视均点点头,姚千山的打算很合理,而若是捐武职的话,李家倒是有人,别的不说,单制墨这一行,便是力气活儿,给自家子弟捐个武职倒也是不错的。 如此,也就有了一翻计较,至于细节,这个以后慢慢琢磨。 而接下来自又谈到回南京的事宜了,这年一过,贞娘又得回南京了,沈贵妃的寿辰在即,这寿辰墨得赶紧交了,说起来,这种寿辰墨属于特制墨 ,量不大,但要求极严,从雕板到最后的描金画线,那都是极耗功夫的,甚到开始一些材料的收罗,再加上阴干的时间段,李家是完全拿出制御墨的标准的,好在沈贵妃的寿辰是二月,从去年秋未到现在,四个多月的时间,李家精益求精的,总算是将全部的寿辰墨制成了。 贞娘回去就要交墨。这种事情总是赶早些好,所以,贞娘初五就要动身回南京了,让赵氏好一顿不舍。 倒是李景福,啃了一声,说年后也要去南京。说是秦家那边有人到南京。 立刻的,就被心疼女儿的赵氏下了决定,让李景福初五跟贞娘一起动身算了。 说好了墨的事情,便又聊到各家的一些产业上,六房的田庄,九房跟赵家人在婺源的砚矿,还有李家八房的油坊。 “别说,贞娘当初从田家手上弄来那片松场,种了桐油树,如今产量算是渐渐的出来了,只可惜近来桐油的价格一直在下跌,要不然,凭着卖桐油籽这一块,墨坊就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一边景东叔淡笑道,他一惯是冷着脸,这会儿有一丝笑容,显然心情已经很好了。 松场的桐油树籽是属于墨坊的,而油坊却是八房,这亲兄弟明算账,八房都是按市场价收购李氏墨坊的桐籽榨油,而墨坊要用桐油也得按市场价从八房这边买,所以景东叔才有这么一说。 “怎么?现在桐油价格还在跌?”贞娘看着自家大哥问。 “嗯,自前年头上松瘟暴发后,许多地方都种了桐油树,这东西九个月就能有产出,头两年因着才刚产出,量比较小,桐油虽然跌价,但跌的不是太狠,但自今年起就是第三个年头的产出,桐籽的产量就开始进入了高峰期。因此,怕是今天一开春,桐油的价格就得猛跌了。”李大郎有些担忧的道。 说起来,这油坊自他接手后就比较艰难,因为上次桐油中毒事情,他这油坊生产出的食用油根本就没人要,只能生产桐油,可桐油价格一直不好,再加上要还钱庄的贷款,还有当初中毒客户的一些事后赔偿,可以说,若不是李家墨坊的用油支撑着,再加上跑通了秦爷的路子,他这油坊真的有些难以支撑了。 之前,他在砚坑里赚的钱都砸进了油坊。 “大哥,既是如此,那开春后,你就不防着大量收购桐籽和桐油。”贞娘想了一下,便建议道。 “为什么?”李大郎一脸疑惑的问道,本来,按说贞娘这建议有些不靠谱,李大是应该马上否定的,毕竟桐油价一直在跌,虽然秦爷那里答应收他的货,但也不是有多少要多少,是定好一定份额的,毕竟。秦爷跟白家那边是十多年的老关系户了。就算是白家有些不妥。但白家那边硬生生的让李家啃了一口,自也会收敛一点,如此,秦爷那里还是要留点份额给白家的,若是如贞娘这么的收桐籽,那岂不是又有大批的桐油砸在自己手上了。 这显然不合理。 不过,想是这么想,李大郎还是要仔细问问贞娘的想法。毕竟,从炉煤开始,凡是贞娘指着的生意就没亏过,尤其是婺源那一趟,因此,对自家这个妹子,李大郎是了解的,精明的很,亏本的事情是不干的,因此才有这一问。 “大哥。子贡先生曾说过商之道,五个字。两句话,五个字是:物以稀为贵。两句话则是:人弃我取,人取我予。正因为大家都不看好桐油,则正是我要收购的原由。”贞娘道。 “贞娘,人弃我取是不错,但这次桐油的跌价实在是因为供货的量急剧增加才造成的,这种情况,一般来说跌到一个低位是要维持好一段时间的。这时候大量收购的话,并不太合适。”李大郎道。 从煤炉开始,李大郎倒也是在商业里打滚了几年,这道理也是懂的,只是情况不一样。 “嗯,正常的情况是这样,但,若是朝廷朝廷要开海禁呢?”贞娘反问。 “怎么?朝廷要开海禁了吗?”这时,一边的李老夫人有些不淡定了,扫过话头声音略扬高了点问,若真是这样,一旦开关,那就是激活了整个大明的商业,到时涨价的可并不只是单单一个桐油。便是他们墨业也将迎来一个盛世啊,两洋之地,对于徽墨也是追求的很,还记得祖上记载,三宝太监下西洋之时,整个徽州的存墨销售一空,各家墨坊都赚了个盆满盂满的,当时那个盛景,让人向往啊。 只是开禁之事,传闻已久啊,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大家也就不想了。 “也不敢肯定,有消息这么传,再加上如今新皇登基,总是要有些新气象的,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贞娘冲着自家七祖母道。 隆庆皇位谨小慎微了二十多年,从性格上来说并不是一个强势的皇帝,而据说他之所以一上位,就要开禁,则完全是被逼无奈的,穷啊,据说,他一上位,想给后宫自家的妃子们买点珠宝,结果,非但户部不理他之外,朝中言官更是一本一本的参他,弄得他憋闷无比。 这才想着开禁,多收点税充充后宫用度。 当然,这是传闻,具体的开禁原因想来也并不仅仅是这样的,贞娘觉得开海禁应该是各集团利益的一个总诉求,毕竟这里面的利润太大了。 当然,这些原因贞娘管不着,她只知道,新皇登基后不久,开禁就就再次被提了出来了,而这次可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而是风到雨到。 所以,贞娘才借着传闻的说法说了出来,毕竟她如今在南京,再加上又是公主府的供奉,这等传闻说出来,总会让人有些信服的,正好,她本来就要建议自家七祖母,今年的徽州墨坊这边不防再增加几个工房的,多制些墨出来。 如此,海禁一开,徽墨也是畅销商品。有着开禁这个由头,想来自家七祖母也是个敢赌的,说起来不管是桐油还是墨都是能储存的货,因此就算不开禁 ,损失也不会太大,当然,造成资金积压再所难免,但不会致命。 “嗯,开禁的呼声近年来是越来越高了,海禁且不说,便是蒙古俺答汗那边,每年闹事,也是在逼着朝廷开边贸。”这时,一边的姚千山沉着脸道。 贞娘听着春花大姑父这话,倒是想起了,应该是隆庆后几年,似乎还真跟蒙古鞑靼部这边达成封贡互市,开了边境地区的贸易互市。 不过,这些贞娘管不着,只是姚千山这般一说,那这传言就更有信服力了。 “嗯,那就静观其变,总归多做点准备是不错的。”李老夫人倒是很干脆的道。马上下来的春季,李墨要扩大生产了。 本来嘛,贞娘拿到公主府的生辰墨,李老夫人就有这个打算的,但若是开禁,就得更增加几间工房,也要多招些人了。别说,自松瘟以来,徽州好些个小墨坊都关闭了,这熟练工倒是好招。 “那妹子,反正桐油现在价低,除了秦爷那边的货,其他的便拿在手上,另外我再想法子筹点资金,到时,备着价低的时候收货。”这时李大郎也道。经商这几年了,这商业的道道李大郎也摸着一点,有时候就是要搏的,机会稍纵即逝。 “嗯,大哥也不必强求,尽力而为就行,李家有那一大片的桐油树,再加上大哥的油坊,等到桐油价上涨时,就算是不收购,本身也是有一大笔好赚的。”贞娘笑嘻嘻的道。 “嗯。我晓得了,妹子放心。”李大郎点点头。 如今,新一年的李家的发展就有了一个基调。 ……………… 感谢sing521,wistarialan的粉红票,朱老咪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孙家的打算 努力发展墨业,并多赚钱,为争取明年的贡墨权打下基础,这就是贞娘今年要做的。 到得隆庆二年,田家三年的贡墨期便满了,到时,朝廷又要重新选贡墨商,当然了,一般来说,田家继任机会比较大,但李家毕竟不是没有一搏的能力的,如今,李氏墨坊的拳头产品,李家的十万杵等祖传老墨方,再加上贞娘前年弄出来的再和墨,还有超漆墨,再另上这回弄出来的古渝麋墨,如此大类,再加上下面的各个小品种,未必拼不过田家。 而当然,要想拿下贡墨,还必须有雄厚的资金,说实话,大明朝现在缺钱哪,别的不说,就说田家这些年来赚了不少了,再加上他们本身是木材商人起家,资金算是雄厚的,可去年,却因为一场墨汁事件造成资金困难,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田荣华要在田大到来前尽量弥补过失,因此没跟家里开口要钱,可就算这样,其实也表明了田家资金并不太宽裕,南京这么个大墨庄,怎么着应急资金也不能少的吧。 可田家现在的情形是,钱虽然赚了不少,可贡墨那里有一个大坑要填呢,朝廷各种拖账,墨务司各种卡拿要等,这一直是大明朝廷中后期的顽疾。田家的资金都被拖在里面。 而如果李家要争贡墨,那么这一点自也是要考虑到的,贡墨就是一把双刃剑,其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优点自是名声,生意什么的全来了。 而缺点就是朝廷的拖账以及各种卡拿要的。若没有雄厚的资金。一时怕是抗不住。 但贡墨却又不能不争。任何一个制墨世家,无不奔着这个而去,就好象大多数的读书人,无不奔着当官而去一样,这是一种情结。 贡墨,御墨,墨务官,李氏要重现李墨辉煌这三者是绕不过去的坎。因为这些都曾是李氏祖上的荣光,而今李氏后辈只不过正在追寻着祖上的脚步前行。 于是,李家的基调定好,贞娘就要起程回南京了。 只是才正在家里准备行礼时,喜哥儿一溜小跑的回来说是,李老夫人病倒了。许是昨天家里太热闹了,又或者是老夫人太兴奋了,总之,昨天晚上,老夫人就突然发高烧。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中了风寒。人如今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这一下,贞娘心不定了,别看李老夫人如今在家里养着不管生意了,可她却是李家的定海神针,李家如今正是发展的时机,若是没了她撑着,那还是会如前年的情形一样,乱。 因此,本来说初五起启的,最终贞娘还是耽搁了两天,到得初六,老夫人吃了几贴药,人才清楚过来,一个风寒,对于年轻力壮的人来说,或许无所谓,但以李老夫人近八十高龄的年纪,却是有些抗不住的,两天的病好后,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子,甚至原来颇有些清亮的眼神也浑浊了起来。 贞娘瞧着难受的很。坐在李老夫人的床前,陪着她说了几句。 “没事,老骨头还能撑两年,怎么着,不看到我李墨重现荣光,我是怎么也不愿意走的,你放心,你七祖母还能给你这丫头撑腰呢,你好好的啊。”李老夫人拉着贞娘的手,一脸坚定的道,只是再怎么坚定,在李老夫人的身上已经看不到过去的那种精气神了,甚至此时,握着贞娘的手则在不停的发抖。 “嗯。”贞娘重重的点头号,心里却一阵子发酸。 但贞娘清楚,七祖母真的不一定有几年好活了。 此时老夫人累了,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却喃喃的,含糊不清的说着:“贡墨,贡墨,李家失去的,必要再找回来。” “七祖母放心,明年的贡墨选举,最后归属必是我李家的,你可一定要看着啊。”贞娘紧紧的握着老夫人干枯的手,在她耳边坚下的道。如果之前,对于贡墨贞娘是尽力而为的话,那么,现在,贞娘则是下定决心,势在必得。 听得贞娘话,老夫人闭着眼睡着了,呼吸也平稳了些,便是嘴角也微微有些笑意。 贞娘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老夫人的房间。 外间,李大夫人程氏等人正守着,见得贞娘出来,都起身的紧张的问道:“老夫人怎么样?” “睡着了。”贞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我进屋守着。”一边黄氏道,本来黄氏也是要跟着贞娘一起回南京的,可如今老夫人突然一生病,黄氏自然不能走了。不过,她介绍了两个黄氏族人,一个叫黄三,一个叫黄七,都是一等一的木雕好手,以后南京墨坊的雕板活计就由他们负责。 “好,你守着,我在外间炖点稀粥,等老夫人醒来,正好吃一点,这热腾腾的,能驱寒。”那大夫人程氏道。 又晓得贞娘忙,程氏又冲着贞娘道:“贞娘,你忙去吧,明天还是要赶紧动身了,公主府那边的事情可耽搁不得。” “嗯,我晓得。”贞娘又重重点头。然后出得门。 “贞娘姑姑,我曾奶奶身体怎么样了?”刚出得门,就在门边撞到小天佑,一年多不见,小家伙长高了不少,只不过这会儿因着担心曾奶奶的身体,小脸有些绷着。 “没事,正睡着了呢。”贞娘轻轻的拍了拍他的额头,让他不要担心。 “那我进去陪着七祖母,我不说话,就搬个凳子坐在曾祖母身边守着,曾祖母最疼天佑了,醒来看到天佑,定会十分高兴的,一高兴,病就更好的快了。”小天佑有些童稚的话,却说一本正经,倒是让人有一份感动。 “好,你祖母和二叔婆也在跟,听她们的话啊。”贞娘微笑的叮嘱了一句。别说。这小家伙一年多不见。成长了不少。别看平日里跟着喜哥儿背后就跟小跟班似的,但真遇上了事情,喜哥儿还得问问小天佑的主意,如此发展下去,再过几年,贞娘倒是想把小天佑带着身边好好教教,总归,她不可能守着李墨一辈子的。 “嗯。我一定听话的。”小天佑保证着。 “对了,你娘亲呢?”贞娘问道,按着,孙氏应该跟小天佑一起来过看七祖母的。 “嗯,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大舅母过来了,正跟我娘在前面说着话呢。”小天佑道。 “哦。”贞娘点了点头,然后让小天佑进去。 看着小天佑进了屋,贞娘这才急急的走,墨坊那边的货要选去检查一下。各种事情也要交待一番的。 只是在拐弯处,却又听得一阵压低声音的谈话。 “大嫂。贞娘很不错的,这一年为家里赚了不少钱回来,对我们大家也知礼守礼的很,她没有那等心思的。”说话的声音正是小天佑的娘亲孙氏。 贞娘这才想起,刚才小天佑说过他娘亲正跟他大舅母说话,敢情着不在这里说话。 “彩珠啊,不是我说你,你咋还这么天真哪,首先李贞娘是八房的且不说,这人心是蛇吞象呢,谁能肯定人的心思。再说了,就算她现在没那心思,你又怎么知道她以后就没那心思了,她以后是要嫁人的吧,到那时,谁不为着自家的夫家和儿孙打算。如今南京那边可以说完全就是李贞娘一人的天下,现在她又有公主府的供奉在身,谁惹的起她,你若是不防着点,那以后,这整个李墨让她捣空了都有可能,李景明那么老实的人,最后不也是做出了那等谋嫡宗产业的事情,这人心谁又有保证呢? 如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呢,怎么着你也得为他打算打算哪,我也不是要你去针对李贞娘,只是万事都得有个防备吧,如今老夫人还在世,这些自不用担心,可你想想万一老夫人走了呢,你瞅她如今这一病,人都没了精气神了,都这么大的岁数了,真是说走就走的事情,到时你们嫡宗一房怎么办,全部是老幼妇孺。到得那时,李家八房要吞了墨坊那真是分分钟的事情,太方便了,那时候,你们怎么活,小天佑怎么活?” 好一顿苦头婆心的话,贞娘在一边听着这个陌生的女声,不用说了,这定然是孙氏的大舅母,想着不由的拧紧了眉头,本来她是不想偷听的,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而这条路又正是去墨坊的必经之路,她使不得也得继续听听。 想着前世族谱里所说的,这孙氏在小天佑去世后就改嫁了,想来怕就是她这个大嫂一力为之吧。而族谱上的记录是,孙氏,改嫁,未几,卒! 同样是让人触目惊心的。 “我……贞娘不会的吧,祖奶奶可是很看重她的,她是个知恩义的。”孙氏只是一味喃喃的道。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哪,没人说她一定会,但得防着,让你大侄子去南京帮你看着,你心里不是也能定一定,终归心里有个数,再说了,贞娘那丫头不是还没说亲嘛,杰儿跟她年岁相当,又读了几年书的,识文断字的,样貌也不错的,而咱们家祖上,怎么说也是出过举人的,如此,配她李娘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吧,到时候,你再在老夫人耳边使把劲,若是杰儿能娶了李贞娘,那你就完全无后顾之忧了,也是小天佑的福气啊,对吧?”那孙氏的大嫂一张嘴能说出花来。 “大嫂……”孙氏很是为难的叫了一声,她是知道的,祖奶奶对贞娘看的很得,如她娘家这样的人家,那祖奶奶根本就是看不中的。只是这话她倒不好跟大嫂明说,怕大嫂没了面子。 “哎哟,我这霍出去一切,还不都是你大哥不放心你,要不然,杰儿那可是我的宝贝心肝,我能让他离了我身边到南京去讨生活?”这时,孙氏大嫂口气不太好的道。 “可是当初祖奶奶可是发过话的,南京的一切,贞娘说了算,任何人不得插手的。”孙氏又有些为难的道。 “我也没让你插手,只是让你把杰儿介绍给贞娘。咱们这徽州。但凡是在外面发迹的。谁不是出力把族中子弟带出去的。再说了,听说李贞娘这回回南京还要带两个黄氏族中的后辈吧,你瞅瞅,你那二伯娘为什么塞人哪,还不也是为了自己以后打算嘛,偏你这么傻。”孙氏大嫂不忿的道。 听得自家大嫂这么说,孙氏也有点没主意了,只是她上面有婆婆。曾婆婆,外加伯娘等,她性子又是安顺的,因此,一惯不是强势的人,这会儿也只觉得,大哥大嫂为自己操尽了心,实在不好违背,于是道:“那我跟贞娘提,还是那句话。带不带人,还得由着贞娘做主。” 见自家这小姑死咬着这句话。孙大嫂也没辙了:“行了,行了,你提吧,想来那丫头,也是个聪明的,你要安个人,她应该不至于会拒绝,真要拒绝了,那心思嘿嘿,就难说了哦。” 孙氏大嫂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贞娘在转角处听的挑了挑眉,孙家大嫂这揣摸人心的可真有一套,别说,小天佑娘亲要是真跟她提这个,她是真没法子拒绝的,毕竟李天佑才是嫡房正宗,孙氏塞一个娘家人完全说的过去,如果她拒绝,那反而就成了她心虚了。 想着,听着转角处开始有脚步声,贞娘干脆退了一大段,然后再走了过来,正好跟孙氏和那孙大嫂相遇。 “正气大嫂好。”贞娘跟孙氏打了招呼,又冲着那孙大嫂点点头:“孙家大嫂好。” “嗯,李姑娘好,李姑娘好。”别看刚才,孙大嫂各种防着李贞娘,各种歪曲着心思,但这会儿,却是笑的一脸灿烂,好似跟贞娘多亲热似的。说着,又悄悄的扯了扯一边的孙氏。 孙氏这才一脸不自在的道:“贞娘,南京墨庄那边缺不缺人?我大侄子在家也没什么事情,想到外面去走走道。”徽州人嘴里的走走道,便是闯路子。 “嗯,今年要再加一个工房,缺人倒是缺的,不过缺的是工人,就不知大嫂家的侄子可吃得了那个苦,大嫂也知道墨坊里的工人是挺苦的。”贞娘想了一下,却是转脸冲着那孙大嫂道。 那孙大嫂子脸皮一阵直抽,墨坊的工人真的是苦力活儿,自家儿子可是识文断字的,哪能去干那活。于是便小心的道:“那不能安排在账房里吗?我家小子识文断字的,若是考试运气不好,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是秀才相公了呢。” “就算是进账房,那也得先学技术的,这进墨坊的哪一个不是这样,三年杂工,三年技工,如此才能进得账房管得事情,便是我自己也是自小就学墨技的。”贞娘淡定的道,甭管你什么心思,一切按着规矩来。若是怕吃苦,可以不去。她又以自己为例,又有什么好说。 除非你有一身过硬的墨技,那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孙大嫂一听这话,没辙了,这丫头的技术那可是没人能比的,自家儿子于墨业是一一窍不通,这丫头是打算按规矩来,孙大嫂自是有些不舍,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清楚,要想在墨坊出头,一身技术是少不掉的,总归李家这份行业最终要落到李天佑的手里,任何事情得赶早啊,等到以后,李天佑掌管了墨坊,那自家儿子怎么着也是个“开国功臣”,那时自有风光之处,如今吃点苦也好,省得自家这小子仗着读了几天书,还真是自己是个读书人了,别的没学,却学了那些人文人的风流,尽往那妓家跑,家里的钱都快让那小子败光了,如此,想着,最后咬了咬牙:“成,由贞姑娘安排。” “那好,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下午让他准备准备,明来一大早就到墨坊里来一起出发。”贞娘点点头。 到了墨庄,那可是自己的地盘,这位孙大嫂的儿子若是能安心做事,那墨庄自有他的一席之地,但若是打着别样的心思,当初,曾一品那样的老江湖都在自己手上栽了,又何况孙大嫂家这样初出茅庐的。 ………………………… 感谢yh_yh1166,瞧着水水儿,青儿20105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家人 对于孙氏的做法,贞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错,毕竟如今嫡宗弱势,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母亲为着子女去防备一些事情总是错不了的。 只不过孙家大嫂的心思不那么简单就是了。 想了想这些,贞娘也就放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后她去墨坊查看了一切,运去南京的货都已打包好了,之后贞娘就回到了家里。 没想到才到家门口,就看到大嫂杜氏的娘亲沈氏就在那门口张头张脑的,却也不敲门。 “婶儿,来看大嫂啊?”贞娘在背后问,便是吓的沈氏唬的一跳,转头看到贞娘才一脸悻悻的道:“啊,是贞娘啊,唉,来看看。” “那咋不叫门。”贞娘微笑着的道,随后叫了门,六斤叔开了门,看到贞娘便笑着相迎,转眼见到沈氏,却是脸色不是太好,只淡淡的打了声招呼:“沈大娘来了。” 倒不是六斤态度不好,只是这个沈氏经常是三天两头往李家八房这边来,每回来不是借钱就是拿东西的,时间久了,总是让人有些心烦的。 因此上,口气并不太好。 “唉,这大过年的,来看看小哥儿。”沈氏悻悻的应着,她嘴里的小哥儿自然是李家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了。 李六斤听着,在那里悄悄的翻了白眼,这位沈氏每回来都是有着各种借口的,初三头天,杜氏才带着孩子去沈家给她拜年呢。当时是自家婆娘跟着一起去的。结果怎么着。给两个小家伙的过年红包,就一人包了一文钱。 虽说给两个孩子的过年红包,不应该计较钱多钱少,但至少也表明了一个态度吧。何况平日里沈氏从李家这里拿走的可多少,你一个大过年的,就一文钱,那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吧。 回家的时候,自家婆娘就为这一文钱。唠叨的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说没见过这么只捞进不放出的外家。 因此,对于沈氏李六斤自没太多的好感,而这沈氏今天来,不用说了,又是为着年荒借银子来了,却又偏说来看小哥儿,这借口用的。 “婶儿进屋吧。”贞娘客气的招呼沈氏。 两人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豆黄的香味,贞娘用劲吸了吸鼻子,也知道家里肯定是为了她明天的出行正在做油面豆黄馃。 “这什么味道。怪香的。”沈氏在边上道。 “应该是油面豆黄馃吧,我明天要回南京呢。这是一路上的干粮,婶儿一会儿也带两个尝尝。”贞娘回道。李六斤可以对沈氏冷淡,大不了说下人不知规矩。 但她不行,这沈氏毕竟是自家嫂子的娘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了,贞娘去年一直在南京,对沈家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因此该尽的礼节那都是要尽到的。 “嗯嗯,好,好。”沈氏笑眯眯的应着。 两人说着话,绕个圈就进了厨房,果然,郑伯娘正带着六斤嫂子忙活着,大嫂背上背着才几个月的小家伙也在帮忙。 “贞娘回来了?”杜氏一看到贞娘,便笑咪咪的,只是转脸又看到自家娘亲,那脸上便浮现出一些无奈:“娘,您来了。” “唉唉。”沈氏应着,却是一脸讪讪又欲言又止,一副有话不好说的样子。 “大嫂,这里我来,你跟婶儿去说说话吧。”贞娘接嘴道。 “嗯。”杜氏应了声,然后站起来,扯了沈氏一把,两人便出了厨房,就到一边转角,贞娘站着,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自家大嫂正从荷包里拿出钱来塞给沈氏。 贞娘皱着眉头,却问着一边的郑氏道:“伯娘,大嫂家的两个兄弟一直都没有回来吗?” “哪里敢回来哦,衙门里的海捕文书还有没撤呢,不过,前段时间沈家倒是多了一个大肚婆,沈氏对外说是一房远亲家的媳妇来她这里养胎的,不过,我瞧着不象,沈家如今有什么好日子过?还有哪家远亲专门送媳妇来养胎?我看吧,八成是两兄弟的一个在外面讨的婆娘,这怀了身子就悄悄的送回来了,沈氏不好对外人说,怕人追问沈氏兄弟的下落才说是远亲的媳妇。”这时,一边的六斤嫂插话了。 “哦。”贞娘点点头。想来也是这样,倒也没在说什么了,沈氏本来就没有什么生计,如今家里又多了一个大肚婆,想来吃用花销什么的又在涨了,难怪来借钱。 只是沈家兄弟,还真不是个东西。 这边正聊着,不一会儿,就看到杜氏便送沈氏出门了,想着之前自己应承的,就包了几个烫好的油面豆黄馃送了过去。 “婶儿,拿去尝尝。”贞娘将馃递给沈氏。 “唉唉,真香。”沈氏忙不叠的应着。 “贞娘……”杜氏看着小姑,眼眶有些红。 贞娘微笑着摇摇头,便拱手告辞,转身进了里屋,去找自家娘亲去了。这边杜氏自是送沈氏出门且不表。 “我跟你说啊,到得南京,墨房的事情你多接手一点,这外头跑关系什么的你也多跑跑,贞娘毕竟是个姑娘家,有许多事情是不太方便的,可不能把什么担子都压在她身上,这丫头心又是个好强的,便是再难再委屈也不会吐露一个字的,你得为她想着点啊。” 到得东屋的门外,贞娘正要敲门,就听得赵氏在屋里叮嘱着自家老爹。 “我晓得,我就是有些不舍得你,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南京得了,反正家里有郑氏和大郎他们。”李景福有些撒赖的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老爷子近来身体似乎也差了,半夜里咳嗽的毛病也越来越重了。我怎么放得了心。终归你去南京又不是不回来。而我闲的时候,也会去南京待待的。”赵氏道。说着,又提高了声音道:“我可提醒你啊,南京那等花花世界,你可得给我提着个心,别给我整什么花花肠子。” “唉唉唉,你这人,别说现在了。就是过去我那样浑,也没起过什么花花肠子。”李景福道。说着,就听屋里,赵氏先是哎呀了一声。骂了声死鬼,随后就听到屋里传来亲热的声音。 饶是贞娘在后世电影电视里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会儿也觉有些脸红,这时候显然不宜打搅自家爹娘了,便小声的退了出来。 喜哥儿不知哪里去了,想来定又是去找润哥儿和天佑哥儿三个野去了,而自家大哥。这大过年的,工人放假了。他这个做东家的得守着油坊,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贞娘便又去正屋,就看到吴氏正坐在门口,带着小笑官,一脸满足的笑。 “奶奶,爷爷呢?”贞娘问道。 “还不是在后面的小墨坊里,自你上回把那墨交给你爷爷,你爷爷这段时间就为着这墨迷障呢,这老头子,一辈子就迷在这个墨里面,你这丫头啊,最象他。”吴氏唠叨着,又拉着贞娘说好一会儿话,无外乎人在外面,万事莫要强出头等等生存哲学。 贞娘便陪着自家奶奶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起身:“奶奶,我去小墨坊那里看看爷爷。” “嗯嗯,你去吧,多跟他叨叨,家里也就你这丫头能跟你爷爷说上话。”吴氏笑着道,一直以来,这爷孙俩谈起墨来那别人都插不上嘴的。 “嗯。”贞娘应了声,便去了后院的小墨坊。 后院的小墨坊本是家里的杂物间,是后来李老爷子自己改建的,有两间,一间用来点烟,一点用来和墨制墨。 贞娘进了小墨坊时,就看到自家爷爷在熬胶。 不过,让贞娘有些奇怪的是,一般来说,这一种墨的胶都是单一的,可这会儿,贞娘看到边上,摆着有鹿角胶,牛皮胶,还有鱼膘胶等好几种胶。 “爷爷,你怎么用这么多种的胶熬?”贞娘便有些奇怪的问,这在之前的制墨里,从没有这种情况,一般来说,胶要单纯,只有添加各种辅料的时候那才是多样化的,可从未听说过,胶也用多样化,那样会不会太杂了? “贞娘,你来了,我也是试试,这段时间我研究了你上回带回来的墨,咱们李家的四合墨,这里面博大精深哪,烟煤一斤,生漆三钱,熟漆二钱,再佐以配料投入胶中,这些都是不错的,可我试制了几次,可却离这四和墨的品质相差太远,我思来想去的找不到原因,但是你看看这墨的横切面……”李老掌柜说着,把一个半块墨递给贞娘。 贞娘倒吸一口气啊,自家爷爷可真是舍得了,当初齐爷留给她研究的那块墨居然让自家爷爷弄断了。 “爷爷,你把它弄断了,我怎么跟齐爷爷交待,齐爷爷只说是给我们研究,可没说就送给我们了呀。”贞娘讶然的道。 “那老小子,就这脾性,他那么说就不会再把墨要回去了,最多到时候,咱们研究出这四和墨的方法,到时把方子解说给他听听,这老小子从不做亏本买卖的。”李老掌柜的吹胡子瞪眼的,虽说说的话是毫不客气的,但越是这样,倒是越表明了两人关系曾经相当不错。 而贞娘此时仔细的看着那横切面,古墨的断切面墨色黝墨,坚而有光,理细如犀,质温如玉,这可以说是顶级古墨的特点,只是再仔细的看着,却发现那细密的纹理有一种好似在流淌的感觉,这是怎么回去,整个墨的横切面居然有了一种流动的感觉? “爷爷,这墨……难道是因为胶的原因?”贞娘不由的问道。 “我还不敢肯定,我怀疑这种流动感正是因为不同的胶质掺和才成的,只是一时我还弄不透。”李老爷子频有些感叹的道。 都说时代在进步,但技艺这种东西,一代代的失传下来,有时候反倒是今人不如古人啊。 ……………… 感谢叮当小鱼,猫游记人,天秤派对的平安符,_月亮河_,铃书虫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田夫人之死和秦家 是夜,爷孙两个就一头扎进墨坊里,对于各种胶也试了各种搭配方式,最后发现,以鱼膘胶为主胶,再辅以其他小比例的胶应该是最能接近李守家的四合墨的。 当然也只是最接近,还远没有成功,一个配方,从试制到成功,必须要几百上千次的试验,有时还不一定能成功。 贞娘倒是真想留下来跟自家爷爷一起把这个李家的四合墨弄出来,只可惜,南京的事情更重要,于是天一亮,就不得不起启程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这四合墨的事情就交给爷爷,相信你下一次回来,这墨必然能成了。”李老掌柜的叮嘱着贞娘。 “嗯。爷爷辛苦。”贞娘自是点头。 随后便拿着包裹,又跟娘亲等人道别,然后同老爹一起,由大哥送去了墨坊,跟着墨坊的一行人一起出发。 这次跟贞娘一起去南京的除了孙家的孙文杰,黄家的两个雕工,还有李家的两个子侄。 孙大嫂有一句话说对了,徽州这边在外做生意的,但凡是发迹了的,总是要从家族子侄中再带人出去,一是为了子侄找出路,另外也是因为,在外面背景离乡的,难免要受人欺,家中拉一帮人出去,也算是扎堆,这人一多了,外人也就不敢随意的欺负了。 这也是一种生存法则。 只是马车刚进了四宝街,就被人阻了路。 贞娘坐在马车里,感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便探头问:“怎么回事?” “贞姑娘。前面遇上出殡的队伍了。要等一下。”那马车夫道。 “好。”出殡的队伍路过。也要不了多长的时间,耽误不了船程。于是,贞娘就让车夫把马车赶到边上一点,给出殡的让开路,这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此时,虽然已近辰时末刻,但因为是过年边,四宝街的许多店铺都没有开门。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家开着门,几个伙计本来坐在店铺里闲的慌,这会儿便站在门口朝外张望着,然后窃窃私语。 “好象是田家的出殡队伍?田家谁死了?”一个伙计脖子伸的老长,好一会儿回头冲着另一个伙计道。 “你没听说啊,是田夫人死了。”边上的伙计挑着眉道,他有一个族房兄弟是药堂的学徒,曾跟着先生去给田夫人看病,知道田夫人的事情,过年来拜年的时候便说起了田家的事情。 “田夫人这就死了?”先前的伙计有些不可思议。 “还不怎么着。当年,田家老大差点出事。她就急的伤了心,后来田大回来,她又大喜,这大悲大喜的,就伤了身子骨了,本来慢慢调养着就没事,可田家那个内宅,从来就没有安稳过……” 那边上的伙计回道,又嗤了声继续道:“你瞅瞅,这些年,田槐安抬了多少小妾进门了,田夫人又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脾性也有些大的,因此着三天两头的跟田老爷吵,去年末的时候,田槐安又抬了一个小妾进门,你知道吗?” “这我听说过,哈,当时这事情可是四宝街的新闻了,听说是他家老二从南京帮着田老爷收罗来的,哈,儿子给老子送女人,这还有没有伦常了?”先前那个伙计摇头叹气道。 “还不是去年他家那老二在南京闯了不小的祸事,被田大从南京赶了回来,本来田老爷是要好好收拾他的,可田二那小子,别的本事汉有,花花肠子却最多,为是投他老子所好,送了这么个美人,再加上美人在枕边帮他说说话,那一顿的责罚也就免了。”那边上的伙计道。 “可不是。”先前的伙计应和着。随后又道:“这可是田夫人想不开了,田老爷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她又何苦气坏自己的身子,如今这撒手走了,还不知好了谁?” “你知道个啥,这回别说田夫人本来就有病,便是没病的人这回也顶不过去。”边上的伙计神叨叨的道。 “怎么回事啊?”先前的伙计连忙好奇的问。 “嘿,说起这事情还真是怪了,这回对这个叫春枝的女人,还真就得了田老爷的心,田老爷是宠的不得了啊,听说大年三十的祭祖,田老爷子居然叫上这个春枝的女人,你知道能祭祖的都是什么人,都是正房嫡妻,连田二那个娘亲都没有资格,可这个春枝的女人,只说了句说从小到大没见过祭祖,于是田老爷就带着她一起祭了,这可是活活在打田夫人的脸,田夫人本就有病,这口气又如何吞的下去,气的喷了一口血,当天晚上都没挺过去就走了,而田大差一点跟田老爷子干起来。嘿嘿。”那边上的伙计道。 他那个族兄正是大年三十眼着师傅去给田夫人看病的,熬药的时候,倒是听着田家的下人说了不少的田家秘辛。 “啧啧,这大户人家的事情……”先前的伙计啧了声,便没在说话了。 此时贞娘的马车就停在这店铺的边上,两个伙计的对话她在马车里听的清清楚楚,倒是没想到一场墨汁事件,田二为了逃避责罚从南京弄回来一个女人,最后竟会演变出这么一个结果。 如此一来,田大在田家的优势就没有了,怕是接下来少不得兄弟相争,而田二那边还有个田荣华相助,再加上田二娘亲和那个叫春枝的女人,接下来的事情,怕是有的田大头疼的了。 虽然对田夫人的死有些感触,但田家闹成这样,对李家也是有好处的,如此,田家自顾不暇,便没有心思再对同行打压了,李家正可趁机心无旁骛的发展。 想着,贞娘又挑了挑眉头。她突然想起去年底,田本昌一去就跟大家签了合作发展的契约。如此想来。怕是那时候田家就不太安稳。而春枝只不过是一个诱因罢了,田本昌也是怕田家出事后,叫他们李家和程家有机可趁,所以才早早有了防备之举. 如此看来,这合作发展的契约,倒是对田家的保护了,这田本昌倒算是谋事在前啊。 正想着,田家出殡队伍便从众人眼前过去渐渐的远了。随后李家一行也继续上路。 渔梁码头,到处都是挑夫,而要登船的人则排着队伍,这情形,除去穿着等等不合时代的因素外,倒是跟后世春运期间的车站有些相似。 徽州每年在外做生意的有大半,大多都是如贞娘这般的,年前回来过年祭祖,年后就匆匆出发。 “贞供奉,这是回南京啦。”这是。一声温和的声音传来,贞娘回头一看。却是罗文谦,除了小年那一天见过外,这段时间,贞娘因着忙,倒是没关注上罗家的事情. 但也隐隐的听来拜年的墨工说过,罗家发了,在南京开了钱庄,如今罗氏族人正准备重修祖宅,又说,罗家少爷这回要带好几个罗氏子侄去南发展的,如此种种的,听了不少。 当然这里面大多她都是知道的,而至于重修祖宅什么的想来也是必然。 “新年好,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贞娘笑眯眯的道,只是暗里却撇了撇嘴,这位最先开始称呼她李姑娘,又来叫她贞姑娘,再后来又叫她贞大掌柜的,如今又称呼她贞供奉,那口音里,总似乎有那么点调侃的味道,当然,也可能是她多心。 “同喜同喜。”罗文谦道。正准备继续说话,却听得背后一阵咳声,一转身,就看到李景福站在他身后,神情不太好看。还转过脸瞪了贞娘一眼。 贞娘摸了摸鼻子,自小年那天,老爹看到她跟罗文谦说话,倒是没少提点她,女儿家的,莫要跟年轻的男子搭讪。 不过,应有的礼节总是要的吧,何况,罗文谦帮过她好几次了,只是似乎老爹跟罗文谦在北地闹的有些不愉快,也幸好不是什么死仇,得,她就不夹缠里面了,转身先登船,却在船头等着,生怕两人真闹翻了脸。 “李叔登船。”罗文谦忙谦让着。 “一起一起,正好聊聊。”李景福怕着了这小子的道,便拉着罗文谦一起走。 “听说,你们的钱庄生意不错?”两人边登船边聊天,外人不太清楚,以为南京的钱庄是罗九一人的,可李景福清楚,南京的钱庄是北地锣山湾的,他甚至还听说戚帅在里面也有一份子的。 “托福托福,还行。”罗文谦打着哈哈道。 “我有笔生意接不接?”李景福问道。 “有生意哪能不接呢?只是福爷能让小的赚钱?”罗文谦不知李景福打的什么主意,倒是狐疑的问。 “一点小利润,不大的,就怕罗九你看不上眼。”李景福淡定的道。 “只要有钱赚,不分多少的。”罗九应着。 随后李景福便挥了挥手,接过边上李家子侄提过来的一袋的铜钱,挺沉的,有二三十斤重,放在罗九面前:“我想把这些铜钱换成银子。” “爹……”贞娘在船头上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翻了翻白眼,这钱是准备了墨庄用的,这时代不比后世,哪里都有银行换钱方便,虽然商家有银票什么的,平时也用银子交易,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得用铜钱交易,便是官府规定的税也有好几项定了是以铜钱交的。 所以,一些商人出门,都是用箱子装铜钱的,而李家这二三十斤重的铜钱,倒真不算多,只是这是要用的,换什么银子啊? “没事,先让他点点数,到时换不换再说。”李景福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我说福爷,你是看我太闲了吧。”罗文谦这时挑了眉,这福爷明显是故意的。 “我是看你挺闲的啊,晃悠悠的,年轻人,时光易逝,闲是要不得的。”李景福一本正经以长辈教导晚辈的态度道。 “嗯,福爷教训的是,小的受教。正好小的这里有北地的火烧云,得长辈赐教,小的理当孝敬,还请福爷莫要嫌弃。”罗文谦同样一副小辈受教的样子,还知礼的回礼。 只是这小子同样不怀好心,北地的火烧云酒就如同后世的烧刀子一样,在北地,福爷喝这酒那是一喝一个醉子,罗文谦这算是“投桃报李”。 罗文谦打的主意李景福焉能不明白,这是想看他笑话呢,在北地,他醉后闹的笑话他事后也是有些迷糊的知道的,只是北地苦寒,又兼思乡愁绪,若没有这酒,那日子真难挨。再说了,在北地,大家用的都是假名,谁也认不得谁,倒也就放开了,可这回来了,除了家里,李景福是打算滴酒不沾了。 因此,听着罗文谦这么说,他倒是先瞪了眼,然后挥手让子侄把那袋钱拿下去,然后命人把一件件的货搬进舱,倒是懒的理会罗文谦,反正,跟那小子斗,他难得捞倒便宜的。 “丫头,进舱来点点数,莫理会一些无聊的闲杂人等。”李景福又冲着还站在船过道上的贞娘道。 “唉。”贞娘看着罗文谦有些憋闷的样子,忍笑着应了声。 “跟你爹说,让他离秦家远一点,尤其是秦家的生意,千万别碰。”罗文谦摸了摸鼻子,神色却有些慎重的道。 “为什么?秦家于我爹有救命之恩?”贞娘看罗文谦说的慎重,知道他这不是瞎提醒的,但秦家于自家老爹是有着救命之恩,又岂能说远了去? “我只是大约的知道,秦家很可能跟鞑子有关系。”罗文谦道。 “此话当真?”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前段时间,戚帅的手下曾抓住一个鞑子的间作,那个就是个山西的商人,他招出来的,虽说证据还不充足,还不能完全肯定,但总归让你爹小心一点,至少秦家的生意千万不能碰。”罗文谦又解释了一句。 “好,谢谢,我知道了。”贞娘重重的点头。虽然罗文谦嘴里说证据不足,还不能完全肯定,但实则定然是**不离十的,要不然,罗文谦也不会这么慎重的提醒了。 贞娘说着,冲着罗文谦拱了拱手。 …………………… 感谢青儿20105,淡雨思涵的平安符,霞客徐,谢落英翩若雪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五十章 父女谈心 两岸青山,碧水长天。 坐在船舱里,两岸的风景是十分的秀美的,只是贞娘此刻却显得有些无心欣赏,她一直在琢磨着罗文谦的那翻话。 从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也许是罗文谦他们同秦家有生意之争,因此,以这个话来阻止李家参入进去。但说句实话,贞娘觉得这个可能性或许有,但绝不会太大。虽然罗文谦这家伙有时候挺憋坏,但倒底还是磊落之辈,若真是有什么生意之争,应该能够明说的。 那若不是生意之争,那便确实是好心了。秦家确实跟鞑子有牵连,而且已经被戚帅的人盯上了,如此,秦家是险地,可秦家于自家老爹有救命之恩义,此等恩义,重于泰山,又岂能真的无事般避开,那恩义何在?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贞娘纠结的,真正让贞娘纠结的是关于后世族谱中的一段轶闻记事,说的便是李进财这一支夺得了李氏墨坊之后,而其他的李氏族人自是不甘心的,其中便有一房偏支在几年后发迹后,想从李进财手里夺回李氏墨坊,可就在快要胜利的时候,这一支却突然以勾连鞑子的罪名被捕下了大牢,最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下场凄惨。 因着是勾连鞑子的罪名,自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因此,这一段事只是以一种轶闻的方式记录,甚到有关的家族也只是以某一支命名。 难道族谱里所提的这个某一支,正是李家八房这一支?贞娘不由的想着,一手握着拳头轻轻的敲了敲额头。仔细的算来其实是有些可能的。比如说。李景福心心念念的便是赚钱赎回李家八房在墨坊里的份子。而墨坊更是李老掌柜的命根子,又怎么可能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李氏墨坊落到李进财的手里,如此,争斗再所难免。而李进财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再结合罗文谦所提醒的,若是秦家真跟鞑子有瓜葛,而李家八房又跟秦家扯上的话,又岂能不为李进财的乘? 当然。如果已经没李进财什么事了,而李家八房到底是不是轶闻中所说的那一支也不得而知,但不管如何,此事总得慎重一些才是。 秦家的恩义,李家八房记着,但秦家的生意,贞娘是打算不让老爹插手进去了。其实就不说罗文谦说的这个事情吧,恩义归恩义,单纯些挺好,可这若是夹缠进生意的利益进去。其实反而不好的,想着。便出了舱,到隔壁船舱找老爹说话去。 隔壁船舱,李景福正跟郑复礼吃着茶,听郑复礼说一些贞娘在南京的事情。 “爹,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他们几个呢?”贞娘说的自是那几个跟着去南京发展的子侄等人。 “舱里闷,他们到外头耍去了。”李景福道,一边郑复礼看出贞娘要找她爹说话,便不打搅,道:“我去看着他们。”说完,便掩了舱门出去了。 李景福拍了拍凳子冲着贞娘道:“来,坐,再细细跟我说说南京的事情。” “嗯。”贞娘点点头,随后将南京墨庄以及一些南京的风土人情什么的都说了说,随后又问道:“阿爹,你到南京有什么打算?” “嗯,我也没什么打算,只不过跟秦家约了在南京会面的,嗯,上次在山西的时候,秦家跟我提过,他们想拉我合作开个南北货行,我在南京这边收些米粮茶叶啊什么的,而他们秦家专收北地的药材和皮毛马匹什么的。正好一个坐商,一个行商,可以满足南北两地货物的来往。不过,你知道爹的,爹的性子是有些懒散的,再说你大哥又有个油坊,也帮不了我,所以,爹怕做不好。”李景福道。 在山西时,这南北货行的事情,秦家就提议的,只是当时,他就掂记着赎回家里墨坊的份子,到时哪里还有本钱来开南北货行,再加上也不知道家里怎么个情况,秦家便让李景福先回家看看情况再说,于是便有了南京之约。 而让李景福没有想到的,等他回了家,才发现墨坊的份子已经拿回来了,儿子女儿也都算得出人投地了,如此,反而让他这个做爹的压力山大,于是才又有些开南北货行的心思了,只是依着他懒散的性子,终归还是下不了决心。 “嗯,爹的顾虑也是对的,不过,女儿倒不是认为爹做不好,爹已经很努力了,只是咱们欠着秦家的恩义,而历来这合伙做生意,最容易出矛盾,到时,咱家不管有理没理,反而成了背义之辈了。”贞娘沉吟着道,顺便再拍一下自家老爹的马屁。 反倒把李景福说乐了,不过,随后也沉吟了,别说,贞娘想的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嗯,那这么说,这个南北货行就不开了?”李景福看着自家女儿,挑眉的确认。 “嗯,不开的好。”贞娘看着自家老爹重重点头。 “那爹岂不成了吃闲饭的了。”李景福有些讪讪。 “爹这什么话,你可是挖了许多金子回来,就该享福了。”贞娘嘻嘻笑的道,随后又挑了挑眉:“当然了,爹若是能来墨坊帮女儿,那就是最好的了。南京墨坊这边,有许多事我是不太方便出面的,若是有爹撑着,女儿的底气就更足了。” “你还有底气不足的时候啊,我瞅着你这丫头在墨坊的时候,那派头,比得上你爷爷当年做大掌柜时的派头了。”李景福不由的笑道,之前在李氏墨坊里,他看着自家丫头挥指着工人做事,说一不二的,墨坊上下也都服气的很,着实让他有些叹为观止啊,这丫头以前就是个好吃的,还真看不出来,居然有这一手。 随后才又接着道:“这一点你娘也叮嘱过我的,我自是要给你撑着。只是我当初给墨坊闯的祸挺大。有些没脸面哪。墨坊的事情便是想给你撑着,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这点上爹难以服众啊。”李景福抓了抓头。 “爹,那你有没有想过,重头再来!!”贞娘盯着自家老爹道。 “重头再来?什么意思?”李景福看着自家女儿。 “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站起来,爹,爷爷曾跟我提过,他说爹你其实是很有制墨天份的。女儿这一点就随了爹,只可惜终归是性子懒散了点才一事无成,爹若是能再从点烟开始一步步的学起,再加上原来的底子,最终成果不会差的,想来到那时,爷爷也会十分的欣慰。”贞娘道。鼓励着自家老爹。 平日里,她跟自家爷爷说起老爹的时候,爷爷就没少在她耳边提起老爹小时候制墨的事情,那时候总有一股子后继有人自豪感。可等到后来却是事于愿违啊,只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吧 “你这丫头。倒是给爹找了一个苦差事了,不过,北地那样苦寒,我也挺下来了,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爹爹就重从开始。”李景福道,倒是颇有一些豪气。他总要让人知道,他李景福不在是当初那个混球了。 他终也要为李墨尽一份力,当年欠下的债,他自己还。 “嗯,爹爹加油!”贞娘乐呵呵的笑了。 “臭丫头,你是怕族里那些个子侄不好带,存心拿爹爹竖标杆吧。”这时,李景福又哭笑不得的愤愤道。 “啊……哪有?爹爹想多了。”贞娘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自家老爹的意思。 这次族子里子侄过来了几个,以后会越来越多,虽然在出来时,家里都说好的,是要从杂事做起的,是吃苦受累的活儿,可难免的每个人都心存侥幸,期待着贞娘分给事少钱多,权利大义务小的活干,这也就是后世许多家族企业的弊病,到最后,必然要养许多干吃饭不干活的。 而贞娘若真是一步步按规矩来,那家里这边免不了要背上刻薄之名,而这回,贞娘让自家老爹时墨坊从头学起,那别的子侄自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想到这里,贞娘很是无辜的看着自家老爹,她真没这心思,纯粹的就是担心老爹陷在秦家的大坑里,给老爹找出来的事情,却没想似乎也有些歪打正着。 如此说定,贞娘的心倒也放下了。 接下来,船行十多日,差不多半个月的航程,这走惯了倒也不觉得太慢了,等贞娘一行到得南京秦淮码头的时候正是正月十九。 李家一帮子人下了船,却没见着墨坊的人来接。 “怪了,按说这些日子,墨坊的人都会来打听徽州来的船啊,什么连个接的人没有。”郑复礼嘀咕的道,这回有不少的货,墨坊那边应该要派车来接的。 “怎么,车没来接,要不,坐我们的马车走吧?”这时,罗文谦在一边道,他身边是言西来带着马车来接他。而此时,言西来也看到了李景福,也认出是福爷,便侧脸看了一眼罗文谦,显在是有些疑问,这福爷怎么跟李家的人在一起。 不过,罗文谦没有理会他。 李景福在北地跟罗文谦斗的凶,这会儿自然不会承他的好,于是挥挥手,很干脆的道:“不用。” “多谢罗大哥,我们货多人多,就不麻烦。”贞娘在一边拱手笑道。 “嗯。”罗文谦点点头,也不在多说,于是就跟着言西来上了马车,先走了。 “算了,我们毕竟迟了几天出发的,或许墨坊里有事顾不上吧,我们自己叫车回去。”贞娘这时又冲着郑复礼道。 郑复礼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他在南京也待了一年了,倒也算是熟门熟路,于是在码头转了一下,没一会儿,便叫了三辆大车来。一车装货,另外两车装人也装货。如此,一行人便坐着大车朝着聚宝门内的官街去。 ……………… 感谢青儿20105的连续打赏,感谢纳mo, 枕书而睡的平安符,创美2008,ninmench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黄狼之死 这新的一年,对于聚宝门官街这一块的人来说是不平静的。 年前,皇帝驾崩,给这个新年添了一丝惴惴,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年前赶制的鲜亮衣服也不能穿了,背地里跺碎了脚。男人们过节时习惯喝点酒,然后吆五喝六的赌上几局,如今也歇,一个个拢着袖子,无所事事的晃当着,显的有些茫然。 好不容易,旧年过了,新年来了,新皇帝也来了,新年新气象,众人的心里又充满了期待起来,甚至有那迷信的还庆幸说老皇帝赶在腊月走了是好事,新年新技术开发区帝,终归预兆还是不错的。 可这老天爷似乎赶着跟人做对似的,官街这边却又出事了,大年初五,黄狼一大早就死在了他自家的门口。 曹氏一阵呼天抢地的,衙门里的衙差来了,查问了案子,只晓的头天晚上,黄狼出去喝酒的,至于为什么会一大早死在家门口,却是什么也摸不着头脑,周围的人又开始陷入惴惴之中,杀人命案哪,官街这一块儿有多久没出现过了。 当然也有那幸灾乐祸的不免嘀咕着,说这是葛大拿的冤魂来报复了,传的又是一时人心慌慌。 于是,自有那老人叹着气,今年怕不是个好年景啊。 当然年景好不好的大家也想不了那么多。本来还道黄狼之死要成为无头公案的时候。 这时,曹氏一纸诉状把葛秋姐给告到了衙门,众人这才惊觉原来天天早晨给大家倒夜香的居然是葛秋姐。 于是当天。葛秋姐便被抓到了衙门。下了大牢。 如此。第二天,案子的脉络就出来,头天晚上黄狼出去喝花酒,一直闹到零晨才回家,只是他酒喝多了,喝醉了,到得家门口时,不及进门。就醉倒了,而这时,葛秋姐来倒夜香,正好看到醉倒在地的黄狼,再想着她爹葛大拿的死,葛秋姐自是恨及了这个黄狼,于是就趁着黄狼醉倒不醒之既,将黄狼杀死了。 如此,可谓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案子一出来。官街这边的人是一片哗然啊。 “老瘸,葛秋姐的案子快定了吧?”清晨。刚刚打好更的更夫老瘸子就坐在一家豆腐脑的小摊子前,要了一碗热烫烫的豆腐脑喝着,还挤到那煮豆腐老的炉子前烘着火,一边正煮着豆腐脑的老板便借机问道。 这老瘸子亦是衙门所属的更夫,平日里那衙门的消息倒也是灵通的,因此,那卖豆腐脑的老板便打听了起来。 “定?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老瘸子眯着浑浊眼睛嗤着声道。 “怎么会?不是说已经定案了吗?”那卖豆腐脑的老板一阵惊讶。 “这里面问题多着呢,你们都道那黄狼醉了被葛秋姐捡了便宜,可当日那杵作验尸的时候可是从黄狼身上查出三处伤口,也就是说,葛秋姐一刀两刀都未致命,第三刀才要了黄狼的命,可你们想想,葛秋姐只是一个弱女子,就算是力气稍大一点,可那黄狼是个凶徒呢,自小就是打架出来的,便是之前喝醉了,那一刀下去也已经醒了,可不是葛秋姐能解决的……更何况凶器至今还未找到呢。”老瘸子啧着声道。 “那会不会是葛秋姐有同伙儿?”那卖豆腐脑的老板迟疑的问。 “是吧,你也是这么想的,衙门里的那些大人也是这么想啊,所以,如今正在全力追查葛秋姐的同伙儿,这要找不到同伙儿也就定不了案。”那老瘸子道。 “嗯,这个问葛秋姐就行了,那娘儿们,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住刑,只怕夹板一上,三两下的就什么全招了。”这时,边上一个也在喝豆腐脑的小年轻道。 “我说厚生哪,人还是要厚道一点。”老瘸子不悦的瞪了那小年轻一眼,这些个小年轻的,开口闭口的就动刑,却不是那是在遭罪人哪。 随后才又道:“这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葛秋姐这小娘儿们那骨头还是铮铮的硬,进了衙门,上了几次刑了,可却是什么也没招,便是连杀人也没有承认,只一个劲的在那里叫屈着呢。”老瘸子道。 “哎,说葛秋姐跟黄狼有仇,心里恨不得杀了黄狼这我信,可若说葛秋姐真杀了黄狼,我却有些不信,说实话,这杀人是一般人能下得了手的?这回惨喽,又摊上个同伙,怕是老胡头也跑不掉了。”那豆腐脑摊的老板摇头叹气。他嘴里的老胡头,自是那个收留了葛秋姐的老夜香。 老瘸子又是嘿嘿了两声,没再说话,心里却嘀咕,摊上的又何止老胡头,说不定会越扯越多,这案子越来越邪性了。 想着,便也站了起来,摸着暖暖的肚子,一步三摇的回家里睡觉去了,这做更夫的,是日当阴来夜当阳啊,别人睡觉时他干活儿,别人干活时,他睡觉。 只是他才刚刚起身,就看到官街口处,一队衙差过来,直朝着前面而去,嘿嘿,又不知哪家要遭殃了? ………… “哈哈,还真没想到福爷就是李姑娘的爹,要是叫北地矿上那帮人见到李姑娘这样貌,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这边,罗九同言西来乘着马车,往义厚生总店去。言西来在车上问起了福爷的事情,晓得了情况,便哈哈笑道。 “去,别啥扯。”罗九没好气的冲着言西来道。 “九爷,你可是也后悔了?”看着罗九的样子 ,言西来贼兮兮的道,当初,罗九将福爷绑回来时,请福爷喝断头酒时,那福爷醉后好象也是提过的。 罗九眯着眼睛没说话。 “怎么,北地那么多的姑娘你看不中,就认准李姑娘了?福爷可不是好惹的啊。”言西来看着罗九的样子又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罗九抬眼看着远方。颇有些莫测的道。 “我说九爷。你啥时候信命了?”言西来惊讶的道,一直没看出来。 “不信。”罗九很干脆的回道。 不过,姻缘的事情却是最不好说的,当初,他跟田荣华,那在徽州是公认的男才女貌啊,可最后怎么着?也许自这以后他便对女人多了一份怀疑。也因此,在北地。那些围在他身边转的女人他从不招惹。 一个人生存,对周围的一切其实都更警惕,有怀疑的话自不会让人近身了。 不过,对于李姑娘,许是她当初的赠银之故吧,他对她便多了一份很自然的信任。 而且这丫头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丫头一身墨技,却以女子经商,算得是离经叛道,不过。她又尽量守着一些礼,小错有。但大错却让人挑不出来,有时他都替她觉得累,可不管什么时候,这丫头都能有一脸的笑意,再大的压力也能有闲庭信步一般的适然。 说实话,这样的女子很少见,似乎她身上天身就带有一份适然,适得自然之感。 这李贞娘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他还欠着这丫头几两碎银子呢,这欠债的总是要还的。 “呀,我忘了,李家怕是有麻烦了。”这时,一边的言西来突然的道。 “什么麻烦?”罗九问道。 “黄狼死了,葛秋姐成了杀人凶手,现在衙门顺腾摸瓜的要抓同伙,怕是那李正平跑不掉。”言西来简短的几句不把事情给说清了。 “这是表象吧,真实情况?”罗九问道。 “不清楚,不过,在初五晚上,魏百分请人吃酒,可就在当晚,他府里一个小妾跑了,最后被当场打死,而有人看到那小妾曾跟黄狼见过面,当然,这一点魏百万是不认的。”言西来道。 但不管怎么说,这案子里面怕是有内情。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一队衙差正朝着三山街那边去,看那方向,正是官街那边。 “走,我们先去聚宝门那边的分店看看。”罗九冲着言西来道。 “好咧。”言西来冲着车夫说了一声,车夫便立刻打了方向,朝着义厚生官街的二店那边去。 而此时,李贞娘一行三辆大车,也已经转进了官街口。 却发现官街人挤人的,比传说中的正月十五闹花灯还要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啊?”贞娘一脸奇怪,今天已经是正月十九了,闹花灯早就过了。 “朋叔,这儿个怎么这么热闹啊?”跟着贞娘一起回乡看爹娘的花儿看到熟人了,便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问道。 “啊呀,是花儿,可是贞姑娘回来了?赶紧着快回去吧,衙门来人抓你大哥了。”那明叔看到花儿就大叫道。 “明叔,衙门为什么抓我大哥,我大哥犯了什么事了?”花儿急的大叫,跳下马车问,贞娘也下了马车。 “哎呀,听说是葛秋姐杀了黄狼,最后不知道怎么又牵到正平身上去了。”那明叔显然也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道。 花儿还待要细问,却被贞娘一拉:“走,我们赶紧回去,到家里问清楚。” “嗯。”花儿红着眼点点头。 随后两人上车,快马加鞭的,不过是眨眼功夫就到了李氏墨庄门口,却见得墨庄门口一众衙差打门,外面许多的闲人正张头张脑的朝墨庄里望。 ……………… 嗯,快过年了,公布一个围脖号: /tangbanfan1224 大家有兴趣可以加加关注,到时给大家拜年. 口笨拙言的人,平时没什么话说,节日时,给大家送份祝福吧. ~~~~~~~~~~~~~~~~ 感谢青儿20105的平安符,青儿20105,蛙蛙妹,kawaiki的粉红票, 谢谢支持!!!(XBaoShu.com。。) 今天这一更迟一点发!! 其实这一更我已经写好了,可是我不满意,我要重写,因为这个案子牵涉的比较多,我要再理理。下午三点左右发。(XBaoSh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账册 “给我带走。”这时,几个衙差从墨庄里揪出李正平,一条长长的铁链正锁着李正平的脖子。为首的捕头此时重重一挥手道。 “慢着,这位差爷,不知我这正平侄儿身犯何罪?如此抓拿?”这时,李景福挤出了人群,这等时候,自是他这个长辈出来说话最合适宜。 “大老爷要抓就抓,有话你去跟府里的大老爷说。”这时,那为首的捕头道,又看着李景福:“怎么,你们想拒捕?” “这位大人说笑了,我们只是想问明清楚为什么抓人?”贞娘上前道。 “伙同杀人罪。”那捕头见到李贞娘,倒是不太敢放肆,这位李姑娘在南京也算得是一个人物,而公主府的供奉也不是他能随便招惹,当然,他奉差办事,也不怕谁。 “那证据呢?”一边的花儿有些怯怯的道,平民百姓,见到官差,鲜有不怕的。 “呵,你这小娘子这话可笑了,我只负责拿人,可不管审案子,要证据,去找大老爷们要去。”那捕头说着,也不在理会贞娘等人,拿揪着李正平就走了。 只是李正平路过贞娘身全,却是死命的停住脚步:“我是冤枉的,葛秋姐也是冤枉的,我们没有杀人。” “还死鸭子嘴硬,我夫君就是你跟葛秋姐那丫头合谋害死的。进了衙门,判你们个斩立决。”这时,曹氏从人群里冲了出来,韩着李正平又是踢又是咬。 “哪来的疯婆子。”一边李景福被那捕头一嘴子话堵死,正气闷着。这时。曹氏冲出来打李正平。那自是不能眼瞧着,伸出胳膊用劲的一拉,将曹氏拉了一个屁股墩子。 还森森的瞪着那曹氏:“现在只是问案,还没定罪呢,你是府里大老爷家的什么人啊?大老爷尚未定下的罪名,你竟已经帮大老爷定下了?连怎么判都有了,我看大老爷的位置该你做了才对吧?” “你胡说。”曹氏听得李景福这么说,那真是唬了一大跳啊。这等话要是传到大老爷那里,那她就完了。 “我胡说?哦,又或者你跟我家正平侄儿有仇,故意栽赃陷害,哦,对了,又或者,你家那夫君根本就是你伙同姘头杀死的,想之前,葛大拿不就是被你同黄狼害死的吗?唉呀。再来一回也不稀奇。” 李景福在赌坊斯混了十来年,又跑北地矿上呆了两年。那自沾得了一些个无赖习气,而李正平之前的事情,在徽州时,李影福也是听说了的,这会儿几条似是而非的理由说的也是似模似样的,气的曹氏只一个劲的在喊着血口喷人,却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只咬着牙:“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全呼话来。 而周围也是一片窃窃私语,虽然葛秋姐杀人的理由更充足些,但人大体都是支持弱者的,葛秋姐落到如今地步,可不正是弱者了,再加上黄狼和曹氏先前做的事情也让人有些不齿,而如今说葛秋姐杀人又缺少证据,葛秋姐的罪也迟迟定不下来,而这曹氏却是础础逼人,如此,李景福这一翻话,倒是为案子又增加了一种新的猜想和注解,于是的,大家便也猜测着,这也许是没准的事情啊,最近黄狼可不是还抬了两个小妾进门,曹氏气的大骂呢,两人闹了好一阵子了,若是曹氏一气之下另结姘夫杀了黄狼,也不是不可能。 便是连那捕头都有些别样神情的看着曹氏。 曹氏只觉得是有苦说不出,直冲着那捕头道:“差爷,你可得为妇人我做主啊。” “我管得了你们那些么?”然后也再理会曹氏,直接让人押着李正平就要走。 “这位差爷请等等。”这时贞娘又叫着。 那捕头回头瞪着她,贞娘却是陪笑着,从身上掏出一小袋子的碎银,塞进了那差爷的手里:“我这堂哥是个实诚规矩人,还请你多照顾一下,这点银子,就麻烦你起头,带着几位差爷吃个酒。” 贞娘这一翻话,惹得那位捕头多打量了她几眼。别说,难怪李氏墨庄能由着一个姑娘主事,别的不说,就单这么一份人情世故,便也能在南京立足了。 “呵,倒也有识数的,成,我就代掌柜的请兄弟们去吃酒。”那为首的捕头道。随后却冲着几个衙差道:“一般没眼力的,没听李掌柜的说了吗,她这堂哥是个实诚规矩人,咱们就不为难他了,把铁链下了吧。” “好的。”几个衙差早就听到有酒喝,这回便嘻嘻哈哈的应着。他们平日的油水就在这些小手段里面,同样是拿人,有铁链和没铁链是两回事情,没铁链自然是一身轻松,可有铁链,那铁链可是死沉死沉的,这要一路到衙门,脖子就能勒出血来。 看着李正平一身轻松的被衙差带着,一边花儿自是感激的冲着贞娘道:“还是贞娘姐姐想的周道,这样我大哥在里面能少吃点苦头。” 一边李景福这时也是瞪眼呀,以前他是破罐子破罐摔,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赌博,对于贞娘自说不上关心,后来恍然悔悟,却去了苏州,对贞娘这个女儿同样不了解,而回来相处几日,也大约只知道这个女儿自主力强,竟是不晓得这女儿竟是这般的人精样儿。 这丫头,难怪七伯娘那里放心把若大南京墨庄交给她,倒是比他这做爹的强上一点了。 贞娘自不晓得自家老爹的心思,至于给衙差塞银子什么的,一是后世电视所教,二呢也是托李景福这便宜老爹的福啊。 当初李景福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子债,大哥性子老实沉闷,还是娘亲在那里收拾烂摊子,她在一边有时还得应和着自家娘产演演苦肉计呢。这些手段便在不知不觉中纯熟了。古人有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不错的。 随后招呼着大家进了墨庄,又招呼着人帮忙卸货。 这时站在人群里的罗文谦拧着眉看着李正平被带走,从魏百万的小妾被打到,到黄狼突然的死去,再到葛秋姐入案李正平被牵连,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寻常啊,只是这事。他也刚从徽州回来,两眼一抹黑的,一时倒也摸不着什么。 不过,魏百万可能有牵连的事情最好给贞娘提个醒,有个准备了,再说了,这丫头跟徐海娘子似乎关系挺不错的,也可以让她帮忙打听一下,想着,便上前。 贞娘自是冲他打着招呼。 “到里面去。有个事情说一下。”罗文谦道,便当先进了墨庄。贞娘自也跟了进去,领着罗文谦进了一边鉴墨的雅坐。又让花儿去冲茶。 “不用了,我钱庄里还没回呢,说完就走。”罗文谦说着随后道:“整件事情我打听了一下,据说初四晚上,魏百万请生丝行业的人吃酒,去年生丝行业大赚,黄狼也在例,而当晚,魏百万府上一个小妾了,后来被抓了回来,当场打死,不过,有人瞧见黄狼跟那小妾会过会,之后第二天一早,就传来黄狼的死讯,随后不久就是葛秋姐入牢,到今天李正平被牵连。” 罗文谦简单的把整个脉络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杀死黄狼可能是魏百万的人?”贞娘心中一拧问,倒是没想到黄狼之死背后还有这么一出。同时也惊讶的看了罗文谦一眼,这厮跟自己一起到的南京,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倒是把事情摸个差不多了。 “不,不一定,如果杀死黄狼的真是魏百万的人,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会越扯越大,总之,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跟你一样刚到,也是两眼一抹黑,这些也是听人说的,跟你说这些只是给你提个醒,多做些准备。”罗文谦说着,便起身告辞,他钱庄也还有许多事情。 “好,我知道了。”贞娘点点头,送罗文谦出门,对于罗文谦倒也不多谢谢了,有时太多的感谢反而见外了。 随后贞娘带着人把货啊什么的整理好后,然后再把家里的人集中起来,问李正平的事情。 之前经过罗文谦解说,黄狼之死的整个脉络她也大至了解,只是这事最后又怎么牵连到李正平的,贞娘却不得而知,于是又问:“初五那天,我记得是墨庄的温炉养灯的日子吧?” 每年立春后,墨庄便过了冬歇期,再加上过年放假,有一个停炉期,于是年后开春各墨庄便有一个温炉养灯,其实这就农业的春祭一样,是墨业的一个祀福日。 而李家的温炉养灯日就定在初五,初五这天从丑时开始一直要到辰时。 “是的,初四晚上,我们一个晚上都没睡,然后初五丑时一过,就开始为温炉养灯做准备了。”一边的马师傅道。 “那既然是这样,岂不就是表明了正平哥跟大家一直在一起,他没有时间去跟葛秋姐合伙杀人哪。”贞娘皱着眉头道。 “话是这样,只是寅时正的时候,那葛秋姐来找过李正平,隔壁的姚娘子正好一早来讨火头起火盆子,叫她看到的李正平跟葛秋姐离开的。”马嫂没奈何的道。 一听这话,完了,贞娘有些烦燥的拍拍额头,这样,岂不更坐实了葛秋姐同李正平有同伙作案的时间了,再说到底,便是不是同伙,至少李正平一个知情是少不掉的,难怪衙门直接拿人了。 “对了,刚才,正平被带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这时,一边的李景福问道。 “倒也没留下什么话。衙差来的急。”一边马师傅思索着,倒是一边的马嫂道:“哦,对了,刚才,在衙门进门之前,正平哥儿倒是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贞娘连忙问道。 “说是贞姑娘去年走前吩咐过的,那小墨坊的熬胶炉是特制的,得等贞姑娘回来才温,让我们不要动。”马嫂道。 “哦。”李景福听到这便没说什么了。显然是正平托嘱一些手头上的事情。 倒是贞娘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她记得她没有吩咐过李正平这话呀。 “行了,暂时就这样吧,二狗这段时间你带几个人多打听打听跟案子有关的事情,我这边把生辰墨整理好,要先把墨交了。”贞娘按下心中的疑惑道,公主府的墨也是耽搁不得的。 “那要不要写信跟我娘和我爹说?”这时,一边的花儿问,说起来,这次她回家里,她娘在她耳边把大哥给骂惨了,说大哥被葛秋姐这狐狸精迷住了。总归那话怎么难听怎么说。 “嗯,这事再观望两天吧,也不急在这一两日。”贞娘想了想道。其实,想回来,就算李景明夫妻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也不过多两个一起担心的人,也没半点办法的。 “嗯。”花儿点点头。 随后就各人忙各人的。 “爹,你先休息休息,我到后院的墨坊看看。”贞娘冲着李景福道。 “行了,你管你忙吧,有什么需要爹出面的你就跟爹说。”李景福道。 “嗯,好的。”贞娘点点头,爹爹对墨庄上的事情还是两眼一抹黑,暂时就不用他插手了,省的越帮越忙。 随后贞娘便去了后院的墨坊,不过,却是直接进了里面的小墨坊,她倒是想看看,小墨坊的炉子里倒底有什么东西?李正平竟是不让别人去动。 一口大锅,上面有蒸屉,是用来蒸胶的,因着炉子还没有温,整个炉灶显得特别的冰冷,贞娘围着灶打量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而灶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于是贞娘干脆的点着了一只火把,小心的伸进灶里,里面顿时亮堂了起来,这时贞娘才面灶里的一侧,有一块砖头似乎错开了位置,于是,贞娘又拿出长长的火钳子,将那块砖头拔开,立刻的就有一本册子显了出来,贞娘吓了一跳,赶紧着把火把撤了出来,然后拿着火钳子借着一点点火把的余光,把那册子夹了出来。 随后贞娘就坐在灶头,翻开册子,细细的看着,而这一看,那心就沉了下来。 这是一本魏百万跟织造衙门还有地方县衙关于生丝蚕茧利润的分赃账册。(XBaoShu.com。。) ps: 感谢amber17,青儿20105的平安符,青☆赫的香囊 ,风舞紫樱,子夜_hjlkt,a_bin,不肯嫁春风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困”字局 贞娘知道,这本账册很麻烦。 再想起罗文谦跟她说过的关于黄狼之死,魏百万有牵连的事情,事情就更清楚了,显然这本册子正是魏百万那小妾偷出来,后来肯定是给了黄狼,而最后被葛秋姐所得,葛秋姐又交给了李正平。 而悲剧的,从这本账册的来历来说,则更坐实了葛秋姐和李正平杀了黄狼之事。 就在这时,贞娘翻到了账册的最后一页。 “这册子是葛秋姐拿来交给我的,她见到黄狼时,黄狼已经死了,这本册子就被丢在一边,本来我们是要报案的,可这本册子牵连太大了,我们见过了,到时,为了灭口,再加上葛秋姐于黄狼的恩怨,我们都会成为替死鬼的(哪怕没见过,为了预防万一那些人也会这么做的),甚至整个李氏墨庄都会栽在里面。 所以,我才干脆收了起来,然后咬死对黄狼之死一无所知,毕竟各家的夜香桶都放在侧门,而葛大拿却是死在正门,这中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当时正是寅时,天正黑,葛秋姐倒夜香时黑灯瞎火的,没看到黄狼的尸体也是正常,这样,别人反而怀疑不到我们头上了,本来都已经没事了,可没想到,曹氏乱咬,却又把葛秋姐咬了出来,而葛秋姐一咬出来,我怕也是不能幸免了,所以我写下这封信。 等你回来时,若是能从我留给马嫂的话里,明白我的意思,找到这本账册。便能明白一切。当然。也许你并不能明白那话的意思。其实找不找到这账册也无所谓,或许在灶里被烧掉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总归我和葛秋姐对这事情是绝不会承认的,如此,对方也就不敢肯定我们到底有没有得到账册,只要他们一日得不到账册,我和葛秋姐最多受点苦,反而不会有性命之忧,想来。这样也是对墨庄最好的。好了,时间不多,我也就不多写了,一切还是要看天意吧,很抱歉,我给墨坊添麻烦了。” 这是李正平夹在账册最后一页的一封信,显然是衙门来人之前不久写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该说的也说清楚了。 贞娘看完了信,心里感叹。 以前倒是小看正平哥了,从这封信来看。正平哥也是那种能看得清事情的,而有正平哥这封信。贞娘也清楚她该怎么做了。 复杂事情简单办。 从黄狼离开魏府,到家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黄狼有没有把账册转移,这是个未知数,再到黄狼遇害,显然杀害黄狼的人得到账册的可能性很大。 但黄狼倒底是不是葛秋姐伙同李正平杀的这点还存在很多的问题。所以,案子不定,也无法确切的知道是到底是谁得了这账册。其实就算是案子定了,这账册在谁手上也不能太确定的。 也因此,贞娘唯一该做的就是当这账册不存在,然后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这本账册,真的是有些触目惊心,牵扯之广让人瞠目啊,想着小年那夜吃老鼠药的一家三口,贞娘心中也不是滋味儿,但如今为着自家的安危和发展,她也顾不得这些,或许几年后找个方式留给海瑞?不可否认,贞娘认为海瑞在对富人和有权人上面过于极端,但有时其固执的一根筋的做法也确实能还百姓一片青天,海青天的名号也不是白得来的。 如此,贞娘也就打定了主意,至于账册能不能保留到海瑞来应天的时候也是个未知数。终究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随后贞娘妥贴的将账册藏好。 只是想是这般的想,贞娘这时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沉甸甸的,压力山大啊,懊恼之下也不免抱怨李正平,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幸好,自家姑父并不牵扯在内,至少账册上没有姑父的名字。 不过,贞娘还是有些不放心,正好,正平的事情,她还得请姑父帮她参谋一下,到时可以问问姑父去年生丝的情况。 而想曹操,曹操到。 “贞娘,你在里面干什么?你大姑姑和大姑父来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身家老爹的声音。 “哦,我在温炉呢,这就好了。”贞娘连忙应声,炉子里的火还有些星星点点,贞娘找开门就看到韩以贵和大姑姑正跟自家老爹站在一起。 “贞娘,正平的事情我们听说了,正平这孩子绝不是那等会杀人之人,我正在使人打听具体情况,你们别急。”韩以贵开门见山的道。 “这李正平,也不知他弄什么鬼,好好的徽州不待,偏要来南京跟葛秋姐掺合在一起,现在好了吧,把自己生生的坑了进去,真是的,真要管不了就别管了,生死那也是他自招的。”一边韩李氏不痛快的道。不过,说是这么说,但看她眉宇间的焦急,也是为着李正平担心的。 “你这什么话,自家的人遇上这事都不尽力帮,那叫别人怎么看,再说,葛秋姐落难,正平掂着她,那是正平的仁义。”一边韩姑父瞪了韩李氏一眼道。 韩李氏撇撇嘴。 “嗯,我晓得的,多谢姑姑姑父。”贞娘点头,让小丫上了茶水。 “对了,姑父,听说初四那天魏百万请生丝界的商人吃酒,你去了吗?”随后贞娘又问道。如果姑父去了,那想来这生丝案自家姑父或多或少都会有所牵连。 “你姑父不做生丝了,哪还有的去。”韩李氏还有些肉痛的道。 “怎么了?”贞娘疑惑的问。 “生丝生意这一摊子水太深了,去年的生丝生意我就做了一季,后面的就没做了,经营的还是老本行山货。”韩以贵平淡的道,心里却仍有一丝忿愤,去年,织造衙门先是出台了个改稻为桑,弄得地价大乱,之后失败了,他们勾连地方衙门一起,私下里利用种种手段将种桑养蚕跟赋税挂勾了起来,最后导致蚕茧价格大跌,然后又伙同生丝商户大肆囤货,又反而使得生丝价格大涨,而大量的百姓以地种桑养蚕,反而荒了粮食,最终又导致粮价上涨,坑了许多的百姓。 他就是因为看到这个,对生丝这一块生出厌倦,才收了一季后,就退出了生丝行业。开始专心经营出货,这些事情,他倒也没具体跟贞娘说过,如今贞娘问起,也就说了说。 “嗯,如今生丝的局面是太乱了,姑父早早退出也是好事。”贞娘点头。 “对了,你问我初四魏百万请客的事情,可是想打听黄狼之死是不是跟魏百万那个被打死的小妾有关?”这时韩以贵一脸慎重的问道。 “嗯,之前我人的说起过。”贞娘点头。 “我跟你说,黄狼这死跟谁有关你别打听了,这里面怕是不简单,打听多了惹麻烦。”韩以贵一脸慎重的道。 贞娘感叹,自家姑父毕竟是在南京生丝场打滚了这么些年,虽然他不晓得账册的事情,但已经很敏感的感觉到里面有内情。 “嗯,贞娘,这点你就听你姑父的。你姑父不会害你。”一边的李景福也道,之前他已经跟大姐和大姐夫聊过了,知道南京许多事情很复杂。 “嗯,我知道。”贞娘点头。 随后又聊了几句李正平的事情,韩以贵夫妇就告辞了。 而接下来几天,却又格外的平静,尽管李正平也被抓了,但因为没找到凶器,再加上两人抵死不认,这案子便一直搁着。几方面查得消息,都是衙门再查,而葛秋姐和李正平也一直关押着,虽然葛秋姐的供词把她自己跟黄狼这死撇的清清的,但是,那天早上,葛秋姐来找李正平,两人一起离开,两人的供词是葛秋姐来找李正平借钱,随后李正平送葛秋姐离开,可这些全都是两个一面之词,没有旁证,所以,嫌疑还不能摆脱。 于是整个局面就成了一个“困”字。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呀。”魏百万自从初四晚上那天起,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衙门那边再施压也没用,没有结果,而他又不能把册子的事情说出去,他当初制这本册子本就是为了要保自己的命,商人跟衙门合作,其实是于虎谋皮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免的出了事被织造府的大人当替死鬼,可没成想,册子遗失了,这若是让那些大人们知道,那首先就是他自己遭殃。 “没见过这么能熬刑的,也许那葛秋姐和李正平真的没见过账册,我们是不是从别的地方想办法?”魏百万的书房,魏书恒冲着自家老爹魏百万道。这几天,外面虽然风平浪静,可牢里,葛秋姐和李正平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错了,我恰恰认为账册很可能就在他们身上。”魏百万咪着眼睛道。 “为什么?”魏书恒问。 “其一,他们两人的口供太一致了,很象是之前窜供的。其二,你也说过了,没见过这么能熬刑的,一般的情况,这种大刑下去,没有不招的,那么他们死熬着定然是认为招是死,熬住刑才能保住命,只有见过账册,才能有这个念头。”魏百万咬着牙道。 “对啊。”魏书恒点点头,他尽是没往这方面想, “那我再去衙门问问他们,再让衙门的人动刑,我就不信他们不招。”魏书恒道。 “再对他们动刑没用的,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置吧。”魏百万沉吟的道,他觉得,他该好好跟李家那丫头谈谈。 …………………… 感谢enya2013的平安符,禾熙,十米深白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更新在晚上 我从早上六点写到现在,起码写了一万多字,但没有一章满意的,我还要继续修,所以,更新在晚上。(XBaoSh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魏百万没有马上找贞娘谈,而是找了王翠翘,这种事情由他出面谈是不好的,毕竟是**,所以他打算请王翠翘出面。 而他跟王翠翘的关系是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瞒,其实关于账册的事情,他甚至给王翠翘看过,还曾戏说,这是将的“免死金牌” 而今这道免死金牌却成了追魂令了。 悦园是魏百万的私家园林,可如今身处其中,他竟有一种不知还能拥有几日的感觉。 此时王翠翘静静的啜着茶水,听魏百万提出的要求。 随后放下茶杯,盯着魏百万看了很久,才道:“你让我怎么跟李姑娘说?让她去劝李正平把账册的下落说出来,虽然你推断账册是在葛秋姐和李正平身上,可到底在不在他们身上还两说,如果不在,李正平拿什么交给你?他说没有你能信吗?而就算是李正平和葛秋姐知道账册的下落,那可是他们保命的东西,能轻易交出来吗?再说一句就算是交出来?你又真能放过葛秋姐和李正平两个?”王翠翘的一连翻的问话。而每名句问话都直指人心。 魏百万沉思了,王翠翘的问题让他难以回答。有些事情他也不敢保证的。 “其实,老魏,从黄狼死的时候起,你就不该查,你查了,你就出错了。本来,葛秋姐杀黄狼在所有的人眼里仅仅是一个复仇的凶杀案,可你这段时间的追查,别的人自是不会知道内情,但那些个衙差总是能知晓一二的。虽然他们或许不知道账册的内容。但一本关系着生丝暗账的账册又岂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再加上黄狼跟你那小妾的关系。如此你查了反而更家证实了这本账册的存在,一但风声传到织造衙门里,他们能饶你吗?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翠翘又是一翻话道。 魏百万站起来,走到窗边,不言不语。 “老魏啊,你应该准备退路了。因为自黄狼死,这个事件就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紧接着王翠翘一字一顿的道 她跟魏百万的关系是复杂的,曾经魏百万是她的恩客。后来她跟了徐海,于魏百万的关系也没断,主要是海上的生意往来,而徐海出事后,帮她重新站起来的也就是这个魏百万。 而魏百万早年自娘子过世后便没有另娶。许多人都传魏百万就等着王翠翘,只是王翠翘并没有另嫁之意,但两人之间的说话倒是也没有什么顾忌的。 当初,魏百万跟织造衙门合作时,王翠翘曾劝过,说他在于虎谋皮。更说他为虎作伥,可终归魏百万舍不下那利润一头扎了进去。 如今果然成了一个深坑。 “说的好啊。只可惜迟了点。”魏百万此时突然回头道,窗外,他的管家正带着一个织造衙门的衙差进来。 “老爷,织造府的王大人派人来了请你过去谈点事情。”这时,管家来通知魏百万。 “好,我换一下衣服就去。”魏百万道。 那管家退下。 “不能去。”王翠翘急道。 “没事的,我去看看,不去反而会有事。”魏百万道,他清楚,定是那边听到一些风声来叫他去问话了,如果他不去,便坐实了账册的问题,去了,他反而能解释一下,拖点时间。 他是该想退路了。 王翠翘侍侯着魏百万换了衣服,看着魏百万上了轿子离去,长长的叹了口气,夜路走多了终会遇上鬼的,这是当年徐海说的话。 如今又在老魏身上应验了。随后便离开了,她总得想办法帮着魏百万打点一下。 至于贞娘那里,她本想去提个醒的,可最后想了想,没有必要,相反的,这时她要去李家,说不得更引有心人注目。 如此,倒是不跑这一趟更好。 …………………… 清晨,微雨。 秦淮河边的河堤,贞娘一边伸伸胳膊踢踢腿的活动着,只是心思并不在活动上面,而在琢磨着事情。一边河堤下洗衣的妇人聊着天。 “唉,这真是世事无常啊,想当初葛大拿多威风啊,葛秋姐也是神气的很,可如今竟成了杀人犯。”河堤下面,一个棰着衣服的妇人发出人生无常的感觉。 “不是说没定下来嘛,连杀人凶器都没找到,葛秋姐和李正平也没有承认?”另一个正搓着衣服的妇人道。 “我看这认罪也不过迟早的事情,听说牢里用刑用的很凶,昨天花儿去看他哥,可是哭着回来的。”最先说话的妇人道。 “想来也是。”另一个妇人应着。 贞娘本来就有些心烦,叫这两妇人闲话的更心烦,转身正要走到另一边一株柳树下。 冷不丁听到一声吼:“胡说,我姐才不是杀人犯,姓黄的不是我姐杀的。” 这时,一个胖胖的身影冲了地来,气愤的一推河堤上聊天的妇人,边上那妇人便卟嗵的一声掉进了河里,好在都是秦淮河边的人,都会水性,没一下子,那妇人就起来了,只是这大冷的天,着实让人受不了。 自也一脸的怨气。 “葛三儿你这挨千刀的,你爹不是个东西,你娘是个贱人,你姐是个杀人犯,你也是个坏种。”那妇人一上来,冻的一脸青紫的,还不忘骂着道。贞娘这才明白,那身影是葛三儿此时那妇人去揪他,那妇人本来算是有力气的,可葛三儿一胳膊一甩就把妇人摔出去好远,随后葛三儿又回头冲着那妇人恶狠狠的道:“跟你说了我姐不是杀人犯。”那一脸横样,倒是唬的两个妇人一跳。随后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一场闹剧,也不过短短一会儿。葛三儿没影了。一个妇人落水。一身湿透了,另外一个帮着拉起来,也有半身湿,因此的,便也顾不得洗衣服了,回家换衣服去。 一时间,河堤边倒是静了。 倒也给了贞娘一片安静的地方,能让她静静的想着事情。 而之前这两妇人说的也正是贞娘担心的。最近几天。除了李正平在牢里外,李家的一切生产和生活其实还算是平静的,可是越是这样,贞娘就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安,她的不安来自于昨天花儿的哭诉。 昨天,花儿去给牢里的李正平送饭,回来红着眼说,她大哥身上多了许多的新伤。而且李正平还有意无意的跟花儿说了句,最近审讯的都是一些新面孔。 这预示着什么,显然就预示着更多的人介入这个案子了。 贞娘发现李正平之前的打算其实是有错误的。现在的情形不是你自己认不认的事情,而是别人认不认的事情。显然的,李正平和葛秋姐不承认,但别人都认为黄狼是死在两人手上,而那本账册不用说也是落在两人手上,你不认,我便打到你认。 这人身上的是肉,不是铁啊,哪经得住这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着,贞娘不由的握了握拳头,她一直憋着,看来不行,既然都打这账册的主意,那干脆的,她就想法子把这账册抛出去。 找个能为江娘母闺女那样的受屈者说话的。。 “魏百万家小妾偷的那账册应该在你的手上吧?”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低低沉沉的声音。 贞娘猛不丁的吓的魂飞魄散,好在她制墨练出来的极沉静的性子,这才稳住了身形,转身回头,看到了罗文谦,才松了一口比,在不知不觉中,贞娘对他是有一份信任的。 不过,就算是信任,这种事情贞娘也是不能认的,但她也不想说谎,因此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河水。 “如果你有这样一本账策你会怎么办?”贞娘这时又侧过脸反问罗文谦。 “交出去。”罗文谦肯定的道。 “交给谁?”贞娘反问。 “当然是公主。”罗文谦亦是平静的道。 “公主不是一向不管朝事的吗?”贞娘反问。她自己就是公主府的供府,交给公主本就是她能想到的,只是公主的性情一向冷淡,尤其是朝事,更是不管,当初,因着京里纷纷,她便避到南京来,由见可见一斑。而她也仅仅是一个制墨供奉,说起来就是一个制墨的顾问一样,还不足以让公主为她出头。这点贞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今时不同往日,她要回京了,总要给新皇帝带点礼,新皇帝日子不好过,据说宫里娘娘们用的脂粉钱都没有,憋着气正没处撒呢,这当官的上任都有三把火,当今能没有吗?”罗文谦翘着嘴角道。 这话说的贞娘都不由的一乐,隆庆帝一上台的日子真是比不得他老爹的。只是她一味的想到公主是避事的,倒是没想到时机不一样了。 再脾气好的皇帝那也是皇帝,也是有火气的,想买点珠宝,你们不给,想修修殿,你们不让,做为皇帝是憋气的,被大臣逼到这田地,那也是要亮剑的。公主这正是给皇帝亮剑找理由啊。如此,自己手上的账册就是瞌睡时的枕头。 “嗯,我明白。我会考虑的,多谢。”到得此时,贞娘也就不在装糊涂。 “嗯,放宽心,天塌不下来。”罗文谦道。 “嗯。”贞娘重重点头,随后冲着罗文谦福了一福就急匆匆的回墨庄了,这事情,她还得回去跟老爹商量一下。 其实就算是要是交给公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公主没问你要,你怎么给?这种敏感的东西,就算是公主需要,自己这么直接的给也是不恰当的,真是头疼死个人。 想着,贞娘便一溜跑的回家。 回到墨庄,贞娘便把李景福找了过来,在小墨坊里,这处没有人,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随后又把账册给老爹看。 “你这丫头,啊,这么重要的事情这都几天了?才跟我说,你以为你七祖母让你当南京这个家,你就真是当家的了?李景福气的直吼,对于李正平的事情,他这几天也在跑也在打听,无外乎想着多往衙门里塞点钱,可却是一点用都没有,他总觉得事情里面透着邪性,却原来根子在这里。 “爹……现在不说这些了,咱们主要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吧?” 李景福倒是误会贞娘了,她主要是开始是决定当账册不存在的,在加上老爹一惯的有些不靠谱,所以才没说,而等到事情起了变化,也就这两天的事情,随后她自是又把罗文谦的话跟自家老爹说了说。 李景福听完罗文谦说的那些,倒是别扭的哼哼:“倒欠那小子人情了。” 随后就闭眼沉思:“这小子既然这么说,那就听他的,虽然你老爹我跟他不对付,但在北地,说起罗九,那也是响当当的信义之人。你明天要送生辰墨,就把这账册夹在墨里面带去,不用担心公主不理会,那小子跟驸马爷是有着过命的交情的,更何况此事于公主有利,你拿去,就开门见山的说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贞娘点头。 ………………………… 终于发上来了,其实这章我还是不满意,但也许这几章这个情节跟本书的整体制墨的氛围有些不协调,所以写起来特别别扭,也特别的卡,也就这样了,今天这章从早上六点到现在晚上九点多,我就活生生的卡出这么一章,这是前所未有的。 某糖需要支持!!!求订阅,求粉红鼓励。拱手!!!!(XBaoShu.com。。) ps: 另注:过年这段时间,更新大体就放在下午了。 感谢卑鄙龙,t366的粉红票,lu?lu169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五十五章 献墨和诚心 因着第二天要给公主府送墨,最主要是要送册的事情,于是贞娘似乎有些失眠了。 贞娘这人,心里有着心事,就睡不好觉,于是的,这一夜便迷迷糊糊,到得下半夜里,还做了个梦,梦见葛秋姐和李正平被斩了,刀斧手一刀下去,便身首异处,吓的她惊醒了过来。 那心仍嘣嘣直跳的,不由的拍了拍胸口,安慰着自己:“人说了,梦都是反的,梦里有事,而现实中必然平静安好。 外间,小丫听到院里的响动,便掀了帘子进来:“贞姑娘,醒了吗?” “醒了,现在什么时辰了?”贞娘问。 “刚寅时,离卯时还有一个时辰呢,姑娘在睡一下吧。”小丫道。 “嗯,你也继续休息吧。”贞娘应了应声,小丫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继续躺下,只是贞娘想着送墨的事情,又不知罗文谦是否真如老爹所说的那样一切都安排妥当,万一送去,公主不理会怎么办? 这心便有些忐忑起来。 随后便又用劲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瞎想些什么,终归是尽力而为。如此想着,贞娘的心倒也就定了。 只是睡不着,又开始跑火车,她在想着黄狼倒底是谁杀死了。 从正平哥那封信里可以看出,黄狼不是他们杀的,再想来都惹出账册的事情了,如果黄狼真是葛秋姐杀的,李正平实在没必要隐瞒。 毕竟葛秋姐杀黄狼虽然于法不合。但于理却又说的过去的。黄狼毕竟在牢里生生的害死了葛大拿。 可正平哥的信里第一句话就说了。葛秋姐见到黄狼时,黄狼已经死了。 那么黄狼是谁杀的呢? 本来魏百万也是有嫌疑的,可是魏百万虽有杀黄狼之心,但显然也是迟了一步,要不然,也就没账册什么事情了。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贞娘的眼前浮现了昨日见到的葛三儿,那一幅愣样子。把人推下了水,当然,这小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稀奇的,葛三儿只有十五岁,本身又有点憨呆,而葛秋姐对这个弟弟平日里却着实不错的,那个妇人说葛秋姐,葛三儿为她出气也是正常的。 可贞娘又想起葛三儿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着:“我姐不是杀人犯,姓黄的不是我姐杀的。” 他凭什么这么认定,当然了。憨子的理由无法用常理论断。 贞娘想着抓了抓脑袋。 不一会儿,就是卯时了。贞娘便起床,小丫端了热水进来,贞娘洗漱后搬便由后院的角门进了墨坊。 本来后院的墨坊跟贞娘住的小木楼是通的,只是后来请了许多工人,于是原来后院墨坊的门就封了起来,只留下后面的角门,守这个角门的便是丑婆,又在原来墨坊的后头开了个正门,这样便于工人出入。 这样整个李氏宅院就形成了一个品字形的格局,上面的口就是墨庄的店面,正对着官街,而下面的两个‘口’,左手的就是住宅区,分前院中院,前院是李氏男丁以及一些墨庄的管事居住,而中院就是贞娘住的小木楼了,右手的‘口’字就是制墨的工厂区。 贞娘带着小丫,小丫掌着灯笼,因着是冬季卯时初的天还是很黑的,两人一路由后院角门就进了墨坊。 此时,一辆大车正停在墨坊的正门口,车头插着一面小旗子,旗上绣的就是李墨的铭记。 郑复礼正指挥着几个工人搬着货。见一贞娘过来,便迎了上来:“货快装好了,辰时出发。” “好。”贞娘点点头,随后道:“再打上公主府生辰墨的小旗。” 郑复礼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还是贞姑娘想的周道,借着送墨还顺便扬扬咱李墨的名头。我这就去拿来” 贞娘淡笑的没说话,其实,她之所以要挂上公主府生辰墨的小旗除了扬名,也有一点防着意外的心思。虽然如今大家的眼光都盯着李正平和葛秋姐,但也不防碍别人顺便盯着她李墨。 所以多做一点防备没什么错,更何况还顺便能给李墨打打名气呢。 到得辰时,雨仍是细细密密的,这边的春雨就是这样。 李家这边放了一窜鞭炮,毕竟是给公主府送生辰墨,讨个吉利和喜庆。 “大掌柜的,这是给公主府送墨啊,恭喜发财啊。”刚出的街口,迎面便撞上了马公公,带着几个小厮,正沿街着压着马路。大多也就是熟悉各家店面的情况,便于按时收税。 “马公公新年好,是啊,公主的事情可不敢耽搁。”贞娘拿下斗笠淡笑道。 如今聚宝门官街这边连着两任的巡栏都遭身死横祸,而这个带,各种怪力乱神的八卦最得人心,因此,街面上一些好事的人就传言着,官街这一片的巡栏不能做。 于是这段时间,这官街这边的税都是马公公亲自带人来收的。 不过,这个雨天,又是刚刚辰时,马公公就已经到这边了,想来出门早的很,可是有些太勤力了啊,所来为何?贞娘心里虽不敢肯定,但大约也是有些数的。也不枉她多做了点准备 这时,马公公边上的一个小厮正要说说,却被马公公手一拦。 “既是公主的事情,不要耽搁,快送去吧。”马公公冲着贞娘道。 “是,听公公的吩咐。”贞娘冲着马公公拱了拱手,然后戴上斗笠继续出发。 “公公,你不是说要来查查李家的货吗?怎么不让我叫停查呢。”等马车走远了,先前准备说话的小厮才问马公公。 “你不长眼哪,公主府的铭记看不到啊。”马公公瞪了一眼。 那小厮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我不识字儿。”一听是公主府的铭记。那小斯缩了缩脖子。哪里敢再多话。 “哼。”马公公哼了声。他之所以这么早过来,就是有人花重金请他盘查李家进出的货,说要找一本什么账本。 本来嘛,查货就是他税司的事情,又有利可图,说不得到时李家还得塞钱给他,如此何乐而不为,可如今李家打着公主府的生辰墨的小旗。他再明目张胆的去查,那不是找不自在嘛。 而这边贞娘一路到了公主府。马车自然没法子从正门走,正门的阶梯马车上不去的,于是便走了侧门。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走走走,你当这是哪家的破落户啊,这是公主府,哪有什么不要的旧货,再不走我让人打你走了啊。”到得侧门,就看到个戴着毡帽的的男子,正点头哈腰的。被守门的一阵喝责。 那男子才有些畏畏缩缩的退到一边。 “这位大哥好象是在廊坊市上摆摊子啊?”贞娘看他有些眼熟,她想起来。她手上的古渝麋瓦墨就是从这位男子手上买的,当时,自己算是捡了一个大漏了。 “啊,是姑娘啊,我记得当时姑娘可是在我手上买了个好东西。”那男子眯着眼打量了贞娘一会儿便也认出来了,毕竟当时那件事情印象深刻,只是这会儿说起来脸上还有些悻悻,显然还没能释怀的。 “赖全,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快回家,你家二丫头又晕过去,赶紧送药堂去。”这时,一个大嫂急急的过来,冲着那男子道。 “大嫂,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钱送药堂啊。”赖全一听这个,却是抱着头蹲了下来,一脸愁苦,他每日里又赚不得多少,家里几丫头轮翻的一病,就全跨了。 贞娘在边上听着,却是二话不说的,拿出钱袋,拿了一锭银子递给那赖全道:“大哥,这钱你拿去给孩子冶病,另外,你老是做这个生意也是不成的,若是愿意的话,可到我李墨进墨卖,我可以给你赊货。” “这这这……姑娘,这怎么成?”那赖全看着手只那一锭雪花银,有些傻眼了。 “快去吧,这本是你应得的。”贞娘道。 “嗯。”那赖全重重的点头,然后二话没说,便转身跑了。 这……这……边上几个同来送货的伙计都傻眼了,这大掌柜的,也太好心了,不担心是这人家做局在骗她呀。只是大掌柜的事情,他们自也不好打听。 随后一行人就进了公主府。这次的墨除了生辰墨还有一些平日里用的墨。 那些平日里用的墨自由管家的清点入库。 而生辰墨却须由公主亲验过。 厅上。 宁安公主一一验过,尤其是以万寿图组成的集锦墨,还有后世那种海派徽墨的十二月花墨等,再加上一款天香独步,以唐寅的仕女图为原形的玄墨。 “嗯,非常不错。”饶是公主淡然,见得这些少见的墨也动容。 “多谢公主夸奖,只是这次生辰墨因着家事着实耽误了公主几天,公主如此宽宏,贞娘无以为报,正好,去年随我姑姑去承恩寺时,见佛慧大师以只身之力修建佛骨冢,因而得了灵感,制了一套墨,想请公主雅正,若能入得公主之眼,就当是贞娘的陪罪了。”贞娘恭敬的道,要交出账册,肯定不能在这厅上啊,而那账册就让贞娘放在墨匣的夹层里面。 “哦,佛慧大师如今可是高僧,承恩寺的佛骨冢斑斑血迹如桃花,引得外地僧人如云而致,如此,倒是引起本公主的兴趣,那跟本公主来书房吧,让本公主见识见识你这墨。”宁安公主微笑道。 随后两边四名丫头领路,贞娘抱着墨匣随行, 进了书房,自有丫头上了茶水。 贞娘打开墨匣,然后小心的取出墨来,按五个组图摆在公主的面前。第一副组图,是一些牛马图,第二副组图便是佛慧大师搬砖的背影,虽然仅仅是一个背影,但却能让人感到万千重担压身之苦。 第三副组图,是个佛慧大师负重前行的一个侧影,虽然背上重担压身,但佛慧大师的侧脸上没有苦楚,有的依然是慈悲,是一种渡尽天下人走出苦海的慈悲。 第四副组图,就是血迹如桃花瓣瓣的佛骨冢,没有别的,但那感觉却有一种让人拜倒的冲动。 而第五副组图,便是一些龙象了。 “好好,欲成诸天龙象,先做世间马牛,李贞娘,当日竞墨时,你若拿出这副墨,便是齐老爷子怕也得认输。”宁安公主有些激动道。 本来,以她的性情是不会这么激动的,可是这些图正击中了她心中的苦楚,从母妃去世,她一个零丁幼女,在宫中一步步生存,看着许多姐妹年纪轻轻就先走了,她更是步步艰辛,人人道公主千金尊贵,又怎么里种步步胆战心惊的感觉。 “输赢是小事,只是这世间‘马牛’着实辛苦,公主若是喜欢,小女子便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公主为世间的‘马牛’说句话吧。”贞娘说着,便卟嗵的一声跪了下来。 她特意送这副图,一是为了公主的出生经历,二则也是能表现万民之苦,正好引出账册。 公主坐在主位上啜着茶水,好一会儿道:“也难为你这翻心思了,拿出来吧,也让我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驸马可是很少在我面前为他人说话的。” 听得这话,贞娘便知罗文谦果然已经事先做过准备了,这老爹跟罗文谦不对付,但对他还是挺了解的。 “是。”随后贞娘起身,抽出墨匣的隔层,从里面拿出了那本账册。恭敬的递给公主。 随后书房里就只有翻账册的声音,只是公主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她知道如今一些衙门不象话,几乎是一窝一窝的贪的,可没想到居然这么恶劣。 不过,等到账册翻完,她的神情又恢复的淡然,看了贞娘道:“到是难为你这一番为民请命之心了。” 贞娘苦笑:“公主太抬举贞娘了,贞娘不过是一个闺阁小女子,或许多一些为商之道,但终究并无大气魄,于其是为民请命,倒不如说是被逼无奈,贞娘倒是希望没见过这本账册的。” “你倒是老实。”听得贞娘这么说,宁安公主有些乐了。 又问:“之前,在公主府侧门口,那个叫赖全的明显不是什么实诚之辈,他那一说,你就送钱给他,你不怕他是骗人的吗,南京做局骗人的可不少。” “我给他银子是有情由的……”贞娘说着,又把当日得到渝麋墨的事情说了说,随后接着道:“虽说这种事情各凭眼力,在大家来看无可厚非,甚到还是有本事的表现,但实际上我却是占了他便宜的,我这次过年回家,跟我爷爷说起过这事,爷爷就说我失了一个‘诚’字。所以,我给他银子,不在于他骗不骗我,而在于那是他该得的。” 说实话,在过年的时候,李老爷子为着这事说贞娘缺一个诚字,贞娘还不服气的,这是捡漏,后世,哪个不为能捡漏而荣。可在刚才,她见到那赖全的样子,再想着,自己正是凭着渝麋墨成为公主府供奉的,那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这才有些明白爷爷的话。 …………………… 感谢天堂的北极星,熠熠莹,晓月影月,千里琴書,天秤派对,cecilia28的粉红票,青儿20105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黄府门前的大戏 从公主府出来,贞娘确确实实的松了一口气,虽然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李正平和葛秋姐还在牢里,但到得这一步,她能做的便已经做了,再下来一切便看天意了吧。 不过,想到李正平和葛秋姐还在牢里,贞娘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葛三儿。 曾经的葛府,现在的黄府就在官街口处的一条侧巷子里。 时辰不过是刚到未时,贞娘想了想,便让墨庄其他一起送货的先回去,反正已经到了官街口这边,她便走走就好。 只是才刚到巷子口,却发现好是热闹,众人都望着巷子里交头接耳的,贞娘还看到隔壁布庄的姚娘子也挤在人群里看。便走了过去:“姚婶儿,发生什么事了?”贞娘说着,还伸长着脖子朝巷子里望。 “黄家来人了,要收了宅子赶曹氏等人走呢,如今曹氏等人正闹着。” 曹氏以前屡次借着葛大拿和黄狼两人是巡栏的身份到姚家布庄去赊货,这大多数都是肉包子打狠有去无回的,姚娘子每每提起曹氏,那都是牙齿咬咬。 如今见到曹氏吃憋,那心里自是别提多痛快了。 黄家来收宅子?黄家凭什么来收宅子?贞娘先是一阵诧异。 随后倒也明白过来了,虽然,这官街一带的人都知道,这宅子是葛大拿的,只是当初,曹氏伙同黄狼揭发了葛大拿借巡栏之便,瞒税,私拿的事情。葛大拿因此入狱。家中的财产全部冲了公的。 而这宅子当时自也进了税司的。后来据说是黄狼从税司的人手里买来的。当然了,黄狼跟税司某些人之间必然也是有些暗账交易的,如此,这宅子是真买还是假买,外人是不得而知。 但不管如何,此后,这宅子其实就是黄狼的了,而曹氏。虽说对外称她是又改嫁给了黄狼,但实则,当时两人那等苟且之事,惹得官街这地儿许多的闲方碎语的,也因此,黄狼虽然再娶了曹氏,但却是瞒着黄家人的,甚至的,两人为了避嫌,衙门那边的婚书都没有办妥的。如此,这门婚事。黄家人自是不会承认。 如今黄狼身死,他父母早亡,又无子嗣,那他留下的这份家财自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因此的,黄狼族里的人又岂能放弃。 这世间争来争去,便争一个利字。 “滚,这房子是我爹的,你们谁也不准进来。”此时,葛三儿拿了一把菜刀就站在门口,狠狠的瞪着外面那一干黄氏族人。 别看一个才十五岁的愣小子,虽是愣头愣脑的,但看他那一根筋似的横样子,几个黄家人还真一时不敢进前。 “臭小子,黄狼可生不出你这们大的儿子。”一个黄家人嘿嘿的道,惹得看热闹的众人都哈哈直笑。 “我爹不信黄,我爹是葛大拿。”葛三儿毕竟是个愣小子,听不懂别人拐弯子的骂人,仍是气哼哼的解释着。反惹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可这宅子是黄狼的,你爹是葛大拿,你爹又不是黄狼,怎么能说这房子是你爹的呢。”那黄家人绕口令似的道,一下子就将葛三儿给绕晕了。 葛三儿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干脆的又耍横了:“我姐说了,这宅子是我爹的,我姐说的是不错的,你们谁也不准进去。” “还你姐呢,你姐杀了我家的黄侄儿,你既是葛家人,我就找你算账。”这时,边上的黄家三叔站了出来,冷冷的盯着葛三儿。 葛三儿再凶,那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愣小子,这会儿叫黄家三叔冷冷的一瞪,神情也有些怯了,眼眶也有些红:“我跟你们说过了姓黄的不是我姐杀的!!!” “你说,你说有个屁用啊,你凭什么说你姐不是,你看到了不成?或者说是你杀的?哼哼,等着吧,秋后葛秋姐就要人头落地了。”那黄家三叔讽刺道。 “胡说,我不会让我姐被砍头的。”葛三儿大吼道,只是站在人群里的贞娘却看出这时葛三儿恶狠狠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的慌乱。 “这位大叔,你这话就不对了,葛秋姐杀黄巡栏之事,衙门尚未定论,你怎么能如此信口雌黄的一口咬定她杀了黄巡栏,便是衙门里的人也说了,此案疑点甚多,难不成,你们还能做衙门的主了?”这时,贞娘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道。 这倒不是贞娘多管闲事,而实在是葛秋姐之事牵涉着李正平,她不能让大家的脑海里形成了定论。 另外,贞娘打断黄三叔同葛三儿的对话,也是另有缘由的,她突然觉得葛三儿身上似乎有迷团。葛三儿几次说到他姐没有杀黄狼,给贞娘的感觉似乎不象是强辩,而象是知道谁杀的黄狼似的。 “可不是。”周围亦有人应和着,虽然有许多如姚娘子那般看热闹的,但也有人看不惯黄家这么欺负人的,当然了,这里面,没一个好的就是了,只是大家不免要同情葛三儿一点。 “还都是黄巡栏的亲人,如今黄巡栏尸骨未寒呢,就做这等子事情,实在让人看不过去。”亦有人夹在人群里道。 “哪来的狗拿耗子的,管你们什么事儿?”那黄家人冲着人群喝道。 “这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咱们大家都是邻里,公道话要不要说一句?”最先是贞娘先站出来的,这会儿自然要顶上去。 看热闹的大多都是不嫌事儿大的。此时听得贞娘这么说,亦是嘻嘻哈哈的道:“可不是。” 便是连那一开始看曹氏笑话的姚娘子这会儿也道:“就是,案子还没审完呢,凭什么就断定葛秋姐是杀人犯,而且黄巡栏才过世。留下这些个妇孺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不思着照顾。还要雪上加霜的,这算哪门子亲人啊?” “好,姚婶子这儿这话说的透亮。”一些年轻的伙计也跟着道。说得姚娘子得意洋洋。 那黄家人见如此群情汹汹的,都面面厮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此时,那黄三叔道:“各位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要赶他们走,只是看她们都是妇人。又是年轻的,大家也晓得,这应天街面混子不晓得有多少,怕她们受人搔挠,因此才来接他们回族里的。” “没人搔挠我们,夫君案子一日不结,我一日不离开此地。”这时,门里又探出个脑袋来,正是曹氏。 “就是,就是。”另一边也探出两个脑袋。正是黄狼后纳的两个小妾,绿珠和白蓉。 “既然你们是这个意思。那我们也就不强求了,以后我们会派人隔几天过来照应一下,你俩莫要不识好人心。”那黄三叔口气带着威胁的意味道。然后一挥手,便带着黄家的人挤出人群有些灰溜溜的走了。 看着人都走了,曹氏和那绿珠和白蓉才走出来。曹氏探着头看着黄家的人走远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脸看着那绿珠和白蓉,却是重重的一个巴掌打在了绿珠的脸上:“都是你这贱人,争啊争啊,刚才怎么不出来啊,人不是你找来的嘛,你这贱人,给我滚。” “你凭什么要我滚,我再是个妾,那也是老爷用轿子抬着进门的。”那绿珠猛的被曹氏找了这一巴掌,愣了一下,也是气急,不顾脸上火辣辣的,就扑上前扯着曹氏的头发,虽然是从侧门抬进来的,但终归是用轿子抬进来的。 绿珠这话说到曹氏的痛处了,她跟黄狼连礼也没办,哪个女人甘心这样,只是当时两人因着葛大拿的事情惹了太多的风言风语,自不好办礼再惹别人闲话了,如今这点反落到两个小妾嘴里说了。 “用轿子抬进来怎么了?小妾终究是小妾,小妾是什么,就是奴仆,别说我要你滚,便是直接发卖了也没人说什么。”曹氏恶狠狠的道。 “发卖?你有那资格吗?你是当家主母吗?”那绿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脸嘲讽的道,随后又发了狠:“你再逼我,我就再去找黄家,嘿嘿,干脆一拍两散了算了。” 一干围着还没散的围观人等这时真是傻了眼了,这黄狼家里的女人唱这一出为的是个啥? “还能为啥呢?不就是这点家私嘛,自黄狼死了,曹氏容不下两个小妾,这两小妾没捞着好自也不干心离开,先前黄家人便是那叫绿珠的小妾去招惹来的,结果人家黄家想独吞,嘿嘿,这真是人作有祸呀。”这时,黄家隔壁的一个婆子摇着头道。 这些天,黄狼这三个女人就没消停过。 “吵死了。”这时,葛三儿一阵大吼,狠狠的瞪着曹氏和那两个小妾,然后咣的一声将手里的菜刀往地上一丢,就晃着肩膀往人群外挤。 “你去哪里?”曹氏连忙问。 “不要你管,我去找我姐,我去了就不回来了,省的吵死了。”葛三儿气哼哼的道。 这一声倒把周围的人听乐了,这傻小子以为她姐在哪里,还能去蹭饭不成?还去了就不回来了?那可是大牢里。 “那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去的?不准去。”曹氏急了。 葛三儿却不理自家老娘,晃着个胳膊,跟鸭子走路似的一摇一摆的离开。边上两个小妾偷笑,曹氏气的没脸面,恶狠狠的咒了一句:“不回来我还省心了。” 说完看着还有些围观的没有散去,便一挥手:“走了走了,谁家没点子事,要不要我一家家的点出啊?” 几个邻里被曹氏说的一脸悻悻,这年月里,扒灰的,败家的,争财产,哪家都少不了一点,也不过是没露在别人眼里罢了,于是便也一个个的散去。 …………………… 今天已经是二十九了,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 感谢冰川十代,nancy131256,妙芙儿,zll0001,碧帆远影,天秤派对的粉红票,(XBaoSh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真相 贞娘是追着葛三儿离开了。 “三儿,等等,我们去河堤边聊聊,我请你吃豆腐涝。”追上葛三儿,贞娘道。 葛三儿看着贞娘,侧着头考虑了好一会儿,这时他的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然后葛三儿便摸了摸肚子:“那好吧,一会儿,我给我姐带一碗去。” 贞娘便让葛三儿在河堤边等着,然后跑到街边卖豆腐涝的小摊子上:“老伯,来碗豆腐涝。” “好咧。”卖豆腐涝的老汉一脸欢喜的,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舀了一碗子豆腐涝,又撒上各色的调料,闻着便是香喷喷的。 “老伯,我拿到河堤边吃,碗一会儿给你送过来。”贞娘接过,付了钱,便又冲着那卖豆腐涝的老伯道。 “好咧。”那卖豆腐涝的老伯点点头。贞娘付的钱本就有的多,一只粗碗,也不值几个钱,那碗便是不拿回来,他也不在乎的。 贞娘笑了笑,便端着豆腐涝到了河堤边,葛三儿似乎等急了,一把抢过贞娘手上的碗,就蹲了下来,吃的不亦乐乎。 贞娘便坐在河堤边,看着他吃。没一会儿,葛三儿那边就一碗豆腐涝下肚了。随后又斜愣愣的看了贞娘一眼。好一会儿道:“怎么不说话?” “你知道是谁杀了黄狼的,对吧?”贞娘这时便开口了。 “嗯。”葛三儿重重点头,随后又斜愣愣的看了贞娘一眼才无所谓的道:“我杀的,没事。你给我再买一碗豆腐涝。我去找我姐。把事情说清楚,我姐就没事了。” 听了葛三儿这话,贞娘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其实如果说,一开始她不太确定的话,但是那个绿瓶的话也确定了贞娘的猜测。(上一章最后一段我补了一点绿瓶的问话,开始上传的时候漏掉了,后来添上的。) 葛三儿就是杀黄狼的凶手。只是因为他一向是个傻愣的,大家全没往他身上想罢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会被砍头。”贞娘看着葛三儿那傻愣愣的,知道这愣小子竟是没觉得事情的严重性。 “凭什么砍我的头,是姓黄的想杀我的,我才杀了他。”葛三儿气哼哼的道。 “事情经过,你能跟我说说吗?”听得葛三儿这么说,贞娘更好奇的问。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又不是官太爷。”葛三儿仍是直愣愣的道,因着葛秋姐的关系。他对贞娘自也不会有好态度的。 “你如果不跟我说,就这么去。不但救不了你姐,你自己也要丧命,跟我说了,我至少能帮你想个妥当的办法,至少能让你姐脱身。”贞娘回道。 经过今天黄府门前大闹这一场戏,怕是对葛三儿怀疑的不会只有她一个,别的不说,那个叫绿瓶的小妾已经怀疑了,要不然,她不会在最后问出那样的话来。 还有一个就是黄家的三叔,当时他跟葛三儿的话被贞娘打断了,但事后定能想出其中的可疑之处。葛三儿毕竟是有些傻愣,并不懂得掩饰。 所以,就算是葛三儿不主动去衙门,怕是过不了多久,衙门也要来提他的。 本来,真凶一出来,葛秋姐和李正平就能从账册的事情里脱身了,可如今偏偏是葛三儿,毕竟葛三儿跟葛秋姐的关系最好,因此并不能让葛秋姐和李正平摆脱拥有账册的嫌疑,大不了再来个三人合谋。 到时就不妙了,所以,贞娘在之前有了对葛三儿的怀疑后,便一直在琢磨着这个事情,所以,她认为葛三儿不能主动去衙门,毕竟一个傻愣愣的人主动去衙门投案,难免会让人猜想着是不是背后有人拿他当替罪羊,那样事情就更复杂了。 所以,贞娘认为还是让衙门的人先上门提葛三儿为好。 另外,她也想了解一下当天的具体情况,好事先安排一个关于账册的事情。 虽然账册她已经交给了公主,但是外人并不知道,还当账册的下落在葛秋姐和李正平的身上。而这一点,只要葛三儿的口供说的好,那绝对有办法把账册的事情撇清,毕竟一个傻愣愣的人,他若是说一点假话,别人还真一时想不到,就好象童言无忌一样。 当然,具体怎么样,还得依葛三儿说的具体情况来定。 所以贞娘问葛三儿当时的具体情况。 听得贞娘这么说,葛三儿愣归愣,但不是真的傻子,生死之事总是有些明白的,于是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初四下午,黄狼去魏百万府吃酒,却私会了魏百万的小妾,到得晚上,魏百万的小妾就偷偷的把这本账册交给了黄狼,黄狼初时也没在意啊,还当是小妾有什么私物送给他,他就先收着,只管吃酒狎妓的,这一玩乐就到了半夜。而就是这半夜里,他如厕的时候才听到了那个小妾被被抓被打死的事情,他这才感觉小妾送给他的东西怕是有问题,于是才拆开外面的红布,打开一看,居然是这样一本账册,他立刻感到大祸临头了,因此,便故作家里娘子醋劲大,不敢通宵,因此半夜里告辞了。 而因着这本账册,他觉得南京不能待了,因此,便想先回家拿点财务,去京里,凭着这本账册,他说不得还能谋个一官半职的,于是就悄悄的回家了。 当然,这些,葛三儿那傻小子是不知道的。 只因着半夜里,曹氏见黄狼还不回来,又怕他酒喝多了,又睡半道上,这样的事情,黄狼不是没干过。所以,曹氏便准备叫人去迎迎黄狼,不过,曹氏身边的丫头她不敢让她们去叫,那不是正让黄狼有偷腥的机会吗?因此的,曹氏便去叫醒葛三儿。让他去迎迎黄狼。 只不过葛三儿这小子睡死了去了。虽然被曹氏叫醒。但依然赖着床,曹氏见叫不动他,也就骂骂咧咧的算了。 可其实,葛三儿这小子不是叫不动,而是反应有些慢,等他哼哼了差不过两刻钟才反应过来,披了一件葛大拿生前的夹袄就出去等门了。 而就在这时,黄狼回来了。说实话,黄狼这回来是不打算惊动家里人的,怕魏百万追查,他就是想拿点钱财走路,没成想,才刚到门边,大门就开了,葛三儿从门里出来。 下半夜里,黑沉沉的,便是门灯也到了油尽之时。那灯光如豆,昏昏暗暗的。而葛三儿又穿着葛大拿的衣服,黄狼之前又是吃酒又是狎妓,此时虽然心里清楚,但实则酒劲还没散呢,那看东西就有些晃晃当当的,只当是葛大拿来找他麻烦了,于是,二话不说,就拔出身上的刀朝葛三儿刺来。 葛三儿吓了一跳,不过他愣归愣,傻归傻,但一身的劲道实在不小,再加上黄狼醉熏熏的,速度也慢,结果,反而被葛三儿扣住了黄狼的手。 葛三儿这时候气坏了,他娘让他来迎人,结果反而被这人杀,再加上,爹死的时候,姐也是说过了, 这姓黄的便是杀父仇人,也因此的,他愣劲一起来,便抢过刀,就是连着给了黄狼三刀,也算是解气了,又抢过他怀里的钱袋子,也不管黄狼的死活,回了屋关上了大门,这时候在葛三儿的眼里,只是不让黄狼进门,根本就没有想到黄狼已死的事情。 而那本账册,却是在黄狼挣扎时,拿过册子来挡,却被葛三儿拨到一边掉在地上。 而回了屋里,葛三儿身上血糊糊的难受,又跑到井边,他身胖力壮的,也不怕冷,便洗了一个冷水澡。将身上的血冲干净,然后就和葛大拿那件沾了血的衣服卷着刀子回内屋里,直接将衣服刀子丢在了床底下继续睡了。 这一切行动,葛三儿没有任何掩饰,其实留下的痕迹不少的,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发现黄狼倒在家门口,便大叫了起来,曹氏第一个就从床上叫起了葛三儿,让他背着黄狼进屋的,还请了龚郎中来,看有没有救的。 所以,便是有些什么痕迹的,也就在这里解释过去了。 再加上这小子太愣太傻,大家全没往那方面想。 不过,到底是杀了人,这小子在知道黄狼死了后感觉不对了,于是当天晚上,就在院子里打了个火堆,一边烤红薯,一边把沾了血的衣服和裤子从床底下扒拉出来,光明正大的就在院子里烧了。 路过的绿珠还戏说他是看到黄狼死了,给泉下的葛大拿报喜呢。 如此,竟是谁也没把黄狼之死跟葛三儿想到一起去。 葛三儿自己也都不在意,在他感觉虽然有些不好,但是黄狼该死,是他先动的手,便是葛秋姐被抓,葛三儿也没太在意,在他的想法里,反正黄狼又不是自家大姐杀死的,自家大姐自然不会有事,直到这几天,大家伙儿纷纷传言着说,葛秋姐要被砍头,他这才不对起来。于是扬言着要去衙门说清楚。 听得葛三儿说这些,贞娘才明白整个事件的起末,真的只是一个小误会引起的,但同时也是多方矛盾纠结才形成的。 若不是黄狼先害死葛大拿,又揣着账册过于紧张,而直接对葛三儿出手的话,葛三儿也不会杀了黄狼。只能说是天意。 整件事中,葛三儿有罪,但绝对罪不至死。若是再把葛大拿案子扯过来,葛三儿的罪说不定更能轻点。 “那这样好不,你不用自己去跟衙门里说清楚,我想这两天衙门的人肯定会来找你的,到时,你就如此……”贞娘压低声音,教着葛三儿说了一番话,最后道:“如此,你姐就能出来,你也不会丢命。” 葛三儿直愣愣的看着贞娘,随后道:“好吧,就这样吧。” 说完,又甩着肩膀一摇一晃的走了。 …………………………(XBaoShu.com。。) ps: 今天是除夕了,祝大家除夕快乐!!!! …………………… 感谢蓝鸠w,梅舒,☆山清水秀★,戴尔是只土猫,小魔女0106的粉红票,谢谢支持!!!1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灯草 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的,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大体也就是如此了。 贞娘这才回了墨庄。 路过义厚生钱庄,正好看到罗文谦送一个客人出门。见倒贞娘过来,便停了脚步,那客人拱手告辞。 候着那客人走远了,贞娘自也上前,冲着罗文谦拱了拱手。自是道谢他帮她在公主面前说话。 “送去了?”罗文谦自然而然的走到槐树下,避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问的自然是账册的事情。 “嗯。”贞娘点了点头,一脸淡笑着,显得心情不错。当然,她这心情一半是因为账册送了出去,而另一半却是因为案情会有另外的突破。 “那就好。”看到贞娘的表情,罗文谦亦是笑道。随后却又正色的提醒了一句:“不过,还是要注意啊,毕竟对方那些人可不知道账册如今到了公主手里。” “嗯,我知道的,先静观其变,说不定过几天案情就会另有突破也不好说。。”贞娘点头道。关于葛三儿的事情倒是没有细说,倒不是贞娘要卖关子,而是事情会怎么发展贞娘还不敢肯定。再说了,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地方。 “嗯,静观其变是不错的。”罗文谦亦点点头。 正如贞娘之前想的那样,事情到了这一步,它的发展已经不是一个人能掌握的了。 “我爹还在墨庄里等我的消息呢,我走了。”贞娘又笑着道。 “嗯。”罗文谦点点头,然后目送着贞娘进了李氏墨庄。看着贞娘的背影。这会儿罗文谦却也有些若有所思。过几天案情会另有突然?这丫头倒也学会卖关子了。 那他倒要瞧瞧。这案子要怎么突破? 这时,贞娘进了自家墨庄,跟店里的伙计打了个招呼,进了后院,却发现自家老爹正坐在院子的石桌边上,聚精会神的。不知在干什么?竟是连贞娘进来都没发现。 贞娘走近才发现自家老爹居然在搓点烟灯所用的灯草,神色竟是专注的很,整个人完全看不到平日那有点浑的样子。 这个时候。贞娘才觉得,自家老爹还是挺象爷爷的。 “爹,你怎么做这个呀?”贞娘上前好奇的问。 “等你回来呗,正好没事,心里又有点不定,就搓搓,这个搓灯草,是小时候跟你爷爷学制墨的第一步,以前是老搓的,如今十多年没碰了。手生的很,这灯草都搓不匀了。”李景福看着贞娘回来了。便笑道。随后仍搓着灯草,又问起账册的事情。 贞娘听了自是欢喜,显然老爹把自己在船上跟他说的那翻话听进去了,这是要重头再来,心里高兴的很,随后便把账册已经顺利交给公主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景福也放心了不少。而后贞娘又把葛三儿的事情跟自家老爹说了一遍,听得这些,李景福才真正放心:“若是能照你说的那样,那这次事情才能算真正的解决了。也好,你景明叔他们也快到南京了,到是他们到的时候,正平能出来,那就是再好也不过了。” “嗯。”贞娘点点头。 虽然,开始的时候,贞娘没有马上写信把李正平的事情跟徽州景明叔说,但终归是李正平牵涉了官司案,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着景明叔他们的,也没有理由瞒。所以,第二天,贞娘还是写了信让人带去了徽州。 如今算算日子,怕真如老爹所说的,景明叔他们应该快到了。 想到这里,贞娘倒不由的就想到了李正平和葛秋姐的事情,如果事情能够解决,想来,李正平跟葛秋姐两个经过这一次的同甘共苦,说不得又能走到一起去,不过,怕是景明婶方氏那里不一定会同意。 毕竟,又因着葛秋姐的事情害得李正平吃了这翻的苦头,再加上方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此,又有一番纠结也不好说。 不过,只要有景明叔支持,方氏不同意也没用,当然,这种事情,贞娘也就八卦一下。 “唉。”这时,李景福重重一叹,有些挫败的把手上搓好的一根灯草丢到一边:“这灯草,一会儿让人送到马嫂那里去,给家里点油灯吧。” “怎么?这灯草不能用?”贞娘拿起灯草看了看,感觉跟墨庄里用的差不多啊。 “怎么用?有两根草径中间有些裂开了,这样的话这段煤草在煮的时候就容易松掉, 一但松了的话,吸油量便增大,如此点烟的时候那烟便也就粗了。”说到这里,李景福看着贞娘:“怎么,这一点你没看出来?” 李景福边说边瞪着眼,真有些不敢相信,搓煤草这是点烟最最基础的知识。 贞娘看了看老爹瞪着自己的样子,心里不淡定了,说实话,她点烟,熬胶,和墨这些都是不错的,毕竟,那是她自小跟着爷爷学了十几年的,在这些方面她是着实下了苦功的。再加上早一步得知一些明清时期制墨的配方,因此,在制墨方面是很有优势的。 但要说到搓灯草,后世有专门的灯芯,而在这里,她一开始是自己摆弄的,直接就是点烟,最开始点烟时,也是直接从李氏墨坊领的搓好的灯草。 而因着她的烟点的好,而且观火也有一套,所以,李老掌柜的也没想到,贞娘居然没搓过灯草,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搓过,到得这里时,进了墨坊,别人搓灯草,贞娘也是看到的,兴趣之下也学过几下,但也就跟一些杂工一起,谁也没在意。 而在李老掌柜的潜意识里,在墨坊里,一般新进去的工人,先进点烟坊,而点烟坊里安排的活儿。最先的就是搓灯草。然后再开始学点烟的。 而按着这个顺序。 宝_书_网_w_w_w_._x_b_a_o_s_h_u_. c_o_m 贞娘点烟功夫不错,那自然的这搓灯草自不在话下了,也因此,在这方面李老掌柜的从没要求过贞娘。 再加上墨庄的灯草自有人搓,又哪里轮是到贞娘来搓呢,如此的贞娘这一块的短板竟是没人发现,连她自己也没觉得。 直到此刻,看着自家老爹搓灯草。贞娘这才感觉她似乎忽略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灯草。 这时李景福冲着自家女儿道:“来,你搓一根给爹看看。” “嗯。”贞娘便数了十二径九寸灯草,然后搓了起来,很专心的搓,但一边的李景宝看了皱眉头,明显的,这丫头在这方面根本就是生手。 搓好一根,贞娘递给自家老爹,自己搓的灯草是什么样的贞娘心里有数,这会儿不免有些一脸讪讪。 李景福接过贞娘搓的灯草。 看了一下就乐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有个能干的女儿,做爹的也是有压力的。 当然了,李景福也看到了贞娘一脸的悻悻,到是不忍贞娘受窘,便道:“没事,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明天起,你跟爹学这搓灯草,爹虽然手生了,但是理儿还是懂的。”李景福道。 “好。”贞娘点点头,心里却是明白着,这时代,你真不能小瞧人,自家老爹是公认的无能的,但其实也不过是他的长处还不为人所知罢了。 父女俩以前其实没怎么相处过,便是上回船上的谈心,其实关系也并没在太亲近到哪里去,这也是为什么贞娘一开始在账册事情上没有及时跟李景福说的原因之一,主要还是父女两个太生疏了,有事一时想不到。 可如今,有着这么一下,倒真好似亲近了些。两人在一起聚了一些制墨的问题。 贞娘才发现,老爹的制墨底子其实是不错的。 于是接下来两天,贞娘便不在管其他,专心的跟自家老爹学搓灯草。这搓灯草着实有些讲究的,一般一根成品灯草,要用十二径的黄色坚实灯草搓成,然后用苏木浓汁三煮三沸,等到紫色溢出,才捞起晒干后用纸包着收藏,不能沾灰,每用时现取出来用就行了。 而搓灯草,中间不能把径搓裂,同时不能搓的太紧,也不能太松,松则过于吸油,就会造成火气太大,就是易过易焦,如此,烟煤质量自然就粗了。而太紧不利于透油,火头就涩,烧烟用工时就会延长,效率太低,同时也会造着烟煤过虚,这样的烟煤制成的墨,就不够实,很难形成墨骨。 而且,搓灯草还要匀,不匀的话火头就不稳,容易出现火花,这点于烟煤也是不好的。 如此种种的,真的是差一点都不行。 贞娘想想都后怕,很可能哪一天,一批墨就因为灯草的原因砸在自己手上。而制墨技术是一环扣一环的,贞娘在学了两天的灯草后,对点烟的感悟更深一点了。 果然学无止境,几次制墨的成功,再加上成为公主府供奉,就算是贞娘嘴里说的冷静,但心里还是有些飘飘然了,而老爹这次无意中的灯草事件,倒是让贞娘明白,自己于制墨一道,其实要学的还很多,要补的课也很多。 如此,寂静了两天后,官街又爆出了大新闻。 上午,辰时,搓了两天的灯草,贞娘静极思动,便到柜上转转,最主要还是想着葛三儿的事情。因为头天晚上,自家姑父韩以贵来叫了老爹走了,说是李正平的案子有了大的逆转。 “贞娘,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衙差把葛三儿抓走了?”这时,姚娘子依在门边跟贞娘道。 对于这,贞娘心里有数,但依然奇怪的问:“把葛三儿抓走干什么?” “我估计着呢你家李正平有关。”姚娘子回道。 而就在这时二狗一头撞了进来:“贞姑娘,快去看,黄狼之死案发生了大的逆转,杀死黄狼的居然是葛三儿,衙门已经在开堂审案了,李正平有救了。” “真的?”他的话音刚落,一边正在擦桌子的花儿也顾不得了,丢下抹布,撒丫子就跑了。 贞娘带着小丫还有马嫂。众人便一起去了应天府衙门。 只是一众人到时。案子已经审的差不多了。外面围观的人许多,均在那里议论纷纷,更有那热心的观众给后来的人解惑。 “听说是昨天傍晚,葛三儿发烧了,那曹氏就请了大夫来看病呢,没想葛三儿那时正烧糊涂了,居然大叫着说黄狼不是他杀的,这不是明摆着做贼心虚。生了病有了魔障了吗?边上黄狼的小妾又借机问凶器在哪里?没想到葛三儿一下子就说出凶器埋在院子的井边花台里,于是,黄狼的小妾绿珠立刻就报案了,衙门的人一到,就从井台边上的花台里挖出了凶器,这一下子铁板定钉喽……”先到的人听了案情跟后到的人道。 贞娘此时就在人群里听着,事情正如她的计划一般。 “那说不定是姐弟合谋哦。”这时便有人道。 “应该不是,是黄狼想先杀葛三儿灭口,被葛三儿反误杀的……再说了据葛三儿交待,他杀黄狼的时候是丑时正。葛秋姐是丑时末进的城,中间差两刻多钟呢。” 许多证据在不知道真凶时难查。可一旦知道了真凶,反推的时候倒是好查多了。 “黄狼为什么要杀人灭口?”这时有人好奇的问。 “你们就不晓得了吧?葛三儿的父亲葛大拿就死在黄狼的手上,听说之前那个葛秋姐早把证据找到了,如今里面正在审黄狼谋害葛大拿之事呢……” 贞娘在人群里听着,案情跟葛三儿跟她说的一样,也是依着她的期往进展的,但她真正关心的还不是这些,是关于葛三儿对账册之事的回答。 当然,贞娘也知道,关于账册的事情,在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此时,衙门正堂,府正堂正在审问黄狼谋葛大拿之案,葛大拿有罪,但他却并不是畏罪自杀,毕竟以他那事情,却是罪不致死的。 而此时,牢头室里,却有几个人在悄悄的审问葛三儿。 “葛三儿,我问你,你在杀了黄狼之后,除了拿走他的钱袋,还拿了什么?”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问。 “没拿呀,我就拿了钱袋,还有那时我不知道了死了。”葛三儿仍是愣愣的道。 “还要狡辩,我再问你,黄狼当时身上除了钱袋不有什么别的?” “哦,好象还有一本书。”葛三儿道。 “书?什么书?”葛三儿的话把当场的人说愣了,怎么又变成书了。 “我又不识字儿,我咋知道什么书啊?”葛三儿叫着屈。 还是那师爷机灵,拿了一本账册递给葛三儿看:“可是类似于这样的书?” “嗯,挺象。”葛三儿回道。 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如今这本书呢?”那师爷继续问。 “我烧了,跟钱袋子一起烧的,给我爹报个信儿……当时家里好几个人都看到的。”葛三儿道,很坦诚,当然神情还是很愣很傻的样子。由不得人不信啊。 而黄家几个人,包括绿珠等,也都证明了,葛三儿当日边烤红薯边烧血衣的事情。而黄家里里外外,也都搜了个遍,也确实找环到什么册子。 再加上魏百万那边也否认什么生丝暗账,只是承认了账册是关于自己偷税漏税的一些事情,于是,账册事情最后成了一笔子糊涂账,初时或许还有人放不下,但过得一段时间,风平浪静的,便也就放心了。 …………………… 而审完葛三儿,在韩以贵和李家的努力之下,第二天,葛秋姐和李正平就无罪释放了。至于葛三儿,虽然有着黄狼谋算葛大拿之事,但,杀人倒底是杀人,最终叛了三年苦役。而曹氏,也因之前的通奸罪,带枷游街。 如此,整个案子算是尘埃落定。至于背后的,于李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 不好意思,这章发晚了。不是别的,而是我卡文又整整卡了一天,从中午写到现在整整八个小时,就这一章。 另:嗯,自明天起,便恢复上午更新。 ……………………………… 大年初一,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马年万事如意,马到功成!!!(XBaoShu.com。。) ps: 感谢鸢羽之末的和氏璧,嗯,不能马上加更了,缓两天啊,等我卡过这个劲来!!  感谢鸢羽之末,liesalotter,1夜8次郎,32423423423,鱼哭只有水知,虚果,腹黑宅,jessiesunz,jadeyang,魅蘭,只有上册,etherwu,vickywu,乔乔妹,hallliana,婠琓,平原156,秋千荡漾,艺园独秀,顺顺666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缘再会和神道 李正平和葛秋姐能出来是大幸,只是贞娘初见到两人时,那一身的伤也着实让人心惊,尤其是葛秋姐,十个指头已经被夹板夹的不成形了,便是贞娘,也不得不配服葛秋姐,十指连心的,这样的刑能熬下来,非得有大意志不可。 不过,虽然对葛秋姐,贞娘说不上什么太大的好感,但几次接触下来,其个性也能有些了解,性子着实是有些坚毅的。 而今连番的苦难也磨掉了她身上的浮燥。而更难得的是没有让她变的愤世忌俗,反而有一种豁达。 或许,正如葛秋姐自己说的那般,这一次的牢狱之灾,如同死过了一回一样,而死过一回的人,若是再没一点世事通透,那就真的是白活白死了。 随后贞娘便请龚大夫为李正平和葛秋姐冶伤。 而葛秋姐在龚大夫这边冶过了伤后,便回到了老胡头那边,老人家这次为着她的事情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她自要在身边侍侯。 而至于葛秋姐和李正平的事情,贞娘没有打听一句,经过这一番的磨难,其实不管是葛秋姐和李正平,都要沉下心来消化一段时间,水到方能渠成,不须要急。 而随后李正平又问起了账册的事情,贞娘跟他说了。 “如此甚好,是我连累墨庄了。”李正平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若不是这账册干系实在太大了,说不得在牢里,在那重刑之下。没罪他也认了算了。省的吃苦头。那重刑之下真是生不如死之感哪。 如此,李正平方能安心养伤,将养了个十多天,李正平一身伤也就好了不少,至少能行动了。 二月二十八。 李景明和方氏一行便到了南京,同行的还有赵氏。 贞娘这边早就接到了信,便同自家老爹还有李正平一起去码头接人。 那边李景明夫妇自接到信后,那心就没有定过。一路上,方氏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更是把葛秋姐在心里骂的要死。 “我说景明弟妹,还是要放宽心些好,具体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是太清楚,信里也说不清,现在急也没用。这信往来也十多天,说不得我们到的时候,正平已经出来没事了。”赵氏在一边安慰着方氏。 “若是真能这样,那就好了。”方氏应道。 而赵氏算是一语中的啊。不一会儿,船便到了码头。站在船头,李景明三人就看到了码头上来接人的李正平。 方氏欢喜的哭了,便是李景明也松了口气。 “景明弟妹怎么的,我说的没错吧。”赵氏在边上一脸高兴的道。 “嗯嗯。”方氏一个劲的点头。 几人说着,便下了船,方氏便一直接着李正平,那是怎么也看不够,顺带着嘴里把葛秋姐骂的要死。 “娘,秋姐也是冤枉的。”李正平有些无奈的道。 “冤枉个什么,就算不是她,那也是她弟弟,当初我就不让你来南京,还不就是你放不下她,结果就沾上了这事情,还连累了你八房的伯伯和堂妹为你奔波……”方氏唠叨的道。 李正平却不理会自家娘亲,便冲着他爹李景明道:“爹,我想跟葛秋姐复婚。” “复婚,不行。”一边方氏跳脚。 “你自己考虑清楚了?”李景明问道。 “我考虑清楚了。”李正平坚决的道。 “那好,你把她叫来,晚上,你韩姑父他们都要来,终归这次你们能逃得大难,除了你景福伯贞娘他们,你韩姑父也是出了大力的,晚上,你们两个好好的敬大家一杯。”李景明这话,显然就是接纳葛秋姐的表现。 “好。”李正平连忙点头,然后一脸欢喜的去了。 只气得方氏胃疼,回到墨庄,便关进了屋里生闷气了。赵氏劝了她几句便也回屋先休息 会儿,毕竟这些天的水路,人累的很。 而李景明却拉着李景福到屋里两人关起门来说话。李景明倒底是在南京待了十来年,在接到信,他就猜想过,这事情是不是另有隐情?要知道,这案子明显着证据不足,而凭着如今贞娘公主府供奉的名头,一般的小事,大家多会顾忌一点的,那还有姑爷韩以贵呢,凭着他的人脉,一个证据不足的案子却拖的这么久,显然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因此,这才叫了李景福两人在屋里说话。 两人关在门里许久,出来后,李景明倒是正色的冲着贞娘道:“这次多亏了贞娘了。” 贞娘笑眯眯的摇头。 而就在这时,李正平回来了,神色有些失落。 “正平哥,秋姐呢,怎么没一起来?”贞娘问道。 “她走了,说是不放心葛三儿,带着老胡头一起跟去了,说是以后有缘再见。”李正平道。 贞娘挑了挑眉,倒也明白秋姐的做法,此翻共苦难,想来复婚的心葛秋姐不会没有,但此翻苦难倒底也是一场磨难,总归来说是痛苦的回忆,正如贞娘这前想的,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再加上葛三儿,想来葛秋姐总是不放心的,再加上对方氏,葛秋姐是很了解的。如此葛秋姐走就不奇怪了。 “那就以后再说吧。”李景明道。这事情他倒并不是太在意。 而方氏休息好后听说葛秋姐走了,倒是高兴的很,说葛秋姐识相,不过,回味过来又有些不是滋味儿,敢情着人家也没那么掂记着她儿子啊。 本来她生过气后也想着,同意就同意吧,反正以前她没少在葛秋姐手上吃瘪,如今正好找回来,如今这个想法也就落空了,不免也有些失落。 …… 到得傍晚。李家这边请了韩家一家子过来。席间。李景明带着李正平给大家敬酒。算是感谢大家。 而吃过晚饭,男人们自在外间聊天,妇人们便去了里间同样闲聊着家常。 比如,九房的李正身跟贞娘小舅舅的女儿订了亲。 贞娘听着这个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婺源那边的砚石矿,如今是正身堂哥跟自家小舅舅合作,现在又掺进来当地的县太爷和一些富户。自家小舅舅跟正身堂哥自是要更加合力了,如此,两家结亲倒也在情理之中。 “真的啊,这敢情好。”贞娘在一边听的兴趣的很,小舅舅的女儿赵素素,她见过一面,那性子跟自家娘亲有点象,应该能管得住正身堂哥。 “对了,如今徽州那边的道人怎么样,自当今将宫里的道人遣散。而当初的云松道长等最得皇上宠信的道人被砍了头后,我们南京这边道人抓了不少啊。听说衙门的大牢都关不下了。”这时,一边的韩李氏问道。 “一样,现在道人都不敢上街面了,对了,听说当初九房的正身也是学道的啊,也幸好早早弃了那念头,要不然,如今还不知要给九房招什么祸呢。”那方氏应和道。 听着两人说这话,赵氏在一边乐的很,为着这事情,九房的婶娘和李景明夫妇专门上门来道谢呢,说是多亏当初,他们带着正身去做生意,要不然,还不知如今会怎么样。 当然,赵氏高兴的并不是九房的感谢。而是当年,李景福惹出的那祸却害得李景明受了连累,被打断了双腿,为着这个,两家的关系一直冷淡的很。 而今,因着这事,再加上之前因着贞娘的关系,**两房关系已经破冰的原故,总归,当年那点事情,也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贞娘坐了一会儿,看着将黑的天,便起身,带着小丫去墨坊墨庄走了一圈,墨庄已经打烊了,郑复礼带着阿唐和花儿在盘着今日的账目。 郑复礼看到贞娘进来,便起身招呼,又道:“贞姑娘,今天到的货里,桐油没到。”既然李景明等人过来,那随船的肯定是要带货过来的。 “哦,这段时间忙的都有些忘了,徽州那边的桐油有用,所以墨庄这边的桐油直接在市面上收购吧。”贞娘拍了拍额头道,想了想:“跟据账上的钱,放开量的收。” “放开量的收?”郑复礼一阵惊讶。账上的钱不少,要知道,那是之前交付公主府生辰墨的回款。 “嗯,有消息说是要开海禁了,到时桐油的价格必然要飞涨,过年的时候,七祖母跟我商量的,墨坊要护大,桐油的用量不会小,所以多收购一点,便是用不了,到时拿出来卖也是花的来的。”贞娘随意的解释了句。到了这个时候,这种事情没必要瞒着。 其实开海禁都说了不知多少年了,只不过每次都是狼来了,如今,狼真真要来了,却没人信了。别说普通的人,便是朝廷大员也不敢肯定,毕竟这事情一直在扯皮。 果然,郑复礼不赞同的摇摇头:“贞姑娘,这开禁说了很多年了,却一直没开,怕是不太妥当。” “没事,你照收就是了,这是过年时,大家商量好的。”贞娘是信的。因为那是事实。 “成。”既然李家人认定了,那郑复礼也没的多说。只是心里有些担心。 随后贞娘倒想着这个开海禁的事情,应该跟罗文谦提提,虽然信的可能性小。 于是第二天早晨,贞娘站在店门口就碰到天天早上都要跑上一会儿的罗九。 “早啊。”罗九惯常着打招呼。 “听说要开海禁了。”贞娘亦摆了摆手打招呼道。 “嗯,早就听说了。”罗九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回道。但实则却是浑不在意。 “这回是真的。”贞娘撇了撇道。 “哦,那咱们要不要连手干上一票。”罗九开玩笑的道。 “好啊。”贞娘这回回的一本正经,眼睛却有些笑弯弯的。 “真的?”罗九这回才真正回过味来。确认。 “自然是真的。”贞娘回道。 “给我两天时间。”罗九伸了两根手指回道。 贞娘笑眯眯的点头,随后罗九突然想起之前关于黄狼之死案,这丫头不是说过两天案子会有进展嘛,可不正是来了个大逆转,让李家彻底摆脱了牵连。 还有当初,他家的事情,这丫头亦是早早提醒,这丫头有点神道呀。 ……………… 感觉掉节操了,说好早上更的,还是拖到了下午,嗯,明天继续捡节操。(XBaoShu.com。。) ps: 感谢向日葵风铃,火侠儿,燃烧的wo的平安符,慧慧~姐姐, liping1018,小齐丫,zlx-清,森林里的卡卡,向日葵风铃,佩尔,铃书虫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章 开海禁的推手 于是,罗九下午就动身去京里了。 开海禁一事,自是非同小可。 说起来,这丫头也敢赌啊,居然现在就开始囤桐油了,这万一要是她料错了,海禁不开,那桐油价短期就起不来,由此的,也必会给李墨造成影响。 当然反过来,要是真开了海禁,那这丫头这一把就赚大了,听说李墨今年大发展,不管是徽州墨坊还是南京这边,都增加了工坊,不但囤油还囤墨。 如此,海禁一但开下来,那李家一年就能完成几年的资金积累,从而冲击贡墨。想来,李家之所以全族都支持贞娘,怕也是为着这个,毕竟不管是七老夫人,还是李老掌柜的,年岁都不小了,他们的心愿必然是在有生之年,看到李家重掌贡墨。 只是虽然贞娘的话说的真真的,但开海禁之传言实在是真假难辩,他得进京去探探,若是把握不大的话,回来还是要劝劝这丫头。 当然若是开海禁把握真大的话,那他罗九也不防借此玩一把大的。 也因此,接下来几天,贞娘早上开店门的时候,便看不到罗九悠闲打拳和晨练的身影了。贞娘自是明白他打听消息去了,总之这家伙路子挺野,也不知短短的这几年,这家伙是怎么捣腾出来的? 而这几天,贞娘也挺忙。 太妃的生辰宴会已过去十多天了,公主府的管事回来了,带了话来。这批生辰墨沈太妃很喜欢。宴会当天。还赏了些给来贺寿的贵妇。而在贵妇人的圈子里,大多有一股子的攀比之风,一时之间,在贵妇圈里,李墨的收藏之风悄然见起。 而京城里一些四宝坊的人那鼻子自然是灵的,借着这股东风,跑到李氏墨坊定下了不少的墨,便是福仙阁。那憨厚的大掌柜李福生,他本来从来都不管福仙阁的生意的,这回,也因着他跟李墨的关系,便由着他出面,在李家订了一批集锦墨。 于是这几天,李氏墨坊一改开年来的生意冷清,却是有些红火。再加上贞娘又要收桐油,因此的倒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到得这天傍晚,油灯初上。贞娘正要关店门之际,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罗九后又优哉游哉的出现了:“李大掌柜的。我们该出手了。” “怎么,打听清楚了?”贞娘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这人实在是有些神出鬼没的,不过看他眉宇间倒是有些倦意。 “嗯,基本上清楚了。”罗九伸着食指敲着脑子袋道:“不过,为防万一,这几天我又跑苏州,杭州,无锡等地,找了些人,给开海禁之事添了把火 ……开海禁不仅仅是朝中一些人的希望,更是民间海商的一些期望,所以我找了些人弄个民意折子找人递上去,也反应一下百姓的声音吧。” 说这话的时候罗九的眼神贼亮贼亮的。 贞娘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个主意,他却跑了这么一圈,这可不是后世那有飞机的时代,骑着马这一圈跑下来,能累死个人,难怪罗九眉宇间有倦意了,只是罗九说的这些,那无不是一方巨贾,又怎么会听他的:“这成吗?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罗九摸摸鼻子道。 “那和谁?”贞娘有些好奇的问。 “张重。”罗九道。 居然是张重?贞娘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果说,前世她不知道张重是谁,那么今世,在南京待这么长时候,这张重也算是久闻大名了,张重是张大学士张居正自小的长随,如今算是张大学士最得力的家人之一了,而这个张重如今就打理着张府的产业,他出面,那背后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有这样一张牌,再加上开海禁又是大利润的事情,那傻子才不干呢。 当然了,话题到这里,贞娘自不会再问下去了。 知道这厮路子野,但没想到野成这样。 只是如此看来,罗九倒成了这次开海禁的推手了。而贞娘倒是挺欣赏罗九的做事方式,虽然有可能,但不等待,而是再极力争取,尽可能的加大把握。 而结合历史上的事和现今的形势,也许此时,朝廷对开海禁已经形成了共识,只是之前反反复复的,朝廷也没有一个推出的合适时机,而罗九这一折腾,倒就成了朝廷开海禁的阶梯也不一定。 当然一切纯猜想。 “嗯,我只收桐油,只要自己能吃下的量,别的多余的我不管。”贞娘道,海禁一开,整个商业都活了,丝,麻,铁器,日用品等等,赚钱的路子何其多,不过,贞娘只取桐油,她也就这点能力。 “好。”罗九眯着眼笑了。贞娘这一点是他最欣赏的,要什么,不要什么很清楚,也不会扭捏。 于是接下来,桐油的市场就有些诡异了,投入市场的桐油似乎一下子就被吸收了,可正等有人要涨价的时候,又突然冒出一批低价桐油将涨上去的价格拉回来。叫人看不明白。 当然,这也是有心人注意了才发觉,大体上的桐油市场还是维持着一个均价。 三月二十日,是席府席大娘子的生辰。 自上回贞娘拿出八宝冶红丹帮了席大娘子后,席大娘子那边就常常邀贞娘去坐坐,而逢年过节的,贞娘也会主动拜访。 再加上还有李家的桐油生意时常走动,如此的,李席两家的关系也就近了。而席大娘子的生辰贞娘自然也是不能缺的。 如今,席家最得意的不是万贯家财,而是家里的小公子,宝官儿,席宝少爷,去年才生下来的那娃儿。 所以,贞娘到了席府,席大娘子那份随礼倒是普通的很,但是另外给席宝少爷准备了一套集锦小墨,全是各种形状的五钱小墨,小家伙的手拿着正好,而其中图案,墨坊里的雕板师傅甚至用了微雕,全是各种神态的卡通年画式文典星图案,一套五锭小墨,童趣横生。 席夫人得了爱不释手。拉着贞娘在身边坐下。 边上几家商人的娘子正在聊天。 “听说魏百万出事了?”问话的是宁记染坊的当家娘子。 “可不是,我听说是偷税漏税的,他产业如今全被税司的封了,他是散尽家财才保得命在呢。”另一个珍玉轩东家的娘子道。 听着这两位娘子的话,贞娘心猛的一突,难道是公主那边出手了?似乎不象,暗里琢磨了一会儿,却是有些明白了,这回因着这本账册的事情,让多少人寝食难安?如今有着葛三儿出来,账册的事情有个眉目了,但事后,这些人想来定会后怕不已,这必然让织造局的人有了提防之心,而首先要提防的自然是魏百万,因为魏百万知道的太多啦。 如今魏百万能保得命在,已是万幸。凭着账册那上那些,贞娘倒觉得他这下场也不算是冤的。 只不过,真正的风雨不知何时掀起。 “行了,今天不谈这些。”这时席大娘子站了起来,冲着众人道,随后又拉着贞娘给她们介绍。 “对了,李姑娘啊,听说你这段时间在收桐油,怎么样,我店里还有不少存货呢,能不能吃下?”这时,人群里的白娘子冲着贞娘问道,她是白家油坊的东家娘子。 本来席家这边的桐油生意是她白家一家独占的,经过上回,却是让这李家白白拿去了一半,害得她白家如今还库存了好些桐油卖不掉,而这几天桐油的价格还在下降,她白家的库存压力着实不小,一想到这些,一口恶气便咽不下去,这回正好碰上了,那积压库存的消化使不得就落到这位李姑娘身上,既解了库存的压力,又出了口气,多好啊,她这个提议完全没有问题,也不会得罪席大娘子,都是生意人嘛,谈生意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她打听过了,据说这位李姑娘收桐油是因为传言中的要开海禁,真真是幼稚,要这么容易开,早开了。 贞娘淡淡一笑,自上回她和大哥揭穿白家的桐油掺杂,就得罪了白家,如今白娘子这般,倒也在情理之中,因此贞娘没想理她,只是淡淡的道:“不用了,资金不足。” “资金不足没事啊,我可以先赊给你。”那白家娘子却是咬紧不放,又转头冲着边上的妇人道:“李家这段时间囤油囤墨,据说是要开海禁了。” 白家娘子这话一说,一干妇人都看了贞娘一眼摇头,这李姑娘还是太年轻了,开海禁的事情是老生常谈的,如今谁还当真哪。 “好,那就请白娘子赊给我李家,不过,必须是没有掺杂的三年以上桐子油,等两个月后,我必还。”贞娘淡定的道。这人非要送上门来,那她也没办法的。 “依你,就请几家娘子给我们做个证。”那白娘子道,然后当场跟贞娘立了契约。 而贞娘却知道,这几天价格的下降明显异常,她知道这是有人出手了,毕竟罗九跑了这一圈总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的,说不定,这里面就有席大爷的手段。 这位白娘子实在没耐心,说不得再守两天,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当然,这一点贞娘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 感谢enya2013,amber17的平安符,秋之神光,vickywu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信誉 “白家是越来越胡闹了……”散了席,席大娘子一脸不悦的把宴席上的事情跟席大爷说了说,又道:“我看这开海禁的事情也是没谱的,到时,如果桐油的价格一直上不来的话,你就把李姑娘手里的桐油接过来吧。她今天是来给我贺寿的,总不能叫她吃了亏去。”席大娘子边着边为席大爷宽衣。 “我看是用不着了。”席大爷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道。 “怎么讲?”席大娘子停了手好奇的问。 “很简单,这回,说不定真的是要开海禁了,我还打算下手的,倒是让李姑娘先一步了,李家这回怕是要大赚一笔啊。”席大爷扶着席大娘子的腰,拉着她一同坐下笑道。 “真的?这事可是说了好多年了,从来都是光打雷不下雨的。”席大娘子有些惊讶。 “你看着吧,不消两个月,怕是一个多月消息就能准了,本来再过几天,我就打算跟白家说全部拿下他家的货的,只可惜这白娘子实在妇道人家呀,干不成事啊。”席大爷摇着头道。 “妇道人家怎么了?你这不是小看妇道人家吗,我不也是妇道人家,那李姑娘可也是妇道人家呢……”席大娘子瞪了眼。 “得,为夫说错话了,娘子原凉则个。”席大爷拽了下文。 “死相……”席大娘子嗔了他一眼。 两个老夫老妻的,倒是越老越甜蜜了。 ……………… 而这世间,妇人间的八卦和闲言是传的最快的。 这边席大娘子寿辰宴上的事情才罢。等贞娘这边回到官街。她跟白娘子签的契约官街这边的人就都知晓了。 据说白家那边是整整半仓库的桐油。怎么也得几千上万两的银钱交易吧,官街这边的商户是一片哗然,都说李贞娘怕是有些失心疯了。 连带着墨坊的心人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毕竟主家好,他们就好,而李家对工人一向是厚道的,他们自不免的要为主家的事情操些心。 便是赵氏和李景福,也是紧锁眉头。虽然桐油现在还寄存在白家的库仓里。但契约签了,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没的反悔的。 “这丫头,自小到大,做事就有些人来疯,人一哄,头脑就晕了。”赵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哪。 不过,说归说,赵氏自有一套处世哲学,虽说他老夫妻两个也发愁。但知道官街一些人看想看他们李氏墨庄笑话的也不少,于是不争馒头争口气。对外,那是淡定坦然的很,两人都是笑咪咪的,浑似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结果,他夫妻这样,倒是弄得墨坊上下一干人等心里纳闷的很,难道真是要开海禁,这桐油真的要涨价?各种的疑问,但不管怎么说,倒是起到了隐定墨坊里人心的作用,大家该干嘛干嘛。 嘀嘀咕咕的声音有,但全被他们的师傅当苍蝇拍走了。 当然对于李贞娘是不是失心疯这一点,罗九是不会这么认为。 “别说,我觉得这位李姑娘是真有财运,咱们千辛万苦的,大家伙儿捣腾来捣腾去的,虽说货是收了不少,但着实辛苦,哪象这位李姑娘,几乎是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落啊,这种好事,我咋不碰上几桩呢。”义厚生的掌柜言西来往颇有些酸溜溜的道,这段时间,既要收货,又要找船,还要跟市舶司那边打交道,偏罗九这个无良东家只顾着自己悠闲,他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来用啊。 “羡慕吧?这是命,羡慕不来的。”罗九打趣着言西来。 然后继续悠闲的喝着茶。 如此地,转眼便是四月中旬, 离贞娘跟白娘子约定有一个月的时间,而有关开海禁传言就越来越多了,随后去市舶司那边探消息的也多了。 而到得四月底,确切的消息出来了,真的要开海禁了,而第一批拿到出海权的商人,其中就有王翠翘。 这让一干前段时间暗里为出海权拼杀的大商家傻眼,细一打听,也不得不服气,他们这些人也就这两个月里着手的,而人家王翠翘,在两年前将船队洗白,一年前就跟市舶司这边打好了关系了,不得不服啊。 而随着正式开海禁的消息传出,各种物价飞涨啊,尤其是前段时间一直低迷的桐油价格,那跟坐子火箭似的往上窜。 如今,谁都知道,李氏墨庄这回是狠狠的发了一笔。 当然,现在最难受的是白家桐油坊的白娘子。 “你白痴啊,人家没资金了,你还主动贴上去赊给人家。”白掌柜赤红的眼睛瞪着自家婆娘,这真是一个败家婆娘。 “你当初不也说做的好。”白娘子委屈的回嘴道。当初桐油价一天一降的,她卖给白家的算是高的了,随后却瞪着眼睛:“反正桐油还在咱们家的仓库里,那约定,咱们不认了。” 当初,贞娘因着家里没地方放,再加上又是赊账的,因此,这一批桐油还是放在白家仓库里的。 白掌柜的紧锁着眉头,蹲了下来,额上冒着汗,显然心里在挣扎着,好一会儿,却是重重的抹了一把汗,冲着白娘子道:“你让人去通知李家,可以拿货了,价格还是按着原来的来。” “当家的!!!咱不能吃这亏。”白娘子跺着脚道。 “瓜婆娘,你懂啥?这做生意的最重一个信字,做生意,亏了没啥,这世间哪有做生意不亏的,何况,这生意咱们也不算亏,只是少赚了。但是记住,若是信誉没了,那生意就真的没法做了,快让人去通知李家。”白掌柜大声的道。 “哦。”听得白掌柜的这么说,白娘子也就没话说了,转身让伙计去李家。叫李贞娘让人来提。 那伙计得了话。就一溜的往李家这边跑。 此时贞娘正在墨庄里跟王翠翘说话。王翠翘这回最先拿到出海权。可以说,一步先,步步先,再加上两洋之地,她本就有根基的,如此的,今后的发展那自不用说。 白家那伙计叫人领着进了墨庄,便冲着贞娘道:“李大掌柜的。我们东家让你带着契约去提货了。” “哦,好的,我先去回话,我这边马上就去。”贞娘说着,让花儿赏了那伙计跑腿钱,那伙计便回去回话了。 “这白家倒是挺讲信誉的。”王翠翘道,之前的事情起末,她自也是听说了的。 本来,对这一批桐油,王翠翘也是打了主意的。不过,她知道。李家的桐油一向都是交给席老板代理的,因此的,白家来通知贞娘却提桐油,她便没插嘴。只是跟贞娘商量着以后李墨出海的事情。 而这一点,当年就有约定的,自不用多说。 “嗯。”贞娘点点头。白家的行为,让贞娘意外之余,倒也看高了几分。 其实李贞娘当初让桐油留在白家,也是有一些用意的,都是生意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些的义气之争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再加上开海禁这事,对她来说那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对于白家来说,或者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其实是有些不公平的。也因此,这一批桐油,贞娘根本就没想真拿下,放在白家,一但开海禁,白家要是不认,她也就当没这回事。 可她倒是没想到,白家这回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随后王翠翘告辞,而贞娘则随着白家人去了白家,先是付了账,随后又请了工人,把货直接运到了席家。席家这回拿下了市舶司这边的桐油出海权,再加上本地各行各业桐油用量,可以说,多少桐油都“吃”得下。 晚上,席大说起了白家交货李家桐油的事情。 “白家交货了?”席大娘子有些讶然。 “嗯,倒是没让我失望,白家也算是云南的大家族了,这商道还是守着的,反正现在开了海禁了,桐油生意的份额也大了,以后白家的桐油我就全部拿下了。”席老板道。 “若是白家这回不交货你打算怎么办?”席大娘子不由的好奇的问。 “很简单,一个不讲信誉的商家,那完全没有谈生意的必要了。”席老板沉着声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得失之间,不能以一时而论。终究要守着一个‘道’字。 当然,这一次开海禁,成就了罗九和李贞娘。 不过,罗九这家伙除了刚开钱庄是嚣张了一把,其余的时候,倒是闷声大发财的,反而是李贞娘,本来也是闷声大发财的,可是因着跟白娘子这一段插曲,倒是引得了不少人的关注。 徐二府。 珍玉轩的东家娘子宣娘子正在跟徐二夫人说话。 “韩李氏最都不太出来走动了?”宣娘子有些抱怨的道。 “她最近哪有那时间,她家老二小子今年要参加乡试呢,还不得一应打点着。”徐二夫人眯着眼道,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自去年那场土地风波后,这韩李氏就远着她了呢,倒底是小地方的人出身,却是没一点心胸和气魄,远着就远着的,最后韩以贵不是连生丝的生意都丢了,如今操持着山货的生意,那利润哪能跟生丝比,亏的还不是他们自己。 “对了,官街那边李氏墨庄的贞姑娘好象是韩娘子的娘家外甥女吧?”那宣娘子又问道 “不错,怎么了,看上她了,想要给哪位纤保媒啊?”徐二夫人挑着眉道。 “也不是,只是好奇呢,听说这位姑娘了不得……”宣娘子说着,便从席大娘子生辰宴时的事情说起,一起说到白家交货。 整个事件被她说的抑昂顿挫竟是颇有些传奇的味道。又说着:“如今,可是有好些人家的当家娘子在打听她呢。” 徐二夫人听着,却是有些若有所思。 …………………… 感谢加一加油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另:马年了,求粉求订,马上有。呵呵。(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徐家的打听 徐府。 晚间,徐二喝的醉熏熏的回来。脸色也有些黑沉。 徐二夫人连忙让下人泡醒酒茶,又让人帮徐二换着衣服:“这几天怎么回事啊?老是喝成这样。” “是大哥来了,让我陪他一起请市舶司的几位公公呢,这些人,眼里除了真金白银的,也就只有酒了,难不成还带他们去逛花街?”徐二有些没好气的道。 “大哥也是的,市舶司那边的事情他护得个死紧,咱们想插手都插不上,既是这样,这等子事情他又拉你去陪酒做什么?”徐二夫人瞪着眼。 “他是大哥,让我去我还能不去,再说了,今年新皇登基,一切花销从简,宫内一应用器全都削了份额,这一块,得利也不会多了,便是今年的丝业,怕是都难做,也不知怎么的,织造府的官员这段时间动了几位,都调到别处当闲差去了,我瞅着这里面怕是有问题。所以,今年的丝业也是碰不得,如此算来,今年怕是要少好些进账。我也是想在市舶司这边另找一些来钱的路子。听大哥说市舶司新到了一位管事公公,姓言,有个女儿,是从他言氏族里收养的,品貌还不错,跟咱家三郎年龄正相当呢,正好可以打听看看……可没想那姓言的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居然大言不惭的说要他那女儿是要招婿的……”徐二道。两眼闪着厉色,这姓言的着实不识抬举。 “算了,一个太监的女儿,咱们可不稀罕。再说了。我看大哥也是不安好心的。你不知道爹最反感这些税监的,这不娶还好,真要娶了惹得爹不高兴,那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徐二夫人看着自家相公吃瘪,便劝了句,打心里眼,太监的女儿,她是真瞧不上。 不过。说到三郎,她倒是想起了今天宣娘子的话来,于是道:“市舶司那边咱们插不上,就让大哥去折腾呗,我就不信了,他赚的钱到时就真能不分一点给我们?至于三郎这边,我倒是有个好人选,也是一条不错的来钱路子。”徐二夫人道 “哦,什么人选?什么路子?”徐二好奇着问。他这里毫无头绪,自家这夫人天天在家中坐。居然有路子了? 于是,徐二夫人就把宣娘子今天说的关于李贞娘的八卦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个李贞娘可是那公主府的供奉。前段时间帮太妃制生辰墨的那个?”徐二听着自家娘子的话,便确认道,平日里这些妇人圈的事情他是不怎么打听的。 不过,当初,争夺生辰墨时的情形,他倒也是听人说过,更何况,如今因着沈太妃生辰墨之故,李墨在京城也是名气渐起。 “正是,婆婆还得了太妃的赏呢。”徐二夫人道。说到太妃的生辰墨她口气不由的恨恨。 前几天,她回松江,大嫂给她看了两锭墨,说是婆婆给她家那今年正准备参加乡试的五郎的,什么玩意儿,不就是在她现在显示公公婆婆重视她家五郎吗,她心里不痛快,因此,第二天就回南京了。 听着自家娘子的话,徐二不由的分析着李墨的前景,虽然如今贡墨是田墨,但谁都知道,田墨继承的是罗墨那一套,后劲未必能长,倒是这李墨,不动声色的就起来了。 “嗯,李墨以后的必展倒是不错,不过徽州那边的产业都是很封闭的家族式的,外人很难插手的,当年大哥想插手罗墨,不也成空了,有些难办。”徐二皱着眉头。 “也不尽然,李墨那丫头李贞娘,我上回就听韩李氏说过,她身上就有李墨的一成股份的,是李家老夫人给她的嫁妆,去年她刚来那会儿,韩李我还带她出来走动,想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呢,只要能娶了她,那岂不就能插上手了。”徐二夫人道。 “你是想让三郎娶这位李贞娘?倒也是个好办法,这事你看着办吧。”徐二头有些晕,也懒得管这些,这些事情一向是由着徐二夫人去操持的。 “嗯,我心里有数,韩李氏最近一年来跟我也生疏了不少,李家那边情况我也不是很明了,这事还得先打听打听,先放个风声出去,让李家主动找上咱们,这样咱们才好提条件。”徐二夫人道。 至于这门亲事,李家人会不会有问题,徐二夫人是完全不用考虑的,他们徐家看上李贞娘,那是她前世烧的高香了,这还是因着这位李姑娘身上还有着公主府供奉的身份,要不然,想也别想。 “嗯嗯,就这样。”徐二歪在床上,徐二夫人闻着他那一身酒气,便招手叫来侍女帮他梳洗就寝。 而她心里则在计较着跟李家的事情。 ………… 四月末的天气,已经相当有些热了,再加上经过这个开海禁的事情一搅和,那空气似乎就更燥热了,每个人都似乎透着一股子火冒冒的味道。 午后,墨坊的工人午休了,现在李氏墨庄这边的制墨已是春季的尾声,一些工人就开始轮休起来。当然,点烟坊是不休息的,这是为了秋季的制墨储存烟煤。 而墨庄里花儿带几个伙计闲的打苍蝇,大热的天,没谁这时候出来买墨的。 李家三口则坐后院子里乘凉,叨嗑。当然手下也是没得闲的,贞娘还跟她爹学搓灯草,到了夏天搓灯草也是有讲究的,平日里点的灯草是十二根草搓成的,而到了夏天,这灯芯就得减两根,十根搓成的就行了。 “这开海禁我倒也没觉得好在哪里,反倒是物价涨的飞快的,连带着米面都涨,便是那布也涨了,我今天去隔壁姚家扯了一块布料准备给你爹做件夏衫,足足比往日贵了一成多。”赵氏在一边帮着父女两个挑选粗细一样的灯草道。 “娘,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啊,这次因着开海禁,咱家可赚了不少,不说我这一边,便是大哥那里,你等大哥来,你再问问大哥好了,绝对能让你乐晕。”贞娘打趣着自家娘亲。大哥这段时间也快要送桐油过来了。 不过,因着开海禁造成了物价上涨也是事实,这还是一开始,而随着开禁日久,大量的白银流入中国,就会对物价和白银币值造成更大的冲击,只可惜,贞娘不是经济学家,管不得这个,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家墨坊里的工人加了工钱,倒是得了一片赞声。 “什么乐晕,你娘是这么没见识的?”赵氏没好气的拍了贞娘一记。 这边正说着话,却听店里传来花儿甜笑着打招呼的声音:“大姑来了……” 她嘴里的大姑自然就是韩李氏了。赵氏和贞娘连忙迎了出去。 “大姑姑好。”贞娘打着招呼。 “好,我跟你娘谈个事情。”韩李氏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但也有些怪异的道。 随后就拉着赵氏进了屋里,两人关起门来神叨叨的说话着。 贞娘倒是有些奇怪,不知大姑姑跟娘亲谈什么事情,不过,却也并没放在心上,自顾自的又搓起灯草来。 “你说什么,徐家看上贞娘了?”屋里,赵氏腾的从春凳上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的大叫。她一向骄傲女儿能干,但徐府是什么所在,相府门弟!又岂是她们一个商户人家攀的上的。 虽然,人都有攀高之心,但太高了,那反而就虚了,有时这天上砸馅饼可不见得是好事情。 “我也奇怪啊,可是真的,昨天,徐二家的大媳妇跟我家的大媳妇儿打听了贞娘的事情,那透露出来的口风,分明就是看上了贞娘。不过,现在应该是打听阶段,否则,这事至少该是徐二夫人亲自跟我谈。”韩李氏又道。显然,徐家那边还没有真确定下来。 “那就好,想来,依着贞娘的条件,徐家也决不会看上的。”听得韩氏这么说,赵氏道,她虽是一个猎户的女儿,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贞娘这样的,徐家是决计看不上的。而什么锅配什么盖的,徐家,她家也是攀不上的。 “可万一相上了呢?嫁或不嫁,你们也要有个准备啊。”韩李氏道,本来,依着她的心思,自然是贞娘能嫁进徐家那是千好万好的,只是经过上回徐家的事情,她倒底对这徐家也看清了点,因此心里也有些没谱。 “老夫人早说过了,贞娘的婚事由她做主。”这时,赵氏又道,这事情当初她答应由老夫人做主的,如今她一个人也说了不算哪。 “那这样,你赶紧写信给老夫人,让老夫人有个准备。”韩李氏道。 “嗯。”赵氏点头,这事一时弄的她也有些心神无主了。 按理来说,徐家这样的人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当初她家贞娘让田家退亲,叫徽州许多人看了笑话,如今,贞娘若是真嫁进了徐家,那就是狠狠的给了田家几个耳光的。这也是很解气的事情。 可这婚配之事不是用来做义气之争的,总之隐隐的,赵氏就是觉得徐家不妥当的,别的不说,就当初大姑那回事情,若不是贞娘出手,大姑一家倾家荡产也是可能的。从这点来说,她觉得徐家非良配。 …………………… 感谢落英翩若雪,yh_yh1166,ja2gotch,朱老咪,yl401,sptam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李景福的心思 韩李氏在屋里跟赵氏说话的时候,贞娘和李景福两人却一起去了王翠翘的船坞那里,王翠翘第一批货就要出海,这是一件大事。 少不得要弄个仪式什么的,而李氏墨坊这边有一批墨也是要随着一起出海的,而这次随着王翠翘船队出海的还有李正平。 葛秋姐走了,李正平虽有些失落,但倒并不沮丧,两人之间的感情掺杂的纠葛太多,其中的感情并不纯粹,而李正平之所以放不下葛秋姐,大体也是本着一种责任心。而提出复合也是因为葛秋姐无处可去。 而如今,葛秋姐选择了跟着葛三儿照顾他。那李正平自也没话说。 正如葛秋姐留信所说,若是有缘再聚,而或许这也是一种去芜存菁的过程,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两人平静下来,让岁月去掉感情之中的杂质,而剩下的东西,随着时间的积淀,会酿出甘醇的美酒也不一定呢。 而随着开海禁的消息传出,李正平在南京这么久了,自也晓得这其中的利润,因此,放下了葛秋姐的事情,李正平便打算跟着王翠翘的船出海看看,或能开辟一下李墨的海外市场。 对于他这样的想法,贞娘是乐观其成的。 只是李正平这想法倒是把方氏吓了一跳,还以为李正平因着葛秋姐离开想不开呢,就差点请人去找葛秋姐了,后来李正平解释了很多,又拉上贞娘家这边人帮着说话,方氏才明白。自家儿子这是想干点事情。才算松了口气。不过虽然明白了,但还是舍不得。 倒是李景明,却是非常支持李正平,毕竟李正平在南京长大,再让他回到徽州,实在是有些无事可为,如今能去两洋之地,就不说李墨市场吧。便是弄些洋货,在南京那也是大买卖一桩。 别的不说,就南洋等地的香料,在南京也是很受欢迎的。 由此,贞娘倒是想到了苏合香,顶顶有名的苏合油烟墨,于此的,李正平这一行便又多了一个任务,采购合适的苏合油。 因此的,下午。贞娘同自家老爹,还有李景明夫妇。去了王翠翘的徐家船坞,参加仪式,也算是给李正平送行,船队明天一大早上就要出发,是不用大家来送的。 而这边李氏墨庄,韩李氏说完一切后就离开了,留下赵氏那心就没一刻定的了。 再等到傍晚,贞娘等一行人回来,又因着第二天,李景明夫妇要回徽州,他们在这里一待两个月,徽州的事情毕竟多。若不是因着李正平要出海的话,两人说不定早就回去了。 如此的,墨庄这边使不得要备些礼物,打包些东西,明天让李景明一行带回徽州。这一忙又就忙到深夜。 贞娘忙活了一大场子,道了晚安后,便回屋里睡下了,自不晓得今天大姑姑来居然是说她的大事。 而另一边正屋里,赵氏好不容易等到李景福回屋,见李景福一回屋里就倒下只管睡觉,便伸了两根手指拧了李景福的腰眼一把,她心乱乱的一个下午和晚上,贞娘这事就沉甸甸的揣在心里,这会儿哪里肯让李景福就这么睡了。 “怎么了,又想了。”李景福回过脸冲着赵氏嘿嘿笑。 赵氏气恼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不过,也知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便道:“你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的东西,贞娘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又怎么了?我哪里不关心了?”李景福叫着屈:“你说,到了南京,不能什么事情都让贞娘抗着,不要经常让贞娘抛头露面的,我都一一的做了。你瞧瞧,如今,除了一些妇人的宴会,那一些谈生意的事情,我不都全接下来了,这些还不算,墨坊里的活儿我也是一点没落下,我做的事情,也不比一般的工人做的少,如今墨坊里的工人都叫我一声福头儿呢。”李景福道。 墨坊的事情,他倒底是有些底子的,再加上这回也着实下了狠心的,再加上南京墨坊这边招的大多都是新工人,而李景福这人,虽然有些浑,但他以前常日里混迹赌馆,后又在矿上做事,性子倒也有着爽朗的一面,一张嘴也还来事,别说,在墨庄这边待了三个月,竟是比最早来的马师傅等人更得人心。 那些人工人,一个个福头儿福头儿叫的亲热的很。因着这个,福爷在赵氏面前是有些自得的。 “谁跟你说这些了,是贞娘的婚事,今天大姑来……”接着,赵氏便把韩李氏过来说的事情跟李景福说了。 听得赵氏说这些,李景福不由的乐了:“我说你这个做娘的是怎么回事啊,人家做娘的那是巴不得高门大户的看上自家女儿,好让自家女儿嫁进高门大户,然后吃香的喝辣的,当初你巴着田家不也是这样吗?如今你倒好,这高门大户的看上贞娘,你倒成了心里负担了,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人屁,你别胡说,当初田家跟现在的徐家能一样吗?田家再有钱,那也不过是一个商户人家,咱们李家就算当时被逐出墨坊,但李家世代那也是出过墨务官的,配他田家还差了呀?更何况当初可是田家老太爷亲口跟咱们爹提过的亲事,哦,能由着他们田家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啊,没门。”李景福哪壶不开提哪壶,气的赵氏直瞪眼。 “可如今徐家不一样,我要是好好的女儿,那便是徐家相府门第又怎么了,凭着贞娘的本事,一准能让人抓不了错,可现在的问题是,贞娘是让人退过亲的,还有一个克夫的名头……” “克夫之事哪做得准。”赵氏话没说话,李景福就气哼哼的插嘴了。 “我们自己当然知道做不得准的,可问题是。名声已经这么传了。三人成虎。你知不知道?”赵氏没好气的道。 这事李景福当然明白,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搁着个心事,以至于每回吃酒吃醉了就忍不住拉着人给贞娘说亲事,实在是徽州这地方将这些东西看得太重了,他只想着外地的人要好一点。 听得赵氏说这些,李景福不由的沉默了,他是有些浑,但并不傻。当年跟着李老掌柜的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后来虽然混赌坊,但赌坊发地儿更黑,各种各样的人心,他着实见识了不少,如今细一想着,便也觉得徐家这门亲不妥当。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李景福这会儿也没睡意了,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今天大姑也跟我说了,让我们赶紧着写信给老夫人和爹娘那边。若是愿意让贞娘进徐家,那还得老夫人出面跟徐家谈。若是不愿意,那就得赶紧着把贞娘的亲事定下来,省得这事传开了又不成,反倒得罪上了徐家就不好了。”赵氏道。 “对了,过年的时候,老夫人是跟你罗家那小子吧?”李景福又突然的道。 “那不是你看不中吗?说他不是好人。”赵氏横了李景福一眼,又道:“不过,这回若是老夫人做主了,那就罗家的小子了啊,你别又整事情。” 李景福没说话了,皱着眉头想着事情,除去他在那小子手上吃的几次憋闷外,那小子其实还是不错的,他只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好一会儿道:“嗯,信是要写的,把咱们的意思表明白了,不过,这事情也不能完全由着老夫人那边做主,咱们得防一手。” “为什么?我过年的时候答应由老夫人做主的。”赵氏道。 “你要知道,贞娘嫁进徐家,对她自己也许是没有好处,但对于整个李氏来说,却未必没有好处。我瞧着好处还大着呢,别的不说,就单明年的贡墨竞选,贞娘若是真能嫁进徐家,那贡墨说不定就不成问题了。而老夫人那人,精明能干,焉知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反而放弃了罗家那小子,更促成徐家这一头呢。要知道,是咱们认为徐家不合适,但大多数的人,若是听着徐家看上贞娘,那还不得说贞娘走狗屎运啊。到时,咱们要是不同意,使不得还要落个不识好歹呢。”李景福道。 “不会吧?”一听李景福说这个,赵氏不由的惊跳起来。 “会不会不好说,七伯娘那人行事是有些莫测的……”李景福道,说实话,这些他也只是猜测,但防着点总是不错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氏问。 “嗯,我先看看再说,你只管先写信。”李景福道,随后看着赵氏担心的表情又道:“我那也是一种猜想,你也别多想。” 随后夫妻俩睡下,只是因着有心事,两夫妻谁也没睡好。 李景福却是不由想着是不是找罗小子谈谈,更是想着这事情自己怎么才能掌握主动。 嗯,罗九!那臭小子!这回再过过招。 如此的,一夜过去。 第二天,贞娘看着自家爹娘两个都是熊猫眼,还只当两人昨晚耕耘过度,便在一边偷着乐呵呢。随后一家人和花儿一起,又送了李景明和方氏上了回徽州的船。 至于送往徽州的信,却是由着李景福另找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徽州,船行太慢了,陆路要快的多。 随后赵氏同贞娘回了墨庄,这时,赵氏得空把贞娘叫到一边,把徐家打听她的事情说了说,又把她们夫妻两个昨晚分析的事情说了说,毕竟贞娘不同一般的女儿家,是能知事的,又是关系着她自己的事情,赵氏自是不想瞒她的。 贞娘这才晓得昨天大姑姑过来说的居然是这事情。 “娘,你别担心,别说咱们不同意徐家,便是七伯娘那里说不定比咱们更不同意呢。”贞娘道。 “怎么?”赵氏一脸疑惑,昨天,听景福那么一分析,她感觉七伯娘定会看上徐家的。 “娘,你想想看啊,依女儿这名声,徐家是怎么也看不上你女儿的,若真是看上了,那必然是有所求,那所求什么呢?女儿除了一身制墨本事别无所有,可徐家并不是制墨世家,便是女儿这一身制墨本身,于徐家来说也是没用的。那么,所剩的便是女儿身上关于李墨的一成股份,再结合这回沈太妃的生辰墨在京里闹出了不小的响动,由此可知,徐家是看上了李墨。而这些,依着七祖母的精明,又怎么会看不透,女儿若嫁进了徐家,徐家便可借着女儿这一份子插手李墨,那可是七伯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再怎么,七伯娘还得护着嫡宗,护着小天佑啊,于贡墨相比,李墨的基业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放心,七伯娘绝不会同意的。”贞娘道。 对啊,听着贞娘这话,赵氏倒是狠狠的松了口气,贞娘这话透透的,可不是嘛,老夫人那边最紧要的还是小天佑,真要把徐家引了起来,那是引狼入室了。老夫人不会干这种事情。 …………………… 感谢不肯嫁春风,兔伟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定下了 申时,李景福背着双手,在义厚生钱庄门口不远的大槐树下转悠着,时不时的跟人侃上两句,状似悠闲。 但实则,李景福却在打着算盘,既然已经决定不能有由着老夫人那边做主,那他这边就要快刀斩乱麻。 而上回账册的事情,从罗家那小子的行为来看,显然的对贞娘是不错的,而这开海禁这段时间,自家丫头跟罗家那小子在桐油上玩了一把,那也是十分的默契的。 如此的,这罗家小子跟自家丫头倒是挺相配。相处也是相和的。既然如此,那为着家丫头,那过去的一些个纠葛自也算不得什么了,说起来都是义气之争。 因此的,他决定跟罗九好好谈谈,把亲事定下来。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在义厚生门口转了三四个圈,竟是没拉下脸面进义厚生钱庄,因此便在门口转悠起圈子来了。 而罗九此时就坐在义厚生钱庄的二楼的阁楼雅坐上。 这段时间罗九忙疯了,忙的全是海禁的事情,直到今日市舶司的船出发了,他才歇了下来。便靠在阁楼的窗边,听着蝉声嘶鸣,喝着冰茶闲悠悠的自在,不过,那眼睛却盯着外面的街面上。 此时言西来言掌柜的捧着一叠子账册上来,重重的把账册往罗文谦面前一堆,然后也坐在罗文谦的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罗文谦扫也没扫他一眼,继续看着外面。言西来好奇,便也伸过脑袋。正看到李景福在下面的槐树下乘凉转悠。 “哈。福爷可是很少在咱们店门口转悠啊。对了,听说徐家这几天再打听着李贞娘呢,听说徐二夫人看上了李贞娘,想要为她家的三小子说亲呢。东家,手快有,手慢没有。”言西来说着,却是斜眼看了罗九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自家东家什么样的心思,他倒是有些清楚的。 别的不说,至少,东家很欣赏李姑娘,而那位李姑娘,倒实实在在是一位当家娘子好料子。便是他娘子,在私下里跟他说,这李姑娘跟自家东家相配的很。 果然的,听到他这话,罗九挑了挑眉。正如之前言西来说的。景福叔鲜少出现在他义厚生号的门口。而今,景福叔却一直在义厚生号门口转悠。还时不时的朝钱庄望望,有几次明显着是要进钱庄的,可最后又退了出去。 显然的,景福叔是有事想要找他,却又有些为难。会不会就是因着徐家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不是,有些事情,罗文谦也是觉得至少该表明了。 想着他便起身冲着言西来道:“让桂花嫂子给我整点酒菜。”然后就下楼去了,踩的木楼梯咯吱响。 “行了,一会儿就上来。”言西来应道,东家有事,他这个掌柜的自是要顶力支持。 ………… 李景福这时已经转悠了一脑门子的汗。 “景福叔,好悠闲哪,小子这里有酒菜齐备,景福叔若是不嫌弃,便上来喝两杯。”罗九这时走到门口,冲着那正在转悠的李景福道。 李景福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不安好心吧?” 心里倒是想着罗小子还挺上道嘛,知道他要找他谈,便也算配合。 “哪能呢?景福叔这话可屈了小子了啊。”罗九抱拳叫着屈道。 “那成,就喝两杯。”李景福勉为其难的点头。其实是拿俏。 于是李景福便跟着罗九上了义厚生号的二楼,那里一桌酒菜已经齐备了,言掌柜办事一向神速。 酒至半酣,李景福正思量怎么开这个口,罗九已经先站了起来,举着杯道:“景福叔,在北地小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函。” “好说,好说,不过是义气之争,你既然叫我叔了,我还能跟你计较不成。”李景福自是顺着杆道。 “既是如此,那小子再得寸进尺一句,再北地时,福爷曾亲口把贞娘许于我,不过,那毕竟是酒后之言,做不得真,如今,趁着福爷没醉,小子再问一句,你看小子如何?可做得福爷的东床快婿?”罗九再举杯道,神态庄重,表明了他的心意。 听着罗九的话,李景福眯了眼睛,他这回来找罗九谈话,本想着是自己掌握主动的,可这小子三两下的,竟被他掌握了主动了。 如此,正好,他也反将他一句,于是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杯中之酒,然后重重的磕了一下道:“我福爷那也是一口吐沫一个丁的,既然是亲口许下的,那哪有不做数的,只是如今徐家在打听贞娘,你就不怕得罪徐家吗?那可是相府。” “福爷说笑了,万事有个先来后到,远的不说,在北地,小子就承福爷看重。再说近的,便是年前,程三爷爷也曾待小子问过李家的意思,只因着先帝贺崩,这才休了一段时间,徐家再怎么如何,那也得讲个理。只要理在我身上,小子我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罗九亦是一口喝尽杯中酒道。 “好,这话说得在理,你小子不错,便找个长辈来提亲吧。”李景福道,他本也是浑赖之人,罗九这一翻话可算对足了他的脾气了。 这小子,待贞娘的这一份心倒是极真的。 如此的,两人竟是这般的就把事情定下了。可以说十分的默契。 而接下来的酒那就喝的更有滋味儿了。 李氏墨庄,转眼天已渐灰了,已过了店铺打烊之时,贞娘已经让其他的伙计先回家了。 “娘,爹呢?”贞娘站在店门口,转身问着自家的娘亲,今天自爹去送信后,便一直没见他回来,之前。还有店里的伙计看着爹在官街处转悠的。可后来就不见人影了。贞娘不免担心。 “谁知道你爹啊,一天神叨叨的,昨天晚上梦里还叨唠着跟罗文谦谈谈呢。”赵氏道。 “爹去找罗文谦了?”贞娘不由的皱着眉头。爹去找罗文谦所谓何事她当然明白,年前时,程三爷爷跟自家黄婶娘说过罗文谦跟自己的事情。 而今,爹定然是去找他谈跟自己的事情了。 但之前那是程三爷爷的热心,他同罗文谦是莫逆之交,而如今。罗家在徽州那边还有族人,但已不是同支的族人了,关系怕是总要而自家爷爷跟程三爷爷亦是志趣相投的好友,再加上程三爷爷欣赏自己一身的墨技,因此的便起了牵线保媒的心思。 这之中也只是一个打听的阶段。 而自家这边,贞娘记得当时,自家并未给予回应。当然,七祖母既然跟自家娘亲接出了罗文谦,那显然也是有一些计较的。 如果这之中没有徐家这回事情,那慢慢的接触。说不准就慢慢的水到渠成。 可如今,夹杂了徐家的事情。自家老爹这时候去找他,却是有点为难人的。 罗九一直以来,对她帮忙良多,而徐家的事情,其实并不如自己之前劝娘亲那样轻松,徐家虽然是离败家不远。但如今,徐阶在朝中的声望正是颠峰时期,便是当今圣上的老师高拱也被他逼的退出了朝堂,可以说,如今正是徐家最当红之时,现在的徐家谁敢惹啊。 而罗文谦从毁家到现在,发展至今,着实不易。 “娘,这个时候,爹直接去找罗公子不太好吧。”贞娘不由的跺脚道。虽然她知道,便是七祖母那边,大体也是先要跟罗家谈,不过,七祖母那边会找程三爷爷出面,有个缓冲。 想着,便抬眼看着不远处的义厚生钱庄,二楼隐隐透着灯光。 “傻丫头,你爹还能逼着罗公子娶你不成?这姻缘之事,终归是要两厢情愿的,若是他有一丝勉强,我想你爹也是不愿把你许给他的,我们要的是一个待你真心实意的,放心,这事你别管了,爹娘给你做主。”赵氏轻拍了贞娘的额头道。 “嗯。”赵氏这话,贞娘听得一阵暖心,不由的依着赵氏。 就在这时,义厚生钱庄的门打开了,隐隐听得李景福的声音:“好酒,喝的痛快~~” “是爹。”贞娘叫着,连忙拉了自家娘亲一起过去。到得义厚生钱庄门口,就看到罗文谦正扶着自家老爹,明显着,老爹已经喝醉了。 “孩他娘,贞娘和罗小子的亲事,我定下了。”李景福一看到赵氏,便邀功的醉语道,贞娘在一边听着,不由一愣,这就定下了,太快了吧?同样的,对自家老爹这话也有些哭笑不得啊,太跌份了。 不由的侧脸看着罗文谦,却见这厢在微黑的夜里更显清亮的眼睛,竟是隐隐带着笑意,一时间,竟是尴尬万分,自家老爹就是有些不靠谱啊,尤其是喝了酒后,她心里发誓着,以后再也不让老爹碰一滴酒了。 赵氏也是又气又恼的拧了醉的一塌糊涂的李景福一把,便扶着另外一边,同罗文谦一起扶着李景福回屋。 进门之际,李景福却是醉的太狠了,再叫外面的风一吹,立马有些受不住了。哇的吐了一地,扶着他的罗文谦那衣服上也沾了污秽。 “对不住了,罗公子。”赵氏忙道。又让贞娘去找一件李景福的衣服,好让罗九换上。 “婶儿不用客气,叫我文谦就行。”罗文谦沉稳的应道,仍是帮着赵氏把李景福扶他到床上躺下。赵氏看着罗文谦的举动,再想着之前,李景福说的话,再看罗文谦,倒是有些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了。 这时贞娘拿了衣服来,罗文谦便进了里间将赃衣服换下,出得门,贞娘接过罗文谦拿在手上的赃衣服出门。罗文谦也不由的跟了出门。 外面院子,月光洒了一地。 贞娘自是冲着罗文谦道谢,只是之前自家老爹的话,让贞娘是有些尴尬,但却也有些弄不太清状况。不过,她亦是坦率的性子,问道:“真订下了?” “嗯。”罗文谦低低沉沉的应声。 “我爹……可让你为难了?”贞娘又低声的问道。 “求之不得啊,何来为难?”罗文谦声音有些低叹。 随后又问道:“贞娘,可放得下徐家的福贵?” “你知道的,在制墨人心中,要的是千锤百炼,要的是一份亘久流传的墨香和墨骨。徐家的福贵于我无关。”贞娘淡定的回道。 “那,可愿意嫁我?我只是一个商人,一个人人嘴里的铜臭商。”罗九又道。 “你的意思是我一身铜臭?”贞娘侧过脸,有些没好气的道。大家都是商人,大哥别嫌二哥。 于是贞娘便听得罗文谦极开心的笑声,她心情似乎也有些高兴,虽然一切比她预计的快,但这样,她也并不反感,但又有些见不得他如此飞扬的心情,于是有些气恼的道:“这事情还不算,得由我七祖母做主。” 贞娘骄情了。 “放心,后面的一切我自会安排妥当。”罗文谦道。 …………………… 感谢燃烧的wo,jansam的平安符,天秤派对,书友120924095652093,scivic,gardeain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罗家族人 清晨,鸡鸣头遍,义厚生钱庄后院,罗平安早早起床。 昨天,文谦说了,今天一早要去货行那边,有一批松江布要到,而他是驾马车的,那马匹的打理,马车的检查等等,自是不能轻乎一点的。 这时,平安嫂也披衣裳坐了起来。 “鸡才叫头遍了,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再睡会儿。”罗平安冲着自家媳妇儿道。 “不睡了,昨夜里,文谦喝醉了,也不知啥高兴事儿?先是下午的,喝李家八房的李景福喝了一席,后来又拉着言掌柜的喝了一顿,昨儿个半夜里,吐了一顿,跟着他的顺子还特意叫我起来给他熬了点醒酒汤喝呢,我估摸着早上,文谦也不会有什么喂口,便早些起来,熬点白粥,家里我还弄了点酸菜的,这个能开胃一点。”平安嫂回道。 “嗯,文谦如今也还没成个家,我们来的时候,三叔公也是叮嘱了的,这生活上的事情,咱们就多帮着照应一下。”罗平安嗯了声道。 “嗯,我知道的。”平安嫂点头,随后又道:“不过,这阵子老有人跟我打听文谦的心思呢,如今文谦也算是有了些家底了,这掂记的人可也多了,也不知文谦是啥心思?” “你别管这些,只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来的时候,三叔公也是说了的,他的私事,没有开口,咱们不能随便插手,咱们到底不是一支传下来的,插手太多引忌讳呢。”罗平安道。 罗平安是徽州的罗氏族人。但如今的罗氏族人自不是当初的罗家嫡宗了。原来的罗家嫡宗。自罗龙文那事之后,倒的倒,散的散,而大多有些路子也都投了远亲去了,便是罗文谦自己在当初也离开了徽州去北地闯荡。 而罗文谦这一支如今还有来往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已嫁的妹子。据说如今跟着夫家在无锡定居。 而如今的罗氏族人是罗氏的一个偏支,大多定居在城郊罗家村,离李家六房的李庄也没多少路,关系亲情的其实已经远了。不过。当初罗文谦离开徽州后,这一支罗氏族人终不忍见嫡宗宗祠荒废,便接过手打理了起来,为的其实也是当年,罗家村遇洪水,是嫡宗的罗老太爷,也就是罗文谦的太爷爷帮着大家渡过难关的。 而后来,罗文谦到南京,知道了这事情后,便写了一封信回去问情况。如此的,便也跟罗家村这边渐渐的来往了起来。 而过年时。罗文谦祭了嫡宗宗祠,便去了罗家村,在罗家村过的年,年后就带了罗平安夫妇,还有族里的两个小子,一个罗平安的儿子,罗伍子,另一个便是三叔公家的孙子罗端,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子,两人都放在货行里,从最底的打杂开始。 干的都是苦差事,不过对于这一点,不管是罗家三叔公还是罗平安,都认同。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这是徽州人的自嘲语,其实表现的也就是徽州人生存的艰难,但正因为艰难,也锻炼出了徽州人的韧性和不怕苦的精神,徽州人不怕苦,就怕没机会。 十四五的半大小子,就该摔打摔打才能成才。也因此的,对于罗文谦,罗家村这边的族人自不免想要亲近一点,而要想关系亲近,莫过于内宅的妇人之间的往来,可偏偏罗文谦这么个身份,又是孤家寡人的,也就三叔公能跟他说上话,也因此的,一些人自不免要打主意打到罗文谦的亲事上。 而能跟着罗文谦出来的罗平安夫妇自成了众人的路子了。不过,这一点三叔公却已早早预见了,因此早就叮嘱过他们,罗文谦的亲事,除非他开口,否则千万不要插手。 也因此的,罗平安夫妇一直以来只管着作事,那些有的没的的从来不沾,如此一来,罗文谦对他们倒是越来越看重了。 “我清楚呢,这还用你说。”平安嫂回了自家男人,然后便开门出去。两夫妻在后院打井水洗漱完,罗平安就去打理马车去了,平安嫂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传出白粥的香味儿。 这时,罗文谦却是一袭葛衫的过来了:“平安嫂,早上煮白粥呢?” “嗯,我想着你昨晚吐了怕是有些伤胃,白粥最是养胃的,我还炒了两个酸菜,就着吃能开点味口。”平安嫂笑嘻嘻的道。 罗文谦点了点头:“还是平安嫂想的周道。”随后又道:“平安嫂,跟你说个事情。” “什么事?”平安嫂问。 “嗯,我看上了李家的李贞娘,年前的时候,程家三爷爷帮我跟李家牵了个线,后来因着老皇帝驾崩,这事情就不能谈了,就搁了下来,前段时间,新皇帝大赦天下,这事我们又重新拾了起来,李家那边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如今就等着徽州李老夫人那边做主了,我这边也让人通知了三叔公,三叔婆,事情基本上就定了,估计过段时间他们会来,我想你这段时间有空时就多到李家那边走走,跟李婶儿多聊聊。另外徐家那边这几天再打听贞娘,若是有什么闲言的,你听到了也帮着澄清一下。”罗文谦坦然的道。 “哎呀,这可是大好事啊。行,我知道怎么做。”听了罗文谦的话,平安嫂是一脸欢喜啊,罗文谦对李家姑娘有心思,这个她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的,平日里,言掌柜娘子过来走动时,倒也是提过的,只是她瞧着没什么动静,便一直放在肚子里,没想到,这突然的就要定下来了。 而徐家打听李姑娘的事情,其实她昨天已经听到一些传言了,不过没太信,一来,她们是徽州人,李家的事情多少也是听说过的,克不克夫的且不说,但李贞娘实实是被田家退过亲的,徐家那样的人家能看中? 她虽是才来南京几个月,但平安平日就是驾车的,跟罗文谦跑的多,自也晓得徐家是什么人家,回来夫妻两唠嗑的时候自不免也要说道说道的。 本来以为徐家打听李家姑娘这事纯属无稽之谈,如今,听罗文谦这么一说,感觉倒象是真的似的,那李姑娘这可是舍下了好大的一场富贵啊。 再想着那李姑娘平日里偶尔路过跟罗文谦谈话的样子,她这心里倒是越来越欢喜了。不管怎么说,罗文谦能把这事情交给她,那就是当她是自家人看待了。 罗文谦见平安嫂子一脸的明白,便不再多说,随后跟罗平安一起吃了白粥,便一起去了货行那边。 平安嫂这边收拾一下,也赶紧着去菜市买菜。 这边买菜的菜市就在秦淮河边. 早晨的秦淮河,那沿着河堤的水道上,一溜子的乌篷船,乌篷船上俱是新鲜的菜和鱼,还有一些鲜花,甚至还有各种杂货,各家的船娘便撑着船在河堤沿岸叫卖,要买菜的,便站在埠头,挑选着新鲜蔬菜。 也有那紧临着河道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们便依在窗边,将小篮子用绳子吊着,从窗户那里放到河边的乌篷船上,然后叽叽喳喳的点着鲜花或者是姻脂香粉的,一单单的生意便完成了。 “姚娘子,买菜啊?” 平安嫂正站在埠头上,从一艘乌篷船上挑菜,却听得边上两家娘子正打着招呼。便侧过脸看了一下,姚娘子自是李墨隔壁姚家布行的东家娘子,而跟她打招呼的却是成衣铺的申婆子。“ “呀,是申婆子啊,这阵子忙吧?”姚娘子也应和着。 “忙啥?不就是那点事儿。”申婆子摆摆手,随后却神叨叨的问道姚娘子:“对了,听说徐家在打听李墨的那个李贞娘啊?你听说了吗?” “我是听说了,但肯定是假的,徐家那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李贞娘,那丫头被田家退过亲呢。”姚娘子摆摆手。 “这回啊,还真说不准,所谓无风不起浪啊,这个风声既然传出来了,说不准徐家那边还真有点这个意思。如此,李家这可是攀上大富贵了……”那申婆子啧着嘴道。 “申婆子,没头没影儿的事情可别乱传了。”这时,一边的平安嫂道。 “怎么个没头没影了?”申婆子瞪着平安嫂道。 “当然没头没影了,人家姚娘子看的分明呢,徐家跟李家不是一路的,再说了,我可跟你们说,我们东家在年前就请程墨的程三爷跟李家提亲了,李家那边也基本同意了,也就是因为前段时间皇帝驾崩,这订亲的程序就只得先放下了,不过,现在大赦天下,如今也就等着李家的老夫人做主了……”平安嫂道。 “这么说,那李姑娘是要跟罗东家订下来了?这两个倒是般配的很。”姚娘子虽有些意外,但对李贞娘和那罗东家,倒是挺看好的。 如此的,李罗两家欲结亲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徐家的事情本就给人感觉不靠谱,本就信的少,如此就完全冲淡了。 而八日后,李老夫人,李老掌柜,还有罗家的三叔公和三叔婆一起到了南京。这就坐实了李罗两家结亲之事。 …………………… 感谢采薇?,bengbeng0826,zll0001,竹屋的粉红票,慕紫晴的香囊,文鷇的平安符,柳若尘的桃花扇,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田家的变故 另外,随着李老夫人一同来的还有李家九房的李正身以及新婚娘子赵素素。 对于李老夫人等人这时候赶来,贞娘是十分的感动的。要知道,从这边先让人快马加鞭给徽州那边送信,再从徽州那边过来,这前后一起不过是九天的功夫,显然,七祖母和自家爷爷一行走的是陆路,而且行程还是十分的赶的。 而从徽州出来的路多山多匪,其中的辛苦和危险自不必细表,看两个老人那一脸灰败的样子,也能明白其中辛苦。 更何况,今年自开春以来,七祖母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七祖母,爷爷……”贞娘的声音有些哽咽。 “行了,丫头,莫做小儿女态,赶紧着去给七祖母和你爷爷弄点热水,七祖母和你爷爷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住喽。”七老夫人拍了拍贞娘的额头,却是有些打趣的道。 “嗯。”贞娘重重点头,便一溜跑的去了厨房,也不要道婆和马嫂动手,她便自个儿折柴烧灶的,这些事情,她亦是做惯了的,没有半点儿手生。 没一会儿便烧好了热水,然后侍候了七祖母梳洗睡下,七祖母本是个浅眠的,可显然累极了,这一睡下就沉沉的睡去。 贞娘帮着七祖母掖好薄被,然后轻手轻脚的出来,到得外面却听得自家老爹和爷爷正在说话,说的正是他跟罗文谦私下约定的事情。 “你这翻举动,未免小心眼了点,别忘了。我还在徽州呢。贞娘的事情。你七祖母岂能不跟我商量?你这些年在外面,眼界开阔了,怎么这心眼反倒小了起来。”李老掌柜的声音有些不悦的道。 一听自家儿子这翻做为,李老掌柜的便能明白自家儿子的心,这是在防着七老夫人看上徐家,利用贞娘做筹码。 “爹,你小时候亦是教给我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了,我这些举动也不完全是为了防七伯娘,实在是从徽州过来,怕是要耽搁些时日,也怕夜长梦多的,因此便擅自作主了,实是没想到,您和七伯娘竟是这么快快的就赶来了。”李景福一向是见到李老掌柜的就象是老鼠见了猫,这翻话解释起来有些委委屈屈的。 当然说到最后一句也是有些意外的,观看七伯娘一翻举动。李景福才知自己之前着实小人心了点,七房的老夫人这是把贞娘放在心尖上了。 “你现在也明白你七伯娘怎么对贞娘的了?枉作小人心。不过。你是做爹的,一心为着女儿,也不算太错,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想来你七祖母也能了解,不过,以后还需记住,家人之间,有事情就得畅开来说,防这防那的,那亲情就防没了。”李老掌柜又道。 “爹,我晓得,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李景福自是点头道。 贞娘本来是想进去看看爷爷的,这会儿听得爷爷和爹爹的话,自不便进去。 于是便退出了外间,往后面院子去,院子里赵氏正陪着李正身和赵素素说着话儿。 赵素素本就是赵氏的外甥女,如今又成了侄儿媳,那更是亲近了几分。 贞娘到的时候,赵氏正拉着赵素素的手问着家常:“婺源那边的生意还好吗?大约什么时候回婺源?” “暂时不回去了,婺源那些矿坑,正身和我爹都退出来的。”赵素素回着赵氏道。 “怎么回事啊?”赵氏猛的听到素素这话,不由的奇怪的问着李正身。 贞娘也是一脸的好奇,过年的时候她还问过正身哥的,虽说有着婺源县太爷那边的人入股,但生意还是好做的,怎么短短的几个月间,又变卦了。 “还不是因为眉子坑的事情,那眉子坑在溪水之下的山涧里,开坑极为艰难,最初的时候,我和正良哥一起冒险开过一回,收获不小。但正因着我们自己亲身试过,实在是太过凶险,因此的,这之后,眉子坑我们就没再开过,一直就是在开金星坑和另外两个小坑的,本来想着慢慢来,积累资金,然后多弄点设备的,到时再开眉子坑的。可自从县太爷妻舅那边人入了股后,他们开坑没个节制的,去年一个下半年,两个小坑就开废了,金星坑最近这几次也没有好料子出来。于是,今年一开春,县太爷妻舅他们就打上了眉子坑的主意。你知道的,山涧下开坑,万一地下水一涌,说不得就要淹死人了,这没个万全的准备,如何能随意动工?因此我和素素她爹是坚决不同意的,结果县太爷妻舅恼羞成怒了,最后不晓得从哪里得知我做过道士的事情,就威胁我,若是不同意,就把我做过道士的事情告到县衙里去……”李正身有些愤愤不平的道。 “这真是好没来由,这都多长时间的事情,怎么还在追究啊?”一边赵氏竖了眉毛。 “一般来说,这过去这么久的事情谁还会追究啊,可若是有人告的话,那衙门里的人也是要追究的,象我们这样的商家,县太爷巴不得多些这样的事情,我们要开罪,使不得要塞银子呗,如今咱们那边原来的县父母韦大人调走了,新调来一个姓季的,心肠不知道多黑,田本昌那家伙就因着当年跟云松道长的事情如今还被关在牢里呢,也就因着这样,我和岳父商量了一下,这事情合作的实在是不愉快,干脆全部退出算了,我们不掺和了。”李正身又道。 “既是这样,那退出的好。”赵氏连忙点头道。 贞娘亦是点头,她记得关于眉子坑的记载,似乎也就是第一次开坑时出的货多一点,之后也就没什么了,如今放弃了倒也没什么。 不过,听着自家堂哥的话,田本昌被抓了?贞娘还一直在好奇呢,这转眼就入夏,可今年,田墨那边一直是方管事在照顾,田家兄弟姐妹几个一直没来,之前还当是因着田夫人的死要守制呢,如今听自家堂哥的话,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问道:“正身堂哥,田家又出了什么事啊?” “还不是兄弟相争……”李正身摇头道。 原来自田夫人故去后,田本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那田老爷如今一心偏着那叫春枝的小妾,而田二那家伙却恨田本昌当初不顾面子的把他从南京赶回来,当然了,他所记恨的自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如此的,田二就仗着有春枝的枕头风,就开始对田大公子发难了,先是以田夫人过世,田本昌要守制为由,窜掇着田老爷把田本昌管墨坊的权利收回。 田本昌自是不同意,母亲故去,父亲眼看着对他也越来越不看重了,若是他再把墨坊交出来,那他在这个家里就彻底的边缘化了。 因此的,他就以墨坊的生意自有各管事的具体操作,而他只消掌握个大方向,并不会影响守制为由拒绝交出墨坊的掌控权。 而田老爷虽然糊涂了,但倒底也是知道大儿子比二儿子能干的多,因此,田二这件事上就没能如意。 如此,田二岂能干休,他跟田本昌已撕开了脸皮,自要斗到底,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暗里让人状告田本昌当年跟云松道长合伙贪污朝廷制墨款的事情。 这事有没有呢?有,但并非田本昌所为,而是田老爷跟云松道长的约定。 说到这一点,就要从当年田家竟选贡墨用的“神仙评定”说起。 当年,田老爷子请动云松道长弄神仙评定,最后硬生生的从程家手里把贡墨权夺到手,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除了当时付给云松道长的酬金,还答应了帮云松道长制一批道墨。 而因着这一批道墨,田家当年还冒着大不违征用李家李九爷用命换来的那批百年松。 当然了,这一批道墨,是朝廷付的钱,但却是云松道长私用。 而如果云松道长仍是风光一世的话,那自没有人敢揪出这事情,可如今,隆庆帝一上台,就拿了他开刀。 于是这样,田二所告之事立刻引起了那季县令的重视,立刻派人拿下了田本昌。 而其实田二这告的不是田本昌,而是田老爷子。毕竟当初跟云松道长的约定是田老爷定的,但问题是田二一开始就把这个事情栽在田本昌头上,而田本昌自也是不冤的,虽说当初跟云松道长约定的不是他,但后面征李家百年松,跟云松道长交易的可的的确确是他,而其他的田本昌也没法子分辩,他若分辩那就是反告田老爷子,那就是大逆不孝。 如此,这个坑田本昌栽定了。 “我们来的时候田本昌还关在牢里呢,孙月娟在帮着他奔走,整箱整箱的银子往里砸了不少,还不知结果呢。”李正身道。 “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年,他们争那贡墨的手段本就上不得台面,如今也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活该。”赵氏对田家人那是没一点好感的,这回听着倒是解气的很。 而在贞娘看来,田本昌冤是不冤,但被自家人整到这个地步,倒也是挺惨的。 …………………… 感谢maylao,天气猛晴朗,木千启,鸢羽之末,镜子一面的粉红票,青儿20105的平安符,鸢羽之末的桃花扇。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武职和胡氏 田家的恩怨纷纷自不关贞娘的事情。 她只是如同抱窝母鸡一般守着李氏墨坊,守着自己的家人。 不对,对于田二,她倒是提起了一份心,这家伙以前在她的眼里就是个草包,可如今看这兄弟相争的戏码,那手段玩的熟溜的很啊,以后倒得提防他一个心。 傍晚,李老夫人,李老掌柜两人都休息好了,起床吃了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整个人也舒坦了,然后一家人就坐在后院聊着天,这时罗家三叔公三叔婆还有罗九便上门了。 接下来自是要谈贞娘同罗九订亲的事宜。 于是贞娘被赵氏赶进了屋里,再怎么能干,能作主,这种事情也是要避开的,赵素素来陪着贞娘说话。 花儿那丫头则两头跑的做了个探子,先偷听着有关贞娘同罗九的事宜然后来跟贞娘通风报信。 “后日是吉日,就可以正式纳采问名了,不过七祖母和八叔又跟罗家的三叔公三叔婆商量了,你们的成婚日定在明年贡墨竞选之后,七祖母还说,便是婚后,这墨坊的事情也少不得你操心的,罗公子全都一一的应了,没有半点不快活……”花儿叽叽喳喳的。 贞娘听着,脸也有些微热,关于成亲正日定在明年贡墨竞选后,贞娘基本上是估摸到的,毕竟,如今墨坊好几种墨都是她开发出来,而七祖母和爷爷毕竟岁数大了,精力不济,而自家老爹上回贡墨出事就是因着他的缘故。如此的。他主持贡墨竞选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而景东叔。腿不方便,再加上他一惯钻研的是墨模雕板,于制墨一道他的并不太精通,因此,算来算去的,明年的贡墨竞选必是要她主持的。 而至于之后,贞娘倒没想的那么远。 花儿继续打探着消息。 不一会儿有关贞娘同罗九的订亲之事就谈完了,也算是皆大欢喜。 “对了。七祖母他们现在在说,要帮正身堂哥捐个武职……”这时,花儿又一溜小跑的跑来道。 听得这话,贞娘倒是明白,这次正身堂哥一起来怕为的就是这个。 关于给家族子弟捐武职的事情,年关的时候,贞娘听姚千山跟七祖母谈的时候就说过。 开国时,明朝的武职都是世袭的,只是自正德以后,因着许多武职官阶化。并没有实权,而朝廷官制混乱。于是先在内部,如百户升千户等,都是可以直接用银子买的,而到了嘉靖,这情况就越来越混乱了,于是农工商的,只要花钱就能捐到武职。 当然,这仅仅是官阶,并不具有实权,但一些商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实权,只是有着官阶,就方便了许多,别的不说,就单穿衣打扮来了,商人地位低,一些绫罗绸缎的是不能穿的,虽然平时,已经百无禁忌,但要参加上什么重要人的聚会什么的,这些东西还是要讲究的,而有了官阶就能堂尔皇之的穿了出来,不会犯忌什么的。 因此的,江南一带,富人买武职已蔚然成风。 之前,贞娘还想着七祖母会帮谁买武职,如今看来正身堂哥倒是一个好人选。 而此时一边的素素也提了心,问道:“都说些什么了?” “罗公子说了,没有问题,南京卫所这边,他通通关系的,能捐个千户。”说到这时,花儿又一脸惊讶的道:“罗公子也捐了个官的,好象是什么佥事。” 贞娘听着,也摇摇头,这东西她也弄不懂的,不过,她倒是晓得,明朝文贵武贱,而罗文谦当初在北地,捐给了戚家军半坐金矿,想来这官职应不会太低,但说到底只要没有实职,这东西也是半点用都没有的,别的不说,就说如今廊坊那边,那些个卖祖产的破落户,真要去打听一下的话,说不定也是什么勋贵也不好说。 这就好比清末那些个八旗子弟,说不定都是什么爵的,但只要没有实权,便连养活一家老小都难,还得自己出来找活儿干一个理。 如此的,贞娘便也不在关心,倒是一边赵素素,听得能捐个千户,那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也知道,这一下子定要花销不少,虽然家里银钱不愁,但亦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想着以后的生计,不免也有些发愁。 “做生不如做熟,正身堂哥既然捐了武职,以后说不得也要常待在南京这边,我看你们两个不如在南京这边开个砚石店,想来这两年家里藏货不少吧,就算是没多少,你们婺源那边关系熟,就算是不弄矿坑了,进点货来卖也是不成问题的。”贞娘便帮着出主意。 “嗯,这主意不错,砚石这方面我也是懂的。”赵素素欢喜的道。 如此的,又拉着贞娘打听南京这边开店的细节。 而后罗家那边的人一脸欢喜的离开。只等得后天吉时,纳采问名纳吉等程序过后,李罗两家的亲事就真正的定了下来。 而这里面的媒人自然是程家三爷爷了。 ………… 徐府。 宣娘子今日又带了几样时新的头钗和手镯去给徐二夫人看,碰巧四方钱庄的东家娘子胡氏也在,便聊起了天来。 “胡娘子,听说你外甥跟李氏墨庄的李贞娘要订亲了,可是有这事情啊?”宣娘子道,前阵子她还打听李贞娘来着,本是想给家里的一个族兄弟说说看的,没想先是传出徐家打听李家姑娘的事情,虽然她认为那是谣言,但也不宜再有所动作了,因此便观望了起来。 没想到没两天就传出李罗两家订亲一消息,这才听说,李罗两家的亲事从去年底就开始谈了,只因为中间皇帝驾崩才停了几天。 正好今天胡氏在,便打听清楚。 胡氏这还在发愣了,说起来,好一会儿才明白那宣娘子说的是罗文谦那小子,罗文谦那小子从没把他舅和自己放在眼里,平日里两家也是没有来往的,因此的这宣娘子猛一提外甥,她着实要想一会儿。 而一边的徐夫人这两天正为这事恼火叫,她这前放出风声,还在等着李家这边主动上门,然后好谈条件,没成想,却等到了罗李两家结亲的事情,心里自是一阵不痛快。 这会儿又见胡氏有些装傻充愣似的,便也略带着讽刺道:“哦,这可是喜事啊,可要恭喜胡娘子了,前段时间也不知哪个碎嘴的,竟传出我们徐家在打听李姑娘的事情,这真正是无稽之谈,胡娘子不防回去跟罗家李家解释一下,不要影响到他们才好……” 这话听着好话,徐夫人说起来的那个语调却是刺刺的,跟徐二夫人打过不少交道的胡氏立马就听出了徐氏的不痛快。 之前徐家打听李贞娘的事情,她亦是有些听说,但浑没在意,毕竟两家门第相差太远了,让人完全想不到一起去,可如今,听着徐二夫人这口气,怕是之前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哪里,这事情我还真是不清楚,我这外甥跟我们可不亲,平日里也从不跟我们来往的,真要有什么事又哪里会知会我们。”胡氏解释道,先撇清了再说。 随后又聊了些别的话题,胡娘子便有些心不在焉了的,坐了一会儿,便说家里还有事情告辞了。 徐二夫人也不多留,让人送了她出门。 而胡娘子出得门,天气本就热,再加上想着罗文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这回怕是让徐二夫人记恨了,那背上就不由的冒起了汗。 其实徐二夫人记不记恨罗文谦那小子,她是不在意的,可她怕徐家牵怒啊,虽然这个外甥平日里是跟他们不往来的,但真说起来也是外甥,关系也是扯不断的。 想着,她便急急的往家里赶。一进得家门,就看到王四方正坐在游廊上跷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手里的扇子扇着,别提多惬意不。 瞧着王四方这样子,胡氏那火便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扯过王四方手里的扇子,重重的丢到了一边。 “干什么?干什么?谁又惹着你了,好没来由的。”王四方站了起来,唬着一脸瞪着胡氏。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那宝贝外甥。”胡氏没好气的道。 “少在我面前提起他,不是跟你说了吗?那狼崽子,只当没有,你没记住啊。”听得胡氏说起罗文谦,王四方亦是火起,沉着脸道。 “呵,你当我想理他来着?可不管咱们理不理他,他总是你外甥吧,他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总会牵连我们的吧?”胡氏叫嚷着。 “那小子又做了什么?”听得胡氏的话,王四方拧着眉道。 “做了什么?徐家看上了李墨的李贞娘,这才刚放出风声呢,那小子倒好,立马就跟你李家订亲了,这不是活生生的在打徐家的脸面,今天我去徐二夫人那里,好没来由的就叫她呛了一顿子,你说我冤不冤啊。”胡氏叫着屈。 随后又道:“我被呛也就算了,可若是徐家记恨了咱们,那以后钱庄的生意可就要受制喽……” 听着胡氏的话,王四方便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却道:“我去找那小子。” 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叫着下人备马车。然后直奔官街那边的义厚生号而去。 …………………… 感谢创美2008的粉红票,书友140206153921075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女人心(补鸢羽之末的和氏壁加更) 未时。 大中午的,又是个大热的天,官街这边街面就显得冷冷清清的。倒是一些店铺的东家伙计等人搬了小凳子,或者靠椅什么的就坐在门前屋檐下的阴凉处,手里摇着扇子,互相聊着天。 竟也是多了一份别样的悠闲。 此时,李氏墨庄门口,屋檐下的青石阶上,李老夫人同丑婆说着话,贞娘在边上帮着七祖母打扇子。 而斜对面不远,义厚生号边上的大槐树下,李老掌柜的,还前程三老爷子,再加上一个罗家三叔公也聚在一起闲聊。 但基本上是李老掌柜同程三老爷子说着,罗家三叔公在一边儿听,李老掌柜的同程三老爷子说的多是制墨的事情,罗家三叔公一个庄稼汉子,倒实在是插不上嘴。 “贞娘,给你爷爷他们送半个瓜过去。”这时,赵氏从墨庄里出来,手里端着一块刀板,上面摆着切好的一溜子瓜。 瓜皮脆绿,瓜壤红艳艳的,别说吃,便是看着,便有些凉意。 “嗯。”贞娘应声,便端了瓜朝着斜对面过去。得到边上,义厚生号的里伙计手眼灵活的眼,已经飞快的拿出一条板凳,那刀板就放在板凳上,罗家三叔公也没甚么客气的,拿着瓜,每人手上递了一块。 而就在大家吃西瓜吃的正欢的时候,一辆马车到得义厚生门口,然后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义厚生本就是钱庄,来来往往的人多的很,大家也并未在意。只是只等着车上的人下来。见到是王四方。一个个不免也有些奇怪了,他跟罗文谦虽说是舅甥,但关系着实不好。平日难得登门,如今不知为哪般? 此时,那王四方下得马车,淡淡的扫了一眼坐在槐树下吃西瓜的人,最后眼光便又落在了李贞娘的身上,便淡淡的哼了声。然后进了钱庄。 颇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意味儿。贞娘很无辜,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 罗九此时正在钱庄里给松江那边的布商划着账,见得王四方沉着脸进来,倒也没太说什么,只是让一边的伙计领着王四方去了雅间,他继续划着账,等跟那布商一切交付妥当,这才进了雅间。 王四方本来就一肚子不痛快,结果到了义厚生这边又被晾了一会儿,那脸色是越发的不好看了。此时见得罗九进来。便是二话不说,直接道:“你跟李家的亲事。趁早给我打消了。” “凭什么?”罗九冷冷的道。 “凭什么?你还问我凭什么?你在南京也算是个消息灵通的人物了吧?徐家打听李家那姑娘的风声你没有听说啊?你这时候跟李家姑娘订亲,你这不是打徐家的脸面吗?你还要不要在南说混了,你只是一个商人,你以为你谁啊?你自己找死,也不要连累别人。”王四方气急败坏的道。一叠声的质问,竟是一点也不带喘气的。 如今新皇登基,但因着魄力不够,朝中政权为徐阶一力把持,别的不说,单隆庆帝的恩师高拱就因着跟徐阶不对付,如今被徐阶逼的告病回乡,当然,高拱自也有短处就是了,隆庆帝想护都护不着,这样的徐家,偏要去招惹,这不是寿星人上吊——找死吗? “当年,我爹娘来投靠你,你亦是这样的吧?放心,如今南京谁不知道我们甥舅如仇敌,而舅舅你又是徐二爷看重的人,连累谁也不会连累你啊。”罗九嘴角翘起,眼里含着嘲讽的道。 “你……”王四方叫罗九这一顿抢白气的着点没瘪过气去,又听得罗九又说起他爹娘的事情,那脸色不由的一阵青白。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因着我当年没有收留你爹娘,致使你爹娘最后遇水匪而下落不明恨我,但你也不想想,你爹娘终究被罗龙文牵连甚深,我一个商人,岂是要护就能护住的?” 王四方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再说了,当年你爹娘出事后,我也是请人查过的,据我所查,你爹娘也许并没有死,那些水匪很可能就是当年跟着罗龙文的海寇,如今说不得,你爹娘他们就定居在海外。”虽然当年他没有接纳罗文谦的父母,但罗文谦的母亲毕竟是他唯一的妹妹,因此的,不可能一点也不关心,事后还是打听了的。 听得王四方的话,罗九的脸色好看了一点,道:“这些你以前怎么不说?” “说?说什么?你小子一到南京,就把我当成仇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说了,我这也是猜测,具体情形谁也不知道。”王四方硬声道。 罗九便沉默了。 这时王四方又道:“李家的亲事结不得,听我的话,趁着纳采还没有下,就算了,你如今打下这一点家底不容易,不要轻易糟蹋了。” “不可能,当年我娘亲的决定,如今亦是我的决定,李贞娘,今生便会是我的妻。”罗九一字一顿的道。 虽然父母有可能活着的消息让他心里不至于太过仇恨王四方,但并不能抹去,罗家事发之后,王四方对他和母亲的冷漠,因此,自不会有好感,更何况这等他认定的事情,又岂会听王四方的三言两语。 “你……”听得罗九的话,王四方肺都气炸了,这臭小子跟当年他娘一样,是一条道走到黑的。 “另外,舅舅,我这里也有一句肺腑之言,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徐家如今已是盛极一时,需知盛极转衰,虽说徐阁老一身清誉,但徐家子弟却多有不肖,而朝中党争,更不是你我这等人能看清看明白的,所以,我们做生意该持中秉正,切不可瞒目攀附。” 罗文谦说着,最后又拱了拱手:“我还有事情,就不多陪舅舅了。” 说完。罗文谦便自又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王四方得了个没趣。愤愤离开。甥舅俩不欢而散。 罗九站在门口看着王四方离去,脸色自也不太好。 这种情形,坐在外面乘凉的人自也明白,这甥舅俩是不欢而散了,倒也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只是说的什么,大家不知道,自也不会去探究,每个人家里都有自己的私事。 如此的。第二天便是吉日,由着程三爷爷出面,罗家就把纳采,问名纳吉的一套程序做了下来。 于是的,周围店铺的人家便也一一过来道声喜。这门亲事就正式订了下来。李罗两家结两姓之好。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更映得官街处一片通红,喜洋洋的透着喜意。 一边小丫收拾着摆在外面的凳子,这都是用来乘凉的,而两个伙计则抬着门板,快到店铺打烊的时间了。 贞娘就站在门口。这是罗九提着一壶酒溜溜达达的过来。明日,七祖母和李老掌柜的一行就要离开南京回徽州了。李正身留了下来,而马师傅马嫂和小丫一家三口过年没有回去,而如今正是墨业的夏休季,贞娘便放了他们的假,正好陪着七祖母一行一起走。 于是的,晚上自有一桌送行席面。 而贞娘跟罗文谦订亲了,除了订婚的当日,其他时候,对于那些所谓未婚夫妻之间的避讳倒是不讲究的,毕竟不是官宦之家,普通人家平日还得为着生计操持呢,订了亲了,也算是有了名份,平日之间多点交往反而不会惹人侧目了,至于避讳也就在成亲正日前的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贞娘,我跟程家三爷爷打了个招呼了,他一会儿过来,给他留个门。”罗九倒得跟前便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点头。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车的车辙声响起。众人不由望去,那马车正好行到进前,却突然的停了下来,然后是田二和田三小姐田荣华从马车上下来。 那田二一脸的张狂,此刻拱着手朝着周围店家大大咧咧的打着招呼,那得意的神情,活脱脱就一个“我胡汉三又杀回来”的情形。 而田三小姐田荣华,倒是比以前清减了些,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多了一份锐气和深沉。此时,那田荣华直朝着罗文谦和贞娘这边走来。 周围店家那此个东家娘子和伙计一个个都伸长着脖子,眼里满是八卦之光哪,罗九跟田三小姐曾是未婚夫妻之事大家也多是听说过的,而如今罗文谦又于李家姑娘订了亲,这田家小姐会怎么样呢?这样的事情,由不得大家不兴奋不关注的。 “文谦,贞娘,听说你们订亲了,恭喜!!”此时,田荣华已走到了近前,冲着两人道。 “谢谢。”罗文谦平静的回道,贞娘亦是点点头。 田荣华也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回头,冲着罗文谦道:“当初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说完,却又挑着眉看着李贞娘。 “这须得问你自己。”罗文谦平静的道。 “哈,果然,你是恨我的。”田荣华道,随后又低喃了一句:“只是,若是没有爱又哪来的恨。”说完又看了贞娘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田荣华从出现,别看一直在跟罗九说话,其实那小箭一直嗖嗖的往贞娘身上射。 只不过贞娘十分的淡定,默然看着一切,让田荣华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当然了,贞娘要想回击,多的是方法,只是觉得并没有意思,反而让大家看笑话了去。 倒不如以无招胜有招。 田家兄妹很快进了田氏墨庄,周围的人没看到好戏,也悻悻然的各干各事了。 而此时,罗文谦却盯着贞娘看,贞娘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罗文谦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当初是喜欢过她的,便是山盟海誓也是有过的,如果我罗家不发生那样一场大事故,想来我也许已经娶了她进门了,亦或许也能琴瑟和谐。只是人生没有如果,镜花水月般的感情经不住人生无常的碾压,而山盟海誓抵不过患难于共,默默相守,我说这些,你可明白?” “明白。”贞娘点头。罗文谦能这般坦然的说,其关正说明,过去的一切,他已经放下了。 “你似乎并不生气。”罗文谦有些烦恼的皱了皱眉头。心中似乎有那么点失落。 “谁说我不生气的,我十分的生气。”贞娘一脸严肃的道。暗里却是没好气的腹诽着,这种事情,还想让她怎么样,真要发作,那岂不是中了田三小姐的计,叫别人看了笑话了。 罗九看着贞娘眼里那股子不服输的神情,不由的低低沉沉的笑了,这女人心,海底针啊,罗九感叹。 ………………………… 感谢糊糊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程家要告状 “来,给你。”罗九进门之际,把一块墨塞进了贞娘的手里,然后悠闲的提着酒,熟门熟路的去找未来的岳父大人吃酒去了。 贞娘停头看了看手里的墨,初时并不在意,待得仔细一看,不由的一阵惊讶,是一锭小道士墨,墨上的黑衣道士如蝇缓行,如同一个小精灵。 贞娘还记得当初在自家六爷爷家里发现潞州龙宾墨,龙宾二字的由来,便是因着玄宗见黑衣小道士在墨上如蝇而行,各其乃墨之精也。也因着这个有了龙宾二字。 而罗家的小道士墨就取材于这个故事,是由罗龙文亲制的仿古墨,而据说此墨便开了歙墨仿古之先河,最负盛名,最后此墨为严世蕃收藏。后来,严家被抄,此墨亦下落不明,没想到罗文谦的手上居然还有。 贞娘不由的仔细的看着,手里掂着,只恨不得有一方砚台在身边,方可一试此墨。 又不由的想着,后世,罗墨仅剩一池春绿,若是此墨留到后世,那将是怎样的盛景,随后又不由的乐了,她自个儿最多超不过七八十年的命,又哪里能保证这墨能留到后世? “丫头,看什么呢?”这时,程家三爷爷踱着步子过来,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些沉。 贞娘把手里的墨递给程三爷爷看。 “呵,小道士墨,这臭小子,居然藏了这等好东西也从没拿出来让我看过。”程三爷爷没好气的道。然后又把墨还给了贞娘。 贞娘收好墨,微微轻笑,没接话。不过。从程家三爷爷的口气里。贞娘再一次确认程三爷爷心情不好,要不然,这等事情,自不会去计较。 不过,程三老爷子不说,贞娘自不好问,于是就小心的收好墨,又响了一边的伙计关门。她自在前面引路。 “听说,田家这回来南京的是田二那小子和田姑娘?”走在路上,程三老爷子突然的问道。 “嗯,刚打过照面。”贞娘回道,突然有些明白,程三爷爷今的心情不好,可能是因着田家。 程三老爷子便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步就进了正屋。 正屋里,酒席已然备好,程三爷爷入席后。便开席了。 “我说老弟,来迟了啊。罚酒一杯。”李老掌柜的开着玩笑道。 没想到程三老爷子却是阴着个脸,冲着罗九道:“罗小子,给我倒三杯酒。” “好咧。”罗九自是应命。 倒好了酒,程三老爷子二话不说,就是连着蒙了三杯酒,把屋里一众人都弄愣了,李老掌柜看了看跟着程三老爷子进来的贞娘。 贞娘摇摇头,表示并不明白什么原因。 而这时,程三老爷子放下酒杯,就冲着李老掌柜的道:“老哥,我要状告田墨。” 状告田墨?程三爷爷这闹的是哪出啊,坐在边上陪着自家七祖母的贞娘一愣,侧过脸,正好看到罗文谦,此刻,他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看过贞娘投过来的目光,便用嘴形说着“贡墨,云松道长几个字。 贞娘豁然的就明白了,当年的贡墨竞选上,田家最后赢得程家,就是靠云松道长的神仙评判,最后把程三爷爷气的吐血,为此还病了好一段时间的,这是程三老爷子的心结,如今云松道长跟田家当年勾结的事情暴露了出来,程三老爷子自然是要出这个口气的。 “告田墨什么?”这时,李老掌柜的拉着程三老爷子坐下。 “神仙评判,纯属无稽之谈,当年贡墨竞选我程墨败的冤,如今云松那牛鼻子伏法,田本昌亦跟云松那牛鼻子有所勾连,如此,我程家自是要找回这个公道。”果然的,程三老爷子一字一顿的。 贞娘暗咐着,只是有些事情,看是柳暗花明,但实则却并非如此,贞娘仔细琢磨着,程三老爷子这状一告的话,虽说明的是告云松道长和田家,但实则都是在告墨务司。毕竟,神仙评判,这在当时,墨务司也是认可的,如此一来,墨务司的责任也跑不掉啊。 虽说如今的墨务官并不是当初的黄大人了,但,若真论起来,如今的墨务官刘大人跟田家也是来往密切的,少不得也要被问责,而明年就是新一庙的贡墨选举了,程家这时候等于得罪了墨务司,于程家并无好处。 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果然的,李老掌柜的沉思了一下道:“老弟,你要三思啊,你可知你这一告告的不仅仅是田墨,还有墨务司,明年就是墨务司的贡墨竞选了,这个时候让墨务司难堪,值吗?” “值不值我心中自有评判,反正田墨这次我是告定了。”程三老爷子一字一顿的道,随后却转脸看着贞娘:“丫头,你怎么看?” 而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都看着贞娘。 贞娘没想到这个时候,程三爷爷居然问自己,不由的又看着七祖母和自家爷爷,两人俱是冲着贞娘微微点头。 突然贞娘有些明白,对于这事情,程家三爷爷,自家七祖母,又或者自家爷爷其实心里都有一杆秤。而他们问自己,其中或许是有考较之意的。 贞娘想了想,便是一咬牙的道:“好,既然程爷爷要告,我李家自当奉陪,告状之事,我李家附议。”这时,贞娘的声音铿锵有力的道。这一下等于是程李两家合起来告田家了。 “好,丫头,你程三爷爷没看错你。”程三爷爷脸色一扫之前的阴沉,大笑道。 “贞娘的决定就是我们两个才家伙的决定。”一边李老掌柜的同李老夫人相视一眼道。 “我罗家虽然如今已退出了制墨业,但做为曾经的贡墨商,再加上田墨的底子本就是罗墨。所以。我田家也附议。”这时一边的罗文谦也站起来道。 程三爷爷更是欢喜的直拍着他的肩膀。于是接下来,几人便商议起了告状的细节。 而这些贞娘自不用参加,看着七祖母吃好了,便让小丫冲了一壶热茶,然后扶着七祖母到游廊边坐下,边喝茶边聊天外带乘凉。 “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要知道,李家附议,等于同样会得罪墨务司。你知道你爷爷和我都想让李家重新拿回贡墨权,如些的,你不怕你爷爷和七祖母我失望吗?”李老夫人啜了口茶道。却是就是刚才的事情反问贞娘了。 贞娘坐在李老夫人身边,拿着把扇子轻轻的扇着,然后轻笑道:“如果我不这么决定,爷爷和七祖母才会失望。”贞娘道。 “哦,这么肯定?说说。”李老夫人眯着眼笑着,那因年老而微微擅抖的手抚了抚贞娘的头发。 “其实若能劝得程三爷爷不告的话,那是最好的。”贞娘轻叹了一下道。随后话风一转。 “但那是不可能的,程三爷爷这翻之所以一定要告。不为别的,只为给程墨正名。当初的神仙评判是说程墨有不洁之事,这是给程墨栽了一盆污水啊,如不趁着这段时间,田本昌和云松道长勾连之事闹出来,那以后,程家就没这个机会了。这一点程三爷爷看的很清楚,这已经是他的心病了,所以程三爷爷必告。” 说到这里,贞娘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而程三爷爷必告的话,那我李家就不能独善其身,爷爷曾跟我说过,墨的代表是什么,它不仅仅是用来书写和收藏,它更代表着一种天地至理,气之清轻上扬为天,气之重浊下凝为地。” 贞娘说着,便拿出刚才罗文谦给她的墨,托在手上:“墨质,以质坚,凝重为佳,代表着蕴藏和坚持,此为地之德,喻为君子海纳百川同时亦坚守道义的操行。而墨色,以黑而有光,清而不浮为佳,此必万千之杵而后得,此为天之道,喻天行键,君子以自强不息。所以,我们李家附议,就在这个正理道义上,这是必须坚守的,要不然,前有神仙评判,以后又不定整出什么鬼怪论断了,所以如今虽然是为了程墨出头,但亦说不得也是为着以后的李墨也不一定。” 贞娘说完,便定定的看着李老夫人。 “好,你能明白这些,很好,很好。”七祖母有些激动的道。随后拍了拍贞娘的手道:“说实话,之前,我有些担心你,你这丫头过于钻在钱字一道上了,利益二字看的比较重,再加上倒底年轻,怕你有些事情看不明白,如今,七祖母算是放心了。” 贞娘被李老夫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道:“其实这些道理我还不能完全明白,这前之所以那样决定,虽说是为个理字,但大体也是因为程三爷爷助我良多,不忍让他失望。” 确实于贞娘来说,墨业大体只不过是一种生意,一份家业,至于里面的正理道义什么的,贞娘并不能想太深。 这些大部份是前世她爷爷的教导。而她之所以一直坚守这这份墨业也是因为这是她前世爷爷的愿望。 “嗯,这也是对的。”听得贞娘这老实话,七祖是母乐呵了。 其实,之前,程三那家伙问贞娘,亦是有着考较之意的,贞娘如今掌着李氏墨业,那在徽州墨业是已是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了,而之前她的墨技已经证明了,但她的为人处事呢?所以,程三爷才有那一问。 当然,这些贞娘并不太清楚,她如今想的却是,既然又要跟田家对上了,那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当然了,李家这边没什么,不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但程家那边,虽然神仙评定说不过去,但其中提到程墨不洁,若是田家真证明了程墨不洁的话,那程家也是讨不得好的,而不洁这个词就广泛了,有些防不胜防的,还是得提醒程三爷爷注意点。 …………………… 感谢糊糊3的粉红票,yh_yh1166,向日葵风铃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七十章 磨砺 因着程家要告状的事情,再加上李老掌柜的还要去找齐春,共同研究一下李家的四合墨。当初齐爷给贞娘的那块李家四合墨,李老掌柜的研究至今,终是还有几道难关没破。 于是的,最终,李老掌柜就决定暂时留在南京。而由马师傅一家三口陪着李老夫人回徽州。 第二天清晨,万事备好。 贞娘便跟着自家老爹和娘亲,一起送李老夫人就同马师傅一家三口出门,还要去义厚生号那边候罗家的三叔公三叔婆一行,大家一起回徽州。 不过罗家三叔公一行在准备出行时却又出了问题。 “不行,我要带端儿走,这不是欺负人吗?咱家端儿在徽州那也是识得几个字的,可没想到了南京,还是自家族叔这里,居然让他去货行干苦力,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行,我的孩子,别人不心疼,我心疼。”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梳着一个低髻,短衫,长裙,腰间系着棕色花枝裙襕,是一个有些清丽的妇人。 贞娘陪着李家一行人到了义厚一这边,没想到义厚生门口却闹着这事情,那清丽妇人此时仍死扯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这清丽的妇人贞娘认得,正是罗家三叔公的儿媳,姓景,叫景春梅,他男人罗平贵是罗家三叔公的独子,而她手里扯着的小子正是罗平贵和景氏的儿子罗端。年后跟着罗九从徽州过来的两个小子中的一个。 听这景氏之前的一翻话,显然是不满意罗文谦给罗端安排的差事了。 一边平安嫂一脸不屑的看好戏。而罗平安此刻却一个劲的在扯着景氏身边一个三十来岁汉子的衣角,两人眉目有些相似。这人正是景氏的男人。三叔公的独子罗平贵。跟罗平安是堂兄弟。 而此时,罗家三叔公那眼光跟刀子似的刮着罗平贵,只是那罗平贵几次动动嘴巴,却是硬没说出话来。 罗家三叔公看他那样子,便一脸的失望。 而罗文谦只是一脸平静,好似这些事情都跟他无关似的。 这明显是罗家的私事,贞娘虽跟罗文谦定了亲,但这等事情。她自是不会去掺和,便跟自家七祖母和娘亲待在一起,正准备思量着是不是先过去打个招呼,自己一行就先去码头等着。 就在这时,那平安嫂看到李家一行人过来,便一溜跑的过来。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平安嫂冲着李老夫人和赵氏行了礼,道。 “怎么回事啊?”一些事情贞娘不好问,但是赵氏却是想问清楚的,毕竟以后贞娘嫁进罗家。一些关系早些知道自是要好一点。 “也没啥,还不是三叔公那媳妇儿。她家罗端是年后跟我家伍子一起来的南京,都分在货行呢,平贵媳妇见不得她家端儿吃苦,这是闹着要带端哥儿带回家里,也不想想,这真要带了回去,她家端儿以后能在族里抬起头来吗?真是的,平贵也没个男人样,由着媳妇儿闹,货行怎么了?我家小子就跟我说了,货行虽然吃些苦,但学的也多,来来往往的,日子一久,整个商道都熟。而那钱庄的事情,天天坐在那里,来来往往的点些钱,开些票的,享福是享福,但以后终难独挡一面的。”平安嫂一嘴溜着道。 贞娘在一边点点头。货行这一道,虽然要吃苦些,但上通买家,下通卖家,还要时常摸透市场的变化,真正是锻炼人的。 那伍子和端儿,如今正是十四五岁的年轻,又都有一股子聪明劲儿,在货行里只要磨它个五六年,二十出头,便能成独挡一面的行家里手,便是以后不在义厚生号干,出来了,那自己也能在商道里闯一闯的。 “端儿,爷爷问你,你是要留下还是要回家?”就在这时,罗家三叔公只转脸瞪着被扯在景氏手里的小子问。 “快,跟你爷爷说,咱们回家。”一边景氏连忙的道。 端哥儿倒底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一时间竟是叫这些大人弄的没了主张,说起来在货行,有时苦是真苦,可有时高兴也是挺高兴的。 “罗端,我只问一句,你这么回去,以后会后悔吗?想通这个,去留你自己定。”这时罗文谦双手抱胸,悠闲的依在门框边上,淡定的问道。 “是啊,罗端,咱俩可是比着的,看谁先当上三掌柜的,你要走,那可就是自动认输了。”这时,又一个半大的小子从屋里窜了出来,正是平安嫂的小子,罗伍子。 “臭小子,干你什么事,皮痒了,赶紧着给我滚回去,吃了饭好好做事去。”一边平安嫂瞪着眼直挥手,将伍子赶回后院。 伍子嘿嘿笑的抓了抓脑袋,又转身一溜子回后院了。 “娘,我不走,我要留下。”这时,罗端用力的挣脱景氏的手,梗着脖子大声的道。 “你傻啊……”景氏气的直拧他。被三叔公狠狠一瞪才松了手。 “决定了?”罗文谦盯着罗端确认。 “决定了。”罗端看着罗文谦重重点头道,说实话,这些人的话还没有罗伍子那一句有用,输给谁也不能输给罗伍子。半大小子,吃苦是小,面子是大。 “好,是我罗三的孙子。”罗家三叔公那一直绷着的脸皮终于松了,然后冷冷的扫了罗平贵和景氏一眼:“起程吧,别让李家人久等了。” “爹……”景氏还要说什么,终归被罗平贵扯住,罗平贵心里明白,老爹这回火大了,回家还不知道要怎么发作了。 如此的,一场闹剧也就结束了。罗李两家人便起程去码头,罗文谦自也是一路相送。登了船,扬帆远去。 “叫你看笑话了。”回程的时候,罗文谦走到贞娘身边,淡笑道。随后便一一的把一些罗家族人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罗家三叔公是有些权威性的,但平贵哥不行,他没什么主见,平贵嫂子见识又差了点,所以,三叔公把端哥儿教给我,是要我帮他把端哥儿陪养出来立门户的。不磨砺是成不了大气的。而平安哥,是个老实淳厚的人,平日用他是最能放心,不过,平安嫂子也是有些小心计的,不过这些无伤大雅,终归她也是知好知歹的,平日里跟平安嫂亲近点没什么关系……” 罗九难得的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徽州罗家村那边的事情。 虽说罗村那边他关系倒底是不太近的,但三叔公帮着他打理宗祠,这份人情欠的也是大的,再加上他做事终也是要用些族人,而以前这些东西他自不消跟贞娘说,但如今贞娘已是他的未婚妻,该让她多了解一点。 “嗯,我明白的,其实平贵嫂子也没什么,她的想法就正常的,这种事情我李家墨庄里也一样有的,来的时候都是想着能仗着跟主家的关系,讨个钱多事少的好差事的。可如今,被我爹全都放在烟坊里,干的是最苦的差事,一个个还不定怎么怨我呢。 我爹也说了,主要是他们年纪都小,自己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些什么,所以,多磨练一下没有坏处。等到以后性子定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了,那若他们仍想只是过的舒坦混混日子的,那便是找个闲差养着也没什么,终归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谁也干涉不得的,只要不坏事就成。”贞娘道。 不由的就想着孙氏娘家的那个孙文杰,每日里都在那叫苦,不过,自家老爹别的不行,对这样的人那手段一是套一套的,如今那小子被自家老爹整冶的,可是什么都叫不起来,比谁都乖。 而关于养闲汉,其实古往今来,任哪个家族再清明,亦少不了养几个闲汉的事情,便是后世,一些家族企业里面,也多会养一些二世祖,这些人,大体的要求也就是别来坏事情就行,爱玩自个儿一边玩去。 “嗯,这话不错。”罗九笑眯眯的道,其实罗端他本也是可以这样养着的,只是不忍三叔公失望。 罗九说完,却是紧紧的盯着贞娘看,之前认准贞娘,大体也是因为知道贞娘被退过亲,怕是亲事一关是个难关,而贞娘于他有恩,再加上他对贞娘的欣赏,于是的便认准了,而今,这一翻话,却突然有一种心灵相契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因风花雪月的感情生起的,而是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相和而生起的。因此的,这种相契并不能让人激荡,但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贞娘倒是叫他灼灼的眼光看的脸一阵微红:“对了,程三爷爷那边你还得提醒他一下,田家一向不是规矩做生意的,他这回告状,田家使不得也是要回敬些手段的,得注意着点。” “我已经提醒过他了,其实这些三爷爷明白的,只是墨之道于他来说那便是人生至理,容不得半点亵渎,神仙评判实在是他不能容之事,因此,他明知时机不对,仍然要告这一状。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唯有支持!!!”罗九道。 “嗯。”贞娘认同罗九的话,这或许也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 …………………… 感谢那云桓粉红票,花小瘦的香囊,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搅局和赌石(加更) 下午,程三爷爷就把申诉状拿了过来了,贞娘看了一下那诉状,姜果然是老的辣,程三爷爷这份诉状只注重在田家跟云松道长合谋夺取贡墨上,其他的一切只说是受云松道长蒙骗,想想,连先帝都受云松道长蒙骗,又何况一众墨务司的官员呢?于是的,当年墨务司将贡墨判给了田家,也就不算什么错了。 所以说,这份诉状写的很老道。 随后,李家就按了铭记,之后李老掌柜的又让人去把罗文谦叫来,罗文谦也同样盖了铭记后,这份诉状就成了,第二天,程三爷爷就将申诉状递进了墨务司衙门。 墨务司衙门到底不是正经的办案衙门,更何况这事情是关于两年前的事情了,还发生在徽州那边,墨务司那边自要派人到徽州那边去查。 因此的,接下来就是等待。 不过,对于结果,贞娘倒是不担心的,毕竟田本昌和云松合谋案已经在徽州府衙门确认定案了的,墨务司衙门这边只消到徽州府衙门那边取证一下,那么,程家三爷爷这申诉状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 田氏墨庄。 “程三那老不死的东西,怎么当年没把他气死,还留到如今祸害人。”自从知道程家状告田家的事情,田二就不淡定了,这些年,他一直被他大哥压着,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正想在墨业上做出一翻成就,也让人看看他田二不是个窝囊废。当然。也是为当初被田本昌赶出南京出口气。可没成想。这还没大展手脚呢。居然又被程家告了,虽然实际上告的还是大哥,但征对的却是他田家,一但程家赢了,那自家的贡墨权就要立刻被剥夺,而接下来一系列的问题和残局就都要他来收拾,这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年的贡墨竞选呢? 这如何不让他憋闷到死。 “二哥,稍安勿燥。”一边正陪着林氏说话的田荣华侧过脸道。 林氏就是田二和田荣华的母亲。这回跟着两兄弟一起来南京了,实在是见不得徽州家里,春枝一人独宠的那张狂样子,为这个,她自不免要埋怨儿子,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这个春枝,自家儿子也没有如今的地位,所以,对于春枝。她干脆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什么稍安勿燥,你少学大哥那一套。我最烦的就是这个,总之程老头不让我好过,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田二气冲冲的道。随后便冲出门去。 “二郎……你想干什么,别胡来。”一边林氏急着道,她是知道的,这个儿子纨绔不说,还没脑子,怕他又整出一些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只是田二哪里理她,早不晓得冲到哪里去了。 “你也不拦着你二哥。”林氏见不见了田二的踪影,不由的埋怨起田荣华来。 田荣华撇了撇嘴:“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是能听人劝的吗?他想干什么事谁能拦的住,再说了,横竖这回程家的状我田家是输定的,就由着二哥去闹一闹也好。” “真输定了?”林氏有些忐忑的问。 “那当然了,除非把大哥的案子推翻。”田荣华道。 “那哪能推,推翻你大哥岂不就没事了。”林氏道。 “所以喽,这官司非输不可。”田荣华道,不过输也要看怎么输,想来二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虽说简单粗暴,但搅局还是可以的。 林氏听着,也不在多说了。这些事情她也懒的管。 接下来半个多月里,官街这边风平浪静。 因着夏休,墨坊里的事情不多,再加上有爹照应着,贞娘就没太管,没事的时候跟着自家爷爷一起研究着那李氏四合墨。 不过李老掌柜这段时间又大多数时候泡在齐春齐爷那里,连晚上都不回来,两人老伙计就琢磨着李氏四合墨的事情,贞娘这边就请了两个学徒跟到自家爷爷身边,既能照顾他,又能跟着自家爷爷学点东西。而她自己则是帮着正身和素素两口子弄砚石店。 正身堂哥他们租下的店面就是当初葛秋姐那间生丝铺子,因着葛家的事情,大家都说那铺子不吉利,一直空闲着,房租还比别家的便宜,正身堂哥就租了下来,倒是一点也不忌讳。 “他哪里是不忌讳,我跟你说啊,刚租下来那天的半夜里他悄悄起来,偷偷的穿了以前的道士袍子,舞着那个木剑,做了一场避邪的法事呢,弄的一夜都没个消停。”私下里,赵素素悄悄的跟贞娘道,倒是把贞娘乐坏了。 “这两天,生意怎么样?”贞娘又问道。前几天,自家大哥运油过来,顺便的也帮着正身哥把家里收藏的砚石运了过来,如今店已开张两天了。 “看的人多,买的人少。”赵素素有些无奈的道。新开店都这样。更何况砚石这东西又不是必须品。 “砚石店本就是这样的,跟那卖古董的差不多,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贞娘笑嘻嘻的道。当然是夸张的说话,砚石除非极品,否则那价值比古董可差远了。 “嗯,也就这么先开着吧,等正平兄弟回来,若是有什么洋货,再弄一点,说不准生意就能好起来了。”赵素素道。 “要不这样吧,你弄点原石卖。”一个主意突然出现在贞娘的脑海,贞娘便道。 “卖原石谁要?”赵素素瞪着眼道。 “谁说没人要了,你把一些没开的砚石矿,甭管这出不出砚石,全放在一起,定一个低的价格卖,这里面就有个赌的成份。有可能客人买去的就是一块没用的石头。可也有可能。客人买去后出了极品砚石,这就叫赌石,到时候说不准就能轰动了呢。”贞娘出着主意道。这就是后世的赌石。 这种买卖,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吸引人的。 赵素素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巴掌的:“这法子说不准还真成。我们原来矿上卖货的时候也这样,一块零零碎碎的石料就用一个很便宜的价格处理掉,若里面出了好砚石,那买的人就赚了。或是不出,就算是亏,也亏不了多少。只是没想到居然能散着这样卖,嗯,我回去跟你正身哥商量看看。”赵素素说着,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第二天,贞娘吃过早饭,就走到正身哥他们那店铺的门口,就看到那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摆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边上还有赌石两个字。 周围也围了一圈子的人,一个个都好奇的问:“啥是赌石啊?” “那我给大家做个比方。比如这块石头,我卖三十文一块,如果你买了,边上有石匠,他能帮你把石头凿开,若里面没有砚石,或是砚石质量差,那就你就算是亏了,当然,若是石匠凿开,里面出现极品砚石,那价格就大了去了,少则几百上千钱,多则值几十两银子,那你就发了,是不是?”李正身把他当初做道士忽悠人的劲头拿了出来,说的有声有色,竟是让人神往不已。 立时的,就有人买了两块石头,一块切出来砚石质极差,等同于废石,自然就亏了,另外一块出了一块不错的砚石,论起价值来倒也值个五六百钱的,算是不错了,立时的,周围就轰动了,一堆人围着买。 看着这情形,贞娘有些纠结,想了想,便又叫了正身哥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那一堆石头边上便又竖起了一块牌子:“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随后李正身又道:“这些石头都是边角料碎石,真正的精品都都摆在柜台上,这赌石大家就当闲的玩玩,不可当真。” 本来周围一些老东家见到这种情形,都微皱了眉头,总觉得这赌石不是正道,此刻见得李正身竖起这牌子,又开城布公的解释清楚,倒也是会心一笑。 “我来买一块试试。”这时,罗九那厮也过来了凑趣,到了桌前,随意就选了一块石头,一边石匠一点点的凿开,随后就愣到那里了。 这石匠可是一直跟着李正身的,不但一手石雕的工夫不错,那眼力也是不差的,而眼前,他凿出来的这块砚石着实让他吃惊。 这块砚石,色青莹,质湿润,无丝毫的纹理,那种感觉,他不由的就想到了《唐公砚录》上的一句话——其色淡青如秋雨初霁,远眺暮天,表理莹洁,都无纹理盖,所谓砚之美者。 “柳师傅,怎么了?”一边李正身问道,凑过来一看,也呆了。 而制墨者于砚之一道,也多是懂的,罗九看着摸摸鼻子,又看了看手,似乎自己也感到神奇,而贞娘则感叹哪,这就是后世稀有的庙前青啊,有的人那运气真不是盖的。 看着这几人这种情形,周围看热闹的更是好奇,问道:“怎么样?值多少钱?” 边上有那文房四宝的店东家这时摸着胡子道:“百八十两差不多吧?”他也不确定。 “哇……”周围一阵哄然。 “切,做局呢,你们也信,没看那两个是未来的大舅哥和妹夫嘛……”边上布店的一个伙计不屑的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罗家和李家前不久才结的亲,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立时的就取笑了起来:“我说你李掌柜的,你要做局,也得做个像一点的,这大舅哥和妹未的,这局岂不成了纸糊的,一捅就破了。” “我这没想做局,就是给大家一个直观的感受呗。要不然我之前也不会那么解释啊。”这种事情没法解释,李正身干脆就顺着大家的话道。 贞娘倒是觉得这样回答正好,要知道,若大家真认为只是运气,那岂不又要疯了似的买,那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家正身哥都没好处。 “这倒也是。”对于李正身的解释,周围人都认同。 这时,罗九却悄悄的碰了碰贞娘的胳膊肘:“那我这个……”说着,将手上刚刚拿到的庙前青摊在贞娘面前。 “我李家岂是赔不起的?”贞娘挑着眉道,这运气太好的人招人忌呢。 “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嘛。”罗九笑眯眯的道。 贞娘只当没听见,不过,心情却有些小飞扬。 正在这时,官街口处一片混乱,随后就有一般子差役簇拥着几个人过来。 “是墨务司的刘大人来了,听说程家把田家告了。说田家当年竞选贡墨时手段不光彩。”有那消息灵通的人道。 这才是真正的大热闹啊,立刻的,原来围着赌石这边的人都散了,都朝着田家那边去,而此时,田二正恭恭捧着贡墨的牌子,立在田氏墨庄门口,恭迎着墨务司一行人。 远远的贞娘眯着眼,田家看来是成竹在胸啊。 ………………………… 感谢慕紫晴的桃花扇,向日葵风铃,jiangyingu,传说中的龙猫,书友090510211048587,彼岸18,毛毛雨momo,yiming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辣 同墨务司一行人一起来的还有程家三爷,他是主告,自然要一起的。 此时田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立在门口,田二捧着贡墨牌子准备奉上,每人俱是一脸的严肃,竟也是有那么些肃穆的样子。 “我田氏领贡墨,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差错,这两年来,未负大人厚望,然当年兄长妄为,结交贼道,至使贡墨蒙羞,田氏蒙羞,此负大人深恩……” 此时,田二低眉顺眼的,一翻话虽说的结结巴巴,但给人的感觉倒象是真的很惭愧很真诚似的。这使得墨务司的几个官员都不由的摸着胡子,点头认同,田家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嘛。 这就是以退为进啊,田二这翻话的意思就是告诉别人,当年的事情全是田本昌的错,不关他们的事情。而另一个意思也是说,这两年他田家制的贡墨并无丝毫的差错,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是希望墨务司网开一面。 这一招不错,贞娘想着,便看了看立在田二身后的田荣华,这应该是田荣华的主意了,这位其实深有心计的。如上回,田二得罪李福全,后来田荣华当机立断,打断他的一条腿请罪,才把这个事情给消弭过去。 知道那事情,贞娘也咋舌呀,这样的决断,不但要有心计,还要有狠心,说实话,那事情若是落在她身上,还真做不到田荣华这样。 只是一直以来,田家的情况却没有田荣华发挥的余地,如今。田家几翻动荡。田荣华也算是有了话语权了。 “刘大人。田二公子这话诚恳的很哪,虽说当年,田家这取贡墨的手段不光彩,但那毕竟是田家大公子的事情,何况田大如今已下了牢,也算是受到惩罚了。而这两年田家兢兢业业的制贡墨,无丝毫差错,这苦劳功劳的也是不能抹掉的。依我看,就不如只训责一顿,这贡墨牌子就不要夺了吧。”这时,人群里一个二十左右的公子走出来道。模样不错,就是脸色苍白,眼泡浮肿,有些病态。 “呀,是徐三公子。”这时人群里有那认得的人便道。 “哈哈,有徐家支持田家,那今儿个这事情好看了。”又有那幸灾乐祸的道。 贞娘在人群里看着。也不由的皱眉头,徐家三公子居然冒了出来。对于这位,前段时间,贞娘算是久闻大名,只是没想到田家居然把他拉了来。 而这位徐三公子跟田二那是一唱一和啊。但却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合情合理,颇有点苦肉计的味道。 贞娘不由的看着站在刘大人身边,一脸严肃的程三爷爷。 贞娘明白了,田家这是先以退为进,然后再由徐三公子出面说话,可算是一环扣一环的,其目的就是想保住贡墨牌子,这样,对于明年的贡墨竞选便有着极大的优势,毕竟上届的贡墨制造商,一般来说,没出大的事故的话,大多时候都是能延续下去的。 而程三爷爷要为程家正名,那就必须拿掉田家的贡墨权,要不然,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嗯。”那刘大人本就得了田家不少的好处,这会儿自然也乐得卖田家一个面子,不过主告的还在身边,便转头问了问一边的程三爷:“程老爷子,你看这事……” “我只问神仙评判合不合理?正不正确?应不应该?”程三爷抿着嘴,一脸严肃的问道。 程三爷连着三个问话,却是迫得刘大人没话说了,云松道长都被皇帝下令砍头了,神仙评判那显然是无稽之谈了。 只是这老头子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了,弄得他两下里为难,刘大人也很不高兴了。 “抓奸哪,抓奸哪……”就在这时,程家墨庄那边传来一阵尖叫。随后就看到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手里拿着鞋底,或棰衣服的木棰子,正追打着一男一女。被打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怎么回事啊,没看到刘大人在这边吗?”一边衙差喝责着,拦住了人。 “回这位差爷,我当家的是程家墨庄的墨工,那贱人是程家墨庄的灶娘,居然勾搭我男人,瞧我打不死她。”其中为首的那个妇人叫道。还用劲的推了推那被围着的男人。 那男人怂的就蹲在了地上。 “差爷,冤枉,我没有勾搭他男人。”这时,那披头散发的妇人哭着道。 “没勾搭?没勾搭两人躲屋后干什么?瞧这衣服,都开了,还要不要脸。”那些抓奸的妇人恶狠狠的。 那披头散发的妇人却只顾着哭着求大人做主。 “滚滚滚,滚一边,刘大人在这里办事,没空理你们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滚一边去。”听着并没有捉奸在床,那这种事情就成了捕风捉影的事情,说不清的,那差爷是知道轻重的,自是将人赶走了。 此时,程家墨庄的人赶到,一脸气急败坏的将人都扯了回去。 而这边,立时的便是各种风言风语的。 瞧着这一幕,贞娘心里格登了一下,之前她就担心这种情况,没想到还是发生了。看刚才那一幕,这事情根本就是胡搅蛮缠,一场闹剧罢了,于大家不过是一场笑谈,但在程家这里,却又成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不用说了,这一幕定然是田家安排的,存心就是恶心人的。 田家这手段可是太没下限了点。 而这样的事情,以刘大人的地位自是不会过问的,不过,却也饶有兴趣的扫了边上程老爷子一眼。 程老爷子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一脸淡定。 “程老爷子,看来,程墨不洁这个判定也未必就真是无稽之谈吧。”这时。一边的徐三公子打着哈哈道。 “徐三公子是说这场捉奸的戏码吗?嗯。演的是还不错。三公子若是喜欢看的话,老头子我也能找人来给你再演一场,别说一场,便是四五场也不在话下呀。可那样有意思吗?老头子我不屑为之。”这时,程三老爷子却是一脸正色的回道。 老爷子这回答犀利无比啊,也是啊,这场捉奸戏也未免太巧合了点,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定是田家捣的鬼。只不过一般的人遇上这事情。会气急败坏,然后着力解释。而这种事情,不管是解释,还是追查,都是下乘处理方法。 而程老爷子这回答,不但四两拔千均,反而给人无限暇想,这就是老爷子的老辣之处。 徐三公子让程三爷这话说一脸悻悻。 “大人,老头子我告的状,所求的就是一个规矩。不然,象今天这样的事情会很多。大人是读过圣贤书的,当知人立于世,不在于结果,而在于一个道字,如果没有这个道字,世间就没了规矩,也就失去了公平正理,老头子今天只为贡墨的竞争求一个公正。”程三爷又冲着李大人行了一礼道。 李大人连忙还礼,古人以老为尊,老人大多数场合是能够免礼的。 “哼,说的好听,程三爷这一举,还不就是为了明年的贡墨竞选造势,什么公平正理的?”这时一边的田二撇着嘴道。 “好,那我再宣布,我程家退出明年的贡墨竞选,也省得你们说我以老欺小。”程三爷几乎是紧跟着道。 程三爷这话那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 田荣华脸色有些发白,她的布局,再加上自家二哥胡搅蛮缠的手段,本来以为可以保住贡墨这牌子的,可如今程三爷破釜沉舟,如此看来,田家的贡墨牌子是保不住了。 而此时,贞娘这才明白,老爷子真是挺狡猾的呀,难怪程三爷爷立定要告,也不怕得罪墨务司,程家根本早就打算放弃明年的贡墨竞选了。 同时贞娘心里也不由的激赏,这才是真正的为程家正名,之前她还真当程老爷子是死脑筋呢。明知不合时机,却非要告这一状,如今想来老爷子活到这个岁数了,又在商场里打滚了这些年,又岂能真是那不懂变通的。 若真是那样,那么这场告状就应该在当年事发之后,不会拖到今日了。 他这一举实是为了振兴程家。 当年贡墨选举,程家落败,还得了个程墨不洁的判定,于程家来说是一次大的打击,再加上这几年,程三爷爷身体不佳,程家亦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如上竟有些败落之势。 程三爷此次,既为程家正名,以激励程家上下,同时也让程家沉下心来做事,再想着万历年后,程墨的辉煌。果真是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还有,程家退出明年的贡墨竞选,而田家又被夺了贡墨权,想来明年就算是要争贡墨,那这也是令人诟病的一条,如此一来,她李家倒成了最后得利者了。 但也因此,李家必欠了程家一个情份,以后若是再有贡墨竞选,李家程家碰上的话,李家使不得要还这个人情的。 程老爷子还真是不做陪本买卖,贞娘抓了抓头,龇牙着,老爷子了得呀。 “老爷子,这没必要了啊。”一边的刘大人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刘大人,不用劝了,这是我程家上下的决定。”程三爷道。 到得此时,刘大人亦没话说了,原先对程家的不满倒也消散了,于是让人夺了田家贡墨牌子。不过倒也勉励了几句,这也是做为墨务官该要说的场面话。 最终,自两年前,程田两家争贡的恩怨到这里就有了个定论。 人群散尽。 …………………… 感谢annesu,iris223,采薇?,mijuhygtf的粉红票,enya2013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田家的算计(加更) “这下你们满意了。”人群散尽,田荣华回身进屋之际却又回头冲着正要离开的李贞娘道。 贞娘顿了脚步,看了田荣华一眼,想了想到:“偷来的总是要还的。” 当年的神仙评定,田家这贡墨权岂不就相当于从程家手里偷来的。 “那你偷到的何时还?”田荣华顿了一下又突然的道。 “我偷到什么?”贞娘一时有些愣住了,却看到田荣华的眼睛却看着不远的义厚生号,顿时明白了,这位说的是罗文谦哪,于是很认真的道:“那不是偷的,是捡的。”当然底下还有一句她没说,怕太刺激田荣华了——是有人自己丢掉她才捡到的。 由此,贞娘觉得自己还是很厚道的。 不过,就算这样,田荣华脸色也是更阴沉了:“李贞娘,明年的贡墨,我不会输给你的。” “我李家也从不惧任何的挑战。”贞娘如是道。然后转身回李氏墨庄。 她是真不在乎田荣华,当然这个不在乎不是轻视,相反对于田荣华本身,贞娘很重视,这姐儿是个能对别人狠,也能对自己狠的人,是个了不得的对手,可问题是,她有一个猪一样队友。这终是不能成事的。 而田家今儿个这事走到这一步,不怨别人,怨他们自己,若是田二没有告田本昌跟云松勾结,衙门也不会没事找田家出气,毕竟田家有着贡墨权在身,相当于皇商。谁吃了没事来得罪田家呀。 可偏偏田家窝里斗。把这事情捅了出来。程三爷爷这状告的自然也就是光明正大了。 终归一句话,田家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怨不得谁。 田荣华看了贞娘离去的背影,跺跺脚,一脸恨恨的回屋了。 这李贞娘就是牙尖嘴利。 晚上,田氏墨庄。 田二喝的醉熏熏的回家,田荣华这时还在看账册,今天下午。就有两家墨轩来退货,之前人家就是冲着贡墨的牌子来的,可如今墨务司夺回了田家的贡墨权,墨商退货也在情理,她田家没有理由不同意的。 当然,田荣华是恼火的,全都是一些落井下石的东西。 另外再加上离明年的贡墨竞选也就半年的时候了,这半年里,田荣华要想法子重新立起田墨的牌子,还要研制出参加贡墨竞选的墨来。 可这两样都让她毫无头绪。 “妹子。还在忙啊……”田二摇摇晃晃的打着招呼。 田荣华看他那样子,便一阵头疼。没好气的挥手让下人扶着自家二哥回屋,这个二哥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妹子,我告诉你,你再发愁都没用,我如今算是看出来了,这做生意啊,这门道不在生意上,而在生意之外。”田二结结巴巴的道。 “这话怎么讲?”田荣华疑惑的问道。 “这还怎么讲,这不明摆着吗,以前大哥之所以能在墨业混的风生水起,那还不是因为有云松道长撑腰,那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所以,大家都卖大哥面子,如今云松道长倒了,咱们家自然也倒霉,所以,咱们要想撑起田墨,就得另找靠山。”田二很是直白的道。 “找谁?”田荣华冷眼看着自家二哥。 “徐家怎么样?”田二嘿嘿直笑。 “他们凭什么给我们做靠山?”田荣华皱着眉头。 “你给徐家做儿媳妇呗。”田二语不惊死不休的道。 “二哥,你出卖我?!”田荣华猛的抓起床上的茶杯就砸在了田二的身上,滚烫的热水就溅了田二一身,又是个夏天,衣裳薄,田二烫的直跳:“死丫头,你想谋杀二哥啊,什么我出卖你,我是为你好呢,徐家的儿媳妇,那是多少人想攀上的。”田二愤愤的道。 随后又刺了一句:“怎么,还掂着姓罗的啊,人家罗文谦已经订亲了,你难道还要等着给他做妾不成……”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兄妹这是……”林氏听到响动出来。 “娘,妹子太不识好歹了,今天徐三公子帮了我们忙的,我请徐三公子吃酒,听徐三公子的话里,对妹子很有好感,这是多大的机会啊?妹子若是能嫁进徐家,那咱们就什么也不用愁了,娘,你不是还担心着那春枝不容你吗,若是妹子嫁进了徐家,有徐家这个靠山,还怕那春枝不成?”田二道。。 “真有此事?”林氏听着这话也眼珠子一亮。 田荣华在一边冷哼着。 “妹子,别怪哥没提醒你,罗文谦就算是没订亲你也别想了,当年罗家准备转移财产,是爹让我去给衙门报的信,也正因为这个,我田家才能得到罗墨的,罗文谦那心里清楚着呢,何况当初罗家出事,你不也是离他远远的,他那人记仇的很,还能再要你?”田二一脸没好气的道。 “是啊,荣华,你二哥说的对,罗公子那里你别再想了,徐家这倒是一头好亲事,就怕徐家看不上咱们。”林氏叹着气道,虽说徐三公子对荣华有好感,可能不能成婚还得看徐家二爷和二夫人啊。 田荣华这时沉默了,田二这些话她何尝不明白,只是有些不甘心,如今想来既然这样,那就求个风风光光的大嫁,总归自己不会输给李贞娘。 也要叫罗文谦后悔才好。 “娘,你放心,明天你找王家姨婆出面去找徐二夫人说这事情,这婚事就**不离十的,徐家能看上李贞娘,还不就是因为李墨吗,李家有李墨,我田家有田墨,谁也不输谁。”田荣华冷冷的道。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找王家姨婆。”林氏连忙点头。王家虽跟罗家是亲戚,但王罗两家关系很差,反倒是王田两家一直以来走的挺近的,找王姨婆出现准没问题。 而事实证明,许多事情,田荣华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徐家当初看上李贞娘,除了李墨外,还是因为李贞娘有公主府供奉的身份,怎么着也是跟公主扯上关系的。在这方面田荣华是比不上李贞娘的,也因此,一开始徐二夫人根本就不答应。 好在,田荣华有一样比贞娘强,就是样貌相当的艳丽,徐三公子喜欢了,非要娶,跟徐二夫人闹了好一场,最终田家又奉上三成田墨的股份做嫁妆,如此的,徐田两家谈婚论嫁之事才走上日程。 …………………… 一向都是三千字一章的,不过这一章感觉断这里正好,就两千字了。呵呵。(XBaoShu.com。。) ps: 感谢文鷇的平安符,禾熙,八道通,jessiesunz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别 李氏墨庄。 清晨,贞娘早早起床,洗漱过后便带着小头到了后院,正准备去墨坊那边看看,便听得北屋自家爷爷的咳嗽声。不由的有些担心,便先进了厨房。 赵氏也一早起来了,这会儿正跟着道婆和马嫂在厨房里,此时道婆和马嫂张罗着早饭,而赵氏则蹲在一边的小炉边熬着梨膏糖。 贞娘便探头进了厨房,问道:“娘,爷爷又开始咳了。”自家爷爷这咳嗽是老毛病了,以前比这还厉害,后来家里生活好了,请了大夫调理,又将养了一段时间,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这段时间,因着要研究李家四合墨的事情,爷爷一切亲力亲为,便是那烟料,都是他自个儿带着几个人烧出来的。 他那咳嗽的毛病根本就见不得烟,因此的,这段时间那咳嗽就严重了起来。 “可不是 ,昨晚咳了一宿呢,这梨膏糖是文谦从京城弄来的,听说对咳嗽好,我这不一早就起来熬了。”赵氏道,随后又冲着贞娘说:“贞娘啊,你也劝劝你爷爷,他那身体碰不得烟的,以后别让他进墨坊了。”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的脾气,他一门心思的就想把这四合墨研究出来呢,好参加明年的贡墨竞选。我都不晓得劝多少回了,也没一点用处,再说多了,爷爷就给我发火了。”贞娘亦是有些无奈的道,自家爷爷就这脾气。 “你爷爷也真是,这四合墨的事情,能弄出来是好。但弄不出来也不要这样拿命去拼。就算是要争贡墨。咱们也不是没有好的墨品,还非得四合墨呀。”赵氏不由的嘟嚷了一句。 “你懂什么?贞娘弄的那些都不是真正的李墨,咱们李家要争贡墨就得用李家的拿手墨品。”这时,李老掌柜的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道。 听得老爷子这话,赵氏自不敢在多说了。 “这回你程三爷爷算是给李家争得了一个好的形式,咱们千万不能错过。”这时,李老掌柜的又转脸冲着贞娘道。 “爷爷。我明白的。”贞娘自是忙不叠的点头,心里倒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这段时间,她得注意着爷爷一点,照顾好他的身体,若是爷爷再不听,就让爹爹把爷爷送回徽州去,有奶奶盯着,爷爷能听一点。 随后贞娘就扶着爷爷在一边坐下。侍侯他洗漱。 这时,小丫领着罗家的平安嫂进来了。那平安嫂一进门,就将手里的两个还温热的鸡蛋塞在赵氏的手里:“婶儿,家里的芦花鸡刚生的鸡蛋,新鲜呢,给老爷子补补。” 平安嫂是秉承着罗文谦的吩咐,有空就到李家多走动走动,另外平安嫂也是打着心思,家里的小子以后肯定是要靠着文谦的,贞娘是文谦未来的媳妇儿,她跟文谦说不上话,便存着心思多跟贞娘家这边走动走动的。 而赵氏想着女儿以后嫁进罗家,也要是靠着罗家这些妯娌帮衬着点,因此的也乐得跟平安嫂走动,至少可以更多的了解罗家那边一点。 一来二去的,平安嫂跟赵氏倒是越来越相和了。 因此,赵氏倒也没客气的收下了鸡蛋,这时,平安嫂又拉了个凳了坐在赵氏身边,拿了把扇子帮着赵氏扇炉子,然后一脸神叨叨的道:“婶儿,你听说了吗?田家那姑娘跟徐家三公子定亲了。” “真的假的?怎么之前没听到一点风声?”赵氏一愣的问。之前徐家看上贞娘那会儿,还没怎么着呢,风声就传了出来,怎么这会儿两家都定亲了,还没一点风声呢? 赵氏又哪里明白,之前是徐家先看上贞娘,但徐家那样的门第,自不可能做“折节下交”的,因此才放出风声,为的是让李家先上门。 而如今,田家这边却是田家先上门,那在亲事未定之时,徐家自然要先捂着,如今亲事定来,再过两天,大家就能知道了。 “是真的,还是王家的姨婆帮忙牵的线,听说田家给了王家姨婆好一份大礼呢。风声还没传出来,估计着也就这几天,大家差不多就要知道了。”平安嫂道。王家姨婆算是如今罗文谦比较近的一个亲戚了,虽说因着上回王家姨婆来帮田荣华说话闹的个不太愉快,但对于王姨婆,罗文谦也还是比较尊重的,只是罗文谦跟王家关系不好,自不会上王家的门,因此的,暗里还是让平安嫂有空时去王家看看王姨婆的。 平安嫂是昨天去王家探望王姨婆时才听到这个消息的。因此一大早的又来跟赵氏八卦上了。 “哦,那倒是要恭喜田家了。”赵氏道,虽然徐家自家不稀罕,但不管放在谁的眼里,田家这门亲事是攀的高了,传回徽州,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 而贞娘在边上听着,虽说这事情有些惊讶,但也在情理之中,徐家当初看上李墨,李家没有掺和,如今转头看上田墨也是自然,只怕这次田家出血不少吧。 只是又要想着徐家的结局,田家到时怕免不了受些牵连。感觉着田家自家斗以来就一直头也不回的往死胡同里钻。 当然,田家的道理怎么样走,那是田家的事情,贞娘自不会在意。只是话又说回来,如今田家得了徐家的支持,怕是明年贡墨的争夺会十的激烈,她也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的精神。 不过,有着程三爷爷这回这一状,明年贡墨,倒不怕田家在这方面使什么手段。 一边李老掌柜的听不得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又见早饭快熟了,还没见李景福出来,便有些不高兴的问:“景福媳妇儿,景福怎么还没起来啊,又犯懒劲了?去叫他起来了。” “爹,景福不在屋里,他在义厚生号呢,昨天晚上,文谦来说了,他今天要出发去山西石州那边谈一笔生意,因着景福走过山西的道,便请了他过去,一边吃酒一边打听一路上的事情,谈的晚了就没有回来了。”赵氏解释道。 一边平安嫂也说着:“嗯,我过来的时候景福叔已经起来了,老爷子,我就这去叫。”平安嫂说着,便起身告辞出去。 而这边贞娘听说罗文谦要去山西那边,心里就有那么点不淡定了。 这年月了,已经是明朝中后期了,整个社会,除了江南富庶之地和京城重地,许多地方都不太平的,当然,从整个一条长线来说,明朝这中后期,也就隆庆和万历初年这段时间算是相对平静一点的,所以后世才有个万历中兴之说。 “爷爷,山西那边应该没什么鞑子的吧?”贞娘问自家爷爷道,以前罗文谦出门跑生意,贞娘也没觉得什么,这商人哪一个不在外面跑的。可如今定了亲了,那感觉就有些不同的,别的不说,至少她一听罗文谦要去山西,就立马想知道如今山西的情形。 就好比后世,她在外读书,老妈常常是对家里的天气预报毫不关心,却每天关注着她所在城市的天气预报。 总之就是有了一种家人的关心。 “听说宣府,大同那边常有鞑子出没,至于石州这边,离的远,鞑子基本上不会过来,不过,那边是吕梁之地,匪患多。”李老掌柜想了想道。 贞娘松了口气,没鞑子就成,至于土匪,商有商道,最多留下买路财,再加上罗文谦手下那些商队护卫多是曾经跟他一起挖金矿的,那身手不比一般的土匪差,这点倒不需要太过担心。 只是贞娘不知道的是,她前世不关心军事,不知就在接下来不远的九月份,俺答部奔袭千里,屠石州五万男女,可以说,这时明朝的边防就是个坑哪。 “对了,景福媳妇儿,景福不是说今年秦家那边要来人的吗?怎么没来?”说到山西,李才掌柜的自不免要问起山西秦家,毕竟李景福的一条命是秦家人救的,这个恩情得记着。 “嗯,秦家一直没来,景福写信问过了,好象是家里有点事情走不开。”赵氏道。 李老掌柜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李景福和罗文谦一起过来了。看到罗文谦,知道他要出远门,李家这边人自不免要叮嘱上几句。罗文谦一一应着。 最后李老掌柜问:“什么时候出发?” “我这一会儿就出发了,过来打个招呼。”罗文谦回道,随后转过脸冲着贞娘,倒是很自自然然的道:“不用担心,这一路的关卡和人脉我都熟的。” “哦。”贞娘点点头,眯着眼轻笑,心里莫名的就安宁了。 罗文谦过来就是来告辞的,这告辞完了,就要离开。 “等一下。”贞娘看到他准备离开,想起一件事情,便叫了一句,然后一溜小跑的回了屋里,从枕头下拿出一双刚刚做好不久的鞋子。 这鞋子还是刚定亲那会儿,花儿和小丫窜掇着她缝的,是细细密密的千层底,着实花了她不小的功夫,摆在屋里有几天了,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机会给他,这回倒正是好时机。 想着,贞娘便揣着鞋子出来,到得罗文谦的跟着,便将鞋子塞在他的手上。 罗文谦眼神亮了亮,咧嘴笑了,将鞋子收进了怀里,还用手拍了拍,以示会好好珍惜,然后又是朝着李老掌柜等人一揖礼,转身离开了。 …………………… 感谢青儿20105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卡文,今天更不了了,明天加更!! 情节突然卡住了,今天想了一天,然后写写改改的,到现在脑袋瓜子如同一团浆糊,必须休息。 所以,今天干脆请假一天了,明天双更。 祝大家双节愉快!!!!!(XBaoSh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高丽墨和潘氏墨法 贞娘站在墨庄的门口,看着义厚生的马车远远的出了官街,心里突然就好象长了草似的牵牵扯扯的,不那么利索了。 于是便下意思的就拿出罗文谦送给她的那块小道士墨把玩着。 这一把玩,却瞧着有些不对了,当时,罗文谦给她这锭墨时已是黄昏,她当时也没细看,只知道是小道士墨,又因着知道小道士墨是罗龙文仿出来的,因此先入为主的就认为这块墨是罗龙文所制,而之后也并没有特意去鉴别。 可这会儿,仔细把玩着就发现不对了,这块墨从退胶的程度和以及隐隐有些微包浆的色泽来看,这块墨起码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 而罗龙文死时也不过四十岁,很显然的,他不可能在刚出生不久就制成这锭墨? 另外贞娘还发现,这锭墨从配料到制法应该用的是潘氏墨法。 潘氏墨法的代表人物宋代潘谷,人称墨仙,那绝对是制墨业里面浓墨重彩的一个人物,苏东坡在他的《墨四首》里面,对潘谷是极为推崇的,云:徂徕无老松,易水无良工。珍材取乐浪,妙手惟潘翁。鱼胞熟万杵,犀角盘双龙。墨成不敢用,进入蓬莱宫。 而苏东坡跟潘谷亦是好友,其东坡墨法里面,有许多地方就是来自于潘氏墨法。 后世,贞娘同自家爷爷就曾研究过潘氏墨法,历史上记载的潘氏墨法的有很多,但多是一些普通的墨法,潘氏墨法同李氏墨法一样。其精髓部份已经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失传了。 这是让所有制墨心痛的事情。 如此说来。罗文谦给她的这块墨可不仅仅是罗墨那么简单。嗯,等文谦回来,倒是要细细问他,贞娘想着。 “丫头,什么好东西?”就在这时,齐春齐老爷子踱着步子进来了。看到贞娘把玩的那锭小道士墨,便好奇的问。 “齐爷爷来了,快坐。”贞娘看到进来的齐老爷子。连忙请他去雅间坐下,然后把那锭墨递到齐老爷子眼前:“你看。” 说着又让一边的花儿上了茶水,再去叫自家爷爷过来。 “嗯,罗家的小道士墨,罗龙文已死,这已成绝唱了,好好收着吧,过两年就能成为你李家的镇库墨了。”齐老爷子轻啜了口茶水道。 所谓的镇库墨是每一个墨坊中最重要的东西,它代表着一个墨坊的底蕴,里面收藏的均是墨坊自建成以来最好的墨。 而打个比方。这镇库墨就如同某些百年酿酒作坊的老窖一样。 “嗯。”贞娘自是笑嘻嘻的应着,随后想起之前自己的疑惑。正打算请教齐爷爷看看。 就在这时那齐春却又发出“咦”的一声,那脸色就显的慎重了,放下茶杯,又仔细把玩了那锭小道士墨,便皱起了眉头,随后神色象是回忆起什么似的有些感伤了起来。 喉底发出一阵的叹息。 “齐爷爷?”贞娘轻唤了一声,有些好奇的。齐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失态了,此墨应该不是罗龙文所制,而是罗龙文的姑姑罗梦真所出。” 罗梦真?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贞娘不由的便想起了立在徽州府外码头不远的罗家贞洁牌坊,死的人就是罗梦真。 应该也就是二婶子曾经说过的那个跟王家定亲后,未婚夫淹死,然后**的罗家女了。 “可不对啊,这墨的制法明明是潘家墨法,跟罗氏墨法是有很大区别的。”贞娘这时又道。 “这就更对了,罗梦真学的就是潘氏墨法,她自小体弱多病,曾跟过一个尼姑学清修之道,而那尼姑祖上跟潘氏颇有渊源,就收藏了一部潘氏墨法,可惜啊……”说到这里,齐春又不说了,自然是可惜那墨法也随着罗梦真一起被烧毁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贞娘这才明白,心里自也是大叹可惜啊。 “也是天意。”这时,齐老爷子看着贞娘又道。 “什么天意?”贞娘有些莫名其妙的问。 “我今天来本来是有一桩生意要跟你们说,之前还有点打不定主意,毕竟难度有些大,再加上现在离明年的开春的贡墨竞选不远了,怕让你们分心,可没成想,你却得到了这锭潘墨,那仔细研究一下未必不能成。”齐老爷子道。 “哦,什么生意啊?”这时,李老掌柜的就进来了。 “苏州申家,前段时间得了一批高丽墨,可没成想这墨色呆板没有丝毫光泽,跟我们的这边的墨根本没法比,于是眼看着这批墨就要砸在手里了,正好翰林院的申时行申大人是苏门子弟,他就找到了我,问我这批墨还能不能再处理一下。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墨务司里的那些墨工,一个个夸夸其谈,但说到技术,却比不得你们徽州这边,再说了,你李家的再和墨也是相当有名气的,于是我便想找你们问问,不过,这高丽墨再和之法却是当年潘仙的拿手好戏,只是如今早已失传,我亦是没有把握,怕最后终是无功,反而耽误了你们准备贡墨竞选的事宜,因此一直没拿定主意,没想到贞娘却意外得这到这锭由潘氏墨法制成的小道士墨,如此,研究一下,倒未必不能了。”齐春道。 苏东坡那首《墨四首》里面说的就是潘氏的高丽墨再和墨法。 因为乐浪就是汉代设在朝鲜半岛上的汉四郡之一,而诗里的乐浪其实就代指高丽新罗墨。 再观这诗:“珍材取乐浪,妙手惟潘翁。鱼胞熟万杵,犀角盘双龙。墨成不敢用,进入蓬莱宫。”由此可知,这高丽墨的再和墨法,是潘仙的大成之作。其难度可想而知。 “嗯。我看看。”李老掌柜也接过墨仔细看着。 而这时贞娘的内心却有着计较。这申时行在明代亦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虽然目前只是个编修,但在未来不久便会成为未来万历的老师,而等到万历继位,这位申大人更是步步高升,最后入阁,在张居正故去,张四维夺情之际。成为阁部第一人。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今罗文谦算是张居正一党了,虽然暂时是风光无限,但等到张居正被万历清算,张家的下场之惨也是让人心寒的,到最后也是这个申明行站出来,虽然他站出来时,张家的悲剧已成,但至少能保住了张家最后的一点元气,不至于灭族。 贞娘想这些虽然想的远了。但这样的人物,先结点善缘总是不错的。 总之。因着跟罗文谦定亲了,贞娘这操心又操的远了。 另外,远的且不说,就说近的,明年开春就是贡墨竞选,本来程爷爷为李家造应了大好的形势,可如今田家跟徐联姻,那明年贡墨竞选于李家来说,便又莫测了起来,倒不如多刷些声望。 申明行别的不说,就凭他嘉靖四十一年的状元身份,若能得到他的认同,李墨的声望无疑又能再高一层。 你田家有背景,而我李家有技术声望,到时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毕竟徐家在外还是注重名声的,再加上徐相如今虽说是朝中第一人,但也是树大招风,又并不为隆庆所喜,要不然,他最终也不会在明年就告老回乡。 想到这些,贞娘觉得这回苏州申家这批高丽墨的再和生意,她李家必须接。 当然,话不可说满,于是贞娘道:“爷爷,我看我们可以先跟申家说好,弄一点试试,若成就接下,若不成因着事先说好,想来申家也不会为难。再说了,就算我们研究不出潘墨的再和墨法,但我李家的再和墨法也是不错的。” “嗯,成,就请徐老弟牵个线。”李老掌柜当机立断的道。 于是为事情就说定了,第二天,齐春就引了申家的申子彦来,申子彦是申时行的堂兄,如今就打理着申家的生意。 于是,两家谈好,先制一批试试。 而接下来,贞娘和自家爷爷便一头钻进了墨坊里,为此还不惜从那方小道士墨上面锉了一些墨边下来,然后捣碎,退胶的一步步的还原着潘氏墨法。 再又试墨,通过墨痕看墨骨,终于的一切准备妥当,贞娘便开始第一次试制了。第一次试制,贞娘并没有用潘氏墨法,而是直接用她以前研制出来的再和墨法。 这次试制是成功的,因为李家的再和墨法到如今十分的成熟,但不同的墨有不同的再和墨法,显然的高丽墨用李家的再和墨法制,虽然能成,但制出来的墨也仅仅是较好一些,远远达不到精品,更不用说达到潘翁的那种水平了。 这点还是让贞娘有些失望的。 于是接下来贞娘又马上用刚研究出来的潘氏墨法试制,结果却直接失败。 不过,贞娘的性子一惯是愈挫愈勇的,再下来的几天,她的试制就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这丫头,之前还在我说呢,如今瞧瞧她,一天到底都钻在墨坊里面,便茶饭不思的,我瞅着这两天,这丫头可瘦了不少。”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又见不得贞娘的身影,知道她还窝在墨坊里,李老掌柜也不由的嘟嚷的道。 “爹,你们啊,谁也别说谁,一样的性子,天生就是制墨的人。”一边赵氏也有些无奈的道。 边上花儿等人也乐了。 “爷爷,成了,成了。”就在这时,贞娘举着一块墨出来。一脸兴奋道。 “啊,我看看。”一听成了,李老掌柜的饭也不吃了,碗一丢,便也冲进了墨坊。 “瞧瞧瞧,这不一个样嘛。”赵氏没好气的冲着李景福道。 李景福嘿嘿的笑了笑,没法子,老小老小的,再制墨上,那爹孙两个就那脾性。 而这边李掌柜的已经同贞娘开始试墨,只是试墨的结果却又让贞娘如同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之前用浓墨试的情形,墨色非常的好,光彩也不错,但是在用酌了水的淡墨试时,本该出现的星星点点的墨彩并没有出现,并且在淡墨时还出现墨色脏的现象,这种墨色脏其实就是墨色的不匀。 “已经不错了,再在细节上打磨打磨,应该能成。”李老掌柜的鼓励着贞娘。 “嗯。”贞娘点点头,可她心里明白,不仅是这个原因,她基实在细节上已经处理的十分的到位,而如今还有这种情况,显然是因为潘氏墨法还没有吃透。 晚间,贞娘睡不着了,再加上天气热,那心里更有些烦燥,干脆的就不睡了,起身穿了衣服,又一头钻进了墨坊里。 “丫头,高丽墨的再和墨法,最后一道对胶法用的并不是潘氏墨法,而是川僧的清悟墨法。”就在这时,一个人一手掌着灯进来。 贞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丑婆。 ……………… 下午还有一更。(XBaoShu.com。。) ps: 感谢青儿20105,文鷇的平安符,zlx-清,o0小鱼泡泡0o,sandycheung,席梦颖的粉红票,bobo9676的香囊。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丑婆来历 丑婆一手掌着灯,站在阴影之处,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的,神情似乎有些郁郁,又有些怀念。 “丑婆,你说什么?川僧的清悟墨法?”贞娘没有注意到丑婆的神情,她此刻完全被丑婆的话吸引了,川僧的清悟墨法,那是佛墨,一直是她想了解而不得的。 “你难道没有看过《墨经》上关于东坡墨法的记载吗?”丑婆说着,放下手里的油灯,然后念道:“坡公又能改造高丽、新罗墨。高丽、新罗墨烟质殊美,惟制法非善,墨黑而不光,单独使用形同土炭。公碎之,羼入潘谷墨,及以川僧清悟墨法调剂,乃成精品。” 说到这里,丑婆又道:“其实潘氏的高丽墨再和墨法跟坡公的再和墨法是一样的,只是潘墨倒底是制墨世家,若是在家传的墨法是记载使用报清悟法,那就成了窃艺了,所以,才把最后这有关清悟墨法的一部份隐去了。” “原来是这样。”贞娘恍然大悟,难怪一些关于潘墨的墨法记载上都少了有关于清悟墨法的一部。 随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丑婆懂墨,不但懂,而且显然对潘墨深有研究,突然的她想起当初自己最开始研究再和墨时,在醒墨上卡住了,还是丑婆通过醒面给自己了一个提示,自己突破了难关。 这么说,丑婆当初很可能是故意担醒她,自己当初还以为丑婆是福将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盯着丑婆那张满是伤疤的脸,再想起之前齐爷爷说的有关罗家女的事情。不由的一个念头就从她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一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想着。贞娘便拿出罗文谦送给她的那锭小道士墨。递到丑婆跟前,有些小心仪仪的道:“丑婆,可识得这墨?” 丑婆接过那锭小道士墨,两手细细的打玩着,好一会儿道:“怎么不认得?这是我四十年前亲手所制之墨,如今可是制不出来了。” “这么说,你就是罗家姑婆婆?”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这时丑婆证实。贞娘还是有些还惊讶的一把,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如此说来,这位丑婆显然就是如今罗文谦唯一的长辈了。 丑婆微微点头,她今天之所以站出来,自也不会隐瞒,实在是这丫头制墨天份了得,而每一个制墨师无不想把自己一身墨艺传承下去,当然如果贞娘没有跟罗文谦定亲,那她也是不会站出来的。 “那婆婆为什么不跟文谦相认呢?”这时,贞娘又疑惑的问道。 “怎么认?我的牌坊还高高的耸立在那里呢。若是相认,那便是欺君大罪。”丑婆冷冷的说着。随后无所谓的道:“再说了。这些年我过的很平静,这样下去也是不错的。” 听丑婆这般说,贞娘才明白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一个牌坊的建立,首先是要由地方官报请朝廷,朝廷批准之后才能建立的,如今这死了的人突然复活了,那岂不是欺君,若是再有人落井下石的话,那不说满门抄斩,也是要抄家流放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贞娘也有些奇怪,按理丑婆没死,那么罗家应该就没有发现尸体,这没有尸体怎么能报给衙门呢。 她又哪里知道,当初的事情却是一出阴错阳差。 当初王家逼罗梦真殉节,罗家自是不干的,两个家族还因此发生的械斗,而至于罗家的那场火灾,说起来还真是一场意外,王家子那个品行,罗梦真自不可能真的为他殉节,只是那段时间,因着械斗的事情,罗梦真的压力也着实不小,因此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正好那天制墨熬胶,烧火时,却突然的睡着了,最后灶里的火头掉了出来,而最终引起了整个墨坊的火灾。 而当时,罗梦真是被救出来了,只是面容已经烧伤,再加上因为王罗两家械斗一直不得休,因此的,干脆罗老太爷就对外宣称罗梦真已经**殉节,如此的,王家达到了目的,械斗也就停了。 说起来,罗老太爷当年在这上面也是还留了点小心眼的,他只说罗梦真**殉节,也没说死不死,本想着等事情过来。罗梦真便是再活过来也只当是命大,再加上她如今的伤情,想来不会再有人计较了。 可没想,那一年正好吏部对各级官员进行考评。 徽州知府正因着匪患的问题搞不好要降职,当时正被这事情闹的焦头烂额的,偶然听说罗家女为王家子殉节之事,这岂不就是她冶下的文冶之功,而这种事情一但报上去,那也是他这个知府的政绩之一,因此的,便起了报请立贞洁牌坊的主意。 而又因着时间不多,他就只随意让差人打听了一下情况,确有其事后,便立刻上报了礼部,等到罗梦真的牌坊批下来,衙门帮着罗家立牌坊,罗家才知道这个事情。 而到得此时,什么都晚了,罗老太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并且把罗梦真的身份严严实实的隐藏了,除了当初跟着他一起救人的罗老爷子外其他的人全都瞒着。 不瞒着不行啊,万一有点风声出去,那罗家可就没好下场了。 而此后罗梦真便一直以远房亲戚的生份生活在罗家,后来罗老太爷过世,罗家由罗老爷子继承,而这罗老爷子正是罗梦真的大哥,那对这个妹子也是挺照顾的,只是罗老爷子有一年出去访友,船出了事故,死了,根本来不急把罗梦真的事情跟家里几个儿子说,于是罗梦真的事情就彻底的没人知道了。 而接任罗家的就是罗文谦的大伯,他因着突然一接手家里的事情,头绪太多,再加上罗梦真如今只是个远房亲戚,甚至来头都说不清楚,自也不会太在意。而时间一长,渐渐的罗家其他人对罗梦真这个所谓的远房亲戚也就越来越冷淡了。 而制墨之人,大多数的个性都是冷静,通透,坚毅。自不愿受这般的冷遇,于是干脆的罗梦真就离开了罗家,搬到城外的窑洞去住,成了人人嘴里的丑婆。 而至于李家收留丑婆,又得从罗老爷子说起,当初,李家七爷跟罗老爷子是乘同一条船的,船出事之后,李家七爷因着会游泳,没事。而罗家大伯救起来时还有一口气在,他别的倒也不在乎,唯一的就是罗梦真,这是当年老爷子临死前托他一定要照顾好的,这眼看着快不行了,身边也没个人说,再想着李家的为人,在徽州算是信义之家,于是罗老爷子就把罗梦真之事托咐于李家七爷。 只是李家七爷当年出去本是谈生意,等他把生意谈好回徽州,丑婆已经从罗家搬了出来,就住在城外的窑洞里。于是便直接找上丑婆,说明了情况,本意是想着把罗梦真领回罗家,说明情况,只是这时丑婆对罗家的人却是有些心冷了,不愿意回去,于是,李家七爷便干脆的把丑婆领回了家。 此后,李家后院便多了一个脾气古怪的守门婆子。 贞娘自不晓得这些纠纠结结的,不过,如今丑婆既然在自己面前说明了,等罗文谦回来,使不得要跟他说明的,或许年轻时,丑婆还有一股子怨气在,但到得这一把年纪,落叶归根,亲人相认自是人之常情,自家人相识,又不出去宣扬,自也不会有事。 “来,这个送给你。”这时丑婆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正是那部齐爷爷以为已经烧掉的潘氏墨法。。 “这……姑婆婆,这太贵重了。”她跟罗文谦是正经定了亲的,如今自要随着罗文谦那边称呼。 “拿着吧,算是见面礼,再说了,这东西我不给你还能给哪个?”丑婆爽快的道。 既是长辈的见面礼,那贞娘自没有不收的道理的,更何况这也是她心心念念所求的,也就不在客气了。 接过册子,贞妇便细细的看了起来,之前用前世的技术再加上小道士墨还原的墨法,倒底是没有这直接的记录来的清楚明白。 而果然的,在高丽墨再和墨的那一处,最后的对胶之法正是川僧的清悟墨法。 “好了,回屋睡吧,很晚了,要研究明天再研究。”丑婆道。 “嗯。”贞娘点点头,然后先送着丑婆回屋。 因着知道丑婆的身份,贞娘自不能再让她守门,提议明天给丑婆换到主屋那边去,没想丑婆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我就做守门婆子就好,你的心意我领了。”丑婆道。 丑婆坚持,贞娘也没法子,也只能随她,不过一切都在心意上,说起来李家对丑婆一直不错,她在李家地位是超然的,这样也好。 贞娘估计着,丑婆的身份,自家七祖母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丑婆不可能过的如此超然。 回到屋里,贞娘这一觉睡的踏踏实实。 于是接下来两天,贞娘就用潘氏墨法和清悟墨法试制高丽墨的再和墨,每次都成功了,也就是说制墨的墨法成熟了,于是便接下了申家所有的墨。 因着天热,贞娘又等了半个月,进入八月份,贞娘招齐墨工,就开始干活了。从制成到到阴干,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九月初交墨。 申子彦还特地请了几个文人来试墨,当场试了一下墨,不管从外观还是墨色来看,均是上佳之作。因此非常满意。 …………………… 感谢侠肝义胆,liesalotter,薇薇妮卡的粉红票,roxchan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发霉 申家欢欢喜喜的把墨运走了,这一批墨,李家只收了加工费,但申子彦已经打听过了,得知这批墨用的是潘氏墨法中的高丽墨再和墨法,这批墨别的不说,就单这一个噱头,就足以让文人趋之若鹜。 更何况潘墨如今已然绝迹。由此,这批墨的价值自不用说了,大家心里有数。 申子彦暗里计较,这批墨暂时不需要脱手,全部妥善的收藏起来,只需放个二十年,新墨成了老墨,到时再卖,那利润便是十倍百倍都有可能的。 由此想着,心中更是高兴。又想着李景福托他请申时行写墨评之事。 于是便又精装了一批墨让人送到京城申时行那里,冲着随行的人道:“把墨送给大人,再请大人用过之后写个评。” 这是他答应李家的事情,自是要做到。 ………… 田氏墨庄。 “李家最近帮申家制了一批墨,是高丽墨的再和墨,用的是潘氏墨法,制作的很成功,申当家的非常高兴,听说还差人送了一批墨去京城给申时行,请申时行试墨,并写一份墨评回报李家……” 田荣华在一边看着账册,一边听方管事把这些日子李家的事情说了说。 “呸,李家这是什么运道?这又攀上了苏州申家了,我听徐三说了,那申时行可是嘉靖四十一年的头名状元,文采非凡,若是再得到他的墨评,那明年的贡墨,便是徐家也不好明着出头了。”田二本来在一边悠闲的喝茶。这时听得方管事说这些。便一阵没好气了。 田荣华也皱了眉头。她心里也很急啊,这两年李家的新品墨一波一波的推出,再加上今年田家的内乱,又有夺贡墨之事,如今在南京,李墨的名声已经超过田墨了,如此,那明年贡墨。就算是有徐家支持,田家也难有建树。 这样的结果,不是田荣华想要的,现在就不说别的,就单为了她以后在徐家的地位,这个贡墨她也是必须争到手的。 只是目前的情形她也很无奈,论技术,李家几百年的技术沉淀那不是她田家几年功夫能比的。比如申家这墨,其实她早就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也试过几次。但都失败了,没想到最后。却又让李贞娘成功了。 这点,真的是没办法。 “二公子稍安勿燥,怕是这回李家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时,一边的方管事却是神色有些怪异的道。 “怎么讲?”听得方管事的话,田荣华奇怪的问。难不成,申家这笔生意里面还有什么麻烦? “前段时间,我有一天到廊坊那边去,就看到李家的那个叫孙文杰的伙计从廊坊那边的江氏药堂出来,我一好奇,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伙计是去江氏药堂买制墨的药材的,那江氏药堂行内的人大多都清楚,那家药堂假货和变质的药多,我又花钱找里面的伙计打听了一下,似乎那天,李家那伙计买的就是一批发霉经过处理后的药,而那药材就是用来制申家这批墨的。 二公子,三小姐,你们知道的,这种发霉过后的药,经过处理,那外表跟好的是没什么两样的,甚至比一般的药材还好看,但掺到墨里面,再加上今年入秋以来,雨水较多,申家这批墨又是新墨,还没能完全干透,如此的,只要有个半月二十来天的,那些墨怕是要发霉了。”方管事的道。 “此话当真?”田荣华一脸的兴奋。随后又有些疑惑:“李家的药材不是一向都在她家隔壁的龚氏药堂买的吗?” “嗯,**不离十了,那段时间,龚氏药堂正好缺货。”方管事点头道。 听了方管事的话,田荣华沉默了。而一边田二却是哈哈大笑,直道天助我也。 “方管事,咱们再加一把火,让人放点风声出去,就说李家用劣质药材制墨。”想了一下,田荣华又沉着一张脸道,虽说这样的风声暂时别人是不信的,毕竟李墨的质量那是有口皆碑的,但没事,等于申家的墨出事,那就不由的人不信了。 到得那时,她倒要再看看她李贞娘要怎么办? “好,三妹这招高。”田二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方管事亦是点点头,自下去安排了。 转眼便是九月末,连绵的细雨,九月末的天气,在南京还不冷,但总有一些萧瑟的感觉。 而这段时间,从北面传来的消息是越来越不好了。俺答自四五月份起,就连连在大同,宣府等地扣关。而到得九月份,就闹的更凶了。 随着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贞娘自不免有些担心起罗文谦来。只不过这时候到底比不上后世,没有电话网络等等,北方的事情对于南京的人来说还是雾里看花。 而从平安嫂那里得来的消息,言西来正组织人去北方打听消息。由此的,一些担心,贞娘只得放下。 一大早的,李氏墨庄刚开门,贞娘刚走出墨庄,就听得姚娘子在跟龚娘子在聊天。 “龚娘子,你听说了吗?最近街面上有人在传着李家用劣质的药材制墨。” “什么话?这话你也信啊?李家的药材都是在我龚家买的,难不成我龚家卖劣质药材?谁传这话的,我跟谁评理去。”姚娘子的话音一药,龚娘子就先炸了。 “可不是,我也是在说呢,李家的墨我家小子一直在用,他们学堂里的人也多数在用,都说李家的墨好,一块墨能用一年呢。”姚娘子也是愤愤不平的。 贞娘在一边听着,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最近官街这边不知怎么的,就有了这个传言,虽然因着李家一直重视质量。因此信的不多。但说久了。三人成虎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事情得重视,她倒要查查谁在这背后放这股风声。 而就在这时,官街口处,一帮人抬着几口箱子吵吵嚷嚷的过来,为首的正是申子彦和一个三十出头,气度儒雅的文士。 申子彦这时脸色不太好,本来被他寄予厚望的再和墨,没想到才不过二十多天就全部发霉了。让他在族里丢了脸面,这口气,他自是咽不下去的。 一边的文士倒是一派淡然。 而这样一群人出现,立刻就引得官街周围店铺人的窃窃私语,明摆着,这些人除了那个文士,大多的人都是一脸气愤的,这就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啊,只是不晓得又是哪家出了事情。 而没一会儿,这帮人便到了李氏墨庄的门口。 贞娘看到申子彦。还正准备迎上前打招呼,没想那申子彦手一挥。那些人就将抬着的箱子放了下来,然后一字排开的放在李氏墨庄门口。将李氏墨庄的门口堵的严严实实的。 这情形,明摆着是来找岔的。 “申当家的,你这是为何?”贞娘也不由的沉了脸。心里也疑惑,之前合作的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翻脸了呢。 “这是我时行堂弟写的墨评,贞姑娘且看看。”那申子彦沉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贞娘面前。 “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今不如古,实名难副。”贞娘再也没有想到申时行的墨评竟会是这样的。她脑袋轰的一下,几乎不能思考了,同时又有一股子怒气。 她完全没想到,申时行最后竟是给出了李家这样一个墨评,不行,她不服,想着,贞娘重重的吸了口气:“申当家的,这墨评怕是不公吧?” “公不公,贞姑娘自己看了再说。”申子彦有些嘲讽的道,随后手一挥,一干家人就把箱子打开了,全是之前李家制的再和墨,只是此时,那箱子打开,却是发出一阵阵的霉味,老远就能闻道。而墨身上,斑斑白点,真正是墨白分明。 “这位姑娘,这样的墨,给出那样的墨评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吧。”这时申子彦身边的文士淡然的道。 贞娘一看到这些墨,那心里就咯登一下,知道问题大条了。 而此时,周围的人一阵哄然,之前就传出李家用劣质药材制墨,大家还不信呢,如今一看,还真是有这么回事。 而这时,听到消息的李老掌柜等人也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一看到这情形,那脸色也变了,发生这种事情,对李家来说,真是糟糕透了。 “申当家的且稍安,进堂里坐,我们立刻带人查查看原因,若是我李家的原因,我李家双倍赔偿,绝无二话。”李掌柜的到底老练沉着,知道这种事情先安抚了买货人的情绪再说。 而另一边李景福也是一挥手,准备让人把发霉的墨抬进屋里,摆在这里,那太难看了。 而这时贞娘看着混在周围人群里的田家人还有其他一些墨行的人,还有几乎围的水泄不通的八卦众,再想起最近流传的流言,知道这些问题墨一但进了墨庄,那有许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爹,墨就摆在门口。”贞娘拦住了自家爹爹。随后朝着外面的人群拱手道:“各位,想来在场的懂墨的有不少,这样的事情,我李墨自开张以来从未出现过,如今既然出了问题,那就要查,不仅我李家自己查,也请在场的懂墨的都可以帮我李家查,查出原因,我李家同样有赏银。” 后世得来的经验,出了问题,隐藏只会越来越麻烦,只有把一切问题公之于众,这才是解决之道。到得这时,贞娘也不惜砸钱了。 其实以贞娘的眼光,眼前这种情形,一看就材料出来问题。 说起来这也是她疏忽,虽然一开始她强调材料一定要好的,但因着申家这批墨比较急,所以,一些材料的事情在开工之前,她并没有细细检查,也是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她还是有些飘飘然了。 而此时她坚持让大家查,并开出赏银,这其实就是表明一种李家的态度,有这个态度,大家就会对李家多一份信任。 ……………………(XBaoShu.com。。) ps: 感谢aitong,上甲微,不肯嫁春风,猫游记人,苍穹海蓝,丘纱的粉红票,风晨日夕,丛丛宝宝,懒惰小蜜蜂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怕查 贞娘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便又是一阵哄然,都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情,任哪个商家碰到了,都恨不得藏着掖着的,这李贞娘居然反其道而行。这太出人意料了。立时的,各位看好戏的劲道就更足了。 而此时,便是申子彦一行人也不可思议,不过,李家这样,倒也正能看出李家的诚意,申子彦脸色好看多了,便是那文士也微微点点头。 立时的,就有几个程家田家的制墨师还有周围几家四宝轩的鉴墨师上前,拿起那些问题墨检查着。 当然,倒不是说这些人真贪李贞娘的赏银什么的,人家真不在乎,只不过是制墨师的职业使然。 就好象后世一个机械师看到机器出了问题,那不管这机器是不是自己的,都想研究看看这机器出了什么问题。 而李老掌柜也邀了程三老爷子一起查那些问题墨。 “这还用说,肯定是你们李家制墨时用的材料有问题嘛,之前不就有这样的传言的,我们还不信呢,都说李家经商以信义为本,如今看来,也是名不副实啊。”这时,人群里便响起了一阵嘲讽声。却是田二那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 这位看着贞娘望过来的眼神,还挑衅的抬了抬头,活该,你李家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不踩都没天理了。 “你说了不算,还是等几位师傅先检验一下再说。”贞娘冷冷的瞪了田二一眼。 “凭什么我说了不算。”田二被贞娘噎了一下,反驳的问道。 “你懂墨吗?要知道墨上霉有墨本身质量的原因,但更有保管不当的原因。”贞娘只一个反问就让田二闭嘴了。 贞娘在这么多人面前削了田二的面子。田二一脸悻悻。不过。田二心中亦有计较的,当日可是方管事亲眼看到孙文杰那小子买的劣质药材,任你李贞娘说的天花乱坠的,这点也跑不掉。 “李姑娘说的不错,墨上霉确实有保管不当的原因,但这些墨,其霉点并不是附于表面,我刚才切开一片墨。发现里面上霉比外面严重,而且明显着霉点是由里面扩散了出来的,那就说明了,这上霉更可能是由墨的质量造成的,而不是保管的原因。我认为是李家制墨时用了劣质材料有关。”这时,田家的一个制墨师上前道。 边上几个鉴墨师和懂墨的都应和着点头。李老爷子脸色不太好看,但没发话,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没有的。 这时那田家制墨师又看向一边同样再检查墨的程三老爷子道:“程师傅怎么看?” 程老爷子一生在跟墨打交道,这问题自然也看的明白。虽然他跟李家关系不错,但在这种问题上定然是中肯的道:“嗯。这种可能有,不过,这也只是猜测,毕竟墨上霉的情况是比较复杂的。” “这证实起来也不难哪,查查李家的材料不就是了。”这时,田二又道,方管事说了,孙文杰当时买了不少,中药材也只是添加剂,用量并不多,肯定还有,只要找出问题药材,看李家还能怎么辩。 听着田二的话,贞娘眯着眼看着他。她有一种感觉,似乎田二知道什么似的。 “怎么,不敢了?胆怯了?”田二嘲笑的道。 “没什么不敢的。既然这样,那我李家今天就再让大家查查材料。”田二已经把话逼到这个份上了,那这个时候是不能退缩的。 此时,贞娘脑子里念头直转不停哪。 其实从一开始申家出现,贞娘的脑子就没有停过,其实申家这批墨的事情,且不管最后责任在谁吧,都好解决,大不了就是一批墨的事情。 高丽墨并不难买,如果真是李家材料出了问题,那李氏墨庄赔申家一批再和墨就成了,想来申家也不会揪着不放, 而真正难解决的事情是这事后的麻烦。现在的问题是,这事情闹大了,再加上之前说李家用劣质材料制墨的传言,如果仅仅是这样解决,却挽不回李家的声誉,反而造成了李家确实用劣质材料的事实,那别的不说,便是贡墨争夺上,这就是李家一个致命的短处。 所以,这事情才是最麻烦。 倒是田二这句话,让贞娘另有一个思路。 干脆借这个机会,把李家平日用的材料公诸于众,贞娘对自家的材料还是很有信心的,烟料是自家烧的,那个不存在上霉的事情。而各种制墨的胶,是由她和郑复礼定的商家,都是固定的商家,信誉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和胶是最关键的一步,那每回制墨前,那胶她都是要检查一遍,就是生怕发生质量问题。 因此,烟和胶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那么就只剩下配料问题,而几种贵重的中药,比如冰片麝香等,这些更是贞娘亲自采购,用的时候也多会检查,更何况这两种药大体就只存在挥发而不存在上霉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就唯有几种普通的中草药,秦皮等,贞娘记得在制申家这一批墨之前,她曾让郑复礼查查材料缺不缺,郑复礼说了,还有几样中药不够,让孙文杰去龚氏药堂买了。 当时,因为这几种中药本来就便宜,再加上这些中药,贞娘早就跟隔壁的龚氏药堂说好的,都在龚氏药堂买,龚郎中拍了胸脯保证质量的。 因此,若真是这几样中草出了问题,那么,错的就不是她李家了,龚氏药堂得给她李家一个交待。 如此,贞娘绝对有公开让大家查的底气。也正好借着这次公开,让大家看看李家平日用的是什么材料,以事实说话,以事实击败谣言。 如此的。就算申家这批墨是材料出了问题。但大体也只会是个意外。之前的谣言反而会被拆穿。 之前关于谣言的事情,贞娘已经想了很久了,制止吧,谣言这种事情没法制止,而不制止吧,三人成虎的,最后李家说不得也要受谣言所误,如今这个危机倒是成了一个机会了。 打定主意。贞娘说着,便又冲着一边的申子彦和那文士道:“申当家的,我李家的制墨材料都在仓库里,我让人把制墨用的材料都搬出来,一样一样的让大家检查,请申当家和这位先生跟着,既是给你们的交代,也请你们做个见证。” 申子彦和那文士互相看了看,均点点头。 于是,贞娘吩咐下去。郑复礼带人,申子彦和那文士跟着。李氏墨庄的人就将各种材料抬了出来,放在门口。 先是烟料,本来烟料是不存在上霉的事情的,更何况,申家这墨根本就是再和墨,李家的或许会添加一点,但用的肯定不多。所以,烟料这一关其实完全不需要的。 不过,贞娘这时可不管这些,既然要让大家都看看李家的用料,那就看个全面一点的好。 此时,李家人把烟料抬了出来,这边官街有三家墨庄,还有几家文房四宝店,懂墨的实在不在少数。虽然都知道烟料不存在上霉,但你李家既然抬了出来,大家也乐意看看。 不过,李家的烟料的品质着实让大家感叹哪。 梅记墨轩的老东家这时就捻了点烟在手上,然后在手掌心上研磨着,那烟细细滑滑润润,显然这烟不仅细,而且含油量十足,再看那手掌中时不时的闪着那点点的烟彩,难怪李墨好啊,就这烟料制墨,那只要技术不太差,墨的品质都不会差的。 “好烟料,好烟料啊……”梅老东家感叹着,边上围观的一些制墨工人也多是懂一点烟的,也围着看,评论着李家的烟料,都大叹李家的烟料真不错。 “怎么?李家的烟料很好?”周围不懂的自也问道。 “那当然了,都是上品烟料,李家这些个烧烟师傅手艺绝了。”自有人赞叹着。 “烟料没问题。”几个一起帮着检查师傅道。 接下来就是几种胶,骨胶,鹿角胶,鱼鳔胶等等,每种胶质都十分的清透。 “啧啧,一点杂质都没有,李家可真是下得起本钱啊……”人群里自又有人感叹。 如此,胶也没有问题。 再下来几种配料,冰片,麝香,等等,这些不用别人证明了,一边的龚郎中是个中里手,都是上好的药材,没有丝毫质量问题。 如此一来,反而是李家各种材料的质量让人惊叹,都暗道,李家不愧是信义为商。 那田二瞧着不对了,这时便急急的道:“还有呢,还有呢,怎么不全拿出来。” 接下来便是几种普通的中药了。一些师傅都看了,都没有问题。 “是李家把劣质的材料藏了起来了吧?”田二这时又在人群里叫道。 “这不可能吧,今天这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中间就这么点时间,李家可能连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都不知道,你没看到之前李老爷子他们跟着大家一起在查墨呢,何况取材料是人家申家人至始至终都跟着的,藏起来?李家有那个时间吗?”边上人反驳的道。 “又或者,之前的劣质材料用完了?”另一边倒有人猜测。 “这不好说,不过看李家用的材料,倒不象是那会用劣质材料的的。”边上的人道。 …………………… 这个情节,我想想中很精彩的,只是写的时候,发现写急了点,前面铺垫不够,一些东西没考虑周道,于是有些细节之处就不太合理了,就先这样,等我有时间再重新把这段情节再打磨一下。 ……………………(XBaoShu.com。。) ps: 感谢凉颜如晤,海月水母,yh_yh1166,十米深白的粉红票,老萱萱,24758882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戒墨 “不对,这秦皮不对……”这时龚郎中却是突然的道。手里拿着一片秦皮,还有一小袋已经磨成粉的秦皮粉。 “怎么会不对?这秦皮我买的时候可是仔仔细细的查看过的。”这时,李家工人这边,孙文杰不服气的冲上前道。 今儿个这事闹大了,之前孙文杰还在跟着同他一起来南京的李高和李升两人嘀咕着,李家这回麻烦了。 可没想到,转眼间,这问题却落到了他的头上。因为这些秦皮是他去买的,这真是要秦皮出了问题,那他孙文杰可就是罪人了。他自然要分辩了。 而这时李老掌柜等人也都凑了上前,各拿起一块秦皮,仔细检查了起来。之前看过,还没觉得,只是此刻,龚郎中说破,众人再仔细一看,便看出问题来,说起来,从外观来说,这秦皮卖相着实不错,尤其那药味也极浓,不注意点的话还真看不出来有问题。 可那真正懂的人就会明白,正是那药味有问题,明摆着这些秦皮是重新制过的,另外特意的熏了香料,再烘干的。 这时,李老掌柜的拿过一把小切纸刀,轻轻的刮着秦皮的表面,没一会儿,秦皮的表层便被刮掉了,里面便露出星星点点的霉班。 “哇。”众人都不由的一阵惊呼,果然是秦皮的问题。 而这时,贞娘去看着龚郎中,李家的药材都出自龚家,那如今确认是秦皮有事,那龚郎中倒是要给自己一个交待了。 这时那龚郎中却摇摇头:“李姑娘。这秦皮可不是在我们店里买的。” “怎么回事?”一听这话。贞娘不由的转过脸瞪着孙文杰问。不为别的。李氏墨坊所用的药村一向都是在龚氏药堂买的,这是早有约定的,谁给这孙文杰自作主张的跑别家买的权利了? “之前买材料的时候,龚家药堂没有秦皮。”孙文杰这时没话说了,脸色一片苍白,嘴皮子动了好几下才发出这么干涩的一句话来。 这时龚郎中不由的拍了拍额头,有些抱谦的道:“这倒是真的,我前段时间一直没看到中意的秦皮。因此店里一直缺货,虽然留了有一点,但那是备用的,不买的。” “这龚氏药堂既然没有了药材,你怎么不回来跟我说一声,就擅作主张的另外买了?这材料的事情是能随随便便的吗?”一边郑复礼一阵懊恼道,孙文杰是他从烟房里要出来的,一来他要人手,二来,则是因为孙文杰是嫡宗那边的。他也算是嫡宗的人,再加上孙氏也托了他照顾孙文杰。因此便把孙文杰调到了身边,平日学学账目,跑跑腿的,也算一个人情,没成想一个不注意,竟是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我哪知道有这么多的道道……”孙文杰有些赤红着眼睛道,买秦皮这不过是小事情,又不是大批的材料,当时龚家没有,他本是要回墨庄里说的,可又想着,这么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岂不让人笑话,因此,干脆的直接换了一家药堂买了,又哪里想到会有如今这种情形。 想着,便有一股子憋闷之气,便咬了咬牙,梗着脖了道:“这事情是我弄出来的,我承担。” “这事情你承担不了。”贞娘看着他那样子没好气的道,然后挥手让李高和李升两个拉着孙文杰下去,他的事情之后再算。其实孙文杰有错,但错的并不是他一个人。 这些秦皮从他买来到制成墨,中间要经过好几个人之手,可大家都没有发觉,包括她自己,这也就是说,虽然李家一直强调着质量质量,但其实经过一年多来顺风顺水的发展,李家墨坊上下都有些飘飘然,这质量之事并没有刻在心上啊。 有错,李家上下都有错。 如此,事情明了了,确实是李家的材料出了问题,李家自是跟申家道歉,然后说好帮申家重制一批墨。 “怎么着,我就说李家用劣质药材吧。”这下,一边田二得意了。 “田公子,你也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了,李家这回是药材出了问题,可公道自在人心,就李家刚才搬出来的药材,那拿样不是顶尖上好的,至于这秦皮,明摆着,是李家买材料时上当了呗。”边上有人仗义执言的道。 周围人自是点头,这秦皮又不值几个钱,李家那上好的成本都花下去了,又何必在乎这一点点秦皮的钱? 如此,虽说最后的确是李家制墨的材料出了问题,但大体上,借着这次事件,大家对李家的用料问题也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反而那心里更有底些了。至少知道李家这次错在哪里,便不会人云亦云的乱想了。 “那李姑娘,这些墨再怎么处理?”这时那文士指着门口的是上霉的墨问道。 关于这些墨贞娘自有打算的,总之这些问题墨,李家不能把它抬进门,田家还在边上虎视眈眈呢,若是这批问题墨抬进了门,那谁知道你李家最后怎么处理的?到时,说不得又有谣言出来了。 另外,今日之事闹的足够大,而材料质量之事,更是墨坊重中之重的事情,李家当引以为戒。此次事件,李家上下,必须铭记在心。 如此,贞娘想了一下,便冲着一边的二狗道:“二狗,你找几个人,去把墨坊里的大炉子,石臼等等制墨的东西搬到门口来……” 二狗便立刻的挥手叫了几个人,没一会儿,墨坊里一众制墨的用具都搬了出来。 “李家这是要干什么呀,现场制墨?”外面围观的众人看着,一时不知贞娘这葫芦里买的是啥药,都好奇的议论着。 “各位,今日之事。确是我李家在制墨中疏忽造成的。有错改之。然更重要的是要以此为戒,所以,我打算把这些问题墨全部砸碎,然后重亲制成一块巨墨,就立在我李氏墨庄的门口,记录下今日之事,以此为镜,以此鉴之。今后。我李氏墨庄保证,再无一块问题墨走出李氏墨庄。”贞娘说着,手一挥,二狗便带着十几个制墨工人,拿着锤子开始狠狠的将那些墨砸碎。 立时的,整个李氏墨庄门口,一片咚咚的锤墨声,那情形倒是十分的壮观。 “好!!!”周围的人一看这情形,便也激动了一起,大声的叫好道。 一边的炉子也熊熊的燃起。砸碎的墨便放进大锅蒸煮退胶,而后重新合胶杵捣。一群墨工挥汗如雨。 一个多时辰后。一块放在超大墨模里的巨形墨就叠立在李氏墨庄门口。这就是后来李氏最有名的戒墨。 到得此时,申家人再也没什么意见了,反而倒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出了问题,应该是先协商一下的,双方互相解决的,只是之前,他听到李墨用劣质药材制墨的传言,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李墨是在欺他申家。 那自然不会客气了,所以就在众目之下讨说法。如此做法,其实是有些过激的。 便是一边的文士也点点头,这批墨的质量其实是不错的,他之前给的墨评也是基于李家做事没有信义才给出的,如此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倒也太过了点。 反而是李家这做法,不遮不掩,本着诚心,更以此为戒,着实不愧诚信二字。 尤其是李墨这当家姑娘,颇有急智,这一场对于李墨来说的重大危机,却被她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他干脆就成全她吧。 “李姑娘,拿只笔和一些金粉来。”想着,那文士站了起来,冲着李贞娘道。 贞娘看着他,说起来,申家的人过来,一直没有介绍这个人是谁,可贞娘想着之前申家给李家的墨评,这时那脑袋不由的就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会是申时行?随后便有些激动了,也顾不得叫别人,自己一溜跑去拿了笔和调好的金粉。 那文士接过笔,沾了金粉,然后就在那立着的巨形墨上写道:“黄金易得,李墨难求,陶朱遗风,万载长青。”而之后的落款是:嘉靖四十一年状元,申时行。 “是申大人!”人群里有人惊呼。 “居然是申状元,看来李家这回反而因祸得福了。” 李家人这时也是颇为激动,从最开始的“今不如古,实名难副。”到如今的“陶朱遗风,万载长青。” 贞娘这心简直就是在坐过山车呀,此时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这一块巨形墨竖在这里,再加上申时行这墨评,此次风波无虑了,说不得更将李家的名气推高一层。 此时站在人群里的田荣华也不由的感叹,这样一局劣势居然又让李贞娘掰了回头了。 其实从最开始知道李家的伙计买的变质药材,田荣华就布局了,先是散布传言,说李家用劣质药材制墨,而这种传言传到申家耳里,自会引得申家人狐疑,如此,等到申家的墨出事,申家人自会认为被李家人耍了似的,由此,才会把事情闹大。 而等到事情闹大,再查出药材的问题,那李家这名声就彻底倒掉了。 可没想到,事情偏偏诡异的走到这一步,之前的公开药材就不说了,总归最后是李家的药材出了问题,就算是你其它的药材再好,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可厉害的是后面这一招,她本来就等着李家收回这批问题墨,然后再散布李家把问题墨重新回炉制成墨汁卖的,这样,便能给李家墨汁的销售沉重的打击,同时,她又可以伙同其他的墨行要求李家免去各家墨汁的配方使用费。 可没想,李贞娘居然又在大家眼皮底下弄了这一出,将她的下一步手段堵的死死的了,更何况如今又有了申大人的墨评。 从此以后,这块记录着今日之事的巨墨不但不会影响李家的声誉,反而会成为李墨的一个美谈。 此时,贞娘亦看到人群里的田荣华,那眼便眯着,其实有一个对手是相当不错的事情,她能促使自己时刻的自省和前进。 ……………………(XBaoShu.com。。) ps: 感谢采薇?,向日葵风铃的平安符,霞客徐,秋千荡漾,婠琓,只有上册,差差猫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八十章 石州消息 曲终人散,李家今天这一场大戏,着实让官街一带的人过足了眼瘾。同时也暗暗让不少的商家信服。 质量问题,任何一个商家都不敢保证百分百不出问题,意外总是存在的,只要本着诚信解决就行,而由今天的事情看来,李墨的质量是着实有保证的. 别的不说,各商家都不免蒙心自问,自己敢不敢在骤然之下,公开全部材料?说起来,大家心里还真没底,可李家就敢,这就是底气。 再加上那一批上霉的墨,上千两银子呢,说砸就砸了,说起来李家魄力也着实让人佩服。 总归,经过今天这事情,对于李墨,大家反倒是更有信心。几家墨轩的老板都暗里想着,如今田家贡墨的牌子已经取消了,没有了贡墨的噱头,田墨并不比李墨强。尤其在近一年多来,李墨着实亮眼,几种大墨也都声名鹊起,更何况李墨还是公主府供奉,看来,得加大李墨的份额。 ………… 傍晚,下工了,李家的工人也各归各家。 不过,因着今天的事情,那以后质量的事情就刻在了每个工人的心上,更何况,戒墨摆在那里,时时警醒着大家。 而李贞娘则招呼了几个管事开会,商量处罚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情,总是要有个处罚。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才能管好工人。 “凡经手秦皮的,包括我们自己,每个人扣一个月工钱。分三个月扣完。”郑复礼道。这是他们几个管事研究的。之所以要分三个月扣。主要是考虑的到的工人家里没有积蓄,全靠工钱过生活的,若是一个月全部扣完,那那个月的日子就过不去了。 “嗯,行。”贞娘点点头。 “另外,关于孙文杰……是不是辞退?”郑复礼说到这时又道。 “嗯,孙文杰的事情我再跟我爷爷他们商量一下。”贞娘沉思了一下道。这次事情,孙文杰有错。但若是错全在他一个也是过了点的。 再说了,孙文杰毕竟是孙氏的人,这里面也牵涉到嫡宗的面子,更何况,嫡宗如今弱势,而她八房如今强势,这其中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所以,孙文杰的事情处理起来要慎重一点,以免引起孙氏那边的猜忌。 一个家族要发展,终归是要大家齐心协力的。要不然,象田家这次。若不是因为家里斗成这样,田家何至于如此。 虽然万事有个法度,但法度之中不是也有个度的问题,孙文杰这次所犯之错虽然后果严重,但就其错的本身,辞不辞退也在两可之间。 当然了,这也要看孙文杰到底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若他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那辞就辞了,贞娘也是不会再乎嫡宗那边怎么看的。 “嗯。”听贞娘这么说,郑复礼便不再多说,他自也知道这其中的忌讳之处。 随后见天黑了,便各人散去。 “文杰,你真要走啊?”墨坊边上的一排倒坐里,孙文杰,李高,李升,他们几个就住在这里,此时屋里,如豆的灯光下,李高和李升两看着着孙文楼再打着包课。 不由的问道。 “不走还等着被人赶走啊。”孙文杰深吸一口气道,今天他犯了这么大的事情,留是留不得了。 听得孙文杰这话,李高和李升也没话说了,确实,之前几个管事的都合计了,今天这事情让墨坊损失了近千两银子,孙文杰是真留不得了。 “那也不用这么急啊,现在天都黑了,明天早上再走,到时我们送送你吧。”李升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道。 “不明天了,到时让大家看到我灰溜溜的走太没面子。”孙文杰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背起包裹走出门。 没想到一出门,差点就撞到一个人,借着屋里的灯光定睛看了一下才发现是李贞娘。 两人岁数是差不多的,不过贞娘有着前世的年龄基础,再加上掌着一家之墨坊,自有一股子气势,因此的,那孙文杰在她面前倒象是晚辈似的。 其实以辈份来论,也还真是晚辈,毕竟孙文杰只是小文佑的表兄。 此时,孙文杰见着李贞娘那黑漆清亮的眼神,不由的便有些怯的招呼:“大掌柜。” “怎么?就打算这么走了?”贞娘挑着眉毛问。 “我做的事情我认,墨坊损失的我一时也赔不出来,只能等以后看我有没有那发财的命了。”孙文杰闷声闷气的道。 “这么回去,你在家人面前怎么说?”贞娘又问道。 “你放心,我的错,我自然会认,不会说你坏话的。”孙文杰哼了一声道。 “你说我坏话我倒是不在乎的,只是想着你娘千方百计的把你送进李氏墨坊,如今你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你自己没面子就算了,你让你娘的面子往哪里搁?”贞娘又反问的道。 “这用不着你管。”愣了一下,孙文杰有些气虚的道。 “我是懒的管,只是若是我,我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贞娘道。 “什么意思?”孙文杰猛的抬起头来问道。 “很简单,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让你继续留在墨坊里,你的任务就是把所有的材料认透,吃透,各种品级分清,到时通过墨坊管事的考核,你便可重新回到墨坊里。到时,你就为墨坊把握材料的质量关。”说到这里,贞娘顿了一下又道:“当然,要是到时通不过,你就只有背着包裹回家的份了,怎么样,敢不敢接。” 听完贞娘的话,孙文杰就定定的看着李贞娘,好一会儿。咬牙道:“没什么不敢接的。好。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不用三个月,一个月就够了。”孙文杰握着拳头重重的道。 “好,那我拭目以待。”贞娘点点头。便转身,一边花儿正举着灯笼,两人一起回了主屋这边。 而接下来几天,孙文杰还真是一头就钻进了墨坊的各种材料里。贞娘瞧着他那股子劲道,暗暗点头。总算这小子还是值得扶一扶的,也不枉她一翻心思了。 而这几天,山西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越来越不糟糕了。 “贞娘啊,文谦那边还没消息啊?”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赵氏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段时间陆继传来的消息,好象山西那边叫鞑子给闹的纷乱乱的,死了不少的人呢。 “没,前段时间。义厚生的人去那边打听,没那么快回来。”贞娘抿了抿嘴道。她心里实在是也有些担心。 就在这时,李正身和赵素素过来了,两人如今那砚石店开的不错,短短的两月,竟也有些名气了。主要是之前,李正身藏了不少的好砚石料子,一经推出,就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再另上赌石的噱头,这短短的时间就起来了。 不过,两人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贞娘,文谦是不是到石州去了?”李正身问道。 “嗯,怎么了?”贞娘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我刚得到的消息,山西那边,月中的时候,俺答屠了石州,听说血流成河呢。”李正身挥着拳头恨恨的道。 贞娘一听脑袋就轰了一下,一边的赵氏也呀的一声叫了起来,便是李老掌柜的和李景福那脸色也变了,走的时候,罗文谦正是说他要去石州的。 “娘,我去平安嫂那边问一下。”贞娘此时惊跳了起来。然后也不等赵氏回答,便一溜跑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就到了义厚生侧门,拍了门,开门的是伍子。 “伍子,你娘呢?”贞娘劈头就问。 “娘在屋里。”伍子的声音有些鼻音。 贞娘便跟着伍子进屋,一路上问道:“你罗九叔有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昨天刚接到的消息,月中的时候,罗九叔他们就在石州,偏俺答屠了石州,听说连知府都杀掉了,也不知罗九叔和我爹他们怎么样了?”伍子有些哽咽的道。 伍子的爹罗平安也是跟着罗文谦一起去的。贞娘一阵沉默。 这时,伍子抽了抽鼻子,然后又继续说了句:“娘怕你担心,便没跟你说,只想着等得到确切的消息再说。” “嗯,我明白。”贞娘点点头。随后便进了屋里,就看到平安嫂坐在那里红着眼眶,神情愣愣的。 “平安嫂。”贞娘轻唤了一声。 “贞娘啊,这可担心死人了,我要去石州找伍子他爹。”平安嫂回过神来,一见到贞娘,便哽咽的道。 “平安嫂,先别乱了阵脚,罗大哥他们去的一队人可都是从过军的,就算是要出事了,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出事。我们耐心等等再说。”贞娘道。 平安嫂说要去石州也不过是嚷嚷,这时候便是去石州又哪里能找到人?这时听得贞娘这么说,深吸一口气,倒是冷静了些。 贞娘便又跟平安嫂聊了几句,见这边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虽然心里仍有些惴惴,但到是比初听自家正身堂哥说的时候心里安定点了。 于是贞娘便告辞,平安嫂送贞娘出门,到得门口,又看到言管事正吩咐伍子备车,伍子一溜跑的去了,言管事看到贞娘,远远的拱了拱手。 “言掌柜的,钱庄里这几天还是多备点钱。”贞娘看了看一边钱庄的大堂,想了想便提醒了一句,虽然这时候的钱庄,个人存钱的还只是少数,但各商家存的钱倒是不少的,而一但罗九可能出事的事情一传出去,弄不好钱庄会出现挤兑现象,因此提醒一句。 那边言管事听得贞娘提醒的这一句,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的一拍额头:“我这段时间都忙糊涂,我这就去准备。”言管事说着也顾不得跟贞娘客套,叫了伍子,上了马车,便出了院子。 他的这段时间忙疯了,本来他只管着钱庄的事情,货栈的事情是由萧七在管,可山西那边的事情一发,萧七就带着人马去了山西打听情况了。 因此的,他又要管着货栈的事情,还要关注来往的消息,忙的整个人跟陀螺似的。竟是忘了这一茬。 他在北地也是管过多年的钱铺子的,自然知道挤兑的事情。(XBaoShu.com。。) ps: 感谢maylao,amber17,zcy0812,小马妈,大宝和小宝0615,云枫树的粉红票,。窝窝。,青儿20105的平安符,鸢羽之末的桃花扇。谢谢支持!!!!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姨婆VS丑婆 “你说贞娘这丫头啊,怎么就这么命苦?这文谦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丫头以后还怎么说人家啊?”晚间,赵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坐起身来,拍醒一边的李景福说话。 “你也别有的没的的,贞娘刚才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嘛,义厚生那边也还没消息呢,你放心,我跟罗小子在北地打交道打的多了,那小子人精一个,不会有事的。”李景福咋吧着嘴道。 “这可不是你们北地两边人打打闹闹的,这可是几万人马的厮杀啊,文谦便是再厉害,他那一队人顶了天了二三十人的,对着几万人,他还能翻了天?我怎么越想就越悬,就越睡不着了。”赵氏心里依然没底的道。 “行了,你再想也没用,睡吧。”李景福拍了拍赵氏道。 最后吹灭油灯。 而贞娘自也是一夜没睡好,天蒙蒙亮便起来了,眼下一片黑影,洗漱,惯常的在墨坊里走一圈,只是总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 想了想,虽然还早,干脆早些开门,于是也不等伙计了,就开着花儿去开门了。 到得墨庄里,正准备抽掉里面的门栓,又听得外面一阵谈话。 “我早上去买菜的时候,听说石州那边让鞑子给屠了,惨哪,听说杀了近两万人呢,该杀的鞑子。我昨儿个听义厚生的伙计说,他们东家也是去了山西?这罗东家怕是有危险了。”说话的是前面卖小笼包的东家娘子。 “怎么没听说,你没看义厚生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了,都是准备来取钱的。听说罗东家这次去山西那边。是带着大批银子去的。主要是购买马匹,那人鞑子劫的不就是钱粮吗?这罗东家这可是肥羊,鞑子能放过他?大家这是怕罗东家出事,钱庄里拿出不钱来,所以这都挤一起来取钱了,这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接话的是姚娘子,颇有些感叹的口气。 “什么旦夕祸福啊?你没听街面上的人传啊,这是叫李贞娘给克的。这李家姑娘能干是能干。可那命是真有些硬,田家的那大公子当初不也是跟她订了亲的,结果没多久,游黄山就出了事了,后来退了亲,结果田公子就回来了。”那卖小笼包的东家娘子道。 田李两家的恩怨,在去年就叫这一带的人给挖了出来了。 “这话可别乱说啊。”一边姚娘子平日跟着贞娘还算说的过去,这会儿便没好气的道。 “这可不是我乱说,街面上的人都这么传呢。”包子铺的东家娘子辩解的道。 而这边,贞娘和花儿两个正准备下门板。没成想,就听得屋外人在说这些。 “堂姐。我跟他们评理去。”花儿气的直跺脚。 “行了,别管这些,咱们开咱们的门,这种闲话,你评啥理都没用?不理会得了。”贞娘深吸一口气,这种闲话,她也气,可是没法子,两次的订亲都碰上这种事情,评理?这种事情评得了理吗? 花儿哼了一声,气冲冲的下了门板,那门板重重的碰着地面,发出嘣的一声,倒是把外面说话的人给吓了一跳。 “开门啦,今儿个开门早啊。”包子铺的东家娘子没想一以李家突然就开门了,又见到是李贞娘,想着刚才还在说人闲话呢,那脸皮子便有些悻悻的打着招呼。 “不早没饭吃呢,哪象有些人,闲的到处扯,也不怕把舌头扯断了。”花儿没好气的道。 “说谁呢?”那包子铺东家娘子也火呢。 “你说我说谁呢?”花儿故意笑嘻嘻的问道。 “行了行了,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一边姚娘子赶紧打着圆场。 花儿才哼了一声回屋里做事了。 “贞娘,别担心,我看罗东家不会有事的。”姚娘子又冲着贞娘道。 “嗯,谢谢姚婶儿。”贞娘微笑着点头,说实话,克夫这种谣言什么的,在徽州的时候,她就听多了,直计较,那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于是两人又聊了几句。 随后贞娘又踱步到义厚生那边,义厚生今天开门也早,显然是前两天已经准备好了,但凡来取钱的,倒是没有取不到的,一时间,平平静静,倒没什么乱子。 于是便回了李氏墨庄,只是还在门口,就远远的看见王家姨婆在胡氏的搀扶下过来,不一会儿就到了李氏墨庄门口。 “王姨婆,胡婶儿……”贞娘自是上前招呼。 “贞娘啊,你爹娘和爷爷在吗?”王家姨婆问道。 “在呢,我领王姨婆进屋。”贞娘知礼的福了福,然后便领着王姨婆一行进屋,李老掌柜的此时就站在厅外跟李景说着话,见到王家姨婆过来,连忙热情的把王姨婆领进了屋。 当日贞娘和罗文谦订亲,王姨婆也是出了面的,虽说大家清楚,王姨婆对这门亲事是有些嫡咕的,只是罗文谦一意孤行,又请了罗家那边的人来主持,王姨婆也就不好说了。 厅上几人分主客坐下,贞娘亲自上了茶。因着客厅里长辈要说话,贞娘便退到客厅外面,坐在客厅外面的长廊上跟花儿有一答没一答的聊着天。 木质的房屋,客厅众人的谈话也清清楚楚的传进了两人的耳里。 “李老掌柜啊,我是来问问文谦的消息的,如今这山西闹纷纷的,听说文谦就去了石州,我这心里真是放不下啊,他可是我那外甥女的唯一儿子,罗家这一支就这一根独苗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罗家这一支就绝了。”王姨婆抹着眼泪道。 “他姨婆也不要这么悲观,文谦去山西是带了一帮子人过去的,他又是个精明强干的。旁的不说。保住小命应该是没问题的。如今义厚生的萧七管事已经带人去寻去了,这尚没有消息,咱们还是稍安勿燥的好。”那边李老掌柜安慰的道。 “说实话,这没有消息还好,我就怕有消息啊,就怕等来不好的消息啊。”王家姨婆道。 她这话一说,一屋子人便沉默了,气氛压沉沉的。 贞娘亦是抿着嘴。 一边花儿想劝也不知怎么劲。 这时。又听屋里王姨婆道:“李老掌柜的,今天我来,是求你一件事情啊,你们家贞娘这命怕是真有些硬的,秋珊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想你们也不想文谦出事的吧。” “王家姨婆,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时,屋里便响起了赵氏的猛喝声。 “还什么意思啊,这不明摆着嘛,文谦跑商也这么多年。在北地都没有出事,这才跟贞娘订亲呢。这订亲后的第一趟出门,喝,石州那边可是从未有过鞑子犯境,可这回偏偏还就碰上了,这不是贞娘克的是什么?你们若是为着文谦好,就赶紧主动退了亲,说不准文谦就能平安的归来了。当初那田家的田公子不就是这样吗?一开始灵堂都摆了,可这一退亲,人就回来了。”一边的胡氏没好气的道。 “你……你们欺人太甚。”赵氏咬着牙道。 贞娘此刻也猛的站了起来,一脸寒霜,她一个经过现代教育的女子,自不可能信这什么克夫不克夫的事情。 此刻,她是既担心罗文谦,同时也更是一股子火。但更多的是无奈,她知道,这王家姨婆说不准还真是为了罗文谦的安全。 当初田本昌掉下悬崖,都说死了,田家便摆了灵堂,后来田本昌安然的回来了,本来这应该是证明贞娘没有克夫这回事,可问题这时代的许多人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之前田本昌是真出事了,等到田李两家退了亲,贞娘这个克夫命的离开了,那田本昌也就转危为安了。 这什么狗屁倒灶的理论,可问题是,有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少。 “我罗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王家来插手了?”就在这时,一阵冷冷的声音传来,另一边屋角,丑婆小心的将扫帚竖在墙边。然后由二狗扶着进了屋。 “丑婆……”贞娘又是猛的一心惊,这真要揭穿了岂不又是欺君了?贞娘连忙的跟着进了屋。 丑婆出来,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不知这唱的是哪出?倒是李老掌柜的,约模知道一样,这时倒没什么太奇怪。 “你们罗家?你是谁?”王姨婆盯着丑婆,不知怎么的,眼前这个脸上脸上满是烧伤疤痕的婆子,给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怎么?这么多年,还真就把我这个故人给忘光了,当年,我们一起在白云庵抽得签,你是花好月圆,我去是孑然独立啊,如今想来,当年静慈师太解签解的还真是准哪。”丑婆这时的口气却是有些飘渺。眼神也似乎在回忆着以往。 “罗梦真?你是罗梦真?你还活着?”王家姨婆瞪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神情更是有些激动。当年解签的事情,只有她和罗梦真两人知道,别人是不知道的。 便仔细的打量着丑婆,终于,她还是在丑婆的另一边伤痕少的脸上分辩出曾经好友的面容,是罗梦真。 “老天爷不要我这条命,我也没法子啊。”丑婆呵呵的笑道,只是这笑声极为难听。 “梦真……哎……”王家姨婆长长一叹,也不在多说什么,知道她没死就够了,至于其中的曲折,她没必要了解,想来也是一翻伤心事。又重重的叹了一声,便叫上胡氏,转身离开了。 “丑婆,你这个说出来,不会有事吧?”贞娘连忙上前接着丑婆问道。 “没事,她于我当年,就好比你跟孙文娟的关系一样,虽说事世变换,如今已是陌路了。但该不该说她应该心里有数的,更何况她的夫婿便是当年知府的师爷,当年知府给我罗家弄贞洁牌坊的事情,便是她夫君出的主意,她若是真说出去,那她王家首先要倒霉。”丑婆一脸淡然的道。 ………………………… 以后都在下午5,6点左右更啊。原来的节奏一直找不回来了。 …………………………(XBaoShu.com。。) ps: 感谢一片橘叶子,丘纱,顺顺666的平安符,你眼中的世界,小齐丫,鸢羽之末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仇不能结十分 王家姨婆走了,而丑婆在回答了贞娘的话后,对于自己是罗家的人事情并不多作解释,便由二狗扶着回了住处。 “贞娘,以后丑婆那里,你便多照应着。”李老掌柜是心里有数的,这会儿便冲着贞娘说了一句,也出得屋,又进了墨坊,研究李墨的创新了。 而李景福也出得门,找李正身一起到外面打听山西那边的情形。 李正身如今有了一身千户的皮子,打听消息倒是多了些渠道。 唯赵氏还是满头雾水的,连忙拉着贞娘到了屋里,悄声的问道:“贞娘,这是咋回事啊?” 贞娘这才把丑婆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说了,虽说丑婆没有说,但并不表示还需要瞒,她只是那样不多话的个性,所以,贞娘也不需要再瞒着了,更何况是自家娘亲。 听得丑婆实是罗文谦的嫡亲姑婆。赵氏倒是一阵紧张的,连忙哎哟的说:“这都什么事儿,可不能让丑婆再扫地了,我就早说了让她闲着的,可她就是闲不住。” 赵氏忙不叠的说着,随后又冲着贞娘道:“贞娘,是不是把她接到这木楼里来,大家一起住。” 贞娘想了想道:“倒是不用的,丑婆今天自己站出来,那她以后就代表着罗家,那为着罗家的面子,丑婆也不可能再扫地了,至于住这木楼里,她那性子,肯定也是不惯的,就还让她住现在屋里,我每日去请安就成了,至于以后的安排。等文谦回来。他知道了再说。” 说到文谦归来。贞娘那语气终不免涩涩的,心里还是乱乱的很担心。 这时候,她便格外怀念后世的电话和网络。 “嗯。”赵氏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的瞪着贞娘:“我看你最近早晚都去丑婆那里,敢情着,你早知道丑婆的身份啊?” “也没有,也就是最近,那高丽再和墨的事情,那潘氏墨法是丑婆教我的。”贞娘解释道。 “哦。”赵氏点头。又想起之前隐隐约约的听丑婆跟贞娘说的什么贞洁牌坊的事情,又牵涉什么欺不欺君的,这才猛的醒起这个嫡亲的姑婆正是罗家立贞洁牌坊的那一个,又想着王家今天来的这一出,心中仍是一阵气恼,便一拍桌子:“那王家人可不是东西,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说出去?” “就算是说出去也没事的,我私下问过丑婆了,丑婆的事情当初罗家都没发丧的呢,知府请奏立贞洁牌坊说的也只是**殉节。丑婆自毁容貌,终身不嫁。这难道就不是殉节了吗?这一点当初罗家和七爷爷他们肯定也是考虑到的。”贞娘解释道。 自上回猜出丑婆身份后,贞娘便每日早晚请安,一是为着她是罗文谦的姑婆,二更是为着丑婆的授技之恩。 平日里私下跟丑婆聊天的时候,倒也也让她问出当年的一些事情,当年,传丑婆死时,按说,如果是殉节了,丑婆应该葬在王家的坟地的,可王家人硬是一点不提,而罗家这边自是你王家不提更好,也就根本没办发丧的事情,而别人还以为罗家悄悄的下葬了,因此竟也没人追究。 所以,真要拆穿,那自毁容貌,终身不嫁,亦担得起贞洁牌坊的名头。真说起来算不得欺君,这**都不死,反倒能说是天意。 这也是当年,李家七爷也敢收留丑婆在家里的原因,要不然,真要是欺君大罪的话,那是李家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那是牵涉着整个家族的事情。 而丑婆一直不愿意回归罗家,一是当年,罗家子侄辈太伤她的心。二来呢,一个容貌不错的女子突然毁了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那都恨不得永世不见人的。 这亦是人之常情。所以,罗梦真便一直以丑婆的面貌生活着。 听得贞娘这么说,赵氏倒是松了一口气。 “唉,如今只希望文谦能平安归来。”赵氏叹气。 “会的。”贞娘握拳。那感觉,似乎在给远方的罗文谦鼓劲儿似的。 ……………… “姨母,就这么算了?李家那丫头命是真硬,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再说胡氏扶着王家姨婆出得门,终是有些不甘的道。 “再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有罗家人出面,我终是不好管的,就这样吧,阿弥陀佛的,观自在菩萨保佑文谦平安归来。”王家姨婆说着,便合着双手,喃喃的念起经文来了。 “姨母,可不能这样啊,那丑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突然就跳了出来,姨母可不要叫人给骗了,说句不好听的,文谦若是没事,回来倒好,可万一有事,李家这门亲怎么算?再加上他现在又招惹了些莫名其妙的人,什么徽州罗家的三叔公什么的,那都不是一支的了,义厚生号的钱庄和货行这些可都是文谦辛苦打理起来的,可不能叫些个说不上的人谋了去啊。”胡氏有些急道,只是抬头之即,却看到自家姨母冷冷的眼神,一由的顿住了,知道情急之下,失了口。 “哼哼,原来你是这么个心思,我还道你真的是担心文谦的死活呢。”王家姨婆用眼神剜着胡氏。 “也不是,我也是担心文谦的,昨晚上四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呢,下半夜里,天没亮,就派了几个人去山西那边打听去了。”胡氏有些悻悻的道。 看着胡氏的脸,王家姨婆继续冷冷的瞪着,随后才一字一顿的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对李家的丫头是不喜欢的,我是嫌她命硬,怕克了文谦,但若你是这么个心思,文谦的事情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插手了。” 说到这里,王家姨婆叹了口气又道:“今天那丑婆子是文谦嫡亲的姑姑。当年于我亦是手帕之交。说起来跟她比。我是没什么见识的,当年,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这人于人之间,恩不能结十分,仇亦不能结十分。说实话,我当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这四十年里。我却明白了这句话。结十分恩,恩太重,还不起,于是就成仇了。结十分仇,便没了退路,没了退路岂不又是死路一条?这些年,这句话我一直受用无穷,如今把这句话送给你,你记着,文谦再怎么那也是你嫡亲的外甥。四方现在成了徽商商会的会长,看着是风光无限。可这人啊,登顶了就要走下坡路了,谁也说不清,他在之后会遇上什么样的困难,文谦终是他的亲外甥,只要没结十分仇,到时终还是有一条路的,你这些心思就全给我收了,只求老天保佑文谦平安。” “是,姨母。”见得王姨母寒霜似的脸,胡氏也不敢多说了,对于这个姨母,王四方是极为尊敬的,每年都要接来南京住一段时间,如同对待母亲一样侍侯着,她若真是有了忤逆,那王四方若是冷了她,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当然,说实话,王姨母说的这些,胡氏还真没太懂。 说话间,两人上了小轿一起回了王家。 …………………… 再说李景福和李正身出去打听消息,两人兵分两路,李正身去卫所那边打听,而李景福则去了徽商商会。商会来往的商队多,消息也是比较灵通的。 只是李景福一进商会,就碰到了王四方。 李景福本就是个赌场斯混惯的人,再加上之前,王家姨婆和胡氏来闹的事情,他肚子也是一肚子气,这会儿见了王四方,便有些不阴不阳的道:“哎呀,这王会长日理万机啊,这自个儿管着商会的事情,家里的婆娘却是仗势干着逼人退亲的事情。” “你这什么意思啊?”王四方没好气的问道,他还莫名其妙呢。 “什么意思问你们自己,我怎么知道?”李景福说完,却是不理会王四方,自顾自的去找人打听山西那边的事情去了。 王四方一头雾水的,便急匆匆的回家,一进屋,便让人叫来胡氏:“今天你们是不是去李家闹事了?” “什么闹事啊,是姨母觉得李贞娘命硬,想让李家把这亲退了,说不定文谦就能平安归来了。”胡氏道。 “瞎扯蛋。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这一小女子岂能决人生死?你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都我给说清楚了,别把什么事推给姨母,这里面少不得有你的心思。”王四方道,对自家娘子那点思也是知道的,而且他经商做的事实务,于这命却是不信的。 见王四方发了火,胡氏便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退亲,罗家的姑婆,还有最后姨母跟她说的那翻话。 听着胡氏的话,王四方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一脸严肃的道:“我现在说两点,你给我记好了,罗家姑婆的事情你只当没看见,不可传出一句。第二,至于文谦那边,你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全给我收了起来,当年我们没有收留妹子和妹婿,这情份就完了。我心里有数,你心里也要有数。” 胡氏还从来没见王四方这么严肃的表情,自是连连点头。 “对了,家里还有多少银钱,把数目盘点一下。”见得胡氏点头,王四方也没在说什么,便道。 “干什么?”胡氏奇怪的问道。 “把钱给我准备好,明天我把钱存到义厚生钱庄去。”王四方道。 “你这是干什么?”胡氏又跳将起来,如今外面传言义厚生钱庄的东家可能出事了,各商家都去义厚生取钱。四方这是怎么了,还去存钱? 王四方便狠狠的一瞪:“跟你说了让你不要管。” “可你用的是咱家的钱,我能不管吗?”胡氏颇有些委屈。 “哎……姨母说的对啊,仇不能结十分,总得留一条路啊。”王四方叹了口气道。 ………………………… 感谢大宝和小宝0615,高高飞扬飘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石州有义商 清晨,秋雾散尽,阳光破云而出,秦淮河边也显得格外的清朗。 虽然深秋寒意料峭,但净蓝的天,洁白云,还有那河边树上棕黄的树叶,无不透着秋高气爽。 此时,贞娘捧着钱匣子进义厚生号的时候,却看到义厚生钱庄上下每个人那脸皮的表情却是乌云重重。一个上午,都是来兑钱的,尽管言掌柜的之前得了贞娘的提醒,已经做了准备,但到底还是迟了点,钱眼看着就不够了。 “言掌柜的,怎么了?情况不好?”贞娘将钱匣止放在柜台上,让伙计称银点钱入账,这是李氏墨庄和李她李家八房的一些积蓄,暂时存进钱庄,多少有些助益。 “唉,说起来不怕贞姑娘笑话,本来,那日得了贞姑娘的提醒,大家兑钱的事情我是已经做了准备的,可没想到,临到这时,却突然有两个兄弟要退股,如今这钱又紧张起来了,都尉那里也都已经尽力了。”言西来一脸气愤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李贞娘说了, 当日,罗九去山西时也是有过交待的,万一有个什么事言西来不能决定,可以告诉李贞娘,一起定夺,而在他看来,李姑娘亦算得半个东家了,因此便把事情说了个全尾。 听着他的话,贞娘沉吟了一下。 言掌柜嘴里的都尉自是驸马李和,而驸马的情况贞娘是清楚的,她是公主府的供奉,明朝的公主驸马比不得别朝,可以说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些性子软弱的公主。甚至被手下的教养姑姑欺负而不敢言。也就宁安公主,自小养成的坚韧性子,才能平安至今,但也正是这样的性子,任何事情,她便不会陷入的太深,之前拿出府里的银钱存进钱庄,便也是尽心了。 至于退股。贞娘也是知道的,义厚生号并不是罗文谦一个人的,是当初,他们那一帮挖金的兄弟的,这个时候,有人退股自也是怕原先的本钱打了水漂,毕竟,罗文谦这次去北地,是带了大批银子走的,万一出事。那义厚生号怕是真要完蛋了。 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却违背了当初的义气。难怪言掌柜的格外气愤。 而于贞娘来说,这不过又是一次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金子。 “嗯,这样吧,你的把你们东家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拿去当掉,先支应一下。”贞娘想了想,然后的指着义厚生号正厅顶上的一幅牌扁,里面装裱的正是曾经那几副韩熙载夜宴图。因着当初初来南京,罗九就靠着这画打响名气,于是这厮自开了义厚生号,就把这图挂在义厚生的正厅上,用来做镇店之宝。 “不成啊,贞姑娘,这图谁都知道是我们义厚生的镇店之宝,若是拿了出去,那无异于告诉别人我们义厚生没钱了。”言掌柜连连摇头道。 “言掌柜的,我对钱庄这一行是不太懂的,但我自己是经商的,如今义厚生面临的这个情况,就算不把图拿出去当,难道别人就能认为义厚生没事?要真这样,就不会有现今这样的挤兑了。所以,我的想法是,你那那图拿出去当了,另外,就开诚布公的说,凡是存户,只要想兑钱,立马就兑,钱庄现钱不够,那就当了这副镇店之宝,若是镇店之宝还不够,那就抵押义厚生钱庄和货栈,若是抵押钱庄和货钱不够,那不还有北地的金矿吗?如此的,我们终归要让人看到义厚生的义气,厚道,和生生不息。再等到你们东家回来,那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而这段时间,也正好让人看看义厚生的诚信。”贞娘诚恳的道。 “好,就听贞姑娘的。”贞娘一翻话,竟说的言西来激动起来。 这才明白,为什么东家走之前,让他若是遇事不能决,便找这李姑娘。之前,他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李贞娘,倒底是一介女流,就算是墨业有所建树,可那终归是李家几十代人传下来的技术,做为李氏族人,技术好也算不得什么大本事,却不想今日这魄力见识亦不输男儿。 东家这回真真是得了一个贤内助,羡煞旁人。 “我这就叫人取下来。”言西来道。正要唤人拿梯子取画。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人,却是王四方。见到是王四方来了,言掌柜自要亲自上前招呼。得知王四方是来存钱的,言掌柜自是大喜,忙招呼着伙计点钱入库开票等等,一干活儿干的格外的麻溜。 王四方来存钱?倒是有些出乎贞娘的预料,不过,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王四方跟罗文谦的关系,徽商商会里没有不晓得的,而义厚生本也在徽商商会这下,有这两层关系在这里,若是这个时候,王四方置之不理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一个会长,还是必须有所表率的。 “见过会长。”贞娘自是上前打着招呼。至于王四方的大舅身份,贞娘只是罗文谦的未婚妻,还未真正成婚,再加上当日订婚席上,王四方并未出现,这大舅自不方便称呼。 “嗯。”王四方只是淡淡点点头,然后背着手,踱步出了门。虽说是要给自己留一步,但这并不表示,就能和好如初,矛盾依然存在。王罗两家是世仇。 贞娘自不会在意。 有着王四方这一笔钱,钱庄倒是能缓一缓,不过,言掌柜还是决定把贞娘之前说的话放出去,让大家看看义厚生的担当。 而就在这时,又一人带着几人进门,当先之人三十许上下,圆领袍,戴着幞头,气度也有一份昂扬。 “张爷……”一见到他,言掌柜连忙上前招呼,竟是比之前的王四方还殷勤。 只是贞娘看这人装扮,大多是大户人家管事的打扮。只是想着姓张,难道…… 贞娘心中有一个猜测,却是做不得准,正好边上,伍子上茶水,贞娘便叫住他问道:“伍子,这位爷是谁你知道吗?” “是张府的张重张爷。”伍子回道,这位张重张爷来过一次钱庄,他正好看到过。 果然是张重,贞娘这前就这么猜着,这又是一个让贞娘有些意外的人物出现,但同样在情理之中,上回为了开海禁的事情,罗文谦跟张重就有接触。 而至于这时候,张重再一次出现,显然是张大人在下筹码了,一个有着雄心,想要干事,又颇务实的人,自然明白,想要做任何事情,没有钱是不行的。而上回张大人能将张重给罗文谦用,这回自不会坐视。 如此一来,罗文谦是真正踏上了张居正这条船,贞娘有些挠头。虽然未来十几年,张居正这条船是风光无限,但结局未免悲惨。不过,罗文谦跟戚总兵关系本就极密切,本来就在一条船上了,如此,倒也不必太纠结。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潮涨潮落的,人生不外如是。所以,倒不需为着十几年后不确定的危险就梗梗于怀。人最重要的是过好今日,有恩当报,有事当为。 想着这些,贞娘也就放开了,再看言掌柜舒了心的模样。 如今的,见到这种情形,贞娘自然知道钱庄没事了。有张重出现,钱庄的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见言掌柜忙着招呼人,贞娘便告辞了。 出得门,想着出门时听二狗说山西那边有逃难的已经逃到这边来的,大多都聚在菜市口那边,讨点吃的容易,也容易找到打短工的机会。 于是便朝菜市口那边去,才刚到菜市口,就见一边的河堤下,聚了一些破衣烂衫的老少,壮丁到是没有,想来这好天气,已经去干活儿去了。 “这回就是赵全那该杀的,就是他给鞑子领的路。”一个五十上下的干瘦老者气愤的道。 “还有那些个官兵的,朝廷都养些什么人,竟是无人来救?”另白发老者也抖着嘴唇道。想着家人丧尽,无不悲苦。 “官兵要守着宣府,大同那边,又哪里敢轻易来救。这满朝上下竟是比不得一个石州义商。”边上一个三十来岁的落魄秀才却是颇有些嘲讽的道。 “什么石州义商?”边上打听山西情况的人听得石州义商四个字,俱皆好奇的问,便是贞娘也竖起了耳朵。 “当日,鞑子屠石州,便有那义商给吕梁的山匪开出赏格,凡救一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那义商均付的十两银子,如此,几股吕梁山匪合在一起终夺下了一个城门,救出一万多百姓,我们这些人,便是这十两银子的受益者,若不是有这十辆银子的赏格,我们早就死在鞑子的屠刀下了。这义商当得义气第一人。”那瘦弱秀才一张嘴颇是了得,竟将当日情形描述的惊心动魄。边上的人听的惊呼不已。纷纷道:“好义气。” 贞娘在边上听着,那心不由的就提了起来,硬是挤进人群里,冲着那秀才问道:“这位先生,可知那义商姓甚名谁,最后可得安全?” “听说姓罗,具体姓名不知,大家只呼其石州义商,至于最后可得安全,我们亦是不晓得。”那秀才叹了口气道。 姓罗?应该是罗文谦了?贞娘是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终于有了罗文谦的一点消息,忧的是仍不知其平安否? …………………… 感谢本本空心子的香囊,文鷇的平安符,淡雨思涵,annesu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归来 一阵秋风起,几滴豆大的雨滴飘洒而下。 之前还是艳阳天的,谁曾想,这天说变就变,立刻得引得众人一阵呼叫:“下雨了,下雨了……”随后围观的人便各自匆匆散去,贞娘也小跑着匆匆的回到家里。 李氏墨庄。 因着下雨天,气温便显得有些湿冷湿冷的,赵氏招呼了道婆两人一起在后院烧火篮子。 李老掌柜的肺不好,天气一湿冷,便要咳,而丑婆,当年的伤也着实伤了身子骨,再加上年岁也大了,也是格外的怕冷。 因此,赵氏便带着道婆烧了两个火篮子,一个送给丑婆,丑婆提溜着在院子里溜达。 这种火篮子是徽州这边特有的,用竹篾子编的小篮子,大小跟痰盂差不多,中空的,再用铁片打一个小盆子放在篮子里,里面放一些碳火,另用铁丝编成网状的盖子,盖火篮子的口子上,整个篮子有一个提手,平日里装些碳火,走到哪里便烘到哪里,一些贪嘴的婆子们,还可以上面烘些饼子。 小孩子们则会放些个蚕豆或玉米粒子放到火里煨着,然后吃的一嘴黑灰。 而丑婆自从身份拆穿之后,她自不会再扫地了,再加上赵氏是个爽利的性子,平日里跟着总有话说,一来二去的,丑婆的性子倒也不象原来那么冷了,这会儿提着赵氏烧好的火篮,一边烘着手,一边就跟赵氏在廊上拉呱着。 自然说的无外乎就是罗文谦的安危。 此时看着雨越来越大的,丑婆不由的问:“贞娘哪去了。墨坊和墨庄上都没看到她的人。” “她还能到哪里去?准又是去打听文谦的消息了呗。昨晚她还嘀咕着菜市口那边有许多山西逃难的过来了。想来今天去打听一下。”赵氏总是有些担心的道。 “哦。”丑婆点点头。 正说着,贞娘便一溜小跑的进来,头发上有些湿漉漉的。 “这丫头,下雨也不知躲躲 。”赵氏看着贞娘一身湿意,便拿了块干爽的汉巾给贞娘擦着头。 “没事,就这雨,没怎么淋到。”贞娘说着,随后便把石州义商的事情跟赵氏和丑婆说了说。 赵氏一听却是一阵惊叫:“我的老天爷啊。救一人十两,那一万多人岂不十多万两?文谦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娘,这点不用担心的,我想这出赏格的未必是文谦一人,听说石州那边铁矿甚多,铁器也甚是精良,因此也聚了不少的富户,值这个时候,便是不为了救人,为了他们自救也会同样开出赏格的。想那文谦一个外地人,若是没有本地的商人应和。那吕梁山匪岂会轻易相信?而且,这世间,每多仗义屠狗辈,那些个吕梁山匪救人也并不见得是冲着银子,要知道十两银子虽多,但拿命去拼却也是不值的。”贞娘猜测的道。 之前,那些人说着石州义商的时候,贞娘就想到了这些,这种事情靠罗文谦一人是成不了事的,至于传言,大体上许是因为最早是罗文谦倡议的。 “嗯,丫头这话在理。”丑婆点头。 就在这时,花儿一溜跑的进来,就急嚷嚷的道:“堂姐,罗家的平安大哥来了。” 罗平安?他不正是跟着罗文谦一起去山西的吗? “快,快请他进来。”贞娘连忙冲着花儿道。 “哎。”花儿应了一声,便一溜跑的出去,没一会儿就领了罗平安进来。罗平安一身短打,满身尘土,显然才刚回来,说不定还没有回义厚生号呢。 贞娘连忙又让道婆去端了茶水来。 罗平安也没有客气,咕咚的喝了一通。 “平安大哥,文谦现在什么情况?”等得罗平安放下茶碗,贞娘才急切的问。 “没事,文谦现在跟一些人在吕梁山上。”罗平安连忙的回道,随后便将手中一封信递给贞娘。自是罗文谦要交给贞娘的。 贞娘拆开一看,只是两行字:“平安,勿念。此间诸多事宜,等我回去后细细分说。”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行,但这一刻,贞娘真的是安心了。 赵氏自不好去看罗文谦给贞娘的信,只是问道:“文谦怎么样?” “他说平安勿念。”贞娘便翘着嘴角笑了。然后小心的收信。 随后又细细的问罗平安关于开赏格的事情,果然如贞娘猜测那般,自罗文谦开出赏格,石州,和周边一些地方的商人也纷纷开出赏格,如今,不但是吕梁山匪,便是一些大户的家丁们也参加了进来,虽说不能阻止鞑子的深入劫掠,但也保住了一些乡堡不受劫掠。 随后罗平安就告辞了,贞娘自不留他,义厚生那边还有诸多事宜呢。 “这下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赵氏长长的松了口气。 如此,李家上下,也都轻松了起来。 到得晚间李正身也得了消息过来,而他同来的还有六房的春花大姑父姚千山,看到姚千山,李老掌柜的便问姚千山乡试的情形。 姚千山的考试运一向不佳的,这回为了保证此次乡试得中,姚千山特意拜了师,又捐了钱进南京国子监深造,以往年国子监中举的人数来看,那机率无疑是要大不少的,也因此,姚千山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如今刚刚放榜。 只是此时听得李老掌柜的问这个,姚千山是一脸的苦笑,便是李正身也是一脸怪异啊,春花大姑父这考试运实在是太糟糕了。 “怎么了?”瞧着两人神情不对,李老掌柜的好奇的问。 “今年两京乡试,国子监监生的卷子各革去了皿字号,中者寥寥数人。比往年少了四分之三。我这今年又落榜了。”姚千山连连的摇头道。 听得姚千山这话。便是李老掌柜的和贞娘那表情也有些怪异起来。 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如此说来,若是姚千山今年不进国子监,说不准中举的机率还要大一点,不过,想着他的考运,怕是也难。 这时代,有多少惊才绝艳者。可偏偏就是中不了举。 “没事,我已经想开了,看来我今生是于科举无望了,本来是想带着春花回徽州那边教书的,前几天遇上南京分道巡察使蔡大人,他于我原来的东翁既有同窗之谊,又是同乡,平日于我也甚是亲厚,正好,他如今分道巡察江苏无锡等地的刑名。便请我给他做师爷,我便再跟他几年。”姚千山倒是自嘲的道。 他既能想开。那大家自也就不用多说。而师爷的活计,对于姚千山来说那就是驾轻就熟了。 如此,转眼就是初冬,而本来应是十月小阳春的天气却显得格外的阴冷,到得十月末的这一天,竟是少有的下了一场雪珠子,如此,墨坊的制墨也大多停了,天气太冷,制的墨容易干裂,不过这点烟坊依然不受影响的。 而李老掌柜的,依然在明年的贡墨熬尽心力。 贞娘自知道罗文谦平安后,也一头扑在了研制明年的贡墨之上。 “爷爷,李墨四合之术,已近大成,若想在这之上创新,仅困在李墨一家之内,怕是难上加难,我们应该集众家之长。另外,墨模上也要景东叔多下了功夫了。”贞娘一脸的黑灰,随着自家爷爷身后,两人一起从墨坊里出来。 “嗯,想来是这样了,对了,你手上有潘墨墨法,等文谦回来,有几个罗墨上的疑问,我再问问他,如此,我们再一起研究研究。 另外,你有空就多画几副墨线图,给你景东叔参考,尤其是上回送给公主的那种佛骨冢的锦集墨线图。”李老掌柜道,一阵冷风灌入,便是一阵急咳。 贡墨的竞选,不仅仅是贡墨竞选平身,同时也是一次墨业的大比拼,一些小墨坊,虽然不一定能够得到贡墨权,但凭着一两种特殊墨品,也能在竞墨会上大放光彩。 如上回贡墨竞选,实是因为松瘟之际,小墨坊面临生存困境,所以大多都放弃,可这回显然不会了。听说松江卫家,江西朱家亦是蠢蠢欲动。 这些墨坊虽然如今已呈颓势,但底蕴还是有一些的,不能小视。 “嗯,我知道的,爷爷,你还是要多休息点。”贞娘听着自家爷爷的咳声,虽知道劝没有用,终还是要劝一下。 “丫头,你爷爷我今年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发扬李氏墨法是你爷爷我一生的愿望,再不抓紧点,你爷爷我怕是没那么多的时间了。”李老爷子说这话时颇有些感叹。 听贞娘着却是浑不是滋味儿:“爷爷这话我不爱听。” “行行,不爱听爷爷就不说了。”李老掌柜呵呵的道。 就在这时,由墨庄进后院的拱门处出现了一抹欣长的身影,一袭青衫,头戴方巾,面容清朗,两眼如星,不是罗文谦又是哪一个。 贞娘那眼睛便微微弯了起来。 “老爷子好……”罗文谦远远的揖礼打着招呼。 “文谦回来了,好,好,好。”李老掌柜的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看了看天色便道:“天已近傍晚了,文谦就留下了吃晚饭,贞娘她爹最近总是一个喝酒,甚是没劲,你便于他喝上几杯。” “恭敬不如从命。”罗文谦又是揖礼道。 李老掌柜微笑点头,便先一步离开了。 …………………………(XBaoShu.com。。) ps: 感谢丘纱,sxy1256,。窝窝。,ja621的粉红票,忘川陌陌的桃花扇。谢谢支持!!!!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六合三才墨 李老掌柜的走后,贞娘同罗文谦便默默相望着,这一刻竟默默无语,好一会儿,罗文谦摸了摸鼻子:“让你担心了。” “嗯,是挺担心的。”贞娘一本正经的点头。随后便翘起嘴角笑了。之前的担心不安,这会儿便已是烟消云散了。 罗文谦也发出低沉的轻笑。随后却是突兀的伸出手,温凉的手指在贞娘的额上一抹。 贞娘倒没有什么羞意,只是罗文谦的动作太过突兀,便有些讶然的看着罗文谦。 罗文谦的手往贞娘眼前一摊,宽宽的手掌,手指修长,在食指和中指尖上,有一抹灰黑:“沾了烟煤了。”罗文谦道。 “哎呀,我跟我爷爷刚从墨坊里出来。你知道的,要准备明年的贡墨竞选。”贞娘轻呼的解释了句。 正要再用手去拭。只是霍的,那抬起的手却被罗文谦轻轻握住,罗文谦此时一手握住贞娘的手,而另一只手,却直接扯着袖子,在贞良额上轻拭着,嘴里低低沉沉的道:“我来擦,你看不见的。” “嗯。”贞娘便停不住动了,自自然然的让罗文擦着额上的烟煤。只是两手相握之间传来的温热让贞娘略有些不适应,但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而彼此之间,近得能听到心跳声。 “好了。”这时罗文谦放下了手。贞娘便轻轻一笑。 此时,细密密的雨飘洒而下。 “又下雨了。”罗文谦道,连忙扯着衣袖挡在贞娘的头上。然后两人一溜跑的到了游廊边。然后相视一眼。便笑开了。 随后贞娘坐在廊边的木栏上。而罗文谦依在游廊的柱子边,然后说起了山西那边的事情。而贞娘自不免也要问起石州义商的事情。 而说到石州义商,罗文谦摸了摸鼻子,一幅别人夸大的了模样道:“我一个普通商人,在那等时候,本是自身难保,本也是管不得别人的死活的,只是看着一茬茬人被屠。看着一户户被烧,看着鲜血满地,再看着鞑子狰狞的笑容,那便是石头人也不能容的,我便想着,我们商人便是再赚尽天下之财又如何? 朝廷积弱,当初在北地,我们辛苦挖出来的金子又哪一个肯心甘情愿的给别人呢,可终究为着自身的安全,为着保住财富。几个大哥才甘愿让我把金矿分了一半给戚帅,让他用来养兵。可一个戚帅保得住我们的金矿,可他可保得住这万里河山?一但鞑子犯境,便是万贯家财也尽数被掠,人命如猪狗一样被屠。当时我激愤不已,只想着这钱财又有何用?于是便下了那样的赏格,其实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我一人的才力又能有多少?不过,好在当地的几家大户也响应了举动,便是吕梁山上的一些兄弟也只是让我事后请他们吃上一顿酒肉,端是义气男儿啊。” 罗文谦低低的说着。既是感叹激昂,却也低沉苦涩。 贞娘能够感觉到罗文谦的压力,那样屠杀的环境,任何人见过,又岂能没有压力,只怕是要夜夜恶梦了。 因此,便不在多说什么,那手轻轻的覆上罗文谦扶着栏杆之手的手背。 此时,厨房那边传来清甜的酒香。 “罗大哥,酒温好了,喝酒去。”贞娘轻轻的拉拉了罗文谦的手道。 “好,喝酒去。”罗文谦振备了精神,大笑道。两人正要一路跑回厅上,这时,罗文谦又停了脚步,冲着贞娘问道:“对了,贞娘,你爹跟秦家还有往来吗?” “秦家?你是说救过我爹的秦家?”贞娘顿住脚步问道。说实话,秦家她自是久闻大名,只是一直没见过秦家人。 “嗯。”罗文谦点点头。 “年初时秦家本来是要我爹跟他们合伙开商行的,只是我爹要顾着墨坊这边,便拒绝了,而秦家那边好象也有事,因此,这一年快过去了,秦家也没人来,我爹跟秦家也就暂时没什么往来了。”贞娘想了想回道。随后抬眼看了罗文谦,有些试探的问道:“怎么了?” 关于族谱中那段秩闻,贞娘结合现在的事实,推测当年在外发了财,准备从李进财手里夺回李墨的就是自家现在的八房。 而那段秩闻中,八房是以通鞑这个由头被砍了头的,只是秩闻里说的简单,具体情形贞娘无从猜测,但隐约之间就有一种感觉,会不会跟着秦家有关,毕竟,现在老爹不可能接触到鞑子,而唯一于北地的联系,就是这个秦家了。 只是秦家于自家老爹有着救命之恩,再加上又远隔重山,贞娘没办法知道秦家的情况,自不好随意猜测了。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太好说,不过,我基本可以肯定秦家是跟鞑子有关的,而且我听吕梁那边的一些山匪说了,秦家为了争生意,常常跟鞑子合作,劫杀商队。”罗文谦道。 “你是说我爹当年所在的商队出事,很可能就是秦家跟鞑子所为?”贞娘瞪大了眼睛。这太出乎意料了。 “现在还不敢肯定,我已经托人查这方面的事情,总之秦家这边,你让你爹还是要注意一点,救命之恩自然要报的,但是却也不可瞒目。” “行,我知道了。”贞娘一脸慎重的点点头。 见得贞娘一脸的严肃,罗文谦又低低沉沉的笑了:“嗯,也不要太过担心。” “明白。”贞娘也笑了。 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一溜跑的回了屋里。 厅上的八仙桌,已经上了酒菜,温好的酒正冒着热气。李景福见得罗文谦进来,便拉着他吃酒,便是李老掌柜的,今天高兴。也让贞娘给他倒了一小杯。一点一点的咪着。颇似惬意。 山西的事情不说了,说的自然是有关明年的贡墨事情,李老掌柜的时不时的问一些罗墨的墨法技巧。对于这个,罗文谦自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 李老爷子听得意动,便把他之前研究的李氏四合墨法也说了说。 现在的罗墨其实已融合了潘墨,其重在气,写出的字迹墨色飘逸。灵动非常,而李墨重在蕴,墨色古拙,写出来的字迹黑沉稳重,大气磅礴。 可以说这两者各有特色,但也各有缺点,罗墨太过飘逸和灵动,墨色不稳,易退色,终难成墨骨。而李墨沉稳大气,然过于沉稳。失之变化,虽能成墨骨,却是‘死物’。 而要将这两种风格结合一体,并不容易。 “李墨古拙沉稳好似‘地’,罗墨飘逸灵动好似‘天’,这天地合不到一起去,若真要硬合一起,那便是五行紊乱,墨不能成。”李老掌柜沉思的道。 “爷爷,未必。”一边的李贞娘举着筷子,语出惊人的道。 “怎么讲?”李老掌柜看着贞娘,这丫头又有什么主意?边上罗文谦也一脸笑意的看着贞娘。 “地之蕴藏,能成万物,而人乃万物之杰,‘地’要于‘天’合,必须成‘人’,如此,才能天人合一。”贞娘道。 这是她刚刚结合得出的一个大胆的假设,墨在这个时代之所以为古人所推祟和收藏,其不仅仅是写字,以及雕刻技法,而是其整个制作过程中,近乎于一种道。天人合一,墨骨天成。 后世,李贞娘爷爷在研究古墨留下的墨骨时就曾说过,要懂古墨,就必须懂得古墨里面蕴含着的这种道。 “嗯,如此说来,要想合李罗两家墨技之大成,还得在李墨上面做文章。”李老掌柜沉思着。 “老爷子,你看是不是这样,李罗两家墨技,合天地之大乘,天地便是宇宙,上下东西南北就是宇宙,又称**……”罗文谦这时沉思着道。 “而地成人,人合天,此乃天地人三才。”贞娘紧跟道,她这说的是融合李罗墨法便是三才墨法。 这时李掌柜的也拍着桌子,一脸激动的道:“**三才?是了,先六和!!!!是这样了,我要把李氏四和墨改进成李氏六和墨。” 制墨和胶每一和便加一重难度,四和已是极出色的了,六和怕是要到极致了。不过,不管如何,这次经过几人的谈话,李墨极大乘的李氏六和三才墨的构思就出来了。 “当浮一大白。”罗文谦哈哈笑道。 于是众人都喝了酒,便是贞娘也喝了一杯,那脸便红通通的,烧的难受。 接下来几天李老掌柜的和贞娘这对爷孙俩便都好似魔障了,闷头就钻在李氏**三才墨的研究之上。墨坊里一应事务便由李景福和郑复礼处理。 而孙文杰这小子也争气,经过一个月日以继夜的学习,居然还真的连闯数关,得到墨坊各师傅的认同,对各种材料的认识非常扎实了,而这小子不满足于认识材料,下定决定,要制出上乘的烟煤,于这段时间,他又一头扎进了烟料坊里,专门学习烧烟。 而贞娘不知道的是,便是这一回,使得后世多出了一个孙墨来。虽未有清墨四大名家那么辉煌,但亦有着不俗的成绩。 时近十一月,因着要准备贡墨事宜,贞娘和李老掌柜等人就要先一步回徽州了。 ……………… (嗯,某糖在这里说一句,这个李氏六和三才墨这一段是某糖杜撰的,毕竟是小说嘛,当然,这种杜撰却是基于古人的理论的,没有太乱来,嘿嘿。而在这之前,其他的一些墨法和墨技,虽不尽全对,但大多都是查了资料有出处的。)(XBaoShu.com。。) ps: 感谢asd11m,。窝窝。,梅舒,lenxinwind,平凡读者,celinecao,静静猪囡的粉红票,向日葵风铃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八十六章 城门洞闲言 李老掌柜,赵氏,李贞娘一行人到得徽州时,已是十一月末了,而罗文谦因着去石州一趟,钱庄积下了不少的事情要解决,自要迟一点再回来,如此的,李景福便也在南京多守一点时间,到时跟罗文谦一起回徽州。 而随贞娘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罗平安和平安嫂。罗平安两夫妻早些回来是要来通知罗家的三叔公,帮罗文谦备齐年节礼,等罗文谦一到,就可以按规矩给李家送礼。 这种年节礼一般是女婿给岳家送的,从订亲就要算起,本来也只是普通的一个礼节,并不算什么的,只是因为这回李罗两家订亲是在南京,在加上当时也有些事急从权的味道,也就是简单的操办了一下。 而徽州这边一向重礼,如此的简单,难免会让人觉得罗家轻视了李家。所以,在南京时,罗文谦就跟李景福说好,这年节礼送重一点,场面也弄大一点,到时罗家三叔公也出面,然后李家这边的亲戚也都叫上,算是再走一次过场。 对于罗文谦这个提议,李家自不会推辞,毕竟这对贞娘是有好处的,贞娘克夫的名声且不说,终归是被退过亲的,之前订亲程序弄太过简单,还是李家七祖母主动到南京那边的,难免让人嘀咕着,那到时候,贞娘嫁进罗家,说不得也要被人看轻,因此,罗文谦这个提议倒是正合了李家人的心。 因此也就说定了。 此时,李家一行人在渔梁码头下船,天就开始飘起了碎雪。 “平安嫂。下雪了。你不如今天就先在城里等到雪停了再回村吧。”贞娘站在码头上看着天空灰蒙蒙的道。看这天,似乎要下大雪了。 “不了,我看这天是要下大雪了,从这里到我们罗村也不过七八里路,趁着雪还没下大,叫个车子,一会儿就到了。”一边的罗平安道。 “嗯,倒是也。我也瞅着这天要下大雪。早点回去也好,省得反而最后阻了路,只是这天气你叫车不好叫,这样,我们墨坊的车来接我们了,你跟我们一起到城门口,然后再让大牛送你们去罗村。”一边的李老掌柜的道。 大牛便是李家墨坊派来接李老掌柜一行的。 “嗯,成,听老爷子的。”平安嫂跟李家来往惯了,熟的很。也就不客气的点头。 于是一群人上了马车,罗平安就坐在车头跟大牛并坐着。一路朝城门口去。 而路过罗家罗梦真那贞洁牌坊时,贞娘才发现,当年去南京是看到的残败牌坊,此时已是坍塌了,几块大石也不见了踪影,显然是不晓的被哪一个拿回家里做地基了,牌坊没了,这或许也是天意。 丑婆的事情,那日喝过酒后,李家人自是跟罗文谦说了,罗文谦于丑婆相认,也是颇为激动,只是丑婆住惯了李家,再加上她的事情虽然不算太欺君,但大肆宣扬也就没必要了,总还是要顾忌着一点的。 所以,最终丑婆还是留在了李家,私下里,赵氏跟贞娘说,等到贞发娘嫁给罗文谦,到时候,丑婆自是要跟着一起回罗家了。 而果然的,等马车到得城门口时,那雪便纷纷扬扬了起来,最后竟是鹅毛飘飘。 “哇,这雪下的爽利。”坐在靠车门边的平安嫂道,在徽州很少见到这样的大雪。 “瑞雪兆丰年哪。”李老掌柜的也是有兴奋的道。随后李家几人就下了马车。 “这么大的雪,我们另叫马车吧,这城门口到李家大宅也还有一段路呢。”罗平安道。 “这雪这么大到哪里叫车啊?便是有车怕也不愿走,怕回不来。”李老掌柜的道,随后又说:没关系,我们从城门洞巷子这边走,这巷子里露天的地方不多,而出了巷口,再过去就并不太远了。” 李老掌柜说着又叮嘱赶车的大牛:“到了罗村,要是雪还大着,就让他先待在罗村,等雪停了路好走了再回来。” “嗯,我知道了。”大牛应着。 见得李老掌柜的这么说,那罗平安也不再多说了,坐在马车上从李家人挥手道别,随后又跟大牛坐一起,罗平安也是驾车,正好换换大牛。 而李家一家人带着几个伙计和行礼便进了城门洞巷。 “老掌柜回来啦?”一巷子都是熟人,见到李家一行人都打着招呼。 “回来了,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嘛。”李老掌柜的亦笑着回道。 随后一路走一路的招呼。 不一会儿就到了水伯的老虎灶前,老虎灶门口依如既往的蒙着水雾,都是水蒸汽闹的,尤其这个雪天,老虎灶里整日都烧着热水,一众人都聚在这里取暖。 水伯这时依然弓着背给大家添热水。见到李家一行人过来,便也打着招呼:“老掌柜,景福媳妇,贞娘……回家过年啦,景福怎么没一起啊?” “水伯好,身子骨可还硬郎?南京那边还有些事情,我爹迟我们一步回来。”贞娘便上前道,随后拿出带来的一些礼物,补品松仁糕什么的全塞水伯手里,又分了一些糖果和瓜子给在坐的搭搭嘴。 “这可是喜糖啊,是吧?贞娘啊,听说你在南京跟罗家的罗文谦定亲了?这可真是的,我们大家听着传言,却也不知真假?倒是田家姑娘跟徐家定亲,那场面可气派了,连县父母都到了。那田家还专门把家里的大门漆成朱红色呢。”一边的马大娘道。 只是口气并不太真诚,更好象是看好戏似的。 一边的赵氏便要瞪眼,她住在这一块的时候,跟这马大娘吵过几架,这会儿自然是明白这个马大娘是嘲笑自家女儿这个订亲订的寒酸。 贞娘知道自家娘亲那炮仗脾气,便先一步笑道:“马大娘这话说的。哪个能跟田小姐比。徐家是相府门第。又岂是普通人家,场面大点是正常的嘛。我们普通人家要是弄的大场面,那还不让人说败家,不会过日子啊。” 一边李老掌柜的听着贞娘这话,点点头,这丫头倒底是历练出来了,不仅是做生意,便是这等家长里短的。也能连消带打的把话说的圆滑。让人抓不住一点错处。 “就是啊,昨天,街口那家迎新媳妇儿,弄了个四人轿,你刚才还在说人家爱现,不会过日子呢。”一边的怀德嫂也冲着马大娘道。 马大娘一翻话叫怀德嫂说漏了气,便一脸悻悻。 “雪下大了,水伯,马大娘,怀德嫂。我们先回家了,有空去我家坐坐。”贞娘看着前面露出的一线天。雪还是嗡啊嗡的往下压,本来因着下雪而亮堂了一点的天,这时却显得仍是乌压压的。 “好,慢走,有空来坐坐啊。”水伯笑咪咪的点头。随后李家一行人就走远了。 而随着李家一行人走远,水伯这老虎灶却是更热闹了。 “我听说徐家是先看上贞娘的,李家不愿意,最后便宜了田家小姐。”一边来打热水的大民媳妇儿凑上前道。 “不可能,徐家那样的人家若真是看中李家,李家能不愿意?我看是贞娘这丫头不想掉面子呗,才硬是这样传的。”一边的马大娘嗤着声道。 “马家妹子,你这话我不太听啊,贞娘那丫头实诚的很,她哪是会让人传这种话的人。”一边的水伯不乐意了瞪着马大娘道。 “行了,水大哥不东意了,那我不说了,不就是贞娘每回回来给你带着好东西吗,你老就被收买了?”马大娘哼了声道。 “我是说实话,你问问大家,贞娘以前是有些贪吃,不过,自那以后,什么样的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呢。”水伯有些不依不饶的道。 “哎呀,别管这些,反正田小姐定了徐家,贞娘也跟罗文谦定了亲,也没什么好争的了,倒是明年的贡墨,听说程家退出竞选,那李家和田家就是短兵相接了,怕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一边一个烘火的汉子摆摆手道。他不爱听家长里短的,但贡墨竞选却是一场大戏。 “这还有什么争的,别看田家刚刚被夺了贡墨,可那程家不是也没讨得好,要不然干嘛退出明年的贡墨竞选啊,我看哪,有徐家在背后撑腰,明年的贡墨还是田家的。”那马大娘又道。 徽墨已经融进了每个徽州人的骨髓里,因此,每届的贡墨竞选那在徽州也是个大事,上到府正县正,下到贩夫走卒,都各有各的观点。 “那也未必,人家贞娘还是公主府的供奉呢,公主府对上阁老府,正好抵消,到最后还得拼技术,我看田家的技术是拼不过李家的,别说李家,当年,若不是什么神仙断墨的话,那贡墨早就落到程家的口袋里了,哪还能轮到田家。”一边的怀德嫂也道。 “公主府供奉怎么了,贞娘那到底也不过是公主府里的一个制墨差人罢了,人家田荣华,那可是徐家的媳妇儿,公主府能跟徐家一样出力?走着瞧吧。”马大娘一幅铁嘴神断的神情道。 “这贡墨贡墨,凭的就是墨技,于各人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到时候,到底谁能得胜,那也不是墨务司和徐家能说的算的,还不得请来的各试墨师。”这时一边的水伯没好气的道。争这些没由头的。 就在这时,又听得嘣的一声,竟是不知哪家的柴棚倒了。 水伯又看了看天,仍是乌压压的下着大雪,也不耐烦这些人都窝在他这里闲言碎语的,便挥了挥手:“好一场大雪啊,别在这里磨咕了,都回家看看,这么大的雪,指不定柴棚啊什么的就要压塌了。” 于是众人便都散了。 …………………… 感谢花语人,ja621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杜家兄弟 雪没一会儿就堆了起来,窄窄的弄堂也积了雪,皮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撑着的油纸伞没一会儿就感到沉沉的,整个伞面全压了雪,李家一行人便需时不时的侧侧伞,让伞上的雪滑落下地。 “爷爷,阿娘,我先去叫门。”出了弄堂,前面就是四宝街,再穿过四宝街便到了李家大宅属于八房那栋屋子的门口了。贞娘便先行一步的道。 “好,慢点。”赵氏道。下雪天路滑。 刚下的雪,并没有上冻,其实路面并不滑,贞娘撑着伞急步穿过四宝街,转个弯,便到了自家门口,正要敲门,冷不防的那门就开了,两个男子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就骂骂咧咧的从屋里出来,走的急,差点跟贞娘撞头,好在贞娘躲的快。 随后屋里便传来自家大哥瓮声瓮气的声音:“你两个少骂骂咧咧的,钱我已经给岳母大人了,你们两个大男人的,难不成还要讹我李家养不成。我可告诉你们,岳母手里的钱你们别打主意,若不然,我这个做姐夫的教训两位小舅子也是没有问题的,你们别惹火了我,瞧我敢不敢揍你们。” 说着,便是一阵急促脚步声过来。 贞娘听着这话,那心里更是一阵惊讶,自家大哥一向是好脾气的,如今竟说出这等硬话,显然的杜家两兄弟怕是做了什么连自家大哥这等老实人都发火了。 只是又奇怪着,杜家兄弟怎么回来了?随后一想,定是新皇登基。这一大赦的。便是连他们的罪也赦掉了。倒真是便宜他们了。 贞娘记得。后来万历登基时,张居正就否决了新皇登基大赦这一条,正是因为这一条十分的不合理。 此时杜氏兄弟听得屋里李大郎的声音,便是哼了一声,齐齐的朝雪地里吐了一口吐沫,又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于是两人便逃也似的走了,竟是连之前差点撞上的李贞娘也没注意到。 “呀。妹子回来了,爹娘和爷爷呢?”这时,李大郎已到了门口,只看到杜家兄弟的背影,那脸色亦是不太好,只不过转脸看到贞娘却是一脸的惊喜。 “爷爷和娘跟我一起来的,爹爹要迟一步,在后头呢,大哥去迎一下。”贞娘笑嘻嘻的道,随后却冲着远去的杜氏兄弟抬抬下巴:“他们怎么回事儿?” 一听贞娘问杜家兄弟。李大郎那脸色就难看了,摆了摆手:“一会儿再说。我先接爷爷和娘。” 李大郎说着便大步的出去了。 听自家大哥这么说,贞娘自也不追问,进了屋,六斤嫂迎了出来,一脸欢喜的接过贞娘手里的东西,同时扬着声朝着屋里叫道:“老夫人,贞姑娘他们回来了。”说着,又拍了拍贞娘头发上的雪道:“今儿个这雪可真大呀。” “可不是,幸好这时候到了,要是这时在路上,可就麻烦了。”贞娘回道。 屋里的吴氏这会儿正烘着火,听到六斤嫂这一嗓门的,也是一阵“哎呀,哎呀”的惊喜,连忙就迎了出来,一边郑氏和杜氏扶着她。 一翻见面的问候自也不提,没一会儿,李大郎迎了李老掌柜等人也进了家门。喜哥儿扯着仍踉踉跄跄尚走不太稳的辉官儿和笑官儿三个便直接去翻行礼去了。找吃的去了。 而贞娘几个先进屋换了干爽的衣服出来,杜氏忙着上了热茶,一边郑氏则下了厨房煮了几个荷包蛋过来,这天冷,热呼呼的吃下去,就能从心底暖起来。 “对了,我刚才一路过来,好象看到杜家兄弟,怎么?他们没事了?回来了?”这时,李老掌柜的突然问道。 原来之前杜家兄弟往回走的时候,也碰到李老掌柜的,只是悻笑的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的走了,李老掌柜的自不免有些奇怪,因此便问道。 贞娘还想着之前大哥的话呢,这会儿她也是竖起耳朵听着。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呢,他们就没事了。”李大郎闷声的道,一边的杜氏低垂着头,竟是不敢看李老掌柜的眼光。 “这个大赦天下真是好没来由的,难不成你这皇帝一登基,这天下的坏蛋就都没罪了,没道理,这不是姑息坏人吗?”一边吴氏咕哝了一句。 “倒真是便宜他们了。”一边赵氏咬着一口荷包蛋,有些愤愤然的道,当初那一场变故,李家承受的压力可着实不小。 李老掌柜的最了解自家老伴,那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如今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家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否则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便又皱着眉头:“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也是贞娘的疑惑,尤其此时,自家爷爷这话一问,一边自家嫂子脸色发白不安的样子,似乎事情着实不小啊。 “哎,也没啥……晚辈不懂事。”看着杜氏那表情,吴氏有些不忍便摆摆手道。 只不过这时,那杜氏却卟嗵的一声跪了下来:“奶奶不用顾忌,这事情是要说的。”说着,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却原来是杜家兄弟好不要脸,他们刚回来,见得李家油坊如今生意红火,听说在南京拢了个大客户,整个徽州的桐油生意几乎被李大郎一人占了,两兄弟眼红的出火。 居然找齐一批地痞无赖的,去李家油坊闹事,非说李家油坊是他们的,本来他们欺的就是李大郎的木讷。 只不过,如今的李大郎那自从做煤炉生意开始,又做为砚矿生意,后来接手油坊,那也是一步步从最困难的境遇开始。 那性子除了木讷之外,却更添了一股子不屈,要不然。当初在南京席大爷那边的那生意。李大郎就不会那么认准了不放。 总之如今的李大郎可不在是杜家两个兄弟可以胡弄的了。再加上他本身身壮力大,一干油坊的工人那也都是有一膀子力气的。因此的,那场架打的,杜家兄弟一点没讨得好,还被李大郎一顿胖揍不说,更揪到衙门去,李大郎更是又找了几个当初桐油中毒,又打算把杜家兄弟告了。朝廷可以赦,但苦主可以再告嘛。 最终杜家兄弟才服了软。还被打二十杖,自此再也不敢找李家麻烦了。 事情本来就此算了,可这两兄弟真不是东西。 那杜大的娘子本不是良家女,跟着杜大也是因为这厮在外面说有油坊的产业的,她便跟了他算有个栖身之地,可没想到了徽州,这才了解了杜家的实情,知道是一个大坑。 不过因着生了个儿子,沈氏平日里捧着她。而从贞娘大嫂杜氏这里弄的几个钱也全都贴到了那她身上。她到也算知得好,便安安心心的跟沈氏婆媳两个关起门来过日子。带着个小官儿,那日子也算是平顺。 可没想,杜家兄弟一回来,安乐的日子就没了,那杜大在李家这里吃了瘪,便迷上了赌,这输了钱,差点就把他那媳妇儿抵给赌坊了,他那媳妇儿自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到这种情形,知道日子没法过了,便给沈氏磕了个头,卷了家里一些碎银做盘缠跑了。 而此后,杜家兄弟更是破罐子破摔了,认得一些人狐朋狗友的,做局挖坑的事情也没少干,不过那钱也多是左手进右手出,而没了钱了,却又逼着沈氏到李家这边来弄钱。 如此没完没了的。 李家自不想理会这些,但沈氏倒底是杜氏的娘亲,叫两个儿子这样逼,也着实有些可怜,李大郎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最后,便又找了中人,说好每月给沈氏三两银子,是她和小官儿的生活费。处处都做在明处。如此,杜家兄弟再想借沈氏来李家弄钱就说不过去了。毕竟三两银子,一家四口,一个月的生活费绰绰有余了。 如此,沈氏才算得了个安宁。 只是这两兄弟却还是常趁着这个节那个节的找由头来李家借钱,这也就有了刚开始贞娘在家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这还没了王法了?!!!”一听杜氏说这些,赵氏气坏了,她没想到她在南京,家里竟是弄了这么一出。那杜氏也只是跪到那里呜呜的哭。 “起来吧,这事也怨不得你。这事也已经过去了,不过,你这对兄弟你可得防着,不要再糊涂了。”李老掌柜冲着杜氏道。却也敲打了一句。 “爷爷,孙媳妇儿清楚的。”杜氏这才抹了眼泪站起来。贞娘也叹气,自家这嫂子摊上这么一对兄弟,那真是着实无奈啊。只不过…… 想着,贞娘拧了拧眉冲着自家大哥道:“大哥,当初案子的卷宗还有一干证据证人的你可都有?”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着,显然的这杜家兄弟是不死心的。 现在他们拿自家没法子,可若一但有了机会,保不齐就要咬一口的,所以,得时刻防着。 “嗯,都有的,他们的事情徽州谁不知道啊,早就臭名远扬了。”李大郎沉着脸道。 “但不管怎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贞娘道,商场的坑一个又一个的,若没有这份防人之心,那保不齐哪一天就被坑了。 “嗯,大哥晓得。”李大郎点头。 正说着,门房六斤又领着七房小文佑的娘亲孙氏过来,孙氏身后还跟着她家大嫂。 李家这边才结束了杜家兄弟的谈话,杜氏哭的眼红红的,这时自不好在见人,便扯着辉官儿进了屋去。 孙氏两人过来,自是来问孙文杰的事情。说实话,孙文杰的事情一传到徽州,孙家大嫂可是吓坏了,近千两的银子,那哪里赔的出来。只恨她自己当初为什么猪油蒙了心,一心要让文杰进墨坊,那小子吊儿郎当的,不出事才怪? 只是,事出了到如今,也没见文杰那小子回来,也没给家里寄一封信,她的心便没一刻安稳的。 这回在路上听说贞娘回来了,因此拉了孙氏就来找贞娘打听打听。当然也是有借着孙氏的面子讲讲情的心思。 贞娘倒也清楚她的心思,正好,来之前,孙文杰请她给孙大嫂带了一封信,她便从包裹里拿了出来,递给孙大嫂。 孙大嫂不识字儿,便把信给了孙氏,孙氏拆了信,里面便是当初那墨发霉事件的经过,以及贞娘的处理,还有如今他发奋图强的决心。 那孙大嫂本来还提着心思的,如今见儿子竟是争气的,那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孙文杰在信里也说了,只要他努力,当管事不是问题,倒是把孙大嫂听的美滋滋的。 虽然她当初求孙氏让孙文杰进墨坊,那是找了不少借口,打了不少心思,其实所图的也不过就是儿子能在墨坊当个管事,学得一技之长。如今,如果儿子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的话,那没有那一个做娘亲的会有意见的。 而孙氏,自是认为贞娘这么处理是给她面子,也心里高兴的很,这让她在自家大嫂面前也有了脸面不是。 最后,贞娘说好明天去给七祖母请安,孙氏便同孙大嫂一起高兴的离开了。 …………………………(XBaoShu.com。。) ps: 感谢书友090510211048587,晴霜若雪,不想长大的猴子,木木虫,xiaoq81,凊词,雪之冰林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一定会赢的 第二天,贞娘便一早去给七祖母请安。 李老夫人见到贞娘十分高兴,又拉着她的手问了关于申家那批墨的事情,贞娘自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好,好,有申大人的墨评,这回贡墨咱们的把握就很大了。”李老夫人道。 一边的陈氏自也是应和着:“可不是。”那看着贞娘的表情也很高,昨天天孙氏回来,把孙文杰的事情跟她说过了,不管怎么说,这丫头,做事端是稳重。 而说到贡墨,贞娘便又把李氏**三才墨的构思跟自家七祖母说了说。 “好,若真能制成这个**三才墨,那这回贡墨非李家莫属。”李老夫人眼神着坚决,这回,田家那边休想再走什么歪门斜道,否则,拼去这条老命,她也定要讨个公道的。 如此,接下来几天,贞娘便同李老掌柜两人一头钻在墨坊里。 所谓**三才,其重点自然是在合墨对胶之上,胶既是粘合剂,同时,胶的氧化对于墨来说也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化学作用。 一般来说,新墨的断面干枯,如此,字迹也就显得暗淡无光,只有摆着七八年后,那墨色才能有好的表现。而老墨的断面光亮润洁,写出来的字墨色十分黑亮,这里面就是因为墨里面的胶经过时间的氧化而造成的。 当然,高品质的新墨同样也能达到老墨这种效果,那么,怎么来的?就在这个对胶之上。 其重点其实就好比和面一样。 贞娘还记得后世时。她喜欢吃她奶奶做的手杆面。而手杆面自然要自己和面。和面的时候。若是一次和成的话,那煮起来的面条就容易糊,贞娘还记得她奶奶当时和面的情形,常常是把面和成团后,休息一下,过一会儿再和,再休息,再和。如此,那面煮起来就十分的劲道。 和墨里面的对胶亦也是这个理,一合,二合,三合,四合,乃至五合,**,其目的也就是通过对胶和墨,即使得胶于墨充分的融合。同时也加速胶的氧华过程,另外还可以用老墨为引。起到一个媒介做用。 比如苏轼用高丽墨制再和墨时,就是用了潘墨做引。 当然,整个和墨过种中的温度,时间,都是极有讲究的。 总之,这些天,贞娘跟自家爷爷待在墨坊之内,由李老掌柜和墨,而贞娘就是盯着温度和时间,每一合要试各种温度和各个时间段,那眼睛是眨也不敢眨一下,如此,直到腊月二十三,李氏六和墨才大成,而接下还需融合潘墨和罗墨技法。 “我们继续。”李掌柜躬着背,咳着声的继续道,竟是一刻也不休息。 “爷爷,明天就小年了,咱们还是休息几天吧,等过完年再试,也不差这几天,我这可有些吃不消了。”贞娘一脸哀求的道。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的,本也是一个墨狂,便是再接着一个月也能扛得住,可她扛得住,她爷爷却是扛不住了呢。 墨坊里熬胶本就是烟火气重,爷爷这段时间咳的越发的厉害了,尤其那脸颊子,越发的红,老人家这脸色太红可不是好事,这是肺病加重的兆头啊。只是她如果直接劝自家爷爷的话,爷爷肯定不听,所以,她便说自己吃不消要休息了。 听着贞娘这么说,李老掌柜哪里还不明白自家这孙女的心思,也确实他感觉最近身子骨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休息一下也好,于是点点头:“成,那就休息。” 随后想起什么似乎的道:“对了,文谦说明天让人送年节礼过来的,听你爹说的那口气,似乎明天的排场小不了,我正好瞅瞅。” “呵呵。”贞娘装傻的笑了。 李景福和罗文谦他们是腊月二十二到徽州的。 于是,爷孙俩便回到家里,这些日子在墨坊里,一身的烟火气息,贞娘自又好好的泡了一个澡。 如此第二天一大早的,她难得瞧一个懒觉,还没起来呢,就听得外面一阵的暄闹声。连忙穿衣起床,则洗漱好,五岁的小笑官就颠颠的跑来,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道:“姑,姑,爷爷说了,今天要吃杀猪饭。” “家里又不养猪,哪来的杀猪饭?”贞娘看着他那样子,便好笑的道,家里也不缺肉吃,只不过这小子上回听润哥儿说回庄里吃了庄上的杀猪饭后,这小子就成天掂记着杀猪饭。 “有猪,还两头呢,又肥又大。”小笑官掰着指头道。 “两头猪,哪来的?”贞娘奇怪的问。 “抬来的。”小笑官哈哈的道。只是仍然没解释清楚猪哪来的问题。 “你这小子,别在这里烦你姑,去找你小叔玩去。”这时,杜氏过来,才笑着解释道:“是罗家人那边抬来的,两头猪,还有鸡鸭,再加上别的礼物,整整十台,这样的年节礼哪曾见过,整个街面都哄动了。” 贞娘一愣,这个年节礼也似乎太大了点吧,有钱烧的,不过那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再瞧见一边自家大嫂打趣的眼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爹娘高兴的很呢,你也知道,婆婆因着你的亲事,背后没少被别人说,如今也算是杨眉吐气了。爷爷发话了,今天就宰一头猪,再杀几只鸡鸭什么的,请墨坊里的工人和原来的邻居吃顿流水席面,大家图个乐呵。不过,你今天可不能的出去了,省得大家鼓噪了起来,你不好意思。”杜氏道,前面这些是她自己的真心话,后面的显然是递赵氏传话。 贞娘点头,正好,她也要画墨线图。这参选贡墨的墨线图也是要好一翻思量的。 到得午后,马大娘和怀德嫂吃的一脸满足的从李家出来。 “怎么着,你那时候还说田姑娘有福气。说贞娘订的亲不行呢。依然看哪。贞娘这门亲事还真是订对了。罗家少爷可真是大手笔,其实订亲啊,终归是要门当户对,这罗家虽然败了,可人家田少爷争气啊,正是门当户对的。你再瞅瞅田家,徐家那边可有一丝响动,这都过小年。该来送礼的都没来,徐家那样的人家,这年节礼怕是不要想了。”怀德嫂道。 “也对。说起来,这福气本是田家姑娘的。”事实面前,马大娘也没话说了。 “活该,谁让当初罗家一出事,田家就不认那门亲事了,更何况,田家墨坊可是罗家的,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怀德嫂道。 这时马大娘那眼睛却正好看到从前面街面药店里出来的田荣华。整个人看着倒是去以前清减了不少,不由的摇摇头:“田家是多事之秋啊。听说田老爷中风了?” “可不,岁数不小了,又讨了那么个美娇娘,听说那春枝缠人的紧,这夜夜**的,哪里受得住啊,听说是马上风呢。”怀德嫂摇着头道。 这色是刮骨钢刀啊。 …………………………………… 田宅。 “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佣妇给你磕头。”苏氏一手拿着信,一脸欢喜的冲着田二道,说着,就要跪下来给田二磕头。 这信是曾经的李得财,就是当年李家的赘婿,后来被逐出李家,改回了本姓,成了王得财(前面是叫王进财的,因着名字跟一个远房亲戚重了,避违一下。) 他当年因着奸计被李家拆穿,后来发配海南。 而后隆庆登基大赦,王得财自也在大赦之例,只是他远在海南那边,没有盘缠,最后,苏氏求到田二身上,田二便给了银子,如今王得财来信,说已经在路上了,不久将到,苏氏自是欢喜的给田二磕头了。 却被田二一把拉住。 “磕什么头啊,快别了,你的事情我可一向着紧。”那田二说着,却是伸过手住了苏氏,只是那手握着苏氏的手,捏捏揉揉的就是死不放开,另一只手却是捏着苏氏的下巴。 田二有个怪毛病,他不喜欢那些个毛都没长开的丫头片子,就喜欢逗弄这年轻的妇人。 苏氏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只也不敢真得罪田二公子,只是任他轻薄。 此时田荣华匆匆的进了田宅。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之前看到罗家给李家送年节礼的情形,她本就不痛快,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就重重的给了那苏氏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老响的。 苏氏的脸立刻就起了五个手指印。 苏氏痛的捂着脸,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我说三妹啊,你这是干啥?罗家那小子惹你不痛快了,可你不能把气撒在二哥头上吧。”田二也瞪了眼,这打狗还看主人的面呢,三妹这是活生生的撕了他的脸面。 更主要是他一腔兴致,结果叫田荣华这一施为,便如同兜头浇了冷水一般,让他如何能痛快。 说着,田二就伸手拉了那苏氏起来。然后挥挥让苏氏下去,苏氏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二哥,你这些腌渍事我也懒的管,可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候了,爹还躺在病床上呢,你不在跟前侍候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佣妇这般,你还是人不?再说了,这明年三四月里就要竞选贡墨了,咱家拿什么跟李家争?你还真要让李家爬咱们田家头上不成?”田荣华瞪着眼。 “那决对不成的,李贞娘那丫头片子我不会让她好过的。”一说到李家,田二便恨恨的道。他可是几次栽在李贞娘身上,这口气他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如此,田二也觉的自己先前的行为过份了点,便笑嘻嘻的冲着田荣华道:“妹子能干,你跟二哥说说,二哥该做什么,二哥听你的。” 听得田二这么说,田荣华脸色才好看一点,挥挥手让身边的丫头下去,随后才道:“趁着年边,墨务司的人二哥多走动走动,另外,墨坊里的几个大师傅正在研究宋徽宗的苏合墨,这个墨对于我们田墨的贡墨竞选尤其重要,所以,过年的时候他们怕是不能休息了,大哥还是要花些心思笼络一下几个师傅的心,结他们鼓劲,让他们早些研究出苏合墨来,如此的我们便能早先布局。” “好好好,不就是请人吃酒送东西的事情吗?这我最拿手。”田二拍着胸脯道。 见自家二哥这么说,田荣华便点点头,也是,自家二哥别的不行,这请人吃酒送礼倒是拿手的,更何况有徐家做靠山,倒也不怕别人不给面子。 随后田荣华先便回屋了,站在自家的阁楼上,看着远处李家大宅:“李贞娘,我一定会赢的!!!” ………………………… 感谢sing521,飘落涟漪,叮当加菲猫,太空tito,君吖,咏欣的粉红票,明天的雨后的香囊。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李墨大成 转眼就是隆庆二年,十五的花灯节一过,这隆庆二年的正旦算是过的差不多了,徽州这边在外讨生活的人也都背着包裹雨伞聚在了渔梁码头。 而李家这边,李景福带着几个人也要回了南京,主持南京的墨庄的生意,而贞娘和自家爷爷却留了下来,主持今年的贡墨竞选。 而同李景福一行的自还有罗文谦。他南京一摊事情不少,自不可能窝在徽州。 “罗大哥,一路小心,我爹爹这人有时有些乱来,你帮我看着点。”清晨,贞娘跟自家大哥一起去给自家老爹和罗大哥送行。临上船前,贞娘自少不得一阵唠叨。 一边李景福听得自家闺女说这些,一阵无奈,这便是女大不中留啊。 罗文谦自不能不给丈人面子,因此不敢笑,只是点头,只是那眼中的笑意怎么掩也提成不住。然后又叮嘱贞娘一切小心。 随后李景福和罗文谦一行就上得船去。 看着船行渐远,贞娘这才跟着自家大哥转身回去。 转身之即,却听得几个刚从另一条船上下来的乘客在河堤的茶摊上,边喝茶边聊天。 “海大人到南京了,才刚到几天,南京一些商家就因着朱漆大门违禁,被海大人狠狠的拆掉了大门,那些商家的当家人还被打了板子,吃了不少的苦头。便是衙门里,平日里一些小官小吏仗着一点身份,出入四抬八抬大轿的,如今也因着这个违禁被狠狠的拿剥掉了官衣。如今南京是谈海色变哪。”说话的是一个着员外服的山羊须男子。看打扮应该是账房或管事一流。 “活该。年前就传海大人要升应天巡抚了,海大人什么样的人,既然知道他要来,早就该收敛收敛了,还不知死活的犯忌讳,那吃苦头被剥官衣的也就怨不得人了。”另一个是个五十多岁师爷打扮的老者不屑的道,都是不帮不识实务的。 “这还不是两年前那事闹的,两年前。改稻为桑时,那地价被炒的火热的时候,不是也说海大人要来吗?结果到最后却是海大人抬棺上书,被下了牢。所以,这回大家一听海大人要来,都没几个信的,毕竟应天巡抚那多大的官啊,一个个都说,海大人得罪的人太多,这差事落不到他头上。所以。一个个的都没当回事情,可不成想这回大年初九。海大人就到了南京,本就是个年节边,那些个有钱人哪还不各种犯禁,结果,最后就全落到海大人的手里被收拾了。”先前那管事样的男子摇着头哈哈笑道。 “倒也是,之前还真没人能料到海大人居然是一步登天哪,这从牢里出来没多久,才刚升为大理寺的尚宝丞,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又成了应天巡抚,这升官速度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哪。”那师爷应是摇头叹息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羡慕。 想他考了三十年的举人,都没能过,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海瑞这就成了应天巡抚了?贞娘在边上听着,先是一愣,历史上海瑞应该是明年才得了应天巡抚的官职的,怎么今年这一过年就来了? 会不会是因为当初那本账册的事情?当然,想是这么想,事实如何,贞娘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略有些奇怪罢了。 又想着,那徐家的事情还会不会如历史那般? 此时河风渐起,春寒料峭。 “妹子,回去了。”一边李大郎催促了句,贞娘连忙小碎步跟上自家大哥。 回到家里,刚坐了一会儿,春花姑姑和千山姑父就来了。贞娘便忙着给他们沏茶。 两人过段时间就要去苏州,千山姑父答应了给南京苏州分道巡察使察大人做师爷的,这就要正式走马上任了。 贞娘沏好茶,听千山姑父说起这个,心神动了一下,不由的就想起罗文谦从石州回来后说的关于秦家的事情,当初自家老爹就是在苏州的一家商行搬货,最后因得肯吃苦,才得了商行东家的赏识,进了马帮。只是没成想,一帮人去北地走货,最后却只有自家老爹一人侥幸得活。 而从罗大哥打听来的消息来看,这个秦家在这件事中竟是有些可疑。 想着,贞娘便冲着姚千山道:“千山姑父,贞娘这里有个事情还得请姑父帮忙。” “哦?什么事你说?”姚千山一脸慎重的道,对于八房这个丫头,李家可没一个人小看她。 在坐的都是自家人,贞娘也没什么隐瞒的,便把罗文谦打听来的事情说了说,最后才道:“我就是想托姑父到了苏州后再重新查一查当年那间商行的事情,看看他们跟秦家可否有商业往来什么的。”贞娘道。千山姑父的东翁是苏州巡祭使,由此,自家姑父若是查此这样的事情来应该是方便的。 “嗯,秦家通倭这个风声我在山西时就曾听说过,既然如今是这个情形,那我一到苏州,就着手查这个事情。”姚千山点头道。 “查的时候小心一点,可别漏了风声。”这时,一边的李老掌柜的也叮嘱着。毕竟通倭事情可是灭族大罪。若是让秦家知道分毫,那岂能不反咬一口。 “我晓得。”姚千山慎重的点了点头道。 这种事情的轻重,他比哪一个都了解。 出了正月,二月二的日子,姚千山一家便远扑苏州。 而这一天,贞娘和李老掌柜的就生生的窝在墨坊里一整天,从早到晚的,李老掌柜的就盯着灶里的火,眼睛是眨也不眨的,只看火苗添一层蓝,便立刻吩咐贞娘合一次胶,每合一次胶,便又蒸一次,几合几蒸。 而贞娘。每合胶时。竟是不顾热胶的烫水。时不时的直接用手指烫温度,整只手已经全是水泡了,贞娘却顾不得这些,还得时刻小心,不能弄破了,要不然水泡里面的水万一污了墨,那就前功尽弃了。 李氏**三才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了。 这个时候,贞娘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嘣嘣直跑。她亦是紧盯着蒸笼里的墨团。 “贞娘最后一合,添胶……”李老掌柜的几乎歇斯底里的叫道,两眼全是红红的血丝。 贞娘一听自家爷爷的话,哪里敢有丝毫的待慢,最后的胶便下去,然后迅速搅拌,这中间不能有丝毫的停顿,而且速度必须快,因为胶和墨冷了便会变硬,那样子就和不均了。 等到和均了后。便立刻把墨团交给了马师傅,由他杵捣。 三万次的杵捣是不能有丝毫停歇。也就马师傅这等老杵捣师能胜任。 这亦是最重要的一关。马师傅丝毫不敢怠慢,那石杵一下一下的,规律而均匀,便是每下的力量也都不差分毫。 此时,贞娘扶着李老掌柜在一边坐下:“爷爷,这还有好一会儿呢,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贞娘看着自家爷爷眼里布满了血丝,劝道。 “这不看着,我哪里能安心的睡。这回,你由着爷爷了。”李老掌柜的道。 听自家爷爷这么说,贞娘也无可奈何,知道这时让爷爷去休息是不可能的。 于是,接下来,整个墨坊只有杵捣的声音。 如此,一个时辰后。 “老爷子,贞姑娘,成了!!”马师傅此时亦是一脸兴奋的道。都是在墨道里打滚了几十年的人,只看这墨团的成色,便能估出最后墨的成色来了。 “扶我过去看。”李老掌柜的一脸兴奋的道,贞娘于是扶着自家爷爷到得石臼里的墨团幽黑光亮,其表面的光润就好象一块玄玉一般,深深的吸引人众人的目光。 “好好好。”李老掌柜看着,叠声的道,随后一挥手:“贞娘,称重,入模。” “是,爷爷。”贞娘应声,这些她自是早已经准备,此时立刻将墨团搓成圆条,然后就象是做馒头那样摘成一团一团,墨重八钱,摘的时候要留有一些余地,因为最后要挫边。 墨入得模后,再压结实。如此,一阵忙活,等一切弄好,外面已是油灯初上。 奶奶吴氏正打着灯笼站在墨坊门口同等候着的七祖母说话。 贞娘扶着自家爷爷出来。 “怎么样?”七祖母脸上一片平静的问,但那口音里却有些颤动,显然也是极紧张的。 “成了,成了,七嫂,我李金水九泉之下也有脸见七哥了………”此时,李老掌柜的抬头望天,老泪纵横的道。 当年,因着李景福之故,李墨出事,李家七爷最终病故,为着这个,李老掌柜的一直耿耿于怀啊。 “好,好,好。”七祖母那眼睛也湿润了。嘴里喃喃着:“老爷,老爷啊,这些年,我终是不负所托的,不负所托的……” 说着,竟是忍不住频频抹泪了。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该高兴才好。”一边贞娘的奶奶吴氏也哽咽着。 贞娘此刻看着两个老人这样,那心便也有一股子酸楚,此时此刻,无关贡墨,李氏**三才墨的大成才是李墨如今最大的成就。 此刻,她亦在心里对着后世的爷爷道:“爷爷,不管如何,李氏墨法真正重现并突破了,您的愿望,孙女儿在这个大明朝墨业最兴盛的时候完成了。” 而就在这时,李老掌柜整个人突然往后一抑,贞娘没扶住,幸好跟在后面的马师傅手快,一把抱住了李老掌柜。紧张的大叫:“老掌柜,老掌柜。” “爷爷……” “他八叔……” “老头子……” ………………………………(XBaoShu.com。。) ps: 感谢高高飞扬飘,婠琓,非影梦翔,花月殇,媛翼,孙家宝宝,2423864121,雪夜开心果,aki10086,a_bin,爱拿耗子的狗,淡淡如流,4652249,hallliana,et1896,蛙蛙妹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九十章 苏合墨 李老掌柜病倒了,这回是来势汹汹啊,李老掌柜的因为年轻时操劳,本来就是病根,只是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一点,养的不错,身体看着好似好了许多,但病根仍在,而自去年起,他一直在研究李氏四合墨,当初,情形就已经不太妙了,咳的越来越厉害,再到**三才墨,其中艰辛不足于外人道。 可以说,老爷子之前的身子骨其实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只不过因着心里的一股子信念,这根弦一直崩着呢,如今李氏**三才墨终于成功了,那根弦一松,于是人就倒下了。 如此的,李家自是一通忙活,又请了郎中过来整冶。 直到半夜里,李老掌柜的才醒过来,只是仍没什么精神,那眼睛半睁半闭的。 郎中再一次检查过后,便到了外间,开了药,随后便冲着李家人一阵叮嘱:“今天可真是好险哪,老爷子年轻时候就留下了病根,如今可是不能再操劳,不能烦神,更不能再去墨坊了,那里面的烟火气息太重了,对他的肺不好,他这身子骨得养,慢慢养。” “哎,晓得了。”李家人自是忙不叠的着应。随后李大郎举着灯送郎中出门。 贞娘这时端了药过来,奶奶吴氏一手接过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小勺一小勺的喂李老掌柜的喝。再看着李老掌柜半睁半闭的眼神,吴氏自也是一阵子唠叨,把刚才郎中的话挂在嘴边道:“大夫说了,以后不能能再操劳。不能烦神。更不能再去墨坊了。他这身子骨得养,慢慢养。知道不?” “成,我以后就成日里拄着根拐杖在墙根晒太阳得了。”李老掌柜的依然有些虚弱的道,不过口气里却有些打趣,显然是不想家里人为他太担心。 “你啊,就说嘴,嘴上说的好听,你们李家的人我还不知道?别看这时候应的好好的。可等真有事了,该去墨坊还得去墨坊,那一门心思还扑在个制墨上,李家的人都这样。”吴氏却又是一阵唠叨。 李老掌柜仍虚弱的笑笑,也嘀咕了句:“好似说的你不是李家人似的。” 这一句话,倒是把周家的人都听乐了,吴氏一向是好脾气的,这会儿却也免不了瞪眼,只是这会儿,李老掌柜的又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那药里,大夫特意加了安神的成份。主要是让李老掌柜休息好。 看着李老掌柜的沉沉睡去,吴氏才轻轻的挥了挥手,压低着声音冲着赵氏等人道:“景福媳妇儿,贞娘,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也累坏了,看这天色,公鸡都快打鸣了。”吴氏道,果然的,她话音刚落,养在院子里公鸡就叫了起来。 赵氏等人看了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于是便招呼了贞娘和杜氏先回去休息,而她跟郑氏刚守在外屋,方便照顾。 “娘,那我们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您叫我们。”杜氏道,又叫了贞娘一起离开。 贞娘和自家嫂子各回各屋了,一个大半夜的忙乱,终算是没出太大的事情,才算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又想着李氏**三才墨终于大成,那心里又是高兴的很,不过,那墨还有最后几道工序,这最后时候,自不能放松。 这压模,描金,阴干也是个技术活儿,如今自家爷爷这样了,这后面的事情,她可不能再让爷爷操心了。于是的,也就浅浅的眯了一下,天刚亮便也起了床,贞娘梳洗一翻后便先去了墨坊。 已是仲春的天气了,那清晨虽有些寒意,但没不刺骨,反而有一种温和之意,贞娘一路走进墨坊,只觉和风扑意,十分惬意。 “贞娘,八伯怎么样了?”贞娘刚进墨坊,就碰上九房的景东叔坐着轮椅过来。 他的腿不方便,许多雕刻的活儿其实都是在家里完成的,平日没什么事一般不到墨坊里来,这回想来是听说了李老掌柜的事情,便过来看看。 “昨天半夜里就醒了,是太劳累了,休息调养调养就没事了。景东叔放心。”贞娘微笑着道,然后很自然的接下轮椅,推着景东叔进墨坊。 “嗯,说起来八伯身子骨一向不太好,这段时间为了研究这个李氏**三才墨又是没日没夜的,那身子骨怕是有些顶不住了,以后好好养,墨坊里,我们这些人还能顶顶。”景东叔点头道。 “可不是,奶奶已经发话了,今后不准爷爷进墨坊。”贞娘微笑的道。 “墨大成了?”这时李景东又回过头问。 “大成了,就剩下最后的收尾活儿,不过,也得注意,省得功亏一篑。”贞娘道。 “这放心,有叔看着,不会有事,对了,田家给我们下贴子了。”这时,李景东又从怀里拿出一张贴子递给贞娘。是刚才过来,遇上田家的管事,那管事交给他的。 贞娘接过一看,是田家试墨会的贴子。 田家这时候开试墨会在贞娘的意料之中,这是为了竞选贡墨造势。 只是田家的试墨会居然给自己发贴子,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啊,要知道自当年田家征针之事后,田李两家关系就一直不好,再到贞娘跟罗文谦定亲,田家被夺贡墨权,罗李两家可算是结仇了。 “田家这打的什么主意?”贞娘看着自家叔叔问。 “听说田家这次试墨的是仿当年宋徽宗的苏合墨,这墨当年是罗家在主攻的,只可惜罗家出事了,田家接了手,也一直在研究,如今算是大成了。”李景东冷然着脸道。 “呵,田家这回也是下了大力气的了。”贞娘道,宋徽州苏合油制墨,金章宗购之。一两墨价。黄金一斤。时人称苏合墨为墨妖。这个名头可不小啊。 而其实,田家拿苏合墨出来竞选贡墨其实是不公平。 苏合墨所用的苏合油是属于洋香,在开禁之前朝廷是有明文规定的,民间禁用洋香,而民间若有买卖洋香者那要处以重罚的,田家也是因为贡墨权之故才能用苏合油,而今虽然开禁了,但开禁现在还仅仅是个偿试。第一批出去的船队至今还没有回来,也因此,朝廷有关这方面的禁令并没有取消。 而田家自是因为贡墨身份,才有制苏合墨的权利。虽然如今田家已经被剥夺了贡墨的身份,但其实田家于朝廷的贡墨交易是一直存在的,毕竟之前订的单子不可能取消,再加上如今有徐家在里面斡旋,如此,使用苏合油是不成问题的。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除了田家,别家墨坊根本就没资格制苏合墨。 而苏合墨因其高档材料。就算是墨法差一点,但价值仍在其它墨之上,如此,评价自会偏高。 贞娘扬了扬手中的请贴,她算是明白了,田家给李家发贴子,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可不是。”李景东自也明白其中的道道,寒着一张脸。 “对了,叔,你知道田家这回度的试墨师是谁吗?”贞娘又问道。 “徽州儒学训导田艺着,礼部尚书孙承恩之子孙克弘。”李景东道,这方面的消息,李家自也是少不得要打听的。本来这些消息,贞娘早该知道,只是前段时间,贞娘跟自家爷爷一心扑在**三才墨上,才没关注这些。 田艺着跟田家本就是同宗,一向是田家的试墨师,这个倒并不意外。 而让贞娘有些意外的是孙克弘。孙克弘,其父是礼部尚书就不说了,而其本身也是一个大的收藏家,另外他本身长于镶嵌技艺,尤其是对宋嵌工艺研究非常深,而所谓的宋嵌技术,就是将金银丝线镶嵌在铜器和铁器之上的一种工艺。 而孙克弘在研究宋嵌技术的同时还对宋嵌技术进行了改进,以银丝嵌成回纹和香草边,再用银丝作小篆铭赞,嵌于笔筒,砚匣,香盘上面,这成为当时松江区最名贵的手工艺品。 时人争购而不得啊。 后世,贞娘爷爷就收藏有一方这样的砚匣,珍贵非常。 而且,孙克弘十分的嗜酒好客,时人对其评价是:“好客之癖,闻于江东,履綦如云,谈笑生风,坐上酒尊,老而不空。” 如此的这样一个人,他的影响力就非同一般了,而别的不说,至少这样的人物,李家请不来。 “田家这回是势在必得啊。”李景东有些无奈的道。 “景东叔,我李家也是势在必得。如此,我就先去看看田家这苏合墨吧。”贞娘一脸坚决的道。 贞娘这句势在必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首先对于李家的**三才墨她有信心。 另外就单说田家这个苏合墨,这回田家既然为苏合墨造势,那必然的,此苏合墨便是田家参选贡墨的重中之重了,但贞娘认为,这个时候,田家用苏合墨参加贡墨竞选将会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之举。 不错,田家复原了宋徽宋的苏合墨法,这绝对是夺人眼珠的事情,但别忘了苏合墨价格太高啊,如今皇上想给后宫的妃子们置办点东西,户部一个折子一个折子的递,都是没钱,而贡墨是朝廷各部各衙门所用之墨。 若是下此大的成本,皇帝那里心里又岂能没有想法。 一句伤民财就可以把田家的苏合墨抵的死死的。 当然,这时候,贞娘自不会说破。田家的试墨会她自也会去瞧瞧,毕竟她对宋徽宗的苏合墨法也是很感兴趣的嘛,借机看看墨,了解了解完全是顺便的。 李景东点点头,既然田家都下了贴子,那哪有不去的道理,李家人堂堂正正,从不怯场。 …………………………(XBaoShu.com。。) ps: 感谢淡雨思涵,丘纱的平安符,明天的雨后的桃花扇,差差猫,十米深白,尹墨尘,银河尽头看星星,艺园独秀,你眼中的世界,鸾迷,风带着微笑轻吹,jadeyang,蓝霞满天,苓瑄,秋之神光,_月亮河_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更新说明!!! 嗯,今天家里有点事情,不知道晚上更不更得了,先打个招呼,如果更不了,明天定会补上。 ……………………(XBaoSh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田家试墨会 三天后,便是田家试墨会。 贞娘打算带着小文佑一起参加的,小文佑如今在私塾里已经读了几年书了,而他的身份在李家那也是非同一般,如此的,让他见识一翻也是好事。想来这也是七祖母愿意看到的。 不管怎么说,以后七房这一门的寡妇却是需要他照护的。 这等时机,亦是他长见识的时候,而在出门的时候,七祖母亦是叮嘱小文佑多看多听不言,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点头,别说,小小年纪,倒是有一丝沉稳的样子出来了。 此时,四宝街这边是人山人海。 “田家这是跟苏合墨杠上了啊,三年前参加贡墨竞选的时候,他们用的也是苏合墨吧?”此时,田记茶楼前面,一些闲汉们看着贴在茶楼前的墨单,一阵嘀咕着道。 “做生不如做熟,你不知道啊,既然三年前他们凭着苏合墨得到贡墨权,那这回干嘛不用,更何况,这回的苏合墨还是宋朝皇帝研制,那就更合该皇帝用了。李家这回怕是陪太子读书的份儿。”边上一个闲汉道。 “屁,三年前,他们哪里是凭着这墨取得贡墨权的,分明是田家伙同贼道人坑了程家,没听如今田家的贡墨权都被取消了吗?我记得当初李家退出贡墨竞选不也是田家使的坏?”一边一个汉子不服气的道。 “倒也是,田家曾被取消贡墨权,程家又退出了这次的贡墨竞选,如此说来。倒是李家渔翁得利了。”边上又有人道。 贞娘带着小丫和小文佑是一大早就来了四宝街这边。先是在李家墨庄这边同九房的二堂哥说话。如今徽州李氏墨庄这边便是由二堂哥李正言打理。 此时,见到时间差不多,便带着小丫和小文佑过来,正好听到这几个闲汉的闲言。 这些闲言贞娘自是不会在意的,再过一段时间,这样的闲言会更多,倒是其中那个闲汉的话给贞娘提了个醒。田可一向是不按规矩行事的。 当初,田家的谋划可是相当了得的。先是拿她冶好言小姐的病来说事,说言公公必会为她李家徇私,当时,正要因着松瘟,李家本身条件不行,因此李家放弃了贡墨竞选。 而后,田家又故布迷局,先是推出劣等的苏合墨,让大家都轻视田家,如此的。等到贡墨竞选时,田家再拿出真正的参选墨香璧副墨子。如此,因着当时,这个苏合墨并未大成,最后还差程家一筹。而那云松道长就是田家最后一步棋。 如此,步步为局,田家方取得胜利。 而今,虽然田本昌出事了,至今还在牢里待着,但田老爷虽病,但未必不能主持,另外田荣华其心也是不可小视的,她之前认为的田家这次试墨会是为苏合墨造势,并以此墨参加贡墨竞选的想法未必是全对的。 田家这次试墨会,造势是真,但未必就没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意。毕竟自己能想到的田家也没道理想不到。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贞娘今日全当是来见识一翻,所谓知已知彼嘛。 而贡墨之事,还是那句话,玩技术的人,最终还是得以技术说话。 而此时,那几个闲汉见得李贞娘等人过来,便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接下来的贡墨竞选,李田两家算是要直接对上了,而今天怕是这场好戏的揭幕吧。 便也一个个探着脑袋朝茶楼里看. 贞娘此时自管自的带着小丫和小文佑进了茶楼,田荣华自陪着她二哥在门前迎着客人。 “贞娘,来了。”见得李贞娘的到来,田荣华自是笑着招呼,贞娘亦是谈笑着点头。两人都客客气气的。便是田二这回也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皮子。 倒叫一些等着看好戏的闲汉闲婆们失望了。 随后自有妈子领着贞娘到由屏风隔开的女眷那边。 “李姑娘。你也来了,来,在我这里坐下。”贞娘带着小文佑和小丫才一进去,就看到席二娘子在窗边的一桌跟她打招呼,便连忙笑着上前,福了福,然后带着小文佑在席二娘子边上坐下。 席大坐镇南京,席二却因着娘子是徽州这边人,一年有半年都待在微州,想来今天这要的场面自少不了席二至场,而李贞娘跟这席二娘子倒是也见过几面的。倒也说得上几句话。 “我这还准备等一会儿去你李家墨坊那边问问,你们李家的试墨会什么时候开?还有,你们李家的试墨师可还是丁先生?”席二娘子这时却是压低着声音,有些神叨叨的问。 “我们还没定,就在这两天会定下来,定好会通知你的。”贞娘回道。 李家**三才墨制成自也是要开试墨会的,这就跟后世的新产品发布会一样,不可缺少。 那席二娘子自是忙不叠的点头:“我家相公说了,你李家的试墨墨品,那是非得到不可的。” “多谢二娘子看得起。”贞娘自要客气一翻。 “不用客气,我家小子正参加今年的会试呢,全当是讨个好兆头。”席二娘子依然神叨叨的回道。 贞娘看着席二娘子的这神叨叨的样子,便一肚子乐呵,只因着当年,她经手的第一次试墨会的时候,席二正好参加了,得了丁云鹏那蟾宫折桂图。 当时,席二家的小子正好要考秀才,没想道,当年就中了秀才,而在去年又中了举人,如此的,席二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因着当年,他从李家试墨会上得的那副蟾宫折桂图之故。 而也因着这个,席二对丁云鹏的画自是赞不绝口,利用席大的声望帮着丁云鹏宣传了不少,而丁云鹏的画这两年也更见功底了。算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了。如此的。既有契机。又有功底。丁云鹏自然名声渐起了。颇有一些商人重金求购他的画。 虽说这一切在贞娘看来只不过是巧合, 不过,运气这东西是真是说不清的。 而也因着上面的原因,丁云鹏如今已成了李墨的固定试墨师。 正说话间,田家的试墨会便开始了,一惯的程序倒并没有什么特例,大家都是墨业内的人,那墨的质量怎么样。一上手就没有不清楚的,再这回,田家这苏合墨着实不错,较之当年贡墨竞选的那批怕是更上一层楼了。 而两位试墨师对田家这苏合墨的评价也极高,纷纷附诗作画。 而一些来参加试墨会的商人这时亦是两眼发亮,田家的苏合墨这是要扬名了。要发财自要抓好时机。 当然,更多的商人则是稳坐钩鱼台,前些日子,李家的新品墨听说也研制好了,他们自还要观望一下李家的试墨会再说。 贞娘则心里有数。田家这看来也是下了死力气的,也是。这时候不下死力气什么时候下死力气啊。 接下来,重头戏还是两位试墨师的试墨墨品。当然贞娘对拍卖是没有兴趣的,她这会儿就订着那挂着的画,仔细的研究那苏合墨的墨色,别说,苏合墨五彩分明,色阶过度也十分的自然,这应该就是苏合油烟料的特殊之处了。 总归,苏合墨这一关,李家也是要闯的。贞娘一边想着,一边又细细的将周围一些墨业相关的人物说于小文佑听。 不过是让他对于徽州墨业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小文佑听的十分的认真。 这时一个小二过来给众人添茶,只是一不小心的,手上拿着的抹布掉在了地上,便弯腰下去捡,只是又被小文佑的一条胳膊挡住了,便不好意思的道:“小公子,抬抬手让小的弯下去捡。” 小文佑这会儿正仔细的听自这家姑姑介绍徽州墨业的人和事,听得小二的招呼,自没多在意,便抬起了胳膊,还生怕不够似的举高了些。 “哦,这位小公子要竞价,不知报价几何?”这时,就听前面主持竞价的司仪高声的道。 刷的一下,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李文估的身上。 贞娘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这似乎太巧合了点。 原来此时,正在竞拍孙克弘的那副山水画,小文佑这一抬手,倒是让人误会他也参予竞价,小文佑何曾面对过这种局面,一时间小脸涨的通红,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之前的那个小二早不知何时退下了。 一边的席二娘子自是知道当时情形的,正要帮着解释。贞娘这时却轻轻的按住了席二娘子。 不管如何,小文佑举手是事实,小二的由头真要解释起来却太过巧合,未免会给人一种儿戏或推卸的感觉,再加上李田两家竞争关系摆在这里,难免会让人觉是这是李家故意在搅局,虽说整个事件经过有席二娘子作证,但席家于李家关系密切,更何况这种小事,又是在试墨会这种雅会上,这种小事,别人又岂会真的去查。 若是解释了,众人自也是一笑置之,重新竞价罢了。但私底下什么猜测就不好说了。 而小文佑今日便难免要憋屈。 想着贞娘便微笑的站了起来,跟大家福了一礼之后,才冲着尊客位上的孙克弘道:“打搅孙先生了,不好意思,我这小侄儿举手,为的倒不是竞价,而是因着小侄听说先生于宋嵌一道十分的有研究,便想为他自己制的一螺墨,求一宋嵌工艺墨匣,情急之下,便失礼了,还请各位海涵。” 众人这才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李家小哥儿求的不是画而是墨匣。 说到宋嵌工艺的研究,这正是孙克弘引以为自傲的地方,只是他研究的宋嵌工艺,一向是用于铁器铜器上,却从未听说有用于墨匣上的,这会儿听到李家小哥儿是跟他求宋嵌工艺墨匣的,便哈哈笑道:“这位小哥儿,你求的宋嵌工艺我可没有,这宋嵌工艺一向只用于铜器铁器上,却未听说用于墨匣之上的。” “为什么不用能于墨匣之上?”之前,贞娘跟小文佑暗里介绍人物时,这孙克弘自是重中之重的,有关宋嵌工艺的墨匣,笔筒什么的也是贞娘介绍的重点,只是为了拓宽一下小文佑的视野,小文估当时听的很是仔细的,姑姑明明说是可以的,怎么这位先生却又说不行呢,于是小文佑便一脸疑惑的问道。 可没想,小文佑一句话却让孙克弘愣住了,是啊,为什么不能? 这段时间,孙克弘研究宋嵌工艺,一直就有一种局限的感觉,而此时,小文佑的一句反问“为什么不能……”却突然之间让他霍然开朗,是啊,为什么不能?按理来说,完全是可以的,只是以前别人从未这么做过罢了。 而随着这个想法一开,立刻孙克弘便觉灵感如泉涌。不由的闭着眼,双手亦是轻轻的拍着巴掌。显然此刻正沉浸在一种感悟之中。 这时贞娘微微有些发愣,感情着这个时候,这位孙先生还未对宋嵌工艺进行改行,她为着小文佑这一举,反倒是成了孙克弘改进宋嵌工艺的灵感的。 这种情形,倒是颇让贞娘玩味。 这时孙克弘霍的睁开眼睛,一脸的兴奋,先是冲着小文佑道:“好,你这个墨匣我接了,制好就送给你,而今天这副画……”说到这里孙克弘又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之前参加墨品竞价的众人道:“孙某研究宋嵌工艺有十多个年头了,只是近日一直觉得遇上瓶井,研究未有寸进,而这位李家小哥儿一句话,倒是让孙某霍然开朗,这对于孙某来说,便是千金难得的。如此,这副墨品,孙某便赠于这位小哥,还请各位勿怪。” “理当,理当如此。”众人纷纷的道,这等雅事,又岂有不成全之理。 如此,最后小文佑不但得到了孙氏墨匣的承诺,更得到了今天这副现场价值最高的墨品画。 这种事情,贞娘自是没有推辞的道理,于是笑眯眯的吩咐小文佑收好墨品,又带着他跟众人道谢一翻。 小文佑这会儿抱着墨品,早一改之前的憋屈,一脸的欢喜。 至此,田家试墨会结束,最后,小文佑于孙克弘的一问一答,竟是成了本场试墨会的佳话。 ………………………… 月初,求个保底粉红,嘻嘻。 ………………………… 感谢hiroyuki,向日葵风铃,猫游记人,十米深白,矢月.矢菊,不肯嫁春风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坑咱不跳 “岂有此理,我田家开试墨会,倒叫他李家得了便宜。” 田家试墨会后,田二便在那里气的跳脚。 “二哥稍安勿燥,这点小利又何须计较,须知今日试墨会,我田墨得到众人的称赞,更得了田训导和孙先生的墨评,二哥不防让人把他们的墨评刊发出去,听徐家人说了,孙先生已经荫补应天冶中,过得一些时日就要上任了,他的墨评必会为我田墨增色不少。”一边田荣华淡定的道,一切还都在她的把握之中。 你李家有申状元的墨评,我田家如今有孙大人的墨评,谁也不输谁。 此时田荣华又想着,她这回抛出苏合墨的饵,却也不知李家接是不接? ……………… 下午,李家四房人聚在一起,就仔细研究着小文佑拿回来的墨品。 “从这墨色看来,田家在苏合墨一道上,算是已经走在所有人的前面了。”此刻李老掌柜的斜靠在太师椅上,虽然这几天他身子骨见好,但依然有些无力的样子。 只是两眼却紧盯着那副山水画,这副山水画虽未着色,但浓淡相宜,层层叠叠的,端是大气磅礴。而这全靠色阶表面出来的层层叠叠正得益于苏合墨的墨白灰浅五色分明之故。 可以说,孙克弘此画将苏合墨的优点表露无疑。 “田家执掌贡墨三年,在加上有罗家的帮底,苏合墨能走到这样也不稀奇。”七祖母沉思着道。 毕竟,一直以来。苏合油做为洋油。平民百姓是禁用的。也是原来的罗家和田家一直掌着贡墨,这才能得到苏合油,从而研制苏合墨。 而如今,也就因为开了禁,苏合油方面的禁令才取消了。 “苏合墨的价值很高,再加上这次田家试墨会场面很大,尤其是孙先生给田家苏合墨写的墨评,听说书院的许多人都在相求。咱们四宝街这地儿,是一时纸贵啊,如此,田家这回这名头怕是扬的不小,如此一来,别的墨品,便是制的再好,怕也争不过田家这苏合墨。”一边邵老管家有些担忧的道。 对于许多人来说,墨好于墨差,大多是取决于墨的价值的。 “如此说来。那我李家岂不是也要研究苏合墨,才能同田家拼一拼?”这时。一边的李家大娘子程氏亦是有些忧心冲冲的道。 “大伯娘,咱家要这么做,可就中了田家的计了。”贞娘此时将手里的画收好,依然交给小文佑,才笑咪咪的道,有些小狐狸样的狡猾。。 小文佑自是宝贝的收了起来。然后乖巧的坐在他母亲孙氏身边,。 一边七祖母和李老掌柜的相视一眼,俱是微微点头,就知道这丫头精怪的很,不会轻易被人胡弄了去。 不过,一边其他的人却是一脸疑惑。 “哦,这话怎么说的?”大黄氏跟贞娘在南京相处的最多,便先问道。 于是贞娘便把苏合墨成本太高,若以此参远贡墨,说不得会使得朝廷落得一个伤民财的评语。 “这么说来,那田家这么大力的宣扬苏合墨,岂不是无用功?”这时一边的金花姑姑是叫贞娘说糊涂了。 “田家也不是傻的,要不然,当年程家也不能栽在田家手上,田家以苏合墨扬名,这同样可以表明田家的制墨成就,而等到参选贡墨的那一天,田家完全可以说明理由,然后用另外一款品质不差的墨参加竞选,若我们真以为田家是以苏合墨参加贡选,那怕是要上当喽,而我们若是再研究苏合墨,那就更中了田家的计了,别的且不说,这短短时日如何能赶上田家的技术,如此,白白的花去了功夫不说,反而耽误了自家贡选的大事。”贞娘道。 别看田家今日这个小小的试墨会,可着实给参选贡墨的同行挖了两个坑。 第一个自然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大家都以为田家要以苏合墨参赛,贞娘如今可以肯定,到时,田家必然不会以苏合墨参选。毕竟,有些事情就算是田家人想不到,难道徐家人还想不到? 第二个坑,是在小文佑被设计时贞娘猜出来的,如果说,每一个坑是征对所有参加贡选的同行的话,那么第二个坑就是直接针对李家了。 要制一个种新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之前制墨会上贞娘已经鉴赏过田家的苏合墨了,只是短短时间,不可能参透太多,如此的,田家怕是故意借着小二之故让李家参于竞价,想来当时的情形,若不是因为贞娘对那孙克弘知悉甚深,而为了保住李家的信誉,说不借也只有借机参加竞选,当时价格已经很高了,怕是只要李家这边一开价,那画便是李家的。 只不过叫贞娘这么一岔,李家倒是没花一分钱,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有这样一幅山水画作在,李家便更有了研究苏合墨墨色的途径,而田家人显然很理解李家,做为一个技术狂,这样的机会是不会放弃的,再加上贡墨权的重要性,说不得李家人不要一头扑在苏合墨的研究之上了。 这才是田家针对李家的一个深坑。到时候伤民财的就是李家了。 不过田家人显然小瞧了李家人,贞娘且不说,便是七祖母和李老掌柜,那哪一个不是人精似的人物,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许多的事情自然一眼就能看透。 “哦,这么一说,倒是怪有道理的,这田家可真不是省油的灯。”一边金花姑姑拍拍额头,一脸恍然大悟的道。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这时,黄氏又问道。 七祖母冲着贞娘点点头,早就定好,贞娘是这次贡选的主持人,一切自是看她的安排。他们两个老的只要拾遗扑缺就行。 “七祖母,爷爷,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按自己的节奏来,按步就搬的,不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此,不管别人万般花样,我们只管着凭技术说话。”贞娘道。 田家这坑她李家自然不会跳的。 “好,咱们制墨人就该这样。”听得贞娘的话,七祖母和李掌柜的满意极了。虽说如今为着争贡墨权,不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但有些东西却是必须坚持的。 如此便说定了,李家的试墨会在十天后。 试墨师依然和丁云鹏。而东图先生去年中得举人后,如今已进京参加会试去了,自不可能再来帮李家试墨了。 只是接下来几天,却是天公不作美,本来一直晴好的天,自头天起,就开始下起了大雨。 …………………… 感谢gardeain,鸢羽之末,jessiesunz的粉红票,向日葵风铃的平安符,柳暗花溟^-^的香囊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雨中试墨 虽说试墨会同下不下雨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下雨的天气,路途不便,能来参加李家试墨会的人便少了,如此,试墨会的效果就要差好多。 这时,李大郎一身雨水的从外面进来,将斗笠和蓑衣递给一边的杜氏,进了屋便冲着众人道:“我刚才去县衙里问过天文生了,明后天还是这样的雨天。” 李家众人听了,一脸失望。 “那要不,推迟几天吧。”这时一边的邵管事道。 “不行的,再过些天就是贡墨竞选了。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呢,容易耽误事儿。”一边李景东道。 贞娘这时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其实下雨也不尽都是不好的事情,不由的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那要不,咱们来个雨中试墨吧。” 其实江南这边的雨很少有那种影响出行的瓢泼大雨,大多都是如今这种淅淅沥沥的雨,真要出行,打个油纸伞的,其实也并不麻烦什么。 只不过如今,试墨会的形式都是那样,包个茶楼,请几个名人,试一试墨,然后拍卖一下字画什么的,这种形式基实大家已经有些腻了。 再加上李家这回除了请到了丁云鹏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出彩的人物,又不象田家那样有徐家当靠山,自然的,这样的天气,许多人便在可来可不来之中。 其实说到底,也就是试墨会该出新花样了,老一套已经激不起人们的兴趣了。 贞娘却知道,其中并不是没有可乘之机的。田李两家争贡。这在徽州本就是一个热门的话题。而如今李家所要作的便是利用一个新的试墨会形式提高大家的兴趣和关注度,如此,便是下雨又如何? 当然,雨中试墨,对墨的要求是极高的,但这回李家的**三才墨却是能达到这个要求。 对于这批墨的质量大家是心里有数的,只是雨中试墨,要如何操作? 七祖母抬眼看了贞娘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于是,贞娘便把自己心中的那点计算说了出来,其实不外乎后世的一种宣传手段。 “嗯,我瞅着成。”七祖母跟李老掌柜的相视一眼。一边的邵管事和李景东等人也频频点头。 于是的,当天下午,这大街小巷的便传出李家要在雨中试墨的消息,而且当天试墨前还要唱大戏。地点就在李氏墨坊门前的空场地上。 还有那闲汉子专门跑李家墨坊门前看过来,李家正带着人在雨中搭台子呢。立时的,就更传疯了。 李田两家争贡,本就是一个大话题。如今李家再又制出了这么一个话题,而唱戏什么的本来就是大家的喜闻乐见的。于是的。李家的试墨会就在短短的一个下午时间,就炒起来了。 第二天正是李家试墨的日子,雨果然一如衙门里天文生的推断,继续在下。 李家墨坊门前搭起了两个台子,一个是戏台,而另一个就是看台。用的全是防雨的油布。如今,虽然还没到试墨正时,不过,之前请的人该来的便都来了。 而没请的也颇有许是不请自来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田家请了李家,这回试墨会,李家自也少不得请了田家。 “倒要看看李家这回玩的什么把戏?”田二自翘着二郎腿哼哼着声说,一边田荣华戴着围帽,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此时,还没到试墨的时辰,这会儿大家自是坐在看台上看戏,今天李家请来的戏帮是嘉和帮,李家也是花了重金的,嘉和帮派出了两位名角。 而戏的名称便是《良缘误》。 而所谓的《良缘误》就是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还是贞娘临时编的,剧情老套,人物稀少,情节更是简单的可怜,更是有一股能酸倒人牙齿的酸味,用后世的话来说是雷的可以,但在这个时代,却还是颇受欢迎的。 大概的情节便是,却是花魁女偶遇穷秀才,两人一见倾心,只可惜穷秀才没钱赎花魁女,于是两人便暗中往来,花魁女更是倾其所有资助穷秀才读书,待得穷秀才中了举人,花魁女便要自赎自身,跟穷秀才相聚。 只可惜老鸨不放,更讥笑说,如今那穷秀才已是举人老爷了,而花魁女如今也早没了往日的艳名,劝花魁女不要痴心妄想,花魁女不信,于是当夜便写信让人带给穷秀才,若是还有往日情份的话,便于落雁桥相会。 结果,信送出去的,花魁女在落雁桥上却等不到人来,只当穷秀才负心薄幸,最终失望灰心之余便投了河。 可第二天一早,那穷秀才却带着重金来赎这花魁女,然却落得个良缘已误,最终却看破红尘落发为僧。 既然穷秀才并未变心,那为何不来落雁相会呢。 而最终那封信摊开,却全是乌墨涂,却原来,昨夜大雨,信让雨打湿了,成了乌墨涂,穷秀才并不知道落雁桥相会之事。 于是成了一曲良缘误。 虽然戏是不怎么样的,但两位名角却将花魁女和穷秀才演绎的活灵活现,着实赚足了眼泪。 而趁着这个时候,李家试墨会的重头戏来了。 一张条桌摆在了雨中,摊上绫布,丁云鹏一身白衣,立在雨中,一边黑衣童子磨墨,在加上淅淅沥沥的,这本身就成了一副画。 而沉思了一下后,丁云鹏便作起了画来,竟也是意态飘洒,再加上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名头已是不小,样貌又好,立时的迷的一干姑娘少妇的两眼星星。 更有那大娘用如同看女婿的眼光看着丁云鹏,怎么说,这位还没成亲呢。听说如今名头也挺响的。那画画儿好象还挺来钱。如今家里姑娘正二八,这等人物正该往碗里划拉着。 各位大婶大娘的如意算盘且不表。 只在丁云鹏挥毫泼墨之间。一幅是落雁桥相会,花魁女黯然神伤之图,而另一副却是穷秀才落发为僧,晨钟暮鼓之图,两副图可以说是一挥而就。 这时自有下人领着丁云鹏去洗漱,毕竟三月份的雨还是颇有凉意的。 随后便由墨坊里两位乌衣童子举着画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现。 “呀,这李墨非常了得。这雨中画,居然笔迹一点也不糊,要是刚才戏里那位书生用的是这墨,那又岂会落得个良缘误的下场。”说话的是一位夫人,显然的还沉浸在戏里呢。此时频频跺脚,懊恼不已。 而懂墨的人,自是更惊讶几份,虽然,上古曾言,墨最佳时。于雨中而不化,但说实话。到目前为止,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几乎没有,而如今,李墨却做到了。 而紧接着便是两副画的拍卖,谁也没想到,这竞价最下死力的居然全是些妇人,而那价格更是屡创新高,最后两副画居然拍出了八百两的天价。 可见,女人购物,从来都是感性和疯狂的,这里面怕是有一多半的价格是冲着戏里面的人物来的 “丫头,这个试墨会办的好啊。”程家三爷爷冲着贞娘道,而此时,一边的罗文谦正打着油纸伞也冲着贞娘竖了竖大拇指。 贞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却又冲着罗文谦有些发愣,这人感觉总是有些神出鬼没的,不过眉眼间却也是有些欢喜:“你什么回来的?” “刚下船,收到信说老爷子病倒了,你爹可坐不住了,我那边的事也安排妥了,有言掌柜主持,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这便一起回来了。”罗文谦笑呵呵的道,却又懒洋洋的说了句:“田家的人脸都绿了。” 人家是看台上的戏,这位显然是在看台下的戏。 贞娘便转脸看田二和田荣华那边,田二臭着一张脸,跟谁都欠他千八百两似的,而田荣华这位姐儿那脸更当在围帽之下。不过,此时,许是感觉到两人的目光,这时,那田荣华掀起了巾子,见到罗文谦,居然还冲着他点了点头。 至于一边的李贞娘,田荣华自是只当没见。 贞娘便莫名的不痛快了,不由的便斜了罗文谦一眼:“这藏在帷帽这下呢,你竟看出绿来了?” 贞娘这难得的小气模样倒是一时晃了罗文谦的眼睛,这时便咧着嘴笑道:“不用看,想也想的出来。” 贞娘便笑眯眯的没说话了,这时丁云鹏过来,贞娘忙又叫小丫去端了姜汤过来。随后又拿了药堂里去风寒中成药来,叮嘱着丁云鹏拿回去,让下人熬着喝两剂。 本来在考虑雨天试墨时,贞娘就想着是不是换人的,毕竟这淋了雨,万一有个感冒发烧的,这可是古代,搞不好就要酿出大病来的。不过,丁云鹏知道雨中试墨后,那兴趣反而更高,贞娘忘了明朝虽是一个守礼的时候,但也更也是一个狂狷的时代,一些个文人士子的,时时都要张扬着个性的,雨中挥毫泼墨的,着实是一件痛快之事。 丁云鹏如何肯换? 此时丁云鹏自是揖礼感谢的欲接过那驱寒药。一边的罗文谦瞧着两人这样,直觉的牙齿痒。 他这一路来也是淋了不少雨的,怎么就没给他备下个什么驱寒药呢。 这厮完全不讲理的,谁又知道他个时候到? “走走走,丁老弟,咱们喝酒去,男儿汉的,淋点雨算什么,莫整的跟个老头儿似,几杯酒下肚,那什么寒气也没了。”这时,横里的,罗文谦伸手过来,巴着丁云鹏的肩,却是拉着他转身就走了。 那大巴掌还使劲的拍着,这位虽然曾是风流公子,但不管是制墨还是淘金,那都是力气活儿,丁云鹏被他拍的龇牙咧嘴的,直晃着肩,。 贞娘不由的瞪眼,罗文谦这厮这是搅局啊,不过眼里却满是笑意。 而此时,两人已走远了。 ………………………… 感谢annesu,殇落丶离别,傍水,子夜_hjlkt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海瑞到徽州 李家的试墨会完美收官,还连带着那部《良缘误》也一时走红。 而随着《良缘误》的走红,人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便是:“哎,这要是用了李家的墨,不就没这场良缘误了嘛,着实可惜可叹。” 而随着这样的话传出,李墨更深入人心了。 曲终人散,这时,淅淅沥沥的雨竟也停了。天边一抹彩虹映的整个天空净透净透的。 青石板的长街还是湿漉漉的,一些小童追逐着,踩着几处浅浅的水洼子,弄的水花四溅,惹的一边路过的人连连跳脚躲开,没好气的笑骂,小童们自是嘻笑,没多远就跑开了。 李家一群人自也一脸欢笑的回了大屋。 今天的试墨会成功,七祖母也高兴的很,再加上今天正好李景福和罗文谦从南京回来,于是的便让厨房里办了两桌酒菜,外堂摆一桌,内堂摆一桌。 男女两边分开吃酒。 菜是时鲜的蒸笋,腊肉炖鲜笋,清蒸青鲫,宫爆鸡丁,花下藕,还有蕨粉圆子等,酒是上好的花雕酒,外堂和内堂两桌各吃的爽快的很。 酒足饭饱又上了茶水。前后堂各聊着天。李老掌柜的今天兴致也很高,靠在藤椅上,上身盖了一条毯子边休息边听着众人说话。 “嗯,罗村那边的宅子已经建好了,就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家里的家俱大多是新打的,不多。不过家里存了不少的木料子,等得贞娘进了门。需要什么还可以再打的。这样也更合贞娘的意一些。另外。当年罗家大宅被封的时候,我当时把家里一些好的家俱搬了点在罗氏的祠堂里,后来三叔公帮我重新整冶了祠堂,这批家俱便也收了起来,如今也全给我搬进新屋里了,到时由贞娘看着安排。”罗文谦拉里拉杂的把罗村那边的一情说了说。 “嗯,你们那边你们安排就行。”这方面,李景福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的。不过。罗村那边对贞娘显然是比较重视的,便是宅子的布局什么的,罗家那边都常派个人来问李家有什么需要,据说这一切都是罗文谦安排的。 由这点看着,李家人对罗文谦是比较满意的。 贞娘此时在内堂跟花儿一起陪着七祖母和自家奶奶说话。 外间的说话声隐隐约约的传来,七祖母听着,便又同吴氏说起了贞娘的嫁妆的事情。早就说好等得贡墨结果,就要谈嫁期的,如今贡墨竞选就在眼前,这些东西也该准备了。 一边花儿暗里扯着贞娘的袖子。悄声的打趣着:“堂姐心里美死了。” “有什么美的,是你这丫头起春心了呢。今儿个瞧着丁先生那眼神,都柔的能滴水儿了。”贞娘掐了一下花儿的腰肢,亦压低着声音有些羞恼的道。 花儿怕痒,嘻嘻笑的扭了扭,道:“我才不嫁丁先生那样的人。嫁给他,我便得成日里侍侯他了,也说不上什么话,倒不如二狗,有事差使着他做事,没事还能跟我打趣儿。” 听着花儿的话,贞娘乐了:“哟,花儿这是看上二狗了。” “没呢,只是打比方。”花儿红着脸死不认。 这边正闹着,外间罗文谦告辞了,他还要回罗村那边。 边上的赵氏便暗里推了贞娘一把,贞娘自是顺水推舟,翘着嘴角走了出去,跟罗文谦一前一后的出门。走到外面墙角边,罗文谦却是不走了,转过头就盯着贞娘看。 “怎么了?脸上又沾了灰?”贞娘叫他看的莫名其妙的,摸了摸了鼻子问。 罗文谦见她有些傻儿样的,便哈哈的笑了:“今儿个这出试墨会着实出彩,我这琢磨着,你这脑袋瓜子是咋长的。” 这人就是爱作怪,贞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随后却也眯着眼笑的有些自得。 罗文谦怪喜欢看贞娘这自得的小模样的,这时便伸了手过来拉着贞娘的手。 贞娘被他一拉,那心倒是突的一下,其实牵手真没啥,但这是在大明,在大街上,若叫一些个道学看了,使不得要大叹世风日子的。 贞娘便用劲的抽了一下,没抽动,这厮力气不小,捏得她的手有些生痛。因此,免不得横了罗文谦一眼。 罗文谦却是老神在在的,牵着贞娘的手走,走在这青石长街上,心里就是安逸。 瞧这厮这模样,贞娘这时想着丁云鹏告辞时那醉的腿脚打跌的样子,不免又心里暗乐了几份,这人表面看着沉稳淡定,但实则,坏心眼儿不小。 这就些坏心眼儿,她老爹也没少在她耳边提,总归着就是让贞娘小心,别叫人占了便宜去。 就在这时,冷不丁的从前街冲过来一群人,一个个大着嗓门鼓操着:“衙门的告示出来了,这可怎么得了,今年生丝还是照着去年的路子来,这岂不是不让我们有活路了?” 几个壮实的汉子在那里叫,一脸气愤的样子。 贞娘和罗文谦叫他们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两人拉着的手连忙甩开。 不过这会儿贞娘细听得汉子们的话,眼中却是有些疑惑,去年,跟正平堂哥牵扯的那本册子,里面种种的黑心事情,就是因着织造局,生丝商,还有衙门三者勾结,最终坑了养蚕户的。 如今,按说那本册子她都交给公主了,公主应该也交给朝廷了。如此,就算是案子一时还不到处理的时机,但去年那坑人的路子总得改改吧?怎么还按着去年的路子来? 这岂不又造成新一轮的贪污? “何止啊,今年衙门派下来的蚕籽可比去年的多,咱们哪来那么的桑树养蚕,难不成,田地全用来种桑树?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干脆着,上山当土匪还是一条活路。”边上又个一汉子嗡声嗡气的道 “你要死啊,当土匪这种话莫出口,县衙里最近正要抓土匪呢,若是落到他们的耳里,把你抓到牢里去,我和孩子可怎么活?”一边一个婆娘一脸紧张的道,显然是这汉子的媳妇儿。 “咱们便是安安生生又怎么样,瞅这样子下去,辛苦一年下来,养活娃子们都难啊。”那汉子丧气的摇着头道。 “怎么回事?”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三个人,当前一人五十来岁的样子,有些枯瘦的身形穿着一身半旧的圆领袍子,头上戴着四方平定巾,一幅普通的落魄文士打扮,身后两人俱是一身短打,看着象是家人似的,三人无甚出彩之处。 不过,当前那人两眼却是神光内敛,枯瘦的身形背挺的笔直笔直的,因着枯瘦,整张脸更显得棱角分明,混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瞿正气,让人看着,就觉得这人并不简单。 不由的侧过脸看着罗文谦,却见罗文谦一脸恭敬的样子。不由的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罗文谦这时才在贞娘耳边道:“是海大人。” 贞娘一听海瑞,心里猛的一突,他怎么来徽州了?不过,想着徽州亦属于应天,海瑞来巡视徽州也是正常的。不过,历史上,他却并非到徽州来,在松江因着处理徐家土地的事情,最后牵涉太大,最终也被罢了官的。 为这个,后世还有一部戏剧《海瑞罢官》呢。 而如今,他不但提前一年得了应天巡抚之职,更是先到了徽州。 突然,贞娘便有一种感觉,海瑞的到来,说不得就是因着那本账册的原因。想着,便压低声音在罗文谦耳边说了两个字:“账册?” “嗯。”罗文谦微微点了点头。 贞娘便恍然大悟了,虽然历史上都说隆庆是个无为的皇帝,但没有哪一个皇帝真愿意被一干大臣压着的,可以说这位从一登基起,就在跟内阁的那帮臣子斗心眼儿。 而账册的事情,估计是隆庆去年刚登基,许多事情顾不上,所以,只是调走几个人暗里调查,明面上并没有动作。也因此,南京生丝业依然是风平浪静的。而今年,这个时候派海瑞下来,那是要直接揭了生丝的暗疮了。 此时,那几个汉子见三个陌生人相问,自是不敢做答。 倒是罗文谦上前将之前汉子们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了。 “此话当真?”海瑞听完,又冲着那几个汉子问。 “自是真的,衙门的告示贴着呢。”那汉子愤愤的道。 海瑞点点头,倒是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严肃,然后转身朝衙门那边去,倒是其中一个家人此时冲着那些汉子道:“海大人已到徽州,你们若是有不平事,自回家去,找人写了状纸,明日递到衙门里去,海大人必定会受理的。” “海大人,可是那青天海大人?”其中一个汉子一脸惊喜的问。 “正是,你们只管明日来递状纸。”那家人说着,便直追着走远了的海瑞而去。 “太好了,咱们能不能有活路就看这一遭了。”那个汉子一脸兴奋的道,随后便扯着自家婆娘,又叫唤着众人,直说去找人写状纸。 “哈,徽州这段时间怕是热闹了,既有墨业的争贡,又有海大人亲临。”此时,罗文谦看着远去的众人,摸了摸鼻子道。 贞娘看着远处的人,却颇有一种福祸难料的感觉。 这位海大人清正是清正,可有时太极端了,杜家那两个她可得让大哥防着点。 …………………… 感谢明天的雨后的平安符,ja621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告状 回到家里,当着大嫂的面,贞娘自不好说杜家兄弟的事情,于是便悄悄的拉了大哥到一边,便说起了海瑞来徽州,让自家大哥注意杜家兄弟那边一点。 “海大人是青天呢,难不成还能为杜家兄弟做主?”李大郎瞪着眼道。 “海大人是青天不假,但他才刚一到徽州,对杜家兄弟的为人又怎么能完全了解,海大人为穷人做主,那杜家兄弟如今可不是穷的叮当响,咱们李家在徽州也算得是大族,如此的,在海大人眼里,杜家兄弟是弱者,他为弱者做主,不正是应当的事情。”贞娘道。 前世,她记得看过一些资料,当时说海瑞到南京,大开告状之门,每日里递的状子就有近千张,而下面的人又并不一定听他的调遣,如此的,他又哪里有那个事情那个水磨工夫调查清楚?大多都是本着穷人都是对的,富人都是错的这个唯心的想法去断案的。 如此的,也着实让一些个混子占了好处。 说着,贞娘又顿了一下道:“当然,我这也是小心思的猜测,也做不得真,只是咱们防着点总是不错的。” “那倒也是,那这几天,我再把过去跟桐油中毒案子有关的人那边走动走动。”李大郎想着也是,便点头。 “另外,当初帮着咱们冶疗桐油中毒病患的那几家药堂大夫也走走。”贞娘想了一下又道。 “嗯。”李大郎点点头。 然后各回各屋睡觉。 果然,自第二天起,整个徽州便翻腾的好似一锅粥。处处见三五成群。都在商量着写状纸告状的事情。总之。如今徽州这边是告状忙。 正午,贞娘在墨坊里检查有关贡墨竞选最后的一些注意事项,大体也都妥当了,只等四月二日贡墨竞选的正日。 就在这时,喜哥儿急慌慌的跑来:“二姐,杜家带人闹到家里来了。” “可是为着油坊的事情。”贞娘问道,一直就提防着这个呢,果然。杜家兄弟就是这么个渣人。 “嗯。”喜哥儿气哼哼的点头。 “走。”贞娘立刻扯了他。 “贞娘,喜哥儿别急,我这边就带几个人过来震场子。”一边景明叔也道。 “好。”贞娘点点头,等得墨坊里叫了几个杵捣的师傅,一帮人便立刻朝着李家八房的宅子走去。 没一会儿,就到了李家八房大门口,就听得一片喧闹。看热闹的人更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贞娘带着人挤了进去,就看到自家门口,杜家兄弟带着一帮子人气势汹汹的,沈氏牵着一个二岁左右的男娃子跟在杜家兄弟身后。一手正扯着杜大。 而李家大门口,李大郎一马当先。李景福和赵氏倒是挺淡定的站在门内,杜氏两眼红红的瞪着她那两兄弟。 此时沈氏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着:“大郎,二郎,你们别干浑事,你们可不能断了你姐的活路啊。” “娘,你不要得了人家几个花销,那心就全偏到大姐的身上去了。别忘了,我们可是你的儿子,你以后的日子可得靠着我们过。如今是有李大郎的活路,便没我们的活路了。”杜大郎一脸没好气的回道。 “呸,靠你们,这些年,我若不是靠着大姐儿每月给我的银钱,我和小官儿早就饿死了。”此时,那沈氏听得杜大的话,晓得这回这两个孽子是下了狠心要闹到底了,想着自这两孽子回来,她几乎没过过一天消停舒心的日子,便是悲从中来。 再又听得孽子嘴里的混账话,这会儿便劲的扯着杜大的胳膊,两眼死死的瞪着他:“偏心,我是偏心,小时候,家里但有好吃的好喝的,哪样不是仅着你们,你们大姐可曾吃到过一点好的?便是她嫁人,她的嫁妆本是她自己平日做针线攒下来的,我硬还是把她的嫁妆卡了下来给你们花销,我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呢……我是偏心啊,可我偏的是谁?” 这两人黑了良心的孽子,她悔啊,悔啊。 外面看热闹的人人听得沈氏这话,一个个摇头,沈氏的偏心大家心里都知道的,都是偏着两个儿子的,杜绿娘没嫁之前,那在家里可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的,倒是嫁了李家,才有得舒服日子过。想着,知道内情的也不由的一阵唏嘘,沈氏这是养了两只白眼狼啊。 一个个心里想着,瞧着杜家兄弟那眼神便是满满的鄙视。 杜大叫自家娘亲这么说穿,只觉得跌了面子,便气恼的一挥手:“娘,你胡说什么,别在这里发颠,回家去,这里事情不消你管。”说着,便重重一推,竟是将沈氏推的远远的滚在了地上。 “奶奶,奶奶。”二岁的小官儿吓的哇的一声就哭了。 “混蛋,连自有娘亲也打,你是人吗?”这时,站在李家大门口的李大郎气冲冲的道,边上杜氏瞧见沈氏跌在地上,连忙上前扶了起来,转身亦是恶狠狠的冲着杜大和杜二道:“二弟,三弟,举头三尺有神明哪,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杜大更是一脸不快:“呸,我怕个啥?大姐,你也别装好人。当初,我们看你在李家没个依仗的,便将油坊分了点股份给你,你倒好,竟是伙同了李家人,骗了娘亲,买通了前任县令,才故意弄一个桐油中毒事件,将我们的油坊谋了去,更害得我们兄弟这些年滚落在外,过的那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这个公道,我们是怎么都要讨回的。”这时,杜大竟是义正言辞的道。 杜大说完,杜二便冲着李大郎叫嚣着:“姓李的,我们杜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可告诉你。油坊是我们杜家的。如今。你若识相的,就把油坊还来,看在你这几年的操持上面,我们便给你一点干股,若不然,如今青天海大人在这里,我们便去找他做主,到时。你便是连点干股也得不到。” “就是,就是,快快还来。”一干混子也齐声的喝道,这一干人可算是做得气势十足。 杜氏听得自家二弟三弟这红口白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嘴唇一个劲的发抖。 李大郎这时也是气的满脸通红,冲上前便是给了杜大郎一拳:“我打死你们这两个黑心贼。” 他口拙,也说不出什么,这会儿自是拳头相向。这等人跟他们讲理没用,就得用拳头说话。 杜大没想到姐夫直接就动手,冷不防之下就坐倒在地上。干脆的就撒赖起来:“打死人了,李大郎打死人了。” 一边杜二更是手一挥。一帮混子便拥了上来,只是李家这边人更多,几房的家丁,再加上墨工,那手里都举着胳膊粗的棍子,那些个混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哪里敢真动手。 这情形反而弄得杜大骑虎难下,自个儿站起来太没面子,这坐在地上也难看,只恨一边二弟没个眼神,竟不知拉他起来。 杜二便气哼哼的叫嚷着:“咱们去告李家去,李家这就是恶霸,仗势欺人。” “要告便去告,我李家什么时候怕人告了?”这时,景福老爹才踱着步子上前,瞪着眼恶狠狠的回敬道。又吩咐杜氏:“你自扶着你娘回家里去。”说着,便招呼家里人回屋,然后又冲着一干家丁和墨房的工人道:“这些人若再闹,就给我打,打倒了,便一个个给我叉了丢外面池塘里喂鱼。” 贞娘正在边上,也是气的两眼冒火,便顺势重重的揣了那杜大郎一脚,:“要告便去告去,如今,便是你们不告,我李家也是要告了。” 说着,便扯了喜哥儿进屋,喜哥儿在进屋前也是补了杜大两脚。 杜大本来都起来了,冷不防挨了这姐弟几脚,又跌倒在地,这回可是实诚诚的,不由的气冲冲的道:“都看什么,想拿钱还不给我打。” “是要打吗?我们奉陪。”李六斤冲着门口的混子恶狠狠的道。 说着,便当先举起了棍子,朝混子们扫去,那些个闹事的混子便一个个抱头舅窜。 之前景福老爹的狠话,若是换作李家别的人来说,这些个混子还真不一定当真,可李景福,那曾也是混子的一员,便是这些混子里面,也有不少曾在他手里吃过苦头的,这会儿听得李景福的话,那心里便怯了,如今再看李家的人是真下狠手,哪还不赶紧着跑。没一会儿,那帮混子就散了。 一帮人便冲着衙门而去,告状,告状去。 ………… 杜家再一次把李家告了,告李大郎谋夺油坊。杜大这次告状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的,更是把前任韦县令都告了,说李家买通了韦县令。 “好,太好了,没想到这还有两天就是贡墨竞选了,李家竟是闹出这等事来,二哥,你找人再疏通一下,就说李家横行乡里,谋夺私财,此等恶行,墨务司应夺去李家参选贡墨的资格。” 田家,田荣华接到杜家告李家的消息,嘴角便翘起来道,这真是六月天的酸梅汤啊。 “好,这事我让王得财去安排。”田二也是一脸兴奋的道。苏氏的男人前两天到了,这两天里倒是帮他出了不少的主意,如今,这等事情自是差他去做。 “二哥,你怎么什么事都让他去安排?”田荣华皱了眉头,她二哥实在是烂泥扶不上板壁,这回,是因着徐家的亲事,她才非得帮二哥争这个贡墨权,要不然,她真的懒的管了。 “那家伙能干的很,他又恨李家,这种事情安排他做准成的。”田二咧着嘴道。 田荣华这才想起这王得财还曾是李家赘婿的事情,二哥如此安排,倒是极好。 当初,程家借她田家出事,夺了她田家的贡墨权。 这回,她便要趁李家出事,夺了李家的争贡权。也算是借花献佛。 傍晚,罗村。 罗文谦正在跟罗家三叔公聊天。 “三叔公,贡墨竞选就在这两日了,到时候,我跟李姑娘的成亲日期,还得三叔婆去跟李家那边商量一下。”罗文谦道。 “这你放心,事情我都跟你三叔婆说好了,等得贡墨竞选结束就去。”罗家三叔公道。 “好,那就麻烦三叔公。”罗文谦点点头。 就在这时,罗平安急急的进来:“三叔公,文谦,杜家把李家告了。” “告什么?”罗文谦腾的站了起来。 “还是当初那油坊的事情。”罗平安道。 罗文谦跟李贞娘亲订后,对李家的事情自也就比较关心了,杜家兄弟跟李大郎的纠纷原先他是不知道的,只是后来,杜氏兄弟回来之时就闹过一回,他也就打听的比较清楚了。 “这案子不是告过一回吗?之前两兄弟还有通缉令的呢,若非新皇登基,这两兄弟还回不来,这再告有什么用?”罗文谦拧着眉。 “这回不一样,杜家兄弟这回是发了狠心,连前任之前都一起告了,说是李家买通前任韦县令,故意造出桐油中毒事件,以此谋夺油坊的。” “李家这回有麻烦了。”听得罗平安说这个,罗文谦心里嘀咕了一下,海大人在南京办的案子也并不尽如人意的,一些混混儿告黑状,也让一些正经的生意人吃了不少的亏。(XBaoShu.com。。) ps: ………………………… 感谢向日葵风铃,青儿20105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九十六章 良心 “三叔公,我记得,当初桐油中毒主要就集中在李家,王村,和罗村吧?”罗文谦这时问边上的三叔公道。 罗村,王村,李村,是三个紧邻着的村镇。 “可不是,那杜家兄弟没点能奈,榨的油又卖不掉,先是李村的六爷看着李家八爷的份上帮着杜家消一点,后来罗村和王村的人见得那油比较便宜,便也跟着买了,也幸好当时,李家仁义,接下了这事,要不然,当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罗家三叔公叹着气道。 当日桐油中毒的情形真是惨不忍睹啊。 “那当日,那些人中毒,三叔公可还记得?”罗文谦问。 “自然记得。”三叔公说着。他也是闻歌知雅意的道:“走,我陪你去各家走走,当初,李家仁义,如今,杜家逮着李家不放,那咱们就不能不知义,这事情,得出头。” “三叔公,这事情不但得出头,大家的状还要告。”罗文谦这时却又是眯着眼道。杜家兄弟着实寡廉鲜耻,这回得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告什么状?”三叔公叫罗文谦说的莫名其妙的。 “当然是杜家兄弟造成的桐油中毒案啊,虽然当初李家接下了这事情,但并不等于杜家兄弟就没事了吧,新皇登基可以赦,但没说咱们不能再告啊。”罗文谦。 “正是,正是,这个状该告。”听得罗文谦这么说,罗家三叔公才恍然大拍,鼓着掌痛快的大笑道。 随后罗家三叔公一挥手:“文谦。平安。我们走。” “好。”罗文谦和罗平安应着声。一行三人便出了屋。 已是鸡上窝时分,天灰灰的,对于农村来说,各家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反正农村里除了伺弄点地里的活儿,到得这时也就没什么事了,趁着天还有一点灰灰的,便早些吃过饭。待得天完全黑了,便早早睡下,明晨早些起床干活,一日之计在于晨啊。 罗十二就住在罗家村的村尾。 他家的日子本来虽说过的并不富足,但吃饱还是行的,这在农村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前几年他自己在上打猎时碰上了野猪,最后反伤在野猪口之下,好在,几个同去的村人使命把他救了回来。家里使尽钱财为他医冶,最后连家里几亩薄田都卖了。才把他的命救了回来。 但是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因着家里钱不够,贪了点便宜买了杜家油坊的油,家里老爹老娘和十一岁的小子都中了桐油毒。 那眼看着日子没法子过了,他本打算是拿这条残命跟杜家兄弟拼命的,可杜家兄弟却是怂包,居然跑了,当时一听到这事情,他的心里瓦凉瓦凉的。 杜家兄弟跑了,那他还能到哪里找人去,家里父母和娃子怎么办?他婆娘急的要上吊,村里三叔公虽然伸了手,可当时村里中毒的二十几家,又都穷哈哈的,便是帮忙也是有限的,他心灰意冷的,带着一家人差一点就投了村庄的塘,想着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李家人突然接手了油坊,凡里中毒的全部救冶,不惜重金。如此,他一家上下才缓过这个劲来。 如今罗家三叔公帮着文谦公子整冶了祠堂,当时多少人说三叔公是狗拿耗子的,一个破落的祠堂,跟大家又不是一支的,整冶它不是白花钱吗?当时,村里多少人不乐意,毕竟谁家也没几个闲钱,不过三叔公的话也在理,都是罗氏族人,兴亡更迭的,这种事情做为罗氏族人,虽不是一支也断没有袖手的道理。 没想后来,文谦公子居然发了大财回来了,知道这事情后,居然同意把两支罗姓并成了一支,村里的棒小子一个个被他带了出去,这日子眼看着是越来越有奔头了,一个个才说,不愧是三叔公,有远见。 当然,私下里他是听三叔公说过的,也不是远见不远见的,只凭着一点做人的良心。 “他爹,全保今年十三岁了,我看你是不是哪天跟三叔公说说,也让全保跟着文谦公子出去见识见识。”罗十二媳妇儿道。 “急啥,才十三岁呢,在家里再待两年,十五岁出去差不多。”罗十二借着灰蒙蒙的亮光把最后一口粥喝进肚子里。 “十二,在家吗?”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好象是平安兄弟?”十二媳妇儿道。 “赶紧开门去。”罗十二连连挥手。罗平安如今跟着文谦公子,他这过来,指不定是文谦以子有什么事情。这不,文谦公子快娶亲了吗。 罗十二正想着,冷不丁就听自家媳妇的招呼声:“三叔公,文谦公子。” “十二嫂,叫我文谦吧,文谦公子太生份了。”罗文谦笑着道。十二媳妇多少有些适应不了,曾经罗公子那跟他们些人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的。 罗十二这时连忙赶了出来。他倒是淡定,如今两支罗姓并一支了,那就是族人,他是兄长,叫声名字也在理。 “三叔公,文谦,快屋里坐,全保他娘,点油灯。”罗十二连忙道,家里的油灯轻易是不舍的点的。毕竟这时天还没完全黑呢。 一会儿,油灯便亮了起来,如豆的灯光,将屋里照的黄晕晕的亮。 “十二哥,有个事情想请你出面。”几人坐下,罗文谦开门见山的道,随后把杜家兄弟告李家的事情说了说。 一听竟是这个事情,罗十二是新仇旧恨,重重的一拍桌子:“文谦放心,这事我一准出头,三叔公常说了。做人得讲良心。当初若非李家。你叔你婶还有家里的天保小子怕早就不在了,姓杜的那两个东西不是人,我这回定要靠到青天大老爷那里去。” 罗十二说着眼睛赤红赤红的。李家人仁义,他们罗家人也不是孬种。 “好,那就拜托十二哥了。”罗文谦干脆道。男子汉,不兴那藏着掖着的。 “文谦这话不对,这不是你拜托,出这头为的不是别的。就为着求个公理正道。”罗十二咬着牙。 “嗯,是我错了。”罗文谦一点也不含糊的认错。 “好,是咱罗村的汉子。”三叔公拍拍罗十二的肩道。 随后,三叔公带着罗文谦又一起走了别外十几家当日中毒的人家,那一个个没有不拍着胸膛的。做人得讲良心。 李家村。 李六老爷子自听得杜家兄弟状告,气的差点将手里景德镇的茶壶砸了,还好没舍得,这可是他收罗来的,官窑出品,听说还是永乐年间的老物件儿。他宝贝着呢,为那两只白眼狼。不值得。 不过,他想着前几天,大郎跟他说的话,想着,便拄着个拐仗出门,到当初那十几家中毒的人家里走走,这事情终归还得跟他们说道说道。 都是一个姓的,不能叫杜家兄弟这般的欺负到头上来。 王村。 一栋土坯屋子,外同一个小院,围着竹篱巴。 王老汉坐在门口抽着旱烟袋子,老伴儿正赶两个母鸡进鸡窝,一个五六岁的小小子正扯着他小姐姐的衣裳,求着小姐姐明天带着他到河里摸鱼。 “摸啥鱼,想吃鱼让你小姐姐摸来给你吃就行了,不准下河。”喂鸡的老婆子瞪着小小子。 小小子立刻扁着嘴,眼泪汪汪的。 “成了,你明天想去就去。”一边的王老汉想了想,却突然道。 “老头子……”老伴儿不乐意的想阻止,家里有三个女娃子,就这么一丁小子,前年桐油中毒,更是差点就没了,如今王老婆子拿着这小小子当心肝了,那是一点点的危险都不能叫这小心肝儿沾上。 “行了,六岁的小子了,咱们村里,哪家六岁小子不是上山捣鸟窝子,下河摸鱼的,不能拘着,不然的话,这小子成不了材,慈母多败儿不知道啊,就这么定了,平日里让他姐姐们照应点就成。”王老汉道。 王老婆子想想也是这么个事情,便也无奈的点头。 这时,一个妇人从厨房里出来道:“爹娘,晚饭造好了。”说着,又四周看了看:“爹娘,东哥还没有回来了?” “嗯,应该快了吧,许是油坊里有什么事耽搁了。”王老汉看了看天色,天已蒙蒙的了,往日东子已经回来了。 正说着,院门就开了,王东推了门进来。脸色有些沉,眉头锁着。 “咋啦,出什么事了?”王东媳妇儿上前,拿着块布就给王东身上拍灰。 王东挥了挥手,阻止了自家媳妇儿,随后就走到王老汉身边,蹲了下来,好一会儿道:“爹,杜家兄弟今天又把李东家给告了。” 自从当年桐油中毒后,李家不仅冶好了他小儿的毒,又看着他日子困难,更是把他招进了油坊,如今每日里只要下力气干活,那每月的工钱足够一家人生活了。 “这事上回不是告过了吗?杜家那两玩意儿还有脸告?”一听王东这话,王老汉就炸了,这两个不是人的东西。 “这回他们把前任的韦县令一起告了,又买通了城里几家桐油中毒户,让他们承认当初是李大郎买通他们的,听说新来的巡按大人已经受理了,明天就要开堂。”王东闷着声道。 “这还有良心吗?啊!当初,若不是李家接过这烂摊子,那些人早不知什么个情况了,居然如今就能被几个钱买通,啊……”说到这时,王老汉两眼火辣辣的盯王东:“可是杜家那兄弟也来买通你了?” “爹,你儿子咋样的人你不知道吗?”王东迎着自家老爹的眼神,王老汉才点点头,自家的儿子自家知道,不是那坏了良心的。 “爹,我刚才从罗村过,听说罗村当年中毒的人在找人写状纸,要重告杜家兄弟,大赦能赦,却没说咱们不能再告,我们村当年中霉的也有十几户,我想着是不是也找找大家,咱们也告。”王东道。 “告,得告!!咱们老百姓,那心得明明白白,那腰杆子也得硬硬堂堂。”听着王东的话,王老爹恨恨的道。 …………………… 姐妹们,接下来是连翻的**啊,没有粉红支持咋行?求粉求订!!! ………………………(XBaoSh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堂争辩 这一夜,李家人该吃吃,该睡睡。 反正该做的准备早就做好,也就只等着海青天怎么断案了。 清晨,贞娘一大早就去墨坊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家里,她知晓,一会儿,衙门里定会有衙差来传大哥了上堂的。 没想一脚迈进门,就听得自家大哥瓮声瓮气的声音:“这是我李大郎的事情,关李家墨坊什么事情,墨务司这是干什么?太不讲理了,我去找他们说去。” 贞娘一听这话有些愣了,墨务司怎么夹进来了? “说什么说?如今哪还说的清!”李老掌柜没好气的话。 “爷爷,大哥,出了什么事了?”贞娘快步上前问道。 “刚才墨务司的人来找七祖母了,说是如今外面传着李家横行霸道,谋夺私财,因着这个原因竟是要重新申核李家争贡的权利,如此,我怎么对得住七祖母?”李大郎重重的锤着桌子道,一脸不甘心的道。 贞娘一听这话,也是愣了一下,本以为只是油坊的事情,没想到三牵四扯的,居然又扯到了墨坊的争贡权上了。 不用说,这必是有人在煽动,除了田家又会有哪一个? “大郎,休要这般,这世间之事,哪能摘得一清二楚,失败了,九族受累,成功了,鸡犬升天,多是这样。咱们李家所做之事,问心无愧,若老天爷真要让李家失贡,那便老天爷无眼,我李家坦荡于天地。不愧对地下的祖宗便成了。”就在这时。陈氏扶着李老夫人进来。李老夫人沉着声道。 “是。”听得七祖母这一翻话,李大郎和李贞娘兄妹自是应承着。不管任何时候,七祖母都是李家的主心骨。 不过,暗里,贞娘却看着自家大哥一眼。 李大郎自是明白自家妹子的意思,早在开始,对于杜家兄弟,自家妹子早就让他防着了。之后等得海大人到来,他又做了各种准备,人事已尽,唯待天命。 想着,李大郎便也冲着自家妹子点点头。李贞娘亦握紧了拳头 “李正良在吗?海大人传唤。” “快让李正良出来,有案子了。” 就在这时,李家门外响起的衙差的叫唤声,李六斤匆匆进来报。 “走,我们大家都去看看。”这时,李老夫人道。 于是。李家一行人便跟着两个衙差到了府衙大堂。 因着是开堂的,此时。衙门外围着许多人,见得李家人到来,一个个便嚷着:“李家人来了,李家人来了。” “呀,没想到七老夫人也到了。”这时边上有人看到李老夫人也来了,不由的讶然的道,因着近年李家七老夫人身体不佳,因此,一直都闭门在家,外人已经很少见到李家的七老夫人了。 “能不来吗?你刚才没看到墨务司的大人也在堂上听审,若是真判了李大郎的罪,那李家今天的争贡权就保不住了。 “那倒是。”边上人自是一阵应和。 于是的便让开了一条路,让李家一行人进去。 “给老夫人和李老掌柜的看坐。”见得李家老掌柜和老夫人到堂,海瑞起身相迎,一边的衙差自是连忙搬来凳子。 这时代是极重老人,凡年过七十的老人,不但见官不用拜,便是一些守礼的官员还会给老人让坐,而海瑞此人极重孝道,这翻礼节更是较别人来得更重一点。 “多谢海大人,老身有礼。”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的也都道了礼,然后坐下。 贞娘自是站在老夫人身后。 此时海瑞已回到堂上,身后顶上的明镜高悬灼灼生辉。 随后惊堂木一拍:“传李正良。” 李正良此时正站在边上,这时自不用衙差推攘,直接上得堂来,便卟嗵一声跪下,等着回话。 “李正良,杜家兄弟告你谋夺油坊,你有何话说?”海瑞两眼冷冷的盯着李正良。 “大人,冤枉。”李正良一脸冤屈的磕头道。 “冤枉?那本官且问你?李氏油坊原来可是杜氏油坊?”海瑞又紧接着问。 “不错,李家油坊当初确实是杜家油坊,可当初杜家兄弟不好好经营,弄出桐油中毒事件,杜家兄弟怕担干系,双双潜逃,只因着我媳妇儿有油坊的股份,我才承担了油坊的事情,整个案子,县衙门都有记录,当初杜氏油坊转给我也是由杜家兄弟的娘亲画押了的,韦县令主持的。”李大郎道。 “桐油中毒?”海瑞冷哼一声,又大声的道:“传陈树,方槐。” 衙差又押了两个人到堂上,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俱是着布衣短衫的男子。 “陈树,原杜氏油坊管事,方槐,当年桐油中毒者之一,两者带到。”衙差禀明后退到了一条。 陈树,贞娘一看到他,不由的皱了眉头,这个陈树曾是油坊的一个管事,不过此人品性不端,只知捞钱,后来自家大哥接手油坊后被把他给开除了,没想到这会儿却又蹦了出来。 “陈树,方槐,你们且把当年桐油中毒事件说来。不得有半句虚言。”海瑞又是惊堂木一拍的道。 “禀大人,当年桐油中毒事件实是李家所策划,便是桐油,也是李家让人掺进去的,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就因着当初为两位东家说了句话,便被赶出了油坊。”那陈树道。 “禀大人,小的是当年桐油中毒者之一,原是感激李家的,只是后来遇到陈叔,才知道原来李家才是罪魁祸首,请青天大人为我等做主。”这时,那方槐也大声的道。 贞娘听着一阵磨牙,这位当初可是她李家救的。 这时。一边的杜氏兄弟也趁机跪下叫苦道:“求大人为我等穷人做主。想我们兄弟辛苦经营油坊。最后却被李家所谋,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你们,你们血口喷人。”李大郎瞪着眼,红赤赤的。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颠倒黑白成这样。 “肃静。”堂上,海瑞又是一拍惊堂木。随后冷冷的看着李大郎道:“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这陈树因贪没油坊里的钱,被我开除的,此是报复,还请大人明查。”李大郎咬着牙道。 “大人,这陈树说一切是我李家所主使,请问证据何在?此案之前韦大人曾有详细案宗,还请大人查阅明白。”这时,坐在一边的李老夫人亦开口了。 “老夫人。陈树所说亲眼所见难道不是证据?至于前任案宗,我早已细细看过。只是这些年,你们李家买通云典史,还有前任韦县令,你们看看,这些账目没错吧?如此,这案宗如何能信?”就在这时,海瑞又丢下一本账册。官商勾结的,这等案宗没有丝毫取信价值。 贞娘走过去捡起来翻了一下,不由的便暗暗叫糟。 海瑞的性格后人分析过的,在钱财方面那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可偏偏这本账本却是李家平日对衙门的各种赞助。当然其中也免不了云典史和韦县令的仪程。 这其实是一种贯例,毕竟李家是商家,要想平平安安的,这种开销是少不掉的,只要是商家,那哪一家能没有? 更何况,这种赞助其实也是商人回馈乡梓的一种回报方式。要知道,平日衙门管的善堂,灾时衙门的救灾,以及县学对学子的捐助等,这些都是要钱的,衙门哪里有那么多钱,大多还不都是靠乡绅的捐助吗。 所以,这个时代,一个官员要想冶理好地方,是离不开乡绅的支持的。而李家这种捐助反而应该是各衙门所提倡的。 只不过现在一些衙门得到这些捐助并不会真用在造福百姓身上,反而想方设法的下了腰包。 如此的,这情形落在海瑞的眼里,那就成了官商勾结,就成了李家对衙门上下的贿赂了。如此,这位海大人自然是信杜家兄弟,反而不信她李家的。 “大人,这种钱任何一个商家都是免不了的,你以此推断对我李家不公。”一边李老夫人沉着声道 “官商勾结,祸患地方,有这些账册在,如今又有人证,你李家还要狡辩不成?”海瑞亦是寒着一张脸,别以为他不知道,正是因为商人利用钱财勾结官府,才使得这些商人有了依仗,从而为祸地方。 国朝混乱,百姓流离,官员贪污,这里面少不了这些商人的手段。他海瑞今天就得杀杀这股歪风。 “左右,听判……”海瑞说着,就要写判词。 “慢着,海大人,小女子斗胆,有话要说。”贞娘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虽然她这样很鲁莽,但,她不能让海瑞把这判词说出来。说着,贞娘卟嗵一声跪在自家大哥身边。 “你有何话说?”海瑞皱了眉头。 “在小女子说话前,还请大人充许小女子备一碗清水和一根筷子。”贞娘道,其实整个案子所有的细节案宗里都有,杜家兄弟和这陈树的所谓证词根本就不足取信。只不过这位海大人本身观念再加上先入为主才为杜家兄弟所逞。 因此贞娘首先要作的就是击溃海大人这种主观的唯心认知,要不然他根本就不听的。 “去弄一大碗清水和一根筷子来。”海瑞冲着一边的衙差道。 没一会儿一大碗清水和一根筷子就送上来了,贞娘直接就把筷就往碗里的清水里一插:“大人请看,这筷子是直的还是曲的?” “废话,筷子自然是直的。”海瑞瞪了贞娘一眼。 “大人且先细细看这水里的筷子再说。”贞娘坚持的道。 因着光线,能明显看出筷子水面和水下相交的部份是有些曲的。海瑞更是皱了眉头:“李姑娘到底要说什么,你给本官说清楚了。” “海大人,民女只是想让大人明白,常理和眼睛以及主观臆断是不准确的,只有抽出筷子,看到实实在在的证据,这才是事实。”贞娘道。 “难道这账册不是事实吗?”海瑞冷哼。 “账册是事实,可李家捐的钱并不是为了收买韦大人云典史等上下衙差,海大人若有暇可再清查一下这账册上的钱都哪里去了?徽州多雨多山,又多山涧,常常一夜的雨便冲毁了村庄,田地,桥梁,如此,每年所耗之资不是小数。”贞娘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 “小女子自幼受家中长辈教诲,乃知商之道,贫者一技谋生,富者造富乡梓,达者兼济天下,这亦是子贡先生承圣人教诲而得的商道,家中祖训言,李家为世商,应秉承此商道,因此,但略有富余,总也想着能为乡梓尽一份力的,而衙门上承天子,下达黎民,李家捐资给衙门,实是李家一点点造福乡梓之心愿。而这种心愿,不止李家有,但是徽商,没有哪一个没的。想来这样的账册在衙门里不止我李家一家。” 贞娘这翻话娓娓道来,这倒不是她瞎编的,而是李家族谱上祖训——为商者,必承商之道。 也因此,历年来,李家墨坊虽然经营并不太好,但对衙门的捐资却从未少过,而韦县令也是能吏,因此,这些年来,得益于商家的捐资,徽州的经营也算是有声有色的。 要不然,也没有徽墨如今的盛况。 当然,也正因此,李家和衙门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年金花姑父想谋夺李墨之事,就得了云典史相助的。 只不过,新任县令到来,这位一上任,先是养蚕的事情对养蚕户盘剥,再加上对大户频频伸手,不是良善,李家的捐资反倒比过去少了。 说起来,贞娘倒觉得这次杜家兄弟的事情,背后就有这位新任县令的影子,别的不说,就凭之前海大人拿出来的账册,若没有这位县令大人的同意,海瑞如何能得到? 至于这位县令为什么要这么说,贞娘琢磨着,其一,韦大人在徽州的威望是比较高的,再加上这位县令一上任,养蚕户的事情就弄的民怨沸腾,因此,大家都念韦大人的好,再加上当初云典史等人都是韦大人提拔起来的,跟如今的县令怕也不是一条心,因此,这位县令很可能是想借此机会,一是消处韦大人在徽州的影响,二更是拿下云典史。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便是那日贞娘所见的,养蚕户告县衙之事,想来县令大人目前的压力怕是比较大,这一招也是祸水东引。 当然,这些只是贞娘的猜测,她也管不得这些,她只要让海瑞知道李家的捐资形为不是贿赂就成。 …………………… 妇女节快乐哈!!(XBaoShu.com。。) ps: 感谢liping1018,101工人,长路漫漫修远兮,落英翩若雪,vanykuo,胖姑,北国蔷薇,书友090510211048587,秋莲19198571,hwl3320555,蛙蛙妹,水墨颜,iris223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前日因得今日果 贞娘这一翻话说来,海瑞倒是不免多看了李贞娘一眼,这位李姑娘的话倒是有理有据的,只是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他着实不喜,都说徽州重礼教,看来也不尽然。 其实海瑞在南京办案的时候,也知道,一些个混子借着一些鸡毛蒜皮的由头告状,只是,一来,他的性子太过方正,而衙门的吏目多是滑油,两者合不到一块儿去,也因此。一些案子自不可能细细去查,主观判断也是有的。 只不过他行事有一个准则,但凡是穷苦百姓告富商,他一惯是判穷苦百姓赢的,就算是有那些个混子,那毕竟是少数。 而两权相害取其轻,富人承受力强,便是有那真冤的,也无外乎一点银钱损失,可那穷苦百姓,若是没个作主的,那便是冤屈不得申,日子难以为继,更甚者家破人亡。 所以,他宁愿冤了富人,也要为穷苦百姓谋一条申冤之路。 “大人,这李姑娘巧舌如簧,但难逃李氏油坊是我杜家的事实啊,求大人做主。”那杜氏兄弟此时听得李贞娘一翻话,自是要抗争,更是撞天的叫起屈来。 海瑞皱着眉头,其实李姑娘这些话也只是推断,毕竟事隔多年,除了衙门的案宗尚在,其它的证据根本就没了。至于衙门的案宗,凭着李家跟前任韦县令和云典吏的关系,他实在不能全信,如此,使不得他还得坚持他的原则。 便是错了,有什么冤债。他海瑞只身担当。 想到这里。海瑞干瘦的脸一脸坚决。惊堂木一拍,下面听判:“正如杜家兄弟所说,李氏油坊当初确实是杜家兄弟自原东家那里买下的……” 贞娘听到这里,脑袋就有些蒙了,一边的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更是色变。明显着,从这口气,海大人仍是要一力为那杜家兄弟做主了。 此时,杜家兄弟自是暗里得意。 “大人……”李老夫人亦是激动的站了起来。打断了海瑞的话。 “恳请大人做主。”杜氏兄弟自是要打蛇随棍上。 就在这时,却听得衙门外面又是一阵擂鼓声。 “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的百姓要告状。”这时,守门的衙差急急来报。 “把他们的状纸接进来就是。”海瑞道。 “太多了,有好几百人呢。全聚在衙门口,这可是要出乱子的。”那衙差脸色有些白的道,这情形,还是当年桐油中毒时见过一回, 海瑞一听好几百人聚在衙门口。哪里还坐的住?便也顾不得下判语了,带着人匆匆走到衙门口。 此时衙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整个衙门街围的水泄不通。 而为首的几人正是罗村的罗十二,王村的王东,李家的李树根,还有一个老汉。此时见得海瑞出来,便一个个全的跪了下来。 而每个人身后,也都跟着跪下一群人。 “尔等何事?有何冤屈就逞上来,莫在此聚众,惹出事端就不好了。”海瑞一脸严肃的道。 “大人,我等是罗村,李村,王村的百姓,听闻大人在审当年杜氏油坊桐油中毒一案,我们俱是苦主,幸得李家救冶才得以活命,只是当年犯事之人,仍是逍遥法外,我等小民求大人做主,严惩当初犯事的杜家兄弟。”说话的便是罗村的罗十二。 “大人,我等四十几人乃是城中百姓,也是当年桐油中毒的苦主,求大人为我们做主,严惩杜氏兄弟。”这时,那个站在前头的老汉也说道。 此时,随着众人跟出来看的方槐见到这老汉,连忙缩了头要退回衙门。 只是这老汉岁数不小,腿脚却是不一般,这会儿早瞧见了方便,便气的胡子发抖,也顾不得衙门的威仪了,冲上前去,就揪出了方槐:“臭小子,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当日若非李家救冶,你哪还有今日,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那老汉说着,便挥起拳头。 “方老爹,方老爹慢着,你听我说啊,陈树叔说了,当日桐油中毒事件是李家在背后捣的鬼。”方槐抱头鼠窜的哀求道。 “呸,瞎扯蛋,当初大家桐油中毒,我们最先赶到杜家油坊的,当时,杜家那两个坏种正指挥着人榨油呢,那油榨上还有很浓重的桐油味道,他也不让人清洗,就又直接让人榨菜子油了,榨出来的油,全是混了桐油的,这可是教我们当场抓住的,要不然,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中毒呢,你这臭小子,别得了人家几个钱,就昧着良心说瞎话,瞧我不打死你。”那老汉说着,便又大耳刮子过去。当年桐油事件一发,他们是城里人,就直奔杜氏油坊,直接抓了杜氏兄弟一个现形的。 那方槐被抽的不敢啃一声。就抱着头蹲在那里。 而这时,一边几个郎中和吏目模样的人也站了出来,冲着海瑞施礼道:“海大人,当年桐油案,我们这些人都是晓得的,便是杜家兄弟当年也是认了的,如今,小人听说杜家兄弟又告李家谋夺私产,因此,甘愿出来给李家做证。” 其中一个吏目更是呈上当年桐油案调查的卷宗:“大人,当年桐油案一发,是小的带着的去杜家油坊查的,这是当时现场的记录,其中亦有杜家兄弟的手印,请大人明查。小的可以以身家性命担保,字字为真,不敢有一字虚头,这亦是小人的职责和操守。” 海瑞接过那卷宗,便细细的看了起来。 “大人,那陈树根本就是树家兄弟的狗腿子,当年,他仗着杜家兄弟的势,没少从我们身上扣钱,李东家接管油坊后。这陈树还要故计重施。结果被李东家赶出了油坟坊。他的说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还亲眼所见呢?当年,他做为管事,除了发工钱的日子,从不来油坊,我等俱是油坊的老人,从原东家起就在油坊里做事。对于油坊的事清清楚楚,却也容不得这恶人颠倒黑白。” 这时,人群里又挤出几个汉子,身上的衣服还油呼呼的,此时几个汉子亦冲着海瑞道。 显然这些人都是李氏油坊的工人。 李家人此时也叫这一切给弄蒙了。但心里却是十分的激荡,这种情形,任谁见了没有不热血澎湃的。 “大哥,你如何能找了这么多的人来?”贞娘扯着自家大哥的衣袖有些悄声的问道,这声势可是太大了啊。 “哪里,我就只是跟几个药堂的郎中。还有那两个吏目说了说,再就是六爷爷那里说了句嘴。当时,这种事情毕竟没有发生,如何能说的肯定的?”李大郎这时亦是说不出的感觉道。 他再也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出来为他说话。 就在这时,贞娘感到有人捏了一下自己的手,不由的回头一看,见是罗文谦。 之前,她心里还有些埋怨的,想着李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这小子平日里神出鬼没的,可这等大事,却见不到他的面,心里自有些不高兴。却没想,这会儿就出现了,再想着刚才说话的是罗村的人,哪里还不明白,罗村的人出现跟罗文谦定有些瓜葛的。 不由的便也悄悄的回捏了罗文谦一下,轻问道:“谢谢了。” “谢啥?我是你什么人?你家的事情还不就是我的事情。”罗文谦瞪着贞娘道。 贞娘不由的乐了,眯着眼道:“嗯,不谢了。” “再说了,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罗村那边,我也就提了一个提议,至于王村和方老爹他们,那更不关我的事情,我想真正的原因还是当年,你们李家主动接手,让中毒的人度过难关,有着前日的修行,才有今日之果。”罗文谦也是颇有些感触的道。 贞娘听着这话却是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其实当初,若不是自家嫂子陷进去了,他李家又怎么可能真接手这些事情,便是真正接手了,说实话,又何尝不是满腹的怨言。 如今看来,倒是她李家欠了这些人人情了。 “大郎,记住,你给我记住这一切,以后得还的。”而此时,一边的李老掌柜冲着李大郎重重的道 “是,爷爷,我记住了。”李大郎重重的点头,今日之事,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要知道,百姓都是怕官的,更怕沾染官司,可如今,这些人齐齐的聚到衙门口,不为别的,就只为李家说话,这如何能不让李大郎激动?不让李大郎感动? “大人,这些都是李家人买通的,大人,休要叫李家人蒙骗了。”到得这时,杜大也知道没有退路的,便又冲过来,跪在海瑞面前道。 “是吗?他们都是李家人买通的,那我呢?我今天就要告你们这对孽子。”就在这时,沈氏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满脸涕泪的道。 说着,转过脸冲着海瑞跪下道:“民妇杜沈氏,是这对孽子的母亲,当年桐油案,民妇一清二楚,也是民妇做的主将油坊转给李家的,当时只不过是一间小小的油坊,发展成如今李氏大油坊更是于我杜家没丝毫关系,请大人明查。” “娘,你来凑什么热闹?”杜大一看到沈氏,那魂都吓掉了,不由的跳了起来,不管不顾的把沈氏往人群里推,只想当她没出现过。 而这时,现场的人也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沈氏居然出现。 母告子,这可是大事了。 而到得这时,任谁都知道今日的案子已经没必要再审的必要了。 当然,要审也是审杜氏兄弟了。 …………………… 感谢平凡读者,聪豆,午夜蓝调3355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见王得财 “老夫人,老掌柜,这次是海某武断了,差点误了李家。”这时,海瑞方正着一张脸,冲着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的揖了礼道歉。 “大人一心为民,之前只不过是为屑小所乘,所幸邪不胜正,如今就请大人秉公处断,给我李家一个公道。”李老夫人亦是还了一礼道。 “理当如此。”海瑞一脸严肃的道,立刻的便让人拿下了杜氏兄弟。重新开堂问案。 最终,杜氏兄弟下了牢,将于一月后流放杀胡口。 “袁司吏,请问我李家争贡权可还要继续审查?”这时,李老夫人又冲着一边听审的是徽州墨鉴局的袁司吏问道。 而此时,最尴尬的莫过于这位袁司吏了。他今日带着两个下属也来旁听,为的就是李家争贡权的问题,实是拿人手短,吃人的嘴短啊。本来以为,李家这次就算能够没事,也免不了沾得一身腥。没想到李家居然打了个如此漂亮的翻身仗,倒叫他之前是枉做小人哪。 这会儿又听得李老夫人这般的诘问,只得一脸悻悻的道:“没问题,自是没问题的,便是本司吏也是被流言所惑了,还请老夫人原谅则个。” 袁司吏说着,也起身揖了个礼。 “为流言所惑不算什么,袁司吏在徽州墨业里那一向是有着公平清正之名声的,这名声来之一不易,可莫要受流言所累,轻易丢掉实在可惜。”李老掌柜的冷冷的道。任谁都听出他这是话里有话了。 “那是那是,所以。我这次才带人来旁听。终归也是为了弄清事实真相。如今。证明李家清白,如此,李家争贡自没有任何问题,后日就是争贡正日,小吏预祝李家旗开得胜,夺得贡墨权。”袁司吏脸皮厚的很,这翻话说来居然也是义正言辞的。 “如此,那多谢袁司吏吉言了。”李老夫人回道。象袁司吏这等滑吏。是没办法计较太多的。 随后李家一行人便告退了。 到得门口,外面围着的人还未散去,李老夫人带着李家一干人自是要道谢一翻,各人听得李家没事,杜家兄弟下了大牢,俱是皆大欢喜。 随后众人散去,罗村,李村,王村的人也要回村,这转眼太阳就要下山了。回去还有十多里的路呢。罗文谦是跟着罗村的人一起来的,这会儿自然也要陪着罗村的人一起回去。便扯了贞娘到一边:“我先回去,后日来的看李田两家争贡。对了,我前日接到信,王当家他们已经从两洋之地回来了,你那个正平堂哥也到了,听说这回收获不小,南洋的香,海里的奇珍,还有昆仑奴……”罗文谦一一的道。他有商队,再加上认识的人多,那消息来的比李家快。 “那太好了,我景明叔和景明婶儿一直在念叨着正平哥呢。”贞娘一脸欢喜的道,因着正平哥随着王翠翘出海是她牵的线,景明婶子私下里没少怨她,毕竟这年月,海寇横行,出一趟海,还真保不齐能不能回来,所以,每一次出海那几乎就是生离死别。 如今,正平哥回来了,又有了大收获,到时,婶子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她这一口气也就松了。 以后再有什么自不关她的事情了。 说了几句,罗文谦便又跟李老掌柜等人道了一声别,然后就跟罗村的人一起回去了。 李家一行人也回了家,唯有沈氏,在听得杜氏两兄弟判了流放后,又是痛哭了一场。告两个儿子,她其实是真下不了狠心的,只是一来,两个孽子太过份了,她也是看清了,今后靠他们是靠不住的,使不得只能靠女儿,自然不能再眼看着两个孽子把女儿的路给断了,终究是狠下了这个心来。 “贞娘,你跟你大嫂一起扶杜家婶子回家吧。再给她找两个照顾的人,该花的钱不要省。”这时李老掌柜的道,不管怎么说,沈氏今天能站出来,他李家也得承这个情的。而如今沈家两个儿子流放,就只剩得孤老和幼儿,怎么说,他李家总要扶着一把。 “我晓得。”贞娘点点头,说起来,这回沈氏真是让她刮目相看,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能站出来。不过,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自杜大和杜二回来,沈氏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如今,沈氏是对两个儿子彻底的失望了,她现在一心指望的就是领在身边的小官儿,而她和小官儿的生活最后终归还要靠自家嫂子,如此的,总不能把女儿的路给断了吧。 “大嫂,你先陪陪婶子,我去找找沈家姨婆,看看,她那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来照顾婶子,知根知底,才能用的安心。”到得沈氏的家里,贞娘便又冲着杜氏道。 “唉,你去吧。”杜氏点点头。一边扶了沈氏进屋,沈氏这时已哭的天昏地暗了。 贞娘于是出得门。 沈家姨婆住在菜市口那边,这一块贞娘倒是来过,就是当初金花姑父帮苏氏租房子的地方,沈家姨婆就在隔壁不远。 贞娘到的时候,就看到沈家姨婆正在跟着一个婆子说着话。那话题自是之前杜氏兄弟告李家的事情。如今这个事情已经成了人人茶余房后的话题。 “大姐啊,这回你那个外甥女也算是下得狠心,把两个儿子给告了。”那婆子啧着嘴道,母告子啊,这多少年没有见过的事情。 “该,告的好,我这外甥女这回总算是做了一件明白事情,保住了绿娘,终归她晚年还有个指望。要不然,李家这回油坊和争贡的事情若真叫两兄弟弄没了,绿娘哪还有那脸皮子在李家待吗啊。”那沈家姨婆拍着巴掌道。倒是有些大快人心的味道,这杜家兄弟这些日子也没少在她这里讹钱,这两个坏胚子,该。 “倒也是。”那婆子一个劲的点头。 “沈家姨婆。”此时,贞娘上前打着招呼。 “哟,是贞娘啊,可是有什么事儿?”沈家姨婆看到李贞娘过来,也连忙打着招呼。 “姨婆,是有个事情,沈婶儿精神不太好,家里的小官儿又太小,得找人照顾,我这便过来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终归是要知根知底,跟沈婶儿相得才好。” “嗯,这样,我去陪她几天,她这人也没几个相得的,总算是还敬着我这个姨,平日里有什么话也能跟我说说,另外……”说到这里,那沈家姨婆又冲着隔壁的婆子道:“对了,园婆子,好象你小闺女还挺勤快的,要不,让她来帮忙几天。” “要得,要得。”那叫园嫂的笑眯着眼叠声的道,李家出面请人,那自然是要给工钱的,这等好事,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让自家闺女趁着成亲前多赚两个嫁妆钱也是好的,更主要的是能跟李家搭上关系,听说李家如今在南京发展的不错,以后家里人要是想出门学生意,总也有个人牵线不是。 如此,便说定了。 就在这时,一男一女的远远过来。就进了前面一个门洞里。 “呀,他们回来了,我得回去了,省得一会儿又要说道,赚两个钱不容易啊。”那叫园婆子的说着,便一溜的也跑进了那宅子。 贞娘这时却皱了眉头,之前那一男一女,若是她没看错的话,男的正是自家曾经的金花姑父王得财,女的是苏氏,便是那门洞的屋子,也正是当初王得财租给苏氏住的。 只是这王得财不是被流放了,怎么这就回来了?贞娘不由的皱着眉头。 不过,一想之下,也明白了,定然又是大赦之故。 “这是?”此时贞娘故作疑惑的问沈家姨婆。 “哈,那女的叫苏氏,是田家的下人,跟在田二公子身边的,那男的是她男人,听说犯了事流放琼州的,前段时间才回来了。园婆子是给他们看孩子的。”说到这时在,沈家姨婆又摇着头:“那男的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帽子绿油油不说,他那娘子终归对他还是有情有义的,若不是她娘子求着田二公子,他这辈子哪还能回得来?如今,这既然回来了,就该好好生活,想当子赚钱把他娘子赎出来,没成想,他居然还就攀上了田二公子,跟狗腿子似的,听说还颇得田二公子重用呢。哼,什么玩意儿?” 沈家姨婆平日里跟园婆子聊的来,那苏氏家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对于王得财这等人,她是瞧不上眼的。 而至于房子,原来苏氏虽然被官卖,不过她那个儿子却是自由身,因着苏氏甚得田二公子的欢心,所以,便弄了点钱,依然租着这房子,然后找园婆子,平日里便由园婆子帮忙着带孩子。 贞娘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着族谱里所记的王得财得了李氏墨坊的风光样子,再想着他如今的样子,贞娘心里倒是挺痛快的,当然,便是这样,贞娘对他依然不会小觑的,好在他如今跟李家再也没有关系了,也就金花姑姑那里得说一声,尤其是润哥儿那里,说到底,润哥儿终归是王得财的骨血,这个是怎么都割不开的。 所以,该注意的还得注意着点。 ……………… 这章是后面一些情节的铺垫,明天就是贡墨竞选,求粉求订。(XBaoShu.com。。) ps: …………………… 感谢朱老咪,隐风之旅者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章 贡墨竞选 从菜市街出来,便起风了,天上的云也渐渐的染成了墨色。 春天,天气多雨,没晴个两日,这似乎又要下雨了。贞娘这正打算快步回家。不远处,就看到孙月娟拎着个食盒过来。 “月娟。”贞娘不由的打着招呼,从去年末回徽州,她也就跟孙月娟见过一面,自田本昌出事后,孙月娟便是一直深居简出的。两人难得见面。 至于田本昌,这厮现在还关在牢里,本来按道理,他这种情况是可以拿钱赎保出来的。只是,很显然,在田二还没有完全掌控田氏墨坊前,田二兄妹是不会放他出来,使不得徐家要帮着暗里打招呼,衙门里可得罪不起徐家。 也因此,孙家和王翠翘这边再使力,也就只能让田本昌在牢里的日子好过一点,想要出来,难。 “贞娘。”见到贞娘,孙月娟也很高兴。 “你这是去哪里?”贞娘亦是眯着眼笑问道,两人发小的感情是最纯真不过的,虽说如今几乎很少往来,但相见之下问候却也是自自然然的,没有一点点生疏感。 “我去牢里送饭。”孙月娟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食盒,神色有些黯然。 “别太担心,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事情,我看徐家也不人会总这么只手摭天了下去,田二他们未必就真能一直依仗着徐家,你们家再使点力,你夫君终归会被放出来的。”贞娘道。 徐家不久就要迎来大风浪。想来那时。只要孙家这边再使点力气。田本昌被放出来是妥妥的。当然,对于田本昌放不放出来,贞娘其实不关心的,只不过孙月娟于她发小的关系,还是给她提个醒儿,当然这个提醒现在说起来也就只象是在安慰一般。 不过,等到徐家出事,孙家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嗯。我明白。”孙月娟再一次点头,随后又寒了脸,咬着牙道:“其实,就算是有徐家护着,田家老二那些人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田家现在暗里乱着呢……”说到这里,孙月娟顿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不说这些,总之,我倒觉得。本昌现在在牢里也不错,至少能得个安宁。” “嗯。”贞娘点点头。虽然有些事情孙月娟不说,但其实徽州这边,哪家还不知哪家的事啊?田家的情形,李家人心里也是有数的。 田家的田老爷自上回中风过后,虽然病情已经好些了,但身体其实已经有些垮了,如今也就是在硬撑着,他不倒下去,田家没事,但若是撑不住,依如今田家的情形,可没一个能撑起田家的,尤其现在田家的事情那春技掌一半的主,这种情况放在哪家都是不容的,到时田家那些个叔伯什么的岂有不站出来的道理?又哪能容得象春枝那样一个小妾掌着田家,也容不得田二这纨绔子弟,终归,田家也是好大的家业的,这块肥肉也是谁都想啃一口。 而田荣华其实也是看着这个针结所在的,所以她也是拼命要帮她二哥拿下这次的贡墨权,到时,就算是田老爷子倒了,而田二有墨务司撑着,再加上徐家那边,如此,田家其他的人才打不得主意。 可以说,此次贡墨权,李家和田家都有必争而且非争不可的理由。 李家这边是因为,李家要崛起,同时,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岁数不小了,实在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下一届的贡墨竞选。 贞娘不想让自家爷爷和七祖母留下遗憾。 终归,这回争贡,那就下死力,拼了。 随后,两又聊了几句,孙月娟便去送饭,贞娘自也回到家里。 然后把请了沈家姨婆,园婆子的小女儿来照顾沈氏的事情跟自家爷爷奶奶和爹娘说了说。 李家一家人听说沈家姨婆愿意来陪沈氏,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对了,我今天去找沈家姨婆的时候,看到了王得财。”贞娘想起王得财,便又冲着自家爹娘道。 “他不是流放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李景福一拍桌子道。 “听说是大赦天下给赦了,然后苏氏请了田二帮忙让人带了盘缠去,这才回来了。”贞娘把从沈家姨婆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说。 “景福媳妇儿,这事你得空去金花那里,跟他说说,总要注意一下。”李老掌柜道,显然跟贞娘想到一起去了。 “嗯,我晓得,一会儿就去。”赵氏点头,自且不表。 而接下来两天,李家解决杜家兄弟这对麻烦,自是一心一意准备着贡墨竞选。 晚间,贞娘同李老夫人还在墨坊里检查着墨。 “七祖母,我觉得我们李家的贡墨竞选墨还要再加个李氏四合墨。”贞娘冲着自家七祖母道,这两天她日思夜想的,田家试墨会出了一个宋徽宗的苏合墨,自家已经有了挤掉它的办法,而自家试墨会出了一个李氏**三才墨,田家又岂能不征对李氏**三才墨打主意,如此的,总不得不防的。 “我瞅着成,再加上李氏四合墨,多做的防备总是不错的。” 李老夫人点点头,这丫头在做事是极为稳妥的 李氏四合墨是李家成名之墨,便是没有李氏**三才墨,用它来争贡也是胜率比较大的墨品。 如此,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便是贡墨竞选。 四月初二,这一天对于徽州墨业来说是一个大日子。难得的各家墨坊都给工人放了假。地是闲下来的工人便全集中到了河边的太白楼。 今年的贡墨竞选地点依然在太白楼。 此时,还是清晨,太白楼外已经人山人海。 程老爷子和齐春齐爷两人这会就在河堤边的柳树下,边下棋边聊天。 “说说看,这回李田两家争贡,谁会赢?”齐春手下落子一脸淡然的道。 “这个不好说,其实两家各有优点,亦各有缺点,田家是上一届的贡墨商家,墨务司的关系也走的透,背后还有个徐家,不过,这些年来,田家还一直都是罗家那些老本钱,创新不多,而李家这两年,创亲的墨品多,同时贞娘那丫头又是公主府的供奉,如此,两相比较,是半斤八两。”说到这里,程老爷子顿了一下,才道:“不过,李家这个**三才墨非常了得。” 集众家之长,这是每一个制墨师的愿望,没想到李家先一步弄出来了。 “可不是,这李家那丫头都快成精了,一场试墨会,居然能办得那般激动人心。如今,《误良缘》那戏已经红遍徽州各地,听说,吴锡,苏州,那边好多戏帮子都在学这戏,这岂不成了每演一场都在为李家**三才墨宣传,李家这丫头着实精道。”齐春感叹的道。 随后他却又皱了皱眉头,程三一直没有谁会赢,显然跟他想的一样,虽然李家的墨了得,但贡墨竞选并不仅仅靠墨的质量就行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虽然,每一届竞选都讲究公平,但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李家墨再好,田家的墨也不算差,毕竟他是罗墨的底子,有着一螺值万钱的名头。 而这些年来,朝廷一直都在用罗墨和田墨,这两种墨是一回事,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其实田墨的接受度比较大,更何况,还有徐家在背后。 公主府虽然尊贵,但论的影响力,跟徐家是没的比的。 就在这时,一窜百子千孙炮响起,贡墨竞选开始了。 此时,太白楼内,北面的大席,坐着墨务司,墨鉴局的各位大人和试墨师。今年的试墨师分别是元白,康佑,陆冲,都是出身名家的画师,和书法大家,尤其陆冲,更是大画师陆冶的族人,其一手画技据说得陆冶真传。 而左右两边分席坐着就是此次参加贡墨竞选的商家,分别是婺源詹家,休宁许家,歙州李家和田家。 而中间,几张长条桌,燃着香炉,笔墨纸砚齐备,这里是试墨席。一会儿,几个画师便在这里试墨,而大堂的边角上,几个模样清丽的粉头正跪坐在红泥小火炉前,微微扇着火,上面正煮着茶水,都是今天头春的黄山毛峰,清香透鼻。 在大堂后面,用屏风隔开的便是来观礼的各商家和名人。 “献墨。”此时,随着司吏一声喝,詹,许,李,田四家就把带来的墨献了上去。 然后就由几名画师试墨。 詹许两家在田家和李家的试墨会后,对于贡墨权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只想着让自家的墨在各位墨师面前现现,也算是重在参于吧。 不过,这两家能在众多墨坊里脱颖而出,得到争贡权,自也有不凡之出。 詹家是婺源制墨世家,其墨主要的消费群体是普通百姓,价格十分的便宜,而墨的设计颇具亲和力,这一次参加贡选的是一组天伦之乐图,虽然墨质上差上一筹,但却也引得试墨师的一片好感。也算讨得一些彩头。 而许家是休宁的制墨世家,这回参加贡选的一组集锦墨,从雕板到描金,设计的美轮美奂,也讨得不少的彩头。 不过,这两家最终从质量上还是被李家和田家挤了出局。 而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李田争贡了。 …………………… 感谢渴愛,丘纱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零一章 兑子 “田家的墨,是依着宋徽宗的苏合墨法所制,宋徽宗墨法,苏合香油,不管从制法还是原料,都是顶尖的,其价值我就不多说了。” 此时,主持贡墨竞选的刘大人指着桌上的田家苏合墨道。 随后又指了指一边的李有**三才墨:“至于李家的**三才墨,想来最近大家也没少看《误良缘》的戏,而对李家的那场雨中试墨就算不是亲眼所见也有所耳闻,雨中书画,墨迹不糊不晕,当得佳墨二字。” 说完,刘大人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李墨田墨,俱是墨业龙凤,然,今天李墨田墨要决一雌雄,此乃我墨业一大盛事,本官能见证此次墨业盛事,非常高兴!相信大家对这场盛事也非常的期待……” 说到这时,下面的人自是展颜一笑。 刘大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好,那别的本官就不多说了,现在就由几位先生开始试墨。” 随后,元白,康佑,陆冲三人宽袍大袖,翩翩儒雅的坐到试墨席上,每席两边,各有两名清丽的女子侍墨,算是红袖添香。 而此时,整个太白楼的二楼,鸦雀无声。都生恐会打拢到试墨。当然,隔着屏风观礼的倒是不免窃窃私语,自是在猜测着最终谁会得到贡墨权。 据说,今日这场竞选,一些赌场已开下盘口。 贞娘此时的心也不由的微微有些紧张,两手轻握了拳头,竖着耳朵听磨墨声。 砚是上好的端砚。墨更是李田两家的顶级之作。而侍墨的女子都是经过金陵各楼专门训练。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那研墨更是悄润无声。 如此,半个时辰,试墨方才完成了。 墨务司的司吏从几个侍墨的女子手里接过字画。 试墨的画品是有规定的,各画师必须分别用李墨和田墨画同样的画,写同样的字。这样才好比较,也才好品评。 只是,此刻。看着被墨务司司吏挂起来的字画,贞娘不由的皱了皱眉头,那元白和康佑的画里,一个侧重水,一个则重云。 这都是需要灵动的墨色还表现的,虽然李墨的一惯特点是墨色光亮,黑沉大气,固色好,但这一次的李氏**三才墨,却是结合了罗墨的墨色灵动的特点。之前贞娘的介绍里面也是说过的,可偏偏这会儿。元白和康佑的画里,而云和水上,用色都显的有些固执,如此,倒是把李墨的沉稳,蕴藏表现了出来,却并没有把李氏**三才墨融合了罗墨的那种灵动表现出来。 这完全不应该啊,要知道元白和康佑那都是当时比较有名字的画师了。 反倒是田墨,元白和康佑极尽晕染之能事,倒是把那苏合墨的优点表露无疑,如此一来,情形就颇让人玩味了。 想着,贞娘不由的回望了一下自家爷爷和七祖母。 李老掌柜此时也是紧皱着眉头,七祖母脸色也沉了下来,显然也是感觉出不对了。 虽然不敢百分百的肯定,但贞娘有一种感觉,元白和康佑怕是偏向田家这边的。虽说试墨师在之前一直保密,但以徐家之能,打听出来并不是什么问题。 此时,陆冲先生的画也挂了出来,他的发挥倒是很正常。 陆冲先生今天画的是一副牧童骑黄牛之图,陆冲画技十分高,将李墨田墨的忧点都表现了出来,但贞娘发现,原来她估计的一些田墨不足之处却被这陆冲以画技掩盖了起来。 一时之间,在他的画上,李墨田墨倒成了难分高下之局。 而结合三人之试墨结果,无疑的,李家倒显得要稍逊一筹。情形于李家不利。 此时对面田家席上,田老爷脸色灰败,这会儿在闭目养神,显然身体状况还不太佳。田荣华一脸淡然,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而田二更是得意的咧了咧嘴。 不过李家这边也淡定,贞娘更是不急,反正她早就想好以苏合墨成本太高,伤民财的由头挤掉田家苏合墨的,而说不定田荣华先用苏合墨打头阵也只是个幌子。 两军于峙,第一局总是要试探一下的,真正的拼杀在后头。 “李墨沉稳大气,但色阶上要差上一筹。而苏合墨更有一股子清香,在书写时能提神醒脑,不过,李墨亦有优点,墨色能在雨中而不散,贡墨常用于公文传递,各地来往,公文免不了要受风箱雨雪侵蚀,如此,李墨田墨真是一时喻亮啊。”此时,便是刘大人也是一时难以决断。 “大人,我田墨同样能做到雨中而不散,小女子可以为大人试验。”这时,田荣华突然站起来道。 “哦,请。”刘大人点点头。 于是,田荣华走了上前,拿起一杯茶水就往画上一泼,果然的,被泼湿的画,墨色依然如故,并没有渗透的现象。 “小女子认为,我田墨比李墨好且适用。”田荣华当仁不让的道。 自罗墨起到田墨,一直是贡墨,其质量自然也是不能小觑的。 但其实这种泼水和李家当日在雨中试墨是不一样的,雨中试墨,墨色未干就淋了雨水,却能不散,那明显着比现在这种情形要高上筹,只是这方面一般人却是注意不到的。 “大人,雨中试墨同泼水又岂能一样?小女子认为,李墨田墨既然质量相当,那就应该从成本上来区分,我李墨成本适中,而苏合墨成本太高。”贞娘此时亦站了起来道。 听到贞娘说的这话,田荣华挑了挑眉冲着李贞娘道:“贞娘说的对,苏合墨成本是高,其实它不适合做贡墨的,不过,我们田家之所以还是拿它出来参赛,实是因为要将此墨献于皇上,徽宗研制之墨自然只能皇上配用,而至于我田家的参贡之墨依然是紫玉光……” 说到这里,田荣华顿了一下又朝着大席上的众人福了一礼,一脸温婉的道:“紫玉光自罗墨以来,一直是贡墨,想来例位大人没有不曾用过的,一直以来深受朝中各位大人喜欢,另外,此翻,我田家对紫玉光又进行了改更,质量更上一层楼,想来例位大人会更喜欢的。” 田荣华说着却又冲着李贞娘道:“而我田家自得贡这三年里,所交贡墨无数,没有出任何问题。反倒是李家的这个**三才墨,乃是新制之墨,虽然质量是很好的,但谁知道它过个一两年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它毕竟不能为大家所公认,若是到时出了意外,岂不更误了朝中大事。我想这一次李家暂时还不能保证吧?”田荣华说着,才冲着大席上的人福了一福,还冲着李贞娘笑了笑才坐下。 田荣华此时心里有些自得,李家还是上套了,苏合墨只是她布的一个幌子,它根本就是用来兑掉李家的**三才墨的,她田家没了苏合墨还有曾历届贡墨的紫玉光,就不知李家没了**三才墨后,将以何墨争贡? 田荣华的自得贞娘看在眼里,倒也暗乐了一下,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所以,之前才跟七祖母说后,又备下了李氏四合墨。为的就是防着田家这一招。 “禀大人,李氏**三才墨虽是新墨,但却是由李氏四合墨改进而来,并融合了潘氏墨法,罗氏墨法,李氏墨法精制而成,而不管是潘氏墨法,罗氏墨法,和李氏墨法,都曾经是贡墨商,而李氏四合墨,流传至今几百年了,李家凭其而得——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之名声,若论公认自非它莫属。”说以这里,贞娘顿了一下,也冲着田荣华道:“当然,若田家认为我李氏**三才墨是新墨,没得到公认,那么,今天,我李墨便是李氏四合墨争贡。” 贞娘说着,便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李氏四合墨献上。 李氏四合墨,那是由来以久的。 李氏四合墨?听一以李贞娘的知,田荣华脸色寒了下来,便是田老爷脸色也更灰败了一份,至于田二,这位根本就不情李氏四合墨,所以没任何反日映。 李氏四合墨早就失传了,田荣华没想一以李氏**三才居然是从李氏四合墨改是而来,之前从未听说过李家重现了李氏四合墨,她还只当李氏**三才墨只是李家新研制的一个墨品。这一点,之前李家试墨的时候居然提也没提,很显然的,她给李贞娘挖坑,李贞娘也给她挖了个坑。 李家四合墨的名声太大了。 “大人,前人技术,多有流失,小女子认为,李家现在的四合墨是不是能及得上前人,还有待一试方知。”田荣华咬着牙道。 之前的试墨,她是买通了三个试墨师,这才求得一个跟李家兑子的机会。 而今李氏四合墨那名声是传了几百年的,用李氏四合墨流传下来的画作亦有不少,其墨色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所以,田荣华便先一口咬定,李墨前人技术流失,如今李家就算是制出四合墨,那质量也是大不如前。如此,一会儿试墨的时候,元白和康佑故意压低李家四合墨的表现,那也就不奇怪了,别人只会认为李家现在今不如古。 …………………… 感谢林阿水,天秤派对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零二章 制墨人的荣耀 田荣华这点小算盘,贞娘又岂能看不清。 不过,她做事一向准备十足,虽说之前并没有想到田家会买通试墨师,但做为试墨师的本身,每一个墨师的的水平和技法也是有侧重点的,用画师试墨其实并不能完全把墨的质量表现出来,因此,在这方面她还是有一些想法的。 苏东坡一生,对于墨之研究可以说是十分的精通,他的《说墨》里面就记录了一种试墨的方法。 褪墨石砚上研,精白玉板上书。凡墨皆败。 也就是说,用褪墨石砚研墨,能看出墨的光润和下墨度,而把墨色表现在精白玉板上,能更看出墨色的光采,黑度,及色阶等等。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试墨方法。 想到这里,贞娘又看着那几个清丽的女子在准备着笔墨。 如今三个试墨师都偏向田家,那她使不得也得落一落他们的脸面了。 于是,贞娘便又站了起来,正准备说话,就在这时,太白楼外一道紫金闪电划过,随后便是一阵霹雳声,倒是吓了楼里的众人一跳。 “变天了,要下雨了。”太白楼里的不由的叫了起来。 此时太白楼外的天空,乌云滚滚,没一会儿,这才未时的天就显得昏暗暗,跟鸡进窝的天似的。这个光线,可没办法试墨。 “掌柜,掌柜的,快点上灯。”一边墨务司的司吏直招呼着太白楼的店家。 “我就这去。”太白楼的掌柜匆匆的应了声,便扯了袍襟,匆匆下楼。招呼小二点灯。 试墨会就暂停了下来。一边自有小二和伙计给各席送上点心茶水。正好大家算是休息一下。 此时,豆大的雨珠便砸了下来,砸在外面地面的青石板上,碎成点点。没一会儿,那地面就泛起一个个白花花的水泡,竟是瓢泼大雨。 “这鬼天气,又下雨了,赶紧着。先到边上要的店家里躲躲。” 此时,尚在太白楼外围观的闲汉们也在叫嚷着。 而太白楼内,因着这场变天,也显和有些杂乱。 贞娘此时便走到太白楼沿河的窗边看向窗外,外面暗沉沉的天里,整个河面水茫茫的一片,而就在这一片雨幕之中贞娘看到上游一艘小船在风雨中朝着这边急驰而来,没一会儿就到了河堤边,两人个便直接的从船上跑到堤岸上,贞娘不由的微皱了眉头。当先一个自是罗文谦,紧跟着他的是族兄罗平安。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贞娘分明记得当初文谦说过要来参观这场贡墨竞选的。可今日来观礼的却没有他,而这时,这大雨之中,两人这般急驰而来,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想着,不由的有些焦急。 而就在贞娘思虑之间,罗文谦身上的蓑衣尚不及解,便几个跃步的上了楼,一边的小二连忙拦着他,不让他上来。好在,罗文谦身上有着墨务司发的观礼贴子,那小二看过贴子,才放了他上来,不过硬是让他把身上的蓑衣解下。 罗文谦显然很急,直接把蓑衣一扯,丢在那小二的手上,便提着湿了下摆的袍襟上得楼来。贞娘自也早早的迎了上前:“罗大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罗文谦一向是悠闲的样子,贞娘从未见过他这般的慎重。 罗文谦轻扯了贞娘到一边的屏风角处,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贞娘。 贞娘有些狐疑的接过信,抽出来才看了几眼,便呀的一声变了色,同时便咬起了牙。最后神色却凝重了起来。 却原来前些日子,王当家他们的船回来,而随着她们的船回来的还有一个日本国的贡使团,这个使团如今就在南京,暂由司舶司接待。 其中有一个商队,商队的领队叫连吉英松,同时也是使团的使者,据说这人有一手制墨的本事,这回他带了一盒他亲手所制之墨,想通过市舶司献给大明朝廷,可偏偏这连吉英松大言不惭的在那墨上印制了“天下第一墨”五个字。 要知道渝麋大墨和曾经的李延圭墨都曾有天下第一墨之称。而私下一些小墨坊仿制的渝麋大墨和李墨时,也会刻上天下第一墨的名号。 但谁知道,这是一种宣传,做不得真的。 但倭人在这种进贡的场合,在墨上刻上“天下第一墨”,那就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如此,朝廷那边就拒绝接受连吉英松的进贡。 可没想连吉英松居然还不罢休,更是正式以使团的名议提出斗墨,指出除非有人能胜过他的墨,否则,大明朝廷不应该拒绝日本国的进贡。 市舶司的言公公被他气的跳脚啊,恨不得直接将人赶了出去,只不过,既然这个连吉英松是以使团的名义正式提出斗墨,那他市舶司却是做不得主的,那只能往京里递折子。 于是,这个事情就处于等待阶段。 但是,整个南京墨业却被连吉英松这个挑战给激怒了,这是赤果果的在打大明制墨人的脸哪。 李家,田家,程家三大徽墨墨庄是处于墨业的顶尖,自不会轻易就出手,再说了,如今徽州正在贡选,除了程家有做主的人,其他两家墨庄的人还不能做主,因此还处于观望阶段。但一些小墨坊,还有一些有制墨爱好的文人,一些墨品收藏爱好者,都纷纷拿出自己精制之墨,直接先找上了连吉英松,跟他斗。 可没想到,最后却一一败北了。其中甚至包掉李家的渝麋墨,田家的紫玉光,程家的玄元玉。 李家的渝麋墨,田家的紫玉光,程家的玄元玉,这可以说是目前市面上最好的三种墨了,没想到居然都败了,这一下子,整个南京墨业沉默了,反倒让那连吉英松更加得意,同时更是惊动了朝廷。 本来朝廷对于连吉英松的挑战是不屑一顿的,挑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挑战了,但是叫南京墨业这一搅和,这个就必须得战。 而经过这一搅和,南京墨业也冷静了下来,而经过之前大家的斗墨,李,田,程,古,朱等制墨世家都派出了人暗里观察,才发现,连吉英松这墨确实有些来历。 它的墨法用的是宋时西域僧的墨法。 贞娘记得,在清代《池北偶谈》的书里,有一段关于各种墨法的比较。 其中有一段记录着一名西域僧同宋朝苏太简的对话,言说:“彼国无砚笔,但有好墨,中国不及。” 同时书上也记录着西域僧提到的这种贝叶墨,上有梵字数百,墨色十分的光泽。又记录了苏太简用此墨书写,放在窗边,被雨淋湿了,用布揩之,字终不灭。 这是指墨法,而连吉英松这墨的材料也非同一般,其烟料用的可能是千年松的烟料,而胶用的应该是类似于鱼膘胶,从其气味上分辩,很可以有是由海龙骨熬制而成。 可以说连吉英松这墨根本就不存在复制性,毕竟千年松可遇不求,可以说连吉英雄这辈子怕也就只能制出这么一盒来,但他就凭此斗墨,你却不能不斗。 正好,徽州这边正在贡墨竞选,于是朝中有人就提出,等得徽州这边贡墨竞选落幕,到时,由获得贡墨权的商家跟连吉英松斗墨。 信上说了,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南京李家和罗家的人一得到消息,便快马加鞭的送信过来,更是水路陆路轮着来,终于在这一刻赶到了徽州。罗文谦一接到信,便立刻赶来通知李家。 其实,斗墨,做为制墨世家,自是不怕的,贞娘看着信上暗里也分析了,自家的李氏**三才墨应该是可以一斗的。 当然为着十足的把握,还必须在材料上下功夫,其实连吉英松这墨难就难在这个材料上。 也因此,李家要斗,也没有个万全的把握。 但是如今朝廷下了圣旨,那就是只许胜不许败的。一但落败,弄不好就是要全族遭殃的。 这就是罗文谦这么紧急赶来的原因,亦是贞娘在气脑之余担心的。 也就是说,叫这连吉英松这一搅和,如今这尚在争夺的贡墨权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接下来,谁得到贡墨权,谁就得面临着这一场决斗。 赢了光宗耀祖,输了全族上下怕都是要去吃流配的饭了。更甚者还得掉几颗脑袋。 于是,这就不得不让人考虑,如今这个贡墨权还争不争? 从心里来说,贞娘要斗,什么为国为民那种大道理贞娘一个小女子,抗不起的,但做为一个制墨人,这种时候是不能退缩的,这是属于制墨人的战争。 但牵涉到全族的安危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如此,使不得还得由爷爷和七祖母来做这个主。 不过,凭着她对自家爷爷和七祖母的了解,怕是自家爷爷和七祖母,明知有可能会死,也是决不退宿,甚至更甚者,还会更增加了夺取贡墨的决心,这无关生死,这是每一个制墨人要维护的荣耀。 李家这几十年在制墨上死了多少人,却从无言退。 “我去跟爷爷和七祖母说。”贞娘将信收在了怀里。两眼却是亮晶晶的道。 …………………… 贡墨的争夺是高*潮,但还不是最高*潮,某糖要断续将情节推向更高的高*潮,求粉求订支持!!!(XBaoShu.com。。) ps: 感谢隐风之旅者,向日葵风铃的平安符,席梦颖,反求诸己的粉红票。 第二百零三章 破绽 “不用管那些,我们只做当下应该做和应当做的。” 果然的,一如贞娘所猜测的,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看过那信后,对于南京那一场既然到来的斗墨毫不在意。 做当下应当做的,至于之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制墨一道,李家还从未有过退缩的。 “决定了?”罗文谦此时搬了把椅子坐到李家的席位边,又招手叫小二添了壶茶水来。 他这种随意的行为本来应是让人有些侧目的,只是罗家大少,当年在徽州也是个名人,后罗家败落,但这家伙没扑腾两下便又起了,又是李家定好的女婿,如此的,倒也没什么人在意。 “嗯。你应该知道我爷爷和我七祖母的性子。”贞娘自是点点头。 见贞娘点头,罗文谦便没多说,他紧赶慢赶的送信来,自也存了让李家放弃争贡的心,不参和到南京的那场斗墨里,但李家这个决定他也没什么意外,如果换作他,也是不会轻易退缩。 此时,便坐在边上一边为李老掌柜斟茶,一边陪着李老掌柜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心里却琢磨着想着,终归他手里还是有些路子的,若是到时真有个万一,大不了多砸钱,怎么着,保住李家一门一个平安终是做得到的。 如此,这贡墨权自是要争到底。 只是说是争到底,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脸色却有些沉重。 “今天,三位试墨师的表现有些不对啊。”这时李老掌柜的借着灯笼的光线看着挂在那里的几副书画。 “田家使了手段了吧。”罗文谦应声,田家太过功利了。又迷信权势。这种时候不弄点鬼才怪。 一边李家七祖母亦是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我们且看着吧。不管最后我李家得不得到贡墨权,都得有一个信服人的说法,要不然,那我老婆子也是会霍出去的,使不得也要闹一闹。到时,也就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 虽说李家已经没落,但百年的家族撑着,真要运用起来。总还是有些路子的。而李老夫人能一直把李氏撑着,那亦不是简单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李家七房一门寡妇,徽州又是极重名节的,所以,李老夫人一直很低调罢了。 “七奶奶,我有个法子的。”贞娘这时却是一脸沉静的道。 “哦,说说。”七祖母看着贞娘点头,这丫头鬼点子一向不少的。 于是贞娘便把自己的想法低声的跟自家爷爷和七祖母说,其实很简单就是用苏东坡的试墨法代替墨师试墨。 “不行的。这试墨师之前都是由墨务局的人选定的,由试墨师试墨是惯例。又岂是我们说换就能换的。”李老夫人摇摇头,贞娘这个想法好,但却不一定能实现。 “若我能证明试墨师作假了呢?”贞娘眯着眼回道。 “此话当真?若真是这样,那自然是我们说了算。”李老夫人两眼闪光的盯着李贞娘。 贞娘重重点头。 这时,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去给田家那席斟茶。 罗文谦看到那小二塞了一封信在田荣华,田荣华看过之的事一脸变色,便将信递给了田老爷,田老爷看过那信后,却是不动声色。 “我看,说不定田家会自动放弃争贡也不一定。” 罗文谦突然翘着嘴角道。 “怎么讲?”贞娘抬眼看着他。 “田家也收到南京过来的消息了。”罗文谦眯着眼道。 听着罗文谦这么说,贞娘才恍然大悟,若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田家还真的会放弃,跟李家比起来,田家一向懂得趋利避害的多。 此时,外面这一场突然来的暴雨终于停了,随着雨停,天上滚滚的黑云也散了去,天空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李田两家争贡继续进行。 “田家的紫玉光,自罗墨以来,最近十多年来一直是贡墨,而李家的四合墨,那是古之名墨,曾有黄金易得,一墨难求的名声。如此,接下来还请几个先生继续试墨,让我们大家看看,这李氏四合墨和田家紫玉光倒底谁更胜一筹。”此时,墨务司的司仪又继续道,随后便开始试墨。 而等得试墨结束,最终结果还是跟先前不多,元白和康佑的画里,明显着田家的紫玉光要高出李氏四合墨一筹,而陆冲的画中依然是平分秋色。 而总的来说,还是罗家的紫玉光明高过李家的四合墨。 看到这个结果,贞娘突然站起了福了一礼,冲着刘大人的话道:“大人,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且说说。”刘大人道。 “我想请大人换一种试墨方法再试一次墨。”贞娘道。 李贞娘的话让众人一片哗然,李家这意思岂不就是说李家不认三位墨师的试墨结果了? “李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时,那元白先生先按耐不住了,跳起来质问的道。李家这是在赤果果的在打他的脸。 李贞娘两眼盯着元白先生,却是一脸淡定的回道:“元白先生,我李家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三位先生对李墨的特性不太了解,又或者那所用技法不太适合李墨,以至于试墨时,不但没能把李墨的优点表现出来,反而用了一些不适合李墨的技法,使得李墨的优点变成缺点了。所以,我们希望换一方法再试一次,小女子曾闻东坡先生的试墨之法,褪墨石砚上研,精白玉板上书,凡墨皆败。所以,我想请大人备上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用这法子试墨更简单和直观一点。”贞娘道。 “李姑娘,愿赌服输,这分明是你们李墨墨色不好。却赖我们试墨师头上。不嫌太无礼下作了点吗?还请李姑娘给我们一个说法。”元白冲着李贞娘自不会客气了。这时咄咄逼人的道。 他心里打定主意,精白玉板上试墨色,尤其是墨阶,那是一试就分明的,若真是让李家重来这一下子,那他今天的脸面可就载了。 “我想元白先生是误会了,李家不是输不起的人,但是输也要输的明明白白?糊涂鬼我李家可不当。而且小女子说三位先生对李墨特性不了解,所用技法不适合李墨,亦不是瞎说的,也是有证有据的。”贞娘淡定的道。 “哦,那就请李姑娘赐教。”元白先生咬着牙。 “赐教不敢当,小女子便说说,由在坐的所有人评判。”李贞娘说着,朝着众人福了一礼,便走了先前三位画师的试墨字画前。 先是指着其中的字道:“元白先生和康佑先生写的这几副书法,用的是草书。在坐的都是墨业中人,谁都知道我李墨墨色一点如漆。墨色苍虬,写起篆书和馆阁体更显沉稳大气,这本是我李墨的优势,更何况现在朝廷各衙门使用的字体也都是馆阁体,怎到了如今争贡时,却弃馆阁体而不用?反倒用这种无法具体体现墨色的草书,这不合理吧?” 说到这里,贞娘顿了一下又继续的道:“再说了,之前的**三才墨,我们是融合了各家墨法的,写什么字体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元白先生这副草书,本应是飞白技法的地方,元白先生却偏偏顿了一下,使得墨色淤积,让整副字的“气”凝滞了起来,各位可以看看,小女子说的对是不对?这样才使得我李墨看上去逊了田墨一筹。”贞娘说着,便冲着墨务司的观礼的人道。 先前众人只是注重墨色,毕竟是试墨嘛,如今经过贞娘这么一说,再细看那些字,众人发现,果然如李家姑娘所说,之前李墨书法中表现差并不是墨色上,而是试墨师的处理上出了问题。一时间,观礼的人窃窃私语。 那元白的脸此时也是一阵青白,强辩道:“强词夺理,我的字体本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才说元白先生的技法不适合李墨。”贞娘回道,倒是堵的元白没话说了。 贞娘要说自然是要说到底的,这时继续道:“再说画,大家都知道,云要晕染,水要流畅,这都是要一气呵成的,可看这画,每到流动处,元白先生的笔都要停顿一下,使得云重而水滞,根本没有把李墨中的韵味表现出来。” 说到这里,贞娘又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元白先生要说,我李墨墨色本就没有灵动和韵味,但其实不然,这一点小女子可以指给元白先生看看。” 说到这里,贞娘便走到陆冲先生前后两次试墨的牧童骑黄牛图前,伸出手指着画上牧童的眼睛道:“眼神是人身上最灵动不过的地方,陆冲先生用李墨和田墨画的牧童黄牛图中,我李墨和田墨的表现是不分上下的,但是各位不防仔细看看牧童的眼睛,用我李墨画的眼睛隐含墨彩,瞳孔深浅二色分明,十分静透,看上去灵动非常,反到是田墨画中牧童的眼睛,因着田墨墨色不稳,使得瞳孔色散而无神,如果一次试墨,还能说是巧合,可如今,前后两次试墨,都是这样,那我们李氏要求再试一次墨应当不过份吧?” 贞娘这一翻话说下来,众人再仔细看那牧童的眼睛,果然如她所说。立时的众人看元白和康佑的眼神便有些异样了,虽然可以说是两人画技不适合李墨,但大多数人其实也明白,能成为朝廷试墨师在画技上理当不会有问题的。 自然要猜测元白康佑是不是拿了田家的好处,毕竟田家上一届的贡墨竞选的作法本就惹人诟病的。 元白和康佑一脸灰白,知道这次试墨后,两人的名声算是完了。而端坐一边的陆冲这时也是一阵后怕,他自然也是使用了一些技法提高田墨的墨色的,不过,他做事一向喜欢留些余地,因此并没有刻意的压低李墨的表现,也因着这样,李墨田墨在他的画里,表现是平分秋色的。 只是眼睛的地方,他真没太在意,再加上可供转圜的余地太小,因此是按着平日画画的感觉来的,没想到倒是让李家抓住了这一点,如今有着这么一下,倒是让他能独善其身了。 这种情况,李家的要求自也在情理之中。(XBaoShu.com。。) ps: 感谢隐姓埋名的饭,天若人间,七杀老爷,pclee,嘟跳跳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零四章 千年松烟煤 只是贡墨竞选中途换试墨师,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更是打破了惯例,那以后若是有人争贡失败都怪到试墨师头上,那墨务司就很难办了。 “中途换试墨法,这不附合规矩吧?”这时,一边一直端坐,从未开过口的田老爷子突然的道。 “田老弟,有什么不附合规矩的?试墨师还是几位先生,只是在砚上和书写的材料换了,而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试墨能把个人技法的因素降到最底,能更简单更直接的体现墨色本身,这完全能做为试墨的一个标准,我想今后争贡的试墨倒完全可以加上这一种试墨法,成为一种惯例。” 一边的李老掌柜面沉如水的回道。 李老掌柜这话又让众人一愣,本以为李家对三位试墨师不满,这再次试墨肯定要另外换人,毕竟精白玉板的试墨跟各人的书画技法完全无关,随便拉一个都能试,可李家居然提出还是由三位试墨师试墨,这就耐人寻味了。 这时元白康佑等人听到李老掌柜的这么说,原来灰白的脸色也瞬间发红了,均有些激动的看着李家。所谓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外如是啊。 倒是没想到李家还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之前他们也是如大家以为的那样,认为李家肯定要求换人的,那到时,试出李墨确实高过田墨,那他们的名声就毁了,在这一行就再也无立足之地。 可若还由他们来试,那精白玉板上试墨。简单直观难以作假。那到时。若是试出田墨为佳,那就证明了之前他们没错。若是试出李墨为佳,那也只能证明他们的技术不适合李墨,却于名声无碍,技法不足可以改进,若是名声坏了,那他们这一行的路也就到头了。 甚至抬不起头来见人。 李家此举,等于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不由的他们心里不暗暗感激。 随后元白和康佑以及陆冲都站了起来,拱手冲着刘大人道:“大人,我们也原意再试一次,之前李姑娘提出的,确实有问题,我们也深思,也许确实是我们的技法限制了李墨的发挥,我们就用精白玉板再试一次。” 到得此时,田家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刘大人也舒了一口气。若是换试墨师那也等于在打墨务局的脸面,毕竟试墨师是由墨务局选出来的。 贞娘将各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其实依她的想法那自然是要换试墨师的,可如今看众人的脸色和表情。不由的心里大叹,这姜果然是老的辣。 显然的,自家爷爷这个做法最好。 这时,刘大人自让人找来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然后再由三位试墨师试墨。 精白玉板上试墨,便是以各种点,各种线,再加上墨色的深浓浅淡,以及点于点的叠加,线于线的叠加,点于线的交错等等。 田墨的表现其实也是相当出彩的,毕竟能成为贡墨,那本身就是实力,只可惜终归在线于线的叠加上败给了李墨。 田墨的叠加过了三层后,就渐渐的分不出层次来了,而李墨一直到五层,五笔划的叠加,墨色依然清透,线条的侧面仔细看能分出五次笔划来,那明显就是高过田墨一筹了。 最终李家四合墨如愿成为贡墨。李家在二十年后,终于成为贡墨商。 当刘大人宣布结果的时候,李老夫人泪流满面。 “老爷子,九泉之下,我对得住李家祖宗了。”李老夫人抖着嘴唇嘀咕着。 “七哥,你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李掌柜此时也是两眼赤红,当年,因着李景福之故,李家丢掉贡墨权,七哥郁郁而终,这一直是李老掌柜的心病,如今虽说不能完全弥补遗憾,但终归也算是一个交待了。 贞娘此时的心情是百味杂谈,从她来到这个时代,接掌李墨,所为的便是这一天。如今她的心情就好象是那农夫一样,春天播种,夏天拼搏,而今是秋天的收获。 收获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边罗文谦自也为李家高兴。 “圣旨到!!!!”就在这时,朝廷的圣旨到了。 “……立刻选出贡墨商,着贡墨商制墨,于两个月后同倭人一较墨技……” 这一纸圣旨立刻搅得徽州墨业如沸腾的粥。 天已傍晚,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青石板的长街被雨水洗的格外洁净,一个个浅浅的水洼了能照出人影。 街面上的茶馆此时热闹非凡,都在谈论着刚刚结束的那一场贡墨之争。 “早知道我就压李家好了,这田家怎么这么不争气,背后有个徐家呢,居然还败给了李家,让我输了好大一笔。”一个老汉一脸肉疼的道。 “徐家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徐家可是若麻烦了,哪还顾得着田家呀,再说了,这争贡那争的技术,争的是本事,田家跟李家比起来还是要差一点的。”一边的老年秀才道。 “徐家惹麻烦了?阮秀才,可是有什么内幕?说道说道。”先前那汉子一脸八卦的道。 “嗯……”那叫阮秀才的老秀才沉吟着,一脸老神再再。 “快说快说,大不了你这一壶茶钱我们付了。”一边几个人下了死力气催着。 阮秀才这才慢条斯理的道:“你们还记得前年过年的时候两个娃吃老鼠药寻死的柱子媳妇吗?” “记得记得,那柱子媳妇不就是江娘母的闺女,还不是叫那养蚕给弄的,当初中毒后,还是罗公子路过给了江娘母银子,才把娘三个给救了回来。”边上有人道,随后又皱了眉头:“怎么?就她还能扯上徐家?” “柱子走了,家里不是给她娘三个留下了几亩薄田吗?她还有个堂弟叫牛栓儿。是田家二少的一条狗腿子。这小子滑头的很。早就盯着柱子媳妇那几亩薄田了,好在柱子媳妇还有娘家人护着一点,再加上谁都知道这牛栓儿不是个东西,因着倒也没让他打成主意。不过,前不久,这小子居然找了田二少的门路,把柱子媳妇那几亩薄田投献到了徐家三少爷的名下,田地进了徐家的口袋。谁敢去问徐家要啊?柱子媳妇求告无门呢。这不,正好海大人来了,前几天,柱子媳妇就把牛栓儿和徐家给告了,海大人昨天已经起程,听说是奔淞江去了,徐家可不在淞江吗,就海大人这青天的样子,徐家遇着也头疼啊,可不是麻烦事了?”阮秀才道。 “哦。难怪了,该!”围观众这才一脸明白样儿。 “便是李家这贡墨权也不是好得的。李家可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了。”这时,那阮秀才又道。 “什么麻烦了?”边上人道。 “你们难道没听说皇上下了圣旨,让贡墨得主跟倭人斗墨吗?”那阮秀才反问。 “岂能没听说,争贡一散,这事就传的纷纷扬扬了。”先前那人道,又说了:“这不是好事吗?李家接了圣旨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那万一李家败了呢?朝廷岂能不追究?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比斗。”那阮秀才道,随后便咪着茶水。 “那倒是。”一边人赞同的点点头,历来都说天家无情的。 ……………… 田家。 “哈哈,争吧,我让你争吧,争到最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爹这一招着实不错,等到李家出了事,那贡墨还是咱们家的,到时就没了李家在碍眼。”田二一回府就一脸快意的道。 “给我住嘴,滚出去。”田老爷子气哼哼的瞪了田二一眼,这小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只可惜老大给他抵了罪,再加上夫人死了,老大终是跟他离了心了。 要不然,他决不可能把家业交给这老二。 “爹,我又没说错。”田二叫自家老爹骂的一脸悻悻,不服气的道。之前,三妹也说了,那倭人手里的墨可是千年松的烟煤,极品的海龙胶冶成了。 这只有两个月的时候,刨去阴干墨所需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月用来制墨,这李家到哪里能找到这种材料。 “你……我个不晓事的,你凭你这样,我看你以后也是守不住田家这份家业的。”田老爷叫田二气的一脸涨红,坐在那里直喘着气。 田荣华连忙帮着自家老爹顺气,随即没好气的冲着田二道:“二哥,爹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出去就出去。”田二愤愤的甩着胳膊。心里直觉的憋着火,以前大哥在时,他要看大哥的脸色,再在大哥去牢里吃饭了,结果,他还得看三妹的脸色,这什么世道。 “爹,别生气,您身子骨要紧。”看着自家二哥出去,田荣华忙在一边的劝道。 “你是不是也以为爹今天是因着跟倭人斗墨的事情,是故意不跟李家争的,好等着李家失败了,咱们再捡便宜?”好一会儿,田老爷喘过气来,问道。 “跟倭人斗墨也实在凶险的很,爹这么做也没有错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田荣华道。今日争贡,最后李家以东坡试墨法夺得贡墨,但其实,东坡试墨法太过简单,又岂能单单凭它而定,田家若是抗议的话,那今日李家也得不到贡墨权,当然她田家也得不到,那说不定,今天就是个不了之局。 可最后老爹却直接认了,这明显着是老爹想避开跟倭人斗墨这场纷争。 “你也糊涂。”田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三丫头跟她大哥比起来终也是有差距的。这事,如果老大在这里,必会理解他的用心。 不过,倒底是女孩子,三丫头已经不错了,只是可惜啊,比起李家那丫头,三丫头的格局还是小了一点,李老掌柜有这孙女还真是福气。 而他之所以放弃,是因为田家不能给徽墨丢脸,在这场斗墨之中,李家才能撑起徽墨的旗帜。所以,他放弃了。 “扶我去书房。”这时田老爷道。 田荣华连忙扶着田老爷子进了书房。 “把那卷画卷起来。”田老爷又指着边上挂在墙边的一幅牡丹图道。 田荣华不知自家老爹要干什么,一脸疑惑,不过,却依着田老爷的话做,卷起了画,却发现画后面有个暗格。 “打开它。” 田荣华打开暗格,才发现里面是一只坛子,抱着挺重:“爹,里面什么东西?” “是千年松的烟煤,你把它送去李家。”田老爷子道。这烟煤是他偶然得到的,当年,也正是因为这烟煤,他才起了进入墨业的心思。 “千年松的烟煤?爹,既然咱家有,你为什么最后放弃争贡?”田荣华一脸惊讶又有些不甘的道。 “以咱们家的制墨法,很难发挥这千年松烟煤的特点,到最后终难免一败,去吧,这次跟倭人斗墨,不是他李家一家的斗墨,而是整个徽州的斗墨。我田家也不要叫人小瞧了。”田老爷道。 “是,爹,我这就去。”听得自家老爹这么说,田荣华点点头,抱着坛子出去了,老爹说的对,田家人也不能叫人小瞧了。 李贞娘,我田家尽本份了,接下来就看你李家争不争气。 …………………… 感谢涼颜如晤,大宝和小宝0615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零五章 镇坊之宝 就在田老爷子吩咐田荣华之时。 依然是傍晚,西边的一抹夕阳还未落下,斜照在斑驳的马头墙上,映得上面爬墙虎的新叶更是碧翠碧翠的,看着一片生机勃勃。 此时,李老夫人捧着贡墨的金字招牌站在李氏墨坊的门楼下。 如今的李氏墨坊已经有百多年的历史了,门楼是用酸枝木建成,风雨的侵蚀使的原来枣红色的门楼更多了一些沧桑。 但这股子沧桑里却透一股子悠远和亘久永恒,见证着人世间的潮起潮落,家族的兴盛衰亡。 此时,李老夫人捧着贡墨招牌,心里自是激动难平。 “老夫人,老爷子,快把贡墨的牌子挂起来。”墨坊的工人都一脸兴奋的叫道,今天李家得到贡墨权的消息传来,整个墨坊是一片欢腾。 李老夫人此时看着围过来的工人,随后举起了贡墨牌子:“这些年,李墨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但老身唯一感激的是众位,在李墨遇到困难,在李墨沉寂萧条之即,依然对李墨不离不弃,依然兢兢业业的支撑着李墨,所以,今日的胜利均是大家的功劳,老身在这里感谢大家。” 李老夫人说到这里,捧着贡墨牌子冲着大家揖了一礼。 “老夫人太客气了,这可担不起,咱们这些人哪家没有得到李家的恩惠,哪家不是依靠着李家而生存,咱们早就是李墨的一份子了,做的也都是应当应份的事情。”立刻的,几个老工人连连拱手道。 “好。就不多说。不过。这牌子今天还不能挂,要挂也要到斗墨结束后再挂。”这时李老夫人又道。 听到李老夫人这么说,众人原先的兴奋都减了几分,脸上又不由的带着一点担忧。 本来得到贡墨权是高兴的,可偏偏一纸圣旨,李家这又摊上了跟倭人斗墨的差事。 虽然,众人不信李墨会输给倭人,但老话不也有一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万一要是出了点差错,天家那心思可太难测了。 唉,李家这是得了贡墨也不得安生啊。 随后众人散去,贞娘扶着自家爷爷同七祖母一起进了墨坊。邵老管家已经搭好了香案,又点了香,然后把贡墨的牌子和那圣旨供了起来。 随后众人坐下。 各管事自是恭喜东家得了贡墨权。之后,却又商量起了接下来斗墨的事情。 贞娘拿出一叠子资料,全是南京连吉英松跟人斗墨的事情,其中自也有不少墨师分析倭墨的特性。 首先质地很轻,说明烟细胶轻。第二,闻起来馨香扑鼻。再加上研墨无声,墨汁清透,如此等等,都是最佳墨的表现,而书写起来,其墨彩非常亮眼,同样的雨湿笔墨而不化。而最大的一个特点,却是夜色间不掌灯,亦能看清字迹。 “可是掺了夜明珠粉?”听得贞娘介绍倭人墨夜间能看清字迹,七祖母便问道。 “七奶奶,资料上说,南京墨务司以及咱家,田家,和程家在南京的几个墨师共同研究,发现那墨里并没有掺夜明珠粉,之所以能够在夜间看清字迹,应该是千年松的原因。”贞娘道,千年松的松烟,油脂很重,再加上时间的沉甸,光泽内蕴,而到得夜间,内蕴的光泽外吐,自然将字迹勾勒了出来。 “可这千年松咱们到哪里去找啊?”这时,一边的邵管事一脸焦急的道,。 “我让正言带两个墨师上黄山找去,我就不信了,整座山,就没了千年松?”一边景东叔寒着一张脸道。 听得李景东这话,在坐的人都皱了眉头,整个黄山峰峦叠嶂,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奇松怪石,想来千年松总是有的,只是整个黄山云海滚滚,更满是悬崖峭壁,还有大虫出没其中,李家七房几位叔伯都是为了找奇松而死在黄山的。 难不成,这悲剧又要重演? “先不急,家里还有两坛五百年的松烟煤,我们可以先试试,再开出赏格,徽州墨坊多,别看一些小墨坊没什么人气,但多是有些来历的,哪家都有些镇坊之宝,使不得先打听打听,到时,我李家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的。”这时,李老夫人道。 听得李老夫人这么说,众人自也是点头。其实说去黄山找也不过是一个安慰,留给李家的时间本就不多,而黄山那么大,谁知道哪里有千年松?这东西真是可遇不可求。 倒是贞娘,这会儿不由的想到了后世的黄山著名的迎客松,便有千年的历史,当然,也许这个时候没有,但七八百年的历史也少不掉,有个七八百年历史,凭着自己的点烟技术,弄了千年松的墨彩不成问题,她前世爬过几次黄山,对于迎客松的位置也知道个大概,想来要找要容易的多。 只是在后世,迎客松几乎成了黄山的象征,她若真朝迎客松下手,那她岂不就成了黄山的罪人了,说实话,她真下不去手。 嗯,这个事情她还得斟酌两天。先看看再说吧。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来报:“程三老爷子来了。” “哦,快请。”李老夫人道,随后大家便走到外面迎接。 程三老爷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伙计,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一个石臼和石杵。 那石臼和石杵石纹相合,显然是取自一块石头上的。 “程老弟,你这是?”看到这石臼和石杵,李老掌柜的隐隐一阵激动。 关于这副石臼和石杵,在徽州是有传言的。 传言程家祖上得泰山石敢当,又请高僧开过光,然后制成这副石臼和石杵。而后才有了程家著名的玄元灵气墨。据说用这副石臼和石杵制成的墨。有避邪镇宅之作用。玄元灵气之名也正是因此而来。 虽说传的有些玄乎,但这东西是程家祖传下来,这一点做不得假。 “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我程家这副东西也算个宝物,用这副石臼和石杵杵捣的墨团能更光润一些,制出来的墨更黑更亮,先借你们用一用。也算是尽我程家一点心意。”程三爷爷道,随后还吹胡子瞪的冲着李贞娘道:“丫头,可不准掂记你程爷爷这东西,用完了可是要还的。” “多谢三爷爷,一准还,决不掂记。”贞娘自是明白程三爷爷这是故意打趣,便也举手笑嘻嘻的保证道。 这种情况,李家也不矫情,只是爽快的让人收下。 “唉,说起来当年。我可见过罗家一口熬胶的锅,是由天外陨铁打制而成。熬的胶尤其清透,用这胶制成的墨如同老墨,只可惜,罗家败落了,田家接手罗家墨坊也没看到这口锅,如今这口锅竟是下落不明了,真是一大憾事啊。”这时,程三爷爷又连连摇头道。 “三爷爷,锅来了。”就在这时,墨坊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带笑意的声音,不是罗文谦又是谁? 这时,罗文谦同罗平安两个一人拧着一只锅耳就进得李家墨坊来。 一看到罗文谦拧着锅进来,程三爷两眼一亮,便急步过来,围着那口锅转,嘴里一直啧啧啧的:“不错,不错,就是这口锅,你这臭小子,我以前跟你打听了好久,你全跟我装聋作哑是吧?” “程三爷爷你可是屈了小子了,之前小子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我三叔公帮我打理祠堂的时候在罗家的祠堂里发现的。”罗文谦自是笑眯眯的叫着屈道。 “哼哼。”程三爷没好气的哼了声,老小老小的,这人越老了,性子越小。 罗文谦自也在一边笑的一脸悠闲,至于倒底是之前真不知道,还是借口什么的,没有谁会真正在意。 见着程家和罗文谦这般,程老爷子心中是一阵激荡,这个时候,客气话也不多话,直接让人收下,但对既将到来的斗墨则更是信心十足。 用一句话来说,李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李老掌柜和程三爷又相约待得斗墨结束后,再共谋一醉。 随后程三爷爷告辞,贞娘送他出去,等她回来,却听得自家爷爷正冲着罗文谦道:“文谦,哪天有空,让罗村的三叔公三叔婆来一下。” “是啊,当初说好的,等得贡墨竞选结束后,就定你们的婚期的,我们想干脆,就在斗墨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说话的是李老夫人。 贞娘在外面,先听得自家爷爷的话,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还有一股子喜意,这事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数的,定亲的时候早就说好的,贡墨结束后就定婚期的,请罗家三叔公三叔婆来也在情理。 只是七祖母的话,却是让她一阵惊讶,斗墨前完婚?这也太快,再说了,自己还要准备斗墨呢。 爷爷那身体,大夫可是发话了,沾不得墨,而李家除了自家爷爷,那接下来制墨技术就数她了,这个时候,她如何能嫁人呢?怎么着也得等斗墨结束啊。 不过,细一思索,贞娘却也明白了七祖母和自家爷爷的一片苦心。虽说斗墨李家有着胜的信心,但是,仍是那句老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很显然的,爷爷和奶奶这是想在斗墨之前为自己完婚,如此,万一斗墨有失,自己已嫁为罗家妇,有什么罪责自罪不到自己身上了。 想着贞娘心里便百味杂谈,想进屋,却也知道两位老人家一但决定了,怕是由不得自己的,使不得只得跟文谦商量看看。 想着,贞娘便退出墨坊,站在离家门口不远的槐树下,一会儿文谦会从这里路过,到时跟找他出出主意,这厮鬼主意挺多的。 此时,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天空便变成灰白灰白的。 远远的,贞娘又看到田荣华正捧着东西过来。 …………………… 感谢梅舒,书友090510211048587,jeuan,柳若尘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零六章 后路 “给你。”田荣华将手里的坛子递给贞娘。 “什么东西?”李贞娘奇怪,她之前以为田荣华是路过呢,没想到田荣华却是径直着朝她过来。 “千年松烟煤。”田荣华有些冷淡的道。 “千年松烟煤?”听田荣华说千年松烟,贞娘便不由的挑起了眉头,她第一个感觉是田荣华这姐儿又不知要挖什么坑了。 “不要以为制墨这一行就你李家了不得,就你李家是制墨人,我们田家既然入了墨行,那同样也是。”田荣华见不得李贞娘那表情,便口气很冲的道,然后重重的把那坛烟煤放在贞娘手上。 李家人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贞娘见田荣华这表情,明白自己可能是误会田家了,于是打开坛子,用手指轻轻的捻了一点烟煤,那烟煤入墨滑如凝脂,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搓,然后映着天边浅浅的灰白,如果便能见点点星光,这天还是有些光,若等的完全墨了,想来这墨彩会更加亮透。 果然是千年松烟煤啊,贞娘不由的心中感叹。李家这回算是欠了田这一个大人情了。 “谢谢。”贞娘倒没想到田家居然还有这份心,看来之前倒是小瞧他们了,便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道谢。 “谢倒不用谢,我们田家拿出这个不是为了讨好你李家的,接下来可是要看你们了,若是输了,你李家怕是在徽州也抬不起这头了。”田荣华依然口气不好的道。 “放心。决不会输。”贞娘肯定的道。 “那样最好。”田荣华回道。便转身离开。 贞娘看着还未走远的田荣华。又想起前不久看到的王得财。那可不是个易予之辈,还是提醒一下田家的好。于是小跑两步追了上去:“等等……” “还有事?”田荣华回过脸,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听说王得财现在跟在你二哥身边,还颇受重用?”贞娘问道。 “怎么了?他当初被你李家逼的发配琼州,如今回来了,你们李家还不放过?”田荣华翘着嘴角,颇有些嘲讽的道。 “你多虑了,他如今于我李家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这个人心思重,得小心一点。”贞娘道,也翘了翘嘴角,听田荣华这口气,倒好似在为王得财打抱不平似的,怕是那王得财在田家地位还真不低。 王得财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性情阴私,又有手段。更能忍耐。而田家现在什么个情形,徽州大家都清楚。斗墨的时候,田老爷子那一脸的灰败,说句不好听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撑多久了,若是田老爷子一倒,田荣华未必能压得田二,而田二又是一肚子的烂稻草,偏他还把苏氏留在身边,这占了人妻,居然还敢放心的用王得财?说实话,她打心里很是佩服田二的胆气。 只可惜,田二空有胆气,却没能力,把王得财留在身边,这在贞娘看来,绝非善事。 如此的,今天田家留了一份情,那她投桃投李的,总要提醒一下。 “李贞娘,我不晓得怎么说你好,怎么,你李家容不下王得财,却窜掇起我田家也不容人是吧?别忘了,他曾也算是你家姑父吧,都说李家仁义,我看是假仁假义。”田荣华嘲讽着道,随即又冷哼一句:“我们田家的事情哪容得你李贞娘指手划脚的。” “得,算我多嘴。”贞娘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握拳,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些气乐了,倒是没想到她一片好心,却是换得田荣华这一顿呛,得,你田家爱咋滴咋滴,反正她该说的说了,牛不喝水她也不会强按头啊。 若不是因着田家送来这千年松烟煤这个大人情,她犯得着上杆子找不自在吗? 想着,贞娘自也懒得再理会田荣华。 田荣华跟李贞娘自也没什么话说,这时便转身离去,只是她走得几步,又回来,冲着贞娘道:“对了,我刚才去了罗家的货栈,店里的伙计说他带了东西来你李家了,还在吗?” “还在,一会儿就会出来了,你有事找他啊?那等一下吧。”贞娘看着田荣华,一脸平静的道,心里倒也有些疑惑,不晓得田荣华有何事找罗文谦。 当然,这两人私情是不可能的,说实话,田荣华的性子也是有些傲气,再加上罗文谦跟自己订亲,田荣华也另订了亲,自没有什么瓜葛了。 “不用,一会儿你跟他说,我爹要见他,为的是前年,我们墨坊跟他贷的那笔款子的事情。”田荣华道。 “什么时候?”贞娘这时又问道。哦,贞娘这才想起前年的时候,曾一本来自家墨坊盗墨汁的配方,被自己拆穿,自己弄了个假墨方,最后使得田家整批墨汁全臭了,再加上众多墨庄的退货,田家为了周转,田荣华确实是向义厚生钱庄贷了一笔款子。 “越快越好,我爹身子骨不太好。”田荣华脸色有些不好的道。 “好,我一定带到。”贞娘点点头。 田荣华也不在多说,便转身离开了。 贞娘目送田荣华离开不久,罗文谦便从李氏墨坊里出来,远远的就看到贞娘站在老槐树下,便快步过来:“你怎么站这里,这太阳下山了,风大。” 虽说已是初夏,但徽州这边早晚温差大,这傍晚,太阳一落山,再加上风起,那还是有些凉意的,这丫头穿的又有些单薄。 听着罗文谦关心的话,贞娘心里十分欢喜,随后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扯着罗文谦的袖子,脸有些微红的道:“罗大哥,我听到七祖母和我爷爷跟你说的话了。” 罗文谦一听贞娘说这个。再看贞娘站在这里。应该有一会儿了。显然是有话要跟他说,于是便反握了贞娘的手:“怎么?你可是有什么想法?”罗文谦两眼灼灼的盯着李贞娘问. “嗯.”贞娘被罗文谦盯的脸皮子更有些发烧,点点头,随后却是抿了抿唇道:“罗大哥,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能不能想个法子,在斗墨之后再成亲,你晓得我爷爷那身体。上一回制**三才墨就差一点出事,他是真的在碰不得墨了。所以这斗墨的制作肯定得我来。” “贞娘,成亲放在斗墨之后肯定是不行的,这不单是你七祖母和爷爷的意思,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好不容易求得一个知心人,总也是想保你个万全的。”罗文谦轻笑的道,不过眼中却也是有着坚持。 “罗大哥……”贞娘有些着急。 “贞娘,这事没的商量了,我听你爷爷的口气。就算是婚期不定在斗墨前,这一次制墨。你爷爷也是决不让你插手的,你可明白?”罗文谦又捏了一下她的手。 听得罗文谦这话,贞娘心里不由的一阵难受,她又如何不明白自家爷爷的意思,斗墨万一出事,朝廷要冶罪首先就是制墨师,爷爷这是要把她完全的撇开。 到得此时,她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这回斗墨,她是插不上手了。 “罗大哥,我明白的。”贞娘深吸一口气,既然事情已经这样,那她也不再纠结,这段时间,便也可以尽力做好后勤。 “来,什么东西,我来抱着。”这时,罗文谦见得贞娘略有些放开的神情,便也放心了些,看着贞娘手里抱着的坛子,便接了过来。 贞娘由着罗文谦接过坛子,才道:“刚刚田荣华过来,说是她爹让她送来的,是千年松烟煤。” “千年松烟煤,田槐安倒是舍得啊。”罗文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对了,刚才田荣华还说了,她爹要见你。”贞娘这时想起之前田荣华让她传的话,便又道。 “哦,田槐安要见我?什么时候?”罗文谦摸着下巴问。 “听田荣华说为的是前年田墨在你钱庄贷的款子的事情,具体时间没说,只说是越快越好。”贞娘道。 听得贞娘的话,罗文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田槐安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罗文谦说着,随后把手里的坛子还给贞娘:“贞娘,我现在就去田家那边见见田槐安。” “嗯,那你小心些。”贞娘抱着坛子,冲着罗文谦叮嘱了一句道。 罗文谦轻笑的挥挥手,然后大步朝田家去。 贞娘也收拾了心情回家,不管如何,千年松烟煤有了,如今算是万事俱备,就剩下制墨了。 回到家里,李老掌柜一听找到了千年松烟煤,亦是十分的激动:“好好好,田槐安这回倒也有气魄,不管他什么心思,总归,我李家欠了他田家一份大人情了。” “对了,文谦呢,你爷爷刚才不是说文谦跟你在一起吗?还等着他让他陪你爷爷吃杯酒呢。”这时,赵氏端了饭菜上来,没看到罗文谦便问道。 “他去田家了。”贞娘回道。随后贞娘便把罗文谦去田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只是仍然有些不明白,罗文谦为什么说田槐安撑不了多久了? “田槐安可能是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听得贞娘说的原由,李老掌柜突然的叹气道。 田李两家争贡,李家自也要做到知已知彼的,争贡之前,田槐安几乎已经是瘫在了床上,可争贡的前几天,田槐安突然的病情就有了好转,这事情,李家也要着人打探的。 得来的消息却是,田槐安找郎中开了几副虎狼之药,这种药只能撑一时,等得药效一过,身体会更加不济。 李老掌柜自也晓得,田槐安这么做是打算拼着老命也要拿下贡墨权的,毕竟田二实在是有些烂泥扶不上板壁,田家的发展最终还得靠田荣华靠徐家。 可田家要是本钱不够厚,那在徐家手上也讨不得好的,所以,这贡墨权也成了田家必争,为此,田家着实花了功夫,还买通了几位试墨师,可没想李家早有准备,差点抛了几位试墨师的老底,再加上半路又杀出个连吉英松,到最后田槐安一肚子的算盘全落了空。 如此的,再给合田槐安送煤烟,以及田槐安突然要见罗文谦的事情,这不难看出,田槐安这怕是在给田家谋后路了。 但不管田槐安何种心思,他这时候拿出千年松烟煤,却实实在在担得起制墨人三字。(XBaoShu.com。。) ps: 感谢657muzi,青儿20105,amber17,wanglin19710粉红票,anna1978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零七章 胶不粘煤 到得晚饭后,罗文谦就过来了,而田老爷找他并不是要还那笔款,还居然再又贷了一笔,而罗文谦也答应了。 贞娘初时还奇怪,有些不明白罗文谦这打的主意,毕竟田罗两家恩怨纠缠,以罗文谦来说,这么支持田家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等到罗文谦说,这次的贷款,田老爷子是以田氏墨坊做的抵押,贞娘才明白过来,如此,就不奇怪了,别看一直以来,罗文谦这厮虽然表现在云淡风轻的,对田家得了罗氏墨坊一事一直没什么说法,还本着再商言商,跟田家亦有着经济往来,但实则,罗文谦做为罗氏子弟,又岂有不想拿回罗氏墨坊的想法。 田槐安以田氏墨坊做抵押,而一旦,田家出事,说不得,罗文谦便有机会拿回罗氏墨坊,如此,罗文谦贷给田家款子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凭着田家这次送出的千年松烟煤,田家能做到顾全大局,便是这笔贷款,罗文谦也没有什么贷不得的。 而田槐安贷款子也不奇怪,去年底田家被夺了贡墨权,听说朝廷还罚了一笔款子的,而今年,田家又没有争到贡墨权,再加上之前收买几个画师,想来开消也不少,而此消彼长的,田家墨坊要发展,没有新的资金注入怕是难。 而从罗文谦的口气里,田老爷的身体是真的不太好了,用田老爷自己的话来说,今年不一定能撑的下去。 当然。田老爷子的身体怎么样。贞娘关心不着。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自家爷爷的身体。 这回制墨,爷爷和七祖母死活不让她再碰。如此的,她不制墨,那显然只能是自家爷爷亲自动手了。 可是爷爷那身体是真的不行了。贞娘哪里能放心,只是如今她在待嫁中,墨坊的事情由七祖母和自家爷爷做主,根本由不得她。 于是她的心便一直吊着。 第二天,罗家三叔公和三叔婆就来了。跟李家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婚期就定在五月二十六日,如今四月中,也就一个月多的事情。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家里便是一团忙,成亲是大事,再怎么匆忙,该准备的东西还是不能少的。总不能亏了贞娘,便是七房那边,七祖母带着几位伯娘和婶娘也给贞娘添了许多的妆。还有六房的三个姑姑。以及九房的九叔婆,婶子小黄氏都给贞娘添了妆。 而除了李家八房还要备着贞娘婚期的事情外。李家所有人都一头钻进了制墨的事情里去了。 程家的石臼,罗家的锅,田家的千年松烟煤,李家的墨法,再加上顶极的鹿角胶,材料都备齐了,徽州各墨坊的群策群力帮李家结省了不少的时间。 要不然,这时候李家还在找材料呢。 而这一次,李墨一反过去喜欢添加的各种药材的习惯,这一回,除了烟煤和胶,其他的什么都不掺。 一直以来,古人对于和墨的添加料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和墨如制丹,各种药物的添加自古以来怎么多怎么来,曾有一墨添加五十几种药料矿物不等。可以说是繁锁到了极致。 但也有另一种看法,和墨如烹茶,不可杂以外物。 李家一直以来制墨都要添加十几种材料的,但这回,因为器具的不同,再加上材料本身都是顶级,如此的,李家便反其道而行,这会什么药材都不添加,就直接以千年松和鹿角胶制墨。 而贞娘除了备嫁外,墨坊的事情也没完全放下,虽然这回的制墨,七祖母和自家爷爷不让她碰,但先前的几次试制她还是参加了的。 毕竟她的墨技摆在那里,而试制墨只是为了让配方达到最好的比例,没不是真正的制斗墨,李老掌柜便没有阻止。 事后,贞娘又足足花了两天的功夫,凭着脑子里的印象,画了一副后世万里长城的墨线图。再由七房的二婶黄氏和景东叔雕成了墨模雕板。 最后,这副雕板被定为山河雕板,正好组成了一套山河集锦墨。 而等到雕板刻制完成,打蜡护理过后,正式的制墨就要开始了。 丑时,天还黑漆漆的,李家这边,只有几盏一夜通明的气死风灯的光线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而此时,睡在床上的贞娘却猛的一抖,然后大叫着醒来,脸色很不好,她刚才做梦了,梦到爷爷全身是血的,一下子就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那心嘣嘣直跳的。 而此时,东边的李老掌柜的屋里,响起一阵咳嗽声,是那种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的感觉。 这时,贞娘是再也躺不住了,披衣起床,走到东屋,却听得屋里,自家爷爷同奶奶在说话。 “老头子,瞧你咳的,明天的制墨你就别去了。”东屋,吴氏坐在床上,一边扶着李老掌柜的喝水,一边叹着气劝道。 “我不去谁去啊,让贞娘去?贞娘才十八岁呢,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你忍心吗?再说了,天家无情,万一出个事情,贞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对不住这孩子。这几年,你当这孩子容易?她走过来的路,便是一些男子都难以坚持。”李老掌柜的道。 都说流言如刀,贞娘先是被退亲,再以女子之身经商,那背后的风言风语早就几箩筐了,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吴氏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在说话了。 这时,李老掌柜又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至于连一场制墨都撑不下来,大不了,事后我再养着,我答应你,这次制墨之后。就再也不碰墨了。” 李掌柜保证的道。他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这一次制墨过后,身体确确实实要好好的养他一段时间了。 只是显然的,一边的吴氏却不信他的话,没好气的哼了几声:“你这话三十年前就跟我说过了,却从没有一次兑现过。” “得得得,这回,我说话准算话。”李老掌柜好声好气的道。 “希望你这回说话算话。”吴氏这才道,又说着:“再休息一会儿吧。到丑末再起来。” “好。”李老掌柜的应声,然后睡下,没一会儿屋里的油灯便灭了。 贞娘本来是想跟自家爷爷说说今天的制墨的事情,此时见得屋里灯灭,这时候自不会打搅自家爷爷了。 而她心里自有计较。 如此,没一会儿,便是丑末。还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不过此时,李家各房屋里的灯都一一的亮了起来了。 今天的制墨实在是非同小可,沐浴焚香自少不掉的。贞娘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的青衣。到得上香时,再虔诚的上了一柱香。 随后便冲着自家爷爷道:“爷爷。今天的制墨,我给你打下手。” “不成。”李老掌没有一丝毫的犹豫的板着脸道。 贞娘此时却是一脸坚持的道:“爷爷,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咱家最重要的还是要制好墨,熬胶同和墨是极耗精力的活儿,爷爷,孙女就说句不孝的话,万一您撑不住了,我在边上,也能接手,制墨不能有丝毫差错,对吧?” “呸呸呸,你这丫头,一大早的咋没句好话。快说,坏的不灵好的灵。”赵氏在一边听着贞娘这话,没好气的拍了贞娘额头一记。哪有还没有制墨,就说自家爷爷万一撑不下去的话,这话岂不让人挠心的很。 一边吴氏更是一脸担心了。 “嗯嗯,坏的不灵好的灵。”贞娘连忙随着赵氏的话应道,其实她是故意那么说的,若是说她不放心自家爷爷,那爷爷肯定是不会让跟着的。 可若是因为怕万一爷爷撑不过去,她好接手制墨,想来自家爷爷说不定就不会反对了,毕竟,制墨才是头等大事。 这等于就是一件事换个说法,这还是昨晚那个梦提醒她的。 一边李老掌柜的听得贞娘这话,倒是真沉思了起来,别说,上回制**三才墨的时候,他因着精力不济晕了过去,万一这回,那种情况在制墨中出现,那可真要坏事的。 想着,李老掌柜终算是松口同意了,他心里也明白,这丫头就是有这么一股子倔劲。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个保险也好,只要自己不出意外,贞娘不动手,以后有事自也牵连不到贞娘的身上去。 见着自家爷爷终于松品,贞娘便笑眯眯了起来。随后便扶着自家爷爷进了墨坊。 七祖母今天也是难得的一盛装,一早就出现在墨坊里,身后跟着的还有墨坊里几个制墨师。还有罗文谦和程大约。 “罗大哥,你怎么来了?”贞娘不由的上前,有些诧异的问道,这前都没听他提起过。 “我家的锅,我最熟悉,所以,我便跟老夫人求了个熬胶的活儿。”罗文谦指着之前他送来的那口锅以脸轻松的道。 如此贞娘便也明白了程大约的来意,想来那程大约,自是因着对石臼的熟悉,过来杵捣的。 贞娘便又跟程大约见了礼,这位将是未来万历年间,最著名的制墨人。程家在他的手上编著了《程氏墨谱苑》。 “不是让你别来的吗?你怎么还是来了?”罗文谦微皱着眉头。他自也是不希望贞娘有任何的危险的。 “我也是制墨人,不管何者原因,在这个时候,都没有退缩的道理。”贞娘两眼亮晶晶的道。 罗文谦揉了揉鼻子,倒是忘了,这丫头于墨道的痴迷不亚于她爷爷。 到得吉时,七祖母带着李氏一干人等送着几位制墨师进了墨坊,神色庄严无比。 “点火,开工。”李老掌柜一挥手,立刻的众人便个就个位。 不愧是天外殒铁制的锅,灶里的火一点着,触到锅底那红红的火焰就变成了青白色,而倒入锅里的胶也立刻的融成如鸡蛋清一般的清透。 “和墨。”这时,李老掌柜的又沉声的道,立刻的,罗文谦便锅里的胶便倒入千年松烟煤之中,一边李老掌柜早准备着,候着胶一入烟煤,便立刻搅拌了起来。 只是李老掌柜的越搅拌,那皱头就越皱的紧,便是边上的罗文谦,程大约以及一干制墨师也都皱起了眉头,贞娘心中亦是咯噔了一下。 胶不粘煤!!!! 之前试制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现象啊,当然,之前试制用的烟煤是李家墨坊珍藏的五百年松烟煤,毕竟千年松烟煤就这么一点,试制的时候根本不敢用它。可如今看来,千年松烟煤和五年百的松烟煤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这是之前,李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按常理来推论,其实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存在的。 只是千年松烟煤,在这之前还真没有人试过,而一些东西成长了千年,总是有些邪性的。 …………………… 感谢隐姓埋名的饭,反求诸己,婠琓,不肯嫁春风,aquazl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零八章 正果 千年松烟煤不仅油性重,更重要的是还有一股子如油脂一般的滑腻,也许正是这股滑腻使得胶不粘煤。 怎么办?一时间,整个墨坊都沉默,这种情况从来没有遇到过。 而就在这时,李老掌柜的突然拿过一把放在一边桌上的刀,用劲的在胳膊上划了一道,立时的鲜血喷涌而出,汩汩鲜血跟千年松烟煤,跟清透的胶融和在了一起。 李老掌柜的这一下吓坏了大家。 “爷爷……” “老掌柜……” 李老掌柜的动作太快了,贞娘之前等人都没有防备,根本就没来得及阻止。 而此时,李老掌柜却不理会他们,任胳膊上的血喷涌而出,尽染烟煤,红的血融进了烟煤里,就被全被烟煤给吸收了,然后全被墨色侵染,只透着一股子如紫玉般暗红的光泽。 “爷爷。”贞娘焦灼的大声道,要阻止自家爷爷。却被李老掌柜一把推开,只是推开贞娘的同时,李老掌柜整个人也萎顿到了地上。 身本的精气神本就到了尽头,而血更是精气这精华,流掉了这些血,老掌柜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知道他支持不住了。 “快,扶我爷爷出去,请大夫冶冶。”贞娘用劲的扶起自家爷爷,几乎是带着哭腔的道。好在,她之前就一直担心着自家爷爷的身体,因此,今回制墨,一大早就请了大夫过来候着。防着的就是意外。 只是之前,她怎么样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去,这时候我哪也不能去。我得看着。墨不制成。我愉不离开一步,贞娘,你来和墨。”李老掌柜不容人分辩的道,只是声音却十分的飘忽,几乎是一出声就散去,老人已经相当的虚弱了。 “爷爷。”贞娘不甘的叫。一边的罗文谦直接挥手让伙计把大夫请到这里来。 这时候让李掌柜离开墨坊那是不可能的。随后罗文谦帮着贞娘一起扶着李老掌柜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大夫很快就来了,为李老掌柜把了把脉,随后却是摇摇头。叹着气冲着贞娘道:“老掌柜有什么遗愿,尽量为他完成吧。” 听得他这话,贞娘脑子一轰,爷爷这回到抗不过去了吗? 李老掌柜自然知道他自己的情况,这一回他是走到头了,于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贞娘,莫作小儿女态,这是爷爷一生的追求。赶紧和墨,这个时候,这口气不能泻。”说到这口气不能泻的时候。老掌柜特意加重了声音,只是再怎么重。他的声音依然是虚弱而飘忽的。 “上古有传闻,以血为引,成就墨魂,贞娘,和墨,这会是老掌柜的墨魂。”这时,一边的罗文谦亦有些嘶哑的道。 这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李老掌柜的身体已经油尽而灯枯了,他现在就是一口气吊,要看着和墨成功。 听着罗文谦的话,贞娘赤红着眼,什么上古传闻?什么以血为引?那都是迷信,传闻干将莫邪剑是以人血为引制成的,难道制墨也要来这么一出? 这在贞娘看来,绝对是无稽之谈,不过,她亦知道,人血也是一味药,于制墨之中,有着冷凝的作用。 此时贞娘看着一边端坐着的爷爷,李老掌柜一脸严肃,两眼直直的盯着墨团。似乎他的天地间,就只剩下那一团染血的墨团。 而此时,包括罗文谦,程大约等人,也都一脸严肃,不,不仅仅是严肃,还带着一种虔诚,那神情就象是信徒一般。 “和墨!!”众人齐声的道。那声音在整个墨坊里回荡。 “和墨。”此时,贞娘早已抛开一切的杂念,和墨,完全爷爷的心愿。 而不愧是千年烟煤,果然是邪性的,此时,那原来怎么也不相融的烟煤和墨胶,在血的牵引下,几乎就变成了正负两极似的,随着贞娘的搅拌,烟煤和胶如水乳?交融一般的融在了一起,之后便是二合,三合,四合乃至**。 **之后,整块墨团变的如墨玉一般清透而深遂,就好似宇宙之中,天然形成的黑洞,此时,再也没有什么烟煤,没有什么胶,没有什么血,这已经是一团璞玉,幽暗而深墨,接下来,自是千锤万琢。 而就在**完成之时,李老掌柜一直盯着墨团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 “爷爷!!!”贞娘的眼泪奔涌而出。 一边程大约一脸严肃的接过墨团放进了石舀里,石杵一下一下的,那咚咚的声音直敲人心。 老掌柜仍然静静的坐着,尽管他的眼睛已经合上,但所有的人都相信,他的魂依然就在墨坊的上空,要看着最后的墨成。 而此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墨坊外面咱起一阵阵的梵唱,声音不响,但汇集在一起却直达人心,而捣墨的咚咚声夹杂其中,竟好似生命的乐章。 贞娘从来不知道制墨也能这样,在这时候,它已经不是一种技艺了,它是一种道,一种人生。 从深山里来的一段松材,经过烈火焚烧,成为一缕缕的青烟,留下尘埃一样的烟煤,这是一个初生的过程,而烟煤经过于胶的融合,终而成形,这是一个吸收容纳的过程,再经千锤万杵,终焕发出内敛深遂的神彩,这个一个历练,打磨,苦难的过程。 宝剑锋从磨砾出,梅花香自古寒来,没有这千锤万杵,又哪来那一块块的墨 最后变成文字,千古流芳。 而这墨一生也见证了自己爷爷的一生。自幼学墨,吸收融合各种制墨知识,最终成了李墨最出色的制墨师,然而二十年前的一场事故,爷爷离开了制墨,然爷爷虽然人离开了制墨,但是那心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二十年的潜心研究,二十年的心路磨砾,二十年的潜伏,如今修成正果。 爷爷,你不负此生。 墨坊里,咚咚声仍在继续。 外面梵唱声依旧。 ………… 嘉靖信道,而当今的李贵妃却信佛。 而宁安公主自得了贞娘的制的那套龙象墨后,就把墨献给了李贵妃,而因着那墨纪念的就是佛慧大师修佛骨冢的事情,最后在一个宫里的佛会后,李贵妃便把墨赏给了佛慧大师。 如今那龙象墨已经成了云栖寺的珍藏。 而这次佛慧大师来徽州,为的就是想请李家制一批佛墨。可没想到的是,他刚刚到李家,便见李氏墨坊冲出一道青烟,当然,这股子青烟无形无迹,眼睛是看不到的,但心能感觉的到,那青烟直达天际,中正而坚持。 于佛来说,世间万物,殊途而同归,佛修有成,得佛骨,而眼前,李家人一生追求,却得到一段青烟,一段墨魂。 于是,佛慧大师就带着几个徒弟站在李氏墨坊的门口,颂起了佛经。 而此时,李老夫人亦是眼眶含泪,李家为着制墨,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但得到的亦多,那是一种人生的华彩。 走的人走了,而留下的人还要一直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因为一个词,无悔!!! 而随着梵唱的继续,墨坊的工人都围了上来,团团围在墨坊的外面。先是一个人试探着问出了什么事了,随后渐渐的,一个消息在人群中传递,而一个个便都红了眼眶。 “老掌柜的一路走好!!!!” “怎么了?”终于有路过李家墨坊的人看到这种情形,都疑惑的问道。 随后,众人才知道,李家八爷走了。 李家八爷,走了!!!!! 而李墨又一次大成。如墨玉,更带着紫玉一般的光彩,而长城墨线图案被涂上泊金,在加上万里群山,整副集锦墨就如一条金龙飞腾于深遂幽暗的宇宙之中。 龙腾九天!!! 而就在墨成时,天际的滚滚黑云散尽,一道阳光破云而出,笼在李氏墨坊的上空,久久不散。 “老伴儿,你这老伴儿,你说过,这次墨之后,你就再也不碰墨了,果然的,你做到了,你守信了呀!!!老伴儿!!!” 李氏八房,吴氏在院子里呼天抢地。 ……………… 停灵七日,李老掌柜上山了,那日的风很大,贞娘同罗文谦一起,并肩的站在李老掌柜的墓前。 “罗大哥,我们的婚期要推迟了。”贞娘蹲了下来,低头拔掉了两根杂草,边上,一株小松在风中挺立。 再过几百年,到得后世,这树便也能谱出一段墨魂来。 爷爷死了,贞娘得守制一年的时间。 “没事,我等你。”罗文谦一脸从容的道。 “罗大哥,后天我要上南京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贞娘是咬牙切齿的,若没有这次斗墨,自家爷爷便不会走的这么早。 “你会赢的。”罗文谦一扫过去的懒洋洋,两眼含笑的道,里面含着一股子坚信。 贞娘看着罗文谦,曾经罗大少是一个意气飞扬的人,而罗家的磨难就好象杵捣一样打磨着他,如今,他平和,从容,内敛,这一刻,贞娘的心是安宁的,她轻轻的将头抵在罗文谦的肩上,泪染湿了罗文谦的青衫。 南京,我又要来了,斗墨,必胜!!! ……………………(XBaoShu.com。。) ps: 感谢小鱼泡泡0o,蓝天白云悠悠球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零九章 秦四少 五月末的南京,正是盛夏。炽热的太阳烧烤着大地,秦淮河的水面上蒸腾着如烟似雾的水气,两岸的古柳,那长长的叶子也蔫巴蔫巴的。 而跟天气相似的,便是南京浮动的人心。 自第一批开禁的船回来,大批的洋货就冲进了整个南京市场,南京人眼花缭乱之余,那心思就更活泛了。不活泛不行啊,几批货一出去,便大把大把的白银赚了回来,而随着洋货一进入市场,大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入口袋。 如今但凡是做生意的,无不想攀上出洋的生意。 当然,有这种心思的,都是那些个生意人,而对于南京的闲汉们来说,倭人使节团才是饭余饭后的八卦。 当然,这种八卦不象是往日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那样冷眼旁观,自要多了一份义愤,每个人谈起倭人使节团,自要谈起即将来到的斗墨,也因此,对李家则更多了一些期待的盼望。 “阿唐,听说你们东家贞姑娘他们要来了。”大中午的,又是个盛夏,知了的叫声都嘶哑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好似要断了气似的。 这人自也爱犯懒,李氏墨庄隔壁布庄的姚娘子搬着一张小凳子,就坐在店铺门前的阴凉处,那头却伸进了李氏墨坊,冲着墨坊的伙计阿唐问道。 “嗯,应该快到了,郑掌柜的带着文杰去码头接人了。”墨坊里,阿唐正在打着算盘,一边嘴里咕咕叨叨的背着算盘口诀。 “我估摸着也该来了。再不来可就来不及了。”听得阿唐说已经去接人了。姚娘子便是一脸兴奋的道。又转过头跟着街边的人把消息传了出去。 那姚娘子说完,看着斜对面不远的义厚生号门口,罗文谦捧着一只茶壶,溜溜达达的走着,便也扬着声问:“罗东家的,你刚从徽州回来不久,你跟我们说说,这回跟倭人斗墨。李家有几成的把握?” “是啊,是啊。”一边人应和着,脸上还有些担心的表情。 说实话,一开始,任谁也没把那些个倭人当回事的,大明人自有大明人的气度和雍容,真没把几个倭人看在眼里,只是这回那连吉英松拿出的墨却实非同一般,使得南说墨师全军覆没,难免的这也有些担心了起来。 “姚娘子。李姑娘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罗文谦没有直接回姚娘子的话,而是反问的道。 他从徽州过来。虽然比贞娘迟一点出发,但他走的是陆路,反倒是比贞娘他们更快一些到南京。头前几天就到了。 “那是,别说,李姑娘做事,还真不让人担心,我对李姑娘有信心。”姚娘子拍着胸脯道。 一边几人自也应合着,虽然贞娘一个女子,初来南京时也是倍受置疑的,但经过两年的打拼,如今官街这一带,担起贞姑娘,那也不得不竖大拇指,颇具徽商之风采。 而说曹操,曹操道。 李家一行人到南京正是正午时分,一下了船,墨坊的车便停在码头边,郑复礼带着孙文杰来接人。 于是一路直奔官街而来。 “郑掌柜的,南京这边生意怎么样?”贞娘坐在马车里面,探着头出来问郑复礼南京这段时间,墨庄的事物。。 “自去年来一直不错,尤其是拿到贡墨权后,最近一段时间,订单很多,开春的时候,墨坊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如今进入了夏季,才清闲一些。”郑复礼说着,便把今年上半年的大概生意介绍了一下。 贞娘点点头,这在意料这中。 说话间,便到了墨坊的门口。 各店铺坐在门外闲聊的人看到李家一行人到了,自是热情的打着招呼,只是看到李家一家人俱是孝服,也不由的叹息,前段时间,从徽州到南京,人来人往的,每天都有商队到达,李老掌柜的事情,这边人也多少听说了。 本来遇上这样的事情,头三个月应该在家里守孝的,只是李家接了圣旨,再加上本是商户人家,自不会讲究那么多。 贞娘也随着自家老爹下了马车。 大半年没待在南京,贞娘这一回来,还是感觉到南京有很大的变化了,别的不说,就她一路过来,打着洋货的铺子便遇上好几间,这便是开禁带来的变化。 而随着开禁,人们的生活节奏似乎也变快了。 这一点从一进官街,贞娘就感觉到了,本来这夏天的大中午,官街地面都火烫火烫,应该没什么行人的,可如今,却是人来人往。 贞娘等人也回应着众人几声,正要进屋,却猛的听到义厚生钱庄里传出一阵吵闹。 “各位,这天底下没这个理了,我这明明是义厚生钱庄的汇票,岂有不兑的道理。”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脸汉子就站在义厚生钱庄门口,一脸气急败坏的骂道。 “这根本不是我们钱庄的汇票,自然不能兑现。”罗文谦这厮站在义厚生门口,颇有些云淡风轻的道。 “呸,怎么不是你们钱庄的汇票了?你瞧瞧这密押,这图案,有哪点不对?”那黑脸汉子兀自不休的道。 “密押对,图案也对,可就算这样,这汇票仍然是假的。”罗文眯着眼继续道。随后却是一挥手,冲着钱庄里几名护卫道:“来人,把他拿下,扭送到衙门里,就说此人制假汇票骗钱。” 罗文谦后面这话也不是无端猜测的,虽然这张汇票是不记名的,但每一张汇票的密押那都是不同的,如今这黑脸汉子拿出来的汇票,密押和图案都没有问题,那就说明的他必然跟真汇票的持有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才有可能知道汇票的密押,从而伪造出如此相似的假汇票来。 而就算不是如此。这汇票的出处也是要查一查的。 因此。自要拿他去见官了。 “姓罗的。你敢!敢情着你不但不想认账,还想倒打一耙是吧? 好,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凭什么说这汇票是假的?”那黑脸汉子急吼吼的大叫。随后又冲着围观的众人道:“各位都看着,给在下评评理。” 他的话一落,围观的众人便看着罗文谦,贞娘远远的心里也替罗文谦急,这种事情可是十分棘手。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种种防伪手段,一个钱庄,要是密押和图案被人破了,那对钱庄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而就在这时,李景福却是一个箭步上前:“冯大牛,你是得了失心疯了还是怎么的?讹人讹到我家人头上了,这可是我未来的女婿。”这是李景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那黑脸汉子气急败坏的道。 这黑脸汉子叫冯大牛,是在关外的胡子,以前也去过金矿。李景福跟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那叫冯大牛的黑脸汉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真打算气哼哼的理论。只是看清李景福后,却是哈哈的取笑道:“哈哈,原来是福爷,咱们能在南京碰上,那也算是有缘了。”那黑脸汉子说着,却又冲着福爷道:“怎么,福爷,这是你的女婿?你总算是把女儿嫁掉啦?” 那冯大牛说着,一脸的打趣,气的一边的李贞娘直翻白眼,一边李景福被他揭了短,也是一脸的不痛快。 “甭管我女儿是不是嫁掉,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不说个明白,我可跟你没完。”李景福气的瞪着冯大牛,这家伙一惯就不是好鸟。 “福爷,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啊,我辛辛苦苦的弄了一票生意,得了这张汇票,没想来取,义厚生居然不兑,你跟我没完,我还跟你没完呢。敢情着你们是一丘之貉。”那冯大牛也瞪回了李景福。 李景福气的直喘气。 “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给你说个明白。”这时,罗文谦道,便又冲着围观的众人道:“各位,我义厚生钱庄的汇票,除了密押和图案,还有一样防伪措施,那便是图案的墨色,各位若是有本庄汇票在身的,不防且看看,汇票的图案平常的看是黑色的,看若是把汇票跟眼睛持平,然后迎着光线观看,图案的颜色会变成黛紫色光,而这位兄弟的汇票图案却是不变色的,因此,我说他这汇票假的。”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周围的人都一脸神奇,之前义厚生钱庄可没有公布过这个,不过,大家倒是也听说过的,义厚生钱庄的防伪手段很严密。 于是几个正好在钱庄里办汇票的商家立刻把那汇票平举到视线处,然后迎着光,果然的,汇票上面的图案变成了黛紫色。 一如紫玉光墨一样发出暗红的。 众人都不由的哄了一下,没想到义厚生钱庄还藏了这么一手,不过,想着罗九的出身,能弄出这种墨色倒并不稀奇。 而此时冯大牛却也是气的直跺脚道:“难不成我那汇票真是假的,直娘贼的,我这可上了大当了。” “管你是不是上了大当,咱们先到衙门里分说分说。”一边言西来恨之前这黑脸汉子闹的太过份,这会儿,便不由分说的要让几个护卫拉他走。 冯大牛此时自然是不愿意,他干的大多都是没本钱的买卖,哪里能去得了衙门。 “罗九,这位冯爷在北地也是响当当的汉子,想来不会是故意讹你,他也是上了当了,不如给我几分薄面,我来做个和事佬,大家把事情说开,如何?” 这时几骑快马过来,当年一个二十许的青年跳下马冲着罗文谦拱手道。 “原来是秦四少,久违久违。”罗九眯着眼,也同样拱拱手道。 “四公子一向可好?”这时,一边的李景福也哈哈笑道。 贞娘眉毛挑了挑眉,明白了,秦家的人到了!!! …………………… (接下几天要参加年会,每天的更新会比较晚一点。)(XBaoShu.com。。) ps: 感谢叶落紫羽,lydialxm,青儿20105的平安符,淡雨思涵,非影梦翔,dbxn,非常的决定,上甲微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章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罗文谦只是耸耸肩哈哈笑道:“咱们怎么说都是老交道了,秦四少从山西过来,我这地主之谊是要尽的,所以嘛,面子倒也是要给的,不过,四少初来,也悠着点啊。” 罗文谦的神情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人都能听出他嘴里的含义。 秦四少却也是笑哈哈的点头,一幅虚心受教的样子。 随后两人又是心照不宣的笑了几声。 贞娘在边上看着两人打着机锋,心里倒也有数,指不定冯大牛那张假汇票就跟这位秦四少有关也不一定,总归的,罗文谦跟秦家是有些同行是冤家的,听说两方在北地明争暗斗的不少。 如今,想来是两方心里各有算盘。 于是,冯大牛的事情就暂时揭过。 而最后尽地主之谊的却是李家李景福,毕竟,秦家是李景福的救命恩人,而这回,秦四少的到来正是来吊唁李老掌柜的。 李家这边虽然不能在徽州守孝,但在南京同样立了李老掌柜的牌位的,便是斗墨时,贞娘也是要捧着牌位上场的,怎么说也得让自家爷爷见证李家和倭人的这场斗墨。 随后李景福自留了秦四少和罗文谦等人吃酒,当然,因为李家在丧期,吃的是素席,敬的也是以茶代酒,席间,秦四少居然又提出了合作开货行的事情。 而这次秦四少的打算却是秦家,冯大牛,再拉李家和罗家合伙。 “罗九,如今开禁了。今后赚钱的生意肯定是在海上。而北边这边。去年叫俺答那么一弄,生意根本没法做,那一点骨头肉的,咱们也就没办要争来争的去,这样,戚家军那边的军资生意我们全部退出,大同这边的归我们秦家,咱们两家罢手言合。一起去海上捞钱,怎么样?”秦四少冲着罗文谦道。 “哈,四少倒是打的好主意,戚家军这边生意本来就是我的,什么叫你们让出?而海上的生意你们可没路子,真要出洋,那还得全靠我的路子,依秦少这么说,那可是便宜占尽,没这么个合作的法子吧?” 罗文谦眯着眼睛。笑眯眯的道。 “做生意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那依着罗九爷的意思,想要怎样?”秦四少却是一副好商量的样子道。 “戚家军的生意本就是我的,你们秦家全部退出本是应当。另外,大同那边的生意,你们得把军刀的生意给我,还有,山西那边几个边境城市的生意我也要占一份。”罗文谦这要价也是要的狠的。 贞娘在边上却是有些皱着眉头,秦家这边通鞑没有人比罗文谦更清楚的了,怎么这会儿罗文谦却跟秦四少还真的谈起合作来了? 那岂不是也要沾上通鞑的嫌疑?只是贞娘看罗文谦一脸淡定的神态,素来也知道罗文谦办事稳妥的很,想来不会为了点小利而冒险,必然是有打算的。 因此,虽有些疑惑,但到底也不会乱发表意见,只是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两方谈价还价的。 而这边,秦四少听得罗文谦这要价,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罗九,你这要价可是要的太狠了点啊,军刀生意那一向是我秦家的生意,这个不能退去,至于山西边境的几个城市的生意,你真要,我倒是可以让的。不过,我倒是劝你,如今因俺答屠石州这么一闹,边境的生意根本没法做,说不得还要若上是非,如今我秦家在这些地方的生意可都退出来了。”秦四少道。 “呵呵,军刀生意一向是你们秦家的生意,可是你自己扪心自问,这生意如今你们还做的开吗?如今石州的铁器和军刀商户大多可不卖你秦家的账了吧?而至于边境的生意,多谢四少的提醒,不过,蚊子腿也是肉,有比没有好啊。”罗文谦说着,最后一句话他是无意中曾听贞娘说过,如今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大同边军的军刀生意确实一惯以来都是秦家的,但是,军刀的货源却是在石州商人手上,石州盛产铁器和军刀,可以说,整个大明军队的军刀大部份都出自石州,这也是当初,罗文谦去石州跑货的原因,他是去帮戚家军采购军刀。 而去年,俺答屠石州,而秦家是事先得到消息的,便把石州的生意早一步撤离了石州,甚至还把石州的房产也卖了,而后俺答犯石州,各商家损失惨重,而秦家之前卖给别人的宅子也被俺答一把火给烧光了。 石州的商人又不是傻子,只要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道道,自然记恨起秦家来。如今秦家虽然还掌着大同边军的军刀生意,但问题是今年秦家人在石州那是寸步难得,反倒是罗文谦,因着有石州义商的称号,再加上当初跟石州的商人那是患难于共,那交情自是不一般,所以,如今,虽说大同边军的军刀生意还掌在秦家人的手里,但是如今石州那边商人不卖账,那秦家这生意做起来便也拘手拘脚的,拿不到货,什么都是枉然,所以,罗文谦才有这么一说。 贞娘在一边听着罗文谦的话,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听一个古人说蚊子腿也是肉,倒是着实有些趣味的。 而此时秦四少被罗文谦挤兑的那是一脸的难看,罗九说的是事实。 今天,他们秦家在石州是真的吃不开了,年初时的一批军刀生意还是好不容易才凑出货来,而罗九这厮那眼光十分的毒辣,秦家的情况自被他看在眼里,如今,秦四少不得不在军刀生意和两洋生意之间做个取舍。 放弃军刀生意,得来两洋生意的份额,也不算亏。秦四少想着,便点点头:“好,既然是我秦家提出的合作。那我们秦家自要拿出合作的诚意来。军刀生意可以给你。但两洋生意我们秦家至少要占三两。” “三成不可能,最多两成,另外,你们秦家边境打算让出哪几个地方的市场?”罗文谦又好整似暇的道。 听着罗九的话,秦四少嘴巴快气歪了,他几乎是让出了整个军刀市场,那可是大利润的生意,罗九居然只给他两成的两洋市场。还要分边境城市的市场,罗九这刀子可是下的太狠了。 当然,秦四少自不会承认,其实军刀市场就算是不给罗文谦,其实他们秦家也掌不稳了。 而如今,形式比人强,经过去年俺答闹的那一出,再加上如今朝廷正在通辑赵全,他们秦家对于边境那边的生意是真不敢碰,如此一来。若是不打通两洋生意的路子,那秦家说不得可就要撑不下去的。想想,秦四少也就咬牙认了,先进了两洋市场再说,以后再想办法扩大份额。 之后,罗文谦又跟秦四少谈边境城市的市场瓜分。 “不如把得胜口和偏头关给我们吧。”这时,贞娘在边上笑眯眯的道,她憋的很久,终于开口了。 而贞娘要得胜口和偏头关自也是有着她的道理的,再过两年,朝廷就会跟俺答和谈,封贡互市,而其中互市里面,就有得胜口和偏头关,她们拿到这两个地方,等于就是拿到了两年后的互市市场。 那可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罗文谦在边上看着李贞娘那一脸的笑意,这丫头笑的跟小狐狸,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要边境城市的市场,确实也是如同他自己先前说的那样,蚊子腿也是肉的意思,而至于具体要哪几个城市,他其实也没什么在乎的。 因此,贞娘这么一说,罗文谦自也是应和了。 而对于这个,秦四少自没有贞娘那般的金手指,如今对于秦家来说,边境几个城市的生意那都是鸡肋,给哪个都无所谓,所以,秦四少自是点头同意了。 而贞娘这边倒也不是真要坑秦家,主要是她知道这个历史,忍不住就用上了,再加上秦家虽是她爹的救命恩人,但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疑点实在是多了点,一些防备自是要的。 如此,一些合作也就谈妥了。 之后,几人鞠过躬给李老掌柜上过香后,便告辞离开,秦四少他们自由李老掌柜的关出门,倒是贞娘,终归是有些疑惑,暗里问了罗文谦一句,为什么突然同意跟秦家合作? “如今的情况跟秦家合作其实倒也是合者两利的事情,当然,这并不是我跟秦家合作的关键。说实话,如今朝廷在通辑赵全,而种种迹象表明,秦家跟鞑的合作的联系人很可能就是赵全的人,这一点,从俺答犯境,秦家早先一步得到消息就能证明一些。再加上你爹当年的事情,如今事隔多年,证据很难查,便是你金花姑父那边,也只查出秦家跟你爹当初那家商行确实是有矛盾的,但并不能就证明当初的事情就是秦家人在背后,但这事不查清楚却是有些让人寝食难安的,不是有句老话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罗文谦又是一派淡定从容的。 原来罗文谦打的是这个主意,贞娘点点头,终不免又盯嘱了一句:“小心些。” “明白的,其实秦家也就是拿一些小利来勾引我,以我做跳板,好进入两洋市场。”罗文谦一脸明白的道。 贞娘却是贼兮兮的笑小,小利?等到封贡互利,那利可就大了去了。 “对了, 这些事东西你爹那里就不明说了,事情没查明,秦家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免的他为难。”罗文谦双叮嘱了一句道。 “我明白的。”贞娘点点头。 随后罗文谦就摆了摆手回义厚生钱庄。 贞娘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身形走远了去。 ………………………… 不好意思,迟了点。嘿嘿(XBaoShu.com。。) ps: 感谢musang,闽水般若,子夜_hjlkt,乔依,可可琳娜,木木虫的粉红票。 第二百一十一章 揣囊而知墨 席散后,各人纷纷离去。只留下韩以贵姑父,李正身,李正平两位堂哥。 李家人自是坐在一起谈南京的情况,几个月没在南京,南京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 “最近南京就没有消停过啊,先是倭人斗墨,如今海瑞去了淞江,听说可是闹出了好大的场子,这位可也真是铁面无私的牛人,说起来徐相对他那也是颇有提携之恩的,可这位到了淞江,第一个针对的就是徐相,连着几个折子把徐相以及徐相的几个儿子给参了。”韩以贵唏嘘了一把李老爷子的过世后,便跟李景福和贞夜等人说起了南京这些的一边事情。 “海大人是因什么参徐家的?”贞娘有些好奇的问,历史上,海瑞是明年才能得到应天巡抚之位,而他当初本就是查土地的兼并事件,这才查到徐家头上。 那么今世海大人因什么盯上徐家呢? “听说是徽州的一个土地投献案,这事牵涉到了徐家,海大人就盯上了,没想这一深查,才发现,徐家手里的土地已经遍步淞江,南京,徽州等地了。总之,如今这个案子已经闹大了,徐相在朝上几次请罪,而原来高拱一系的御史这段时间是逮着机会就上折子,如今朝着乱纷纷,而南京官场更是人心惶惶啊。”韩以贵道。 自古官商是紧密相连,官场的变动往往影响着商场,因此的,徽商会馆的人对于官场的事情也是十分的敏感,韩以贵跟胡宗林是好友。因此的。对这方面的东西也比较熟。 “徐家的事情也就是牵涉着徽州和淞江吧。怎么南京乱纷纷了起来?”李景福有些疑惑的问道。 “据说是海大人在参徐家的同时也参了南京织造一把,徽州的案子,就是江娘姆的女儿,柱子媳妇状告族小叔牛栓儿侵地投献案,他们这一告自然把织造局告上了。”韩以贵道。 “哦。”在一边的贞娘也恍然大悟,这段时间,她家里忙,先她大哥油坊的事情被杜家污告。接着就是争贡,又是制斗墨等事情,她每天昏天地暗的都待在墨坊里,对于徽州一些消息还真没关注过。 不过,如今自家姑父说起,她倒想起当初似乎听罗文谦提过一嘴,据说这事情牵线的还是田家,而柱子媳妇也就是江娘母的女儿,就是前年过年吃老鼠药带着家里的子女自杀的那位,如此。她的案子,最后牵到南京织造就不足为奇了。又想着当初自己献出的那本账本。那么如今南京官场人自该是心惶惶的。 “可不是,海瑞把这南京织造一告,王四方可算是要倒大霉了。”一边的朝以贵又道。 “王会长又怎么了?”贞娘不由的问。王四方倒底是罗文谦舅舅,贞娘自不免要打听一些。 “南京织造今年收生丝的钱全是由四方钱庄代垫的,若是南京织造的几位大人出了事情,那四方钱庄怕是就难了,不过,现在情况也不清楚,毕竟牵涉到徐家,而徐大人在朝中的地位那是不可动摇的,如今别看海瑞在参徐家和南京织造,但朝中参海大人的也不少,总之大家都还是在观望中。”韩以贵道。 “嗯。那到是。”贞娘点点头,毕竟如今的情形跟历史上是不一样的,历史上海瑞查徐家的时候,徐阶已经告老了,就算有门生故吏的,但是当时有高拱在背后支持海瑞,如此的才让海瑞得逞,而如今徐阶还屹立于朝堂,那对朝中事的掌控自不是历史能比的。 如此的,整个南京官场商场虽然乱,但自还有观望的余地,甚至的大家其实还是相当看好徐家的。 如今,便是贞娘自己对于有关整个徐家的事情也没把握了,整个事情会怎么走,也只能等到事发的那一天才能确实。 当然,这些倒于贞娘没有什么切身关系,贞娘如今关心的重点还是在斗墨上,接下来自不免的又问了一些有关倭人的事情,这才是最关键的,知已知彼嘛,贞娘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说到倭人,李正平是一肚子气,便冷哼一声:“如今连吉英松可不得了了,自从南京几个制墨师斗墨败在他手下后,如今他带着几个属下,那是一家一家的拜访各墨坊,名着是讨教,实则就是踢馆。前段时间,徽州贡墨竞选结束后,连吉英松就放下豪言,要到李家墨坊来请教,今天你们倒了,我估计着明后天,连吉英松说不准就要带人来闹场子了。你们还是做点准备。” 说到这里,李正平又道:“这帮子倭人鬼着呢,他们名着是讨教,我看他们其实就是来探探我们李家的底,毕竟对于斗墨,他们是志在必得的。” 志在必得,那就看连吉英松有没有那本事了,连吉英松的这种心思,贞娘自也有些明白的,心里则更琢磨着,其实她倒是觉得南京制墨师对连吉英松的事情处理的有些不得法,这些事情哪能由着连吉英松想讨教就讨教,连吉英松有备而来,由着他们想讨教就讨教,己方反而处于被动地位,因而最终反被他牵着鼻子走。 所以,才造成如今制墨业的尴尬局面。 当然,南京制墨人的心情贞娘亦是明白的,任谁抗着个天下第一墨的名头在自家门口晃当,那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南京墨师的火头就被连吉英松这么撩拨起来了。 结果,一系的的行动反而让连吉英松如了意。 如此想着,贞娘便也打定主意,若是连吉英松真来讨教的话,怎么的她也得想办法反被动为主动。 当然具体怎么操作,贞娘还得细细琢磨一下。 夜了,起风了,闷热了一天的天气也终于消散了一些暑气。随便半夜里一阵雷声隆隆的。随后便是一阵大雨。等到早上,雷歇雨散,那空气就显得格外的清新。 清晨,丑婆在后院的菜地里种了一垄小青菜,如今叫昨夜的雨淋的更显得翠绿油油。贞娘看着翠绿油油的画面,那心情也着实舒畅。而丑婆一早便在侍弄着这些。 “姑婆婆,你这菜可是越种越好了。”贞娘便走到丑婆身边打着招呼。虽说还未正式成亲,但两家早已认定的事情。这声姑婆婆也是要称呼的。 “玩而呗,什么东西玩多了也就有些门道了。”丑婆应了声,继续的拨掉几根菜边上的杂草,随后才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冲着贞娘道:“若是连吉英松来踢馆子,你可有什么准备?如今整个南京墨业就在看着李家,李家可不能输。” “我想着自不能由着他们来,不过具体怎么操作我这心里还在计较着。”贞娘点点头道,表示心里有数的。 “丑婆,有人来鉴定墨。你看看这是几年的墨?”这时,孙杰文丢过来一个囊包。 自丑婆的身份公开后。这么个制墨能手,贞娘自不可能轻易放过,于是便聘了丑婆为墨坊监督师,监督质量,提高墨品,再就是鉴定墨品。 尤其是南京这边,文人多有收藏墨品的喜好,而一些把握不准的墨品,这些人大约就会拿到墨坊来,请墨坊的师傅帮着鉴定。 起先,墨坊里的人还不太相信丑婆的技术和鉴定能力的,毕竟丑婆的真实身份也就只有一些亲人知道,并没有完全对外公布,在大家的眼里,丑婆也就只不过是一个在李家待了多年,懂一点墨技的人罢了。 这般被人小瞧,丑婆又岂是易予的,露过几手后,立刻的就把墨坊里一干人给收伏了。 以后但凡有人来鉴定墨,多半会找丑婆出面。 此时丑婆一扬手接住那囊包,并没有打开囊包,只是用手掂了掂便道:“婺源詹家的五年墨,还算不得老墨。” “丑婆,真的假的?这都没看墨,只是掂了掂囊包就敢肯定是婺源詹家的五年墨?准不准啊?”孙杰文瞪着眼睛道。虽然丑婆鉴定墨的眼力不小,但这墨连见都没见过,就这般的鉴定了出来,那着实也是让人有些怀疑的。 “臭小子,错不了,没见识少开口,多学着点。”丑婆冷哼的道。 孙杰文摸了摸鼻子,嘟喃着:“丑婆少小瞧人了。” “揣囊而知墨都不知道,丑婆的话可没错,以后文杰要多跟丑婆学着点。”这时,贞娘在边上笑眯眯的道。 孙杰文听得贞娘这么说,便也明白丑婆的鉴定可能错不了了,便拿着墨回了顾客。 而贞娘看着丑婆,心里的震动却也是很不小的。 所谓揣囊知墨其实就是潘谷墨仙的一项绝计,墨揣在囊包里面,只是用手在外面掂掂囊包,就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墨。 对于这一点,《墨史》就有一段专门的记载:有一次黄庭坚让潘谷鉴别一下他的藏墨。潘谷不看墨,只是隔囊立即辨认出来,认为是李承晏也就是李廷珪侄子的软剂墨。又辨认出另一锭墨为他自己20年前所造之墨,并且感叹道,现在自己精力已不够,制不出这等好墨了。 由此可知潘仙人揣囊而知墨的本事。 而如今贞娘看丑婆露的这一手,便可看出丑婆这一手揣囊而知墨的本事不说有潘仙人的十成十吧,亦有潘仙人七八分的本事。 想到这点,一个主意突然就在贞娘的脑海里形成了。 想着,贞娘便笑嘻嘻的冲着丑婆一鞠躬:“姑婆婆,连吉英松踢馆的事情还得麻烦您老动手了。” “哦?怎么说?”丑婆看着贞娘,一脸让她解释的表情。 贞娘低低的在丑婆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这丫头果然精灵,行,就依你,使不得老婆子再当一次扫地婆子。”丑婆难得的一脸笑意的道。 ……………………(XBaoSh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当街武斗 一夜的雨,到得太阳升起时,水汽蒸腾,那气温便突的高了起来。整个空气里还带着一股子湿热湿热的感觉。 热的让人有些烦燥,官街的一些商家自不免要骂娘,这样闷热的天气,大多数人自是待在家里,商家人生意自也是要受到影响的。 当然,唯一生意火爆的便是街边路婆子的绿豆汤的小摊子,但凡是路过的,都免不了要叫上一碗绿豆汤,一碗绿豆汤下去,心里的燥热便减了下去。 “老妈妈,来五碗绿豆汤。”一个十分拗口的声音道。 众人望去,见是几个穿着倭人服装的男子,尤其是打头那一人,最近官街上的人对他算是顶熟悉的了,不是连吉英松又是谁。 “没得了。”路婆子抬眼淡淡的扫了连吉英松等一行人,随后没有好气的嘟喃道。 官街这一带墨坊最多,便是墨轩也不少,连吉英松这段时间老是一家一家的讨教,早就惹的官街一带人憎鬼厌。 一个浪人听得路婆子这话,两眼便狠狠的瞪了起来,手中的一把倭刀直指着那路婆子,又指着摊上的一锅绿豆汤叽里咕噜的道。 “杀人了,倭人杀人了。”路婆子本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婆子,这回被那浪人的刀一指,便立刻惊叫了起来,那声音跟杀猪似的。惊得官街一带如沸腾的粥。 这段时间,因着连吉英松连连踢馆的事情,官街一带那人人心里都是憋着气的。只是连吉英松踢馆。那也是靠着正正经经的本事。大家虽然憋气,但也实在无可奈何,只得认了。 只是这会儿,路婆子这一叫,众人的火气蹭蹭蹭的直往上冒。立刻的,拿棍子的,拿刀子,还有拿着门栓的。另外还有拿着板砖和板凳的,那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 然后忽拉拉的一声,众人便全都围了上去。 贞娘此时正在墨庄里,听到路婆子尖叫的声音,心里便有些明白,这找场子的人来了,只不过倒是不知为何,这倭人惹上了路婆子,想着,便也跟着众人出去。 到得路婆子的摊子边上。 只见罗文谦卷着袖子。两条胳膊环抱着胸,浑身闲适的。那眼神却冷冷的瞪着那浪人,他之前正好在路婆子的摊上吃绿豆汤,而路婆子是一个孤老婆子,这样的事情,罗文谦既然遇上了,自不可能视而不见。因此,这会儿架式摆开,大有这浪人若是敢再上前一步,那便来个血溅五步之势。 贞娘此时看着一阵大急,但也明白,这种时候自是不能露怯。因此,也只是抿着唇,两手握拳,紧紧的盯着罗文谦,生怕他有个万一。此时又见罗文谦两手空空的,而那倭人手握利器。 这哪成?贞娘立刻回了屋,在李景福的房里找出了一把石州的军刀来,这是上回罗文谦送给李景福的。 “罗大哥,接刀。”贞娘一溜跑的回来,到得跟前,便把刀子丢给了罗文谦,罗文谦接过刀,那神情更是悠闲自然,淡定从容了,虽然他不是军人出身,但他当年在矿上,什么样的架没打过?更在最初跟戚帅合作时,也是得过戚帅指点的。 此时,他的神情虽然淡定从容,但隐隐的亦带着一股锐气,颇有些横刀立马的味道。那架势,使得那浪子的脸色也不由的慎重了起来。 一个人身手怎么样,端看那架式就能看出个一二来。于是的那浪立刻两手握着刀,摆出准备进攻的架式。 罗文谦此时自也是一脸的慎重,他常年跟戚帅以及戚家军打交待,对于倭人以及这些个浪人的本事也是略知一二。这种浪人武士,真论起打战来,那威胁反而不大,但论起单打独斗,那着实是有些棘手的。 这个时候,自是该先下手为强,而显然的那浪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几乎是同时的,两方面的刀锋就在空中相撞了,就听当,的咔察一声,罗文谦手中的刀就断了,立时的,周围的人都惊叫了起来。 此时,贞娘已经吓的手心全是汗了。 不过,此时罗文谦倒并没有什么慌张的,他手里掌着戚家军的生意,对于军刀自有一份了解,倭人手里的倭刀制作十分精良的,在加上长度的原因,以往戚家军对上倭人时,手中的刀就常常被倭刀斩断,所以,此时,刀虽断了,罗文谦并没有太惊讶。 论起打架来,他可不输人,北地罗九那也是一响当当的名号。 此时他就地一滚,直接以身体就将那浪人撞飞了出去。 立时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贞娘一颗提的高高的手也终于落下了些。 而此时,那浪人飞快的爬起来,脸色气的铁青,手里的刀直接指罗文谦。 罗文谦两手抱胸,仍那么悠悠闲闲的看着那浪人,但那冷意眼神却让几个倭人心也提了起来。 而此时,从义厚生钱庄亦冲着五六个人,正是义厚生的护卫,有上年纪的,有缺胳膊少腿的,但这些人本是戚家军里退下来的,平时看着不起眼,但这时,几个人一围,便露出一股子血腥气息,几人亦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几个倭人。 如此一来,整个场面就理紧张了,端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态势。 瞧着这个情形,连吉英松也变色了,他之所以敢在大明跟人斗墨,那本着的也是大明朝廷对外邦的一种仁义教化政策,讲究大国气象,以德服人。 所以,斗墨的时候,他便是态度再嚣张,只要他是凭着本事压人的,大明朝廷便不能把他怎么办,还得本着外交礼仪,不敢丝毫怠慢他们。 可他心里也是明白的。若是这会儿。事情一闹大。那他们就可能被大明人以倭寇对待,而大明朝廷对倭寇之憎恨他心里是明白的,到时别说大明人,便是使节团为着安抚大明朝廷的怒气,说不得也得拿他们开刀。 只恨先前那浪人同罗文谦动身太快了,他还来不及阻止,此时,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继续发展。 想到这里。连吉英松便上前,一扬手,一个巴掌便重重的刮在那浪人的脸上,然后便又一脸怒容的冲着那浪人叽哩咕噜的一通。 那浪人被他打了一巴掌也不敢动,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然后嗨嗨的应着。 “各位,我们是友好的,我们只是想买点绿豆汤,天气太热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这一切完全是误会。”随后连吉英松又朝着那路婆子鞠躬道歉。 众人看到他这样,也知道倭人服软了。虽然大家很想把他们抓起来揍上一顿,但那连吉英松到底还是使节团的一员,这能不能大大家是真没底。 罗文谦这时再扫了那连吉英松一眼:“误不误会我不管,总之今天你们拿刀指我们的百姓,那么,这事情我们必然会提交朝廷,到时由朝廷处断。” 罗文谦说着便又冲着众人挥挥手道:“行了,天热,哪里阴凉大家哪里去吧。”罗文谦说着,便又冲着那路婆婆道:“路婆婆,他们想买绿豆汤你就卖给他们吧,省得万一热坏了,到让他们有借口逃避责任了。” 听得罗文谦这么一说,众人便哄的一笑:“可不是,路妈妈,卖给他们。” 当然了,众人虽然这么说,但这个时候,连吉英松等哪还有心情再喝绿豆汤,便是这时看到那小摊子上的绿豆汤,他也是一脸的菜色,整个人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的难受,今天这场子是输了,他如今是极力想扳回这一局的。 想到这里,看到边上不远的李氏墨庄的庄号,今天,就从李氏墨庄下手,扳回这一局,倒叫大明人看看倭人的本事。 如此的心情便也好受一点了。 而贞娘此时急步走到罗文谦身边,眼中自是有着担心的,罗文谦笑眯眯的暗暗的捏了一下贞娘的手,于是两人相视一笑,便觉人生是如此的契合。 这时,罗文谦又眯起了眼睛。 “怎么了?”贞娘好奇的问。 “连吉英松一行是冲着李氏墨庄来的。”罗文谦冲着前面连吉英松几人的背影道,此时连吉英松一行正进入了李氏墨庄。 “没事,你等着看好戏吧。”贞娘笑咪咪的道。 “哦?”听得贞娘这话,罗文谦明白,对于连吉英松这一行,贞娘怕是早有准备了,这时那好奇心倒是也起来了:“走走走,我看看去。” “那走吧。”贞娘抬了抬下巴,有那么一些小傲骄。 随后两人并肩的进了李氏墨庄。 如今李氏墨庄里,接待连吉英松一行的自是郑复礼。 “请问贵庄的掌事在吗?”连吉英松冲着郑复礼问道,一口汉语,虽说的十分的拗口,但也算是流利,可见,连吉英松对于汉语方面是有些研究的。 “我就是本庄掌事。”郑复礼道,他一向是对外的管事,这话是不错的。 “不不不,我要找的是参加徽州贡墨竞选的那个管事。”连吉英松对李家的事情也是打听了不少的,自然知道,李家如今真正掌事的是一位叫贞姑娘的,听说这位贞姑娘还是公主府的供墨师,同时也是未来跟他斗墨的。 他来讨教,自是要跟这位贞姑娘讨教,如此的,也能为未来几天后的斗墨探个底。 …………………… 哈哈,今天比较早。(XBaoShu.com。。) ps: 感谢十米深白,小齐丫,天秤派对,1天凉好个秋1,liesalotter的粉红票,禾熙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三章 自作孽不可活 “那连吉先生这是找我了?”这时,贞娘走了上前,如今墨庄门口早就围满了人,大家都明白,今日这倭人这是又找上了李家。 “你是贞姑娘?制墨的贞姑娘?”连吉英松连忙的问,还真怕别人糊弄他,又补了一个制墨的定语。 “不错,就是过几天要跟你斗墨的。”贞娘明白他的意思,倒是很爽快的道,只是那表情却象一只等鱼上钩的猫儿。 “在下对于墨技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想跟贞姑娘讨教一翻。”连吉松道。 “讨教可以,但不是随便个什么人就能跟我讨教的。”李贞娘一脸平静的道,微昂着头,那神情自信非常,甚至有一些傲气。 “你这什么意思?怎么?不敢接我的讨教吗?”连吉英松微皱着眉头。语气自是带着一种激将的话意。 “连吉君这等激将法没用,我不会上当,而我李墨也不存在任何不敢接的挑战,但是,既然连吉先生想跟我李墨讨教,那总也该拿出点本事来。好看看有没有跟我李墨讨教的资格。”贞娘淡淡的道。 “怎么叫拿出点本事来?”连吉英松皱着眉头道。 贞娘这时抿了抿嘴,然后扫了连吉英松一眼,最后又连视了一下墨庄里,墨庄里面,郑复礼正打着算盘,而李老爹李景福这会儿正拿着把菜刀刮手指甲,制墨大师秦师傅此时正拿着一块墨端详着,便是孙文杰,这时蹲在一边检验着刚刚送来的一些制墨药材。 只有屋边一角。丑婆正拿着一把扫把。在屋角来来回回的扫着。 看到这些。贞娘便道:“这样吧,你可以在墨庄里面任选一人,只要你能在识墨上赢了他,那么你便有跟我讨教的资格。”贞娘挑着嘴角在,那样子,在连吉英松的眼里便颇有些自负了。 连吉英松这时候琢磨了,这位李姑娘打的可真是如意算盘,如此一来。事情就不是由着他说了算了,连吉英松不得不重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李姑娘这一出手可就完全打算了他的算盘,同时,他也暗暗警惕着,李家这别是给他挖了什么坑吧? 边想的同时,连吉英松便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氏墨坊的人。 郑复礼郑掌柜的,据说本身是制墨师。还有那位秦师傅,也是南京制墨师里的楚翘。这段时间,别的墨坊的师傅都出手了,唯有这位秦师傅一直稳坐钓鱼台似的,他是让连吉英松着实有些看不清楚了。 便是此时,便是一边检查着药材的孙文杰,连吉英松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孙文杰处理药材的手段,那显然的对于制墨的材料着实是有些火候的。 本来孙文杰这样的人在连吉英松眼里,那肯定是想怎么踩就怎么踩的,可偏偏的,这时候,便是连吉英松想找软的柿子捏也有些没底啊。 他怕上了李贞娘的当。 而此时,连吉英松的眼光不由的就落在了正在屋角扫地的丑婆身上。 丑婆的身形已经有佝偻了,那扫地的动作也是慢吞吞的,时不时的还棰了棰腰。此时,连吉英松的眼睛不由的爆出一阵亮光,便是神情也兴奋了不少,只是他极力的抿着嘴角,不象让这种兴奋溢了出来。 顿了一下,便冲着贞娘道:“只要是现在在墨庄现场的人都行吗?” “自然,当然外面围观的不算啊。”贞娘淡笑的道。 “好,那我就要跟她比。”连吉英松这时伸手指着正在扫地的丑婆道。 丑婆子叫连吉英松指着,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贞娘在边上看着,亦是大叹,丑婆婆好演技啊,放在后世,那怎么着也是最佳配角的得主。 而郑复礼在一边急了:“姓连吉的,你知不知羞耻啊?丑婆只是一个扫地的婆子,也只不过刚好的过来扫地,你怎么能跟她斗墨?不算,另选一个。”郑复礼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道。 “就是就是,倭鬼别得意,有本事的跟小爷我斗。”一边的孙文杰,因也卷着袖子站起来冲着连吉英松道。 “怎么?贞姑娘,你们李家敢情着是说话不算话的是吧,刚才我可是跟贞姑娘确认了,只要在这墨庄里的人都成,这位婆婆难道此时不正是在墨庄里面吗,怎么就不成了?”连吉英松嘴角亦是翘着,有些得意。 贞娘此时亦是紧皱着眉头,一脸很为难的样子,而此时墨庄外面围观的众人,听得那连吉英松大言不惭的说要跟丑婆斗墨,一个个纷纷叫嚷了起来:“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不过,连吉英松却是一点也不为别人的言语所动,他同样亦打定了主意,不让李贞娘牵着鼻子走,于是的他就打定主意,不是认准了丑婆。 “你真的确定了,现在改还来的及。”贞娘是本着十二分的诚心跟连吉英松道。 “我确定了,不打算改,只希望贞姑娘说话算话。”连吉英松生怕贞娘反悔,又敲打着道。 一边罗文谦无语啊,自家姑婆婆那墨技,便是贞娘也不一定能比她强的,连吉英松是聪明反被聪明聪误,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罗文谦自是在一边看着好戏,同时还冲着贞娘竖了竖大拇指。 贞娘淡定无比,此时听得连吉英松那么说,自然不会再客气了。 “丑婆,还麻烦你了。”贞娘随即冲着丑婆道。 “麻烦什么,输了别怨我就是了。”丑婆没好气的道。 “那哪能呢?”贞娘嘻嘻笑的道。 而这时,连吉英松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可这种不妙来自何处,她却是着实不清楚。 于是接下来,丑婆和连吉英松的识墨就开始了。 第一轮,丑婆略热了个身,并没有用出揣囊而知墨的本事,只是扫了一眼连吉英松拿出来的墨,便报出了来历,甚至其中成份也说的大差不差。 连吉英松的脸色都变了,他感觉这回自己怕是踢到铁板了。心里更是恨自己是怎么个鬼迷心窍了,居然就选了跟这么个人比识墨。这回他怕是要阴勾里翻船了。 当然,想是这么想,连吉英松是不承认失败的。 误墨还要再继续,连吉英松准备来个难一点的,他知道徽州这边的制墨师在识墨是一个气味是识墨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点,于是的,他干脆将三种墨全装在一个香囊,如此,气味便窜,他相识,这样丑婆就没那么容易认出了。 但连吉英松显然小看了人. 丑婆什么样的人,历经坎坷,心智如岩,更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智慧,这会儿自是明白连吉英松的意思,她也懒的来烦了,直接接过香囊,也不打开看里面的墨,只是用手垫了垫便道:“一锭是宋人张遇的龙香剂,一锭是潘云谷的九子墨,还有一定应该是你自己三年前所制之墨。” 丑婆冷冷的道来。 “揣囊而知墨。”连吉英松没想到,这一项古老的绝技又在大明重现了。 此时,他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和慎重。 这时,他哪还有心思再来砸李家的场子,他担心着几天后的斗墨,李家有此好手,几天后的斗墨,。鹿死谁手就未可知。 如此的,连吉英松虽然一脸难看,但仍拱拱手:“跟李家比识墨,是我班门弄斧了,告辞。”连吉英松说完,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立时的,围观的众人便一片哄笑,连吉英松这一回颇有些灰溜溜的了。 “丑婆……好本事!”众人不免都冲着丑婆竖起了拇指。 丑婆倒是淡定一场,好象刚才那场识墨完全于她无关似的,这时丢了扫把,随后又去后院伺弄那些青菜去了。 ………………… 好了,回来了,从明天起渐渐争取把更新时间稳定下来,今天累惨了,先是坐着三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五个多小时的大巴车,而中间的打的啊什么的都没算,如今眼皮子沉的能夹死蚊子了,我先好好修息。(XBaoShu.com。。) ps: 感谢zlx-清,心馨相印,差差猫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李贵妃 “大人,就这么算了?”连吉英松一行人出了李氏墨庄,一边黑原咬牙切齿的道,黑原就是之前跟罗文谦拼过的浪人。 “不这么算还怎么滴?”连吉英松没好气的瞪了那浪人黑原一眼:“你也给我安份点,这是在大明,再过几天就是斗墨了,别再惹出事端来,到时,便是我想护你,使君那里也饶不得你。”连吉英松道。 “嗨。”听得连吉英松这么说,黑原立刻应着。 于是,一行人便匆匆回到了市舶司使馆。 进了使馆,连吉英松就直奔使君大人住处。 使君大人此时正跪坐在茶几边上,一边一个倭人使女正细心的帮他冲着茶水。 “坐。”见得连吉英松进来,使君大人伸手让他坐下。 连吉英松掀了袍边跪坐在使君大人的对面,一边倭人使女也帮他冲了一杯茶水。然后悄然退了出来。 “也只有在大明才能喝到这么沁人心脾的清茶。”使君大人咪了一口茶水,然后陶醉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着连吉英松问道:“怎么样?这回声势造的怎么样?” 之前连吉英松去李家砸场子,使君自然是知道,这本就是想给李家一个下马威。 “败了。”连吉英松一脸惭愧的道,心里更是郁闷,如果是真败了也好,到少能知道李家参加斗墨的墨品,了解个虚实,可问题是,连机会都没有就灰溜溜的败走了。 “你的意思是。是你败了?”使君大人一看连吉英松的神色。便沉了脸皱着眉头道。之前。南京那边的制墨的大家都败了,而李家这边,听说当家人是一位姑娘家,本以为手到的的擒来的,没想到却是出乎意料的失败 “是的,是我上了李家人的当了,还请使君责罚。”连吉英松说着,便人之前真把丑婆当成扫地婆子的事情说了说。到得这时,他哪还能不知道当时是中了相家的奸计了。 随后又补了句:“这李家真是藏龙卧虎。” 听着连吉英松说这些,使君也沉思了一会儿道,好一会儿拍一下巴掌,便有一个下属进来,递了一些资料给使君,随后退了下去。 使君接过资料翻了一下,便递给了连吉英松。 “这是我花重金从明人那里买来的,是关于李墨跟田墨争贡墨的情形,其中对李墨的分析你好好看看。中国有句古话:知已知彼,百战而不殆。”使君道。 “嗨。”连吉英松应声。随后仔细的看着那些资料。 资料显示,李墨最后是在墨色和色阶上将田墨打败的。连吉英松看着,却是越看那脸色越灰败。 “裉墨石砚上研,精白玉板上书。若是用这种试墨法,连吉君,你的墨不是李墨的对手,之前我得到这些资料,便试验过了,你的墨四划重叠后就分不清层次,当然,李家的**三才墨如今市面上没有,但从争贡的资料来看,李墨五划重叠,层次和色阶依然分明,如今李家又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老太高手,连吉君,几天后的斗墨,你打算怎么办?打算认输吗?” 说到最后,使君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使君大人,我的心里,没有认输二字。”连吉英松抿着嘴道,其实说这话时,他心里是没底的。但再没底也要拼一拼,使君大人面前,容不下不战而退的。 “那说说你的打算。”使君大人点点头,连吉英松这态度他还是满意的。 “中国有句古话,以已之长攻敌之短才是上策。”连吉英松道。 “哦,说说。”使君满脸兴趣的道。 “我想过了,几天后的斗墨,还请使君大人跟大明的皇帝提出,我们不接受外人的试墨评墨,以免引起不公平,毕竟大明人总是为大明人说话的,而我们只接受一种斗墨法,就是各自用墨书画好作品,然后洒上水,看谁的墨色更永固,更黑亮,谁的墨就是天下第一墨。”连吉英松咬着牙道。 “据我所说,李墨的防色固色能力也非常的好,那一出《误良缘》的戏很好看哪。”这时,使君大人道。 “大人,不是我自夸,《误良缘》里面李墨的表现,我的墨同样能做到,一点也不会比李墨差,但现在有一点,李墨是新墨,在仅仅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赶制出来的,而我的墨却有五年的时间,而新墨性燥,本色墨色的墨亮和固色方面便有个不确定性,因此,我的墨赢李墨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就算不能赢,最后拼个不相上下,那样我们同样不差的。”连吉英松抬着下巴道。 “好,就依你这个办法,到那天,我会跟大明皇帝提。”使君大人拍着巴掌。 “若是大明皇帝不答应怎么办?”连吉英松有些担心的问道。 “那如果大明皇帝不答应,你有几成把握胜李墨?”使君反问。 连吉英松摇了摇头,别的不说,就单那个精白玉板比色阶的话,他的墨就得输。 “如此,若是大明皇帝不答应,那我们就退出斗墨,到时没脸的还是大明朝廷。”使君道。 “使君大人英明。”连吉英松拍了一记马屁。 随后又道:“使君大人,你不防再跟大明的皇帝提,斗墨嘛,总得有个彩头的,若是李墨输了,就得让李墨交出**三才墨的配方。”刚才他看到那份资料,心里就忍不住要将李墨的配方拿到手。 “嗯,这个提议我同样会提的。”使君道,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 使馆这边且不提了。 再说李氏墨庄这边,连吉英松等人灰溜溜的离开后,整个官街是一片欢腾。南京墨业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一时间就烟消云散了。 每个人心里都升腾着一股子确信。李墨会赢。 当然这股子确信无意间让贞娘的压力更大了。不过。自接掌李墨以来,贞娘身上的压力就从未小过,她倒是不怕的。 傍晚,夕阳的余光洒秦淮河的河面上,夕阳的余辉使得秦淮河面上金当点点,再加上河面上画舫云集,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脂粉的香气随着夜风飘散,让闻得的人迷醉。 而秦淮岸边。各家船娘也支起一个个的小摊子,就好似后世的大排档一样。当然比起后世大排挡,眼前这一幕更多了一份小资的调调。 说书的,卖唱的,卖花的穿棱其中。当然更多的是各种香喷喷食物的味道。 贞娘就最喜欢吃这边一位船娘家的醋鱼。 此时贞娘一身男装,跟罗文谦一起,就坐在这小摊子上,两人边聊边吃着。 “使馆那得来的消息,连吉英松今天上午在姑婆婆手上吃了憋,倒是让他在斗墨上琢磨出了点道道来了。据说,倭人使君已经上了折子。请求斗墨只拼守色和固色,也就是墨的防水能力,至于墨色只能做为借鉴。” 罗文谦一袭青衫,徽风拂过,说不出的意态洒脱,脸上舒适温和的表情倒是更有一股子居然男人的闲适感。 罗文谦边说着,边上筷子夹下鱼腹那一处没有任何刺的鱼肉,然后又酌了酱料,最后放在贞娘面前的盘子里。 侧面,罗伍子瞪大着眼睛,这种事情,在他家里,那向来都是自家老娘给自家老爹夹的,怎么到了九叔这时,倒成了他帮未来九婶儿夹了,突然,他想起前几天,自家老娘和老爹的对话,老爹跟老娘说了,九叔以后准是个老婆奴。 想着,罗伍子又看到自家九叔又夹起一块鱼肉,帮着未来九婶儿挑了刺,然后放在未来九婶儿的盘子里,罗伍子抱着头,心里有些唾弃,怎么说来着,九叔太宠九婶儿了,这以后会不会夫纲不振啊,想着,罗伍子又悄悄的扫了两人一眼,虽说有些哪哈的,但似着感觉不坏啊,又想着娘亲说的,等今年过年的时候,也要开始帮他说媳妇儿,他才刚十五好不好,这时候说媳妇儿太早了…… 罗伍子一个人就这么晕叨叨的想着,不知不觉间那脸蛋子就暗红了。 当然,这时候,自没有去管他那点少年情思。 贞娘听得罗文谦这话,不由的皱了眉头:“这怎么行?墨的好坏又哪里仅是固色守色这一面,色阶,细润,还有墨骨等等,怎么能就仅凭这一点来定的墨好?”贞娘嘀咕了一句,随后抬眼看着罗文谦:“朝廷不会真答应倭人的要求吧?” 贞娘边说着,边把罗文谦放到她盘里的鱼块吃了个干净,只觉得今天的醋鱼更是格外的香甜。 “这不好说啊,倭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如果加上评墨的话,他认为墨色这种东西各花入各眼,我大明人会偏向李家,不公平。而我朝一向对外邦都是讲究礼仪教化,以德服人的,我估计着还真会答应,再说了,现在的情况是,若是不答应这种比法,到时倭人就算是输也,也有借口不认。”罗文谦道。 倭人提出这个要求,不管是从哪方面都不好拒绝,甚至于,若是朝廷不同意倭人这个比法,说不得倭人以此抗议退出斗墨,那可又扫了大明的脸面了。 所以,罗文谦可以肯定,朝廷是会答应倭人这个比法的。 “哼,那倭人之所以提出这个比法,不就是因为在色阶上比不过李墨嘛,只认为李家参加斗墨的墨是刚刚制成的,性燥,固色不稳,才提出这个比法,还真是小看人了,倒时,便让他们输的口服心服。”贞娘道。 “那倒是。”罗文谦亦笑咪咪的点点头,外人能得到的数据也顶多是参加争贡的李墨的数据。而至于后来制成的千年墨,那可是用李老掌柜的血做为引子制成了,为了验证那墨的固色和守色,李贞娘曾将墨泡在水里十天十夜,拿出来用时,跟别的墨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用程家那一副石臼石杵杵捣出来的墨团,细润光亮,再加上十成次的杵捣,制成墨时,正是坚如玉石,任何水都侵不进去。 连吉英松等人以为李墨是新墨,性燥是缺点,却不知,这一批李家刚制好的千年墨,在这一点上,不但不是缺点,更是优点。 随后两人便相视一笑。 太阳渐渐西沉,墨色更浓了。 罗文谦付了钱,两人便踱着步子回去。没想到却要李氏墨庄门口看到了一个人,福仙阁的李福全。 李福全怎么来了?贞娘不由的有些狐疑,倒不是她跟李福全关系不好,毕竟她救过李福全,而李墨全投桃投李的,在南京李氏墨庄开业时,也来捧过场子,而李墨一直在福仙阁墨品中占有最重要的地位。 但许是李贵妃特意吩咐又或者是李福全本人性格的原因,李福全一向十分低调,平日没什么事情,都窝在他那很普通的一栋宅子里,他跟南京官面,商面的人来往都不多,一直游离于官场和商场之外,颇有做那富贵闲人的味道。 而如今,李福全突然出现,定是有要事。 “大掌柜。”见到李福全,贞娘连忙拱手打招呼。 “李姑娘,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你跟我走。”李福全如今早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老实汉子,如今说话行动,看着倒是有魄力颇沉稳的样子。 “大掌柜可否透露一下是何事?”一边罗文谦沉着脸问道,就不说李福全身后的李贵女性,就当当福仙阁,其中牵涉的关系也是颇多的,罗文谦自要问一问。 “好,我信得李姑娘,这便说了,你们听过后就吞进肚子里。”李福全自也明白李家人的担心,先是叮嘱了一句,随后才把声音压的很低的道:“贵妃要见李姑娘。” 李贵妃要见自己?而这是南京?普通的情况下,贵妃是不可能出现在南京的,如今李贵妃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皇上来了。 难怪李福贵这么一幅紧张神叨叨的样子。 而如今南京,仅得皇上关系的,那也就是几天后的斗墨的事情,更有可能的是,贞娘想到,皇上说不得也要亲临几天后的斗墨。 如此的,贞娘便跟着李福全去了福仙阁。 ……………… 感谢丘纱,不想长大的猴子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下第一墨 福仙阁三层的雅坐,两盏宫灯发出昏黄的光线。 贞娘眼观鼻子鼻观心的坐在一边的春凳上。而主位上,李贵妃端坐,姿态优雅的品着香茗。 这时候,没人能从李贵妃身上看到她曾是匠户人家女儿的一点痕迹。 贞娘这时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的坐着。而李贵妃自不免要打量着她,李贞娘的大名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过了。 女子经商本是大忌,可就是这个李贞娘不但经了商,还几乎掌控了李氏墨庄,更能得到整个徽商的认可,这其中之艰辛不足于外人道也,怕是跟她在宫里走过的路一样艰难。 而更让李贵妃觉得难得的是李贞娘的沉静,自进来,坐下到现在,李贞娘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她发话,其间没有任何的疑色或者是不安。 坦坦荡荡的。 果然是个能撑得住大场面的女子,如此的,李贵妃对几日后的斗墨倒是突然间就有了信心。 其实今天李贵妃要见贞娘,就是为了看一看她这个人,从而分析斗墨输赢的最大可能性。 如今斗墨表面上好似只是倭人的一种挑衅,但对于皇上来说,却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比斗。 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施展不开拳脚,只有去年的开禁,是在皇上力主这下,再加上商人的请求这才得以执行的。 今年,第一次出洋的商船回来,船泊司赚了个盆满盂满的,便是御用监也赚个开门红。可以说一切都达到了开禁的目的。只是隆庆没想到的是。随着开禁而来的这支倭人商团却给他带来了这么一个大难题。 如今朝中一些当初反对开禁的官员据说已经拟好的折子,只等斗墨万一输了,皇上就被得被折子给淹了。 而且如今开禁才刚刚开始,才刚刚尝到一点甜头,开禁还有很长的路走,而这事情是皇上一登基就主持的,若是因着这事,叫那些个不上道的官员给参了。皇上的脸皮子就要挂不住了。而更重要的是,今后皇上的再有什么政策,那些个言官说不得又会写道折子,再揭揭这短,想想都是挺闷心的事情。 这斗墨输不起啊。 “倭人使团提出了新的斗墨法则,另外提出,若是李墨输了,必须以李氏**三才墨的配方为花红。”这时,李贵妃才缓缓的道。 听得李贵妃话的,贞娘不由的抬起头:“那若是倭人输了呢?他们拿什么做花红?” “这自该由你提。”李贵妃微笑的道。 “那好。让他们拿倭刀的炼法做花红,娘娘。小女子就一句话,咱们可不能由着倭人想怎么就怎么。”贞娘抿着唇道,这时候,她哪还不明白,连吉英松狼子野心,这是觊觎起李墨配方了。 贞娘自要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 正好,罗文谦最近一直在跟石州那边的军刀商人来往,而戚帅在抗倭时,也曾吸取倭刀的优点,改制了戚家刀,当然这不是重点,毕竟倭刀亦是从唐刀而来,而传过来的倭刀大多也是装饰的作用比较大,因此于大明的刀制是有些格格不入的,说实话,贞娘还真没太在乎这个。 不过倭刀于倭人,尤其是倭人武士来说是有着不同一般的向征的,是一种武士道精神。 所以,如今倭人提出李墨配方做花红,那她提出倭刀制法做花红,只在求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此的就把问题抛给了倭人,看看他们敢不敢以倭刀制法拿出来赌斗。 而若是连吉英松输了倭刀制法,那估计倭人的使君怕是饶不了他。 总归一句话,你连吉英松既然敢挑事,那就得有事败承担责任的准备。 “好,自该如此。”李贵妃点点头。李贞娘果然是个果断的女子。 “娘娘,斗墨之日,我想带着我爷爷的牌位一起。”贞娘这时又突然的道。 李老掌柜的事情李贵妃自也听说了,哀兵必胜,想来李家也是破斧沉舟了,她自不会阻止,便点点头:“准。” 随后又鼓励了几句,贞娘便在宫妇的带领下退了出来。退出来时,其实背心也汗湿了,在外面,叫夜风一吹,便有些凉意。 李贵妃自有她迫人的气势,若说贞娘见她十分淡定那是扯谈,紧张还是有的。 不过,贞娘倒也能感觉得出来,李贵妃对于今天见她的事情应该还是比较满意的。 如此的,便又跟李福全告辞,出得福仙阁。 只是没想到一出福仙阁就看到罗文谦在不远处一脸紧张的走来走去。 “罗大哥,你怎么过来了?”贞娘快步上前。微有些惊讶,但细想也不奇怪,毕竟自己是来见贵妃,万一有个应对不合时宜,说不得就得罪了那主儿了,如此,罗大哥担心自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样?”罗文谦上前,见得贞娘微缩着肩,便解下外衫披在李贞娘的肩上。 “应该还好,贵妃还赏了东西,更是勉励了几句。”贞娘回道。 罗文谦这才松了口气。 “罗大哥,你知道贵妃为什么突然要亲见我吗?”贞娘问道,说起来,贵妃之前跟她说的事情完全可以由市舶司的人来跟你家说,贵妃并不需要亲自见她的。 “一来,应该是福全大掌柜的意思,贵妃既然来了南京,那自也该见见你这个救了她大哥的救命恩人。二来,这次斗墨于皇上来说也是意义不一般的,总归一句话,皇上输不起,所以,贵妃是帮皇上探探,好心里有个底。”罗文谦道,这些也是他刚刚找人探出来的。 “那也就是说,这回,我李家没有退路了。”李贞娘皱着眉头道。 “那也未必。如果你想退……”罗文谦两眼盯着李贞娘。他这回可是把他所有的牌都压上了。不管是如何,总归是能保李家一个全身而退的。 当然,这只是他做的准备,而他心里也明白,李家大约是用不上的。 “罗大哥,朝廷中事情我是不管的,但就仅是我李家,我爷爷已经把命摊在这事情上了。你认为我李家还有退路吗,还需要退路吗?”贞娘突然笑的两眼亮晶晶的道。 “嗯。”罗文谦点点头。 “罗大哥,等着我把倭刀的制法给你弄来。”贞娘又道。一脸势在必得。 “好,我等着。”罗文谦哈哈的笑道。随后却是牵着贞娘的手,两人肩并肩的穿行在南京的长街上。 夜风拂过,青丝飞扬,皎洁明月,影儿成双。 转眼便是斗墨。 这一天,整个南京都沸腾了。因为听说皇上和贵妃都来了。 而斗墨的地点就在市舶司衙门。 而李家却是一身素服,贞娘则捧着李老掌柜的牌位。带着李氏一干人直奔市舶司衙门。 “李家带上了李老掌柜的牌位啊?”路过的人看了,都有些惊讶。 “那是自然要带的。李老掌柜为今天的斗墨走了,如今这场面怎能不让他瞧瞧。”边上一些知道内情的人颇有些感慨的道。 “那是,那是,还得李老掌柜的在天上保佑呢。”又有人道。 “放心,这回准是李家赢,前几天,一个扫地的老妇人都能整得倭人灰溜溜的没面子,李家的水深着呢,嘿嘿,倭人这回可踢了铁板了。”这又有人道。 “就是,就是。”有人应和着。 没一会儿,就到了斗墨的吉时。 连吉英松果然提出了赌斗的花红,李家是李氏**三才墨的配方。不过,李家提出倭人这边的花红为倭刀制法时,倭人使君和连吉英松的脸都沉如墨色。 不过,到得此时,他们没有退路了,也只得咬牙应了下来。 而接下来的斗墨就很简单了,连吉英松已经剔除了所有的人为因素。各自写了书法,绘了画,然后就开始洒水。 而直到水干,不管是李墨还是连吉英松的墨,都没有任何湛透,墨色十分的稳,也依然黑亮,果然是平分秋色的节奏。 “李墨果然是名不虚传呀,不过我们的墨也不差,大家斗了个平手。”连吉英松虽然有些遗憾,但这种情况,实在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李墨确实不是他的墨能比的,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不错。 但围观的群众却是不甘,之前,那倭人也是削尽了南京制墨人的脸面,如今就算是得了个平局,但以大明这泱泱大国,跟倭人斗个平手,同样不光彩。 “慢着,斗墨还远远没有结束呢,怎么,连吉先生,我们争的可是天下第一墨的名头,这历来比斗可从没有并例之说。”贞娘这时突然的道。 “李姑娘,这已经是结束了,你莫非还想不认。”连吉英松阴着脸道。 “不是我不认,而是没有结束你让我怎么认?”李贞娘盯着连吉英松反问。 “那李姑娘还想怎么比?我可是有言在先的,任何试墨,由大明人评墨都不公正。”连吉英松道。 “放心,我用的还是你的办法。”贞娘回道,嘴角微翘,看着连吉英松却是有着嘲讽之意,这人连一点真正拼搏的心都没有,算不得是一个制墨人,以她的看法,连吉英松的制墨之路走到头了。 “愿闻其详。”连吉英松看了看一边正跟市舶司的言公公说话的倭人使君一点眼,便道。 “很简单,不就是比拼一个固色和守色吗?”贞娘说着,便冲着衙门案堂前的各位大人行了行礼,当然最主要的也是向那垂帘后面的隆庆帝和李贵妃行礼。 然后道:“还请言大人和这位使君大人,共同派人去取两只大缸放在两侧,并装满清水。” 立刻的,言大人便同倭人的使君大人各派了人去准备大缸,然后抬了上堂,又让人从井里打来井水,装满两只大缸。 于是。贞娘继续道:“接下来很简单。这两只大缸在这里。我们李家将斗墨投入一只缸里,连吉先生可以将墨投入另一只缸里,如此浸泡三日后,再磨墨书写,看看守色和固色的情况。”贞娘道。 “若是三日还是一样呢?”连吉英松没想到这李姑娘居然提出这个办法,那他还真没办法拒绝。 “那就十日。”贞娘继续道。 “若是十日还一样?”连吉英松继续问。 “那就一月。”贞娘紧接着道。 “若是一月还一样呢?”连吉英松这是跟李贞娘杠上了。 “若是一月还一样,那就算你赢。”贞娘一脸沉静,伸着纤纤食指点着连吉英松道。 听得李贞娘这番的决然。连吉英松心里却是有些打鼓的,谁都不是傻子,李贞娘敢这么赌,那显然是有一定把握的,这浸泡和先前弄湿墨色看湛不湛透其实是两回事。 弄湿墨色,看湛不湛透,其实比的还是制墨的原料。 但浸泡就不一样了,那比的就是墨法和杵捣的功力。要是杵捣的不够,那墨在浸泡中就容易软,一软之后。那什么墨色都守不住了。 “怎么了,不敢了?”这时。外面围观的人见连吉英松迟迟不肯回应,便都大声的鼓臊了起来。 “连吉君!!!”这时,倭人使君的脸也沉了下来,这个时候可不是退缩的时候。 “行,就这么比。”连吉英松一咬牙道。 于是立刻的,李家和连吉英松就分别把墨投入到大缺里。 而接下来就是三天的等待了。 为了公平公正,这三天,市舶司衙门不闭,再由倭人武士同市舶司侍卫分别守着大缸,不让人靠近,以防作鬼。 总之,如此一来,任何的做假都不存在。更有好事的市民,也轮班的来转悠,当然墨在水里,而水依然清彻,倒也看不出李墨和那倭人的墨有什么区别。 “别看墨色什么的咱们不懂,但李家这山河墨看着端是大气啊,瞧瞧那墨上的长城,跟一条飞龙在群山之巅飞腾似的,这是龙腾气象啊。”几个老学究摸着胡子道。 自不免的又要朝着京城的方向揖拜一番。 如此,转眼三天就到了,这一天,所有的人又都齐聚市舶司衙门,其实这几天,李家人和连吉英松那边的人都没有离开,都在市舶司准备的厢房里休息。 这时,自有司仪命人从水里取出墨来,再分别由李家和连吉英松检验,没有问题后,便再一次磨墨书写。 连吉英松在书写时,那脸色就是越来越黑沉了,他自家的墨自然心里最清楚,三天一泡过后,这再书写起来,整个墨色已经没有原来那么的黑亮了。 而贞娘这边,淡定非常,她当初可是试过浸泡十多天的,这还是新墨之故,等到老墨,便是泡了几个月也不成问题的。 两方面书写完毕,最后再又洒上水,而这时,明显的就可以看出,那张由连吉英松的墨写出来的字,在水润湿透之的后,已经开始有些湛了,虽然不多,但眼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李墨这边,墨色如故,清亮黑透,而在水润之下,更显得墨骨峥峥。 “李墨赢了,李墨赢了!!!”立时的,众人都大叫了起来。 “朕宣布,李墨为天下第一墨!!!!”而这时,隆庆帝也是脸兴奋的从帘后面走了过来,大声的宣布,同时御笔书写了“天下第一墨”五个大字。 “哼。”倭人使君看着连吉英松,重重的哼了一声,却是先一步告退了。 连吉英松一脸苍白,长叹一声,转身也要跟着倭人使君离开。 “连吉先生,还请你将你墨上的‘天下第一墨’几个字去掉,另外,别忘了该付的花红。”贞娘道。 …………………………(XBaoShu.com。。) ps: 感谢看书带娃,蓝云舒,悠长日子,太白飞雪,竹屋,燕尾服6806,渴愛的粉红票,反求诸己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徐相告老 连吉英松再怎么不甘,花红也是不敢不交出来,这可是在大明皇帝面前约定的,还是他们自己先提出来的,若是他不交,没理且不说,还可能引起外交事件了,所以,最终,连吉英松还是把倭刀的制法交给了李家。 当然,这种东西,李家也不可能自己留着,太敏感了,因此贞娘抄了一份下来准备留给罗文谦后,便交给了朝廷。 一切交付清楚,连吉英松也匆匆离开了,而且他没有回到市衙司使者住处,而是带着几个浪人直接走了。 斗墨失败,丢了脸面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输了倭刀的制法,使君那里自要有人顶罪报,而他连吉英松就是最好的人选。因此,他回去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切腹。 连吉英松不想死,当然,他不是怕死,而是不甘心,他得先保住命在,而李家这场子,总有一天,他要找回来的。 而他现在的去处自然是下海,大海里是他连吉家的猎场,亦有着他的栖身之地。 如此的,连吉英松便带着人消失了且不提。 再说市舶司衙门这边。 好一场盛事终于落下了帷幕。皇上和贵妃自是又赏给李家不少东西。尤其是李贵妃,在知道,李贞娘已经定了亲,惹不是李老掌柜突然故去,如今定然已经成亲的情况,更是赏了李贵娘两抬嫁妆。 全是上好的香料,布匹,还有一些首饰。 贞娘自是又忙着谢恩一翻。如此。皇上和贵妃才一脸高兴的回宫。 皇上和贵妃离开了。围在市舶司衙门外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的激动,而这些日子以来,被连吉英松压制的南京制墨人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据说,只这一会儿,南京好几家戏帮子都被订了下来。 只是李家人这时并没有胜利后的欢畅,而是深深的缅怀,李老掌柜的牌位边上就摆着那副“天下第一墨”的字画。 “贞娘。过几天咱们就回徽州,怎么着也得到你爷爷坟上烧烧纸,把事情跟你爷爷再说上一说,这样你爷爷就能安心的走了,而你七祖母如今也盼望着你带着这副‘天下第一墨’的字回家,这是李家前所未有的荣耀。”李景福有些感慨的道。 “嗯,点点头。”毕竟还是在自家爷爷的丧期,之前的斗墨是完成爷爷的遗愿,如今心愿已了,她们李家八房一行人自要回徽州守孝的。 而南京这边。有着贡墨权,再加上如今又有着天下第一墨的名头。南京的生意就十分的好做了,当然,越是这样,就越要注意管理和质量的问题,贞娘打算回去跟自家七祖母提提,让景东叔过来管一阵子。 景东叔虽然不良于行,但一张冷面,对人不讲什么情面,在这时让他来管理正好,也算是收收墨庄上下人的心。 毕竟,李家一连取得如此的成就,不管是管事还是下面的工人,自不免要有些飘飘然。 如此说着,李家一行人就往李氏墨庄走去。 而不远的一个茶楼里,秦四少就坐在二楼的一个窗户边上,边喝着茶水,边看着下面正离去的李家一行人。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这话是真不错的,此时李贞娘一身素服,眉目清灵,发色如黛,之前跟倭人斗墨的犀利如今已经散去,而如今在一身素服的衬托下,倒更显一种独立的婉约,就显得她那略嫌单薄的肩膀上,抗得下天地。 “厉害啊,没想到李景福居然有这么一个女儿。”秦四少边啜着茶水边自言自语的道,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李贞娘了,可之前的李贞娘给她的感觉也不过是会制墨的小家碧玉,并无甚亮眼之处,也就是这次斗墨,他才看到了李贞娘亮眼之处。 这位李贞娘,颇有一些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样子,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可真到有事儿,一样能抗得住事,只可惜,还是罗九那厮下手快。 秦四少想着,只是心里仍是有些悸动。 这位李姑娘,颇有当年李家七夫人的风采啊,李家七夫人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的,当年也是临危受命啊,若不是李家七夫人撑着,怕是李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散了。 “四少,刚得到的消息。”就在这时,他的一个长随匆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句。 “哈,四方钱庄有麻烦了。”秦四少一脸看戏的表情。 转眼便夕阳西下。 李家人回到家里,墨坊上下一片欢喜自不用说。 便是丑婆,一向的冷脸,这会儿也颇的眯起了眼:“丫头不错,没给你爷爷丢脸。” “谢谢姑婆婆夸奖。”贞娘自是笑嬉嬉的道。 “对了,文谦那小子呢,这等喜事,竟是见不到他人?”李景福在屋里转了一圈,接待了官街上来恭贺的人,便是田家那边也都派了人来祝贺,可独独至今不见罗文谦。 这不正常啊。 而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罗文谦匆匆而来抛下一个重磅消息:“景福叔,贞娘,徐相告老了。” “啊,怎么回事啊,皇上不是一直不批的吗?”贞娘不由的奇怪的问。自海瑞把徐家参了后,徐阶便一直上折子告老,只是隆庆一直没批。 “这里面说起来可就复杂了,海瑞在淞江把徐家告了,不过,徐相在朝中的势力那是相当大的,所以这事情是雷声大雨点小。而朝中许多事情,是离不了徐相的,所以当今自然不能任由着徐相告老,而徐相心里也明白的,所以几次递了折子,没下文后,便也消停了。只是徐相消停了,他那一党的人却不消停。尤其是那些个言官。这次皇上来南京参加斗墨是私自出京的。这自又让那些个言官抓到了短处,那些个言官参皇上的折子已经堆了一桌子了,而大太监陈洪也不是好东西,居然把那些个折子合收拾了就让人快马加鞭的送来了南京。今天斗墨,李墨赢了个满堂彩,皇上心里高兴,没想到一回宫,就接到了这些个折子。那等于是兜头一盆冷水啊,皇上这气性一下子就起来了,干脆的就翻出了徐阶的告老折子,就这么的批了。另外,皇上同时又下了旨,起复高拱高大人,如今宣旨的人已经上路了。”罗文谦坐下,抿了一口茶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透。 脸色却不是太好。徐阶这一告老,之前靠他撑着的台子怕是要倒了。再加上皇上又起复高拱,这更是绝了徐家的路。 谁都知道。高拱当初就是被徐阶的人逼走的,这两方面算是死仇了。 贞娘倒是没想到,徐阶的告老居然跟她李家的斗墨扯上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 当然,这怪不到李家头上,要怕就怕大明的言官群体,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们天王老子都不怕,而如此一来,脾性稍弱一点的皇上就很憋屈,而隆庆就是憋屈的。 如今借着机会了,也刷了言官一把,于是徐大人悲剧了。 当然,这些事情同李家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如此一来,王四方那边怕是要麻烦了。 之前南京官界商界能维持个平稳,主要是因着徐相这定海神针,当然,倒不是说徐阶就会支持织造衙门,毕竟织造衙门那些个赃事徐阶也是反对的,而这回海瑞能得到应天巡抚之职,也是得到徐大人的支持的。 也就是说大家心里清楚,海瑞这回下来其实就是针对织造衙门,只是海瑞这人不容易控制,虽然他的任务是查清织造衙门的事情,但地方上的不平也是要管的,于是这一管一管的就又管到了徐家人的头上了。 最后倒是把徐家的事情和织造衙门的事情牵扯到一起去了。毕竟织造衙门的关系太广,自也有徐阶党的人牵涉其中,别的且不说,就徐家兄弟虽然本身知道织造衙门是个坑,没有进去,可架不住三妻四妾的亲戚关系,总也有那么点牵涉其中的。 因此的,虽然应天府那边早就知道织造府有问题,朝廷也要对织造府开刀,但因着海瑞正参徐阶的事情,因此,也就处于观望,毕竟大明的官场象海大人那么猛的猛人实属凤毛麟角。 而如今徐相一告老,那接下来南京的局面怕是要成了那多米诺牌骨之势了。 “那你舅舅那边?”贞娘有些担心的看着罗文谦。 “先静观其变吧,四方钱庄的股份比较复杂,我跟他的关系摆在那里,暂时不宜插手。”罗文谦一脸沉静的道,不过,那表情倒也是一副有成算的样子。 “嗯。”贞娘自是点点头。 虽然一直以来,李家这边人因着王四方当初对韩家落井下石,再加上,王四方跟胡宗林争徽商商会会长的位置,而李家这边人是站在胡宗林这一边的,因此的,一直以来,李家人对王四方没有什么好感。 但再没好感,王四方终是徽商商会的会长,虽然,如今汪道昆正在为胡宗宪奔走,使得胡宗宪有平反的迹象,如此的,胡宗林在徽商商会的地位又恢复了,而马上面临着三年一届徵商商会会长的选举,胡宗林如今已隐隐有压倒王四方的架式,但再怎么样,选举还没有开始,如今徽商商会的会长还是王四方,而四方钱庄更是徽商钱庄的领头人,这一点,便是罗九的义厚生钱庄也是比不过的。 因此四方钱庄其实关系着南京徽商的生存。 所以,眼前之局,就看王四方撑不撑得过去,若是撑不过去,那别说罗文谦,怕是胡宗林等人也是要插手的。 而如果说,徐相告老这个消息只是给四方钱庄带来不确定因素的话。 第二天,又一个重磅消息却把四方钱庄推向了无底深渊。 这个消息便是——织造局的两位大人卷款逃跑了。毕竟是当了官的,老道的很,皇上一批准了徐相告老,两人就知道能借的势没了,当机立断的便跑路了。 到得下午,又传来消息,应天府衙门如今已经封了四方钱庄。 “王会长听说一听到消息后就吐血晕倒了,而存钱和典当的客户如今已经把王家围的满满的,九叔一听到消息,就带着钱庄的护卫过去了,也幸得有这些护卫帮着王会长守了门户,要不然,说不得这回王会长的家已经被人洗劫了呢。”傍晚,本来平日里都要打烊的店,如今都还灯火通明着。 平安嫂这会儿就站在李氏墨庄庄门前,跟贞娘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XBaoShu.com。。) ps: 木鱼缘木求鱼,阿头宝宝,天若人间,joyce wang,飘落涟漪,侠肝义胆,忘尘莫及,子夜_hjlkt的粉红票,风晨日夕,向日葵风铃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地鸡毛 夜幕低垂。 贞娘坐在院子里搓着灯草,同丑婆有一答没一答的聊着王家的事情, 这几天,王家的事情闹的纷纷的,本来李家人准备过几天就回徽州,可如今这形式,李家人倒是不好马上离开,总要留下来看看。 此时,二狗那厮一脸贼眉鼠眼的往外溜,一边花儿正端着几片西瓜过来,远远的见到二狗往外走的样子,便呸的一声叫了:“二狗哥,哪里去?” 二狗听得花儿这一声叫,那伸出去的腿便又缩了回来,一脸没好气的道:“干什么,干什么?小姑娘家家的,管的这么宽,这不,四方钱庄的事情闹的,罗掌柜的这两天都没见人影,我去打听消息去。” “那成,我跟你一起。”花儿放下西瓜,冲着二狗嘻嘻一笑,便一溜跑的跟了上去。 “要不要这样啊?”二狗揉着鼻子,抬头望天。 “当然要,我去帮我堂姐打听打听消息。”花儿抬出贞娘。 “那走吧。”二狗嘟嘟喃喃的,不过,看他那一脸偷着乐的模样,显然是乐在其中。 贞娘在一边也偷着乐,自从过年的时候,她就明白,花儿跟二狗对眼了。 再加上二狗这人嘴上花花的,花儿自是要看紧些,于是的这一幕便常常在李氏墨庄上演。 便是丑婆,这时也打趣了一句:“花儿放心,那小子有贼心没贼胆的。” “丑婆……”花儿跺着脚,一脸通红的:“你取笑我。”随后一扭身就跟着二狗跑的不见人影了。 “这回,等过些时日你们回徽州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到时。我得请人去你景明叔家帮二狗提亲。”看着两人离去,丑婆道,二狗是她从小扶养长大的,那真跟嫡亲的孙子差不多了。 “嗯,姑婆婆放心,文谦已经跟我商量过了,到时由文谦出面去提亲。”贞娘道,因着丑婆的关系。罗文谦跟二狗结拜了兄弟。也因此,二狗的事情,罗文谦自要帮着操持一下。 而李景明夫妇那边,虽然一开始,对于二狗的出身是有些嫌弃的,但二狗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如今在李家,不仅是点烟坊的大师傅,还管着发货那一摊子事情,在李家颇受重用。 当然。最重要的是花儿跟二狗就是对眼了,如此。景明婶也就算是默认了。只等着二狗这边人上门提亲。 就在这时,外面的官街传来一阵鼓噪。 “姓罗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趁火打劫吗?没门儿,今天的事情你不给我们个交待,我们绝不饶你,大不了,一把抢了义厚生,我看你怎么收场?”门外街面上又传来一阵叫嚣道。 “怎么回事?”贞娘皱了眉头,随即冲着丑婆道:“姑婆婆,我去看看。” 贞娘说着,便出了门。 而此时,官街两边,灯火通明,尤其是义厚生钱庄的门口,更是围满了人,其中更有几个纨绔子弟模样的人,带着家丁在义厚生门前叫嚣着。 一边义厚生钱庄的护卫个个守着门口,瞪着那一群人。 “都瞪着干什么?傻了吗?你们是什么人?保护钱庄的,如今有人在钱庄门口闹事儿,你们就瞪着啊?给我打,打不散就抓,抓了送衙门里去,罪名就是岂图抢劫钱庄。”这时,罗文谦从后院冲了过来,一扫平日斯文的模样一脸煞气的冲着守在门口的护卫的道。 那些护卫叫早这一群纨绔子弟弄的恼火,只是因着这些人都是王家和胡家的人,跟罗东家是亲戚,这才不敢动手,如今得了罗文谦的话,那一个个自是冲到人群里,手里的棍子挥个不停。 “姓罗的,你敢?”王胡两家的子弟叫这护卫如狼似虎的相吓了一跳,边跑边叫。 “我有什么不敢的?如今可是你们要抢我义厚生,我便是告到衙门去,你们也只能去坐大牢的份儿。”罗文谦这时却是靠在门框上,一脸的嘲讽样儿,那神情叫胡王两家的子弟恨的牙咬咬的。 不过,胡王两家子弟叫义厚生钱庄的一顿打,那气焰也被压了下去,都贪生怕死的很,一个个抛下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狠话,便四散奔逃。 罗文谦这时才又叫上罗平安和伍子,匆匆的出了门。这厮这几天忙的,贞娘想跟他照个面都难。 “平安嫂,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啊?”贞娘便进了义厚生的后院,问平安嫂。 “那些是胡家,徽州王家的人,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我听伍子他爹说了,头几天,胡家来人了,昨天,徽州王家那边的人也到了,都是快马加鞭的,一来就是要从四方钱庄撤股,四方钱庄都封了,这时候哪能撤股啊?可胡王两家人却不是省油的灯,在钱庄里捞不回来,就打主意打到王会长的家里,只昨天一个晚上,王会长家里就少了十几件古董,文谦发了火了,直接带人封了门,才从那些人身上搜了出来,胡王两家丢不起这人呗,这便闹上门了。故意歪我们九叔想趁火打劫。说实话,如今四方钱庄就是个大坑,咱们义厚生还真瞧不上眼呢,也是当初九叔在石州遇了事情,四方会长帮了义厚生一把,若不然,九叔才犯不差做这些。”平安嫂噼里啪啦的把事情一说。一脸的气愤。 原来是这么回事,整一出墙倒众人推的戏码。贞娘冷哼。 “堂姐,堂姐,王家姨婆来找你了。”这时,花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找到了义厚生这边。 “姨婆来了?走。”贞娘自是连忙出了义厚生回家,再怎么说,这位王姨婆是罗文谦的长辈。让她等不好。只是不晓得王家姨婆这时候找她有什么事情? 进得李氏墨庄。贞娘就见到王姨婆坐在后院茶室的腾椅上。轻轻的啜着茶水,一段时间没见王姨婆,如今看起来,王姨婆苍老了很多,如今更明显着精神不济,那眼珠都混混沌沌的。 至于丑婆这会儿坐在一边的廊上,却好似没见着王姨婆似的,自顾自做着手上的活儿。 王姨婆对此也不在意。两家的恩怨摆在这里,虽然过去两人是闺密,但如今的情形,颇有些相忘于江湖的味道。 “姨婆要注意身体。”贞娘在下位坐下,关心的说了一句,毕竟王姨婆脸色实在不太好。 “贞娘,姨婆这回来是想请你帮个忙。”这时,王姨婆便开门见山的道。 “什么忙?姨婆请说。”贞娘问道。 “我相请你去文谦舅舅家里帮忙着照应一下,直白的说,就着帮着文谦舅妈掌一段时间的家。”王姨婆道。 “这合适吗?”贞娘再怎么也没想到王姨婆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不合适。罗王两家是世仇,文谦出手。是因为王四方是他亲舅舅,这一点情谊还是要讲的,再说了王四方是徽商商会的会儿,四方钱庄关系着整个徽商的发展,而里面许多钱是属于徽商各家的,所以文谦才出面帮着四方钱庄控制一下场面,那也是徽商商会做出的决定,至于贞娘,就没必要去淌这浑水了。”这时,一边的丑婆冷冷的道。 四方钱庄如今牵涉着徽州王家,南京胡家,再加上还有徽商各家,如今不用说了,王四方家里肯定是乱如麻,贞娘再有本事,那也只是一个女儿家,去帮着文谦他舅舅掌家,如今的情形,得有多难啊,她自然要阻止了。 随后,丑婆自不免要讽刺一句:“怎么,有你这个姨婆在,你都掌握不了的事情,你好让一个小辈出手吗?” “梦真,这种气话就别说了,不到万不得已,我这张老脸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实在是如今王家的局面差的不能再差了。四方至今还昏迷着,文谦舅妈胡氏抗了几天,如今也病倒了,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只有我带着王婉儿照应家里一切。可婉儿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再加上还有一个弟弟庆官儿要照顾,还要侍候她爹娘,那丫头这几天也真不容易。如今胡王两家的人天天在家里闹,那丫头实在是应付不了,至于我,到底是王家女,胡家人不服啊。也只有贞娘,如今文谦跟胡宗林他们已基本上控制了钱庄的事情,也算有些威信,想来贞娘去管后宅要好的多。再说了贞娘倒底还是公主府的供奉,也能震得住场子。”王家姨婆道。 听得王氏这么说,丑婆看了看贞娘,倒没想到王家的情形竟是坏成这样。不由的同贞娘相视一眼。 而贞娘这时也明白,王姨婆来请她,是不太好拒绝,于是点点头:“姨婆,我去。” “贞娘,拜托了。”听得贞娘答应,王家姨婆松了口气。 王四方和文谦他娘是她自小带大的,那感情其他的王家后辈自是不一样的。 “姨婆,这话我可承受不起。”贞娘连忙的道。 贞娘同意去倒不完全是因为王姨婆的拜托,更重要是之前,胡王两家的人大闹义厚生钱庄,说实在的也是激怒了她的,这个时候,她自然也要帮着罗大哥分担一点。 “不过,姨婆,必要的时候还得您在背后给我撑着。”贞娘道,王姨婆主要是因为王家人的身份,直接出来主持的话,容易引起攻击,但她的资格摆在那里,王四方和胡氏又一向拿她当母亲侍奉,平日里常常到这边来住上一段时间,所以以她的身份给贞娘撑腰不成问题的。 “老婆子既然来请你,自不可能甩手不管,你放心。”王姨婆点点头。 ………………(XBaoShu.com。。) ps: 感谢一片橘叶子的桃花扇,amber17的平安符,hahamaomi,4652249,花家露水,云枫树,2423864121,苓瑄,celinecao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八章 胡家的心思 晚间,王宅主屋。 “出去,快来人啊,闯进来了,都打出去……”卧室里,胡氏一头一脸的汗,头摇摆着,猛叫着醒来。 “娘,娘……没事,人没闯进来,表哥带人守着呢。”外间,正打着磕睡的王婉儿听到屋里的惊叫,连忙急步跑了进来,冲到她娘亲的身边。 “啊,没进来啊?对,有你表哥守着呢,瞧娘这,又做恶梦了。”胡氏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看清楚面前的女儿,那心才平稳下来。 随后却又不由的红了眼眶,自钱庄出事来,不过短短的十来天,而她感觉就好象过了十来年似的。刚才她又做了恶梦,梦见许多人冲进了家门,把她家里砸了,来冲着她要账,若是还不出来账,便要把婉儿和庆官儿卖了。这才惊叫着醒来。 “娘,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婉儿扶着自家娘亲靠在靠床背上道。娘亲的身子真的是不太好,整张脸腊黄腊黄的,看着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怎么你去煎?家里的丫头呢?”胡氏看着自家女儿,这没几天工夫,女儿可是瘦多了。 “徽州王家和外婆家那边来了好多人,都要有人照应着,我把丫头和妈子都派到她们身边去了。”婉儿拿着手帕帮着胡氏擦汗。 “哼。”听着婉儿说这话,胡氏不由的冷哼一声,这会儿她心里还冒着火呢,这人啊,不经厉一些挫折真的是看不明白身边的人和事情。以前。钱庄红火的时候。王家和胡家那都巴结着,使劲的往她这里塞钱,就是想换点钱庄的股份,又或者安排点人进钱庄做事。 那时候王家和胡家的人多好说话呀,任什么事都拍的胸膛响当当的。 可如今钱庄的事情一发,一个个就生怕受了损失,急慌慌的就嚷着要撤股,钱庄被封了。就只想着从家里先捞回点损失。虽然说还没有完全撕破脸,但也着实让胡氏有些心冷。 “你爹现在怎么样了?”胡氏又拉着婉儿问。 “爹还昏迷着,不过,今天醒了十多分钟,大夫说爹的病正在好转。”婉儿微笑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胡氏连声的道。 “婉儿,你刚说要去煎药的,你去吧,你娘这里,我照应着。”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进来道。 “好的,那麻烦大舅妈了。”王婉儿点点头。又冲着胡氏点点头,然后才退了下去。 而这妇人,正是胡氏的嫂子,胡蒋氏。 王婉儿下去,胡蒋氏便换了凳子坐在胡氏的床边,胡氏这会儿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有些疙瘩。 “他姑姑,我知道,我们来撤股你心里不痛快,可家里日子也难哪,你也知道,家里把钱投资了不少在四方钱庄,如今四方被封了,家里也是乱成一团了,婆婆听到消息也差点晕了过去,这实在是有些损失不起啊。再说了,如今由徽商商会那边的人出来主持局面,这我们就算是想撤股不是也撤不了吗?终归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所以,我们还得同心协力,想法子渡过这个难关不是。”那胡蒋氏一坐下来,便语重心长的道。 听着胡蒋氏这翻话,胡氏心里倒是好受了一些:“大嫂有法子渡过难关?” “你几个兄弟都算过了,这个时候钱庄不能倒,要是倒了,那损失就回不来了,所以,这个时候,要让钱庄度过难关,唯有再继续注资。”胡蒋氏道。 “徽商那边也正是这个意思。”胡氏点点头道。 这段时间,王四方出事,如今四方钱庄的事物几乎由徽商那边的人接手了。 实在是,四方钱庄里有着商会以就各徽商的存款,可以说,这一次四方钱庄的存亡也关系着南京徽商的存亡。 其实本来,织造衙门那边出事,四方钱庄这边也是苦主。 而应天府衙门之所以封义厚生钱庄,一是怕四方钱庄跟织造衙门有什么勾当,免不了要查。二则是牵连着着大量商户的存款,怕引起动乱,所以才暂时封了四方钱庄。 关于第一点,胡氏知道四方钱庄跟织造衙门除了正当的商业往来,是决没有什么勾当的,当然,这里面说起来,胡氏还得感谢罗文谦这个外甥。 当初因着文谦跟李贞娘定亲的事情,四方去找过文谦,本意是想搅了那门亲事,可反被文谦警告了几句,文谦让他舅舅不要参和到徐家的事情上去。 再加上当年土地事件,徐家也是坑过韩以贵的,也因此,王四方对徐家以及他那边的事情便也提了个心。 今年,织造府那边走了徐家的线,请四方吃酒,本来当时是想劝四方代替当初魏百万的位置,直接接管生丝的收购的。可魏百万的下场在那里摆着,再加上文谦的警告,所以王四方没有答应直接出面收购生丝,而是提出贷钱给织造衙门。 可以说,在这一点上,四方钱庄还是立身硬的,所以这几天,胡宗林和文谦就带人在跑这个事情,只要这点能摆脱嫌疑,让应天府衙门给四方钱庄解了封,然后再由各徽商注资,如此四方钱庄就还有活路。徽商这方面的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而以后若是四方钱庄经营的好的话,说不定大家都还有赚头。 “我知道胡宗林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可你想过没有,到时若由着各徽商往四方钱庄注资,那这钱庄还是你们王家的吗?你家四方跟胡宗林斗了十多年了,结果斗到如今,就由着胡宗林他们的人占了四方钱庄?你甘心吗?”胡蒋氏没好气的道。 “不是就不是呗,我如今只想着能过了这个难关就成了。”胡氏叹了口气道,这人强命不强有什么用。王四方跟胡宗林斗了十多年她是清楚的。最后显然的还是胡宗林笑到了最后。 “你傻呀。你还有一张大牌握在手上不知道用啊。”一边胡蒋氏拍着胡氏的手背道。 “什么大牌?大嫂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胡氏一脸的疑惑。 “你外甥罗九啊,他身后可有一个义厚生钱庄,还有关外的金矿撑着呢,听说背后还有张大人和戚帅呢是吧?只要他能全力相助,那还有胡宗林他们什么事啊?”胡蒋氏道。 “大嫂,你真是异想天开,文谦心里恨死我们了,这回若不是钱庄关系着徽商的存亡。若不是当初他在石州出了那点事情,四方出了把力,他欠了一份情的话,这回咱家的事情,文谦是碰也不去碰。”胡氏叹着气道。罗文谦的脾气她清楚。 “你怎么这么想?当初罗九爹娘的事情又不能完全怪四方,再怎么说,如今罗九也就只有四方一个亲舅舅吧,嫡亲的,再说了,你家不是还有婉儿吗?我瞅着婉儿跟罗九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胡蒋氏道。 “大嫂。你真是越说越不象话了,文谦跟李家姑娘早定亲了呢。”胡氏有些无力的道。她这会儿烧还没退呢,大嫂噼里啪啦的不着边际的话让她更有些头疼。 “定亲又怎么了,又不是成亲,我看李家那姑娘跟罗九没缘份,要不然,这都要成亲了,怎么李老掌柜突然故去,这婚事又推迟了呢。我瞅着如今是个机会……”说到这里,胡蒋氏压低着声音又道:“这定了亲也可以退的嘛,这个时候,有些手段也是要用的,到不如趁着罗九这段时间在家里照应,想个法子让婉儿跟罗九既成事实,到时一闹大,那李家岂有不退亲的道理……” “大嫂!!”胡氏叫自家嫂子的话给惊到了。同时心中也有了一股子怒意,大嫂这是把婉儿当成什么了?她贪财,她也势利,还有些虚荣,可不管再怎么,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婉儿和庆儿,而如果按大嫂这般做,那婉儿以后还怎么在人前抬起头来。 本想反驳自家大嫂的,只是这会儿胡氏叫心中的怒意一冲,头更晕了。 “娘亲,药煎好了。”这时,婉儿端着药进来,脸色有些白,端着药到床边,却是看也不看胡蒋氏一眼,而随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王家姨婆,她们之前就在外面,把蒋氏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儿心里自是憋着火呢。 王姨婆一进门,那刀子似眼神就直剜着蒋氏。 “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走了。”胡蒋氏被王姨婆看的有些心虚,低声的跟胡氏说了一句,又冲着王婉儿说了句:“好好照顾你娘。”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娘,你可不能听大舅妈的。”看着蒋氏出去,王婉儿捧着药碗,红着眼眶,一脸委屈的道。 “放心,娘不傻,以前一些事情看不明白,如今还能看不明白吗?再怎么文谦就你爹一个舅舅,他怎么着也不可以眼看着家里倒的,娘犯不着再赔上你。”胡氏有些虚弱的道。 “你明白就好,你娘家那边人还不就是怕由商会的人出面打理后,没了他们的好处了,这才窜掇着你打罗文谦的主意。”一边王姨婆也是冷哼着,虽然她一向没有罗梦真的眼光,但到底也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这些事情又岂有看不透的。 “嗯。”胡氏点点头,一边王婉儿喂她喝药。 “对了,我刚才去了李家,请李贞娘出面来管家里的杂事,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病,王家胡家的人你尽量少见。”王姨婆又冲着胡氏道。 “李姑娘答应了?”胡氏有些惊讶,之前,她对李家可不怎么样,对这李贞娘更是有成见。所以,王姨婆说去请李贞娘,胡氏并不看好,毕竟如今她家可是个坑,这时候来管家,那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那丫头大气,胸有丘壑呢,莫小看人。”王姨婆没好气的说了句。 “嗯。”胡氏微微点头,心里有些感触,过去,倒是她和四方这做长辈的没做好。 ………………(XBaoShu.com。。) ps: 感谢书友090510211048587,小小小小小华,zhangxiaozhu,魅蘭,太空tito,帅帅的慧慧,孙家宝宝,吾愛堂,lydia云,hallliana,冰川十代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今天更不了了 嗯,因为前面的坑和线头埋的比较多,因此接下来的内容有些复杂,某糖今天一天就在理线路,争取把太过复杂的东西简单化一点,这样大家读起来会顺畅一点. 结果到现在还没理好,所以,今天的一章是更不了了,明天会补上.(XBaoSh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掌事 蒋氏回到屋里,心情有些烦闷,再加上正是长夏暑天,长夜漫漫的,便拿了把团扇在廊道上走来走去。 “胡家大嫂,怎么样?说通了吗?”这时,住在隔壁院子的王言氏走了过来,压低着声音道。 之前,胡蒋氏跟胡氏的提议正是胡王两家人正同商量出来了,蒋氏去找胡氏,王言氏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这会儿见蒋氏回来,自巴巴的赶来问情况。 而王言氏正是王家的二房的大媳妇。 王四方这一房是王家三房,只不过,三房夫妻早亡,两兄妹最后由王姨婆带大。 而自王四方在南京发财了之后,王家也投了一笔钱到四方钱庄里面,到如今这一笔钱就成了王家最主要的收入,只是如今,眼看着这笔钱就要打了水漂了,甚至可能还要背上一身债,王家人也是着急的很。 正好胡家也是相似的情形,干脆的,两家就商量了起来,最后想出了那么一个保全四方钱庄的法子,再加上胡蒋氏毕竟跟胡氏亲近一些,因此,便由胡蒋氏去找胡氏说。 只是看着蒋氏那表情,似乎不太顺利啊。 “我正说着呢,你们家那姨婆和婉儿就回来了,我瞅着你们家那姨婆的表情……这事怕是没戏了。”蒋氏没好气的摇摇头道。 “别说了,我家这姨婆也是太不省心。”王言氏也是没好气的道。这回四方钱庄出事,王姨婆就是一心护着王四方这一房,他们大房二房的情面就全不顾了。也不就是仗着岁数大。居然还管着王家的事情。也不想想她倒底是嫁出去的女儿了。这般没轻没重的。 王言氏说着,看着蒋氏烦闷的样子又问道:“那就这么算了?” “不算你还有什么好办法?”蒋氏看了王言氏一眼。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说了你就听听,不乐意呢就只当我没说,别生气。”王言氏道。 “什么法子?你说。”蒋氏道。 “我瞅着青姐儿倒是不错,模样也周正,胡氏既然不愿意婉儿出面。那不如你就让青姐儿出面,若是青姐儿能跟罗九成了好事,那这四方钱庄可就是你胡家的了。”王言氏道。 胡青姐是蒋氏的庶女,娘亲早亡了,一直是蒋氏养在身边的,平日相待也是不差的。这回是跟着蒋氏一起过来,主要是陪陪婉儿。 “你说的倒好?你怎么不让你王家的人出面?”蒋氏没好气的道,青姐儿虽不是她所出,但倒底是胡家的女儿,这种事情做起来总有些没脸没皮的。 而王言氏的打算她心里也明白。只要有人顶着,不让钱庄倒闭。那王胡两家就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两家在钱庄的股份也还能保着,以后每年的收入也不会少。 说实话,言氏这个想法跟她之前去找胡氏的想法是一个样的。 别说,蒋氏这里虽然有些恼火,但不可否认也有些意动,青姐儿毕竟是庶女,家里嫡女好几个呢,青姐儿要想嫁的多好也不可能,而若是真想法子让她能嫁给罗九,那实是不错的,而更重要的是,说不定他们胡家还能凭着罗九的支持主掌四方钱庄呢,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这不是没合适的人选吗?要是真有,我还真就下手了。”王言氏说着,看着蒋氏没个好脸色的样子,便摆摆说:“好了好了,我就说说,你不高兴就只当我没说,夜了,我睡了。” 王言氏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蒋氏也回了屋,心情却是更纠结了。这时,胡维中从外面回来,嘴里喷着酒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蒋氏没好气的道。 “我这不是心里烦才喝酒嘛。”胡维中道,他正是胡氏的大哥。蒋氏的夫婿。 “对了,如今钱庄那边什么个情形啊?”蒋氏问道。 “还能有什么情形,衙门现在就在逼我们兑付商户的汇票和存款,后天是最后期限了,若是我们还兑付不了,就由衙门做主,清算资产,再由商会的人注资来兑付汇票和存款。”胡维中道。 “那咱们的股份呢?”蒋氏问道。 “那还有咱们什么事啊,都资产清算了,咱们的那点股份自然也清算掉了,钱庄亏了那么多的钱,咱们能不赔钱就烧高香了。”胡维中阴沉着脸道,随后有些没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这些事情你别管,你在这里,多帮着妹子妹婿他们照应一下家里人,别叫那些个无赖子趁火打劫了就行了。” 胡维中说着,洗漱了一下就睡下了。 而蒋氏睡在胡维中身边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啊。情形急迫呀,而青姐儿的事情就跟猫爪儿在挠她的心似的。 ………… 清晨。 贞娘洗漱好,吃过早饭,又特地换了一身鸭蛋青的夏衫,外面又套了一件藏青色的比甲,一身素服,却也有别样韵致。 随后吃过早饭,出得门来,却看到罗文谦正站在不远处,一手牵着马正朝她招手。 “罗大哥。”贞娘轻笑的上前。 “王家现在的局面有些复杂的,可有成算?”罗文谦一手牵马,跟李贞娘并肩行道。衣袖的磨擦总带着一股子轻风,拂的人心暖暖的。 “我昨天晚上细细问过姨婆王家的情形了,其实没什么复杂的,主要是权责不清,我只消把下人该管的事情分清,谁该守哪一摊子权责分好,再赏罚分明,然后各司其责也就没什么了。”贞娘回道。 “倒也是。”罗文谦点点头,心里倒是放心了。 也是,这丫头管着一个几百人的大墨坊呢,后宅那点事情虽然复杂。但其实也就在一个权责和赏罚上面。这两点握好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而至于人情世故,这丫头其实精道着呢,要不然,王姨婆也不可能请她出面。 罗文谦想着,却是悄悄的借用宽大的袖子掩着,牵着贞娘的手。 贞娘轻笑,侧脸看着无处的蓝天白云,大明的天空是蓝色的。云是洁白的,空气是无污染的。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王家。 进了屋,罗文谦自在前厅跟胡王两家,还有商会等人继续商讨四方钱庄的事情。 而贞娘则直接由二门进了后宅,先去见了胡氏和王姨婆。 见到胡氏时,贞娘才深切的感到此次事件对王家人的打击,王四方病重且不说,便是如今胡氏,那一脸的腊黄的憔悴样子也着实跟原来判若两人。便是一边的王婉儿,也似乎成长了不少。跟以前对比起来,少了一份温婉,却更多了一份坚强。 “贞娘姐姐,辛苦你了。”见到李贞娘,王婉儿眼睛微红了道,上回义厚生出事,王四方出手相助后,就曾叮嘱王婉儿,让她空闲时到李家墨庄这边找李贞娘处处。一些事情,王四方自己放不下脸面,也只得借女儿的身份,走走李家这边的关系,好跟罗文谦缓和一下关系。 而对于王婉儿来说,李贞娘却是一个传奇,女子制墨经商,还能这么出色,自也是十分的好奇,也因此,那段时间到是真的找过贞娘好几回,两人倒是有些交往的。也说的上话。 “婉儿妹妹客气。”贞娘微点头道。随后又宽慰了婉儿几句。之后就随着王姨婆一起见了家里的管事和下人。 管事和下人对于李贞娘来管家倒是没什么话说,毕竟李贞娘在南京那也是响当当的字号了,再加上她接掌李墨也好几年了,几经波折,此时坐在众人面前,自也有一股子迫人的气势,一干管事和下人在她面前倒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不过,不敢耍花招归不敢耍花招,但是对于李贞娘那种权责到人,分片包干的行事方式,众人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平日里,虽然也是各司其责的,但却没有分片包干之说,权责更没有这么的分明,如今家里可是乱糟糟的,平日里真有些什么错,几个人推萎一下也就过去了。可如今,按着李贞娘的安排,那若是谁分管的一片出了事情,那是绝对权责到人的,没有丝毫可推萎的余地。可问题是现在后宅很乱了,王家的,胡家的,一些个女眷和丫头妈子都住在这里,再加上各家都好象是讨债鬼似的,而他们下人又哪里管得住这些人,李姑娘这是在为难他们。 “我知道大家会觉得为难,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里主家待你们怎么样,你们心里也有数,如今主家遇上了坎,大家虽然帮不了什么大忙,但为主家解决后顾之忧总可以吧?再说了,其实这事情真按规矩来作也不会太为难,你们只消把规矩跟大家说清楚,若是有不同意或者是一意孤行的,你让他们来找我或者来跟我说,由我出面处理,应该没问题吧?”贞娘看着下面的管事和下人道。 那些管事和下人听得贞娘这么说,倒也是松了口气,既李姑娘愿意给大家撑腰,那事情倒是好处理多了。 “……总归,大家尽力,我想等主家度过难关,必不会亏待你们。再说到底,若是主家真撑不住了,那你们来找我,我想以我的薄面,帮大家找个出路总不成问题的。”贞娘最后又道。 而听得贞娘最后这话,下面的管事和下人就兴奋了,这段时间,不仅主家忧虑,他们这些管事下人的又何尝宽心过?他们跟主家大多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今这情形,就算是主家能够度过难关,但以后家里的日子肯定没有以前那么舒坦了,自然也就用不上他们这么多人了,到时遣散发卖什么的少不掉。其情形就类似于后世的裁员。 一些人自也要忧心着今后的去处,如今,有贞娘这句话,那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多一条路子了,李贞娘那在南京也是一言九鼎的,只要他们尽心尽力做好了,断没有说算不算话的道理吧。 如此的,各管事和下人着实沉下了心,尽心做事起来。 ……………………(XBaoShu.com。。) ps: 感谢落英翩若雪,爱拿耗子的狗,虹虹开开,淡淡烟花香,颖雅,梅舒,远山一抹的粉红票,enya2013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二十章 各自布局 接下来两天,因着贞娘的安排,王宅里的事情便井井有条,贞娘忙了两天之后,便也闲了下来。这会儿,刚检查了各处的事情,便带着花儿跑到后院的井台边乘凉,只是刚走过后院的圆门,就听得井台边一阵妇人的拉呱。 “别说啊,这李姑娘着实有手段,两天下来,这宅子里可安生多了。”井台边,一个包着蓝布头巾的妇人道。 “那可不,你想想人家李姑娘是干什么的,李氏墨庄几百号人呢,那都管的下来,如今李氏墨庄的生意别提多红火了。”另一个梳着平髻的妇人道。 借着李氏墨天下第一墨的名头,如今李氏墨氏已经攀上了历史的颠峰,前段时间,皇上更是着李氏监制一批御墨,更是把李墨的名声推到了极致。 “那可不,瞧她那利索劲儿,难怪姨婆一定要把她请来,绝对是当家理事的一把好手。”先头那包着蓝布头巾的妇人道。 “人家李姑娘愿意来,那也是看在咱们表少爷的面子上,要不然,这等得罪人的活儿谁愿意干?”这时,边上一个丫头也凑上前道。 只是那丫头的话意一落,两个妇人脸上却带着一种别有意味的笑意,那包蓝布头巾的妇人用手肘抵了抵梳平髻的妇人道:“对了,最近有个传闻你听说了吗?好象主家想要撮和婉儿小姐和表少爷呢。” “没这回事,只不过是有人自个儿打着算盘罢了。”那梳平髻的妇人这段时间就侍侯着胡蒋氏那一房,对一些事情倒是有些数。 “怎么怎么?听你这话。似乎还真有人情?”那蓝头巾的妇人叫梳平髻的妇人这一句话便提起了兴趣。连忙问道。 “我跟你们说啊。是胡蒋氏,这两天,她老在屋里拉着胡青姐说着咱们表少爷的事情,叫我听了好几句了,那什么心思不是明摆着吗?”那梳平髻的妇人一脸不屑的道。 “还真有打这主意的?还真敢想。”一边的丫头一屑一顾的道。 “行了,甭管是真敢想还是咋的?这种事情我也就今天跟你们说说,别传啊。”那梳平髻的妇人道,毕竟这种传言亦是后宅的忌讳。若是惹恼蒋氏,真要查起来,她也撇不清。 “晓得晓得。”另外两人不住的点头。 于是便停了话。 而贞娘这边倒没想到居然听到这么一出,这时,她自不好再出现了,便悄悄的转身,正准备回去,却又看到不远处,蒋氏身边的麻嫂一脸鬼鬼祟祟的朝那后门走去。 贞娘首先第一个感觉是,这麻嫂偷了东西了。可扫了麻嫂一眼,夏天的衣服薄。似乎也也藏不了什么东西,只是麻嫂表情再加上从后门那偷偷模模的样子,总是让人有些怀疑的,随后贞娘不由的又想起之前井台边妇人说的话来,倒是提了个心,便让花儿悄悄的跟着,看看麻嫂到底是偷了东西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花儿点点头,便缀着那麻嫂出了后门,转了几条街,就看到麻嫂进了一个药堂,没一会儿,就握着一包东西出了门,脸上的表紧还挺紧张。 “她刚才买的什么东西。”花儿好奇之余也进店里,将一个伙计拉到一边问道。 “这姑娘,你问这东西不好吧?”那伙计一脸怪异的表情。 “你只管说就行,管它好不好。”花儿瞪着眼,便塞了一锭银子在那伙计的手里 “鸳鸯散。”那伙计一脸贼兮兮的道。 “呸。”花儿一听这个,便啜了一口。然后便匆匆的回去。 鸳鸯散这东西顾名思义的,跟夫妻爱情啊什么有关,它实则是催情药,花儿一向喜欢听八卦这些东西,在市井妇人平日里也喜欢说这东西,花儿倒也是听一些妇人说起过的。 回到王家,找到李贞娘,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贞娘听着,便皱了眉头,再结合先前井台边那平髻妇人说的话,便有些大胆的猜测,想着,便带了花儿到了前院,找到了罗文谦。 然后把事情同样一五一十的说了,虽然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那麻婶搞不好就是针对罗文谦的,但也不能绝对。 但有一点,用这种药的,不可能是一方,终还有男人这一方,这方面她却是不好防的,总得提醒着罗文谦一点,防着前厅的男人,别外不管如何,这种事情若是暴发,那丢的也是她和罗文谦的脸,毕竟如今,她们暂时帮着王四方掌家。 “我知道,我已经让罗平安去请胡家老太了。”没想罗文谦听了却是一脸心中有数,而看着贞娘的表情还有些偷乐,似乎很高兴贞娘的紧张。 “你怎么知道?”贞娘有些惊讶,她这还是碰巧呢。 “开玩笑,这段时间,王会长家里这么乱,我带了人可是紧守着门户的,那麻嫂一脸鬼鬼祟祟的,还有花儿跟着,我的人岂能不注意到?”罗文谦笑眯眯的道。 “哦……”贞娘点头,敢情着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随后想起罗文谦说的去请胡家老太了,不由的眯了眼睛:“请胡老太了?” 罗文谦点点头,又低语了几句,贞娘明白了,心里想着,就说这人很蔫儿坏,请胡老太这一招太高了,到时,王胡两家人可就没脸留在王会长家里了,如此,也能还王会长家里一片清静。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贞娘便回了后宅。 ………… 正午,毒辣辣的太阳直射而下,后院的树叶儿打着卷,知了更是叫的声嘶力竭。 王言氏带着十四岁的儿子王平,还有一个丫头一个妈子从厨房里出来,几人手里都端着一碗酸梅汤。然后走到假山后面的阴凉处。边乘凉边吃酸梅汤。这大热的天吃酸梅汤才最舒服。 几人正吃着,就听到隔着假山的另一边有人走动,言氏从假山的融洞里就看到胡蒋氏在假山另一边的一株柳树下走来走去的,神情有些紧张的样子,王言氏正准备开口唤胡蒋氏过来,就在这时,却又看到胡蒋氏的贴身妈子麻嫂同样一脸紧张的过来,将手里一包东西递给了胡蒋氏。 随后便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胡蒋氏拆开了纸包。 这时一阵风过,假山这一边的王言氏便闻到一股子香味,这股子香味竟好似带着那么一点点催情的感觉。 “你去厨房者煮一壶茶,然后给我送过来。”这时,又听得胡蒋氏吩咐道。 “是的,奶奶。”那麻嫂应了声,便又下去了,之后,胡蒋氏也匆匆的离开了。 “蔡妈妈,你悄悄的跟过去看看。看看她们在弄什么鬼?我这边带着平儿去看看他婶,一会儿你就到这边来找我。”这边。候着胡蒋氏离开后,王言氏一脸有些怪异的吩咐跟着她的蔡妈妈道。 其实刚才闻到那股子香味,王言氏大约就知道胡蒋氏在弄什么鬼。之前她给蒋氏出的主意,虽然蒋氏当面驳她,但蒋氏那人她心里清楚着呢,家里女儿多,早就发愁着嫁妆的事情,更何况胡青姐还是个庶女,能给家里带来好处,蒋氏又岂能不动心,她当时就是故意窜掇的,而显然的。如今胡蒋氏不止心动,还行动了。 如此,倒是有好戏瞧了,王言氏心想着,而让蔡妈妈跟也只是为了了解的更清楚一点。 蔡妈妈点头,便跟了出去。 随后王言氏便牵着平官儿去看胡氏。 贞娘此时也在胡氏的屋里,跟她说了几句,看胡氏精神不是太好,便出来了,正好碰上王言氏,王言氏平日都不太理会贞娘的,这会儿却是冲着贞娘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意味。 贞娘自不管她,自顾自的出了屋,在外间听着几个管事汇报事情。 只是没一会儿,却又听到胡氏的门外,一阵吵闹,探头看去,却是胡氏房里的丫头春妮儿正跟王平在争吵。 “不行,平少爷,这珊瑚不能拿走。”春妮绷着一张脸拦在王平身前。 春妮儿是胡氏房里的丫头,而跟据贞娘掌事制定的规则,胡氏房里的东西就得由她看着,若是少了什么的是要追究她责任的。 而刚才,王言氏带着王平进屋,王平不知怎么的就看中了摆在胡氏房里的这株珊瑚,居然就直接下手了。 “怎么不能拿走,四叔叔可是把家里投资的钱败光了呢,这是抵债的,能得一点是一点。”那王平没好气的道。 “不行就是不行,贞姑娘说了钱庄的事情钱庄那边自会有个交待,这是家里的东西,谁也不能拿。”春妮儿认着死理道。 “我若非要拿呢?”王平耍起横来。娘亲让他拿,那自是拿得。 “非要拿也可以啊,不过你是小辈,这拿长辈家里的东西可说不过去。再说了,一些东西你也做不得主,要拿走这珊瑚,还得请你娘亲过来,登记签字,日后,拿钱庄的股份来抵消这珊瑚的价值。”贞娘过来,一脸淡然,却是一字一顿的道。 因着有些掂记着罗文谦那边的事情,虽然文谦办事她放心,但是胡蒋氏的行为贞娘还是着实有些怒意的,再加上这位王家的少爷,这段时间就没有安生过,因此的,这会儿语气自不太好。 “哦,只要登记签字了就行了啊,那我让我娘来登记签字。”那王平平日就是一纨绔,再加上岁数还不大,一些东西自是没法子明白,这会儿听得贞娘说能拿走,倒是高兴了,还真准备叫他娘亲来登记签字。 “混账东西,见着什么都喜欢,喜欢就想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家里吗?回家瞧我不好好收拾你。”这时王言氏从屋里出来,抢过王平手里的珊瑚就丢在春妮儿手上。 这投资一向是有亏有赚的,虽说亏了她不甘心,私下里想找王四方这边弥补一下损失,可那也只能是私下里说,若真是登记签字画押了,那她的脸就丢尽了,毕竟真实情况,大家心里有数的,自家人拆自家人的墙,那总是没脸面的事情。 这李贞娘这回着实是有些扫了她的面子了。 王言氏心里一阵不痛快,只是这等场合她倒也不好发作,心里便想着,也不知蒋氏的主意打的成不,若是能打成,那到时李贞娘可就是哭都没眼泪了。 想到这里,王言氏心里也暗爽了一下,正打算带着王平离开。这时,蔡妈妈匆匆过来,在王言氏耳边耳语了几句。 王言氏的表情更怪异了,这会儿便笑眯眯的冲着贞娘道:“贞姑娘,不是我说你啊,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就管着别人家的事情,小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家婶子这话从何说起?”贞娘一脸淡定。 “呵呵,有人看见胡家的青姐儿去给罗九送茶水,可这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了,孤男寡女的,这可说不清了。”王言氏一脸笑意的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王家婶子可莫要乱说,罗九无所谓,毁的可是胡家妹妹的清誉。”贞娘依然淡定道,罗九的布局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那咱们就去看看。”王言氏冲着贞娘道。 “行啊……”贞娘依然笑眯眯的。 …………………………(XBaoShu.com。。) ps: 感谢媛翼,神莫王道,云枫树,有羽,燕尾服6806,不肯嫁春风,平原156,yan198520,那云桓,彼岸的書迷,无人可应,不好即弃,爱吃巧酸梅,迷路孔雀魚,t366,jng....,无音之城的粉红票,淡雨思涵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第二百二十一章 自找没趣 王宅前院,八角亭里。 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 罗九吃过午饭,刚准备去休息,路过八角厅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罗九。”秦四带着冯大牛站在八角亭边招呼着罗文谦。 “哦,秦四啊。”罗文谦打着哈哈应声。 “听说,你们打算出资四方钱庄,将四方钱庄接手过来,不知我们秦家能不能入股啊?”秦四开门见山的道,他知道罗九的脾性,你要跟他打哈哈,他能给你绕晕了去。 “这不好吧,本来,对于我们来说,这入股的自然是多多益善啊,可你这人先坑了四方钱庄一把,再入股,就显的不地道了吧。”罗九这厮微挑着眉道。 听着罗九这话,秦四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开玩笑也有个度啊。” “开不开玩笑大家心里明白,昨天我接到消息,听说宣大人和颜大人如今已经在鞑子的地界了,两人被把汉那吉收留。听说还被俺答封了官。”罗九又道。罗九嘴里的把汉那吉就是俺答的孙子。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秦四哈哈笑道。 心里也明白罗九这厮一定是查到什么了,不过,这事情他做的很小心,安排的也很巧妙,罗九就算是明白,却绝对没有证据的,他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不错,织造府卷款出逃的宣大人和颜大人正是他安排的出路的。要不然,这两人早让府衙的人盯死了,又哪里逃得出去。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机会难得啊。他们秦家一直固守北方。可没想,朝廷突然开了海禁,今后不用说,海外市场才是赚钱的大头。再加上如今俺答劫掠,虽然他们家有鞑子的线,但整个北方市场却是越来越难走了。所以,刚来南京时,他不惜吃闷亏的提议跟罗九和李家合作。 只是没想到合作还没有开始。因为徽州的一桩投献案,海大人竟是搬起了徐家这株大树,更把南京官商两界搅了个混乱。 于是他看到了机会,只要四方钱庄一倒,那必然的徽商的损失将是极大的,毕竟王四方是徽商商会的会长,可以说,南京大部份的徽商那资金往来走的都是四方钱庄的路子。 如此的,南京这边必会空出一部份市场,而秦家也是不缺少资金的。到时甚至可以入主四方钱庄,可以说。南京的乱局,对于他秦家来说,正是一个机会。 所以,干脆的秦四就又添了一把火,安排了织造衙门的宣大人和颜大人去北地避难,更卷了大笔款子,把四方钱庄推入了绝境。 本来,王四方一出事,他就在等着四方钱庄倒闭,到时,他才带着大笔资金入主。可没想到的是,罗文谦和胡宗林他们的反应是极快的,几乎在王四方一出事就以商会出面接管了王家的所有事物,如此的,他居然没插手的机会了。 真是有些不甘心的。 而今天他假借为探望王四方,其目的也是看看还有没有机会的。 只是没想到,罗九这厮却是把他的手段看清了。这样一来,肯定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果然,他爹说的对,在北方,罗九会是他秦家最大的对手,可惜啊,当年,罗九初闯北地时,没把他压住,倒是让他闯出一片天空了。 而如今随着海禁一开,再加上罗九又拿下了军刀市场,前段时间,李贞娘又帮他拿到了倭刀的制法,如此罗九坐大已成必然。 想到这里,秦四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而罗九这时眯了眯眼睛,秦四这显然是打死不认账了,而他一时也确实没有证据,不过,只要是人做的,就不可能没有漏洞,终归,这事,他是要想法子把它揪出来的,而这时候自也没必要多说。 于是便冲着秦四淡定的道:“秦四你随意,我这忙,就不招呼了。”说着,便转身穿过前院,绕过穿堂,进了一边的书房,如今入股的几家已经确定了,基本上是他罗家的义厚生号,胡宗林的胡记,王翠翘的汇源钱庄,再就是商会的集资股。 而一些股权分配啊什么的,合约,还在契书等等,这要弄的东西很多,他可没那工夫跟秦四扯皮。 “你请便。”秦四摊了摊手。然后看着罗九离开。 “我说四爷,这么一来,我们先前说好的合作也合不成了?”一边冯大牛问道。自然是最先谈的秦,罗,李,还有冯大牛的合作。 秦四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再合作了,这回他有些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就在这时,他就看到不远处穿堂口上,一个妇人托着一个茶盘,茶盘上摆着茶壶和杯具,正冲着一个着鹅黄衣衫的二八女子说话。 “青姐儿,把茶水送过去。”胡蒋氏指了指穿堂尽头的书房。而不用说了,鹅黄衣衫的女正正是她的庶女胡青儿。 胡青儿胀红了脸, 十分不情愿的轻叫了声:“娘……” “听娘的话,这也是为你好,罗九这样的人家你到哪里去找?”胡蒋氏道,之两天她跟这丫头费尽了唇舌,更是威逼利诱的,这丫头一直都是这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让她着实有些恼火。 “快进去,我看着呢。终归你的婚事得由我来安排的。”胡蒋氏瞪着眼。这句话危胁的意味就比较大了,显然的,这次胡青儿若是不依了蒋氏,那以后也没有个好去处。 胡青儿红着眼眶,愣愣了好一会儿,才托着茶盘一步一顿的走向先前罗文谦进的屋子。 好一会儿都没有出来。 秦四这时有些回过味来了,尤其是在那个妇人又叫了两个人,直奔着穿堂尽头那间书房而去。而这时。他又看到。李贞娘跟着王家那个妇人也正朝着那书房去的时候,便明白了,罗九这厮麻烦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机会,自那日斗墨后,他对李贞娘倒是真有些想法。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李家跟王翠翘关系不错,王翠翘那可是海寇出身。出洋对她的人来说是小事,而李正平也是跑两洋的,听说手上已经有了不少的外洋关系了。而当日,他要跟罗家和李家合作,看中的也是这个,如今要是罗九跟李贞娘的事成不了了,那就是他的机会了。 想着,他便也迎上去。想来一会儿那场面,定会让李贞娘难堪的,那他正好英雄救美。算盘打的是叮当响。 而这时。众人已经到了书房跟前。 那胡蒋氏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麻嫂,那麻嫂就好象走的太急。一时收不住脚似的整个人撞到了门上。 没想到那门只是轻轻一挨就开了,麻嫂一个收势不住,整个人反而滚倒在地上。 “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一声略有些苍老,却十份严肃,还压抑着火气的声音。 “老夫人,怎么是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敞开的门,书房里面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罗文谦,只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老妇人的边上,就坐着之前进来的胡青姐,此时胡青姐正帮着老妇人棰腿。 而这老妇人,不用说了,正是胡家的老夫人。 “我在这里很奇怪吗?你们这些人在王家帮不上忙不说,还尽添乱,我在家里都听说了,胡王两家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行了,四方钱庄的事情,既然有商会接手,你们各家的男人也管着事的呢,你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就别添乱了,一会儿都跟我回去。”那胡老夫人此时压着气一脸平静的道。 毕竟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她也只能回家里,关起门来处置。家丑不可外扬啊。 而此时,看着胡老太的表情,最了解自家婆婆的胡蒋氏,却是明白的,老夫人这样,就越是有气。 她不明白了,她明明盯着罗文谦进入这个房间的,也没看到罗文谦出去,更没看到老夫人进来,可如今竟是来了个大变活人了。 不过,到得这时,胡蒋氏也明白,怕是自己的一些打算全被人看在眼里,自己这回是活活丢脸了。 “听到没有。”胡老夫人见胡蒋氏好一会儿没回,便加重声音的问。 “是,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胡蒋氏脸色有些白应声。便行了个礼,转身回屋。 这时,大多数人都是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的,还当是前几天,两家子弟去义厚生闹的事情,虽说两家子弟闹的有些过份,但大家也是理解,毕竟损失实在大了点。 如今胡老太这样,一个个倒是说胡家冶家严谨,端是大气之家。 贞娘这时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王言氏一眼,但这一眼,却让王言氏脸羞的通红。好似说,王言氏这么大人了,也是个长辈,说话却是这么不靠谱。 王言氏这回是憋的差点内伤啊,明明着一切她都看在眼里的,可没想到最后出现的却是胡老太,明摆着是胡蒋氏也被别人算计了。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那还用说,定是罗九和李家这丫头,难怪先前,这丫头那么淡定。 而真实情形,李贞娘自是知道的,这间书房是罗文谦特意挑的,书房的书架后面有个小角门的,罗文谦进了书房,便人小角门里出去了,而胡老太自是从小角门里进来的,如此的也消弥了一场闹剧。 “王家媳妇儿,你姨婆跟我说了,家里四方不醒人事,而我那女儿也病着,招呼你们多有不周,我想请你们去我那里,也陪我老太婆唠叨一阵。”这时,胡老太打发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媳,这便又冲着王言氏道。 “没招呼不周事情,其实还是我叨扰了,本来陪老夫人那自是顶好的,只是我这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家里的事情不太放心,我都已经定了明天回徽州的船票了,倒是要叫老夫人失望了。”王言氏道。她自没闲工夫去陪这胡老太,想来胡老太也不是真心想让她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清楚。而这时胡老太说这话了,她自是不好再强留,也只得先回去了再说。 “哦,那也成,祝你们一路顺风。”胡老太道。 “多谢老太。”王言氏自是福一礼回道。然后也带着人离开了。 “李姑娘,带我去看看我那女儿。”这时,胡老太却是一脸和气的冲着李贞娘道。 “是,老夫人请。”贞娘福了福,便上前,招呼着胡青姐,两人一起扶着老夫人去了胡氏的屋里。 贞娘扶着老夫人出得屋,正好跟迎面而来的罗文谦擦肩而过。两人相视一笑。 一边秦四看到这情形,颇有些郁闷,这两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的。 ……………………(XBaoShu.com。。) ps: 感谢duyijian的桃花扇,小昍,ninmench,渃泠汐,爱旅游的妈,艺园独秀,顺顺666,天堂的北极星,向日葵风铃,hiroyuki,秋之神光,liesalotter,小白兔再也不上树,星贝多拉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二十二章 田家突变 当天,胡蒋氏就带着人跟着胡老太回胡家了,至于之后的事情,那自是胡家关起门来的事,于别人毫不相干。 李贞娘自也不会去打听这些,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能传点影子出来的,据说胡蒋氏回家后便被胡老太罚了禁足三个月,而胡老太更是把胡家几个孙女的订婚权接了过来。 而第二天,王言氏等人也离开了,王四方家里一下子清静了下来。而就在当天晚上,王四方就醒了,休息了两天后,倒是能站起来了。也开始逐步接手一些四方钱庄的事情。 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王四方捡回了一条命,胡氏心情一宽,那病也好了大半,也开始主持家事了。 到得此时,贞娘自不用再留在王家,带着花儿回到墨坊,准备着回徽州事宜。毕竟,李家这次得到天下第一墨的名头,再加上之前的贡墨牌还没有挂。 而这事,对于李家来说是头等大事。 徽州那边传来消息,本全族人一起祭祖的。所以,回徽州也就这两三天内的事情了。 而罗文谦这边还有的忙,四方钱庄的整合头绪繁多。 而这次四方钱庄事情,虽然徽商方面出来接手,但对于整个南京的徽商来说,其造成的影响是相当大的,说是伤筋动骨也绝不为过。 可以说,四方钱庄事情,牵涉的绝对不止四方钱庄一方,就算是李氏墨坊这边,也因着一些徽商的资金链条一断。使得货款不能及时到位。再加上李家今年得了贡墨。以及手上还有一批御墨要监制,如此的,就算是去年,李贞妨借着桐油之故大赚一笔,但墨坊的扩大所耗去的资金不少,再加上争贡也是花钱的事情,如今流动资金也是有些不足,也因此不得不放弃一些中低端市场。 当然。从整体的发展来说,这种放弃也是必然的,李家今后肯定要着重贡墨和高端墨的制作,不可能把所有的市场一网打尽的。 “这回商会会长非胡宗林莫属了。”下午,韩以贵到了李家,跟李景福聊着天,说的就是如今徽商商会会长选举的事情,王四方是原会长,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会长肯定干不了了。因此,选举便提前了。 正说着。李正身也过来,这厮如今在南京也混的不差,尤其是李正平带来的洋货,着实让他的店赚了一把。 “文谦这回在四方钱庄的资金还是投少了,要是投多一点,能占四方钱庄四成的股份的话,那么如今商会会长,他也能拼一拼。”李正身也凑上前道。 “文谦资历还不够,去争那东西有什么用。”这时正坐在门口乘凉的丑婆淡然的道。 “那倒是。”一边的李景福也道。 贞娘一边陪着丑婆说话,心里也是明白的,资历不够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罗文谦之所以在钱庄投的少一点,是因为要留一部份钱,一来,军刀的生意,他也是要掂一部份资金的。二来,却是因为田氏墨庄,如果说四方钱庄这一次受累于织造案,那么田家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栽进了徐家的大坑里。 这一次,海瑞之所以找上徐家,就是因为牛栓儿的田地投献案,而这之中又是田二牵的线,如此的,田家就脱不得身了。 而一个弄不好,田家的下场也很可能跟当年的罗家差不多,这对于田家来说自不是好事,但对于一直想拿回罗墨的罗九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所以,罗文谦身上备着银子,就是打算在田家支撑不下的时候,买回本是罗家墨坊的田氏墨坊,毕竟,田家那边还有义厚生的借款没还,因着这个原因,对于田墨义厚生这边是有优先购买的资格的。 而拿回罗氏墨坊,这一直就是罗文谦的心愿,可以说他是志在必得。 几人正聊着,就在这时,却的得外面一阵鞭炮响起。 “这是哪家又开业了?”李景福好奇的道。 “不会吧,哪家会在这个时候开业啊?”一边朝以贵皱着眉头。 丑婆正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正西斜的夕阳:“这个时候放鞭炮搞不好是死人了。” 果然的,丑婆的话音一落,花儿便急冲冲的进来:“出事了,徽州那边传来的消息,田老爷走了,如今田家墨坊放了鞭炮,挂起了白灯笼呢。” “田老爷走了?”众人咋一听之下,不由的有些发愣,田老爷也就比景福老爹大那么几岁,比起才走不久的李家八爷来说,那还太年轻。 不过,田老爷的身体摆在那里,大家虽然咋一听之下有些突然,但说实话也并不是那么突然的。 田老爷子身子骨本来就不行了,再加上如今田家又摊上这么大的事情,这焦虑之下,一时抗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这还不是最大的事情,最大的事情是田老爷子走了后,居然把田家的财产和田墨留给了他那个小妾春枝,而春枝起用了王得财为田墨的大掌柜,可以说如今的田墨实质上等于易主了。”这时,紧跟着花儿进来的二狗也是一脸惊讶的道。 而随着二狗一起进来的郑复礼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啊,田家这两年可真是灾祸不断啊,而那情形,外人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而不用说的,在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 “怎么可能?田老爷疯了不成?”首先是李正身叫了起来,这在徽州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家里有两个儿子呢,再怎么不肖的,也轮不到让小妾来继承家产啊? “这事别是传言吧?别的不说,就田家那些个同宗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事情发生?”贞娘这时不由的道,这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点。 就算是田二再浑。就算是田大再不得田老爷子的心。但怎么着。也没理由把家产给一个小妾吧,再说句不好听的,得了田家的家产,春枝必然已经是自由身了,若是她再嫁人的话,那岂不是田家的家产就全好了别人家了。 怎么着这事情都太不靠谱了呀! “还不是田家如今这情形给闹的,如今田家陷在徐家的坑里,谁也不知道田家最终会怎么样?也因此的。那些个同宗虽然对于春枝得到田家家产置疑,但却没有人敢出头,这时候出头,万一到时候,田家陷在徐家的坑里出不来了,那岂不就是引火烧身了。”就在这时,罗文谦沉着一张脸进来。 他早就跟田老爷有约定的,若是田墨难以支撑,罗文谦可凭着田墨的贷款优先购买田墨。这也是罗文谦贷钱给田家的真正伏笔,却没想到事情又突然另起波澜。 “可我就不明白。田老爷为什么把家产留给春枝?”李贞娘又拧着眉道,就算是田家如今处境不好。田大还在牢里没出来,如今田二也陷了进去,但还有田荣华呀。 那姐儿可不是省油的灯,田老爷子完全可以把家暂时交给田荣华,到时,田家有家财傍身,就象是田家落到徐家的坑里出不来,但也能花点钱,消点灾,最后落个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田老爷把家财给了春枝,那已乎就是在绝田家三个兄弟姐妹的路啊,如今情形,田家两兄弟都在牢里,田荣华如今的情形也不妙了,徐家自顾不暇,又哪里有工夫来管她,更甚者,这次事件就是由徽州这边的土地投献案起来的,而牵头人就是田二,想来这时候,徐家说不定早就怪上了田家了,田荣华未来一片黑暗。 而偏偏这种情况,春枝得到了田家的财产,那不为别的,就为了以后保住财产,说不得春枝也要对田家几兄妹下狠手啊,再加上之前文谦说的,本宗之人又怕惹火烧身,不管这事情。 那田老爷子岂不等于一手将田家给葬送了。 想着,凭着当时,田老爷子果断将千年烟煤送给李家的行为,应该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啊,难道…… 想到这里,李贞娘抬眼看着罗文谦。 罗文谦自然明白贞娘那眼中疑问的意思,点点头,却未言明。 但显然的,这时候,只要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心里都难免有一种猜测,这未必是田老爷的本意吧,毕竟田老爷已经卧闲大半年了。 至此,众人都不由的一阵唏嘘,谁也没想到曾经辉煌的田家,会落到如今这一步,只是如今田家人自己不出头,外人最多也就是说些闲话,感慨一下罢了。 家和万事兴啊,田家这事根子就是家不和造成的。 晚间,吃过晚饭,众人散去。 倒是罗文谦是留下来跟贞娘说话。 两人坐在后院的井台边,夕阳落山后的晚风便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如今转眼便是八月了,天气已渐凉爽。 此时,两人手放在井台边,手叠着手,罗文谦看着远远的天空,整张脸半现半隐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深沉。 “罗大哥,春枝他们不是真正的制墨人,未必能撑得住墨坊,你还是有机会拿回罗墨的。”李贞娘也看着远处的天空道,天边最后那一线晚霞在一片灰蒙之中,尤显瑰丽。 “嗯,我知道的。”罗文谦轻笑着,随后却微皱了一下眉头提醒道:“对了,你们回徽州之后,如今田家那个王得财要多注意一点,这人诚府太深,又视你李家为仇家,如今他掌着田墨,说不定要给你们使绊子的。” 说到这里,罗文谦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一回,田家的事情,徽州那边有个传闻,说是春枝和王得财有奸情,却被田老爷撞见,田老爷是被活活气死的。” 听着这话,贞娘冷哼了一声,其实从王得财进田家,任由苏氏陪着田二却忍气吞声,贞娘就估算到王得财终会有一天在田家得势,当时,她还提醒过田荣华。 只可惜田荣华却是不理会。 “我晓得,会注意的。”贞娘回道,对于这个王得财,贞娘从未轻视过,毕竟前世的族谱里,李家栽在他身上的跟斗太大了。 想到这里,贞娘又有一种怪异感,前世历史,王得财是拿到了李氏墨坊,而李氏是分崩离兮,难道如今王得财却打上了田墨的主意? ……………………(XBaoShu.com。。) ps: 感谢1天凉好个秋1,落英翩若雪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二十三章 布局和反转 王得财到底是不是打上了田家的主意,外人自是操心不着,反正该提醒的贞娘早就提醒过了,想来,就算是当时,田荣华不在意,那么这个时候,田家的人又岂能再不在意? 所以,这点于贞娘来说不过是一个八卦,而真正让贞娘打醒精神的却是当年族谱上留下来的那则秩闻,基本上可以肯定,摊上通鞑大事而下牢的那一房正是如今自己所在的李氏八房。 只是当初,因着王得财发配琼州,已经威胁不到自己家了,所以,贞娘便也不急,但是如今王得财掌握了田墨,再加上如罗文谦所说,王得财恨极了李家,那么这一点就不得不更加小心了。 正好,这次回徽州,因着李家得了天下第一墨的名头,七祖母准备了一次大的庆贺族礼,大姑姑和大姑父也是要来庆贺的,而前不久,姚千山大姑父来信还说过,当初自家老爹那个商队出事被鞑子劫掠的事件,内情已有些眉目了,而如今又几个月过去了,想来应该有些进展的。 到时,正好问问自家大姑父内情,好防着王得财的手段。 如此的,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家一行人就动身回徽州,罗文谦送李家几人上船。 而罗文谦这两天还得留在南京,整顿四方钱庄的事情,当然,徽州那边的事情他也是放不下的,毕竟他也不甘心一个拿回罗墨的机会白白错过,因此,这段时间只有两地跑。好在他骑马。来回两地之间那比起贞娘他们坐船要快的多了。 所以。便没有跟李贞娘等人同行。 “咦,那不是田家的方管事吗?田家什么时候跟日本使团搭上关系了,还有秦家人也在一起?”在准备上船的时候,贞娘又看到另一边正准备出海的日本船队,显然的,日本使团的任务完成了,正要回国了。 这倒不奇怪,让贞娘有些奇怪的是。田墨南京的大掌柜方管事正在招呼家人搬着一箱一箱的墨上船,边上还有一个秦四少,此时,秦四少带着几个人,跟那日本使团的使君聊的正欢。 “也不奇怪,如今,拿到出海权的没有几家,在南京除了义厚生号,就是王当家的汇源号,还有就是席老爷的席字商号。而这三家都有固定的圈子,田家和秦家沾不上边。而如今秦四少跟我们合作已经不可能了。那自然的,要想出海,就只得借助日本的船队,凭日本船队的勘合出海。”罗文谦眯着眼道。 勘合就是由大明市舶司给外邦开具的一种朝贡的通行证。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也明白了,说白了就是田家和秦家把自己的商队挂靠了日本商团的勘合之下,这样,同样就有了出海权。 这个春枝倒是不可小瞧,这才刚一接手田家,就以这种方式弄到了出海权,如今又跟秦家搞到一起,那以后,田家人想拿回家产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这时,李景福看到秦四少,便一脸热情的打着招呼,虽然秦四少暗里算计了四方钱庄一把的事情,李景福也是微微有些耳闻。 但一来救命之恩大过天,二来却是王李两家也是有些恩怨的,当年,因着韩以贵跟王四方的恩怨,算起来,李家跟四方钱庄其实也是有些不对付的。 所以,这一次虽然合作不成,但对于李景福和秦家情份却没有太大影响。 秦四少见到李景福自也是一阵拱手招呼。 不过,贞娘这时却是脑子里跑着火车,看着田家,是秦家,还有自家老爹几人站在一起。 突然,便想到了族谱上关于八房通鞑的那则秩闻,贞娘原先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那王得财虽然是有心计,但是他从未去过北方,再加上也只是一个小人物,他如何知道自家老爹通鞑?这东西总是要有证据,不可能红口白牙的。 而秩闻上记录,证明自家老爹通鞑的证人,正是当初跟自家老爹合伙开商行的人。 而这一世的一些事情也证明了,若是李墨不崛起,自家老爷肯定是要跟秦家合伙开商行,毕竟按族谱记载,自家老爹还想赚钱从当年的王得财手里夺回李氏墨坊。 然后再回推测到那则秩闻上,几乎可以肯定,证明自家老爹通鞑的八成就是秦家人。 如此,整个事情就清晰了。 想到这里,贞娘不由的磨牙,这明摆着是秦家人通鞑,最后却成了自家老爹通鞑,这岂不成了做贼的喊抓贼了吗? 另外,贞娘也打算,回家后,得跟自家老爹一起把秦家的事情理理了。 “罗大哥,秦家通鞑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贞娘这时悄悄的扯了罗文谦到另一边,轻声的问道。 “本来我还是真找不到证据,毕竟只是一两个联系人的话,秦家完全可以撇清的。不过,这回秦家通过自己的路子,放跑了织造府的两位大人,却着实惹恼了朝廷,毕竟朝廷官员逃到鞑子的地盘去,那是活活在打朝廷的脸面。如今对这两位大人,朝廷已经开具了通辑令,戚帅那边已经派人盯上了两位大人,有消息传来这两位大人如今就在把汉那吉的手上,而那把汗那吉如今正在跟他爷爷老俺答闹呢,正败走大明胡堡这边,而戚帅的意思是,干脆的直接先灭了把汗那吉部,把这两人抓铺到案的,又能对俺答闯边还以颜色,算是一举两得,而只要这两位大人一到案,秦家通鞑之事怕是就摭不住了。”罗文谦眯着眼道,在他看来,秦家这回是把自己套坑里去了。 而听着罗文谦的话,贞娘却是有些走神。 把汗那吉?这人可是北边开通互市的一个关键人物啊。 而至于罗文谦嘴里,把汗那吉正跟俺答闹的事情。历史上却是有记载的。 把汗那吉是俺答的孙子。当时。俺答看中了邻近袄儿都司的未婚妻钟金,就强夺了过来,而这位钟金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娘子,而这袄尔都司被夺了未婚妻后大怒,便起兵攻打俺答部,你来我往的,一直不得安宁,最后。俺答妥协,把孙子把汗那吉的未婚妻又许给了袄儿都司,这下子把汗那吉怒了,于是就兴了兵,只是他哪里是俺答的对手,最后败走大明的胡堡,在胡堡降了明朝。 而最终,俺答和大明这边,就利用了把汗那吉这个人物,开始了合谈。最后就是大明在边境开通互市,而俺答则把当年石州事件中。给他带路的赵全等人献给了朝廷。 “怎么了?”看着贞娘有些发愣,罗文谦不由的捏了捏她的手轻笑的问道。 “那把汗那吉跟俺答闹翻可是因着未婚妻被夺之故?”贞娘问道。 “哈,你也知道这个?”罗文谦大为诧异。 “你说过的。”贞娘微抬着头,一脸轻笑的道。 “我什么时候说的?”罗文谦一头雾水。 “你不记得就算了。”贞娘一脸坦然。 罗文谦摸摸鼻子,他是真没印象。 而这时,贞娘对于秦家的事情倒是略放松了些,终归她心里有底了。 另外她没想到的是,因着秦家想坑四方钱庄一把,偷偷的帮着织造府的那两位逃走,却使得戚帅那边的人如今就盯上了把汗那吉,也不知最终这事会不会影响历史的发展。 不管了,这种事情,她也就瞎想,而历史的车轮自有它的轨迹。 此时,船夫招呼着大家上船,贞娘才招呼了自家老爹上船,然后跟挥手跟来送行的人道别。 此行顺风顺水的,船行八*九日,就进了徽州地界。 “再有一天就到徽州了,你七祖母说不定此时已带人在码头等候了。”丑婆站在船头,冲着远处道,这回她跟着贞娘一起回徽州,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再就是要老死徽州。 “嗯。”贞娘点点头,也猜七祖母此时说不好正带着李氏族人在码头等着,迎接皇上亲赐的“天下第一墨牌”扁。这是李墨的荣耀。 而就在这时,中途下船靠码头的时候,有两人上了船,是驿站的差人打扮。 两位差人上得船来,便坐在那里聊天,不一会儿,船上就传出了,徐家二房的三公子落水而死的消息。 贞娘听了一阵大惊,便是朝着两位差人打听:“这位差爷,徐三公子落水而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啊,我们才从淞江那边过来。”说话的差人脸色有些沉,显然对于贞娘的置疑不高兴。 贞娘自是说了两句好话,最后才又细细打听才清楚,原来是徐三公子喝醉了酒之后落水而亡的。 “那徐三公子,一向是得意非凡,如今徐家突然摊上这等大事,过去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人都远远的避了他,这等落差,他如何受得了,便多喝了些酒,没想路过塘边时,就落了水。他身边也没带个人,还是后来下人去找,才找到他落在塘堤边上的鞋子,最后大家才把人捞起来,早就没气儿了。”另一个差人道。 而听得这个消息,贞娘第一个感觉就是海瑞有难了,他这个官做不长了。 徐阶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虽然历史上海瑞是判了徐大爷徐二爷充军,但结合现在的情况,贞娘可以肯定,判词只是判词,最终能不能落到实处还真不好说,如今又摊上了徐三公子一条命。 如今徐阶虽然是告老了,但他朝中的影响力可是非同一般的,而虽然高拱已经回朝,但高拱回来却又要面对着新兴升起的张居正,还真在收复势力的时候,对于徐阶的人,也不可能太过得罪。 而海瑞的性子,在朝中又太不得人心。如此的,说不定徐三公子的死亡事件,将成为这次徐家反转,海瑞失势的反转点啊。 …………………… 接下来又将是本书的一个**了,求粉求订支持!!!(XBaoShu.com。。) ps: 感谢yh_yh1166的平安符,有羽,子夜_hjlkt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百二十四章 徽州风云 第二天,船就到了渔梁码头。 贞娘站在船头,远远的就看到了七祖母,原来花白的头发如今已是根根银丝,在人群里尤为显眼,而围站在七祖母边上的便是李家四房上上下下,全齐活了。 而更热闹的是,此时,看到贞娘等人的船到来,码头上便舞起了狮子,几个光屁股的小孩还没羞没臊的围着舞狮的队伍笑闹。 这一幕是欢乐的,但站在船头的景福老爹和李贞娘脸色却是肃穆的,两人抬起了“天下第一墨”的牌扁,然后都不由的看着清蓝清蓝的天。 “爹,贞娘把天下第一墨拿来了。”这是景福老爹在心里说。 “爷爷,咱们守住了制墨人的荣耀。”这时贞娘在心里说。 在这时,岸边,李老夫人在正喜和天佑的搀扶下,到得船头,只是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拂过那“天下第一墨五”个金字,随后看着贞娘。 “七祖母,我们回来了,我们赢了!!!”李贞娘坚定的看着七祖母。 “好。”七祖母看着贞娘,只回了一个字,而脸上的表情却是无喜无悲。有着一股子禅意。并不是她心里不激动,其实在接到李墨得到天下第一墨的封号时,李老夫人激动的彻夜难眠。 但激动过后,李老夫人却突然的放下了,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坦荡,这种情形就好象武侠小说里面所说的返朴归真。 李墨一路走来,从高峰跌到谷底,再一步步艰苦跋涉。这其中。有悲愤。有不甘,也有无奈,然而更多的是汗水,拼搏的汗水,而到如今得到天下第一墨的称号,这便是丰收的果实。 老人在喜悦之后就是淡定坦然了,于是无喜无悲了。 在举族人皆兴奋高兴,甚至豪情万丈的时候。她的这种无喜无悲,这种淡定从容却体现的李墨的稳和一种处世的智慧,胜不骄,败不馁,从容面对得失。 可以说,任何时候,李老夫人便是李墨的定海神针。 “回家。”这时,李老夫人才淡淡一挥手。 “嗯。”贞娘等人重重点头。 于是,李家一行人,就在大家的簇拥之下回了李氏墨坊。 到得墨坊前。又是一窜鞭炮声响起,此时。李氏墨坊的门口,香案已经摆了起来,而另外的墨坊的一边还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还摭了一块红布。 “老夫人,您来揭。”此时,一边已经老态聋钟的邵管家将一根细长的秤杆子递给李老夫人。 七祖母接过那秤杆子,却递到了贞娘的手上:“贞娘,你来。” “老夫人?”贞娘此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知道那红布下面的牌子是什么,是贡墨的牌子,之前,因着有斗墨,老夫人便一直没有挂,直等到这一刻。 而此时,李老夫人把这揭幕权交给李贞娘,等于在众人面前确定下了接下来李墨的当家人了——李贞娘!! “贞娘,不用顾虑其它,总之这一刻,是你应得的,从你九叔公过世,自你在最危难时期接过李墨开始,你的努力大家看在眼里,而你的成就大家也看在眼里,另外还有你爷爷那一份。”这时,一边坐在轮椅上的李景东也道。 听得李景东这么说,贞娘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郑重的接过七祖母递过来的秤杆子,然后抬起头来,挑开那红布,墨底金字的贡墨牌子便露了出来,而那红布划过蓝天白云,在大明中期这墨业的辉煌年代添了一笔华彩。 随后天下第一墨的招牌也挂了上去了。 李家终于得来了李墨的辉煌。 “贞娘,恭喜你。”围观的人群散尽后,李贞娘看到孙月娟站在街边,便上前,孙月娟微笑的道。 “谢谢。”贞娘点点头,然后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孙月娟,两人相识之时,孙月娟是天真的热情的,然而随着孙家出事后,孙月娟跟贞娘便有了割袍断义之举,而后,再随着孙月娟嫁进田家,两人甚本上就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也渐渐的没了来往了。 但每个人都在成长,贞娘这些年专注于墨业,她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但孙月娟也没有停下成长的脚步,甚至的她所处的一种境地比贞娘更艰难,尤其是在田本昌连遭大难之后,如今的孙月娟没了一开始初嫁田家的迷茫,她凭着女人的坚韧,认真,脚踏实地的生活。 其有些瘦弱的肩上同样抗着一片天。 想着,贞娘便看了看孙月娟的衣角,果然发现当初从自己衣服上割下来的那一片衣角。 而孙月娟此时也看到了贞娘的衣角,同样缝着自己当初割下来的衣角。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跟自己不约而同的眼神,随后便都轻笑了起来。总角的情谊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它会象酒一样,时间越长越醇香。 “田老爷的事情我们听说了,节哀顺便。”贞娘拉着孙月娟的手道。 “嗯。”孙月娟点点头:“也没什么太意外,家里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再加上老爷子那身体,抗不过去了。” “对了,你夫君那边还不能放出来吗?”贞娘不由的又问道。 “难,有人不想本昌出来,王当家的还有本昌的舅舅他们都使了力,本来都已经成了,可没想前段时间,衙门里却传出本昌想越狱,最后衙门判了三十大权,而出来的事情又泡汤了。”孙月娟这时却是咬着牙道。 听着这话,贞娘也明白,搞不好就是春枝的人买通了衙门,故意制造越狱的假相,只是如此一来,田本昌短期之内又出不来了。 可真是好手段啊,倒不知这手段是出自那春枝还是出得王得财? “嗯,慢慢来。”贞娘也只得宽慰道。 “我晓得。”孙月娟回道。随便便告辞了,贞娘自要送她几步,而就在两人转身之即,却看到田荣华一身素白的过来。 一段时间未见,田荣华的神情越发的清冷了。 “李贞娘,请跟我说说,当年王得财跟你李家的恩怨。”田荣华上前,开门见山的道。 显然的,到得这一刻,田荣华已经无比重视王得财了。 而当年,王得财之事总归是李家的家丑,所以,外人并不是十分清楚。 虽然一直以来,李田两家本着同行是冤家,一直不对付来着,但想着田老爷赠千年烟煤之恩,田荣华的要求贞娘没理由拒绝,于是,贞娘便把当年,王得财密谋李墨之事说了说。同时更是把王得财的那种阴森的狼性点了出来。 听得李贞娘的话,田荣华想了想,突然就笑了:“那这么说,是不是说,春枝那贱人等于现在在养一头白眼狼,说不定到最后,春枝也会被啃了骨头都不剩。” “这不好说,也许两人狼狈为奸的,正好一对了。”贞娘翘着嘴角回道,这事情是真说不明白。 “我明白了。”田荣华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好一会儿她又转过脸冲着孙月娟道:“大嫂,你放心,大哥是我和二哥弄进去的,我会把他弄出来的。”说完这句话,孙月娟便如同来的突然一样,去的迅速,没有丝毫的停留。 孙月娟对于田荣华自是没有好感的,毕竟田本昌如今的地步,于其说是被田二害的,其实就是被田荣华害的,田二那厮根本就没那样的心计。 不过,田荣华如今这么一说,她期待之余却也皱了眉头:“她能有什么办法?徐家如今恨死田家了,而现在徐三公子也走了,再加上如今徐家的境况,就算有心,也一时鞭长莫及了吧?” “也不晓得,或许她有什么路子,你就静观其变。”贞娘道,田荣华那话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有什么办法她一时倒也没想透。 孙月娟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贞娘回到家里,而李家这边是人来人往的,姚千山姑父也已经到了。贞娘偷空的时间问自家大姑父:“大姑父,那事情查到什么眉目了?” “冯大牛这人你知道吗?”姚千山问道。 “我知道啊,之前他还打算跟我爹合伙做生意呢。”贞娘回道。 “当年,你爹他们那个马帮离开苏州之前,有人在苏州见过冯大牛,他当时就在打听马帮离开的时间和路线,再加上他的身份,可以肯定,你爹当年那个马帮出事跟他有关系,就算不是他下的手,也是他把消息卖给鞑子的。”姚千山道。 “大姑父,既然已经有了眉目,为什么不抓起来,那冯大牛现在就在南京。”贞娘皱着眉道。 “这我跟文谦商量过,冯大牛目前只是打听消息,再说当初大家都知道,你爹他们的马帮是死于鞑子之手,所以,还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再加上冯在牛的背后就是秦家,戚帅的人如今正在北方查秦家的事情,所以,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姚千山说道。 “嗯。”贞娘点点头,便是明白了。 而一夜无话,接下来三天,李家大摆流水席面,整个徽州墨业一片欢腾。而这三天里,徐三公子醉后落水而亡的消息也在徽州传的沸沸扬扬。 …………………… 感谢天秤派对,书友090510211048587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李氏墨库 而随着这个消息传出,更有一股子流言传了出来——说田荣华是克夫命。 当年,田荣华跟罗文谦定亲,罗家败亡,而今田荣华跟徐家定亲,徐家就摊上了大事,还累的徐三公子丢了命。 如此,一条条的就似乎坐实了田荣华克夫的名头。 “幸好当初贞娘没有去攀徐家,要不然,如今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韩李氏来参加李墨的族礼的,听到徐家的事情,便一阵子唠叨。 “行了,这种事情别乱扯了,终归都是苦命的孩子。”李老夫人瞪着韩李氏道。 韩李氏悻悻的停了嘴。 此时,坐在一边的贞娘见得场面有些尴尬,便拿出一本制墨笔记,递给李老夫人,眼眶有些红的道:“七奶奶,这是我爷爷一生所记的制墨笔记,另外我在后面补了我这几年研究出来的墨方和制墨心得,一并交给七奶奶。” “好,好。”李老夫人接过笔记,翻了翻,又重重的道:“这些笔记便是我李墨传承的根本。”说着,李老夫人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冲着贞娘道:“贞娘,跟我来。” “七奶奶,去哪里?”贞娘有些好奇的问。 “来了就知道了。”李老夫人卖了个关子。 李贞娘便起身扶着七祖母,然后跟着她进了七房的后宅。来到了老夫人佛堂里。 到了佛堂这边,贞娘心里就约模有数了,不用说了。七祖母这是带自己进墨库。 李氏佛堂里有一个墨库贞娘早就知道。只是墨库一直以来都只有当家人才能进出的。贞娘是只闻其名却没有进出过。 而墨库是每一个制墨家族生存的根本。 此时不由的心中有些激动,看着老夫人走到佛龛的侧面,一个木楼梯之下,那里有一个屏风。老夫人把屏风移开,便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 这时李老夫人打开了小门,又随手点亮了一边佛龛上的烛台,然后朝着贞娘招了招手:“贞娘,跟我进来。” “嗯。”贞娘点点头。接过七祖母手上的烛台,照着阶梯,阶梯不长,下去不过五阶。随后在贞娘面前出现的便是一间正屋大小的仓库。只不过这个仓库的位置算是半个地下室,因此,光线十分的昏暗。 “来,把四周的灯台点亮。”这时,李老夫人又道。 贞娘这才发现墙壁的四周都砌有灯台。于是举着手上的灯盏一一点四周的灯台点亮,立时的,仓库里一片通亮。贞娘这时才看清。整个仓库里有许多的展示柜,合是用酸枝木打造的。 “去看看属于李家的宝藏。”这时李老夫人又一脸笑眯眯的冲着贞娘道。 贞娘看了七祖母一眼。这才走到那些个展示柜前,打开柜子,便是一个个的墨匣,别的不说,单这些墨匣都是极尽雕琢之能事,再找开几个墨匣,一锭锭的墨便展现了出来。 而展现在贞娘面前的第一锭墨就是仲将之墨。 仲将便是三国的韦诞,他可以说是药墨的鼻祖,而李氏药墨便脱胎于仲将之墨,或许可以说,大多数的墨都脱胎于韦墨,甚到有人把韦诞立为墨祖。 再接下来却是一锭“芦山松墨”。 芦山松墨兴盛于南北朝时期,而当时也正是“易水墨”初露头角之时。 另外,贞娘还看到了她无意中收罗到的那块渝麋瓦墨,还有当初齐春齐老爷子送给她的那锭李氏四合墨,另外还有她最初在六爷爷那里发现的潞州龙宾之墨。 此外还有不少古墨,有的贞娘认的,有的贞娘却是闻所未闻。 到得此时,李贞娘才知道李氏积累之深,要知道,对于李家这样的制墨之家来说,每一方古墨就相当于后世所说的活化石,就能通晓一种制墨手法。 当然,随着墨法逐渐更新换代,一些古墨的墨法已经被淘汰,但它们都代表着历史的见证。 “七祖母,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古墨。”贞娘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你再看看那边的柜子。”这时,李老夫人又指了指另一边一个小柜。 贞娘打开一看,便是一叠一叠的笔记,还有一本一本的墨线图。贞娘打开一看,这些制墨笔记都是历代李氏制墨人留下的,有些这之前贞娘都已经看过,是老夫人拿给她学习的,而只是看来,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之前拿到是纯学习,而这时看到,却是一种传承。 在这里面,贞娘甚至看到了自家爷爷年轻时留下的制墨笔记。 “贞娘,来,把这本笔记跟你爷爷年轻时留下的那本笔记放到一起。”这时,李老夫人将手上的笔记又递给贞娘。 贞娘接过笔记,一脸郑重的将笔记轻轻的放在那本笔记的边上。有一种重愈千均之感。 “贞娘,李氏墨业起起落落,可一直没有消亡,正是因为这些……”李老夫人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道:“有了这些,李墨便能一直传承下去,而这些就是李墨的根基,它是李家人誓死都要守护的东西。” 李老夫人这时又一脸郑重,随后从她那窜钥匙里分出了一套钥匙递给贞娘:“如今,我就把这些交给你了。” “七祖母?”贞娘有些不确定,虽然,揭幕仪式上,七祖母等于已经确定了她李墨当家人的身份,但这墨库却又不好说,实在是价值太大,她不得不有所顾虑,按规矩,这些应该是交给天佑的。 “傻丫头,我李墨的传承,从来就不拘泥于嫡庶,其实就是你曾祖,在当初也只是李家的旁枝,李墨传承。重在技艺。丫头。你当之无愧。”李老夫人拍了拍贞娘的肩。 又道:“说实话。到如今,李墨人才掉零,其实或者也可以说,这是气数,一个王朝兴胜衰亡有气数,一个家族的兴盛衰亡也有气数,我李氏七房自接李墨以来,祸事就没有停。其实对于李墨,我只能固守,想要发展已经无能为力了,是你,丫头,是你给李墨带来了辉煌。”说到这里,七祖母叹了口气,轻笑了一下又道:“另外,七祖母也有些私心,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七祖母并不想佑哥儿走上制墨之路。毕竟我七房为制墨付出太多,我就想他平平顺顺的长大成人就行了。” “七祖母,我明白了,贞娘会誓死守护李墨。”贞娘这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郑重的接下了钥匙。心里自也明白的,其实七祖母等于把七房同墨坊一起交给了她。 而对于七祖母的想法,贞娘是十分理解的,别说七房因着墨死了那么多的人,便是八房这边,自家奶奶因着当年大伯故去,也不想家人再碰李墨,李墨的荣光是李家人的骄傲,但它同样也给李家留下了一份伤痛。 而七房之痛,七祖母应该是痛彻心肺的,所以,一直以来,贞娘以七祖母为榜样,要知道,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担起家业,所承受的压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七祖母身上有着一种不屈的精神。 之后,贞娘又看了看墨库,除了墨和制墨笔记心得之外,还有许多的墨模,墨匣,墨囊,还有一些收集而来的胶和煤烟等等,另外还有一些制墨工具,算得是一个墨业的博物馆了。 “咳咳……”这时,李老夫人咳了起来。 “七祖母,回去吧,这里凉。”贞娘说着,吹灭了四周的灯,然后扶着七祖母走了出来。如今已是秋风瑟瑟的季节了。 七祖母岁数大了,这一阵折腾,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休息。 贞娘则先去墨坊转了一圈,盯了盯制墨的进度,随后便准备回家。 只是在路过六房门口的时候,润哥儿突然从门里跑了出来,跟她撞个满怀,润哥儿毕竟小,跟贞娘一撞,就一屁股墩子坐在了地上。 “我打死你算,我今天打死你算了……”这时,金花姑姑从屋里出来,提溜起润哥儿,扬着巴掌就直抽着润哥儿的屁股,那眼眶还红红的。 “金花姑姑,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贞娘看金花姑姑下手着实重,不由的拦了一把道,毕竟润哥儿今年才十岁。 “不要你管,不要你假腥腥,你是个坏人,我爹就是叫你害的。”没想这时,润哥儿却用劲甩开贞娘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贞娘叫这小子弄的一时都愣,润哥儿平日跟她亲近的很啊,什么时候竟是这么恨她了。 “李正润,你什么个东西,你居然骂我姐姐,我跟你没完。”就在这时,李正喜又从屋里冲了出来,冲上前,没好气的推了润哥儿一把。 润哥儿也反推了喜哥儿一把,喜哥儿还要上前打,被贞娘一把拉住。 “给我打,我看这小子是日子过快活了,想找事儿。”这时,李六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而贞娘看到跟着六爷爷出来的还有自家娘亲赵氏。 这时,自不用李六老爷子吩咐,李金花已经抄起了扫帚疙瘩直抽着润哥的有小腿。 赵氏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这时却拉住了李金花:“金花,这事儿啊,我估计跟那王得财有关,你好好问问润哥儿情况,过去的事情孩子不懂,你再跟他解释解释,打没什么用的。” 听得赵氏这么说,李金花才住手。 随后赵氏就带着李正喜,招呼着贞娘先离开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路上,李贞娘问自家娘亲,她无端的被润哥儿埋怨,这会儿还一头的雾水呢。 “你六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金花姑姑也不是个能事的,润哥儿又还小,六房这个家总要有人帮着担一担的。所以,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你六爷爷就提了一嘴,让族里看看,想让长根入赘,没想却被润哥儿听到了,这小子估计不知什么时候见过王得财了,居然不同意,还说他有爹的,要把爹接回来,还说当年他爹被赶出李家是我们害的,把你金花姑姑给气坏了。”赵氏道。 长根就是六房的长工,在六房呆了有十多年了,前几年娘子难产死了,如今也是光棍一个,人品又极不错,所以,李六老爷子便起了这个心。(XBaoSh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殉节 “哼,不用说了,定是王得财那厮在搞鬼。”听了自家娘亲的话,贞娘有些气愤的道。 “可不是,你姑姑心里也有数,可问题是润哥儿这么大的孩子,说他懂事吧又不懂,说他不懂事吧,又懂一点,再加上父子之间总有一些割不开的血性,我瞅着呀,这事情弄不好,润哥以后得跟咱们结仇。”赵氏有些叹气的道。 “结仇就结仇,我怕他!”一边喜哥儿气哼哼的道,平日里他跟润哥儿玩的极好,可这回润哥儿结结实实的扫了他的面子,喜哥儿自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臭小子,你能的啊,我还没教训你呢,到处打架惹事生非的,回去仔细你的皮。”这时,赵氏又没好气的拍了喜哥儿几下。 “娘,我哪有惹事生非。”喜哥儿缩了缩脖子,强辩了一句,便闭嘴了,乖乖的扶着老娘,讨笑巴结。 贞娘看他那样子便翘了嘴角,喜哥儿的性子最象老爹,有股子惫赖劲,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为了这个,挨了不少赵氏的竹笋炒肉片。 笑过之后,贞娘也是有些犯愁的,润哥儿这事情一个处理不好,还真是烦心事。 不过,她当日之事却是行的坦坦荡荡的,润哥儿便是恨她,她也是问心无愧的,再说了润哥儿终究是要大的,只要再大一点,一些事情便能看明白了,倒也不需太过纠结。 而让贞娘有些不明白的是,王得财这么跟润哥儿造谣到底所求何事?若说王得财本着父子的关心,贞娘是丝毫也不信。前世。王得财眼里根本就没有润地儿。而现在王得财的行为则必然是心有所求。 只是倒底所求什么贞娘却也是不明白的,很明摆着润哥儿再怎么闹,李家也是不可能让王得财回头的,更何况王得财身边还有苏氏两口子呢。 至于说打李墨的主意,可仅凭着润哥儿也无法做到啊。 润哥儿一来还小,二来李家六房跟墨坊根本就不沾边。 当初出了王得财的事情,六爷爷心里自然是惭愧的,就把他手里仅剩的墨坊股分退了出来。如今墨坊跟李氏六房没有任何连系,王得财打润哥儿的主意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难道王得财这厮就只是来恶心李家?但若是这样的话,于李家其他人是无所谓的,最后倒霉的是润哥儿,难不成这王得财就是巴巴的来得害润哥儿在李家无立足之地,这也有些说不通的。 贞娘想了一会儿,脑袋一团乱麻,只得揉了揉额头,先不管这种事情,静观其变吧。 如此。李家三人回到了家里。赵氏自又跟奶奶吴氏和郑氏聊了聊金花姑姑跟长根的事情,吴氏和郑氏都看好。几个就约着明天去跟七老夫人说说,毕竟上过一次当,赵氏也是得了李六老爷子所托,这次要格外谨慎一点。 至于润哥儿意见,自然是被大家忽略了。 晚上,贞娘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先是想着润哥儿这事情,再又想着罗文谦,按着他的行程应该也快到徽州了,而想到罗文谦,贞娘又不由的想到了田荣华,如今田荣华克妇这名已经在人们的嘴里落实了。 而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间,贞娘被一阵吵闹给惊醒了。 “起火了,起火了,快救火……” 贞娘猛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也突的急跳了几下,八月秋高,正是天干物燥,风起云扬之季,这个时候起火,那烧起来就是一大片呢。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贞娘连忙披衣起床,先是开了门朝着外面问:“六斤嫂,哪里起火了?” “贞姑娘,好象是田家。”六斤嫂在楼梯口处应道。 “田家?田家怎么会起火了呢?”贞娘听了一下也是猛的一惊。 田家大宅就在四宝街后面,而四宝街那一片,全是木制的房屋,再加上风大,要是烧起来,那整条四宝街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啊,而李家的墨轩也在四宝街上。 贞娘这时更有些急了,连忙系好衣服,然后用一块蓝布头巾包了有些乱的头发,便一溜跑的下楼,然后跟着自家老爹和大哥一起出了门。到得四宝街的时候,就看到后面的田家大宅腾起的火苗已经映的半边天通亮通亮的,那情形,看着就能叫人心慌慌。 “怎么样?”贞娘冲着守墨轩的九房二堂哥李正言问。此时,李正言带着几个伙计手里都捧着桶啊盒啊的,里面都装满了水,只等万一火头窜过来就及时扑救。 好在眼前的情形,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明显着整个火头一直被控制在田宅的后院,别说四宝街这边,便是田家的主宅都没有受到火势的影响,看来田家的火势控制的还不错,尽管风大,并没有蔓延的趋势。 只是虽然没有蔓延的趋势,但田家那火却是越烧越旺,火苗是越腾越高,而从衙门那边调过来的水龙却一直没有救火的意思,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啊,衙门的水龙过来了,怎么不救火呀?”一边李大郎瓮声瓮气的问别人,大多数都摇头。 就在这时,几个人过来,随的后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什么,田三小姐自*焚殉节了!!!”人群里主要流传的就是这句话。 贞娘在边上听得也呆了,她想到田荣华会跟她一样背上克夫的名头,但没有想到田荣华居然以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些流言。 “哎哟,这是谁出的主意啊,这也太狠了。”人群里有人唏嘘的道。 “这还用说,要么是徐家的主意。要么就是那春枝容不下田三小姐。逼她走这一条路的。”人群里又有那愤愤不平的声音道。 “不是的。是田三小姐自己要求的,衙门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便是烈女的旌表都已经写好了。”这时人群里又有人道。 听得这人的话,人群里几个理学夫子摇头晃脑的大赞:“英烈,忠义!!” 倒也有几个妇人暗里呗了一声:“什么狗屁的英烈忠义……” 而贞娘这时只觉得有冷,不管田荣华是被逼还是自己要求的,总之,此时贞娘觉得整个背直发寒。当初她刚来时,也面临着被逼殉节的场面,只不过家里人同心协力的,最终并没有如田夫人的意,所以,贞娘并没能体会到这种殉节的残酷。 便是听到丑婆的事情,心里感叹,但也远没有面前所见的这一幕来的震撼人心。 生命很重,但有时又很轻,轻的能被流言一冲就碎。 想着。贞娘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同时那指四紧扣着手掌上有肉。有些疼。 而此时,那早已烧塌的绣楼,残橼断壁堆着,就象是一坐坟墓,空中万千尘土飞扬,窒息的人不能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短促的马嘶自人群中传了过来,不知为什么,贞娘便朝着那边望了过去,是在一家商户的屋檐之下,挂着标着程记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罗文谦此时牵着马就站在那灯笼之下,随着灯笼的摇摇晃晃,罗文谦的脸面便明明灭灭的。而发眼神一直盯着那火光,显得在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清明透亮。 这时,罗文谦手里牵着马,上面还有包裹,整个人风尘朴朴,显然刚刚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贞娘的目光,罗文谦突然扬起手朝着贞娘招了招。 贞娘深吸一口气,便从人群中走了过去。两人不由的便紧紧的牵着手。 肩并肩的抬头看天,天是黑沉的,而烟却是灰色的,如雾似霭的笼着,又被夜风卷的如裙摆一般的飘扬,好似田荣华离去的身姿。贞娘转过头看了罗文谦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的颇有些不是滋味。 贞娘才发现自己心眼其实很小。 因此,那手便从罗文谦的掌心里挣脱了出来。便打算离开,眼不见心不烦的。 只是罗文谦却死死的扣着她的手。 “放开。”贞娘有些恼了。 罗文谦却死死的拉着贞娘,而看着贞娘的眼神清透内敛,那神情认真而坚持。 突然间,贞娘明白了罗文谦的意思,他拉着自己的意思,不管任何事情,我们要一世相陪。只因为生命太过飘忽。 贞娘于是不再挣扎,而是走到罗文谦身边,就随兴的坐在一边的青石阶上,罗文谦也在她身边坐下,只留着马儿在一边打着蹄,鼻子里不时传出喷气声。 又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的烟尘散尽,而围观的人也散了。而此时贞娘的眼神有些酸涩,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是回去睡他娘的一觉,希望明天晴空万里。 “回去了。”贞娘的站了起来,只是她是坐在阶梯上的,周围是黑灯瞎火的,没看清石阶,站起来的时候一脚踩空,不由的“呀。”的痛叫一声。 “怎么样,我看看。”罗文谦几乎就是在她扭到的同时,便抄起贞娘的腰,让她的脚离了地面,同时一脸紧张的道,随后罗文谦扶着贞娘坐下,又用手摸了摸贞娘的脚脖子。 贞娘嘶的一声,脚脖子生疼生疼的。 “来,我背你回去。”罗文谦这时背冲着贞娘。 “那不是有马吗?”贞娘指那匹很温顺的马道。 “我想背你。”罗文谦很认真的道。 贞娘鼓了鼓嘴巴,随后便不客气的趴在了罗文谦的背上,而一趴到罗文谦的背上,便能感到从他的背上传来的温暖,立时驱散了之前的寒意。 …………………… 感谢猫游记人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田家长子回归 夜深人寂,罗文谦背着贞娘缓步走在长街上,而边上的那匹老马显得颇为识趣,亦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那鼻子时不时的打着嚏,而马碲踏在长街的青石板上,而静夜里,显得格外有韵律。 好似催眠曲一般,贞娘趴在罗文谦的背上,都快睡着了。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却突然的想起前几天,田荣华向孙月娟保证的“定会把田本昌救出来的”。 贞娘本来的念头是,随着田荣华一死,这话怕也就失信了,可这半梦半醒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进她的脑海——田本昌能出来了。 之前,许多人都在猜测,田荣华这殉节,可能是徐家下的手,也可能是春枝弄的鬼。 可现在,徐家正是在关键的时候,这时候,怕也顾不上田荣华克不克夫事情,所以,徐家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而春枝,她得到田家的财产已经惹人诟病,这个时候自不会节外生枝,弄个什么殉节的,那岂不是更惹闲话? 所以,这两种情况或许合情,但以现在的形式来说却不太合理,时机不对。 反倒是另一个说法,贞娘觉得合情合理,那就是这次的殉节是田荣华自己安排的。 田荣华既有心计,性情又十分的好强。更是一个下得去狠手的人,这一点,从她当初做决定打断田二的腿去给李福贵道嫌就可以看出。 只是田荣华也是人强命不强,徐三公子的死,等于把田荣华推到了绝境。等徐家缓过劲来。田家的账自会慢慢算的。 这是其一。则其二,田家如今落得这个地步,虽然春枝可能暂时不会对田荣华怎么样,但等她站稳了脚跟,也定然是容不下田荣华的,可以说,田荣华处境极为不妙。 再就是,贞娘自上回见到田荣华后。也明白田荣华虽然表面没说,但显然对当初朝田大下手后悔了,再加上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产被春枝占去,于是必须救出田本昌,才能保住田家。只是,现在没有徐家的靠山,田荣华到底也只是一介弱女子,就算她有心也根本无力。 那么,田荣华怎么才能救她大哥出来? 唯有破釜沉舟——殉节,得到烈女的封号。而凭着她这称号,她的一些请求便能得到应允。如此,衙门才有可能同意放出田本昌。 想到这里,贞娘对田荣华不得不感叹和佩服啊。 田荣华是一个狠人,也是一个有决断的人,只可惜田家没有给她一个展现的舞台。 “田本昌可以出来了。”贞娘这时完全清醒了,在罗文谦背上道。 “应试是,不过,暂时还不行,还得等朝廷的旌表下来。”罗文谦听了贞娘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亦是点点头。 贞娘点点头,那是自然的,没有朝廷的旌表,衙门的人自不会理会田家,想来孙月娟定然能抓住这个机会的。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李家门口。 此时,李景福和李大郎因着不见了贞娘一直在找,这会儿见到罗文谦送贞娘回来,才松了口气,赵氏自是埋怨了几句,不过看着贞娘脚痛,便又心疼的叫了六斤嫂和杜氏,一起扶了贞娘回房休息。 而李景福则问着罗文谦什么时候到的,再加上这半夜里一拆腾,大家肚子都有些饿,便招呼了罗文谦吃酒,罗文谦自是笑着应承,这两人因着有北地挖金打的交道,两人时而象翁婿,时而又象友人。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徽州最大的话题自是田荣华殉节之事。据说府台大人连夜快马加鞭的把写着田荣华为徐三公子殉节折子送了出去。 这种事在朝廷来说,是有关地方教化的,自也有当地官员的一份功劳。 于是的,由徐三公子死再到田荣华殉节,这两件事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朝中徐派的人借着这两件事对海瑞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最终的结果,便是海瑞被罢官了。 而海瑞被罢官的消息传到徽州已经是二十天后了。 此时徽州已经入冬,几场霜一打,便是北风萧萧了。 “这海大人,那可是清官哪,怎么说罢官就被罢官了咧?这真是好人没好报啊。”江娘母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拍着大腿,一脸痛心疾首的道。这次,她那闺女的田地被霸占,也幸得海大人做主,才从徐家要了回来。便是当年,养蚕被衙门克扣的钱,也在海大人的做主下补偿了一部份。 江娘母是把海大人当成万家佛的,这会儿自为要海大人鸣不平。 “这也未必,海大人清是清,可有时也会糊涂的,想想当年,杜家兄弟告李大郎的事情,最后若不是他们的娘亲出来做证,海大人不就活活的冤了李大郎嘛。”一边有人仗义执言的道。 江娘母却是有些不服的道:“那人家海大人最后不还是还了李大郎的清白了嘛。”江娘母辩解道。 “倒也是,不过朝中的事情我们又弄清楚,不管这些。”边上人又道。还摆了摆手。 “正是正是,莫谈国事,莫谈国事。”立刻的,又有一个老秀才凑趣的道。 江娘母兀自不甘,可她再不甘也没法子。 而贞娘得了这个消息,那是一点也不奇怪,历史上本来就是这样。 而此时,朝廷对田荣华的旌表也已经下来了,着徽州田家和衙门一起为田荣华立贞洁牌坊。 这不仅是田家的大事,也是徽州的大事。立时的,这又成了徽州的话题。 ………… 清早,李家,难得入冬的一个大太阳。气温有些十月小阳春的味道。 田氏和孙月娟一大早就过来。两人手里拿着一封诉书。是请求衙门放了田大的诉书。她们自是要趁着朝廷的旌表时机,把田本昌弄出来。而此时拿着诉书到李家,自是想求得李家的支持。 田氏是李氏七房的三奶奶,当初因着王得财的事情,被李老夫人遣回了田家,如今还住在田家。 “放心,这事我们不会袖手,到时。我会约了程三爷一起出面的。”李老夫人道。别的不说,就单田老爷子当初那一坛的千年松烟煤,李家也不可能袖手。 “多谢老夫人。”得了老夫人的应承,田氏和孙月娟道。 “对了,三媳妇儿,如今,田老夫人已经故去了,明日,我派景福景明他们去接你回来可好?”这时,老夫人冲着田氏问道。当初。李田两家斗的厉害,再加上田氏有些小算盘。李老夫人便遣了田氏回家陪田老夫人。 而如今田家已物事人非,再加上田氏一直没有改嫁的打算,李老夫人便打算把田氏接回来,毕竟如今田氏仍是李家的三媳妇,当然李老夫人也担心田氏另有想法,所以,便先问了一句。 李老夫人这一句三媳妇儿让田氏鼻子一阵酸,福了一礼道:“三媳妇儿日夜都想回到老夫人身边,只是如今家里几个孩子不容易,我再帮他们一把,如今我在田家内宅里,春枝还得顾忌着我一点的。” “那也好,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来找我。”听得田氏这么说,李老夫人点点头。 随后,田氏和孙月娟便告辞了,贞娘替自家七祖母送两人出门。 而当天下午,李老夫人便去了程家找程三爷,然后一起去见了知府大人,一直谈到傍晚才回家,贞娘看李老夫人的神情,显然目的已经达成。 果然的,到得第二天,孙月娟就陪着田本昌到了李家,专门来跟李老夫人道谢的。 田本昌跟以前比,除了憔悴了些外,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似乎性情更阴沉了些。不过,贞娘看到田本昌跟孙月娟之间却比过去多了一份默契和和谐。 这两人一路走到今天,也着实不容易。 “李姑娘,帮我给罗文谦传句话,就说我想约他见个面,有事要谈。就约在太白楼,明日午时后。”田本昌告辞的时候又冲着贞娘揖礼道。 “没问题,我一定带到。”贞娘点头道。她明白,田家长子回归,自要重整河山,这怕是他开始布局的第一步了。 随后孙月娟便同田本昌一起离开了。 傍晚,罗文谦提了一条新安江的黄尾鱼进了李家,这厮这段时间正在修罗家老宅,每天便在李家混吃混喝的,如今李家人都已经直接叫她姑爷了。 此时罗文谦将鱼交给六斤嫂,便自己从井台里打了水上来洗手,贞娘递了一块帕子给他擦手。 “田本昌今天来了,约了你明日午后在太白楼相见。”贞娘眯着眼道。 “也该出来了,我也正要跟他见一面呢。”罗文谦点头道。 于是第二天进后,罗文谦便去见了田本昌,到得傍晚回来,贞娘好奇的问罗文谦,两人谈了什么,罗文谦这厮卖了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贞娘不由的皱了皱鼻子,罗文谦却仍是一副卖关子的轻笑,贞娘没好气的锤了他一记,又连忙收了拳头假装一本正经的,她这行为要是让赵氏看到,免不得要被说的。 罗文谦却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哈哈笑。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金花姑姑一脸急慌慌的来了:“贞娘,可看到润哥儿了?” “没啊,怎么了?”贞娘回道。 “这臭小子,我这段时间一直拘着他呢,可今天上午的时候,佑哥儿来叫他去玩,我想着拘太久了不好,便让他跟佑哥儿玩去了,可是这转眼都天都快黑了,还不见润哥儿回来,我便去找佑哥儿问,佑哥儿却说过午后就没见过润哥儿了,这真是的……”李金花一脸焦急的道。 “姑姑,别急,我们再找找。”贞娘安慰道。随后便发动所有人找润哥儿。 …………………… 感谢annesu,36707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惩罚 “不用找了。”就在这时,七祖母拄着拐杖由佑哥儿扶着进来,一脸严肃。 “七奶奶,你知道润哥儿在哪里?”贞娘连忙上前扶着自家七祖母,一边的六斤嫂也搬了椅子过来,让李老夫人坐下。 “被我反锁在墨库里了。”李老夫人坐下,却是一脸寒霜的道。 李老夫人这话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贞娘见自家金花姑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先问道:“七奶奶,你怎么把润哥儿反锁在墨库里?” “他今天趁我午睡的时候偷了我身上墨库的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的,于是我才把他反锁在里面。”李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的道,两眼却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金花。 贞娘自是晓得,七祖母虽然把墨库的钥匙给了自己,但她身上也还有一套备用的。而七祖母给自己钥匙的事情别人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润哥儿这行为明显就是在打墨库的主意,当然,他一个十岁的小子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机,他的行为必然有人在后面主使。 这时,李贞娘先回过味来了,之前,她还在想着王得财接近润哥儿到底为的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了李氏墨库,而八成的,就是为了李家存放在墨库里的李墨配方吧。 “老夫人,我决没有打墨库的主意。”李金花听到李老夫人这话,脸都白了,在李家,要打墨库的主意,那是大过。 “我知道你没有打,我是让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润哥儿这样的行为。你这个做娘亲的之前就一点察觉也没有?”李老夫人端坐着,瞪着李金花脸色仍是冷冷的,她自然明白,李金花不是这样的人,但肯定的润哥儿背后还有人。 到得这时,李金花自也不在隐瞒,把这段时间润哥儿因着王得财之故跟大家闹的事情说了说。 “这么说是王得财在弄的鬼?”李老夫人眼神冷冷的道。 “应该是这样的。”李贞娘也在一边道。 “你怎么教的孩子,十岁了。也懂一些事了,你也不要太顾忌的他,该说的就得说明。”李老夫人教训的道。李家不能留这样的空子让人钻。 “是,老夫人,我错了,我以后定把润哥儿教好。”李金花连忙保证道,其实,这回便是没有李老夫人的吩咐,她也一定要把该说的跟润哥儿说清楚,一遍不行两遍。总之要说到这润哥儿记住为止,润哥儿这回这祸闯的实在太大了点。她真是吓坏了。打墨库的主意,这要是搁到老夫人年轻那会儿,逐出李氏都是轻的。 “行,你记住就好,这种事情以后决不能有了,这回就这样吧。”李老夫人点点头,随后又道:“至于润哥儿,虽然小,但也有十岁了,多少也懂一点,今儿一个晚上,就让他呆在墨库里,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要让他明白错了的后果,关一个晚上,饿两餐不会死。”李老夫人说着,便起身,又由佑哥儿扶着回去。 显然的今晚是不打算放润哥儿出来了。 李贞娘同李金花一起送李老夫人出门。 看着老夫人走远了,李金花便在那里抹泪儿,润哥儿这么小,关在墨库里一个晚上,那绝对不好过的,只是老夫人的权威,李金花是不敢挑战的,更何况这回,润哥儿错的太离谱了。 想到这里,李金花狠狠的再抹了一把泪:“王得财这该死的,我跟他拼了。”李金花说着,脸上表情是少有的坚毅,就准备去找王得财算账。 “姑姑,今天已经晚了,你明天去,不要去王得财家里,直接去四宝街的田氏墨轩,就把这事情闹大,到那时,王得财有所顾忌,便不敢再打润哥儿的主意了。”李贞娘道。 润哥儿这事情可不是王得财一人的事情,自也有春枝一份,更有可能还牵扯着倭人呢,贞娘想着当日离开南京时,看到了田家如今跟倭人的关系,总之这事情不得不防,闹大了好,这种打人墨方的主意在墨业是大忌,闹大了,春枝和王得财才会投鼠忌器一点。 听得贞娘的解释,李金花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整张脸埋在手心里,贞娘自是明白金花姑姑这是担心润哥儿。 贞娘看着天已经黑透了,再想着润哥儿从下午就关到现在,一个人在里面,十岁的孩子,若是再一个人在里面呆一个晚上,说不准真要出什么心理问题,想了想,便冲着金花姑姑道:“姑姑,你去弄点润哥儿喜欢吃的,我一会儿带进去陪陪他。” 墨库里别人是不许进去的,如今除了李老夫人,也就贞娘能自由进出。 “这……不行,老夫人那里……”李金花摇着头,她也不能让润哥儿这事连累到贞娘。 “没事,我能进出墨库的,再说了,老夫人只是说关润哥儿一个晚上,又没说不让人进去陪他。”贞娘道。 “啊……好……那好……”听得李贞娘的话,李金花松了口气,于是连忙回六房那边弄了点饭菜,装在食盒里送了过来。 贞娘于是跟自家奶奶和娘亲打了招呼,便提着食盒去七房墨库那边。李金花也跟着。 “金花姑姑,你不能进墨库,还是回屋里好好休息吧。”贞娘道。 “不休息,你在里面陪着润哥儿,我在外面陪着你们,子不教,父之过,这孩子没了父亲,那便是我这个母亲的错,因此,他受惩罚,我也一样不能免。”李金花道。 贞娘看她说的坚决,便也不劝她了,其实也好,让润哥儿看着李金花跟着一起受过,至少更能明白他这会做带来的后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也会顾忌着一点。 如此两人便到了佛堂,李老夫人还在佛堂里静坐,贞娘笑嘻嘻的冲着七祖母打了招呼,便打开了墨库的门,提食盒进去。 李老夫人跟没瞧见似的,显然对贞娘的行为是默认的。 而李金花便跪在李老夫人边上,陪着李老夫人一起静坐。 李贞娘进了墨库,里面一团黑暗,贞娘点着了边上的灯台,在墨库里找了一会儿,才看到润哥儿一个人缩在墙角,整个人瑟瑟发抖。 看那情形,似睡非睡的,都有些迷糊了。 “润哥儿,润哥儿……”贞娘在润哥儿面前坐下,摇了摇他。 润哥儿这才抬起头来,一看到贞娘,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今天自午后被关到现在,润哥儿的心理已经奔溃了。此时见到贞娘,哪里还记得王得财在他面前编排的那些关于贞娘的坏话,只觉得这个大堂姐比什么时候都亲。便委层的哭了起来。 贞娘看着他大哭,心倒是松了一下,还好还好,能哭出来是好事。 “来,这是你娘给你做的晚饭,先吃了。”贞娘把食盒打开,润哥儿一闻到香味,那眼睛就亮了,再加上此刻他的肚子正饿的咕咕叫,便端起饭碗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在碗饭便风卷残云的吃光了,小家伙打着饱嗝,精神头也恢复了。 “堂姐,我们怎么不出去?”到得这时,润哥儿才问道,眼睫毛上还挂着泪呢。 “你今天得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明白为什么吗?”贞娘看着润哥儿认真的道,她决定趁着晚上的时候跟着小子好好谈谈。 听得李贞娘这么说,润哥儿脸色一白,好一会儿才道:“我做坏事了,七祖母是要把我关在这里面惩罚我。”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进了墨库,听到外面的落锁声,自然明白是七祖母把他关在里面的。 “既然明知道是坏事,为什么还要做?”贞娘继续问道。 润哥儿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抬起头,两眼红红的道:“别人都有爹我没有,我想爹回来,爹说了,只要我拿到李家的墨方,他制出好墨,有了本事,老夫人就会让他回来的。” “你爹不可能的回李家,不管他有没有本事,都于李家无关,因为你爹辜负了你娘,这些且不说,另外,你在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娘,你拿了墨方,你娘就要承受一切,你让你娘以后如何在李家立足?”贞娘紧锁着眉头问道,随后那手又指了指门:“你知道吗?你娘如今就跪在门外,她于你一起受过。” “我……是我的错,不关娘的事……”润哥儿这时小脸黯然,又有些无措。 “可你还是个孩子,你又不懂,你的错你娘自然要承担。”贞娘道。 “我……”润哥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后悔。 “润哥儿,我知道,你想你爹没错,但大人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能明白。所以,这个时候,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参和,你要做的就是读书识礼学做人,等到你能明白事理了,到时再决定该怎么做,明白吗?”贞娘这时又道。 “嗯。”润哥儿抬起头来看贞娘,好一会儿,重重点头。 不管如何,今天这场教训他算是记忆深刻。虽然他想爹,但这些年来,爹对于他来说终归是比较虚幻的。而这回,他的行为却让娘亲跟他一起受过,到得这时,爹自然要摆一边去了。 ………………(XBaoSh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举多得 如此,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贞娘便带着润哥儿从墨库里出来,小家伙一夜也没睡好。 润哥儿一出来,见到李金花在外面跪了一个晚上,那眼眶就红了,冲上前,跪在李金花面前:“娘,我错了。” 李金花抱着润哥儿,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不算错,是娘错了,以前总觉得你小,你爹的许多事情没跟你说清楚,现在你也有这么大了,也读过书,识得两个字了,你爹过去的事情娘在这里一五一十的跟你说清楚……” 李金花说着,便拉着润哥儿,母子俩席地而坐,随后李金花把王得财当年所行所为一五一十的跟润哥儿说了清楚。 润哥儿听了两只小子握紧着拳头,那样子若是王得财在面前,说不得就要上前好好理论一翻。 这些事情,其实贞娘本来打算昨晚跟润哥儿说的,可想想,这种事情由旁人说了不好,还是由自家姑姑来说最好。 如此说通了,以后润哥儿便也不会再被王得财利用。 之后,李金花便安抚了润哥儿睡下,本来,李金花还打算去找王得财算账的,不过,这事情贞娘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其实没必要。 一来,这种事情没有直接证据,找王得财算账他不会承认,除非让润哥儿出来指证,只是润哥儿倒底是孩子,而这个年月,三纲五常是人伦根本,虽然王得财是有错,但让润哥儿来指证却并不好。对润哥儿有影响。 二来。动心思盗墨方的毕竟是润哥儿。这对润哥儿来说也是个污点,真要闹大了对润哥儿以后也不太好。 所以,最终,贞娘和金花姑姑说了说,便让金花姑姑直接无视了王得财。当然,王得财那边的鼓还是得敲敲的,而这敲鼓的人自然是李贞娘了。她做为墨坊的大掌柜,有人打墨方的主意。那自是要说道说道的。 想着,看了看天色,已经透亮了。 昨晚因着陪了润哥儿一夜,贞娘没休息好,但也迷糊了一阵子的,这大早上的,人并不太困。于是的,贞娘吃过早饭,便先的墨坊里打了一个转,辰时正的时候。才出了墨坊却四宝街那边。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再加上已快进入腊月了。那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天气尤其的寒冷。 怕是要下雪了,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都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四宝街的田氏墨轩。 此时春枝一身杏黄长袄,外套一件毛领斗篷,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就站在田氏墨轩的门口,看着田氏墨坊的招牌,脸上的表情是颇有些自得和满足,谁又能想到,一个买来的小妾最后能得到这一份家业呢?这对春枝来说也是成就。 当然,这一切还多亏了王得财为她谋划,要不然,她也起不了这心。 “夫人,天冷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时,王得财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春枝悠然的接过杯子,咪了一口,果然的,心里便是一股子暖意啊,这王得财不错,既有心计又体贴。 而此时,贞娘就打两人面前路过,只是走过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退回来停在两人的面前。 “哦,贞姑娘,屋里坐,我这初掌墨业,还请贞姑娘多多指教。”春枝朝着李贞娘微微鞠躬道,倒也客气,对于她来说,李家于她是不相干的,可她心里也明白,王得财恨死了李家,所以对于李家,她自没有太大的好感。 也因此,这话说的便有些刺刺的感觉。 “春姨娘过奖,我哪有什么可以指教的?不过,既然春姨娘这般说起,有些事情我便也提醒一二。”贞娘这时便接了春枝的话头道。 “哦,那我就洗耳恭听。”春枝听得贞娘称呼她春姨娘便觉格外刺耳,如今谁见到她不喊一声夫人啊,只是贞娘这么称呼她也没错,她也叫不起来。因此,这会儿便一脸嘲讽着,这李贞娘还真是给她三分颜色便开染坊了,真不识相。 贞娘哪里又会在乎春枝的脸色,这会儿便继续道:“春姨娘可听说过田家南京墨坊那一次墨臭事件?” “自然是听说过的,当初田二不懂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呗,反叫别人给算计了。”春枝翘着嘴角道,这个别人自是指李家了。 “所以说,这做生意,不管是哪一行,都得守着个规矩,要不然就是这下场,我这里呢便提醒姨娘一句,前车可鉴。”贞娘淡淡的道。 “李贞娘,你这什么意思?”听得贞娘这话,春枝那脸色就更沉了。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提个醒呗,春姨娘别多心。”贞娘说着,便走了。 “她这什么意思?”春枝将茶杯重重的砸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气的一脸铁青的冲着王得财吼。 “什么意识?怕是我让润哥儿去偷墨方的事情败露了。”王得财冷冷的道,李贞娘这意思很明显了,是让他们别再打李家墨方的主意,小心李家再挖坑,弄假墨方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哼,早叫你别节外生枝,别节外生枝了,如今倒好,又惹出这种事情,你还嫌我不够烦哪。”春枝一听,更是没好气的道。 “哪里,我这也不是为了家里的墨坊吗?本来看在跟李金花多年夫妻的份上,我还不想赶尽杀绝,但这李贞娘既然这么不识趣,我手上还有一张能要李家人命的牌呢。”这时,王得财冷冷的道。 “什么牌?”春枝扯了王得财进屋,低声的问。 “你还记得上回跟秦四公子一起来的冯大牛吗?”王得财问春姨娘道。 “见过,色胚子一个,见到我。眼睛都不知道眨了。”春枝呸了一声道。随后又问:“他怎么了?” “苏氏的兄长在苏州。得到一个消息,南京苏州分道的巡察使蔡大人正在查当年汪氏商行的商队在北地被劫杀之事,据说跟这冯大牛有关,而当年,商队唯一活着就是李景福,而且,李景福从北地回来就发了财,你说我要是去告李景福跟冯大牛勾结杀人劫货。怎么样?”王得财一脸皮笑肉不笑的道。 苏氏的兄长,也就是当年扮锦衣卫跟王得财一起准备谋算李家的那位,事发后,跟王得财一起发配琼州的,也是大赦之后回到了苏州。他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多,其中有一个就是巡察使衙门的差人,苏氏的兄长便是从这差人的嘴里知道这消息的,前几天过来看苏氏的时候,便无意中跟王得财提起。 王得财因着正跟秦家人合作,便把这个放在心上了。 “胡扯什么。当初劫货杀人的不是鞑子吗?跟冯大牛和李景福有什么关系,李景福没死。那是他命大被秦家人救了,再说了冯大牛是秦家的人,说去告他那不是跟秦家做对。”春枝没好气的道,只觉得王得财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了点。 再说,如今她好不容易搭上秦家的关系,可不想得罪了秦家。 “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道蔡大人他们既然已查出了冯大牛,却一直不动他是为什么,其实是为了查冯大牛背后的秦家,这事情跟秦家有关,当年,汪氏商行从北出收货,其实就是抢了秦家的市场,本来秦家也看中汪氏商行的商路的,想并了汪氏商行,没想那个汪东家不干,两方因这事情闹的很不愉快,而随后不久,汪氏商行去北地收货就遇上了鞑子,最后被斩尽杀绝,只有李景福一个人活命……”王得财道,当年,汪氏商行跟秦家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毕竟他那个时候正在苏州开茶庄。 “不可能吧,既然是秦家是背后主使,那他们干嘛还要救李景福啊?”春枝一脸疑惑的道。 “这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可能是秦家的挖金队路过,并不晓得这事情跟秦家有关,就救了人,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秦家的挖金队路过现场,其实应该是一种防备手段,就是怕前面的人杀人劫货时留下什么线索,到时好及时处理掉,可能觉得李景福并不知道内情,救了也就救了吧?”对于这一点,王得财自是没法子弄清楚。 “算了,这么复杂,我也弄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事情既然跟秦家有关,那你还告?那岂不是把秦家一起坑了,而且通鞑,那可是杀头的罪,冯大牛会轻易承认这个?”春枝把头摇的跟拔郎鼓似的。 “夫人,你不懂,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把秦家绑在我们的船上。”王得财又道。 “这怎么讲?”春枝又糊涂了。 “现在,我们虽然跟秦家合作,但实际上秦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就是因着我在琼州时跟连吉英松相识的份上,借着我们的线能搭上倭人的关系出海,所以,秦家才跟我们合作。可等秦家把海路摸熟了,那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所以,我就想借着冯大牛这事情,秦家要么跟李家一起完蛋,要么就反咬一口,跟我一起告冯大牛,李家和罗文谦……” 说到这里,王得财顿了一下:“说起来,秦家可是一心想打跨罗文谦的义厚生号的,毕竟秦家的军资生意就是被罗文谦抢走的,而只要秦家人出面指证冯大牛,再弄点证据,冯大牛就跑不掉,再由冯大牛牵上李家和罗家,到时就是一锅端,这样好的买卖我就不信秦家不动心。”王得财道。 听得王得财这翻解释,春枝不得不承认,王得财的这一手可谓是一举多得。 ……………………(XBaoShu.com。。) ps: 感谢mikewei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三十章 秦三爷 王得财盯上冯大牛,贞娘自不晓得,但有着前世族谱的事情,再加上贞娘深悉王得财的为人,所以,对于王得财,贞娘一直是防着的。 而对于前世族谱里所谓的通鞑事件,贞娘也在做着万全的准备。 于是的,王得财和李贞娘都各自在做着准备打着算盘,这是一场暗中的较量。 时间转眼就是腊月。 今年的腊月天气格外的冷,这才进腊月不久,已经下了三场雪。 贞娘一早起床,吃过早饭后,就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去了墨坊。 “景明叔,墨都装箱了吗?”贞娘是了账房,便冲着景明叔问道。 “都装好了,墨务司那边也来人通知了,一会儿就来验货收货。”李景明道。 “嗯,好的,辛苦景明叔了。”贞娘点头道,随后又冲着一边邵管事问道:“邵管事,红包可都准备好了?” 今天是交付贡墨的日子,等贡墨验收完毕,就是墨坊放假的时候了,每年夏冬两季,是墨坊的淡季,尤其是冬季,正好又缝着过年。因此,墨坊的年假就特别长,基本是是从腊十五放到正月初十五,正好是一个月的时间。 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准备好了。”邵管事点头道。 说话间,墨务司的人就来了,由司务带着几个人验货。而如今,李家有着天下第一墨的名头,再加上当初李家八爷为李墨的付出,因此平日里喜欢刁难一下。拿些好处的验墨官这会儿也收起了这些个心思。规规矩矩的验墨。 最终自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谓是一帆风顺,贡墨顺利验收。 当然,贞娘也不会不实时务,这会儿也备了几份年节礼,再封了点银子送给几位验墨官。 几位验墨官倒也没什么客气的收下了。 如此的,到得中午,一应贡墨都检验完毕,全部装箱。由墨务司的人拉走,而李氏墨坊,则又一笔收入进账,李家今年可以过个肥年了。 墨坊的事情忙完,贞娘便又招齐了工人,两个事情,一是感谢一年来工人们辛苦付出。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发红包。 而发红包这种事情,自也是工人最高兴的。一个个领了红包,然后跟着东家说着吉利话。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自要去街面上转转采购一些年货回家的。 随后。贞娘就同景明叔,景东叔,还有邵管事一起封了炉,墨坊的冬歇期开始了。 而谁也没有想到,墨坊这边的冬歇期刚刚弄始,田家又传出了新闻,田本昌回田家了,而且还认了春姨娘为母。 “啧啧,这田大可真是越混越没出息了,他忘了当年他娘亲是怎么死的?就是被这个春姨娘给逼死的。如今倒好了,居然还巴巴的认春姨娘为母,呸,我要是他娘,哪还能在地下睡安稳,眼都闭不了啊。”四宝街上,一些闲人免不了小声的八卦起来。 贞娘此时正坐在李氏墨轩里,墨坊歇业了,但墨轩还得开着,年节边,也还能卖点墨出去。 “田家大小子,这打的是什么算盘?”程三老爷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一锭墨冲着贞娘问道。 当初大家都是在一个行业混,田本昌或许不是那么大气的人,但亦不是那会认贼做母的人。 “他不回田家,怎么拿回田家产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贞娘笑嘻嘻的回道。当然这是她猜测的,但她可以肯定八*九不离十,田本昌这人也是有些小心计的。 “那倒是。”程老爷子点点头,继续研究墨。 程老爷子最近是盯上李家的各种墨了,一没事就到李家这边来研究,而老小老小的性子, 这位老爷子如今处理更为率真了,若是碰上研究不明白的,也从不顾行来的忌讳,开口就问。 贞娘无奈之人余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技术的发展总是兼容并包,敝帚自珍只是让技术停步不前。 就在这时,姚千山从外面进来。 “大姑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姚千山突然出现,贞娘自是好奇的问道。 “昨天到的,对了,有个事情跟你说,你让文谦多派些人找找。”这时,姚千山一脸严肃的道。便迈步进了墨坊的里间。 “什么事?找什么?”贞娘跟了进去,压低着声音问。 “冯大牛失踪。”姚千山道。 “冯大牛怎么会失踪的?姑父不是派人一直盯着他吗?”贞娘心里突的跳了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的人之前一直暗暗盯着的,只是前不久,他接到一封信,之后没多久他就出去,然后七弯八别的,跟着的人一开始没注意,等到注意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姚千山道。 “那信是谁写给他的?”贞娘问道。 “我查过了,送信的人说是田家一个下人交给他的,所以我才来徽州,只可惜田家对此事表示不知情。”姚千山道。 一个下人出面的事情,主家是完全可以推的干干净净的。 但是一听这话,贞娘那心里就明白了,果然的,王得财还是一如族谱上所说的那样,要把李家坑在通鞑的路子上了。而这回,显然的,王得财应该是准备以冯大牛为突破口,毕竟自家老爹在北地同冯大牛也是有打过交道。 嗯,这事,她得跟罗大哥好好商量一下。于是便冲着姚千山道:“大姑父,我知道了,我会跟文谦说,让他多派些人找。”嘴里虽然是这么说,但贞娘估计着冯大牛就在田家,她是要好好跟罗大哥商量一下整个事件的布局。 “那就好,这事不能掉以轻心。”姚千山又叮嘱了贞娘几句,随后就离开了。 姚千山走后,贞娘便也出了墨轩,直奔罗文谦的货行。义厚生货栈在徽州也有个分店的,主要是收茶叶和山货。 “你是说,冯大牛现在很可能在田家?”罗文谦听着贞娘的话,便问道。 “嗯。”贞娘点点头。 “那冯大牛如今可是麻烦人物,田家巴巴的把他弄到家里干什么?”罗文谦好奇的问。 “罗大哥,我担心王得财在布局。”贞娘说着,便把族谱上所记的王得财同秦家一起污李家通鞑之事说了说,当然是以一种假设猜想的方法说的。 本来,这种事情谁能猜想的到?只是贞娘有着族谱在前,由结果推理过程,那自然是不同的。 而罗文谦听得贞娘这话,那眼神却凝了起来。 “罗大哥,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了?”贞娘担心的问道。 罗文谦一直在查秦家通鞑的事情,其实主要是为了弄清当年李老爹那个商队被劫杀的真象,却从未想过,李家反而被污通鞑的可能性。 只是,如今听得贞娘这个假设,再想起今天他无意中看到的一个人,却突然发现,贞娘这个猜想虽然大胆到匪夷所思,但却不是不可能有,甚至的,他亦有一种感觉,贞娘这个猜想说不定还真就猜准了。 于是牵着贞娘的手,好一会儿道:“你这个猜想很大胆,很匪夷所思,但很可能却成真了,今天,我看到秦家三爷来徽州了。” “秦家三爷?”贞娘一脸疑问。 “我得到的消息,这跟鞑子和马匪来往的事情一直是秦家三爷在接触,说实话,他突然到徽州,我一直疑惑呢,如今若是按你这种猜想,那他的到来就合理的,他定然是来跟冯大牛施压,逼冯大牛给你爹……”说到这里,罗文谦又摇摇头:“不,不止,还有我泼污水,而凭着秦家三爷的本事,牺牲几个人,弄点假证是不成问题的,别说,说不定,还真能就坐实了我和李爹通鞑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秦四是未必知道的。” 贞娘的猜测只是想到了王得财对付她李家,倒是没有把罗文谦算进去,如今听得罗文谦这么说,突然明白了,这是一网打尽的节奏啊。 “那怎么办?你的人在北地查秦家通鞑的证据查的怎么样了?”贞娘这时不由的有些急。她知道这事情罗文谦一直没松过手,只是这种事情,有时也是要碰运气的,而有些事情,你明知道会发生,但不一定有翻天的能力。 “没事,咱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吧。”罗文谦突然轻笑着,捏了捏贞娘的手安慰了一下。随后却递给贞娘一封信。 贞娘拆了信一看,是从北地寄来的,里面的内容里说:织造府逃走的宣大人和颜大人已经被戚帅的人抓到了,而在抓他们的时候又抓到一个人,赵全堂弟,赵真。 赵全就是当初带着俺答犯石州的汉人,同时也是朝廷的头号通辑犯。 而这个赵真正是当初带着鞑子劫杀李景福他们那支商队的人。同时这位赵真也正是鞑子同秦家的联络人。 不过,因着宣大人和颜大人想戴罪立功,说是把汗那吉正跟俺答闹矛盾,他们有把握劝把汗那吉投降。而戚帅怕影响劝降工作,所以,那位赵真便一直悄悄被关押在戚家军的牢里,外人并不晓得。 看了这封信,贞娘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有这位赵真在手,那秦家和王得财最终是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 感谢书友090510211048587,amber17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起始 “贞娘,我明天去北地,王得财和秦家在徽州布局,我便到北地去撒网。”罗文谦冲着贞娘道,眼神中也有一丝锐利,这一场是王得财跟李家的对决,但同时,也是他罗九跟秦家的对决。 “那罗大哥一切小心。”贞娘不由的叮嘱,她也清楚,这时候是关键的时候,罗文谦这一趟是不得不行。 “嗯,你放心。”罗文谦轻抚了一下贞娘额前的发丝,轻笑的道。 贞娘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贞娘看了看天色,她该回家了。于是便挥手道别。 罗文谦自是送着贞娘出门,两人一路,肩并肩,说着一些未来的打算。夕阳从北后投射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前面的地上,贞娘看着长长的影子,似乎相依相偎的在一起,透着万般的和谐和温馨。 第二天,贞娘便送了罗文谦出城直到城外的三里亭。罗文谦带着罗平安,两人两骑在晨曦中飞扬而去。 而此时,城外的三里亭处,一座贞洁牌坊刚刚建城,一窜百子千孙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过,正是田荣华的贞洁牌坊,跟当年,罗家姑婆那个牌坊一模一样。 边上,贞娘看到田本昌同孙月娟在牌坊前洒下水酒。 贞娘便也走了上前,孙月娟也递给了贞娘一杯水酒,贞娘将水酒洒在了地上。 然后在牌坊前静默了一刻钟,贞娘便离开了。 十多天后,便是过年了。罗文谦果然没能赶回来。不过。罗平安先回来了。带来了罗文谦的口信。一切顺利,再过几天,罗文谦就能到徽州。 贞娘便心里有数了。 正月里,李家七房尤其热闹,各种拜年自不必说。 中午吃过饭,贞娘同自家奶奶一起去七房这边,陪着七祖母说话。这两年,七祖母的身体也愈发的虚弱了。 贞娘和自家奶奶过来的时候。七房的两位婶娘,还有六房的三个姑姑都在,再加上九房的九叔婆和小黄氏,再加上景明婶和花儿,一干女人将堂屋挤的满满当当的。 七祖母如今喜欢屋里许多人挤着说话,热闹。 此时,一屋子女人正说着李家新年的事情。 今年,一开年,李家就迎来两件大喜事,一件就是李金花和程长根的婚事。 六老爷子最近一年来。总是有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再想着。老七,老八和老九都走了,反倒是他活到最后,不过他自己感觉着,也有些时日无多的感觉,而金花这闺女他又实在不放心,还得给她找个依靠,最终看中了程长根。 起先润哥儿反对,他也就暂时放下了,而如今润哥儿这小子也受了教训,倒是懂事了,对于他娘亲跟长根的事情也就不在反对了,最后,李六老爷子跟李老夫人一合计,本着腊不定正不娶的风俗,最终把亲事定在二月二。 这是一件喜事,而第二件喜事,自然是贞娘的亲事。 李老夫人已经跟罗家三叔公三叔婆合计过了,一年的孝期,其实就是九个月,到得二月份,贞娘便守孝满了,再加上今年贞娘都二十了,于是也就快刀斩乱麻,贞娘同罗文谦的亲事就定在三月二十六号。 急是急了点,但其实该备的东西去年就备好了。 此时,贞娘正同七祖母说着墨坊来年的发展。 “贞娘啊,七祖母还有一个心愿,知道是什么吗?”这时,七祖母靠坐在藤椅上,阳光透过开着的窗户射在背后,那感觉就象是前世老照片里的老奶奶似的,怀旧,温馨而亲切。 “李氏墨谱。”贞娘笑嘻嘻的道。 文人,读书,做官,著书立传,而制墨,走到极致,同样也是著书立传,一本墨谱才是亘古流传的东西。 “你这丫头,最知七祖母的心了。”李老夫人开怀的道,贞娘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她已经在准备了。 就在这时,二狗提着礼物进来,这厮一副二皮脸,一进来就冲着屋里一干女人做了一个罗圈揖:“给各位老夫人,各位奶奶,各位姑奶奶拜年。” 这家伙这得性惹得大家一阵嘻嘻笑,气的一边花儿直瞪眼,只觉得二狗所她的那一点脸面都丢尽了。气的暗里掐了他一记,将他赶了出去,这里都是女人堆的,一个男人二皮脸的混进来算什么事。 “对了,二狗和花儿的亲事也定了有些时日了,什么时候成亲啊?”看着二狗被花儿推出屋去,春花大姑姑笑问道,毕竟之前一直在说着李金花和贞娘的亲事,这会儿自又想到了花儿。 春花大姑姑这话一出,花儿她娘方氏那脸皮子就有一些郁郁。 一边七房的大奶奶陈氏笑道:“这不,花儿是要等她嫂子进门再出嫁呢。” 不过说到嫂子进门,这还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李正平如今一年有大半年在海外,便是今年过年,也没能赶回来,婚事的事情便这么耽搁了。 “正平快回来了吧?我看要不,我们先帮他看看人家,等他回来,就把这亲事给办了。”这时,一边的小黄氏道。 “我倒是想啊,可这臭小子半点不由人。”方氏有些气哼哼的道,她心里明白,正平八成心里还想着葛秋姐。 话说到这里,那就不好再继续说了。 “姐,月娟姐姐来找你。”这时,喜哥儿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冲着屋里的李贞娘道。 李贞娘便起身,跟几个伯娘婶娘告辞,然后跟着喜哥儿出了门。 孙月姐就站在门口,神情显的有些急切。 “月娟,近来还好吧?”贞娘快步上前。问候道。 “还好。”孙月娟微微点头。随后却拉了贞娘到一边。四处看了看没有人,这才压低着声音道:“贞娘,本昌听到一个消息,让我来告诉你和罗老板,王得财和秦家他们要害你们,这段时间,王得财和秦家三叔再逼一个叫冯大牛的去找你爹,事后。我听秦家三叔跟王得财说,只等冯大牛去找你爹,他便报官,到时,只要官府在你家抓到冯大牛,你爹就百口莫辩。” 贞娘一听,那脸色就沉了下来,王得财布这局布的可真是深哪。 “我明白,谢谢了。”贞娘冲着孙月娟道。 对于具体的内情,孙月娟是不懂的。话传到后,又叮嘱了几句。便又急着回去了,别看她如今和田本昌住在田家,但其实行动很不方便的,她这会儿还是借着回娘家拜年的由头才出来,平日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防着。 知道孙月娟如今的情形,贞娘也不多留,送了她离开。随后便去了义厚生货行找到罗平安。 “贞姑娘。”见到贞娘进来,罗平安连忙上前打着招呼。 “平安大哥,文谦到了没有?”贞娘问道。 “应该就这两天要到。”罗平安算了一下行程道。 “平安大哥,你不如骑马去迎迎,让文谦快一点。”贞娘道,其他的倒也没明说。 “好,我这就骑马去迎。”罗平安也不多话,点头,便立刻招呼着伙计帮他备马了。 “那麻烦平安大哥了。”贞娘道谢一声便告辞。 没一会儿,罗平安便骑着马出了城。 随后贞娘便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老爹正陪着辉官儿在院里玩耍。 “笑官儿,你带着辉官儿一边玩去。”贞娘便叫了笑官儿把辉官儿带开,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有些话自是要跟自家老爹说清楚了。 “贞娘,可是有事儿?”李景福听得贞娘这话,便知自家女儿应该是有话要跟他说。 “嗯,爹,我们坐一边说。”贞娘说着,便搬了两张凳子过来,同自家老爹一起坐在天井边。 “爹,当年秦家挖金队救你的经过你可还记得清楚?”贞娘坐在自家老爹身边问。 “当然记得啊,这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忘。”想起当年的情形,李景福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爹跟我说说。”贞娘道,当初,因着是劫后余生,李家人怕勾起李景福不好的回忆,所以,具休的情形并没有细问。 “嗯。”李景福点了点头,随后把当年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 “爹,你是说你们出事的那条路很偏,是当地山民发现的马道?”贞娘确认的问。 “那自然了,北地鞑子多,这马帮到北地,都是要找当地的山民做向导的。”李景福道。 “那也就是说,那条路平日除了单个的山民,一般不会有人走?”贞娘再确认。 “不错,基本上常常几天都不见一个人影的。”李景福回道。 “那爹,你不觉得奇怪吗?平常几天都不见人影,而当时你这边刚一被劫,秦家的挖金队就随后路过?”贞娘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景福听得出自家女儿这是话中有话,皱着眉头问。 到得这时,贞娘于是便把罗文谦当初去石州无意中得到秦家通鞑,以及当年商队被劫杀的内幕说了说,随后又把大姑父姚千山调查冯大牛的事情以及秦家跟当年那商行的恩怨说了说,最后又把今天孙月娟过来跟她说的那些跟自家老爹提了提。 “你的意思是说,秦家其实是当年商队被劫杀的幕后主使,而我被救其实只是秦家在善后?”李景福自也不是当年只知喝酒赌钱的李景福了,在北地,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贞娘一说,他就能理出整个事情的脉络来。 只是,他一直当秦家是救命恩人,这一时还真转不过弯来。 “当年商队被劫杀的幕后真凶是秦家这不会错了,当然,至于秦家的挖金队路过救你,到底是有预谋的还是碰巧这并不好说。”贞娘也是就是论事的道。 毕竟秦家是一个大家族,通鞑之事也不是人人有份的,商队被劫杀,秦家是幕后主使不错,但如果当年救自家老爹的挖金队真的只是凑巧路过的话,那对于自家老爹来说,这情份也还是真实的。 “我想想。”景福老爹脸色阴沉的道。 贞娘便告退了,这时,自要留点时间让自家老爹消化。(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发动 冯大牛最近的日子过得很郁闷,他没想到几年前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而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被抓,然后供出秦家,最后跟秦家一起完蛋。二是,同样被抓,却咬上福爷和罗九,然后等着秦家把他捞出来。 一个是完蛋,一个是还能捞出来,是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当然,他不怕秦家过河拆桥,毕竟若是秦家到时对他置之不理的话,他依然还能拉秦家下水,所以,他最终同意了王得财和秦三爷的谋划。 没法子,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只能对不住福爷和罗九了。福爷和罗九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挡了秦家的财路。 于是的,这天傍晚,冯大牛终于从田家出来,然后一路晃悠悠的去了李家。顺手还买了一提桂花糕。到得李家不远,就看到福爷正蹲在李家门口桂花树边上的青石板上,正抽着旱烟袋呢。 李景福这两天还在纠结着秦家的事情,心情不太好,但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他却也决不容别人打李家的主意的,于是自然的挖坑布局。 然后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果然,他这一烟袋的烟抽完,就看到冯大牛远远的过来,于是便眯着眼打量着他。 “嘿,冯爷,你这是去哪里啊?”李景福问道。 “我还能去哪里啊,这不过还在正月吗,顺道路过徽州,来看看福爷,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这时。冯大牛远远的过来了。笑着回答李景福的话,随后还提了提手上的桂花糕。 “不太好啊。”李景福斜了他一眼,很是干脆的道。 “怎么了?什么事让福爷发愁?”冯大牛上前装着很熟的样子道。 “让我发愁的正是冯爷啊。”李景福直接的道。 “我什么事让你发愁了?”冯大牛听着李景福的话,心里不由的就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做为马匪,长年刀头舔血形成的一种敏感。 “听说,当年我在的那只商队被劫杀也有你的功劳啊?”李景福这时盯着冯大牛道。 “你别胡说。当年你那只商队可是被鞑子劫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冯大牛故做发怒的道,但额上却冒起了汗,果然的之前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应验,当然这种事情他嘴上自然是死不承认。 当然,李景福对这个事情怀疑,冯大牛也并不太奇怪,只因着这事情,苏州巡察府已经在调查,便是他如今。也被朝廷通揖了,李景福质问他也在情理之中。 “哦……”李景福拖着长长的音道。不置可否,随后磕了磕烟袋,站起身来,然后招呼着冯大牛进门。 冯大牛松了口气,只要进了李家的大门,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只等着秦家和王得财府衙安排好的人来抓就成。 只是冯大牛再也没想到,他刚一进门,门两侧便是刀光一闪,两把腰刀就直贴上了他的脖子,他额头更是布满了汗珠子:“李景福,你这什么意思?” 冯大牛大声的喝问。 “我有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怎么意思呢?你可正在被朝廷通揖呢,不思着跑路,去提着桂花糕来我这里窜门子,敢情着冯爷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只是我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了呢?倒是让我有些受宠惹惊啊。还有我还也很奇怪,冯爷一向多疑,你难道就不怕我一会儿去衙门报信,今天这行为可不符合冯爷的行事惯例啊。”李景福挥着手道。 “呵呵,福爷说笑了,怎么着都是北地混过饭的,总有些面子情份吧,我自是信得过福爷的,还有,这玩笑可不能开。” 冯大牛用手轻轻的指着还架在他脖子上的腰刀道。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我这也是为着我的小命呢。”李景福说着,随后却是抛下一个炸弹:“秦家和姓王的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连命也不要了也要拉我下水?”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冯大牛脸色大变。 “听不懂?还是装不懂?”这时,李贞娘从门口进来,冲着冯大牛道,她知道,接下来有关秦家的事情,自家老爹不便说出口,自然由她来说:“当年的商队被劫杀,是秦家让你给鞑子送的消息吧,这事情,去年苏州按察府那边的人就盯上你了,你一开始还不知道,只是有一天,你接到了一封信,才知道这事情,然后你就出现在了徽州田家,再不久秦三爷就从北地悄悄的来了徽州,你们三个人一起,布了一个好大的局,目的就是要坑了我们李家和罗家,对吧?”贞娘慢条斯理的将王得财,秦三爷的布局说了出来。 听得李贞娘的话,冯大牛大惊,他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李家人的眼里了,不过,他现在目的也达到了,既然已经拆穿,便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法子,为着我自己的命,只得委屈你们了,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王得财和秦家去。” “你怎么就能保证你这么做能保住你的命?”这时,罗文谦靠在门边冲着冯大牛道。他前天晚上就已经到了回徽,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能不能保住我的命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冯大牛道,心里却在默数着时间,从他进李家,这也差不多有两刻钟了,秦家和王得财安排的人应该快到了。 “嗯,有这信心是好事儿,这样,我说个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罗文谦这时摸了摸鼻子又道。 “什么人?”冯大牛一脸狐疑的问。心里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一切并不会如王得财和秦三爷他们安排的走。 “赵真,你还记得吗?”罗文谦道。 “你怎么会提他?”冯大牛这时真是是惊跳了起来。心里是翻江倒海。赵真可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 “只因着我刚从北地回来。宣大人和颜大人已经抓捕到案,不过,戚帅着两人戴罪立功,这个消息便一直没透露,如今,我跟你说个最新消息,把汗那吉投降了,赵真也被抓了。甚至,赵真已经把当年的事件全都供了出来,如此,你真以为秦家还能保得了你?他们是自身难保了!”罗文谦看着冯大牛那面如死灰的脸色道。 “那你们想我怎么做?”听着罗九说这些,冯大牛就知道秦家完了,王得财和秦家在布局,可这局却布到李家和罗九事先挖好的坑里去了,这不是找死吗? “只要你说出事实。”贞娘在一边道。 其实有赵真,有把汗那吉的证词,冯大牛反不反水都无所谓。只不过,王得财和秦家利用冯大牛给李家和罗文谦挖坑。若是这回被冯大牛反水,那想来更能让人痛快一点。 冯大牛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 而李家人和罗九也不在理会他,如冯大牛这样的人,为着他的小命,自会明白怎么做对他最有利的。 这时,天色暗沉了下来,一道闪电从灰蒙的空中划过,随后却是撕裂人心般的炸雷声,而几道闪电,几声雷一过,便是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从空中砸了下来,没一会儿,整个青石板的地面就冒着白色的水花。 就在这时,一队衙差由府衙的捕头带着,将李家八房团团围住。 李家八房的大门,侧门和后门都被人看了起来。 “都给我守好了,莫走了钦命要犯。”府衙的莫捕头冲着捕快们道,随后便上前拍开了李家八房的大门。 “莫爷,你这是干什么?”开门的是李六斤。 “捉拿钦命要犯。”莫捕头冲着李六斤道. “哎哟,我说莫爷,你这开玩笑,我们李家可是奉公守法的,怎么会有钦命要犯呢?”李六斤气愤的道。 “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得等我们搜过才知道。”莫捕头说着,便带了人冲进了李家。 而这时,李景福,李贞娘,还有那冯大牛就坐在厅上,莫捕头带着人一冲进李家,就看到了冯大牛,就乐了,逮个正着。 立刻的那铁链就往冯大牛头上套。同时的,莫捕头又冲着李景福道:“李爷,有人把你告了,说你通匪通鞑,制造了当年商队被劫杀的惨案,如今,也一起去衙门回话吧。” 李家在徽州到度也算是大家,莫捕头说话还算客气。 “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谁告的我?”李景福故作一脸气愤的反问。 “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莫捕头也不多说,直接让捕快押着李景福,然后锁着冯大牛便出了李家。 “贞娘,这是怎么回事?”赵氏脸色大惊,问着李贞娘,一边吴氏也是急的要跳脚。 “奶奶,娘亲,别急。”贞娘连忙安抚了自家奶奶和娘亲,然后悄悄的把前因和后果说了说。而一边李大郎自也跟着去了衙门,该有的打点也是要的。 而这样的大事,自也惊动了李家六房七房和九房,连李老夫人也拄着拐杖上门了。 贞娘于是把李老夫人请到屋里,同样细细的把事情说了说,主要是不能让老人担惊受怕。 “好,真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这回,定要弄得他王得财毫无翻身之地。”李老夫人咬着牙道。 “嗯。”贞娘点点头。 而此时外面,也被李景福通鞑通匪的消息给震的如同一锅粥。 “李景福通鞑通匪,怎么可能?”大多数人直摇头。 “怎么不可能了,这往北地挖金的人多了,可发财的有几个,怎么偏偏就李景福发了财了,我瞅着这通鞑通匪的可能性大的很。”亦有那眼红李家八房发财的人兴灾乐祸的道。 “这事情不好说,大家还是不要下结论的好,明日听审吧。”边上有人道。 “对对对,明日听审。”边上人自是应和着。(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反转 李景福通鞑之事一夜之间闹的整个徽州纷纷扰扰。 于是,第二天早晨,一大早的就有许多人聚在府衙门口,等着听审。 辰时正,府衙的大门便开了。几帮衙差分例门侧。 而李家一行人,都随着李老夫人出现在了府衙大门口,看着衙门一开,便抬头挺胸的进了衙门。 “带冯大牛,李景福。”这时,知府大人的惊堂木一拍,外面听审的立刻就静了下来,几个衙差便拿了令去提人,没一会儿,冯大牛和李景福就带到了。 外面听审的人见到两人不由的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冯大牛脸色有些灰败,而李景福倒是淡定的很。 “冯大牛,李景福,还不快把当年通鞑劫杀商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见到两人到堂,知府大人又是一拍惊堂木道。 “大人,冤枉,小的当年就是苦主,幸得秦家路过救了小人一命,这通鞑劫杀商队罪名,小的承受不起,还请大人明查,莫要中了小人的栽赃污陷。”李景福跪下磕头,一脸诚恳的道。 “狡辩,苏州巡察使蔡大人已经查明,冯大牛确系同当年通鞑劫杀商队的事情有关,为此还发下海捕文书捉拿冯大牛,如今冯大牛却是在你家抓到的,可见你们早有往来,还不快从实招来,小心皮肉之苦。”知府大人沉着脸,拍着惊堂木道。 “还望大人明鉴,小的并没有狡辩,这冯大牛在北地就是马匪。小的跟他素无来往。说实话。冯大牛昨日出现在我家小的也很奇怪,说起来,苏州按察府那边通揖冯大牛的通辑令已经发了有一个多月了,可冯大牛却是昨天突然出现在我家,而且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内,大人的人就围住了我的家,抓了个现行,大人不觉得这太巧合了点吗?”李景福按着之前商量好的话道。 听着李景福的话。知府大人也不由的皱了眉头,别说,李景福没说这话时,他倒也没太觉得,可李景福这翻话一说,他便也有些皱眉头了,这么巧的事情确实有些让人生疑的。 这时,一边的乌师爷递上来几张纸,知府大人看了看眉头更是锁了起来。 又冲着冯大牛道:“冯大牛,这是昨夜乌师爷问话时。你留下来的口供,你说当初是罗文谦和李景福相互勾结。然后买通你给鞑子送消息,最后劫了商队的货物,还杀人,如此种种,你可有证据?” 冯大牛这时仍然跪着,神色有些木木。而那眼神时不时的看着大堂侧面的门帘子。 他这时心里很忐忑,昨夜乌师傅的问话,他是按着计划说了,可按计划这些话他还得在今日的大堂上再说一遍,可是这时,他想着昨天李景福和罗文谦的话,却是一时把握不定啊。 而此时,二堂门帘子里坐着的王得财和秦三爷也有些不淡定了。 今日这案子,两人是不打算出面的,所以他们买通了乌师爷在这后面旁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个准备。 而秦三爷早就买通了一个叫吉汉的鞑子,到时只要冯大牛按着计划行事,再传这吉汉把证据呈上。 如此,罗文谦和李景福通鞑之案就能定了。只是这会儿,冯大牛明显是有此迟疑了,两人不由的大急。 “还不快从实道来,小心皮肉之苦。”见冯大牛迟迟没有动静,知府大人又是重重一拍惊堂木道,一边的衙差自喊起堂威来。 “南京分道苏州巡察使蔡大人道。”就在这时,门口响起门子唱诺的声音。 “哇,巡察使大人都到了……”门外听审的自是连忙让出了一条道,只觉得今日这案子惊动的大了。 而知府大人一听蔡大人到,便立刻起身相迎。随后让人搬了椅子来让蔡大人坐下。又道:“大人今日来的可巧了,下官昨日已经揖拿了逃犯冯大牛到案,而且还牵出了李家李景福于当年苏州商队在北地被劫杀的案子有关的事情出来,本官如今正在细问。” “嗯,我也是近日追查,有消息说冯大牛已到了徽州,因此,我便带着来徽州本跟大人好好参详一下,捉拿逃犯的,倒是没想到,今日才一到徽州就听说了大人已将冯大牛揖拿,所以,本官就先过来了,这案子要犯既已在你徽州落网同时又牵连出徽州的人进了案子里,就由大人细细审明,本官在边上听听。”蔡大人拱拱手道。 “好,就听大人的。”知府大人道,然后同蔡大人两人同时落坐,审案继续进行。 “还不快招。”知府大人这时又喝问着冯大牛。 而冯大牛这时脸更白了,他此时紧紧的盯着跟在蔡大人身后的两人,这两人他都认得,其中一个是蔡大人最器重的师爷姚千山,而另一个隐在姚千山同蔡大人背后,虽然都看不太清脸面,但那身形以及半张侧脸却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人——赵真。 说实话,昨天在李家,虽然罗文谦和李景福已经把一切都说明了,但他其实也是将信将疑,就怕李景福和罗文谦是在诈他。 可如今,见到赵真就立在蔡大人身后,就明白确实大势已去,王得财和秦三爷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 如此,他再看了那二门帘处,随后重重一咬牙道:“大人,此时说来话长,证据不在我的手上,还请大人传秦家的秦三爷,田府的春枝夫人和管家王得财。” “好,传秦家秦三爷,田府的春枝夫人和管家王得财。”听得冯大牛的话,知府大人便吩咐了衙差,衙差领命而去。 而此时,躲在二堂的王得财和秦三爷却是大惊,这跟事先说好的不符啊。事先说好。这呈上证据的人是吉汉。他们两个是不出面的,可没想到这时,冯大牛却直接把他们给供了出来,甚到还把春姨娘也带上了。 难道是冯大牛紧张之下出错了? 只是这时却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思考,毕竟衙差已经出去传人了,他们也赶紧着从另外的小门出来,迎上衙差。 “另外,既然这事情还牵涉到义厚生的罗九。那就再传罗九。”这时,一边的蔡大人补了一句道。 “是,理当如此。”随后知府大人又让人去传罗九。 没一会儿,王得财和秦三爷就到了,又过了一会儿,春姨娘也到了。 春姨娘到堂时脸色是有些不痛快的,这事情一直是王得财在操作,她是不太管的,如今,倒把她一个妇人也传上堂是怎么回事。只是她再心里不快,到得堂上也发作不得。只得站在一边,等候知府大人问话。 同时她心里也惴惴,毕竟她谋了田家的财产,那也是心虚的。 “秦三,王管家,春姨娘,据冯大牛招供,你们手上李景福和罗文谦通鞑的证据?可有此事?”知府大人问。 “大人,这些事情,妾身是不晓得的。”春枝连忙否认。 秦三道:“在下是北地秦家的,只因着偶然的一次机会遇到一个叫吉汉的鞑子,从他的嘴里知道李景福和罗文谦通鞑之事,不知大人可否传吉汉到堂。他就在门外。”秦三爷道。 “好,传吉汉。”知府一挥手,两个衙差便下去,领了吉汉到堂。 吉汉就上得堂来,拿出了一封信,是当初冯大牛传消息给鞑子的,其中说到的内容自是有着罗文谦和李景福的。 些信是真真假假的,冯大牛传消息给鞑子的信是真的,当然里面关于罗文谦和李景福的内容是秦三爷让人添进去的,如此,这封信就是八分真,二分假,这样一来假的就也成了真的了,再加上有吉汉的口供证明,可以说,凭着这些,罗文谦和李景福的罪名就坐的实实的了。 而此时,在外面听审的见到这种情况,也是一片哗然啊,难道李家还真的通了鞑?毕竟,有鞑子,再有冯大牛,还有信件,李家这通鞑的事情却来越象那么回事了。 “李景福,你还有什么话说?”这时,知府大人冲着李景福冷冷的道。 “大人,他们这都是一派胡言。”李景福磕着头道,贞娘在边上听的也是紧据着手里的拳头。 “哦,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一派胡言?”知府大人一脸严肃的道。 “大人请再问冯大牛,毕竟,里面的信是他写给鞑子的,他最清楚。”李景福道,却是冲着一直跪在那里的冯大牛道,他已经被忽视了好一会儿了。 “哦,冯大牛,你有什么说的?”知府大人再问。 “回禀大人,那封信是我写给鞑子的不错,不过里面关于李景福和罗九的内容却是事后加上去的。”赵真出现的那一刻,冯大牛便有了选择,这时自是很干脆的道。 而他这话一出,却是让秦三爷和王得财出了一身的冷汗,而下面听审的也都一脸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说清楚。”知府大人瞪着冯大牛道。 到得此时,冯大牛也没什么隐瞒的,于是把王得财写信告辞他他已经被人盯上,随后他便到了徽州,然后就由王得财,秦三等人以他为饵布下了针对李景福和罗九的局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如果说之前的冯大牛的话让人惊讶的话,那么此时,他说出的这些那就是哄堂大乱了。 “胡说,这是李景福和罗文谦他们想栽赃,还请大人明查。”秦三爷厉色的道。 …………………… 感谢青儿20105,殇落丶离别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相和遗嘱 秦三爷此刻虽然极力否认,但他的内心却是翻江捣海。他有一种感觉,这回他要栽了。 其实这次跟春枝和王得财合作,他那四侄儿,也就是秦四少是不同意的,但有些事情他那四侄他不知道的,秦家其实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苏州巡察使盯上了冯大牛,而北地戚家军却盯上了宣大人和颜大人。这两件事情内幕一但揭发,任何一件都足以将秦家拖到绝境,所以,秦家必须搏一搏。 而就在这时,秦三爷接到了王得财的来信,于是他到了徽州,了解了王得财的计划,虽然王得财明显着是以冯大牛的事件要胁秦家,逼秦家跟他合作,毕竟,凭着王得财那点路子,可布不下这个大局,这让秦三爷很不快。 但是,不可否人,王得财的计划对秦家极为有利,先将当年劫货杀人之事栽给李景福,免去了他秦家的嫌疑,同时又把罗文谦牵涉进去,除去了秦家在北地的主要竞争对手。 这一点就更合他的心意了,北地谁都知道,罗文谦跟戚帅关系极好,如果罗文谦牵连了通鞑,那戚帅同样也会有麻烦。 而戚帅一但有麻烦,那么戚家军捉拿宣大人和颜大人的事也只能停手,如此,他们秦家就能无后顾之忧了。 也正是因此,虽然王得财是要胁他,虽然对于这一点他心里不痛快,但王是财这等小人物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只要先把罗九这厮解决了,王得财这等小人。以后对付他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可以说。计划非常的好。只是到得如今,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却在冯大牛突然的反水中失控了。也就是到得此时,秦三爷突然感觉原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其实破绽百出。 想到这时,秦三爷又恶狠狠的盯着冯大牛:“冯大牛,若还想要命的话,就实话招来,可是罗九和李景福危胁你了?” 秦三爷这话里面隐含着危胁的。只是这种危胁现在对冯大牛来说已经没用了。 冯大牛听着秦三爷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三爷,你也是聪明人,还看不出来吗?你栽了,我正是想要留一条活命呢,我才实话实说的,你们的计划李景福和罗九早就知道了,人家挖着坑等你们跳呢。” 冯大牛说着,却是指着蔡大人背后的赵真冲着秦三爷道:“秦三爷,你看看他是谁?” 冯大牛的话意一落。蔡大人这时也不在看戏,“嗯。”了一声冲着身后的赵真道:“站出来吧。” 于是的。站在蔡大人背后的赵真就走了出来。 “谁?”秦三爷说着,不由的侧过脸去看赵真。 赵真之前一直隐在姚千山同蔡大人身后,而秦三爷上堂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应对案子上面,自不可能去注意跟在蔡大人身边的下人。 而此时,赵真站出来,秦三爷仔细的打量了赵真好一会儿才请出赵真来,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当然,秦三跟赵真不是不熟,相反他跟赵真,赵全两兄弟都熟的很,只是赵真自落网后,先是在戚家军的大牢里,着实吃了一翻苦头,那一身皮骨足足瘦下去十几斤,再加上打扮也不一样了,那跟以前绝对是判若两人,所以之前,秦三爷才没有注意到他。 “三爷,久违了,这常在河边走,总也是要湿了鞋的。”赵真面无表情的道。 “嗯,也对,我秦家如今怎么样了?”秦三爷问倒,见到赵真这副样子出现,秦三自然知道秦家完了。难怪,这段时间,四侄儿都没有出现在徽州。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丝的念想,希望赵真没有把秦家招出来。 “这我也不清楚,我一直关着呢,不过,该招的我也没少招,秦家的结局你心里有数。”赵真道。 而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通报:“戚大人到……” 戚继光到了,在人群里听审的李家人彻底的放心了。 而随着戚继光到来的还有罗文谦,把汗那吉,以及宣大人和颜大人,只不过,几人身边都有重兵看守着。 而见到把汗那吉,还有一点点侥幸的秦三爷彻底明白了,不由的冲着罗文谦苦笑道:“罗九,你赢了。” “三爷,你这话说错了,我没有赢,只是你输了,不是输在我罗九的手上,而是输在公理正道之上。这欠了人的总是要还的。”罗文谦淡定的道。 说实话,生意的争斗没有善恶之别,只是秦家却利用鞑子来对付商斗的对手,这就错了,大错了。 “也是。”秦三爷点点头。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随着把汗那吉,赵真,以及宣大人颜大人供词一出,当年苏州商队被劫杀案也大白于天下,李景福无罪,是秦家通鞑,同时春枝和王得财犯了诬陷罪。 “景福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吴氏一脸激动的道。贞娘自也在边上笑眯眯的。 而此时,知府大人自没有二话,令人拿下了秦三爷,而秦家,早在几天前已经被抄家了,主事家主也已下了大牢,戚继光这回过来,也是奉令带人来抓秦三爷的,说起来,这位才是通鞑的主犯。 秦三拿下,李景福当堂释放。 接下来自是责问春枝和王得财的诬陷李家之罪。 “大人,此事实于小的等无关,小的只是看到冯大牛进了李家,再又听蔡大人正在通辑冯大牛,另外又中了秦三爷的计,以为真是李家通鞑,所以才同秦三爷一起报的案。”此时王得财连忙解释的道。 别说,王得财这么一说还真是无懈可击,通鞑的已查明是秦家。再加上冯大牛确实有罪。蔡大人通辑冯大牛也是实情。如此,王得财举报李景福最多也就是受秦家蒙蔽。这就不算什么罪了。 “就是,就是。”一边春枝也连忙应和着。 听得王得财这话,秦三爷哈哈大笑,终日打雁,如今反叫雁啄了眼。 而一边李贞娘看着此时仍跪在地上的王得财和春枝,却是紧握着拳头,脸如寒霜。 王得财把诬陷的罪名全栽给了秦三爷。而他举报冯大牛的事情又显然并没有什么错,毕竟冯大牛被通辑是事实。如此,虽然在通鞑上仍有诬陷李景福之罪,但表面上因着受秦家蒙蔽,那罪名就轻多了,最也就打打板子,而这打板子还是能用银子抵的。 如此,李贞娘如何能甘心? 想着那拳头握的更紧,又侧过脸来看了看走过来的罗文谦。 罗文谦自是了解贞娘的心意,这会儿却是冲着贞娘摇摇头:“别急。还有事情,继续看。” 贞娘不由一愣。 而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击鼓声,有人在击鼓鸣冤。 “是田本昌在击鼓。”这时,围观的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今日的审案那是一出一出的,叫人目不暇接啊,而没想到,这个时候田大公子也凑一角。 众人纷纷猜测田大公子要告什么?应该是要告春枝谋夺田家家产一事吧?毕竟田家这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歇了,而田本昌从出狱后也一直躲在田家,大这也都在猜测,田大公子是认命了呢还是在等待时机。 贞娘却又看了罗文谦一眼,低声道:“田本昌可是要告春枝谋夺家产一事,只是春枝可是有田老爷的遗嘱的,这事告的赢吗?” 罗文谦却在贞娘耳边低语了一句。 “当真?”贞娘一听他的话,不由的一阵惊喜。 罗文谦点点头。 “传击鼓人上堂。”此时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道。 没一会儿,两个衙差就带着田本昌上得堂来。 “下跪何人?有何冤情?”知府大人问道。 “大人,小的是田府的大公子田本昌,小的告春姨娘伙同管家王得财气死家父,谋夺家产之大逆,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田本昌重重的磕头道。果然的,如众人所料,就是告春枝伙同王得财谋夺田家家产的事情。 妾谋夫,仆谋主均是大逆之罪。 “大人,决无此事,贱妾在老爷病重期间一直尽心照顾,是老爷感贱妾之情份,再加上田家两位公子不孝,让老爷很失望,所以,老爷才在临之前将财产交给了贱妾,有遗嘱为证,还望大人明查。”春枝此时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红着眼眶申诉道。 而有关春枝谋夺田家家产之事,其实在事发之初,田家人告过的,便是田荣华当初也告过的,这事情知府大人也知晓,最后还是依着田老爷的遗嘱为准。 “田本昌,这案子当初本府也是接过的,有田老爷子的遗嘱为准,春氏得到田家财产那是合法的。你即告春氏谋夺财产,那么你有何证据?”知府大人道。 “大人,春氏所得遗嘱是假冒的,不能做为依据。”田本昌这时又道。 “哦,你说春氏所得遗嘱是假的,那么你有何证据?”知府大人又问道。 其实关于遗嘱的真假一直是一个话题,田老爷的遗嘱首先是由春枝笔的,只是上面盖了田家的印信和田老爷的指印,所有就成了合法的。 只是田家自田老爷病后,家里的一切大小事情都是由春枝在做主,如此,春枝得到印信其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指印,说实话,田老爷最后都糊涂了,便是春枝抓着田老爷的手也能按下去。 也就是说,有信印和指印并不能代表这遗嘱真是田老爷立的,但同时别人也没有办法证明这遗嘱不是田老爷子立的,这也就是之前田荣华告状失败的原因。 “因为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已经立下了遗嘱,也因此,他不可能在快死的时候又立下一份不合理的遗嘱。”田本昌一字一顿的道。 …………………… 感谢sing521,原来蹊跷,自由梦幻百合,天气猛晴朗的粉红票,(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陪我一起死 田本昌的话是一石激起千重浪。 听审的大多都是爱八卦的,而田家的事情更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八卦,而田家的财产案在外人看来,对于田家兄弟来说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可如果真如田本昌所说,那如今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而此时一边听审的贞娘却是明白的。 就在之前,罗文谦在她耳边说就是这个事情,也就是当初,田老爷跟罗文谦见面时,田老爷子除了贷款外,也把一个盒子存在了义厚生号,盒子里有面一封信,就是遗嘱。 说起来,知道这个事情,罗文谦是比较纠结的,对于田家,他是视为仇寇的,而一直以来,他贷款给田家,其实就是想当于注资,最终想达到控制田墨,然后从田家拿回自家的墨坊。 可没想到田老爷子最后却玩了这么一手,把遗嘱放在义厚生钱庄,正因为罗文谦和田家的关系不对付,所以,谁也不可能想到田老爷子这一手。而罗文谦,田家的事情于他来说是一场大戏,他其实是想借着这场大戏拿回墨坊的,自不可能夹缠进遗嘱案里,只是做为一个钱庄的东家,田老爷子把这封信存放在义厚生钱庄,罗文谦就必须保管好,这做为一个钱庄东家的职业操守。 可以说,田老爷子这一手玩的相当漂亮。 “原来另有遗嘱,我就说嘛,田槐安不至这么糊涂。”一边李老夫人也点点头道,之前田槐安居然把家产留给一个小妾。这是任何人也想不通的事情。 “遗嘱?遗嘱在哪里?”田本昌的话让知府大人皱了皱眉头。 “就存在义厚生号钱庄。”田本昌盯着罗文谦道。 “哦。罗东家。可有此事?”这时,知府大人又冲着罗文谦问道。 “嗯,田老爷子确实有一封信存在我的钱庄里。”罗文谦拱手道,他是买了官的,这等情况,自不用下跪。 “哦,那就请罗东家取来,好当堂验证。”知府大人道。 “如此。还请田大公子出示密押。”罗文谦按着钱庄的规矩道。 “好。”田本昌点点头,随后便要来纸笔写下了一给由生辰八字组成的密押递给罗文谦,罗文谦对过密押后,签了字,便将那纸给了衙差,由衙差带着密押去义厚生号货栈领取。 义厚生的货栈也设有一个钱柜,代理义厚生钱庄的业务的。 立刻的,两个衙差就带着田本昌去了义厚生钱庄,义厚生那边的掌柜再验了一遍密押,然后凭着罗文谦的签字。就取到了田老爷子当初就存放在义厚生号的盒子交给了田本昌,此时盒子上还有封条的。 几人取到盒子。便又快速回到衙门。 而此时,跪在大堂上的王得财和春枝两人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脸平静,但心里却是十分的不安。真没有想到,老爷子当初居然还有这一手。 “管家,若是真有遗嘱,那该如何是好?”春枝有些惴惴不安的低声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王得财道,而心里却也在想,如果田本昌真有田老爷子的遗嘱,那他该如何从这事件里脱身。 而就在两人苦思着脱身之计的时候,田本昌和两个衙差回到了大堂,两个衙差立刻将盒子呈上,由知府当堂撕开了封条,取出了信。 “……田氏家产俱有长子田本昌继承……吾身体不行,近来又观春氏不安于室,因此,留下此遗嘱存于义厚生号,吾身后之事俱以此遗嘱为准的,别的均不足信……”信的内容不少,但最重的就是这几句。 尤其其中那一句春氏不安于室等于就定下了春枝的大罪了。 “假的,这遗嘱是假的,望大人为妾身做主。”春枝一听到这遗嘱内容差点晕了过来,这会儿竟是不顾体统,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扑上去撕那封信。 一边两个衙差用劲的将她推倒在地上。 “假的?春姨娘你不防看看遗嘱上的印信,手模,以及字迹,别不说,那印信可一直是由你掌管的,我可是一直被关在牢里,要做假我如何做?”田本昌冷冷的问道。 而田本昌这话,让春枝无话可说。 春枝这时候自然明白,田老爷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了。同时心里也怨愤,老爷子说是心疼她,可怎么着,最后还是把家产留给了长子,更还给她安了一个不安于室的罪名,田老爷这是要绝她的路啊。 这时,知府大人又令人取来田家的印信图,再核对遗嘱上的手模和字迹,最后确认,这遗嘱确系田老爷子亲笔留下。 这个结论一出,田家家产案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了。 而既然这封遗嘱是真的,那么很显然的,之前由春枝保留的那封遗嘱就是假的了。 “春氏,王管家,事到如此,你们还有何话说?”知府大人重重一拍惊堂木。 妾谋夫,仆谋主,徽州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大逆案了。这样的案子最伤风化,知府大人决定要重判。 那春枝跪在地上,喃喃的想要辩解,可这个时候面对着田老爷亲笔写下的遗书,她也实在是无法辩解。 “大人,小民有话说。”这时,一边的田本昌却道。 “说。”知府大人道。 “小民前翻出事,家中妻儿也幸得田二公子收留,而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小的幸得天恩,得以大赦,然徽州于琼州千里之遥,若非田二公子请人送去盘廛,小的怕是今生都不能回归故理。可以说,小的能有今日,全仗田二公子大恩,此后回到徽州,小的又得田二公子重用,才在田家当起了管家,小的感田二公子之恩,一直以来恪守本份,而田二公子因牵涉到土地投献案被逐出田家,但小的相信田二公子终究会回来的。而田老爷故去,却由春姨娘继承家业,小的也感到其中疑点颇多,因此,小的便决定留在田家侍奉春姨实,而实则是想查清事情真相,以投田二公子之恩。只是一直以来,小的惭愧,无任何建树,而春姨娘谋夺家产之事,实于小的无关。” 田本昌娓娓道来,竟是将他自己从春姨娘谋夺家产案里摘的干干净净。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贞娘这时直想爆粗口啊,同时也不得不佩服王得财的急智,田二公子于王得财的大恩,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若是春枝手上没有王得财的把柄,那王得财这翻说词说不定还真能让他过关,想着贞娘便握紧拳头。 “你说什么?”而这时,春枝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得财。 她一个青楼女子,所图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当初被田二买回来送给田老爷子,以色固宠是她唯一的出路。 而于田夫人的争斗,那是因为她若不争,田夫人也是容不下她的,也因此,她被田大公子所忌恨,所以,一直以来,她的策略就是拉笼田二,打击田大,不能让田大翻身。 而这一点她做到了,说起来,她也满足了,毕竟只是田二当家,那对她这个姨娘也还算是尊重的。 毕竟田二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 只是自王得财来了田家之后,这人野心极重,如今看来更是刻薄寡恩。 只是一个人的私心和**不能太重,太重的就要被宵小所趁,她就是这样,当初田老爷子病重,这王得财就常借着家事为由跟她勾搭,而她就是因为私心和**太重了,三两下的就听了他的话。 王得财说田家兄弟不可留,而田大在牢里,暂时不用管,于是她就趁着徐家的土地投献案爆发,田二入牢后,窜掇着田氏族人,以怕受牵连为由,将田二逐出了田家。 再等到田老爷子病重时,于是就利用手上的印信自己写了遗嘱,还硬拉着老爷的手按了手摸,于是就凭着这份遗嘱,她得到了田家的家业,而老爷就是这么被气死的。 老爷子临死前说什么来着——报应,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会报应的。 当然,当时,她可没把这话放在眼里。 还满心算计着,再过几年,等事过境迁之后,她便带着田家的家产跟王得财成亲,而王得财答应她到时要休了苏氏的,而到那时,她便是正妻,她就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好一场梦啊。 而今醒来了,果然报应。这王得财根本就是一只白眼狼。 春姨娘此时说着,却跪行了两步,到得王得财的跟前,死死的盯着他。 “大人,小的句句是实。”王得财这时却是看也不看春姨娘一眼。 “好一个句句是实,只是这么大的罪你想我一个人背,我却是不愿意的,王得财,还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吗?”这时,春姨娘恶狠狠的道。 “姨娘平日里说的话太多的,小的实在不知姨妨是指什么话。”王得财却是低垂着眼睛道。 “不记得了吗?我会让你记得的。”春枝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却是手一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春枝藏在袖子里的一把剪刀割破了王得财的喉咙。 那血溅得春枝一头一脸,使得春枝看上去十分的可怖。 “啊……”王得财伸出手死死的捂住喷血的喉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春枝,只觉得春枝的脸越来越模糊,而这时,王得财想起春枝曾说过的话了,有一回在床上,春姨娘曾说过:“得财,莫负我,要不然,我死之前也不会让你活的。”(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历史的大幕 王得财死命的握住春枝的手,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春枝看着他倒下,脸上却是怪异的笑。 而这一幕却把众人给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春枝身上会藏了一把剪刀,其实就算是春枝自己也没想到会用上这把剪刀。 之前,她其实是在屋里做针线,手里正拿着把剪刀,而衙差来传人,她一时心慌便揣着剪刀出了门,进得衙门又生恐剪刀若事,就把剪刀藏在袖子里。 而王得财的举动将已经有些崩溃了的春枝推到了极致,春极一发狠,就做出了这惊人之举。 立时的,大堂一片混乱,衙差一举拿下春枝,春枝倒也不反抗,只是丢下剪刀,任由着衙差押下大牢。 而那王得财,这时已倒在了地上,那模样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快,传大夫。”知府大人立刻让人去传了大夫来,没一会儿,医堂的大夫就过来了,见到大堂的情形也是吓了一跳,又看了看王得财,做了急救,也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大夫说了,就看王得财能不能挺过这个晚上,要是能挺过说不定还有救,可若是挺不过,那就让家人准备后事。 至此,众人才纷纷退下。李家一干人自回了家中,又给李景福办了压惊酒,算是驱邪压惊。 而贞娘一颗玄着的心也落了肚子,终归没有让王得财得逞。李家算是真正闯了过来了。 这一夜,贞娘睡得格外的塌实。 到得第二天。李家人便得了消息。最终。王得财没能挺过晚上,半夜里就死在衙门的牢里。最终席子一卷丢在了乱葬岗,也幸得苏氏尚有一些夫妻情份,用一口薄棺材将他下葬。 王得财的下场只应了一句,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就报。 田家的家业案,在经过了纷纷扰扰之后,终于尘埃落定,田家的家业由田本昌继承。 而这场由李家通鞑案引出的春枝谋夺家产案就成了徽州最近的热门话题。 几天后,春枝的判决就下来了,秋后处斩。 这个判决一下来,八卦的众人也不由的一阵唏嘘,倒是田本昌去田夫人坟上上了一把香。 而接下来,徽州墨业的眼光就都盯在了田家墨坊上面。 田家如今破落了,就算是田本昌能干。但要想重振田这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再加上田二留下来的坑。那么接下来,收缩整顿田家的家业是必然的。 田家祖传的家业是木材和田庄,这两样是祖业,田本昌不可能卖,那么就只剩下田墨,田墨于其说是田老爷创立的倒不如说其实一直就是由田本昌打理的,所以田本昌要想发展田家,卖田墨已经是必然之路了。 “文谦这时候还不下手?他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拿回田墨?”早晨,吃饭的时候,李景福冲着贞娘道。 “嗯,罗大哥这段时间就一直在跟田本昌谈呢,这等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贞娘点头回道。 “那倒是。”李景福点点头。 “对了,我昨天听正言媳妇儿说,如今墨坊有人传着,说罗公子买回田墨,他也没时间经营,最终会跟李墨合并?”这时,一边的杜氏边喂辉官儿吃饭一边道。 正言是九房的二堂哥,去年的时候成的亲,正言媳妇儿平日跟杜氏颇聊的来。 “没的事,田墨那原本可是罗家的产业,文谦巴巴的买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李墨合并的?瞎说,这话以后别提。”贞娘还没来得及回,一边的赵氏便没好气的道。 “就是,这话以后别说,要不然传到罗家耳里,还当我们李家在打他们墨坊的主意呢。”一边李景福也道,随后又说了句:“正言媳妇儿那里,你也提个醒儿。” “晓得了。”杜氏点头。 爹娘已经说清楚了,贞娘自不会多话。这时吃好了早饭,便收了碗冲着自家爹娘道:“爹,娘,我去墨坊了,今年的贡墨已经开始制了,我得盯着。” “去吧,盯紧些,这个可疏忽不得。”李景福连忙道,当年,他可是在贡墨上吃过亏的,自是十分的紧张。 “爹放心。”贞娘宽心了一句,便起身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之际,却又被自家娘亲叫住:“贞娘,有空的时间你探探文谦的话,他若真是有那心思,还是让他好好考虑清楚,省得你以后为难。” 赵氏一脸的慎重,为着自家的女儿,她不得不考虑很多东西,别看现在李墨风风光光的,可真说到底,李家的未来却并不是一片光明。 贞娘倒底是一个女子,她现在做为李家女,有老夫人支持掌管李墨自不成问题,可一但嫁进了罗家,那就再也不好管李墨的事情了。 而李墨,终难逃一个后继无人,到时,必然会有种种纠纷,若是罗文谦再夹缠进来,那贞娘就难做了,做娘亲的总是有些自私,她不想贞娘夹在里面为难。 “娘,你放心,罗大哥自有打算的呢。”贞娘笑嘻嘻的冲着自家娘亲道,然后又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说着:“你道罗大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拿下田墨,他其实一直在跟田墨的几位师傅谈,他的想法是跟田墨的几位师傅共同拿下田墨,这样便等于两方合伙经营,罗大哥也不用在墨坊里花许多的工夫。” “那就好。”赵氏点点头。文谦那也是个能干的。 贞娘这才出了门,娘亲的心她自然是明白的,李墨的情况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确实不适合再发展了,现在的规模已是李家能承受的极致了,若是再发展,那就是贪多嚼不烂。 后世可是有许多企业就是倒在盲目扩张上面。 贞娘一路想着,便进了墨坊,各坊里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便又去了四宝街的墨轩。准备在四宝街转一圈后,便去街上采购点东西,二月二就是金花姑姑同程长根成亲的日子,她还有几样礼品没有备齐。 只是她刚一进四宝街,却看到程氏墨坊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时,罗文谦从人群里探了个头出来,看到贞娘,便朝她招了招手。贞娘连忙挤进了人群里面,进得里面,才看到程氏墨轩门口摆着一张长条桌,程大约同方大滶两人分坐在长条桌的两端,只不同的是方大滶的背上还背着一只包裹。 方大滶是程墨的墨工,亦是万历年间方墨的掌舵人。 而此时桌面上还摆了许多的墨,两人的脸色都严肃非常。而程三爷爷端坐一边。 “罗大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贞娘在罗文谦耳边悄声的问。 “斗墨。”罗文谦同样低声道,然后在贞娘耳边道出了原委,却原来,方大滶创下了九玄三极墨,再加上平日里,方大滶跟程墨的制墨理念多有不同,于是方大滶便起了脱离程墨出来单干的意思,据说,方大滶得到了汪道昆的支持。 只是程大约认为这墨用的是程墨配方和技术,便是一应材料都是程墨出的,方大滶要出去单干成,但是九玄三极墨却不能带走。 但方大滶认为九玄三极墨是他的独创,非要带走。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就只有斗墨决定了。 “开始。”这时程三老爷子开口道。 立刻的,程大约和方大滶两人便拿起放在桌边的一块黑布巾蒙上了眼睛。 随后两人分别取墨。 “三年的玄元灵气墨。”程大约先开口道。 “五年的妙品墨。”方大滶紧接着。 “八年的百子榴墨。” “七年的青玉案墨。” “二十年的东皇太一墨。” “十五年的湘夫人墨。” …… 接下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的墨锭就认完了,谁也不输谁,打了个平手。 “那下来,咱们就斗墨技。”这时,程大约一脸不甘的道。 “好。”方大滶不甘示弱。 “那就从点烟开始,哪一关输了就输了。”一边的程三老爷子道,随后招手让人准备点烟的用具。 没一会儿,点烟的油灯以及桐油等便送了过来。程大约同方大滶都是熟手,从火控到取烟那手法让人目不暇接。 而就在两人取好烟,正准备比较时,突然,一垛鸟屎从天上落下,正好落在程大约的烟煤里。这个突然的状况让大家都愣了。 这种情况还好何比较? “重来吧。”方大滶道。 “不用了,胜负已分,大滶赢了,你可以带着九玄三极墨离开。”程三老爷子突然的道。 一边围观的人都看着程三老爷子,这似乎不太公平吧。 “爷爷。”程大约也是一脸不甘。 “运气同样也是一种本事。”程三老爷子一脸冷静的道。 听得程三老爷子这么说,程大约便是不甘也没法子,只得瞪了方大滶一眼,便转身进了程氏墨轩。 方大滶朝着程三爷爷深深的一揖礼,随后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突然贞娘就有了一种历史的大幕缓缓的拉开的感觉,万历年间,方程两家墨坊的争斗似乎渐渐要拉开维幕了。 ……………… 感谢丘纱,jessiesunz的粉红票,homealone的平安符。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好的对手是前进的动力 “罗小子,过来,陪我下盘棋。”就在这时,程三老爷子冲着罗文谦挥了挥手。 近两年来,老爷子年事已高,却是越来越有些老顽童的性子,又或者倚老卖老的,总是叫着罗文谦罗小子。 罗文谦倒也不在意,他身边没了长辈,罗家那边虽有三叔公三叔婆,但因着罗文谦罗氏嫡宗的身份,再加上如今罗家村的小伙子们都要靠着罗文谦谋出路。 也因此的,罗家三叔公三叔婆那边对罗文谦是恭敬而客气的。 而程三老爷子虽小子小子的叫的不好听,但语气里那种不客气却是透着一股子亲昵。 罗文谦受用的很。 这回儿罗文谦回过身冲着贞娘摊了摊手,一副拿三老爷子没法子的表情,贞娘自是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去吧。” 罗文谦便笑嘻嘻的点头,然后说了声,我一会儿去找你,便朝着程三老爷子那边去了,没一会儿就摆开了棋局。 贞娘耸了耸鼻子,这老少两个都成了棋迷了,自也不管他们,先去了墨轩。 没想到七祖母和邵管事都在墨轩里,见到贞娘来,七祖母便笑眯眯的叫了贞娘到账房里。随后却把一本账本摊在贞娘面前,上面还摆着两张房契。 “七祖母,这是?”贞娘有些疑惑。 “这是你在墨坊这几年的分红,本来是准备划银子给你的,只是墨坊如今还垫着贡墨的资金没到位,这银子一时半会儿可凑不齐。于是就把南京墨坊那边。药堂和布庄那两间店面划给你了。这是那两间店面的房契,算是抵了这几年的分红了。”七祖母道。 “七祖母,这如何使得?”贞娘连忙的道。 墨坊的情况她哪点不清楚?现在又不是年底分红的时候,就算是自己要嫁人,自家七祖母也用不着这么急,七祖母分明就是故意把银子换成店面,给自己添妆的。 要知道,自从开禁以来。银价掉的十分的厉害,揣着店铺比揣着银子稳当多了,七祖母这完全是为她着想。 只是南京的店面那可是七房的祖产,这个礼太重了。 “收着吧,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七祖母拍了贞娘的手道。 “哎。”到得这时,贞娘也没话说,知道这是长者的一翻心意,便点点头收下。 随后贞娘便陪着自家七祖母聊,自不免的要说起了方大滶和程大约之间的那场比斗。 一边景言却是很不理解的道:“这程三老爷子是怎么回事啊,其实真若按墨技来说。程大约是要高过方大滶一头的,哪能因着一点鸟屎就自认输了呢。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吗?” “你不懂,程三这是成人之美呢,实在是不想毁了方大滶。”李老夫人这时感叹的道。 “这怎么说?”贞娘问道。 “一山不能容二虎啊,还是两只理念完全不同的老虎,方大滶是徽州近年来难得的制墨天才,他创的九玄三极墨其实准备用来推行一种新的制墨理念的,这种理念注重的是迎合市场,讲究的是华丽,张狂,夺目,奢华,而程家的制墨理念一直是质朴,悠远,隽秀……也因此,不管是方于鲁还是九玄三极墨留在程家都不能得到发展,两方决裂是迟早的事情。你程三爷爷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原来是这样,历史只说程方二人有矛盾,但并没有说什么矛盾,不过,从程方两家制墨的特点来说,制墨理念的不同是可以看出来的,不过,程大约在后期,却将程家的制墨理念同市场结合起来,最后得“墨妖”之名,留下“百年之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之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的名句。 当然方大滶在九玄三极墨上,也成就了他的声名“传九州,达两都,列东壁,陈尚方” 或许正是因为两人的矛盾,最终使方程二人成为对手,而正是因为对手的存在,才使得两人不断的前进, 对手,才是让人不断前进的动力。 两人正说着,这时,罗文谦进来了,只是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罗大哥。”贞娘好奇的问。 罗文谦跟李老夫人先见了礼,然后才道:“这三老爷子我可是越来越不明白他了,他刚才给我一个建议,让我要拿下田墨之后可以考虑跟方大滶合作。” 说实话,之前方大滶同程家闹翻,罗文谦还真有这念头,实在是方大滶有野心有能力,更有一股子不计毁誉的魄力,要知道,他今天闹的这一出,在别人的眼里那可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于他的声名并无好处,而这样的人,有时候远比那循规蹈矩的人更容易成功。 当然了,这只是罗文谦一刹那的一点想法,他并没有考虑好。 只是如今这事情,由程三老爷子提出就颇有些让人玩味的。 “哈哈,这程三还真敢玩,他也不怕玩火自*焚?”这时,一边的李老夫人却是哈哈笑道。 “七奶奶,程三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啊?”贞娘好奇的问。 “你程三爷爷是这是给大约制造一个对手啊。”说到这里,李老夫人颇有些感叹的道:“这几年,你程爷爷虽然一直在整顿程墨,但程墨一直也没有突破,大约此子,一向是稳重有余而创新不足,如果再这么下去,程墨最终也将慢慢的走向衰败。所以,你程爷爷看中了方大滶,程大约或许稳重,但到底是年轻人啊,他一向不屑于方大滶那种制墨理念,认为是哗众取宠,但若是方大滶成功了,那势必对程大约来说是一种不能忍受的刺激,你三爷爷是要用这种刺激来激励大约。” “我明白了。方大滶现在离开了程墨。虽有汪道昆的支持。但倒底没有根基,如果从头再来,那要走的路就太长了,远不能成为大约兄弟的对手,所以,程三爷爷看中了如今我手上的田墨,有了田墨做根基,方大滶才能成为大约兄弟的对手。”一边罗文谦道。 而贞娘这时却是一脸不可思议。别人不晓得,而她却是晓得历史的,如果这一切真是程三爷爷安排的,那岂不就是说,万历年间,程方的这场墨业争业也是程老爷子一手导演,甚到,整个大明中期墨业的辉煌也是三老爷子的手笔。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让人不服都不行啊。 “那,罗大哥。你是打算找方大滶合作?”贞娘问罗文谦道。 “不急,既然程爷爷看出田墨会是方大滶的根基。想来方大滶也能看出,我得让他来找我。”罗文谦道,心里却也想着,若是方大滶连这一点都看不出的话,那合作也没必要了,明显着没有眼光。 倒也是,掌握主动权,贞娘点头。 而当然,做为明中期徽墨两杆旗织之一的方大滶不可能连这一点眼光也没有。 果然的,几天后,方大滶便找上了罗文谦。 于是接下来几天,罗文谦和方大滶便在讨价还价之中,这是一场拉据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谈成的,总之罗文谦有的忙了。 转眼就是二月初一,明天就是金花姑姑同程长根成亲的日子,而李金花跟程长根成亲地方就放在李家村六房的大宅里。 今天贞娘就打算去金花姑姑那边,帮着准备成亲事宜。 徽州府这边出得城门就是一溜子石阶,贞娘这会儿刚出城门就看到苏氏牵着小官儿,背着包裹站在城门口,贞娘走出城门时,她正好回头望,不免的两人的视线便对上了。 而对于王得财以及这个苏氏,李家人一惯都是视而不见的,也因此,虽然对上一眼,贞娘却是恍若未见,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的淡然,便继续出城,同苏氏擦肩而过。 倒是苏氏见到了贞娘,神色变了变,随后又有些苦笑,想了一会儿,便牵着小官儿追上上前:“李姑娘,等一等。” “哦,这位婶子,有什么事?”贞娘一脸咱们不熟的神情。 “听说金花明天要成亲了?”苏氏动了动嘴皮子,好一会儿才道。 “嗯。”贞娘点点头。 “帮我给她带句话吧。”苏氏又道。 “什么话?合适吗?”贞娘回道,之所以又补了句“合适吗?”是在置疑苏氏,自家姑姑跟她也不熟啊。 “我也不确定合不合适,只是我马上要离开徽州了,有些话不吐不快。”苏氏苦笑道。 “那你说说看吧。”贞娘回道,言下之意,若是不合适,那她自然就不传这话了。 “那,先祝你姑姑新婚快乐,另外再跟她说,不要再把命运交给别人,可以相知,可以相许,但自己的命运还是要自己把握。曾经的她现在的我便是例子。”苏氏眼神幽幽的望着远处的群山道,说完,也不等贞娘回话,便牵着小官儿上路了。 见到她有些萧瑟的背影,贞娘终也忍不住问道:“你是回苏州吗?” “嗯,那里有我的亲人,而这里却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苏氏回着道,随后继续前行。 看着苏氏走远,贞娘咋巴了嘴巴一下。 曾经族谱上的苏氏,那是风光无限,可现今,想当初,王得财为了得到春枝的支持,也是背叛了苏氏的,如今的苏氏便是第二个李金花,而田家的事情,若是王得财得逞的话,那么春枝或许是第三个。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王得财又哪里想到,春枝这里就成了他的索命鬼。 而苏氏,如今显然也看清了不少,贞娘想着,苏氏这话倒是可以跟自家姑姑说说,虽然这回程长根那是得到李家所有人的认可和支持的,但不管怎么样吧,自立自强总是必须的,更何况,姑姑要撑起李家六房,更需要有一股子自立自强之心。 …………………… 感谢天若人间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葛秋姐 贞娘到得李家村时不过辰时末刻,进得院子,就看到村里一些妇人围在一起,在院子一边的磨坊里做豆腐,不时还嘻嘻哈哈的说着闲话。 豆腐在各个喜宴上都是一盘大菜,做圆子,包饺子等都少不了它,还有各种菜色。 贞娘笑嘻嘻的跟几个妇人打过招呼。 “贞姑娘来啦。”几个妇人也热情的回着。 “刚煮好的豆腐花儿,香喷喷的,来一碗。”一个妇人端了一碗豆腐花儿过来。 因为今天并不是成亲的正日,今天过来的大多都是帮忙的,而这边的习惯,帮忙的人一进门就是一碗豆腐花儿。 当然,若是明天成亲正日子来贺喜的客人,那一进门大多就是一碗肉丝面。 “好咧。”这是规矩,贞娘自不客气,便端着碗,坐在一边的石椅边上吃了起来。 正吃着,花儿却是一脸焦急的出来。见着人就问:“可看见六爷爷了?”边说还边跺着脚。 “哟,早晨那会儿见过,我炸肉圆子的时候,他还吃了几个来着,后来就没见着了。”刚才给贞娘端豆腐花儿的妇人道。 而其他的人均是摇摇头。 “哟,老爷子不会是糊涂的病又犯了吧,赶紧着找,这要是糊涂劲一起,走丢了都有可能的。”自也有那妇人担心着。 而这时,李金花也一脸焦急的出来,显然也是知道李六老爷子不见的事情,便指挥着人出去找。 “走。我们也去找。”贞娘放下碗。拉着花儿。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只是两人村头村尾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又回了家里,也还是没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金花姑姑让我照看着六爷爷的,这若是六爷爷找不回来,我可没法子交待。”花儿急的快哭了。 “花儿别急,这样,你去问问金花姑姑,六爷爷平日最喜欢去哪里?”贞娘想了一下冲着花儿问。 花儿便跑回屋里。不一会儿出来,冲着贞娘道:“金花姑姑说,六爷爷平日没事的时候喜欢去荷花塘那边钓鱼。” “走,我们就再去荷花塘那边找找。”贞娘道,这六爷爷虽然是犯了糊涂了,但正因为犯了糊涂,没了主观的意识,便只会遁着习惯走。 “好。”花儿点点头,她早没了主意,这会儿自然是贞娘怎么说怎么是。 于是两人又一道朝荷花塘那边过去。 荷花塘在山坳间。走的全是田梗路,正是春耕的时节。田梗边上还有些松软的土,上面有些歪歪斜斜的脚印。 贞娘一看那些个脚印,便兴奋了:“应该是六爷爷,这边都是六爷爷家的田地,而今天是长根跟金花姑姑的准备成亲的日子,家里的长工都是放了假的,应该没人过来。” “嗯。”一边花儿也略松了口气。 于是两人便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就到了荷花塘边,可绕着荷花塘走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花儿又丧气了。 “那边有条小路,我们过去看看。”贞娘又指着山边的一条小路道。 花儿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饶着那边小路朝山坳里走,没想到却在转弯处看到一间泥巴草屋。 “啊,那里有户人家,我们去问问。”花儿快步道。 贞娘点头,只是两人走到院子外院,隔着篱笆,就看到李六老爷子正坐在那篱笆隔起来的院子里,还端着一只碗,正在喝茶。 “六爷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花儿一看到李六老爷子,便叫了起来,然后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推门进了院子。 李六老爷子显然还糊涂着,坐在那里,只知道喝水,对李贞娘和花儿两个理也不理,只知道嘿嘿傻笑。 这时,显然是听到外面院子的声音,屋里一个布衣女子走了出来。正好跟李贞娘和花儿两个打了个照面儿。 “秋姐儿……”花儿又是一阵讶然的叫。 贞娘也是一愣,不由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葛秋姐居然以这种意外的方式出现了。这可有两年多没见过了。 而显然的,对于李贞娘和花儿两个的出现,葛秋姐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毕竟来到徽州,跟李家人再见面本也是她预料中的事情。 “哦,是贞娘和花儿啊。”葛秋姐也打着招呼。 “我六爷爷怎么在这里?”花儿挑着眉头问 “我早上去塘边洗衣服的时候,看老爷子站在塘边,人又有些糊涂着,怕他出意外,便叫了他过来,原来他是你六爷爷啊。”葛秋姐平静的道。 “秋姐,谢谢。”贞娘这时自然感谢的道,说实话,若不是葛秋姐把六爷爷叫过来,若是任由六爷爷在塘边,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呢,所以这声谢是必须的。 “也没什么,我如今住村子里,都是一个村的,照看一下也是应该的。”葛秋姐淡笑道。 听葛秋姐说住村子里,贞娘便不由的好奇的问道:“秋姐什么时候来的,葛三儿的刑期满了吗?” “本来是还有几个月的,不过后来我爹的几个朋友凑了点钱,就赎了出来了,本来打算回南京的,只是胡爷爷的老家在徽州这边,他衙着里倒夜香的事情不做了,便不想待在南京,我和三儿就陪着他回徽州。”葛秋姐说着,她嘴里的胡爷爷就是老胡头,当年收留她的老胡头。 葛秋姐顿了一下又笑道:“徽州也不错,平日里租点田种种,到得茶季和山货季节的时候,贩点茶和山货,南京那边我多少还有点熟头,一年跑个两季。也能积点银钱。到时给我弟弟讨房媳妇儿。” 正说着。葛三儿扶了老胡头出来。 葛三儿本就是有些傻愣愣的,自也不会跟贞娘和花儿打招呼,倒是老胡头,直让葛三儿搬凳子来。 贞娘倒也没客气的坐下了,葛秋姐给贞娘和花儿倒了水,在两人对面坐下。 “那你呢,秋姐儿,你可有什么打算?”贞娘不由的问道。 一边花儿听着贞娘问这个。也两眼看着葛秋姐,她老哥对葛秋姐可是念念不忘的。 葛秋姐看着两人,倒是很爽气的笑了:“我在等正平啊,他若再娶了,我就另嫁,他若不娶,我便不嫁,这是我欠他的。” 贞娘倒是没想到葛秋姐这般的爽快,不过,这也是葛秋姐的性子。不由也笑了。两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一边花儿嘴快着:“我哥还没娶呢,弄的我都不能嫁。” “哈。你这丫头,赶情着是想急着嫁人了。”葛秋姐冲着花儿打趣。 花儿心直口快的一句话,倒弄她自己发窘:“呸,就知道取笑我,我带六爷爷回去了,金花姑姑急死了。” 花儿说着,便上前搀着六老爷子,自顾自的出门,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了,贞娘也起身跟着,葛秋姐一路送到门边。 “有志者事尽成。”贞娘回头说了句,便走了,她知道了,正平哥一直在等着葛秋姐。 只不过,婶子那一关不好过罢了。 葛秋姐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人走远。 李贞娘同花儿两个把六老爷子找了回来,于是的一屋子的人才松了口气,又忙活着。 一直忙到晚上。 晚上,金花姑姑照顾了六老爷子和润哥儿睡下,便在屋外同贞娘聊了一会儿天。 贞娘于是才想起早上在城门口时,苏氏让她带的话。 本来,贞娘其实觉得苏氏这话真不合适,不过嘛,自家姑姑经过这么多事情,那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遇事情不知怎么办的人了,想来苏氏的话自家姑姑自会有她的见解,于是,便也把苏氏的话说了说。 听了贞娘带的话,李金花淡哼了一声:“这话对也对,只不过我跟她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贞娘听了便乐了,可不是嘛。自家姑姑果然是心里有数,历炼使人成长。 如此她自也不会多说,一夜无话,第二天便是成亲的正日。 贞娘一大早起来,跟几个妇人一起帮着自家姑姑梳妆打扮,到得吉时,拜堂成亲。 之后是流水席,金花姑姑同长根姑父一起一桌一桌的给人敬酒。 而李家许多亲戚都过来了,当然象李老夫人这等身份的,自不用来,等到金花姑姑的成亲礼完毕后,会带着长根姑父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流水席从中午一直到傍晚。等大多数的客人都吃好了酒席离开后,贞娘等李家人和一些来帮忙的便又聚在一起吃酒。 “娘,我今天见到葛秋姐了,她还在等大哥,大哥若是不娶,她便不嫁。”花儿吃酒吃的一脸红朴朴的跟她娘亲道。 景明婶便瞪了眼:“她爱等等去,总之这回等你哥一到徽州,我便给他物色个媳妇,不娶也得娶。” “娘亲,你这不讲理。”花儿撇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就是理。”景明婶又瞪了她一眼,花儿扁扁嘴也不说了。 “对了,正平还在南京啊?”这时,边上一个李氏族人问。 “哪里,他从去年就出洋了,年前带信回来的,就在这月里吧,应该能回来了。”景明婶道。 “哦,出洋啊,听说这段时间可不太平呢,倭寇又闹大了。”那李氏族人道。 “可不是,所以这回回来,我就立马让他成亲,不准出洋了。”景明婶也是一脸担心的道。 “景明婶,正平是跟着谁家的船出洋的啊?”这时,连上一桌一个妇人问道。 “是跟汇源钱庄的船出的洋。”景明婶回道。因着贞娘跟王翠去翘的关系,李正平出洋一直都是跟着汇源钱庄的船。 “哎呀,这可不好了,你一会儿回去赶紧打听一下,我中午过来的时候,听说汇源钱庄的船在宁波的洋面上被倭寇劫了……”那妇人道。 “真的?”景明婶脸立刻变色了。 …………………… 感谢蓝霞满天,燕尾服6806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回来了 汇源钱庄的船队确实是被倭寇劫了。 这消息是罗文谦从宁波市舶司那里打听回来的确切消息。据说汇源钱庄的船队是在宁波港还有十多里的海面上被倭寇盯上,双方之间还发生了激战。 这批倭寇的实力非同一般,几十条大船,船上还装有火炮。而王翠翘虽然是海寇出身,但一来已经洗,二来她的船毕竟是商船,虽然也装有一些防倭冠的武器,但同倭寇船上的火炮却是没的比的。 战争一开始就屈于劣势。 因此,最终的结果,虽然打沉了倭寇几条船,但汇源钱庄这边也沉了几艘,另外还被倭人登了船,被劫几艘商船,最后还是宁波的守军赶到,倭寇才败退。汇源钱庄保住了最后几艘船,如今正在宁波休整。 总之,这回,汇源钱庄的损失不小。 而汇源钱庄的这批船里也有一批义厚生的货,所以,罗文谦在听到消息后,便动身去宁波了。 只是李正平的消息却是打听不着,传消息回来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如此,从种种迹象来看,李正平的下落不容乐观。 傍晚,火烧云烧的天空红通通。 而李家却传来方氏的哀号:“七婶啊七婶,我李家的男儿是什么命啊?怎么老是出情况,这平平安安的就那么难吗?我当初怎么就糊涂了呢?出洋这么危险的事情哪能让他去,他不就是想跟葛秋姐再复合吗?复合就复合嘛,总归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只要他看得中。我犯得着跟他拧吗?七婶啊。我悔不当初啊……” 方氏此时坐在软榻上,边哭边拍着大腿,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自从李正平没了消息,她就顶不住了,人完全崩溃了,如今还发着烧。 “景明媳妇儿,这都是命啊。不过呢,你也别想的太坏,正平这不是没消息嘛,这没消息说不定是好消息呢,当初景福那事情,人人都说没活命了,可最终不是活着回来了嘛,部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没见着,咱们就不能当他出事了……”七老夫人道。 “是啊。你这可得顶住,景明,景福还有正身和正良都已经往宁波那边赶了。等找到了王当家,那正平总有确切消息了,说不准,这会儿好好的呢?你说你,要是哭坏的身子可怎么好。”一边李家大奶奶陈氏也红着眼眶道。 “是啊,是啊,嫂子,你还是保重身体的好。”一边黄氏和田氏也跟着劝道。 田氏自田本昌夺回了田家的家财后,便回到了李家。 “七婶啊,你们不晓得啊,这两天一闭眼睛,我就梦见正平一身血啊。”方氏又在那里嚎,贞娘端了一碗粥进来,听着这声音心里也是酸酸的一团乱。 “我们哪里不晓得?这不大家都经历过这一遭啊。”一边黄氏这会儿也有些呜咽的道。眼前的情形,让她们触景生情啊。 弄的贞娘也不是滋味:“婶儿,喝点粥,多少吃点啊。” “贞娘啊,别忙了,婶哪里还吃得下去。”方氏摆摆手,最后抹了一把泪。 “吃,咱们李家的女人可没有这么软弱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正平出事了,你这当娘的还得给他主持后事,到时你爬不起来怎么办?”这时,一边七老夫人重重的道。 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死亡,当初老爷死,再就是儿子死,甚至孙子死,哪一个的后世不是她一手张罗的。 “唉,七婶儿说的是。”听着老夫人这么说,方氏猛的就醒觉了,可不是,儿子的后事还得靠她呢,说着,又重重的抹了一把子泪,然后抢过贞娘手上的粥,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还差一点呛到。 这气氛,贞娘实在有些受不了,便退出了屋。 “贞娘,正平真的没消息了?”这时,花儿带了葛秋姐来。葛秋姐一见到贞娘,便白着一张脸问。 “秋姐也别急,宁波毕竟离的远,那边的情况实在是不太清楚,我爹和大哥他们已经赶去宁波了。”贞娘道。 听了贞娘的话,葛秋姐转身就要走。 “秋姐,你要去哪里?”贞娘不由的问道。 “我去宁波,若是正平没事,我跟他一起回来,若是正平出事了,我给他披麻戴孝。”葛秋姐斩钉截铁的道。 “秋姐,你这是何苦?”贞娘劝道。 “是啊,大嫂。”一边的花儿也红着眼眶道,以前的称呼不由自主的就叫了出来。 “不,我有一种感觉,正平没死。他不会死的。”葛秋姐一脸肯定的道。说完,便转身离去了,贞娘叹了口气,也就随她去,葛秋姐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得了。 如此,悲悲切切的又是十多天。 转眼就是二月中旬。 傍晚,贞娘正是屋里整理着东西,便听到自家奶奶同娘亲在窗下说着话。 “这下个月就是贞娘成亲的日子了,家里又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把成亲的时间往后挪挪?”赵氏问吴氏,虽然李景明家是偏房,但如今李景明也是墨坊的掌柜之一,那边家里丧事,她这边家里办喜事,总觉得有些犯冲。 “不能再拖了,贞娘都二十了,咱们徽州别说二十,十八岁未嫁的都找不着了,再这么拖下去不吉利,婚期照旧吧。”吴氏拿手掌拍着大腿道。 “也对。”赵氏点点头,她打心眼里也不想拖。其实在赵氏的眼里,正平的事情影响还是不大的,真正该要注意的却是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近年来身体一直就不大好,说实话那真是过一天算一天的。 这事情,老夫人心里也是清楚。所以。贞娘一过孝期。老夫人就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分,一为的就是想亲自给贞娘主持婚礼。二其实也是防着万一哪一天她真的走了,不会又耽误贞娘一年。 毕竟做为嫡宗的老夫人,又是一手把贞娘扶起来的,如果她走了,那贞娘岂不守教的道理,虽说有个热孝成亲,但那个是用在男方的情况下。而女方戴孝成亲那难免要惹起男方人的闲话的。 虽然赵氏也知道文谦不是那样的人,但还有别人啊,这种闲话总是少一点好一点的。 贞娘此时在屋里听着也有些不是滋味,家里出了这个事情,那喜庆的味道总是冲淡了不少。不过,这等事情自由奶奶和娘亲做主。 屋子里的人正说着话,大门开了,李景福,罗文谦一行人从宁波回来了。 “怎么样?有正平的消息吗?”吴氏,赵氏等人便都围了上去。杜氏连忙拉过两人的包裹。 李景福脸色有些不太好的摇摇头:“完全没有消息。” “怎么会没消息是呢?是死是活总有个数啊?”一边吴氏一脸疑惑的问。好消息,人没事。坏消息。人死或被抓了,这再怎么也不可能没消息啊。 “事情是这样的,在倭寇出现的前一天,因着船队快到宁波了,李正平带着几个人就弄了一条小船先头出发,去码头通知人接货。”罗文谦道。 “这么说,正平没遇上倭寇啊?”一边赵氏打断的道,脸上有些惊喜。 “可问题是他们报了信之后,又原路背架船返回,可现在我们打听了一圈,却一直没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就是怕他们返回是碰上倭寇,我让正良留在宁波了,继续打听。”李景福接话道。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难怪没消息。 “对了,爹,罗大哥,你们碰到葛秋姐了吗?”这时,贞娘又在一边道。 “碰到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她还架着船,在洋面上,只要碰到船就打听,以前倒是没看到来,葛秋姐对正平这般的情深意重,可惜了。正平他娘当初的阻止不该呀。”李景福叹了口气道。 贞娘心里也难受的紧。他知道,自家老爹虽说正平哥还是没消息,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明摆着,正平哥凶多吉少啊,要不然,这等时候,不可能没消息的。 如此,傍晚,得到消息的方氏自不免又痛哭一场。 天渐黑时,贞娘从景明叔家回来,到得自家门口,就看到罗文谦依在墙边。贞娘走上前,罗文谦便牵着贞娘的手,两人在一边的青石阶上坐下,一起看着渐渐落下去的夕阳。 接下来的几天,徽州最大的话题自又是汇源钱庄,倭寇犯境的事情。 而李家八房自是低调的在忙着贞娘的婚事。 倒是景明叔景明婶在经过最初崩溃之后,倒是坚强了起来,悲伤渐埋进心底,日子还得过,只不过,最近,从景明婶老是跟贞娘打听葛秋姐的事情,知道葛秋姐如今还在宁波,便长长的叹息。 “当初不同意他们倒也好,要不然,可不是又要耽误了秋姐。”傍晚,跟着贞娘聊了几句,方氏便转身往家里走。 而贞娘初时准备劝景明婶的,让她想开点,可是她的目光落在小路尽头的时候,那嘴角便翘了起来,一脸欢喜着:“婶儿,你回头看看,是谁回来了?” 青石板路的尽头,葛秋姐正扶着李正平,两人背上都背着包裹,正急步走上前。 “娘……”李正平远远的就叫了声。 “贞娘,我听错了吧?”方氏这时不敢回头,只是冲着贞娘,一脸忐忑的问。 “婶儿,没听错,是正平哥回来了。”李贞娘笑嘻嘻的道,眉目前全是喜气。 随后方氏便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叫声:“正平啊,你这死小子,你吓死娘了……” ………………………… 感谢homealone的平安符,大猫的宝贝儿,jiangyingu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章 倭寇犯境 李正平没事,平安回来,李家所有人自都是欢喜一片。 不一会儿,李家几房全都聚到了李景明的家里。 等欢喜过后,问起这之中的曲折,李正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还悄悄的看了他娘亲方氏一眼。 最后还是葛秋姐娓娓道来。 贞娘才知道,原来当初李正平带着几个人先一步到码头报信后,他并没有跟着另外那几个人回船上,而是另乘了一条船,由宁波入钱塘江,再进苏州河,一路就到了淞江。 也就是葛三儿服刑的地方,淞江采石场。 而李正平就是想到葛三儿刑期快满了,他这回去海外赚了点银子,便是想先一步去淞江采石场,把葛三儿赎出来,也好早日跟葛秋姐团聚。 可没想,等他到了淞江,葛三儿已经被葛大拿的几个朋友凑了钱赚了出来了,而葛秋姐就带着葛三儿同老胡头一起来了徽州。 一时间,李正平就失去了葛秋姐的消息。 他在海上飘泊了几个月,又忙不叠的跑到淞江,带着满怀的期待,可不成想,期待又落了空,再加上当天下雨,他又淋了雨,于是就病在客栈里了,竟是对外面的消息一点也不清楚。 而葛秋姐之前一直没放弃在宁波的洋面上打听,有一天正巧碰到了当日李正平乘的船回码头,那船老大本就是认得李正平的,听葛秋姐一打听,于是就把李正平去淞江的事情跟葛秋姐说了说。 于是葛秋姐立马的就又直接租了一条小船。日夜赶路到的。到了淞江。几翻打听,才找到了李正平病倒的客栈。 而李正平听说家人以为他死了,自也明白家人会怎么样的伤心,急的不得了,自然在淞江待不住了,一得到消息,也不顾身体还在病中,就带着葛秋姐快马加鞭的回来。好在。他见着了葛秋姐,也算得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路奔波,出了些汗,那病倒是好了差不多了。 “哎呀,这倒是幸得这小子一心掂记着秋姐,倒是逃过一桩大难,真是老天保佑啊。”一边李家八奶奶吴氏双手合着朝着老天拜了拜道。 “可不是,看来秋姐儿可是福星哪。”一边几个婶子也道,谁都明白。李正平看来是非葛秋姐不娶了,再加上这一回。李正平算是因着葛秋姐逃过一桩大难,再加上之前,方氏也后悔来着,于是的,这破镜重圆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因此,自也乐得锦上添花一回。 李正平也是个机灵的,到得这时,也知道大家在帮他说项,于是就站了起来:“娘,我……我……”李正平“我”了两下,就拉着葛秋姐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求娘亲成全。” “我以前没有做媳妇儿的样子,请婆婆再给秋姐一个机会,好弥补过错。”葛秋姐也顺势磕了个头,语带诚恳的道。 方氏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葛秋姐,这个媳妇她是一直不待见的,但经过这一回,方氏的容忍度却高多了,再加上葛秋姐对正平的那一份心,也着实让她感叹。 “哎,以前我这个婆婆呀,也做的不太好,以后咱们大家一起改过。”方氏这时的话也很诚恳。 她这话等于也就是同意了李正平和秋姐儿的事情,实在是这段时间,方氏以为李正平真的出事了,那想的就多了,再看着葛秋姐的情谊,自然也就想通了。 “好好好,下个月是贞娘的亲事,我看贞娘的亲事后,就给正平和葛秋姐办事,毕竟当初,李正平娶秋姐的时候是没有带回来的,也没有上族谱,这是不合规矩的,这回真正的办一回,然后写进族谱。”一边李老夫人笑呵呵的发话了。 李老夫人发话,那就是板上定钉了。 于是的,众人便又商量起李正平娶葛秋姐的事情。 如此,李家经过一惊之后,又将迎来一喜。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贞娘就被关在家里,没的出门了,为出嫁做准备。便是罗文谦虽然还是常常来李家有事跟李景福商量,但每回来李家,贞娘都得避开,成亲前一个月的时间是要避嫌的。 而墨坊里的事情,大多交给了自家老爹和景明景东叔了,而南京那边郑复礼掌着,墨坊一块进展顺利,也没什么让贞娘挂心的了。 不过,就算是贞娘日日在家里,但是有喜哥儿这耳报神,对于外面的事情也还是能知道不少的。 如今,徽州这段时间,因着汇源钱庄的事情,抗倭成了人们的话题。据说,宁波总兵带着人将倭寇打回了海里,不过,有一股几百人的倭寇打散了,流窜到了杭州金华等地,如今杭州金华等地实行了宵禁,就是为了防止被流窜的倭寇所趁。 只是如今这股子倭寇到了金华,就失去踪影了。 “大姐,你说倭寇会不会入侵到我们这里?”说着倭寇的情况,喜哥儿一脸气愤的道。 “应该不会吧,杭州和金华离咱们这里还挺远的呢?”贞娘回到。 历史上,徽州一些人跟倭寇是有些关系,比如说,汪直,徐海等人之所以能在海上纵横,也都跟倭寇有些关系的,当然这主要是商业往来。 至于倭寇犯徽州,当时倭寇主要活跃在舟山群岛,福建等地,徽州离的太远了,不过,最厉害时,好象确实也到达过的,只是贞娘却不太清楚。 “没事,若是过来,我定打得他们滚回海里去。”喜哥儿拍着胸脯道:“私熟里的先生说了,如今北有鞑子,南有倭寇,犯我中华,正是我辈男儿建功立业之时!!” “呸,还建功立业,鞑子用不着你操心。人家现在已经在跟朝廷合谈了。你还是去把你的床铺去铺好。你上回还说你们的私熟先生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呢。”这时,赵氏路过,一把揪住了喜哥儿的耳朵,瞪着眼睛道。 虽然因着贞娘的到来,一些历史事件的时间略有提前,但是事件还依着历史再发展,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因着把汗那吉的投降,如今朝廷已经跟俺答开始谈判了。 而大明人跟所有的闲民一样,虽处庙堂之远,但亦能在八卦闲谈里指点江山,再加上据说要恢复茶马市场,而茶生意自是于徽州人息息相当的。 于是大伙儿闲谈着,恨不能代替朝廷的谈判使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回。 “哎呀,娘,疼。我这就去。”喜哥儿立刻就灰溜溜的跑了。什么豪情壮志的,全被他娘亲这一下给弄没了。怏怏不快的走了 贞娘看着他那样子。这小子也十四岁了,快到能说媳妇儿的年纪了。 随后赵氏坐下,还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了门。 “娘,什么事啊?这么神叨叨的?”贞娘难乎看赵氏这神叨叨的样子,便好奇的问。 赵氏的脸却是有些微红,随后却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塞给贞娘,贞娘好奇的接过一看,那脸立刻就喷火了起来,用学术的话来说,这是一本生理卫生教程,当然用有色的眼睛来看,这就是一本春*宫*图,还带各种体*位的。 当然,最重要的里面是教人什么体位最易受孕等。 (因为这段时间在那啥的,关于这本册子的内容以及深刻内容,咱们就不深入探讨了。嘿嘿。) “有空的时候看看,每个女人成亲前都要看的。”赵氏道,然后淡定的转身离开,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于是一个下午的,贞娘便在仔细的深入浅出的研究的这本册子,最后看的心神飘忽,以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春*梦。 最后醒来时口干舌燥的。 虽然已是三月中旬,但春末的夜仍是有些寒意的,贞娘披衣起床,点亮了桌前的油灯,然后就着桌上的茶壶,狠狠的灌了一通茶水,那股子口干舌燥才消散了。 只是这时,贞娘侧过脸,却发现透过窗纸,窗户外面通亮通亮的,这是怎么回事啊?贞娘好奇之余,就打开窗户,朝外面看去,却发现城门那边,火光通天,而且好几个起火点,空气中烟雾迷漫。 贞娘吓的手上的茶壶砸在的地上,正好磕在她的脚尖上,磕的脚尖生疼生疼的,不过,贞娘这时也顾不得茶壶,脚疼也顾不上了,飞快的打开门,就跑到楼下,去拍她爹娘的问:“爹,娘,不好了,城里好几处起火了。”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李景福披着衣服出来,听着贞娘这话,连忙跑上二楼,果然就看到城门口几处火光,这时,李大郎和喜哥儿也起来了。 “爹,娘,你们待家里,我们出去打听打听。”李大郎说着,连扯了喜哥儿,两人一起出门,门房李六斤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临出门前还喊着六斤嫂赶紧着把门关上。 看着他们出门,六斤嫂关了门,然后就守在门边。 而这时,李家所有人都出来了。都看着远处的火光,此时又多出了几个火头,而且火头的方向正朝着李家这边来,甚至的,夜风还送来一郑厮杀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贞娘想到一个可能,不由的拍着额头,一脸的焦虑,喜哥儿这乌鸦嘴,不会叫他说中了吧? 而就在这时,一阵拍门声响起:“快开门,是我,文谦。” 李家人正人心慌慌的,此时听到叫门的是罗文谦,六斤嫂连忙开了门,而这时也顾不得忌不忌讳的事情了,贞娘也冲了出来:“罗大哥,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是倭寇,倭寇犯境了……”罗文谦一脸严肃的道。 ………………………… 感谢homealone的平安符,homealone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围困 李白游徽州曾留下一首诗:“闻说金华渡,东边五百滩,他年一携手,摇桨入新安。” 这首诗也就表明了,由金华入新安江可以直达徽州。 而这批倭寇的路线是由宁波入钱塘江然后入新安江,最后由新安江进入徽州的,而这一路来也收拢了不少水匪和土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到得徽州已有八百多人。 而这批倭寇里面也是有那有心计的人,先是白天的时候,让人化妆潜入徽州城内,最后趁半夜里发难,来个里应外合的,竟是在半夜里夺下了东城城门,闯进了城里。 而徽州的守兵不过区区二百人,其战力跟常年在海上的倭寇更是没法比,而附近的卫所离城内尚有三十多里。 再加上倭寇一入城便四处点火,一时间城内纷纷乱乱的。 “倭寇怎么会突然跑徽州来?还无声无息的攻进了城里,这太匪夷所思了。”贞娘紧紧的握着拳,咬着牙道,真是有些不信,虽说明朝这时期有些地方真混乱,但是徽州这一带秩序还是井然的,平日里土匪啊什么的,但有所乱,便会被官兵联合卫所镇压下去。 百姓算得是安居乐业。 “倭寇换了我大明人的服装,又跟山匪水匪搅在一起,聚拢了近千人,还是分批行动,昼伏夜出的,这是有预谋的一次行动。之前在城里发难,若不是一些倭寇手上的刀和说话漏了他们的身份,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土匪或者是民变呢。” 罗文谦也是一脸冷然的道。 贞娘点点头,因着近两年来。地震各种灾害频发。各地动乱和起义时有发生。前段时间江西就发生石厂工人起义 “那现在怎么办?”这时,贞娘焦急的问,没想到居然聚有近千人,这绝对是会出大乱子的,而这时,一边的李景福和赵氏听说这个情况,也是吓了一跳。 “赶紧转移,倭寇和山匪已破东门。就直奔四宝街来,衙门兵力不足,再加上夜里混乱,因此必须腾出空间好阻击倭寇和山匪,因此四宝街这一带的居民都要转移。”罗文谦道。 他身上有着卫所敛事一职,虽是钱捐的,但这等时候,也是要尽力的,因此事情一发,他接到消息。就收拢了手下的护卫加入抗倭抗匪的行动。 只是一来是夜里,几处火头一起。百姓就乱套了,官兵,土匪,倭寇,百姓全交织在一起,官兵本就少,再被百姓一冲,也就散了,而各家的家丁和乡勇也要守护着家里的宅院,因此一时间根本组织不起大规模的抵抗,于是知府大人就招齐了各职能官员以及一些乡坤商量对策。 而明摆着,倭寇和山匪都是冲着四宝街去的,四宝街目前是徽州最繁华的地带,更有几个大家族,倭寇和山匪要抢财物,自然得冲着这里面去的,这时代,普通百姓的家里,还真是没有余粮,根本就抢不到东西。 这一点谁都明白。 所以,唯今之计,先是衙门官兵拼死挡一阵,拖延时间,让四宝街的百姓撤离,到时,再放倭寇和山匪进八四宝街一带。这一带街巷多,而倭寇和山匪要劫掠的话就必然会分散开来,到时,再组织官兵和乡勇跟倭寇和山匪进行巷战,将这些人狠狠的堵在各处巷子里面,等到卫所的兵一到,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当然,这是设想,最后结果会怎么样,大家心里没有数,也想不了那么多,终归是拼死一搏。决能让这些人劫掠后从容离去。 罗文谦正说着。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铜锣声,是衙门衙差的紧急通知。 “倭寇和土匪犯境,东门已告破,凡四宝街一带百姓,立刻转移到南街衙门处,再说一遍,凡四宝街一带的百姓,立刻转移至南街衙门处。”几声喊话后,又是几个铜锣声。 此时,门又被推开,李大郎和李正喜也回来了。两人也俱是脸色骇然,探得的情况同罗文谦说的一样。 “爹娘,现在衙差和一些乡勇正阻击着倭寇和山匪,咱们赶紧撤离,倭寇和山匪就是冲着这边来的,官兵人少,顶不了多久的。”李大郎急切的道。 “好,赶紧收拾东西撤离。”李景福道,随后又冲着李大郎:“大郎,你们赶紧着去通知你七祖母他们,再帮他们撤离。”七房那边没有男壮,全是妇孺,他们这边自要帮手。 “好的。”李大郎应了声。 “大哥,我跟你一起。”贞娘道,不管怎么说,她如今还是李墨的大掌柜,李家七房那边她也不能放下,说着贞娘又回头看了罗文谦一眼。 罗文谦自是晓得贞娘的心思,虽然八房有男丁,但也是女人多啊,吴氏,郑氏,赵氏,再加上杜氏,还有两个娃子,笑官儿和辉官儿。一些人都是要格外注意的。 “放心,快去快回。你爹娘他们交给我。”罗文谦上前握住贞娘的手道,又让罗伍子跟着贞娘,帮着七房那边照顾一点。 贞娘重重点头,然后才从罗文谦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跟着李大郎一起去了七房。 城里这样一通混乱,七房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儿也聚在一起。 “七奶奶,让几位婶娘赶紧着收拾点东西,先往南街那边撤。”贞娘一门,就急急的冲着李老夫人和几位婶娘道。一边小天佑也抿着唇,冷着脸,握着拳头。虽眼神里有些无措,但仍极力装着镇定,正一边安抚着他的娘亲孙氏。 这小家伙正在慢慢成长成李家七房的顶梁柱。 “是啊,七奶奶,可耽搁不得的。官兵那里也不知能顶多少一会儿。听这嘶杀声也越来越近了。”一边李大郎也急切的道。生怕七奶奶放不下这家里的一切。 “好。”李老夫人一向是果决之人,知道这时不是舍不下身外之财的时候,便立刻冲着李大郎道:“也别收拾了,大郎,你带着你几位婶娘,还有小天佑立刻就走。” “七奶奶,那你呢?”一边李贞娘急切的问道。 “我这边还有些东西收拾一下,墨库那边。一会儿就跟来。”李老夫人道。 墨库是李家的重中之重,别的不说,那些个笔记和历代的存墨可得收拾一下,不管是被劫了,或是一把火烧了,那对于李家来说都是沉重打击,贞娘过来,也就是关心着墨库的事情,此时便道:“七奶奶,你先走。墨库里的东西我来收拾吧。” “有些事你不知道的,还是我来。”李老夫人沉声的道。 “那我陪七奶奶一起。”贞娘哪里肯放心让李老夫人一人留下。自是连忙道。 “好,来吧。”李老夫人晓得这丫头不放心她,便点点头,回头挥着手让李大郎带着几位婶娘先走,几位婶娘这时也早把一些值钱的首饰带在了身上,又冲着李老夫人和李贞娘点点头,然后拉着李天佑,便跟着李大郎在几个妈子的带领下出了门。 而这边罗伍子自随在贞娘进了李家,罗文谦下了令的,要罗伍子一刻也不离开贞娘身边,保护贞娘。 于是的,贞娘和罗伍子便扶着李老夫人进了佛堂。 “伍子,你在门口等着,这里面关系着我李家的机密。”这时,李老夫人又冲着罗伍子道。 罗伍子听着关系李家的机密,便点点头,出了门,将门关上,却是守在门外并未离开一步。 而贞娘正要冲进墨库,将那些重要的笔记带走,没想到李夫人却拦住了她。 “贞娘,墨库是我李家百年基业之根本,所以,李氏历代祖先对于墨库的建造无不慎之又慎。而李氏墨库,实有真假两库,你要紧记了。”此时,李老夫人冲着李贞娘说着,便上前,走到那佛龛边上,上面有一个突出的红木把手,老夫人一拧,随后又用劲的往下一压,立刻的整个佛龛就朝边上移,正正好挡住了墨库的门,甚至不透丝毫缝隙,若不是贞娘知道那里曾是墨库的门的话,就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个入口。 而同时,佛龛移开的地方,却又出现了一个门,拿着同样的钥匙将门打开,随后李老夫人朝着李贞娘招了招手,李贞娘跟着老夫人进去,才发现里面是跟前面的墨库一模一样的布局,甚至架上也摆着一些墨,连笔记也个俱全,贞娘翻了一本看,里面多是一些已知的墨谱,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制墨配方,七分真掺上二三分假的,一般的人决对分辩不出来。 “这……”这情况,贞娘真是开眼界了。 “这便是假库,我用佛龛封了真库,而真库的墙全是用整块的大青石建造,里面夹了沙,防火的,一般的火是烧不进去的。”李老夫人道。 贞娘一听,不由大喜:“这太好了,这样就不怕墨库有失了。”贞娘说着,又想着时间紧迫,又冲着李老夫人道:“那夫人,处理好,咱们就快走吧,几位婶娘还担心着呢。” “好,走吧。”李老夫人又扫了一眼四周,于是点点头,冲着贞娘道。 贞娘扶着老夫人,上台阶的时候,却发现,墙边有一条小槽。里面还有一些油似的东西。 “老夫人,这小槽是干什么的?”贞娘扶着老夫人从假库里出来时问道。 老夫人没回话,只是笑了笑,随后关上了门,又上了锁,顺手的又拿出一副观音画像挂在门上方,于是的正好将门挡住的,如此的,就连假墨库也看不出来了。 外人一进来,只是看到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里有一个佛龛,佛龛的边上挂着一副观音画像,除此之外,这屋子再无别物。 谁能想到,同样的地方,竟藏下了真假两个墨库。 真是好心思,李氏祖先有大能。贞娘在心里感叹。 “走吧。”看了一切再无问题,李老夫人才挥了挥手,贞娘便扶着她出了屋。一边罗伍子正等着焦急。见到两人出来,才松了口气。 随后三人一起急步朝外走,此时,李氏大宅,已空无一人。 “李老夫人,李姑娘,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就在贞娘等人正准备走出李家大门时,门口,连吉英松背着手出现在了李家大门口,而他的身后全是拿着倭刀的倭寇。不用说了,李家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痛快啊!(七千多字大章) 自上回斗墨之后,连吉英松的日子是不好过的,按照使团的规则,他必须为此次失败负责,那他唯一的结果是剖腹。 只是他不想死,所以,他带着几个浪人武士一起逃了,最后就加入了倭寇的船队,一直在海上漂泊,更可想见的,未来,他同样有家归不得。而最终的归宿便是死于海上。 这样的结果,连吉英松他不甘心,但如果要回去,那他就必须挽回此刻失败,怎么挽回?他觉得如果能得到李氏那天下第一墨的配方,重新制出天下第一墨,那么,他就算是有脸回家了。 只是要想得到李家天下第一墨的配方,谈何容易,而就算是李家拿出这配方,他也担心李家弄鬼,谁知道那拿出来的配方是真是假呢。当年田家可是上过李家的当的。 只是他的人在打听消息的过程中,意外的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墨库,李家有一个墨库,不但存了历年来佳墨,同时也存下了李家几代人研究出来的各种配方。 这终于让他看到了得到李墨配方的办法了。 如此,只要得到墨库,那么一切就能得手了。 只是,李家深处徽州,他一个倭人,想到拿到墨库里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可能的。 不过,他一直准备着,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果然的,这一回,他跟着大雄号劫掠汇源商号的船,最初成功了,可如今宁波洋面的守军对倭寇那也是雷霆手段。大雄号的几十条船很快被打散了。而他所在的船队却是趁机进了钱塘江。而后一路到了金华。 到得此时,大明官兵还一直牢牢的缀着他们,没法子,他们干脆换了大明的衣服,混进了水匪里面,成了水匪里面的一支。 如此,大明官兵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而到得此时。他们要离开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这时,一直做着准备的连吉英松看到了得到李氏墨库的机会。 从金华到徽州不远,而且有直通的水路,新安江。再加上如今他们水匪的身份,说实话,只要操作得当,进了徽州之后,只是速度快,依然能全身而退。 于是,连吉英松找到了队长黑本。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而黑本一听说能劫掠徽州大户。再看了看整个计划,可行,于是的便立刻开始布属。 先劝动水匪和土匪跟他们一起行动,而水匪和土匪这边,有倭寇这把刀拿来使使,到时候官兵怪罪下来,有倭寇顶罪,又有大笔的进项,这样的好事,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于是的,双方可算是一拍即合。 于是,整个行动就开始了,到得此时,连吉英松站在李家大门口,可算是顺理成章。 而贞娘此时一看到连吉英松,也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何在了。 这会儿便冷冷的道:“我们去哪里还不劳你多问?倒是你这大半夜的出现在徽州,颇让人费解,不请而来谓之贼。” 贞娘道,她当然知道跟连吉英松这些人是没话说的,只是这时候,她和七祖母被堵在屋里,想要离开已经不可能了,唯有先拖一拖时间。 连吉英松对于李贞娘那句“不请而来谓之贼”的话只当没听见,却是回着前面的话道:“没法子,我也不想这大半夜的来徽州,只是对于李墨实是敬仰极了,尤其我听说李家修有墨库,里面全都是历代墨珍,那思求之心已经是迫不急待了,还请老夫人成全,带我们进墨库见识一下吧。” 连吉英松后半句却是冲着一边的李老夫人道。 “我若是不成全呢?”李老夫人这会儿淡淡的道。 “这样啊。”连吉英松模了摸鼻子,却又举着火把朝四周划了一下道:“这李家大宅,李氏墨坊,听说都是传承了一百多年了,嗯,端是不容易啊。” 那连吉英松边说着边一脸感叹的样子。随后又举了举火把:“老夫人,你说我要是放一把火会是个怎么情形啊,哎呀,真不能想,那太可惜了,老夫人,我不忍心啊,所以我看你还是跟我合作的好,这百年的基业,得来的可不容易啊,还有你们两条小命,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连吉英松一副苦口良心的样子道。他还有后手,只是他不喜欢一下子把牌出尽,一点一点的来嘛,这样很有趣。 “哈哈,你以为这大宅,这墨坊就是李家的基业了?”就在这时,李老夫人突然的大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连吉英松反问。 “当然不是。”李老夫人一脸不屑的回道,随后却是转过脸,冲着贞娘道:“丫头,今天,七祖母告诉你什么是李家的家业,你可要牢记在心。” “是。”贞娘连忙应着。 “李家的家业,不是万贯家财,不是豪宅美田,丫头,你记住了,我李家的基业便是这制墨技术,能让每一代人在最困苦的时候生存下去的技能。以及吃苦耐劳,不抛弃,不放弃的生活态度,还有仁义理智信的做人准则,以及达者兼济天下,富者造富乡梓,穷者以技谋生的商道精神,这些都是我李家的基业,独独这大宅,这墨坊它还算不得李家的基业。”李老夫人挺着背,站在那里如一株瘦松,却端有冲天之豪气。 “七祖母,贞娘记下了。”贞娘重重点头道。 一边连吉英松见李老夫人这时还旁若无人的教导子孙,气的一脸铁青。 边上黑本也怒了,恶狠狠的:“你们可以不在乎基业,那小命也不在乎了?” “命谁能不在乎啊,不过,咱们的老祖宗有一句话。叫‘阎王让人三更死。又岂留人到五更’。这每个人的命都掌握在阎王那里呢,别人说了不算。” 贞娘淡然的道,其实她心里也急啊,只是她强自镇定着,这时候不是急就有用的,而且她明白,连吉英松如此千方百计的想得到李氏墨库,那么。在他没有得逞前,便不会轻易的要了自己和七祖母的命。所以 ,她说这话倒是没什么顾忌的。 “丫头这话不错,今天老妇我就算是要死了,那也是阎王令的关系。你们不过是他手里的刀罢了。”李老夫人拍着贞娘的手背道。 “老夫人,李姑娘,好气魄,好,你们可以不在乎这李家的家业,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么,你们也可以不在乎她们的生死吗?”这时。连吉英松终于把最后的牌亮了出来,手朝后一挥。 立刻的,几个倭寇押着一行人出来,正是之间撤离的李家七房的几位婶娘,李大郎和李天佑等人。 大家都以为还有时间,却不知连吉英松本来就是奔着李氏墨方而来,一进城后,就带着他们这一边的倭寇根本没理会东城边的混乱,而是悄悄的直奔李氏大宅而来,这一来就正好将李家七房撤离的人堵了个正着。 “放开,我们自己会走。”李家七房的大奶奶陈氏冷着脸道。随后一行人撞开押着她们的人,走到李老夫人和李贞娘身边,连吉英松也不阻止,反而一脸软笑的道:“多好啊,一家人就得在一起嘛,不过,老夫人若是不成全的话,只怕是李家七房要绝后了,这小子是你李家七房的独子吧?” 那连吉英松说着,还伸拍了拍小天佑的头,小天佑恨恨的一甩头,张嘴去咬,连吉英松收的快,没咬到。 “老祖宗,不要听倭贼的,孙儿不怕死。”李天佑握着拳头气哼哼的道,小小少年,已有昂仰之气。 连吉英松也不在乎,只是继续的冲着李老夫人道:“只是不知这小子死了后,你们这些人还怎么去见泉下的李氏祖先。” 一时间,李老夫人沉默了。她可以不在乎李家基业,但李天佑她却不能不在乎,当然她也更不会向倭贼妥胁。 “老夫人……”孙氏紧紧的拉着李天佑的手。 李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孙氏长长一叹,闭了闭眼睛也不在说话了。 “老夫人,既然贼子们如此思慕李家的墨业技术,那不如就成全他们吧,也让他们好好开开眼界吧。”就在这时,暗处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谁?”几个倭寇一声暴喝,举起刀防备着,而此时,罗文谦只身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眼见着,倭寇和山匪就要冲到四宝街了,可李家七房和李贞娘等人还没有撤出来,罗文谦自然是大急,便带了护卫来李家七房这边接应,没想到李家七房已经被倭寇抓在手里了,再看到连吉英松,罗文谦便知他所求的是什么,因此,他立刻打发人去报信。 同时又命跟着他来的几个护卫隐在暗处,他这才站着出来,他不能让贞娘一个人面对这个,另外,也是要做好里应外合,救出所有的人。 而他让李老夫人带连吉英松进墨库,一是要拖时间,二也是要找契机,救人的契机。 罗文谦这一出来,那几个倭寇便拿刀架住了他,随后又检查了一下暗处,没有发现别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罗东家,你居然巴巴的赶来送死?”连吉英松自也是认得罗文谦的道。 “没法子,我的未婚妻在这里,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罗文谦淡定的道。 “没想到罗东家还是一个情种,那成全你吧。”连吉英松道,说着,也将罗文谦推到了李贞娘等人一起。 “好,我带你们进墨库。”这时,李老夫人突然的道。 “早该如此了,李老夫人请。”连吉英松欣喜万分。 “在此之前,老妇还有一个条件。”李老夫人这时又道。 “哦,什么条件?”连吉英松问。 “文谦和贞娘两个订亲几年了,本来早就要成亲了,只是贞娘爷爷死,贞娘守制,这又耽搁了一年。本来再过几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正日了。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呢,只是,说实话,我对你这等贼人没有信心,我也不知道今晚之后我还能不能活,所以,我就想趁现在,给两人主持个婚礼。到时,就算我活不了了,也没什么遗憾了。”李老夫人道。她心里明白,今日之事,不知怎么个结局,若是她有个万一,贞娘和罗文谦这婚怕是又要推迟了。 但这丫头的婚期实是不能再拖了,因此,这个时候,由她主持婚礼虽不合宜。但却是最合适的,而且。文谦这小子,怕是已经做好了防备,这样更可以拖一下时间,两全其美。 一边李贞娘和罗文谦相视一眼,李老夫人这时为他们主持婚礼的心思,两人也能感受得到,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你想拖时间?”而这时连吉英松拧着眉头,他今晚这个是要速战速决的,到时,有山匪和水不匪在外面拖着官兵,他就能先一步趁乱离去,可以说,今晚的时间很紧。 “磕几个头,说几句话,能拖多长时间?”李老夫人一脸不屑的道。 “好。”见李老夫人这么说,连吉英雄也只得点头。然后随着李家一行人进屋, “你们在外面给我守着,我们进屋。”黑本这时冲着外面的倭寇道,随后也带着十几个人进了屋。 罗文谦在进屋时却踢到了石梯,差点跌倒,又咳了三声。贞娘连忙回身扶了他一下。 一边一个懂汉语的倭寇哈哈大笑:“小子,今天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腿软可不成。” 边上几个倭寇虽然听不懂,但看也跟着哈哈怪笑。 罗文谦和贞娘两个自不理会这些,贞娘挽着罗文谦进屋,本来她之前见到罗文谦巴巴的走出来,心里是焦急的,只是如今已经这样,那焦急什么的都没有用了。而今自是同患难。两人相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之中,两人两手紧紧的牵在一起。 而此时不远的黑暗处传来一声猫叫。听得猫叫,罗文谦的嘴角暗暗的翘不翘,自然明白躲在暗处的护卫已接到他的信息了,行动正要开始。 ………… 厅内 李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婚礼暂时由一边陈氏作主持。 “一拜天地……”贞娘和罗文谦跪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两人又冲着李老夫人磕头。 “夫妻对拜……”贞娘同罗文谦互相拜了拜。 “礼毕……”陈氏最后喊了一声,却暗暗里抹着眼泪,谁也不知道今晚之后还能不能活。 一边黄氏和田氏等人那也眼睛红红的,却没有一个人哭泣出声。 “贞娘,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家业吗?”这时,李老夫人拉着贞娘站起来道。 “记得。”贞娘重重点头。 “好。”李老夫人点点头,随后又冲着小天佑招了招手。小天佑走了过来,拉着李老夫人的手。 “文谦,贞娘,天佑,你们记着,房宅倒了可以再建,墨坊落败了可以再兴,唯技艺传承一代接一代薪火相传,不可断绝,谨记着祖训,李墨世家,贫则以技谋生,富则造富乡梓,达者兼济天下。”李老夫人一字一顿的道。 “记下了。”贞娘等人一脸正色的应着,只是不知为何,贞娘这时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老人这好象是在留遗言。 “李老夫人,行了吧,可以带我们去了吧,不要再拖时间了,要不然,我可就没奈心了,使不得要见见血。”这时,一边的连吉英松不奈烦的道,同时挥手指挥着几个倭寇将罗文谦等人看好,他早就把好主意了,等得到了墨库里的东西,这里,自然是一把火烧得干净。 “走吧。”李老夫人的眼光一一在贞娘等人面前一个个的掠过,随后挥手转身。 “黑本,你在这里守着。”连吉英松又冲着黑本。 黑本这时不乐意了:“连吉君,没这道理吧,墨库里可都是宝贝,你一个想独享不成?” “你误会了,这里毕竟是险地,咱们得小心一点,莫出了事情。”连吉英松解释道。 “还能出什么事情啊,你看看外面的火头,还在东门一带呢。有那些个土匪拖着官兵。还不知那些官兵到天亮能不能脱身。而李家大门外,还有咱们的一百多人围着,苍蝇也飞不进来一只。” 那黑本说着,又指了指被抓的一干人等继续道:“而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妇孺,虽然有这两个小子,但是李老夫人在咱们手上,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你若不放心。就将他们全绑了,留下两个人看着就成,咱们千里为财的,都到了这一步了,若是不让大家进去捞点东西,那怎么行?”黑本一脸不甘道。 进来的十几个倭贼更是应和着,开玩笑,他们闯这一路,不就是求财吗?哪有眼见着墨库却一不进的道理。 “那行,就都绑了。然后留下两个人守着,咱们都进去。”听得众人这么说连吉英松也知道阻拦不住。只得妥协。 一众倭寇哄的叫好,随后将人绑了,留下两个人不甘不愿的守着。 而李老夫人此时却看了罗文谦一眼。 罗文谦微微点头,示意老夫人放心,李老夫人也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带着人进了里屋的佛堂。 观音像挪开,便露出墨库的门,连吉英松一阵兴奋,押着李老夫人走了进去,随行的一干倭寇自是人人争先的进去抢宝。 此时,李家大宅外面,卫所的兵已经赶到,正悄悄的朝围李家大宅的倭寇逼近。 而这些围困李家的倭贼又哪里能安心的围着,这时,早三三两两的冲着边上人家,呜呀呀的翻箱倒柜了起来,只是最后却被悄悄摸进来的官兵给无声无息的收拾了。 同时一队义厚生护卫也悄没声息的潜进了李家大宅里面。 这时,李家大厅里,贞娘此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她明白,老夫人定然是带连吉英松等人进了假库,只是连吉英松却也算得是懂墨之人,若是被发现的话,怕是要危及老夫人的性命。 “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我的人应该快到了。”这时,罗文谦侧过脸在贞娘耳边低语,那气息便直喷贞娘的颈项间。 “嗯。”贞娘微微点头,只是心里还是担心,怕七祖母出意外。而就在这时,她看到厅外露出半个头,随后很快就缩了回去。 “哎哟……”边上的罗文谦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回事?”两个守人的倭寇一脸没好气的问,自是因着不能随着连吉英松等人一起进墨库捞些值钱的东西生着闷气呢。 “没,没什么?”罗文谦这时故作淡定道,只是那慌乱的眼神却表明有什么。同时两只被绑起的脚却一个劲的往里缩,只是他移动的时候,一边的袍襟下露出一段闪亮的黄色,是黄金的光泽。 “是黄金。”一个倭贼叫道。另外一个却先一步扑了过来,叫出声的倭贼自也不甘落后,也冲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门口冲进来两人,手起刀落的,直接将两人砍翻在地,连哼都没哼出声就没气儿了。血溅了一地。 很显然的,那黄金是罗文谦布下的饵,两个倭贼因此丧了命了。 “东家,没事吧?”那从外面进来的两人边问边来给大家松绑。 李家人这才认出,这两人一个是罗平安,一个是义厚生的护卫,俱都松了一口气。 “没事,快,再带些人,跟我去佛堂。”罗文谦道,贞娘此时也一骨碌起来,朝着佛堂冲去,心里直道,老夫人千万不要有事情。 而此时,外面官兵已经开始了对围困李家大宅的倭寇进行最后的清剿了。 阵阵喊杀声终于传进了李家并传进了佛堂这边。 连吉英松隐隐约约听到喊杀声,便让人走到墨库的门口看看,而他自己则在翻着那些制墨笔记,还有里面的配方,还有边上的各种墨锭,隐隐约约,他也感到有些不对,他是懂墨之人,这些墨和笔记总让他有一种似是而非之感,只是从入口的严密防护来看,这个墨库却又不象是假的。 更何况,边上还有整箱的铜钱,还有一此金银器,所以,他自然想不到这个墨库是假的。 却不知,这正是李老夫人的算计,这假库总要弄些真东西才能做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啊。 “不好了。官兵打进来了。”此时。先前那到外面来查看动静的倭寇刚一走到墨库的门边。就看到罗文谦带着护卫过来,惊跳的叫了起来。 罗文谦带着人本来打算悄没声息的在墨库门口埋伏的,没想到却竟外暴露了,没法子,只得立刻带着人将墨库的门围围围住。 “怎么这么快?”连吉英松不信,有那些人土匪为饵,官兵怎么会这么快来?突然之间,他才想起罗文谦。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上当了。 之前,罗文谦出来,他以为罗文谦是先躲在那里,见到李贞娘被抓才出来,此时想来,也许在那之前,罗文谦已做好了安排,他出来只不过是拖延时间。 偏偏自己为了得到李氏墨方,对李家那老夫人一再忍让。 想到这时。他用劲的一抓揪住边上的李老夫人走到门边。 果然的,罗文谦带着人已经围住了墨库的门口。此时他插翅难飞,想来,留在外面的人马也没了,如今只有破釜沉舟。 于是用力将李老夫人推在身前,拿着刀架在李老夫人的脖子上,恶狠狠的冲着罗文谦道:“让开,放下武器,给我们让开路,否则,李老夫人就得给我们陪葬了。” “老夫人……”李氏一干人不由的急叫了起来。 “让开路。”罗文谦只得冲着身后的护卫道,他不能不顾李老夫人的性命。 “好,好啊,大家都没事了,好!!!!”就在这时,李老夫人看着李家一干人脱了困,却是欢声的大笑道,随后又冲着贞娘道:“贞丫头,我要你补一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婚礼为七奶奶送行!!!” 而随着她的话音一落,突然的异变突起,原来移到一边封住真墨库的那个佛龛突然又快速的弹了回来,瞬间就将假墨库的门口封住了。 李老夫人同连吉英松,黑本等一干倭寇主脑都全被封在了假墨库里面。 “老夫人。”贞娘急的扑了上前,用劲的转着佛龛上那个红木把手,可是任她怎么转也转不动。 “老夫人,你不想活了吗?”此时墨库里面连吉英松也是一边气急败坏的道,同时让人用劲推着那佛龛的背面,只是凭他们使劲吃奶的力气,那佛龛却是丝毫不动。 “老身如今都八十好几了,如今这般离去,还能拉几个倭贼掂背,痛快,痛快啊!!!!”李老夫人却是大笑道。随后打碎了一边墙边的油灯,火花溅到下面的油槽里,立刻的火花便迷散开来,整个墨库便腾起火苗和浓烟。 连吉英松闭上眼睛,完了,他没想到他没死在海上,却死在了墨库里。想着,又扑到那些制墨笔记和墨锭上,恶狠狠的冲着李老夫人道:“好,我死就死,有这些制墨瑰宝做陪葬,死也不亏……” “哈哈,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个假库,是个假库啊……真是太痛快了……咳咳……咳……”老夫人咳了几声,便倒了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而这时,墨库外面,众人也看到一股浓烟,一窜火苗从墨库的缝隙里迷漫了出来。 “不好,墨库里面起火了。”罗文谦大叫,连忙让人用劲的搬开那佛龛。 “没用的,这佛龛用的是断龙石,只要机关一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这时,一个护卫叹气的道。 “怎么会起火呢?”李大郎在一边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假墨库,墨库的四周有油糟,定是老夫人封了墨库点着了油槽,老夫人一生刚烈,自不会受这些倭贼所胁,更不愿倭贼因她而逃出生天,她这是于倭贼同归于尽了。”李贞娘说着,泪流满面。 当初,她看到那个槽,里面有些油,还问过老夫人,只是老夫人却没有回答她。 老夫人哪!!!!!! 转瞬间,火便烧通了天。 ……………………………… 感谢帅帅的慧慧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牌坊?成亲?墨谱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牌坊?成亲?搭台 伪墨库的控火设施建的很好,伪库被烧毁,而李家大宅其他的地方并未受太大的影响,就连边上的真墨库除了那墙壁被烟熏墨之外,也没什么毁损,只是屋顶再修葺一下就可以了。不过东面的墙要重新建,那日大火 ,李家人奋力砸碎东面的墙体,才抢出李老夫人的尸体,之后自是收敛入棺搭灵台的事情。 而守灵之人,是李贞娘和李天佑。 当日,李贞娘虽然由老夫人主婚,正式行了大婚之礼,但因着大婚之礼和老夫人过世是同一天,算得是热孝婚,是给李老夫人冲喜的,所以,贞娘来守这灵还是附合规矩,再加上贞娘是老夫人生前最看重的晚辈,而李天佑,是李氏七房的唯一继承人。 如此,由李贞娘和李天佑守灵,在情在理。 清晨,就有陆陆续续的人来李家祭拜老夫人,不仅仅是李家亲族,更有东门近百户人家。 此次倭寇和土匪犯境造成东门几十户人家被烧,二十多人身亡,百多人受伤,东门人家称此次事件为东门劫。 当然,此次事件能控制在东门范围,这也幸得全城百姓再加上城内各富户组织家丁,拼死在东门阻击,硬是将土匪和一部份的倭寇阻击在东城范围内不能寸近,要不然,若是被这人些真冲到了四宝街,那损失就更不可估量了。 这情形,自然也让人想到那一部份偷偷潜入四宝街的倭寇。 若不是罗文谦布局得宜,若不是李老夫人拼死于倭寇同归于尽。那如今。四宝街的情形会怎么想。四宝街的百姓和商家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而东城百姓更是感叹于李老夫人为他们报了仇。 于是的,自李家开始吊唁以来,全城百姓都会来给老夫人上柱香。也大叹李老夫人忠义刚烈。 “知府大人,县父母大人来给老夫人吊唁了。”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门房的通报声,而随着门房的话音一落,知府大人和县父母大人便进了灵堂。 李天佑起身,点了香交给两位大人。然后复又在贞娘身边跪下,而贞娘自是在一边磕头答谢。同时,李大奶奶带着一干李氏族人也在边上行礼答谢。 “老夫人忠义,死的其所,本官已决定同徽州士子和百姓联名为老夫人奏请建忠义牌坊。”知府大人上完香后,掷地有声的冲着李家人道。 李家人先是一愣,随后却也是狂喜和欣慰,虽然那东西不过是冷冰冰的石牌,但却是对李老夫人的评价,老夫人一生对得起这忠义二字。 “谢大人。谢各位乡梓。”李家人激动之后复行礼道谢。 “这是老夫人应得的。”知府大人回道,再拜一礼。 李家人再回一礼。随后便由李天佑送两位大人出门。经过倭寇犯境一事,李天佑正飞快的脱去稚气,十四岁的少年已进退有度了。 三月十二,李老夫人出殡,徽州全城百姓送葬。 香灰袅袅,英灵不灭。 ………… 八个月后,一座忠义牌坊就在东城的街口竖立了起来,而它的周围还有几座牌坊,都是当初在东门劫中死去的百姓,如此组成了一个小的牌坊群。 “忠义”二字如山如岳。 而今天,也是李贞娘和罗文谦的婚礼正日,当然,李贞娘已是罗家妇,但是老夫人说过,她要一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婚礼为她送行,所以牌坊立起之日,便是补办婚期之时。 此时,贞娘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热闹的锁呐声,心中自是百感交集,不由的抬头掀起盖头看着轿顶,那眼光好似要透过轿顶看上蓝天一下。 想着之前热闹送嫁场面,贞娘不由的喃喃着:“老夫人,这么喜庆的场面,你可满意?” “哈哈,今天咱们也借点喜,放开业鞭炮。”就在这时,贞娘坐在花轿内,便听得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方大,开业啦,恭喜恭喜。”这时,又听得外人说话,贞娘不由的侧过脸,悄悄的拉开轿子的窗帘的一角往外看,正是在四宝街上,方氏墨轩开业了,还是原来田氏墨轩的门面。 门口,进进出出贺客不少。 也就错眼间,轿子就过了。听着身后仍没停歇的鞭炮声,贞娘明白,徽州,属于李田相争的时代过去了,接来是是方程相争的时代,不,因着自己的意外到来,如今李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应该是李方程三国杀的墨业辉煌时代了。 “来,九哥,新郎踢轿。”不一会儿,花轿就到了城外的罗家村罗家大宅门口,几个罗家的小子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踢啥踢,九嫂早就进门了,这是补办的。”一边一个小子道。 “补办那也算的啊。”另一个自是振振有词的道。 “对,算的,必须踢。”边上人起哄道。 “好,踢就踢。”罗文谦低沉的笑着随大流。贞娘在轿子里不由的也乐了。随后便听得轿门咚的一声。 “贞娘,用劲踢回头,莫叫人小瞧。”立时的,送嫁的人大声的叫着。 “就是,九嫂,用劲踢回头。”便是罗家那些个嫂娘也兴奋的凑着热闹。 而坐在轿里的贞娘自也不甘示弱,也重重的踢了回去。 “哈哈,男不惧内,女不示弱,夫妻同心,白头携老。”一边迎亲的司仪便唱了起来,引得许多半大的小子跟他一起唱。 罗文谦掀了轿帘,握着贞娘的手,执子之手,于子偕老。 一通礼节,自不再表。 贞娘戴着喜帕坐在新房里,入目全是红通通一片。再听着外面的喝酒声。不知不觉得。她自个儿也觉得脸儿烧了起来。 罗文谦喝的醉醺醺进得屋里,掀了贞娘的红盖头,见贞娘那眼眉之间,喜意盈盈,随后看着喜娘折腾着贞娘吃着半生不熟的饺子,还一个劲的问着贞娘“生不生?” 贞娘则红着一张脸说着“生”字,他乐的两眼都眯了起来。 候着喜娘离开,贞娘半嗔半喜的横了他一眼。这人见到自己发窘倒是跟得了个大元宝似的。 罗文谦难得看到贞娘这娇样儿,贞娘总是淡定的,总是从容的,此时这样子竟是叫他有些眼花,不由的一把抱住了贞娘在屋里转了个圈,随后将贞娘整个身子拢在怀里,靠在床厅上。 贞娘不由自主的将脸枕在他的肩劲处,闻着他气息里的酒气,不由的摸着罗文谦的下巴:“喝了不少酒?” “嗯。”罗文谦说着,随即又抱怨道:“你那些个族兄弟乱来。也幸得我在北地练出一身好酒量,要不然。可应付不了你这些兄弟。” 听着罗文谦这话,贞娘不由的抬起脸,故作一脸讨好的亲了亲罗文谦的下巴,心里却是暗乐,当初她的婚礼是由老夫人做主先行了礼,不过事后,当年成亲被人灌了七晕八素的大哥和正身正言两位堂哥可不乐意了,自家的宝贝妹妹就这么便宜了姓罗的,再怎么他们遭的罪自也是要罗文谦尝尝的,这是大舅哥权力。 于是的,几人早就暗地里撺掇好喜哥儿,润哥儿,还有天佑,自还有李正平几个,补婚礼的时候,一定要让罗九尝尝这滋味的。 看着贞娘偷乐的样子,罗文谦嘴角也翘了起为,他一个人当然应付不了李家那群堂兄弟,可他罗氏的子弟也不少啊,更何况这还是罗家的地盘,一拥而上的,李家兄弟也没讨得好,全醉倒了。 此时罗文谦更紧的拥着贞娘,心中一片满足,低下头啄了一下贞娘的唇,随后便是细细的碾压…… 红烛一夜到天明。 终于算是真正成亲了。 “贞娘,等你很久很久了……”罗文谦的话音消逝在贞娘的唇间。 ……………… 二年后。 万历元年,戌时正。 南京罗宅。屋内油灯通亮。 贞娘坐在桌前细细整理着墨谱的稿子,离老夫人去逝时已经二年多了,而她答应老夫人的事情也到了尾声。 墨谱,每一个制墨人的终级追求。李贞娘花费了二年多的时间,其中头半年,她就是耗在李氏墨库里,将历代之墨整理编册,随后又在接下来的一年半里,寻访各个制墨师,终于定下了李氏墨谱的终卷,同时还请人给墨写墨评,又请人绘图,更收集和加工了一些民间的斗墨故事和鉴赏知识,以及各墨藏家的一些珍品,如今终于接近尾声了。 而到得尾声之时,还有一件重要的大事,便是墨谱总评,找谁写?是个大问题。 正思索着,却听得屋外屋檐水滴答滴答的。 “杏花,外面可是下雨了?快给你们九爷拿把伞去。”贞娘不由的有些吃力的站起来。朝着外屋道,如今她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今天,文谦接到了戚帅的帖子,在四方楼吃酒,这都大晚上了,还没回来,贞娘也有些急。 杏花是六斤叔的女儿,贞娘出嫁时,赵氏就把李六斤一家四口划给了贞娘,算是贞娘的陪嫁。 如今,李六斤给罗家当门房,六斤叔的儿子山哥儿同罗伍子一起跟在罗文谦身边,这两年,尤其是去年高拱倒台,张居正登顶,罗文谦的生意就越做越大,身边没几个人还真不够用的,而六斤嫂和平安嫂掌着厨房的事情和一些采买来往礼节的事情,杏花儿就跟在贞娘身边。 另外就是丑婆,她性子孤僻,不喜欢用下人,不过二狗也在去年跟花儿成亲了,三人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平日里有二狗和花儿侍候她,贞娘也时时照应,不过,老人还嫌大家多事。她一个人侍侯着一龚菜地别提多自在了。 “奶奶,您慢点儿。”杏花看贞娘站起来,连忙急步上前扶她一把。待贞娘重新坐好才道:“是下雨了。我这就去。” 说着正要掀帘子出门。外间却已经响起了罗文谦的声音:“不用了。我回来了,雨也不大。” “怎么到这么晚?”贞娘又起身上前,拿了汗巾帮着罗文谦擦却额上的水珠,却被罗文谦扶住,扶她靠在软榻上,一脸的紧张。 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贞娘一脸好笑的扶着肚子道:“不用这么紧张,稳着呢。” 罗文谦这才轻笑一声。叮嘱了贞娘一声,便转身去洗了澡换了干爽的衣服才回来,然后拢着贞娘无比粗的腰道:“戚帅今天可请了不少人,我是去给他搭台的,自不能早走。”罗文谦眯着眼道。 “他做什么事情要你搭台?”贞娘好奇的问。 “他要修长城。”罗文谦回道。 一听这话,贞娘才想起来,后世的长城就是明长城,大体就是由戚继光这时候修起来的。 而戚帅修长城让罗文谦搭台那自然是让罗文谦带头捐钱了,罗文谦本就是靠着戚帅和张居正发起来的,这时候捐钱自是没二话。 只是搭这种台。自不免要把南京一干的富商给赶鸭子上架了,这是得罪人的差事。贞娘不由的有些紧张。 “没事的,这回我搭这台,算是皆大欢喜。”罗文谦看贞娘的样子,倒是不敢让她紧张,连忙道,忙护着她,又轻轻的咬了一下贞娘的唇瓣,才道。 “怎么说?”贞娘有些奇怪的问。 “你忘了,如今已是新帝万历了,去年高拱被罢官,张大人独掌阁部,又有太后的支持,如今又推行新政,其权势是炽手可热,而有着张大人支持的戚帅,这时候修长城,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正可探探路,而我搭台也是给大家一个台阶。”罗文谦道。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权力的更迭,自然会引来商业蛋糕的重新洗牌,去年,张居正和冯保玩的可谓翻手为云覆手雨。 而接下来自也是商业洗牌,于是各商家探路就是必须的了。 当然,这些跟贞娘无关,只要罗文谦没事就成。 “对了,你的墨谱评可定好找谁写了?”罗文谦看着桌上的那一叠子墨谱,便问道。 “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他肯不肯?”贞娘头枕着罗文谦的肩榜道。 “谁?”罗文谦好奇的问。 “孙克弘孙大人。”这位孙克弘就是当初田家试墨会时的评墨师,贞娘当时还求得他制的宋嵌墨盒。 此时孙克弘任应天冶中,这位是画家,又是收藏家,再加上世代官宦,性子又有喜交友,可以说是交游广宽,若能求得他给李家写墨谱评的话,那是不错的。 贞娘记得前世方氏墨谱的墨谱评是汪道昆写的。 听着贞娘的话,罗文谦沉思了一下,突然道:“要不,干脆,我出面请张大人帮忙写墨谱评怎么样?” 贞娘侧脸看着罗文谦,有些兴奋,若是自家这墨谱评由张居正写,那名头可就大了,不过随后却微微皱了皱眉,这细一思索,却觉得一本墨谱犯不着请那尊大神。二来,这尊大神的结局未免悲惨了点,又参杂着各种利益斗争,而李墨不想参杂进这里面,只想单纯的制墨。 “还是不要了,一本墨谱请张大人出手,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再说张大人身上利益牵扯太多了。”贞娘皱了皱鼻子看着罗文谦道。 “嗯,也对。”罗文谦细一想也觉得请张居正出手不太合适。 而贞娘这时那脑袋瓜子又跑火车了,正如之前所想的,政冶更迭带来的往往是商业洗牌,而罗大哥身上打下了太重的张系印子,她还是要早做些准备。 ……………………………… 感谢书友090510211048587,秋叶落雨,夕*颜,t366的粉红票,homealone的平安符,君傲少爷的香囊,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出师宴 万历十年六月,晴。 南京罗宅,清晨的阳光斜射在青瓦上,格外透着一种清新。 “娘,你不用送了,我约了田和的,我们一块儿去私塾。”一身童子衣的罗青麟抱着一个书包急急的冲出了罗家大宅,身后,刚收的书童幸哥忙不叠的跟身,同样背着书包夹着算盘。 罗青麟生于万历二年,是贞娘同罗文谦的长子,如今九个年头,今年刚上私塾的童子班,只不过自四月份以来,南直隶几个府见天的大雨,苏州,吴江,杨州,淞江,等地发生了水灾,毁庄稼十万余顷,漂没民居十万区,淹死二万人。 也因此,自四月底以来,私熟一直在停课,而今天终于转晴了,私熟复课,麟哥儿被拘在家里差不多两个月,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哪里还等得及贞娘送她,早一溜的约好了田和,两人各带着书童,上私熟去了。 而麟官儿的书童幸哥,今年十二岁,是这次水灾中,流落到南京的,他的爹娘等亲人都被水淹死了,罗文谦见他既沉稳又机灵,再加上青麟读私熟的,得有个人跟着,因此,便留下了他,让他跟着麟官儿。 田和就是田本昌和孙月娟的长子,比麟官儿大一岁,两人是私熟里的同窗,差不多的家境,平日里倒也能玩到一起去。 此时,贞娘追出来时,麟官儿早一溜烟的没影了。 “臭小子。”贞娘没好气的嘀咕一句,便也不管他,麟官儿上的私熟是由商会办的。离这里没多远。 “娘。我也要上学。”这时。一个稚气的声音嚷嚷着。一个小人跟炮弹似的跑了过来,抱着贞娘的小腿。 “哎呀,小祖宗,别跑,快把衣服穿好,小心着了凉。”六斤嫂忙颠颠的跟着,手里还扯着一件水红的褂子。 小丫头是贞娘同罗文谦的女儿,今年五岁。叫罗菁玉,不管是菁玉还是青麟都是墨品的名称,丑婆取名的时候直接套用了墨品名,瞧着倒也不错。 “想好了?上学要抄书,要写字,抄不好书,写不好字要被打板子的。”贞娘牵着玉姐儿的手,脸上一脸严肃,嘴角却翘着,心里却在数着一。二,三。 果然。才刚数到三下,小菁玉用劲的摇摇头:“那我还是不念了,我还小。”小小脸儿,一本正经,心里却在想着,抄书好象很累人的,这是大哥说的,她还是不要累的好。 就知道这小人精,贞娘摇摇头,抱着小丫头正要回屋里。 “贞娘,方氏墨谱出来了。”就在这时,一袭青衫的罗文谦,脚穿着黑布套口鞋,夹着一本书慢步进来,他一大早去各个店铺转了一圈,算是例行公事。 如今罗记经过十年的发展,又有张居正的支持,在南京商界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一位。 他同田本昌一起并称徽州商界双雄。 那田家在经过衰退后,田本昌一力支撑,专营起田家的老本行木材生意,再加上孙月娟两位大哥跟着王翠翘的出洋关系,他一举拿下了安南黄花梨木的份额。 如今大明正是一个追夺奢侈的年代,黄花梨木大行其道,倒是让田本昌赶上好时候了,再加上洋货的份额,如今的田家较之过去更盛一筹。 “方氏墨谱这么快就出了?我看看。”一听方氏墨谱,贞娘眼睛一亮,摊着手。 罗文谦轻笑的将方氏墨谱放在贞娘的手上,顺手接过玉姐儿,玉姐儿见到自家爹侈,立刻乐呵呵的拍着巴掌:“爹爹,驮玉姐儿。” “好咧。”罗文谦哈哈笑着,两手一撑,就把玉姐儿架在了肩上,小丫头抱着罗文谦的脑袋坐在稳稳,脚上的虎头鞋一晃一晃的,小丫头乐不可支呢。 “快下来,没上正形了啊。”贞娘恼了,竖了眉毛,女儿爱闹,做老爹的也没正形,一对让人头疼的家伙。 此时父女俩同时做了个鬼脸,然后玉姐儿乘乘的下来,由六斤嫂带着去吃早饭了。 贞娘这时才翻着方氏墨谱。 她李家的李氏墨谱在万历三年已经出了,当时初版发行在徽州和南京两地,墨谱评正是孙克弘写的,当初贞娘还怕他不答应,没想到正缝孙克弘的父亲六十大寿,贞娘送了一块寿墨,于是这墨谱评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当然,孙大人并不是贪贞娘这块墨,而是当年李八爷以命制出天下第一墨,而李家七夫人更是不惜自*焚于倭寇同归于尽,对李家多了一份尊敬,这墨谱评他自是乐意的很。 而李氏墨谱一出,徽州和南京两地一时纸贵。 总归,李墨在万历三年时名气一时无俩,而接下来,方程两家发力,第二年的贡墨竞选李家败北,贡墨权由方墨得手,此后方墨崛起,而这算是把程墨刺激到了,到得如今方程两家之争颇有白刃战的味道了。 而贞娘晓得,自李氏墨谱刊出之后,方大就一直在准备着方氏墨谱。 不过,显然的,罗大哥带来的这本方氏墨谱并不是最后的定稿,跟后世的方氏墨谱比起来,少了不少内容。贞娘晓得方氏墨谱的完整版应该在万历十六年左右正式刊发的。 “这还不是定稿吧?”贞娘抬头问罗文谦道。 “嗯,方大说了,先请你看看,再帮着写墨评。”罗文谦笑咪咪的道,当初李家的墨谱,也是请了方大写过墨评的。 “什么帮不帮的,这方墨不是也有你的股份吗?”贞娘笑道。 “可不是,也算是自家的事情。”罗文谦哈哈笑,这几年他在方墨上的分红可不少。 贞娘拍了他一下,又揉了揉眉头道,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 “怎么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罗文谦不由的拥着贞娘进屋坐下。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给贞娘倒了一杯热框框。 最近这几个月,贞娘晚上似乎老睡不沉,那原来润洁的脸蛋有些苍白,,罗文谦有些担心。 “嗯,听说张大人的身子骨很不好,常常吐血?”贞娘捧着热茶咪了一口,心思又飘到这事情上了。 最近这段时间。贞娘的心思总是有些不定,如今已经是万历十年六月了,似乎张居正就是在这个月里故去的,只是具体日子她记不得。 而张居正的故去会给自家带来什么样的冲击,这种未知数弄的贞娘心里七上八下的。 “贞娘,你想的太多了,对身子不好,我很担心。”罗文谦轻吻着贞娘发鬓,贞娘的心思太重,想的太多不好。 经过罗家那一场家族衰落后。罗文谦对于这些其实看的很开,别说现在张大人还没事。就算是出事,但他罗文谦经营这么多年,自有他的根基,再退一万步,便是他一手创建的这商业帝国倒塌了又怎么样? 当年,他罗文谦只身闯北地,能赚下这若大的基业,便是再从头开始,他也是无惧的,当然,也许再重头开始,他不一定还会选这条路就是了。 人每一个时段的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嗯,是我想多了,不想了。”贞娘看着罗文谦担心的样子,不由的伸手摸着他的脸,轻笑道,不想罗大哥为她担心,反正这几年该做的准备她都做了,其实她能做的也不多,到如今,总归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再想了想,有时候,早知道一些结局,并不一定就好,反而会弄的疑神疑鬼,缩手缩脚的。 “九爷,奶奶,庆春楼那边送来了帖子。”这时,李山进来道。放下帖子,又退了下去。 “庆春楼送什么帖子来?”贞娘好奇,斜倚在桌边,找开帖子看了看,却原来是庆春楼的柳苏苏姑娘的出师宴。 南京这边青楼常常寻访一些八到十二岁的姑娘,然后由楼里的当红姑娘带在身边教养,等到第一次挂牌时,便叫出师,当然,这类姑娘都是做为红牌被捧的,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而一个刚刚出师的姑娘是没有名气的,得有人捧,于是的,这出师这一天,青楼里的妈妈便会广撒帖子,邀请人去捧场,也算是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就叫出师宴。 象这类帖子,罗文谦每年都要收到不少,不过,罗文谦是从来不去的。 不过,这回,这帖子到是有些意思,因为它请的是罗九夫妇。 “我可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帖子。”贞娘挑着眉,罗文谦扶着贞娘的腰,凑到贞娘手边上,不由的也乐了:“哈,这是请你去捐钱的,你们这些夫人奶奶的私房钱也不少,看来咱们的知府大人掂记了。” 罗文谦说着,还指着帖子后面的一句话:“此次出师宴,各人所出之银均捐入应天善堂,以救济受灾百姓。”说着,罗文谦伸出带点骨节的食指点着请帖后面一个印章,是应天府善堂的印。 也就是这,这次庆春楼柳苏苏姑娘的出师宴是得了应天府的支持的。 贞娘瞪了眼:“呸,就算我要捐钱,自己不会去善堂捐吗?凭什么花银子去买一个青楼姑娘的出师宴,我又不要姑娘陪我吃酒。” “所以,这种出师宴以前没人请各家夫人嘛,而这次,那可是为了受灾百姓捐款,罗娘子,你若不去,那以后就要落到别人嘴里说了。”罗文谦听贞娘说的有趣,哈哈的笑道。 “那这么说,这次还非去不可喽?”贞娘微嗔着道,还甩了甩那张请帖。 “嗯,非去不可。”罗文谦笑咪咪的。 “我怎么觉得你憋着坏?”贞娘有些狐疑的看着罗文谦翘着的嘴角,那明显着别有用意的样子。 “没什么,兴许会有戏看呢,这位柳苏苏姑娘跟田本昌有些瓜葛。”罗文谦喝了一口热茶道,一边小玉姐儿吃好了早饭蹦蹦跳跳的过来,围着罗文谦和李贞娘两个转着圈子。 见得爹娘两人自顾自说话,都不理她,便又嘟着嘴喊着丑婆陪她扑蝶。 丑婆在院子里侍弄着花草,便嘟喃着,含糊不清的道:“丑婆可扑不动了。” 丑婆今年七十三了。 ………………………… 感谢homealone,淡雨思涵的平安符,团图的粉红票。(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二合一章)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事有内情?”夫妻十多年,贞娘对罗文谦的性子早就摸了个烂透,一看罗文谦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贞娘便明白,这位柳苏苏姑娘跟田本昌怕不仅仅是一点瓜葛那么简单。 “嗯,有些。”罗文谦点点头:“前几天,田本昌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到城外下雨了,正好柳苏苏跟她师傅去城外的寺里上香回来,便将伞赠送给田本昌,田本昌回城,便打听出了这位柳姑娘,赠以百金感谢,被柳姑娘拒绝了,此后田本昌连续数日,在庆春楼喝茶……”罗文谦低低的说着。 这事情,在南京的风月圈子里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贞娘这时却挑了眉:“田本昌这什么意思,赠一把伞便以百金相谢?人家不领,便日日去喝茶?他可是看上了那个柳苏苏?” “他那人心计很深,别人很难懂。”罗文谦道,心里却也有些明白,这一回,田本昌怕是有些动心了,只是倒是不好跟贞娘明说。毕竟是田家的家事。 “再难懂,他这般做,也是让月娟难堪了。”贞娘叹着气道。心里有一些低落。 当年,田本昌落难,孙月娟对他不离不弃的,也因此,田本昌这人虽然阴沉了点,有心计了点,但这些年对孙月娟十分看重,这些年,不纳妾也不养外室,没给孙月娟添过什么堵。 曾经有合作的商人送了两个妾室给田本昌,转天田本昌就送给了别人了,也因此。就传出了孙月娟妒妇之名。 但贞娘却晓得。这完全不关孙月娟的事情。 虽然这使得孙月娟跟贞娘一样得了个妒妇之名。但女人,谁会真正在乎这个呢。 所以,贞娘虽然不喜田本昌的阴沉,但在这一点上对他还是赞赏,对于孙月娟算是有情有义。 只是既走到如今,为什么不坚持下去。这夫妻之情就真的这么轻忽吗? “男人,还真没一个不是吃了碗里望着锅里的。”贞娘有些烦燥的道,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这段时间,许是因着可能会有的故变,贞娘的心绪总是有些不宁。 “贞娘,这不公平,你知道的,我从来就说过,我只于你并肩前行,相伴一辈子,到老了携手看夕阳,你该信我。”罗文谦轻轻转着贞娘手腕上的玉镯子。那眼神却定定的看着贞娘,其中的坚定毋庸置疑。显然贞娘些微的失落罗文谦看在眼里,更了然于心。 “罗大哥……我知道,我信你。”贞娘同罗文谦的眼神相视,罗大哥眼神中的那种坚定一下子让贞娘有些飘忽的心落了地,不由喃喃低语,虽然一直以来,两人的感情很平顺,但相濡以沫十多年,两人那种相契已经印在了骨子里,不会改变,其实,便是田本昌那里,她也不信坚持了十多年会轻易放弃,且往下看看吧。 又道:“这等算什么好戏,总归是我们女人吃亏。”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回,田本昌想要得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田本昌最近在商界里的小手段太多了,得罪了不少人,自有人见不得他抱得美人归的,便是正身和正平他们几个也说好了,到时也帮着柳苏苏抬抬价,让田本昌破些财,这家伙,这些年可没少从我们义厚生讨便宜,这回该他出血了。”罗文谦轻笑的道。 “这什么歪主意?若是田本昌耍滑头,抬了高价,他不更了,那岂不是要正身和正平堂哥消受了。”贞娘立刻拍了巴掌瞪眼。这可不是个好主意。钱还是小事,若是正身正平成了柳苏苏的金主,那素素和秋姐两个可是要闹翻天的。 到时可有两个堂哥受的。 想到这时却又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打趣:“不定这正中他们的下怀,都是歪心思,没一个是省心的,你不要跟他们一起闹。” “我就看戏,还不都是正身正平在玩。”罗文谦这时又一脸纯良的道,撇的干干净净的,把正身正平几个拉来垫背,完全没有意气可言。 贞娘哈哈笑了起来。正良正平堂哥他们平日常说,文谦最讲意气,若是听得这话,怕是要气的跳脚。 这时,罗文谦又握着贞娘的手,微闭着眼睛道:“这回田本昌不会收手的,要知道,这次出师宴背后的操作者其实是衙门善堂,再过两月就是徽商商会会长的选举日子,到时候少不得要知府大人的支持,这等机会,田本昌岂会放过,这等事情,花多少钱子都是花的来的。”罗文谦说着,把田本昌算的死死的。 这回田本昌不破财都不行。 “该。”贞娘撇撇嘴。 六月的天气,正是燥热之时,之前的雨天还好,这天气一晴,就热的让人难受。 下午,贞娘让杏花弄了点冰镇酸梅汤,又搬了桌椅放到院子里的游廊里。游廊两头通风,正是乘凉的好去处,随后又弄来些灯草,抓了玉姐儿到身边,教着玉姐儿编灯草。 正如李老夫人所留的遗言,李家墨技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玉姐儿显然没奈心,学着编了几下,就嘟着嘴巴坐在那里,一边六斤嫂和平安嫂看着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抱着她去吃东西,只是贞娘只当没见,这丫头叫家里人惯坏了,没一点耐心,这是不行的,总要磨她一磨。 而制墨从来就是吃苦的活儿,最能磨人的性子。 小丫头见着自家娘亲不理她,便又看着一边的丑婆,只可惜在这事情上,丑婆是跟着贞娘一样的心思。最后玉姐儿才又不甘不愿的编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小模样。委屈死了。别说。贞娘也叫她那样子弄的心疼的要命。 你说这小人儿,这么点小事,怎么就能弄得个跟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贞娘有些哭笑不得。 “哟,贞娘,你这唱哪出啊,玉姐儿还小呢。”就在这时,穿着一身水田服的孙月娟进来。瞧着这情形,便打趣着,还抱起了玉姐儿,用劲的亲了两口。 “姨……”玉姐儿得了便宜就卖乖,一脸控诉着自家娘亲。 “行了行了,杏花带她去洗洗,都成花猫儿了。”贞娘好没好气挥了挥手,一边六斤嫂接过玉姐儿,便快步下去了。 “贞娘,你接到庆春楼的出师宴帖子了吗?后日我们一起去。”看着六斤嫂带着玉姐儿下去。孙月娟就在贞娘面前坐下,一边杏花儿收拾了东西。又泡了茶上来。 孙月娟便轻轻的啜着茶道,眼神有些幽暗。 “我以为你不会去。”贞娘看着孙月娟道。 这话若是换了个人她自不会说,只是她跟孙月娟,打小的关系,再将已比人,这回这事情若是落在自己的身上,那贞娘肯定是不会出面的。 看着自家男人去争一个女人,没有哪一个当家主妇愿意去受那份尴尬。 孙月娟看着茶杯里翻腾的茶叶尖子,闻着淡淡的茶香,整张脸被茶雾润的映的不甚清晰,声音更是有些干涩的道:“本昌这些年对我算有情义的,我也要给他面子,柳姑娘那里只要别进家门,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孙月娟这般说,贞娘也只能点点头,没法子,这世道有钱的人家,不纳妾不养外室的已经是少的了,而想要自己过的舒心,那也唯有难得糊涂。 只是心里终是有一些说不出的别样滋味,说不出来的涩涩感。 六月二十一日,庆春楼出师宴。 最后的角逐前,是一台大戏,正是当初贞娘为了宣传李墨的《误良缘》,只不过如今,经过几次改编,那剧情跟贞娘当初编的大不同样,便是结局,也变成了花好月圆。 贞娘此时跟孙月娟坐游廊的女眷区,两人背靠着枣红的太师椅北,两人低低的聊天。 而隔着一排栏杆就能看到对面的戏台和大堂。 “你今天打算捐多少?”孙月娟挨着贞娘问,又轻轻的啜着茶水。台上的戏都不晓得听了我少遍了,这会儿自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几样旧首饰,不会太高也不寒酸就是了。”贞娘打开一个小布包,叫孙月娟看了看她带来的首饰,一副手锣,一根头钗,一块坠子,多是一些贞娘已经不用的首饰。 本来捐给善堂,多捐些贞娘自是无所谓,只是这事情夹缠着柳苏苏在里面,贞娘便有些不乐意,再说了捐赠这此事情,这些年来,文谦哪一年不捐出去几笑,徽州那边,修桥铺路,私塾善堂,罗家大多都是最大的一笔,南京这边更是每年要砸进去不少,罗大善人之名在大江南北那是没有不知道的。 当然,这些事情后面少不得贞娘做推手,她倒不是真要去追求这个善人之名,只不过想着刷点名声,等到张居正出事,若大的好名声也是一张护身符。 自然的,因着这些,贞娘这时候也就没必要出风头,不多不少,泯然众人正好。 “嗯,我也是这样。”孙月娟也打开她随身带的小布包,给贞娘看了看她打算捐的首饰,跟贞娘的差不多,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便都笑了。 这时,戏到了尾声,一个长长的腔调完结,大堂里一片叫好声。 之后庆春楼的几个管事上台,然后就是二十年前的名妓董时娘,上袄下裙,梳着牡丹头,风流姿态,较之当年并未曾减几分,而她身后便跟着一个二八小娘,荷叶领小衫,一条长裙刚刚及地,行走间露出三寸金莲,梳着斜髻,戴着一条鹅黄的压发花,体态如柳,手里抱着琵琶巴,随着她的走动,间或间的发出一两声音调,虽不成曲,但配着她的体态,却有一种让男人抓心挠肺感觉。 贞娘瞧了一眼,叹了口气,难怪田本昌要心动了,这位柳苏苏确实有着勾人的本钱,一边的孙月娟脸色有些白。 “这柳苏苏果然是个美人。你看那大堂里的男子。眼睛都绿了。”几个妇人低声的聊着天。 “再绿又怎么样。人家柳苏苏已经名花有主了。”一边一个梳杜丹头的妇人接话道。是秦淮监商王大富的娘子。 “不会吧,这不还没开始吗,怎么名花就有主了?”先前的人好奇的道。 “你不晓得了吧?田记的田本昌看中了柳苏苏,这回是要不惜重金拿下的。”那回话的夫人得意洋洋的道:“我就说吗?这哪有不沾腥的猫,也不过是有的猫嘴叨一点,没遇着喜欢的罢了。” “我说王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呢,这还没开始呢。你就乱下结论,合着王老爷爱偷腥,你就恨不得天下的男人都跟王老爷一样啊,大家都是南京街面上人的,谁不知谁家那点子事啊,你有那工夫还是管好王老爷,多在王老爷身上费点心,莫要说这种自坠身份的话。”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葛秋姐同赵素素走了过来。葛秋姐一向是有些泼辣的性子,就没有她不敢说的话。 王娘子被葛秋姐这一顿抢白。脸色气的铁青,只是。前不久,王大富赎出了倚月楼的当红姑娘妍姑,又买下了三山街的一栋宅子,养起了外室,这事情被王娘子知道,哪里肯罢体, 便带着人去砸了王大富三山街的这栋金屋,当时事情闹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这会儿葛秋姐说这话,王娘子一句都没得辩。气的张的结舌的。 “二位嫂子,过来坐。”贞娘在一边偷笑着朝两人招呼,便是先前,因着那王娘子的话很不痛快的孙大娟这会儿也眯着眼笑。 葛秋姐和赵素素坐下,贞娘看了她们要捐赠的东西,跟她的也是差不多,果然都是走中庸路子的,几人相视一笑。 “还以为你们不来呢。”贞娘看着素素和葛秋姐道。 “怎么能不来,你正身堂哥那点花花肠子,我心里能还没点数?倒是要来盯着他,若是给我难堪,我便当场跟他闹,他让我没脸面,我也不给他脸面。”一边赵素素半真半假的道。 就在这时,大堂上的正戏开始了。孙月娟的背就不由的挺的直直的,贞娘晓得,孙月娟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只要田本昌别带回家,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又真的哪能能不在意呢。 此时正戏开始了。陆续有各家长随把自家老爷的定价交到台上。 随后台上的庆春楼管事便开始报价。 “杨学士开价三百两。” “程老爷开价四百两。” “李记洋行当家,开价五百两……” 这李记洋行就是李正平的洋货行,这时,葛秋姐听得台上管事的报价,没好气的嘀咕了句,不过,倒也没太在意,这时的报价都只是象征性的,主要也是为了捐给善堂,是给知府夫人面子,大多同柳苏苏没多大关系。 …… 而不知不觉间,价格就抬到了二千两,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价格。 而如今台上竞争的就是一个山西来的陆姓商人,还有一个就是田本昌,其他的人在一千两时就放弃了。 “田记出二千二百两。 “山西陆老爷开价二千四百两。” “田记出二千六百两。” “陆老爷出二千八百两。” “田记三千两……” 到得三千两时,场上已经鸦雀无声了,而此时,孙月娟拿在手上的茶杯突然砸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只是却叫大堂的热闹给淹没了。 “月娟,要不,就去跟田本昌说吧,说你不接受……”贞娘看着她的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终是忍不住道。 “不。”孙月娟这时却是咬着牙,重重的摇头。然后抓着贞娘的手才稳住身子,背软软的靠在太师椅背上。 贞娘感到孙月娟抓着她的手捏的她生疼生疼的。 “陆老爷放弃。”这时,台上那管事很遗憾的道。随即又继续叫:“田记出三千两,还有高的吗?若没有,那今日柳苏苏姑娘的出师宴就归田老爷品尝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长随一溜跑的上台。立时的,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他。贞娘看着那个长随。也不由的微皱了眉头。这个长随她认得,是义厚生钱庄大掌柜言西来的长随。 这时,那管事又兴奋的道:“义厚生言掌柜出价三千六百两。” 台下一片寂静。 “义厚生言掌柜出价三千六百两,还有要加要吗?”为时,台上的管事又激动的问了句。 突然,田本昌站了起来。 而随着田本昌站起来,孙月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栏杆相望,默默无语,随后孙月娟转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这时,大堂上传来田本昌清晰的声音:“田记放弃,恭喜言大掌柜。” 正要急步离开的孙月娟停住了脚步,有些不信。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田本昌这次对柳苏苏是真动了心了,更对会长之职志在必得,可为什么突然的,田本昌就放弃了? “我放弃,恭喜言大掌柜抱得美人归。”这时田本昌更清晰的声音。随后他走了过来。越过游廊,走到孙月娟身边:“回家了。”说着就拉了孙月娟的手离开。 “那个会长……”孙月娟跟在他背后。喃喃道。 “没事,大不了我明天到善堂再捐一些就是。”田本昌无所谓的回道,然后带着孙月娟直接离开了。 那日出城,古道绿柳,香车美人,纸伞烟雨,田本昌是为柳苏苏心动了,这几日,柳苏苏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再加上争会长的事情。所以,这回他真是打着志在必得的心来的,其实刚才,他站起来是要跟言西来再争的,只是他面对着孙月娟,不由的便想起在牢里那一段日子,无人记得他,只有孙月娟每日给他送饭,而每次来牢里,都会拿一把梳子帮他梳头。于是,他发现,之前的为柳苏苏不能自抑的心没了,他田本昌不是好人,但是有些东西总是要坚持的,虽然之前他动摇了,但此刻,看着孙月娟的笑容,他庆幸他坚持住了。 贞娘看着两人的背影,知道在最后一刻,田本昌仍然选择了孙月娟,就是嘛,坚持了十多年的,没道理抵不过区区的一次相遇和一把伞啊。 最终,得到柳苏苏出师宴的是言西来,此后言西来便是柳苏苏的金主。 “真没想到,言西来平日不声不响的,这下着实有魄力啊,三千六百两,看来他身家倒是厚。”这时,结局已出,庆春楼内的人渐散了,出来的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他身家当然厚了,义厚生怎么发家的知道吗?是北地的金矿,而这金矿是他们几个结义兄弟共有的,义厚生又不是罗九一人的,言西来身家比不上罗九,那是因为,一直以来,罗九得到张大人和戚大人的支持,所以才力压其他人一头。”一些人道。 听着这些,贞娘不由的皱眉头,一直以来,言西来可不是这种能一掷千金的人,他今日这突然的举动总是有些让人猜不透用意的,难道真是迷上柳苏苏? 这时,罗文谦和李家兄弟一起出来了。贞娘看到罗文谦拧着眉头,不由的问道:“罗大哥,言大掌柜的这是?” “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很愉快,只是近年来,他的心气越来越高了。”罗文谦面无表情的道。 “怎么了?”贞娘问。 “刚刚接到的消息,张大人已于昨天去世了。”罗文谦道。 近年来,随着义厚生的生意越来越大,言西来已经有些不满于仅做义厚生的大掌柜了,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人心本来就是这样。只是罗文谦没想到言西来跳的这么快。时机还抓的这么好。 如今的知府是张四维的人,知府夫人正是王四维的妻族姐妹,张居正去世后,从朝中势力来看,顶上来的人就是小张大人。 言西来借着这个机会取得知府夫人的好感,下手可是又快又准哪。 而贞娘这时却是有一种靴子落地的感觉,张居正走,罗文谦的靠山倒了,想来暴风雨不远了。 此时,原来的晴空突然就暗沉了下来,几道紫金闪电在空中划过,然后是轰隆隆的雷声。 又要下雨了,江南京的水灾,山西旱灾,多个地方地震,杭州的兵变,如此,大明早已是多事之秋。 豆大的雨珠砸下时,罗文谦护着贞娘上了马车。 ………………………… 感谢淡雨思涵的平安符,太白飞雪,爱拿耗子的狗,侠肝义胆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跳出局外 酉时末刻,天空中紫金闪电还不时划过,此时整个街道早已没了人影,不过,路边青楼的灯还通亮着,只是叫风一吹,被雨一打,再映得街面上青石楼上的水洼,便显得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景致。 此时醺然然的言西来风从庆春楼里出来,几滴雨珠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沁冷沁冷的,一边的长随连忙撑着油纸伞给言大掌柜挡着雨水,只是却被言西来拨开。 言西来不管不顾的冲到雨幕之中,更是抬起头来,让雨丝飘洒在他的脸上,虽然有一丝的沁冷,但却能让人清醒同时也能让人兴奋。 不错,言西来此刻是兴奋的,同时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在南京打拼这么多年,义厚生每一点每一滴都少不掉他的心血,可凭什么人前风光的就是罗九,凭什么说起义厚生就是罗九的,这些年,罗九是做了不少的事情,可他却拿着义厚生的利润给他自己赚名声,到处修桥铺路,到处撒钱,这完全是康他人之凯,却为他自己赚足了名声,罗大善人,凭什么? 他相信,由他来掌管整个义厚生,绝对做的比他罗九好,也不用象如今这个钱庄大掌柜似的总低他一头。 这个想法这几年在他的脑海里盘踞很久了,而且他也知道,在北地的几个大哥对于这些年来,罗九老是向朝廷和地方捐资这种事情也是颇有怨言的。 大家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时机。 而今天,当他接到张居正去世的消息。他就看到了机会。那罗九能做这个义厚生的头。还不就是因为有戚帅和张大人的支持吗,如今张大人一故,戚帅那里怕是要自顾不暇了,那么,他的机会来了,只要他能跟张四维搭上关系,嗯,也许都不用跟张四维。就跟现在的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搭上关系,那么等于他的背后就有了相当于罗九身后那样的靠山,到时,义厚生就该是他说话了。 这便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言西来是越想就越兴奋,再加上刚才宴席上,素手把盏,红袖盈香,巧笑嫣然,若不是顾忌着形象的话。此刻甚至想大喊几声,只觉人生至此。方不负此生。 雨越来越大了。 “大掌柜的,雨下大了,快走吧。”一边的长随又把伞伸过来,大掌柜的实在是喝多了。 “好,走。”言西来这时外裳已叫雨淋透了,一阵风过,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便也没了张狂的心思,于是同长随一起朝着家里快步走去。 夜深了,没处叫车。 “呸,你还回来干什么,三千六百两的出师酒,你便是吃到死也吃不完哪。”没想到刚一进门,言西来就被愤怒的言娘子喷的一头脸的吐沫。 “你疯了不成,你在说什么呀。”言西来摸了脸上的吐沫,气的一脸铁青。 “怎么,你都能做你还不让我说呀。”言娘子两眼赤红的道。 言大掌柜花三千六百两银子吃出师宴这事情已经在官街一带传的沸沸扬扬了。 “是啊,我也想问问,四哥,你今日此举到底为什么?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为女人一掷千金的人。”就在这时,从屋里又走出一个人,正是义厚生货行那边的掌柜萧七,几兄弟中的老六。而罗文谦排行老五,到于罗九是罗文谦原来族里的排名。 “原来是老六来了,屋里说吧。”言西来点点头道,随后也没理会在那里哭闹的言娘子,就先一步进屋,萧七脸色很不好的跟着进去。 进得屋里,言西来让下人上了茶水,请萧七坐下,他自己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喝了一杯热茶下肚才冲着萧七道:“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想夺了五哥的位置。”萧七掌着货行那一摊子事,自也是个精明的,一接到张居正去世的消息,再听到四哥的所为,便知四哥再打什么主意。 “这样不好吗?”言西来啜了口茶水反问萧七。 “四哥,做人不能这么过河拆桥的,当初,我们在金矿,除了挖金又懂什么?就算是挖出的金矿还不是被那些个金媒子吃掉大半,是五哥,他冒死闹军营,才能以半个金矿拉了戚帅做靠山,咱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吃挖金的饭,要不然,咱们这会儿尸骨已寒都不一定。”萧七这话可不是空口白说的,这挖金的有几个能得善终。 这时,萧七继续道:“再到南京,到开禁,到互市,哪一样不是五哥绞尽脑汁的一口口啃下来的,如此才有义厚生大好局面,你凭什么想夺他的位置?义厚生大当家这位置你坐得下吗?”萧七几乎是吼的,别的不说,他就不同意起。 “我凭什么坐不下?你倒是说说,义厚生这些年,里里外外的哪样不经过我手?哪样不是由我来打理?不错,义厚生的局面是老五开创的,可这些年他败的还少啊,他罗大善人的名声从哪里来的?”言西来气愤的道。 “什么叫败,五哥所作所为那都是清清楚楚的,树大招风,义厚生现在就是根大树,五哥败了钱财得了善名,那同样也是义厚生的护身符,你之前不也败了三千六百两,怎么说?”萧七瞪着言西来道。 言西来叫萧七这话倒是堵了嘴,随后才叹了口气:“老六,也不是我一定要这么干,实在是义厚生老五掌了十多年了,最近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大,大家分的利润却是越来越少了,老大他们不放心了,这是老大他们给我的信,你看看吧。”言西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萧七看。 萧七狐疑的接过,抽出信一看,脸色就沉了。信上居然是让言西来查清罗九的账目往来。必要时取而代之。 “你们这些人……”萧七脸色很不好看。其实他明白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言西来身上。大哥他们在北地又不晓得这边的情况,自然是言西来怎么说怎么是,总之,四哥这些年心变大了,变野了。 只是他最小,却也管不得别人。 “其实六弟,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义厚生好,要知道张居正死了。有多少人盯着义厚生想把义厚生给拆了呢,罗九是死脑筋,吊死在张居正一顶树上,于义厚生无益。”言西来又解释一句。 “你觉得这样就好吗?义厚生,义气,厚道,生生不息,义气为第一,如今张大人刚刚咽气不久,你就在这里另投他人。哼,只希望你能撑得住义厚生的招牌。”萧气说着。将信一丢,转身就走。事情他左右不了。 言西来一脸难看的捡起信,看着萧七出去,只要有这么封信,他相信老六就算不支持他也不会坏他的事情的。毕竟老六是大哥从雪里救回来的。 是夜,大雨倾盆,又不知要淹没多少良田和民宅。 一声惊雷咋起,贞娘便从床上惊跳起来,她这也才刚刚眯眼,言西来的事情她倒是无所谓的,只是张居正终于去世的事情一直在她的脑海里转。因此,此时子时已过,她也才刚刚的眯眼,没想雷声又起,她担心麟哥儿和玉姐儿,便披衣起床,点着了油灯,然后一手揪着衣襟,一手掌着灯出了屋,进了麟哥儿和玉姐儿的屋子。 麟哥儿睡觉老实的很,倒没什么,只是玉姐儿,被子被她掀了一半,露出小胳膊腿儿。 “这丫头,就没一刻安宁的。”贞娘轻轻的嘀咕了句,然后帮玉姐儿盖好,又看了看窗户,门户都是紧闭的,玉姐儿睡的也沉,这才放心回屋里。 到得屋里,却看罗文谦也已经披衣坐在桌边,烛灯亮着,屋里飘着淡淡的墨香,桌前摊着纸,罗文谦握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贞娘走到罗文谦身边看着,却是免去言西来义厚生大掌柜的文书。 “罗大哥,不要这么做,以不变应万变的好。”贞娘依在罗文谦的肩上,一只手轻轻的按在那纸上,轻声细语的道。 “为什么?非常时期,当用重典。”罗文谦拉了贞娘坐下道,他今天是很恼火,但他恼火的并不是言西来的野心和跃界行为,人有野心,这是人性,真说起来无可厚非。 所以真正让罗文谦气恼的是言西来的不顾大局,不懂分寸,要知道,张居正一死,义厚生的保护伞就没了,这时候正是乱局之始,义厚生正该同心协力,共同渡过这一难关。要知道他经营义厚生这么多年,这些年又砸了这么多的银子,那盘大的关系网,又岂是张居正一死就能动摇的,所以,只要同心协心,渡过难关不难。 反倒是言西来这时候迫不急待的另找靠山,才是最不靠谱的,别说什么投靠张四维,义厚生身上鲜明的张居正烙印,便是投靠谁都洗不掉的,言西来做了大掌柜这么些年,居然还看不清这一点,着实让他失望,义厚生这时候投靠张四维,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别人的盘中肉。 所以,乱局用重典,他必须把言西来拿下。 “罗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言大掌柜的敢这么做依仗是什么?”贞娘盯着罗文谦的眼睛问。 罗文谦回看着贞娘,眉头紧锁,那手无意识的紧紧的握住贞娘的手,握得贞娘发疼:“你是说,言西来是得到老大他们的支持的?” “我不敢肯定,但这一点,你明日不防看萧七兄弟的反应,若没有老大他们的支持,以萧七兄弟的为人,必然会同言大掌柜反目,若是有老大他们的支持,萧七兄弟必然远遁,逃避这一切。”贞娘道。 “好,且看看。”罗文谦一脸平静的点心,心里却是上下翻腾。 而贞娘却是另有心思,罗大哥要是借此机会跳出义厚生这局也未尝不是好事。 跳出局外,方能掌控全局。 …………………… 感谢sandycheung,天秤派对,ll6102,sanl52id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六义墨 一夜无话。 清晨,一夜大雨冲刷着街道,地上的青石板光洁如镜,天空透着如洗一般的清新,河堤边的柳树叶带着雨珠在晨曦之中盈盈生辉。 贞娘一大早起床,自是先照顾了麟哥儿去学堂,玉姐儿又在满院子里撒欢,罗文谦一身天青长衫,头上戴着员外帽,正准备出门,门外,罗平安已经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口等着。 贞娘送罗文谦出门,暗里却是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一切都要淡定。 罗文谦自晓得贞娘的担心,反握了贞娘的手,细细的磨揉了几下,贞娘的手因为常年制墨,不若别的女人那么柔软,带着一点点沙砾的感觉,却不知为何格外的暖人心。 这一双手营造出的生活质感更让人格外感到踏实。 好一会儿,罗文谦放开贞娘的手,然后上了马车,朝着贞娘挥了挥手,便直奔义厚生钱庄。 清晨,义厚生钱庄刚刚开门,几个伙计在扫着门口的落叶,都是叫一夜的雨给打落下来的。 此时因着太阳已经升起,气温便也逐渐的升高,树上的知了怕别人忽略了它们似的,等不及正午,就开始知了,知了的叫了起来。 不过,声音并不力竭,反而带着一种韵律,给晨间的官街凭添了一丝生活的滋味儿。 三三两两喝早茶的东家便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今什么货好消,哪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哪个老不羞的东西。老房子着火。六十多岁的人居然纳了一房十八岁的小妾。也不想那身子骨吃不吃得消。 当然,如此一聊,自又聊到了言大掌柜三千六百两银子买庆春楼新妓出师宴的大手笔,并一个个感叹着言西来昨夜定是享受了美人恩。 当然,他们却是不晓得,言西来昨夜却也是一夜无眠。 对于罗文谦,长年积累下来主事的威严,其实言西来也是颇有压力的。只是越有压力他就越要挣脱,他知道,一会儿罗九就要来了,而对于罗九的精明,他相信罗九一定会明白他昨日行为那背后的意思的,那么罗九会怎么应对呢,夺了他的职?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一大早的,他就把北地老大寄来的信揣在怀里。有老大这封信,罗九便不敢动他的。当年,罗九只身来北地,那也是得老大收留,要不然,罗九现在还有没有命都得两说。 想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战端他已经起了,他没道理在退缩的,想着,他重重的吞了一口口水,倒象是一个斗士一样迎接着暴风雨的来临。 就在这时,罗九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胳膊下夹着账册的罗九进了义厚生,罗平安自把马车赶到了义厚生的后面,打理起马来,钱庄的纷争于他无关。 “文谦,来了。”见到罗九进门,言西来自然迎了上前打招呼。 罗九却是哈哈笑的捶了一下他的肩:“四哥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昨天那出师宴可是享尽了艳福了吧?怎么样,回来四嫂让你进门吗?没跪算盘珠子吧?” “你可别笑我了,你看我这样子象是享艳福的吗?我媳妇儿跟我闹了一宿了呢,我也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看着田本昌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便想发狠再抬抬价的,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言西来再也没想到罗九今日一进门,居然对此事毫无反应,反而打趣他,让他鼓着的劲一下子泻掉了。 这会儿他脸上一脸悻悻的回应着,心里却是疑惑万分,老五是这什么意思,是真没明白他的意思吗? 当然,这会儿他的这解释也算是天衣无缝了。 “没事,男人嘛,那柳苏苏姑娘着实好样貌,不亏,哈哈。”罗文谦说着,便也没在多话,照常的看当日的账目,转了一圈,便又要去义厚生货行那边。 “哦,对了,一大早,老六过来了,福建海南那边两熟的稻都出来了,最后一季也快了,他带人去那边收粮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货行这边这段时间你多照应一下。”这时,言西来道,说完后,两眼还不由的眯了眯,悄悄的揣测着罗文谦的反应。 “嗯,最近北地旱灾厉害,这去南方收粮是重中之重,行,我知道,这边货行的事我就盯着。”罗文谦神色平静的点点头,其表情那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反倒弄得言西来心里揣揣,有些不明白罗文谦这唱的是哪出,而言西来更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罗文谦自不管这些,出得门来,招呼了罗平安,却打发他一人去货行那边看看,而他自己却是按步当车的往回走。 其实,现在罗文谦的心情并不好,虽然这个时候收粮也是时机,但是这十多年来,义厚生的收粮渠道早就成熟了,大多都是通过漕船,自有一套人马的,除非突然有什么变故,要不然,根本就不需要萧七跑这一趟,而萧七跑这一趟不用说,正是被贞娘说中了,怕是言西来的事情,大哥他们都是支持他的。萧老六不想夹在里面为难,先躲开了。 这让罗文谦心中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失落和丧气。 贞娘正在院子里陪着丑婆说话,玉姐儿总是没一刻安宁,贞娘每每瞪眼,但偏偏丑婆却是最喜欢玉姐儿闹,用丑婆的话来说:“闹着好,闹着生气,我瞧着高兴。” 结果有着丑婆这话,玉姐儿更是无法无天了,不过,上有政冶下有对策,治玉姐儿这小丫头贞娘可有不少手段,这时又拿出一些墨书,让玉姐儿认字学习。 而只要让玉姐儿学习制墨的知识,那丑婆便立刻站到了贞娘一边,玉姐儿便是孙猴子也跑不出贞娘如来佛的手掌心。小丫头只得乖乖的学。 “徐铉墨。曰龙香。又名月团。价值三万金……”玉姐儿稚嫩的声音跟着贞娘一起读。 “龙纹墨,双脊墨,李墨双绝……”读到这里,玉姐儿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贞娘墨,**三才,天下第一。”说完,小丫头还抿着嘴偷笑。 “少拍马屁,继续跟着我读。”贞娘哭笑不得。 “没说错。”一边丑婆做着公证。 于是小丫头得意了。 这时。罗文谦回来了,贞娘看他只身一人,神态还是那股懒洋洋的闲适样儿,只是眉宇间的失落却让贞娘看的分明。 看到这样子,贞娘自然明白了,叫她猜中了,果然,义厚生乱的不是言西来一个,北的的几个兄长都有想法了。 罗文谦只是跟大家打了一个招呼便进了书房,贞娘并没有跟进去。这时候,罗文谦需要的是一个人静思。如此,到是快中午,贞娘才进了书房。 “贞娘,你看看,我这几副墨线图画的怎么样?”见到贞娘进来,罗文谦将手上的几副刚画好的墨线图递给贞娘。 第一副,是一个人躺在路边,病弱嘘嘘的样子。从那人的眉目来看,分明就是罗文谦。 第二副,是一人满脸胡子的人背着他,边上几个人围着一脸关切的样子。 第三副,罗文谦在挖矿,满头大汗,满脸疲累,一边一个监工的一脚踹在他身上,边上几个人要帮他,却被另外几个监工拿着皮鞭抽。 第四副,却是罗文谦几个人辛苦挖的金子全被一个监工头子收走了。 第五副,罗文谦几人将那个监工头子杀死了。 第六副,六人跪地结拜,而背景图就是义厚生号。 这明显是一套集锦墨的墨线图,贞娘看到这些墨线图上方留下“六义墨”三个大字。自然明白,罗文谦这“六义墨”表达的是什么,是当初他们几个兄弟结拜的经过和情形。 “当年,若没有大哥相救,就没有现在的罗文谦,其实大哥若有什么想法跟我说一声,我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又何须这般的试探呢。”这时罗文谦背靠着太师椅坐着,一手紧握着贞娘的手,神色黯然,显然不能释怀。 贞娘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罗大哥只是想倾诉,她静静的听着就可以,想着,那手亦也反握着罗文谦的手。 “近年来,我是捐的多,主要是义厚生现在的家大业大,树大招风啊,而张大人是个能人,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但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个善人啊,这此年多少人在他的手上倒下,就算是当年的张重,也因着利益心太重手伸的太长,最后被张居正赶回家里做一个守门的了, 张重尚且如此,我义厚生更是不能错一毫啊。所以,这些年,张大人变革,朝中银子不够,我义厚生就捐,这一切不就是象张大人表明一个态度吗。” 说以这时在,罗文谦顿了一下继续道:“傍君如傍虎,这话用在张大人身上也是不为过的。正是因为我对他的事情不遗余的支持,所以这些年,任何时候,张大人才能为义厚生说话,为义厚生摭风挡雨。要不然,凭着我们这些人,哪里守得住义厚生,大哥他们看不明啊。” “罗大哥,我想大哥他们会明白的,只是要给他们时间。”贞娘道。 “时间,我就怕那时候义厚生要烟消云散哪,大哥他们哪里知道此刻正是义厚生最关键的一刻。”罗文谦痛心的道。 “罗大哥,正是因为这时是关键的时候,我觉得,你更该退一步,当局者迷,你跟张大人的关系太密切了,而张大人的仇家太多了,这时候你倒不如退一步,看清局势一点,多做些防备,真到那一天,万一义厚生有事,也有个弥补之法,不至于全部翻盘。”贞娘这时把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是为认张大人一去,朝廷会对张大人下手?不可能,有李太后在,李太后岂能不保张家?”罗文谦一听贞娘话里的意思,不由的一阵惊跳,若是朝廷真对张大人下手,那义厚生是绝对逃不过的。 “正是因为太后啊……民间传言太多,而太后同张大人的关系不管是真有还是没有,都是皇上心里的刺……张居正不居正,黑心宰相卧龙床……这个传言实在太致命了。” 贞娘断断续续的低语道。 罗文谦之前是没往那上面想,毕竟人死了,也算是盖棺定论了,而如今,贞娘这么一说,再一分析朝中局势,张大人对朝中的权势把握太集中了,皇上要掌权就要先削弱张大人的影响,再加上贞娘所说的传言,怕是贞娘的想法还真对了。 “你说的对,皇上对张大人是心中有刺的,我是该好好准备准备,幸好还有时间,张大人居功至伟,皇上就算是要动他也不会马上动的,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动冯公公了。”罗文谦说着,反而将兄弟相争的事情给抛开了。他要为未来义厚生的风雨做准备。 而贞娘却感叹罗大哥推测的准哪,历史上,半年后,冯保就倒了,而此后,便是一拔一拔参张居正的,一年后,张家就迎来的致命的打击。 …………………… 感谢淡淡如流,婠琓,向日葵风铃,云枫树,梅舒,秋千荡漾,竹屋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退出 心中有了数,罗文谦便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因着萧七去南边收粮,他每日便要在货行那边多待些时间。 转眼秋风渐起。 “怎么样?罗九可有什么异动?”言宅的书房里,言西来一脸深沉的走来走去的,站在他身边的是货行的二掌柜。 “每日来走走看看的,偶尔看看账册,并不插手我们手上的工作,跟平常一样,实是看不出什么,想来罗东家仍是信得过言大掌柜和萧七掌柜。”那二掌柜垂着手道。 “呸,一点都不晓事,你想想现在什么时候,张大人刚死,多少人盯着义厚生,若依着罗九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动作,反倒是如今这没有动作更可疑。”言西来道,随后挥挥手,让二掌柜的回货行那边。 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便是这庄号也只能有一个人说话。如今他迟迟不能执掌义厚生,知府大人那边对他便也不会太看中,本来,他是想等着罗九发难,然后一举反击的,可如今罗九没声儿了,那么他就只有直接出手了。 算算时间,大哥他们快到了。 也是时候出手了……言西来自言自语着,只是那语调里总有那么一丝惆怅,似乎走到如今,那心里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快乐。 绵绵细雨下了一天,到得傍晚才渐收起,一丝晚霞斜映在长长的街道上,半边爬满爬墙虎的青石墙被映的红通通一片,景致十分的艳丽。 贞娘带着麟哥儿正帮着丑婆将放在廊上的花盆一盆一盆的搬到后院子里。 “姑婆祖奶奶,你这些花一会儿搬进一会儿搬出的不烦吗?”麟哥儿边搬着花边跟丑婆嘀咕着。外面的景致多好啊。他准备去约田和同程家的小淑月去河边打水漂的。结果叫自家娘亲抓了差,在这里搬花盆,虽说也没什么不乐意,但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也是有些怅然的。 小淑月,乖乖巧巧的,讨人疼的紧,不过。就是叫家里人拘在太紧了,还是自家那小妹子,虽然顽皮的让人头疼,但瞧着有精神,小淑月就是玩的太少了。 “君子兰啊,不耐潮,水多了会烂根的,今天一天的雨,自然是要搬的,至于菊花。正开着呢,不搬的话。那花叫雨一打,好看的花儿岂不难看了,就好象小淑月一样,要是叫雨淋的一头脸的,那岂不狼狈。”丑婆眯着眼,嘟嘟喃喃的,臭小子那点点小心眼她明镜儿似的。 贞娘在一边眯着眼笑,程家那八岁的小淑月,自来家里玩过一趟后,倒是叫麟哥儿有些记挂上了,只是程家是徽州的大家,于理学方面守的严,小淑月轻易是不得出门的,不过,许是因为当年程三爷跟李家还有罗家的关系,程娘子倒是偶尔会带着淑月来罗家陪玉姐儿玩。 麟哥儿这时倒是一脸严肃的想了想,想着小淑月被淋了一头脸的情形,心里倒是肯定了,果然,下雨天的时候,花儿是要搬的。 一边丑婆问着贞娘:“文谦呢?还在墨坊里?” “嗯,他想亲手把墨制成。”贞娘点点头道。前段时间,罗文谦画了六义墨的墨线图,之后又亲手制了墨模和墨板,这段时间一直在墨坊里制墨,贞娘想帮他还不乐意,就是一个人待在墨坊里制墨,贞娘明白,罗大哥这是在怀念当年北地几兄弟结义的情份了。 正说着,罗文谦快步从墨坊里出来,一边的袍子还掖在腰带里,脸也是灰黑的,没一点形象。 “贞娘,贞娘,看看我这墨怎么样,别说,我虽然多年不动手,可这手艺还没落下多少啊。”这时,罗文谦一脸兴奋的从家里的小墨坊里出来,举着手里的墨给贞娘看。 正是那一套六义墨。 “罗大哥,好墨呀。”贞娘看着手上那一套六义墨,发自内心的赞叹,罗大哥这墨再现了罗墨“小道士墨”的精湛技艺。 “嗯,还不错,罗墨的技术还没有忘。”丑婆亦是点点头,她能这么说,显然罗文谦这墨已极得她心了。 “杏花,我九叔呢?可在墨坊里?”这时,前面传来伍子的说话声。 “不在墨坊里,在后院呢。”前面,杏花儿回道。 没一会儿,伍子便进了后院,到得众人跟前,便圈了一礼,然后冲着罗文谦道:“九叔,义厚生那边来人请九叔去,说是北地的大爷到了。” 罗文谦同贞娘想视一眼,该来的来了。 “行,你去备车,我这里收拾一下就去。”罗文谦冲着伍子道,随后就转身回屋了,贞娘一溜跑的跟了进去。 屋里,罗大哥将义厚生的印章,闲章以及铭记等,还有一些关系名录册和账册,都放在布包里,然后扯着两边的布角,扎了起来。 一件件一桩桩的,做得甚是仔细,便是那扎起来的布角也理的平平顺顺的。 然后罗文谦将布包提在手上。回头就见到贞娘立在门边,便上前拥着贞娘:“贞娘不用担心,当年我离开徽州去北地时,一无所有,而今就算是没了义厚生,可我有你,有麟哥儿,玉姐儿,早就赚足了本儿。” 这回虽说是为了跳出局中,为义厚生未来的危险做准备,但其实也等于罗九放弃了义厚生的掌控权,他今后最多也就只能在义厚生里得点分红花花。 今日这一去就意味着,义厚生要换大当家了,罗文谦的时代过去,义厚生将迎来言西来的时代了。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便笑开了,眉眼弯弯如月亮。 罗文谦亲了贞娘一口,又抱过一边跑过来凑热闹的玉姐儿亲了一口,小丫头同样眉眼弯弯。母女俩一个样儿。罗文谦哈哈一笑。便出得门。 “罗九,我跟你一块儿去,言西来这回做得太不成样了,我跟大哥好好说道说道,我支持你。”出得门口,罗文谦就遇到匆匆而来的驸马李和。 显然李和已经得知事情经过,而做为结义兄弟的老三,虽然平日因着驸马的身份。他管的不多,但这个时候却是必须站出来支持罗九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罗九这些年为义厚生做了多少事情。而言西来,是个做事的人,但却决不是一个能主事的人。 李和这时站出来,罗九心里是感动的,但罗九却不想李和夹缠在里面,毕竟大明公主和驸马常常是缠在各种局势里左右为难,罗文谦倒想让李和趁着这次机会。把在义厚生里面的股份提出来,那以后义厚生若是发生什么。就不会把李和拖进困局里面了。 “三哥,义厚生我掌了这么多年,也累了,既然四哥想操这份心,我是求之不得,我打算退出义厚生了,三哥既然支持我,那不如也一并退出义厚生吧。”罗文谦一脸平静的道。 听着罗九这话,李和有些狐疑了,不对,这不是罗九的为人,罗九不是那种被人一逼就退缩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义厚生对于罗九是什么,那不亚于是另一个麟哥儿,依着罗九的性子,不会轻易放弃的,而若是被逼无奈放弃,说不定也会把义厚生托付于他,绝对不会劝他也退出义厚生的,这里面有问题。 “罗九,跟我实说。义厚生是不是有大问题?”李和一脸正色的问。 罗九知道满不过李和的,能干得大明驸马这一职业的人,那对局势是极为敏感度的,于是道:“现在局面太复杂了,张大人一故,张系的人要维持自己的权利,而非张系也想趁机上马,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皇上,皇上要亲政,我想他首先要作的怕就是要消除张大人在朝中的影响……” 罗文谦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下面的,李和能想明白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很可能会对张家的人下手,更可能牵连到义厚生,你让我撤出股份,是怕我到时也牵连进去?”李和反问道。虽是反问,但其实已是肯定的语调了。 罗文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若真有这样的后果,你打算怎么做?”这是,李和又问。 “总要有一个人留在外面救人,并保住义厚生。”罗九眼神深远的道。 李和听得罗文谦这一说,愣了一下,随后上前重重的拍了拍罗九的肩,然后道:“没事,我的股份就放在义厚生里面,有我在,到时别人终还有些顾忌一点。”李和说完,便扬长而去。 罗九看着李和的背影,没在说话,上了马车,直奔义厚生。 此时义厚生钱庄里,莫老大,古刨子还有言西来三人就坐在那里吃茶,静静的等着罗九的到来,心里却是有些纠结,虽然对罗九有些意见了,但事到临了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开口,毕竟,义厚生是罗文谦一手打拼出来了。 此时罗九提着包进门,看着三人一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站起身来,冲着三人施了一礼,然后以茶代酒般的一干而尽,随后就打开布包,里面的一切全都露了出来。 罗文谦轻轻的把布包推到桌子中间:“三位兄长,这是义厚生钱庄的印信和花押还有铭记,账册等,全在这里,这义厚生大当家的,我做了十多年了,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 “五弟,你……”在罗文谦来之前,几人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开口,罗文谦就将钱庄这些命脉的东西交了出来。 把东西交出,罗文谦便没留在义厚生了,再留下来反而让大家徒增尴尬罢。 看着罗文谦离开,言西来紧紧的盯着桌前布包里的东西,这是他蒙昧以求的,只是真拿到了总有些不是滋味儿,一边莫老大打开布包里的一个墨盒,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套集锦墨,正是罗文谦刚刚制出的六义墨。 莫老大沉默不说话了,随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事,老三那里还得说一声,我去拜访一下老三。” 傍晚,莫老大回来,并没再说什么,却是在南京租了屋,住了下来,暂时不回北地了。 ……………………… 先发,再修改错字。 ……………… 感谢homealone的平安符,飘落涟漪,魅蘭,a_bin,天秤派对,孙家宝宝,ek0113,雪糖果子,hahamaomi,不肯嫁春风,十米深白,无音之城的粉红票,谢谢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冯保倒了 义厚生换大当家了,这在南京商界是一个不亚于地震的消息。 一时间,南京的街面关于义厚生的消算便传的沸沸扬扬。 天已入秋,贞娘抱了一叠子幼儿的小衣小裤去了李氏墨坊,喜哥儿的娘子快生了,赵氏就要回徽州,贞妨把小衣小裤送去,自然也是多陪着赵氏说说话儿。 秋风直灌进院落,卷起院中的落叶,拍打在院子的立柱上,赵氏正打开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到贞娘进来,便道:“正好,我准备去你那里走走呢。” “娘,何事?”贞娘笑眯眯的,一边将抱在怀里的布包放在边上的桌子上。 “还何事?我问你,义厚生是怎么回事啊?文谦就这么的让人赶出了义厚生了?”赵氏皱着眉问道,随即又没好气的道:“如今这事情整个南京都传遍了,你还瞒着我呀。” “娘,没瞒你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义厚生本来就是文谦他们几兄弟的,也不是文谦一个人的不是。”贞娘挽着自家娘亲坐下。 “话是这么说,可谁不晓得义厚生是文谦一个人打拼下来的,若是没有文谦,义厚生哪有如今的规模。”赵氏反驳着,就生怕女儿女婿太好说话了叫别人欺了去。 当然,她心里也明白的,女儿女婿都是在商场打滚了这么些年,断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做娘亲的,总是认为自家的人被欺负的。 “娘,女儿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咱家也不缺吃不缺穿的。以前文谦忙着义厚生的生意。不是往两洋跑就是往北地去,两洋和北地,哪个地方是能安生的?每回文谦出门,女儿夜里便总也睡不踏实的,如今他日日悠闲,爹也有人陪他吃酒了,女儿这心倒是踏实多了。”贞娘又笑嘻嘻的偎在自家娘亲怀里,闻着娘亲身上的皂角香味。很舒服。 至于内里的一些实情,贞娘自不会同赵氏说的太清,怕她担心。 “那倒也是。”听得贞娘这么说,又见得贞娘和文谦似处确实不在意这些事情,赵氏也就放开了。 说起来这做生意,这几年可没有前些年那么容易了。 “倒也好,现在生意啊,是越来越难做了,别的且不说,就刚刚。咱们这一片的巡栏又来收税了。”赵氏颇有些没好气的道。 “又收税,这又是什么税?”贞娘奇怪的问。这几年,朝廷的税率是越来越高,名目也是越来越多,南京的生意虽然红火,但大多的生意已经投到高门大户里面了,就好象以前的土地投献一样,等于就是商家依附于高门大户生存,要不然,生意根本没法做。但如此的,各商家也沦为高门大户人家的圈钱工具了。 如此一来,就更加具了贫富两极,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潞王婚礼金珠税。”赵氏道。 一听赵氏说这个,贞娘倒是想起来了,不由的撇嘴。 潞王是万历帝的弟弟,今年十五岁,万历帝跟这个弟弟感情十分好,前不久,便以潞王要成亲为由,令户部取黄金三千八百多两,青红宝石八万七千块,各色珍珠,珊瑚珍珠十万余颗,如此种种,几乎就掏空了整个户部,于是一级压一级的,便有了这么一个潞王婚礼金珠税,如今惹得一片民怨。 “现在商税增加了,门摊费,定额税也增加了,还有折色银,再加上如今地面上,恶霸滋事的也多,你爹跟文佑商量过,打算把南京的分店给关了,只是文佑说,这南京的李墨市场是当年你亲手打拼下来的,这要不要关还要问过你。”赵氏叹着气道。 李墨现今的情况,贞娘是清楚的,别的不说,就光定额费和门摊费就是一笔大的开销,再加上这些年来,李家老一辈的制墨人都退去了,新一辈的制墨人却没有成长起来,如今只有孙文杰在撑着,另外,因着方程两家争斗的厉害,一些技术好的技师也被两家挖走。 李墨早没了先前那样的风光了。 如今,李墨在徽州,那规模只能算做二流的,不过,好在李墨专走高精一块,一些文人雅士的定制墨方面还是挺有市场的,这一块也足以撑起李墨现在的局面了,而这方面都是慕名求上门的,也因此,南京的分店开不开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毕竟要维持南京店面的运作开销实在不少。 再说了,义厚生而临大劫,贞娘也怕到时牵扯的多,因此,便点点头道:“我同意关了,如今南京的生意确实是越来越难做了。”贞娘点点头。 “那成,这回我回去,就让你爹跟文佑商量下这事,把事情处理了。”赵氏道。 贞娘点点头,心里却是颇有些感慨的,果然的,起起伏伏,兴兴衰衰才是商道常态。 便是义厚生这边,也到了兴衰的关键点了。 随后贞娘又跟赵氏聊了几句,然后回罗宅。 到得门口,却看到三人三骑,停在了自家门口,当先一人,身穿锦袍,短须黑面,五十来岁,满面尘霜。这人贞娘却是认得的,当年李墨南京墨庄开业了,他被罗文谦请来捧场,正是戚帅戚大人,只是如今较之当年少了一份锐气,多了一份沧桑,但整个人却更显深沉和威严。 贞娘哪里敢怠慢,快步上前见礼:“戚大人。” “贞娘,你回来了,正好,快去温酒,我陪戚大人吃酒说话。”这时,屋里罗文谦迎了出来,先是朝戚大人行了礼,便冲着贞娘道。 “好的,戚大人屋里请坐,妾身去温酒。”贞娘道了福礼,便带着杏花儿去了厨房。 后院的洗墨亭,亭角的飞檐正指着边上苍虬的梅枝,枯干却有力。跃过飞檐。笔直的向天际伸展。带着不屈,向上的勃然。 厅中的石桌上,一碟鹿唇,一盘五香干,再加上一碟花生米,三样下酒小菜,贞娘端过温好的梅子酒,给两人斟上。随后便退到亭子外面。陪着丑婆赏花。 “戚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咪过一口酒,罗文谦问道。 “暂时不去哪里,就在南京转转,找人吃酒,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我怕是要调往广东了。”戚大人一口干尽杯中之酒,里面颇有一种不甘,这回他是接到旨意回京叙职的,不过这叙职却屡屡碰壁,而他找人打听了。朝廷已经不打算让他再回北疆镇守了。 在北方,他已构筑起了防线。他有雄心,要将鞑子彻底赶往漠北,只可惜怕是壮志难伸啊。 他郁闷之下,便借口访友到了南京。 “那好,我多陪大人喝两杯。”罗文谦多少也知道一些戚大人的处境,自然明白他胸中苦闷,唯有喝酒,便也不在多说,只是频频劝酒。 “好,干。”戚大人爽快的举起了酒杯,喝干酒后又问:“对了,听说你从义厚生退出来了?” “嗯。”罗文谦点点头。 “也好。”戚大人点点头,他这次来南京,之所以来看罗文谦,一时想找人喝酒舒舒胸中的闷气,同时也是要让罗文谦知道,皇上已经对张系人生忌了。 而有些话是不需要说明白,于是接下来你来我往的,一壶梅子酒就喝的干净。 两人又聊了一些朝中之事,海瑞已被皇上起复,任南京通政司左通政之职。当初因着海瑞不通情理,张居正虽然欣赏却从不用他,而今皇上对海瑞起复显然也是要借用海瑞之名了。 “告辞了,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闲聊过后,戚大人哈哈笑告辞。 “大人慢走。”罗文谦送戚大人到门外,看着三人三骑离开。 贞娘自也随着罗文谦到了门边,秋风竦竦,寒意渐深。 “皇上意已明了。”看着戚大人三骑离开,罗文谦牵着贞娘的手,两人相视着,而贞娘心里是明白的,快了,如今已是十一月,十二月,朝廷就要朝冯保动手了。 转眼便是十二月, 京城。 万历十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自入冬已来,已下了好几场雪,城门洞处,城门兵每日都要拖些冻僵的尸体去城外的乱葬岗。 清晨,年老的城门兵走下城楼,开城门之际,又看到两具冻僵的尸体。 “又冻死人了。”一边一个年轻的城门兵有些不忍的叹息着。老兵扫了地上冻僵尸体一眼,又看了看年轻的同行,有些麻木的眼神无所谓的道:“这年月,哪里不死人,北僵鞑子,南海倭寇,山西饥慌,便是一些个土司们也不安份了,便是富庶的南直隶苏浙一带不也是水灾不断……听说可死了不少人哪。” “倒也是。”年轻的城门兵垂头搭脑的,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心乱乱。 而就在这时,几个宫里的侍卫押着一个年老的公公过来,那公公身材微胖,穿着一件半旧的棉袄,却哪里能挡得住寒风,边走边瑟瑟发抖。 那几个侍卫却是嘻笑着,时不时的踹上两脚,而那公公仿佛不是踹在自个儿身上似的,任人踹着,毫不在乎,只是那嘴唇皮不时的抖动着。 年轻的城门兵看着那公公,先是不觉,随后却突然的睁大了眼睛,那的手指不由的指着那公公冲着一边年老的城门兵:“这……这这……不是宫里那位冯公公,东厂的头头吗?” 这位公公在京里可是一个传奇啊,在京里豪宅无数,家财万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如今怎么的这副模样了? “你小子作死不成。”年老的城门兵伸手用劲一拍那年轻城门兵的手,然后拉着他站到一边,看着几个侍卫押着冯保出了城。 城外冰雪漫天。 “你不晓得啊,冯公公叫人告了,听说抄出来家中金银财定超过宫中的内府库啊,欺君害国,本应处斩,还是皇上念着他服侍日久,留他一命,发往南京守陵去了。”老年的城门官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可一世的冯保倒了!!!! ………………………………(XBaoShu.com。。) ps: 感谢duyijian的财神钱罐!!!!谢谢支持!!!! 感谢君傲少爺,annesu的平安符,雪山的骆驼,菲菲雨文,雪糖果子,anna1978,泠汐,团图,梅舒,书友120808230353355,vanykuo,秋叶落雨,咪咪小伍三毛,tan_langxing,鸢羽之末,joyce wang,duyijian,yan198520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第二百五十章 登闻鼓 下雪了。 河边的风尤其的大,贞娘裹紧着厚厚的披风从青石码头上下来,她刚送了爹娘上船,李氏墨庄的人离开南京回徽州,同时也标志着李墨的辉煌渐已落幕。 不过,李墨终算是在这大明墨业辉煌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做为李氏后人,足矣。 此时额上一片沁冷,贞娘不由的伸手一摸,是一片碎雪,正渐融化,不由的心里嘀咕,难怪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格外的冷,原来是要下雪了。 一边杏花连忙撑开油纸伞,挡着落下来的点点碎雪,两人正要上马车之即,却看对面茶肆中,一个人正朝两人招手。 “奶奶,是国舅老爷。”杏花凑上前跟贞娘道。她嘴里的国丈老爷,自是福仙阁的李福贵,当然,如今李福贵再不是福仙阁的掌柜了,而是封了王。不过,这位一向低调,大多时候仍跟在福仙阁时一样深居简出的,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喝茶听曲儿。 见着是国舅老爷,贞娘便让马车夫在一边等一下,便带了杏儿进了对面街边的茶肆,跟李福贵请了安。 “咱们不讲究这个,我叫你过来是跟你说个事情,京里传来消息,冯保倒了,你可知晓?”李福贵让贞娘在对面坐下,然后压低着声音问。 冯保倒了,这样的消息自是瞒不过罗文谦的,所以,在冯保被参两天后,罗文谦就知道了,贞娘自也清楚。而其实也是贞娘早知道的历史事实。于是便点点头。 “嗯。想来你们也应该知道了,不过,我昨晚接到的消息,说是在查抄冯保府时,查出了厚厚一叠子义厚生的不记名汇票,总计足有百万多两,而据冯保府里的人招,这些银子很可能是张大人透过义厚生号对冯保的贿赂。”这时。李福贵更是压低声音的说。 今日这么冷的天,他本不会出门,只是这个消息对于义厚生来说是致命的,它预视着朝廷可能要对义厚生动手了,而他这种时候自不好上罗宅,于是打听到李家今日要离开南京,知道李贞娘定会来相送的,所以,便在这里吃茶,实是专门等着李贞娘。要告诉她这个消息,以报当年船上的救命之恩。 而此时。李贞娘一听这个,那脸色就白了,本以为,冯保倒了只是一个征兆,离张居正出事还有一年多呢,义厚生可以慢慢图之。 可不曾想,冯保一倒居然就牵出了这个?义厚生危矣!!!! “李爷,贞娘不多陪了。”贞娘立刻起身拱手告辞。 “去吧。也别太担心,就算义厚生有事,罗九暂时还不会有事,毕竟皇上还没到要对张家下死手的时候。”李福贵挥了挥手,他话已经带到了,接下来就是看各人的命了。 贞娘点点头,然后带着杏花快步回到马车边上。 “快,去义厚生号。”贞娘带着杏花一上了马车,便冲着马车夫道。 马车夫叫李贞娘那急迫的口气催的,也是一个劲的挥着鞭子,赶着马得得得的直朝着义厚生去。 只是马车才进官街,就看官街两旁站满了人,更有那好事的直朝着前面奔去。而街上的人很多,马车根本挤不进去。 贞娘便让车夫停了车,让杏花付了车资,她自个儿就随着人流快步走,边走边问人:“可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罗娘子啊,可不得了了,是官府的人来封义厚生了。”那人认得李贞娘,连忙的回道。 坏了,贞娘暗里懊恼一声,消息还是尽了一步。 想着便推在前面的人往前跑,没一会儿,就到了义厚生钱庄的门口,果然的,就看到一干衙差和捕快在封门,另外还有一队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押着钱庄的一干主事,最前的就是莫老大,后面是古刨子和言西来。 “对了,还有个罗文谦呢,义厚生的大当家不是罗文谦吗?”这时,一个锦衣卫沉着一张脸问。 “呸,他算什么大当家,当年他丧家之犬似的逃到北地,是我救了他,这些年也是我给他的富贵,只不过是借着他是徽州人在这边比较熟,才让他撑个门面,偏他还不服我,因此,早让我赶回老家去了。这位爷,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义厚生有什么做错了,我三兄弟担着,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咱身上栽的。”莫老大大声的嚷嚷,眼睛却盯着人群里的李贞娘。 李贞娘同他相视一眼,重重的点头,他自是明白莫老大的意思,罗文谦既然在这之前已经退出了义厚生,那如今莫老大等人就将义厚生的所有事情担了下来,把罗文谦从里面摘清了,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由罗文谦谋划了,大家是死是活?义厚生还能不能撑住?就全看罗九的了。 贞娘自然明白,义厚生是罗文谦一手创立,要说摘清,那是不可能的,锦衣卫这帮人可不是傻子,相反一个个精道的很。 但是,正如之前,李福贵安慰他的那句,皇上还没到对张大人下死手的时候,也因此,这帮人暂时还不会对罗文谦下死手,朝中那帮人最多也不过是想通过义厚生牵出张居正的事情,同时也是找机会瓜分义厚生。 而如今,罗文谦已经退出了义厚生,于整个大局已没有什么关系了,罗大哥暂时不会有事。这一点贞娘是明白的。 而正如贞娘所猜测的,那锦衣卫听得莫老大的话,冷哼一声,却也没在说什么,罗文谦身份比较敏感,在还没有确定皇上是不是真要朝张大人下手时,暂时他确实也不想动罗文谦就怕万一局势失控,那就得不偿失。 此时,一干锦衣卫已经将人远远的带走了。义厚生的枣红大门也被封条封上。两个铜环在门上晃光。发出轻轻的扣击声。却让人心有一种戚凉的感觉。 只剩下一群义厚生的小管事和伙计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雪这时下大了,大朵大朵的往下飘。 “下大雪了,各人都先回家去,事情不要乱说也不要乱传,正好也快过年了,好生的在家里,放心。欠大家的工钱不会少,等年前会让人送上门去的。”贞娘这时上前道,别的,贞娘一时也没办法给他们保证什么,毕竟她知道许多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她自己以及同她相关人的结局。 “唉,东家娘子还说这些干什么?还是赶紧跟东家去合计合计,我们没什么的。”几个小管事和伙计吩吩的道,随后慢慢的散去。 看着人散去,贞娘这才带着人回家。回到家里,罗文谦不在。便是罗平安等人也不见影踪,贞娘自是明白,罗文谦定然是带人去打听情况了。 转眼到了晚饭的时候,罗文谦还没有回来,贞娘吃的没滋没味,便是麟哥儿和玉姐儿两个也似乎感到家里要出事似的,显得特别的乖巧。 倒是丑婆,神色淡定,这人生,她什么没有经历过,自能一切从容。 夜时,戌时,贞娘坐在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如豆的灯光,外面是一片沙沙声,雪仍在下。罗文谦还没有回来,贞娘终是忍不住了,披了厚厚的披风,出得屋,走到门口等着。碎雪打在脸面上,沁冷沁冷的。 贞娘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 “奶奶,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屋吧,我在这里等着门。”杏花在一边劝道。 “不了,我回屋里坐在那里心老不定的,反而站在这里,倒能踏实点,反正我穿的多,再走动走动,倒也不觉得冷。”贞娘回道。却是更紧的拢着身上的披风。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马嘶,只是马蹄声因为地上的雪便听不分明了。 随后远远的传来罗平安驾马车的吁声。 “奶奶,是九爷和平安爷回来了。”杏花扶着贞娘快步上前,不顾天下飘下的雪,只是两人到得跟着,却只看到罗平安一个,马车里空空如也,没人。 “平安大哥,文谦人呢?”贞娘边忙问道。 “九弟去城外皇陵见冯公公了。”罗平安道。 一听罗平安这话,贞娘的手不由的紧紧的握了起来:“罗大哥怎么这个时候还去见冯公公?”这要是让别人晓得,岂不是更说不清了,贞娘不由的心中焦急。 “没事,九弟在正身那里换了装的,然后悄悄的出城的,九弟让我跟你说,不要担心。”罗平安道,随后又解释了句:“冯公公那里这一趟不去不成,这回是因着冯公公手上的汇票的事情,九弟说要想脱罪,必须查清这些汇票的出处,只是,如今这些汇票在谁手里都不知道,所以,要想查清,还得从冯公公那里入手。” 贞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说汇票是不记名的,但义厚生的汇厚也是编了号码的,钱庄里存了底根,还是能查得出出处的。而有了出处,那么,所谓的张大人假义厚生之手贿赂冯保的谣言自是站不住脚了。 只是晚上睡在床上,贞娘那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罗大哥现在的做法是按常理来论的,可怕只怕,朝廷根本就不在乎出处,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瓜分义厚生号的理由,一个继续查张大人的理由。 于是一夜无眠。 清晨,贞娘起床,眼睛还是刺刺的,是一夜没睡好的缘故,便用温水温着。 就在这时,李正身急匆匆的进来:“贞娘,文谦敲响了登闻鼓!!!” …………………… 书已进入完结倒计时!! …………………… 感谢舞天飞毓1981,猪may,4652249,柳叶漫天,尚秋水,无音之城,一号教授,迷路孔雀魚,秋之神光,天若人间,homealone,太白飞雪,鸢羽之末,sandycheung,丘纱的粉红票,homealone,凤舞寒沙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世前行(大结局并贺鸢羽之末成为本书的盟主) “啪。”的一声,贞娘手里的毛巾掉在了水盆里,溅出温热的水花,不过,贞娘却顾不得这些,一脸焦急的冲着自家堂哥道:“文谦怎么突然就去敲登闻鼓了?” 贞娘边说着,却是飞快的进屋,一边又让杏花去叫六斤叔备马车,然后从内屋的箱子拿了一叠子银票出来,这登闻鼓可不是好敲的,凡敲登闻鼓者先打三十廷杖的呀。她也不知银票有什么用,但备着总是不错的。 贞娘出得屋,杏花便匆匆过来,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 贞娘便招呼着李正身上马车。 李正身跟着贞娘一起出了罗宅,坐在马车上,冲着马车夫说了声:“去通政司。” 马车便奔跑了起来,随后李正身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说:“文谦说了,如今张诚把持着东厂,别的人根本不敢插手,而这回张诚是铁了心了要借这几张汇票的事情把张大人拖下水的,而朝中现在一部份人正等着这义厚生的案子,听说这些人已经拟好了折子,只等有了眉目,就上折参张大人。可以说,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义厚生的这案子上了,文谦说了,朝中之事咱们位卑言轻,插不上手,可事关义厚生生死,事关大家的生死,他没有退路了,唯今之计,只有拼死敲响登闻鼓。正好现在通政司左通政是海瑞海大人,文谦就赌海大人的清正了,只要海大人能作主拿出冯保家里抄出来的汇票让义厚生对账,义厚生就能洗清自己。便是张大人也能暂时得个泉下安宁。”李正身脸色也是很不好的道。 听得自家堂哥说这些。贞娘也是明白的。文谦这也是被逼到绝路了,不得不为。 只是还是担心啊,别的不说,三十廷杖可不是那么好挨的。 “去一下李氏墨庄那边,带上龚郎中。”罗宅在三山街,离官街不远,绕一点路不耽误事情,带上龚郎中。到时若有机会,正能给罗大哥冶伤。 于是马车夫在前面便转进了官街,没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药堂门口,龚郎中跟李家是熟人,一听这事,本着医者父母心,倒也不怕牵连,提了药箱上了马车。 随后马车直奔南京通政司。 通政司的职责是,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 海瑞被罢官十多年,如今再一次坐在左通司之职上。当然,历史是他还要再过一年才能起复。但因着当年织造大案之事,使得海瑞提早了一年多到南京,最后同样提早被罢官,一边窜的连锁反应,如今他同样比历史上早了一年多起复。 清晨,海瑞洗漱过后就坐在桌边,一碗白粥,一盘炒豆腐,另外是一盘炒鸡蛋,是唯一的一只芦花鸡生的蛋,算是给海瑞人打牙祭了。 “大人,你昨夜又是一夜没睡。”边上,一个跟了海瑞多年的老仆一边帮着海瑞打理着官服,一边有些唠叨的道。 “老了,睡不着了。”吃完了粥,海瑞拿着汗巾擦了擦花白胡子道,眉头却是皱着,让他睡不着的同样是如今由冯保牵连出来的义厚生的案子,既然朝中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事情上,那他自也不能例外,更可况还是在南京冶下。 当然这案子他也就想想,并不太关心,不管是冯保,还是义厚生在他的眼里,其庞大的资产都是从百姓手里剥削而来的,义厚生或许说有被牵连之嫌,但也不会太无辜就是了,再说了,这案子也不在他手上,他其实也不过是想想并没有去深究过。 而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在有生之年,再为百姓多做点事情。 吃过早饭,海瑞便去前面上差。 而就在这时左通政属下王知事匆匆进来,差点跟海瑞撞到。 “什么事这么慌张?”海瑞黑黑的面皮,看不出表情,只不过语气之中有些责问,他讲究的是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自有些瞧不上这等遇事就慌乱的。 “义厚生的前大当家罗文谦敲响了登闻鼓。”王知事道。 听着这话,就算是以海瑞的淡定,也不由的有些一愣,登闻鼓已多少年没响过了,而自迁都以来,南京的登闻鼓早就成了摆设,没想到如今却被罗文谦给敲响了。 也不过微微晃了晃神,海瑞便沉声的道:“既是有人敲响登闻鼓,那就按着规矩来,先打三十廷杖,然后接诉状。” “大人……”王知事连忙道,罗文谦来敲登闻鼓,那不用说为了定然是义厚生的案子啊,可这案子是东厂那边人在弄,这插手进去不是自找没趣嘛,再说了,要敲登闻鼓你上京城去敲啊,南京的登闻鼓根本就是摆设,在王知事看来,这事情根本没必要接。 “我说了按规矩来,开堂,廷杖,接诉状。”海瑞寒着一张脸道。 王知事不由的暗暗叫糟,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是出了名的不合时宜。没法子,只得出去安排按诉状的事情。 没一会儿,义厚生的罗九敲响登闻鼓一事就在南京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贞娘赶到时,通政司的大门大开着,几个衙差正押着罗文谦进了通政司大堂。 一些百姓也涌了进去,三十廷杖是属于杀威棒,同时也是一种对后来者的震慑,不然,人人有冤有去敲登闻鼓,那整个问政的秩序就要乱了,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去承受三十廷杖的。 “罗大哥……”贞娘进门的时候,衙差已经在行刑了,几板子下去,那血便从月白色的中裤里渗了出来,旁观的人都不忍的侧过脸,不敢看。 贞娘只是咬着牙。蹲在罗文谦面前。一手紧紧的握着罗文谦的手。罗文谦这厮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不过,此时还咧着嘴冲着贞娘笑,贞娘的眼泪就那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随后更紧的握着他的手。 “贞娘,别担心,我身子挺棒的。”等到三十大板后,罗文谦人已经有些晕。却仍兀自笑着道。 这厮就是逞能,贞娘急的跺脚,一边龚郎中已经上前,为罗文谦处理伤事。 倒是有衙差来阻止,却被海瑞挥手赶了下去了,对于李贞娘,海瑞还是记忆深刻的。李家这姑娘,虽说行为让人有些皱眉,但其精气神也却让海瑞认同。 因此,这回。贞娘让人给罗文谦处理伤事,他并未阻止。 这时还在大堂上。罗文谦的伤自不能细细整冶,也就是紧急的处理了一下,随后按照顾程序,罗文谦递上了诉状。 海瑞接过诉状,细细看了一下,就是请求通政司跟义厚生核对那些汇票出处,这个在情理之中,在海瑞想来,便是没有罗文谦这个诉状,这一道审核也是必须的。 于是,诉状便接下了,不过,敲登闻鼓却是个大事,便是罗文谦也不能回去,在查清事情之前,罗文谦都必须待在通政司里,也算是一种关押。 “大人,妾身夫君有伤在身,还请大人充许妾身留下来照顾夫君。”贞娘卟嗵的一声跪在罗文谦身边,冲着堂上的海瑞道,罗大可如今为样,她怎能放心留罗大哥一个人在通政司里。 “你夫妻二人也算是有情有义,那就留下来吧,不过,该守的规矩不能忘,平日里就在住处,莫要到处走。”海瑞看了李贞娘一眼道。 “是。大人。”贞娘忙不叠点头,只要让她留下陪罗大哥,便是住在牢里也无所谓啊。 随后海瑞挥了挥手,让一边的衙差带人下去。 退堂后,罗文谦跟贞娘两人就被带着通政司后院的两间旧房里,院外有专人把守。 贞娘小心的扶着罗文谦,让他趴在床上,随后才把脸贴在罗文谦的肩背上,那飘飘荡荡的心才终算有了着落,什么话也没说,这么多年来,夫妻之间早已心心相印。 “放心,这一关咱们必能过去的。”罗文谦侧过脸细细的吻了吻贞娘的眼眉。 “那肯定的。”贞娘两眼眯成弯月亮,跟玉姐儿一个模样。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罗文谦自是由贞娘陪着安心养伤,而海瑞便开始四处搜罗资料,首先是义厚生各分店的被封存的所有账目一批一批的让人送来,再又跟东厂和朝廷那边扯皮,要求调用冯保搜出来的那些汇票。 而这事情也越闹越大。 “这海瑞,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锦衣卫所里,钱四五在那里跳脚,赵顺只是摸着下巴在沉思,这两位就是主持义厚生这个案子的东厂主官,都是张诚一系,这回本想立下大功,在张公公那里表表忠心的,没想到事情却是越弄越复杂。 “赵大人,我看不如咱们这边先来个屈打成招,做成死案,我就不信了,海瑞那里还能翻天。”钱四五又骂咧咧的道。 “你懂什么?我告诉你,这事若是有一丝疑问被海瑞抓住,那他就是能翻天,海瑞这次起复,那是皇上要借用他的名望,他这刚刚起复,皇上能罢他的官吗,那岂不成了自掌嘴巴。”赵顺有些没好气的道。 “那难道就由着海瑞折腾不成,他这一折腾,咱们这边的案子根本没法审。”钱四五抱怨的道。 “没法审就不审了。”赵顺很干脆的道。 “啊……”钱四五还没反应过来。 赵顺只是冷笑一声,只是回了句:“这是张公公的意思。”说完,便背着手出去了,心里却是明白的,那么多的汇票,真要一一查清来处,到时得牵连多少人出来,说不得又是一场朝堂地震,这种事情他们没必要再夹缠进去了,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撇清,由着海瑞去弄,反正他不怕得罪人的。 而没了东厂等人的阻止,整个清查就进展就快的多了。 赶在年前最后两天,从冯保那里搜出来的汇票便送到了南京通政司,而义厚生各处的账册也在早先陆续的送达。 接下来由义厚生各分店管事汇同通政司的知事们开始对账。 而今年过年。贞娘同罗文谦便只能在通政司过了。 大年三十。外面的鞭炮响了一阵又一阵。贞娘包了包袱饺子,同罗文谦两人简单的吃着年夜饭,之前还给海大人那边送了两碗,只可惜人家不受,只得端回来。 “咱们一人两碗。”贞娘将两碗饺子推给罗文谦,然后看着自己面前的两碗子,不由的乐呵呵的笑了。 “你吃得下吗?”罗文谦挑着眉置疑。 “试试。”贞娘斜眼笑看着他。大多都是汤水而已。不过最终两碗贞娘还是没吃下,只吃了一碗半。另外半碗自也进了罗文谦的肚子里。 “麟哥儿和玉姐儿不晓得在干什么?”夜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贞娘偎在罗文谦的怀里,年前,她已经让人将麟哥儿和玉姐儿带回徽州。 “想他们了?”罗文谦低沉的笑着。 贞娘斜睨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嘛。 “快了,我前几天听海大人说过了,账目和汇票都已送达,就只剩下核对了。”罗文谦笑道。 “嗯。”贞娘点点头。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复。 而果然的,等大年初五一过。衙门里的账房和知事们又早早来当差了,继续查对汇票出处。 几日后。一张张汇票的出处也出来了。 “这汇票出自石州分店,是隆庆二年开具,是捐给石州府建善堂的,有石州府正堂的大印。” “这张是淮安分店开具的,是捐给淮安河督,用来建大坝和水闸的。是隆庆五年开具。” “这张是万历二年,山西淮阳水旱灾害,由义厚生总堂开具,用来买粮济灾的。” “嗯,这张是万历三年,南直隶,浙江水灾,义厚生捐资清淤,筑堤的,应天衙门有记录在案。” “这张是万历四年,捐资给工部,用来修长城的。” “嗯,这张是由盐商王乾德在义厚生开具的,用以购买盐引……盐业司有记录在案。” “这张是万历九年,扬州暴雨成灾,是由义厚生扬州分店捐资给扬州衙门用来建义庄的。” …… 如此种种,随着一笔笔的汇票核对出来,通政司的人看着罗文谦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所有的汇票,有各大商人自己开具的,但里面为数不少的都是由义厚生自己开具,全是用来捐资之用。 再拿这些跟各地衙门的账目核对,也全都一一对上。 到得此时,一切自明了。 义厚生不但无贿赂或者代张大人贿赂之嫌,反而向所有人揭示了这些年来义厚生的善举。 义气为本,厚德载物,生生不息,这便是义厚生的经营理念。 到得这是,便是海瑞也不得不有些感慨,义厚生端得先贾之典范。 只是海瑞感慨之余却是愤怒。这些是近十年来,义厚生陆续捐出去的,当然这些只是捐出的一部份,并不是全部,但这些最后却全都到了冯保的手里,这让海瑞如何不愤怒? 于是的,海瑞迸发出当年抬棺上书的精神,连上三道折子,其目标直指朝中贪腐以及太监监察的弊端。 毕竟冯保之所以能得到这些个汇票,正是各地太监税吏以及监察所贪之供奉。 于是整个朝堂被这三道折子给搅得乱纷纷。 一些原来等着参张居正的人发现,这回似乎有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朝中关系是复杂的,七扯八扯的,不定哪根线就跟自己搭上了,于是一个个先自查自纠了起来,一时之间朝堂气象一新,也算是无心插柳之举。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受此事件牵连,五品以上官员被贬三人,七品以上官员,被贬五人,两人罢官。至于牵涉到的无品官吏,那就说不清有多少了。 总之,这绝对算是一场官场地震。 而当然,这些同李贞娘同罗文谦甚至义厚生都没有关系了。 因着此次,查案意外的查出义厚生的善举,朝廷为了表彰义厚生。由皇上亲笔提书“义厚生”字号。 自此。义厚生算是渡过了最大的难关。 正月十五。贞娘扶着罗文谦走出了通政司。 外面风和日丽,春光灿烂。 ……………… 正月二十,罗文谦和驸马李和一起,并肩站在锦衣卫所门外,不一会儿,莫老大和古刨子两人由锦衣卫千户赵顺亲自送出门。 “嗯,四哥呢?”罗文谦没看到言西来,便问道。 “老四先一步离开了。他说他没脸见你,另外,他也想自己去闯一闯,也是好事。”莫老大哈哈笑道 听得莫老大这么说,罗文谦便没再说什么,虽然事过境迁,但整件事情对于言西来同罗文谦来说,终是有了隔阂,要想再象以前那么合作是不太可能了,如此也好。还能保得一些兄弟情谊,不快的东西随风飘散。而情谊终将随着岁月流逝积淀的越来越深沉,异日仍能再一起吃酒说笑。 “这回大哥也差点误会五弟,大哥给五弟道歉。”这时莫老大又拱手道。当日他若非去找了老三,才了解事情经过,否则同样也是误会了罗文谦了。 “哈哈,自家兄弟,大哥说这就见外了,走,去家里吃酒,贞娘一早就在准备酒菜了。”罗文谦爽朗的道。 莫老大和古刨子亦是爽快之人,便不在多说,嚷着一会儿定要尝尝弟妹的手艺,多喝几杯。 而晚间,酒席散尽,众人尽兴而归。 第二天上午,辰时,重新装裱一新的义厚生字号又高高的挂了起来,轻风拂过,一边的三角旗幡在风中霍霍飞杨。 义气为本,厚德载物,生生不息的商业文化,以及,贫者以技立身,富者造福乡梓,达者兼济天下的商道精神便深深的烙在了义厚生人的骨子里。 “贞娘,你说,皇上还会对张家下手吗?”酒气醺然间,罗文谦问道。 贞娘没说话,心里却是明白着,历史总是会以它的脚步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而贞娘更晓得,此次对张家的籍没,因着封门之故,等到解封,张家饿死十余人,终是人间至惨。 冬去春来,万历十二年。 辽王次妃王氏上疏,状告张居正窃财,指说,当初辽王府被抄,府中金宝万计,悉入居正府。最后万历帝下旨,籍没张居正府,江陵守令接旨登录人口,并封锁门户。 而此时,就在张府门口不远,一对麻布粗衣的夫妇,看着老实巴交的,此时在路边架起了几只大锅,带着糠皮的米,再加上一些菜根,又用一起井里打起来的水,便在那里熬起了粥来。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熬粥啊?”那江陵守令刚封好门户,又让士兵围着张家,此时见这夫妻一对形迹颇是可疑的,自是喝问道。 “回大人,前些年咱家乡闹水灾,我和我媳妇儿要饭到张家,是张家老夫人给了我们一口活命的饭,这张大人犯了什么罪我们闹不清楚,但张老夫人是好人,可如今张府被封门了,所有人被关在里面,这一日三餐的也不晓得要如何张罗?我们夫妻二人当日得老夫人大恩,须臾不敢相忘,咱们也没别的,就这此糠皮米,菜根粥,好歹是咱们的心意,也让咱们报答张老夫人的一饭之恩。”那汉子憨憨的道,但那理却实在的很。 不过那江陵守令却不为所动,挥手驱赶到:“一边去,这可是地朝廷大事,又岂是你们能掺和的。” “大人,小的倒觉得大人不防成人之美,到时定会传为美谈。”这时,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过来,却是冲着江陵守令行礼道,此时江陵守令是老相识了,义厚生江陵分店的大掌柜罗平安。 “哦,是罗掌柜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这义厚生那可是江陵财神爷。 “小的不瞒大人,这张家跟我义厚生是有些渊源的,我们大当家的有些放不下,便让我来看看。”罗平安老实的道,毕竟这种事情一查就知道,说实话,这回义厚生没有受牵连倒正是因为当年,义厚生受冯保案牵连时被查了个底朝天,反倒因此洗脱了一切的嫌疑。再加上皇上的题词。自是不会有人再打义厚生的主意。 这世间之事。多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 此时罗平安说着,又道:“听说大人今年要修城墙,我义厚生认捐十万两。”说完,罗平安更是压低声道:“不过是几锅菜根粥,也不算什么,百姓有报恩之心,亦是朝廷教化之功,再说了朝廷只是要籍没张家。却并未下旨要张家人的命,终归是一代名相,十年帝师之家,真要万一闹出人命,说不得又要引起朝中动荡,到时反而不美。” 罗平安一翻话有理有据的,再加上又认捐了修城墙的费用,当然更重要的是,万一真闹出人命来,江陵守令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承受不住。终是点头,于是给张家留了一个小门。派了两个士兵,每日把两夫妇熬的粥送进张府。 一边煮粥的夫妇俱是和善的笑着,不用说了,这一对自是改装了的罗文谦和李贞娘。 而这一切,包括罗平安的出现也都是由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罗大哥,张老夫人于你真有一饭之恩?”贞娘拿着扇子煽着灶子的火,那火映得她脸红通通的。 “自然是真的,当年我从徽州出来往北地,路过江陵,曾得老夫人赠饭。只不过,这等小事,老夫人怕是从未放在心上吧。”罗文谦低语,心里自是感慨万千。 只可惜,有些事情,终是力不能及。 几日后,张家长子张敬修在镇抚司自尽,一时间,举朝震动。 一代名相,十年商师,落得这般结局,一些观望的终是忍不住了,申时行等人终于站了出来,皇上才下令解封张家,留田宅养张居正的母亲,但是张居正的兄弟和子侄多人均被流放边关。 而被封在张府的张家人,也幸得菜根粥吊命,虽然日子艰难,但总算都活了下来。于别人或许无关重要,但对于他们来说,那便是闯过风暴和乌云,迎来一片澄净晴空。 只是那一对日日在张府门外熬粥的夫妇自此就没消息了,再也不见踪影。 …… 夏末,徽州罗宅。 吃过晚饭,罗家人便聚在院子的葡萄架下乘凉。 丑婆斜依在躺椅上,眼睛半眯半睁的,玉姐儿和二狗的孩子席哥儿偎在丑婆身边,麟哥儿坐在一边的石廊杆上,手里拿着本书,半抬着脸,迎着晚风,小小少年,自有一份闲适。 “祖姑婆婆,你再跟我们说说天下第一墨的事情。”玉姐儿摇着丑婆的手,娇声娇气的道。 “是啊,祖姑婆婆快说。”席哥儿也应和着。 “好,我说。”丑婆嘀咕着。 于是自当年李家九爷意外死亡,李贞娘初掌李墨开始,再到南京,到争贡,到八爷身故,再到李贞娘斗墨为李氏夺得天下第一墨之名号,最后,李家七奶奶一把火于倭寇同焚于李氏假墨库之中,再到那巍巍耸立的忠义牌坊群。 如此,一幕幕大戏便在众人面前缓缓揭幕。 “我要学制墨。”听完这些,玉姐儿握紧着拳头。 “制墨很苦。”丑婆嘟喃的道。 “我不怕苦。”玉姐儿握拳。 “好,那自明日起,丑婆教你……” …… 不远处,贞娘和罗文谦听着丑婆同孩子们的对话,两人相视一笑。 “走,我们出去走走。”罗文谦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点点头,然后挽着罗文谦的胳膊。 新安河堤,柳枝轻拂。 李贞娘同罗文谦并肩而行,身后是长长的青石古街,斜斜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我们并肩,一世前行。 ——全书完—— 之后还有一个完结感言。 ………………(XBaoShu.com。。) ps: 感谢鸢羽之末的仙葩缘和桃花扇,恭喜鸢羽之末成为本书的盟主。只可惜完结啦,没的加更了,嘻嘻。 感谢homealone,淡雨思涵的平安符,淡淡如流,鸢羽之末,天秤派对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一直以来的支持!!!!!! 完结感言!!!! 当“完”字写下后,某糖是既满足,又不舍,又一本书完结了,从二零零九年末正式走上网文的路,再到如今,回头一看,不得不感叹时间真如指尖沙。 但这几年却是某糖最充实的几年,因为有作为读者的你们陪伴。正因为你们,才让某糖的写作更有意义。因为若无人分享,再美好的故事也会显得暗淡。 而每一个故事对于某糖来说,便是一个人生。 当一个个故事构筑,在某糖的心里,便是一段生命旅程的开始,而当旅程走到终点,那便是一段完整的人生,尽管这些人生并不完美,但正因为不完美,它更真实。 某糖觉得写作的生活太对自己的味口了,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老态聋钟,敲不动键盘为止。 而每一本书,某糖都将寻求一种进步和改变,说起来家业这本书成绩一直是不温不火,比起《长姐》的成绩,它差了不少,因为某糖知道《家业》的题材和写法实在是有一些偏门的。 但这本书却是我目前最满意的一本,虽然感情戏仍是短板,但这本书的立意之初,它就不是写爱情,所以我用的是《家业》这个书名,它要表达的就是家业的一种兴衰,以及古人为家业所做出的奉献精神,还有就是某糖对徽墨的一种喜爱,个人感觉,它算是把某糖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了,虽然里面有些东西显得有些教条,但某糖想一些美好的,一些激人奋进的东西总是要固守的。 而奋斗和不屈永远是人生的主题。 ……………… 另外,关书新书,继续写《阿黛》,某糖不喜弃,而这个故事又是一个很有意思,很温馨的故事,整个故事更融合了中医里的一个分支,太素脉,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搜索一下太素脉诀的内容,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所以,某糖将继续完成它,大家可以先收藏。 当然,介于某糖的习惯,一本书写完要休息一段时间,某糖是一个比较入戏的人,这段时间正好让某糖从原来的故事走出来,这样才能走进新的故事,开始新的旅程。 所以,某糖的假期就是从现在到七月中旬,正好这中间有个世界杯,前段时间,看了几场英超,发现足球这东西它能更直观的体现那一种青春,奋斗,热血,激情等等,总之看了几场,某糖有些入迷啦,正好让某糖尽情欣赏一场足球盛宴,。 当然,某糖绝对是伪球迷,我现在正在想弄明白着什么是越位,什么是造越位,哈哈。 再一次拥抱大家。 另外,过两天,某糖申请完本通过后,会显示一个完本满意度调查,到时候大家再回头来帮某糖投个票。谢谢!!(XBaoShu.com。。) 新书《阿黛》已开始更新!!! 王黛穿越了! 左邻,宁采臣刚刚把聂小倩领进门。 右舍,许仙他姐正喊他打酱油,断桥相会还待来日。 家里,老爹病重在床,老娘牢骚满腹,大哥游手好闲,大嫂好吃懒做,再加上事事跟她不对付的二姐,抬头望天,从此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 这是一个在聊斋的故事里家长里短,发家致富的生活传奇 [bookid=2974896,bookname=《阿黛》] 第二百五十章 登闻鼓 下雪了。 河边的风尤其的大,贞娘裹紧着厚厚的披风从青石码头上下来,她刚送了爹娘上船,李氏墨庄的人离开南京回徽州,同时也标志着李墨的辉煌渐已落幕。 不过,李墨终算是在这大明墨业辉煌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做为李氏后人,足矣。 此时额上一片沁冷,贞娘不由的伸手一摸,是一片碎雪,正渐融化,不由的心里嘀咕,难怪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格外的冷,原来是要下雪了。 一边杏花连忙撑开油纸伞,挡着落下来的点点碎雪,两人正要上马车之即,却看对面茶肆中,一个人正朝两人招手。 “奶奶,是国舅老爷。”杏花凑上前跟贞娘道。她嘴里的国丈老爷,自是福仙阁的李福贵,当然,如今李福贵再不是福仙阁的掌柜了,而是封了王。不过,这位一向低调,大多时候仍跟在福仙阁时一样深居简出的,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喝茶听曲儿。 见着是国舅老爷,贞娘便让马车夫在一边等一下,便带了杏儿进了对面街边的茶肆,跟李福贵请了安。 “咱们不讲究这个,我叫你过来是跟你说个事情,京里传来消息,冯保倒了,你可知晓?”李福贵让贞娘在对面坐下,然后压低着声音问。 冯保倒了,这样的消息自是瞒不过罗文谦的,所以,在冯保被参两天后,罗文谦就知道了,贞娘自也清楚。而其实也是贞娘早知道的历史事实。于是便点点头。 “嗯。想来你们也应该知道了,不过,我昨晚接到的消息,说是在查抄冯保府时,查出了厚厚一叠子义厚生的不记名汇票,总计足有百万多两,而据冯保府里的人招,这些银子很可能是张大人透过义厚生号对冯保的贿赂。”这时。李福贵更是压低声音的说。 今日这么冷的天,他本不会出门,只是这个消息对于义厚生来说是致命的,它预视着朝廷可能要对义厚生动手了,而他这种时候自不好上罗宅,于是打听到李家今日要离开南京,知道李贞娘定会来相送的,所以,便在这里吃茶,实是专门等着李贞娘。要告诉她这个消息,以报当年船上的救命之恩。 而此时。李贞娘一听这个,那脸色就白了,本以为,冯保倒了只是一个征兆,离张居正出事还有一年多呢,义厚生可以慢慢图之。 可不曾想,冯保一倒居然就牵出了这个?义厚生危矣!!!! “李爷,贞娘不多陪了。”贞娘立刻起身拱手告辞。 “去吧。也别太担心,就算义厚生有事,罗九暂时还不会有事,毕竟皇上还没到要对张家下死手的时候。”李福贵挥了挥手,他话已经带到了,接下来就是看各人的命了。 贞娘点点头,然后带着杏花快步回到马车边上。 “快,去义厚生号。”贞娘带着杏花一上了马车,便冲着马车夫道。 马车夫叫李贞娘那急迫的口气催的,也是一个劲的挥着鞭子,赶着马得得得的直朝着义厚生去。 只是马车才进官街,就看官街两旁站满了人,更有那好事的直朝着前面奔去。而街上的人很多,马车根本挤不进去。 贞娘便让车夫停了车,让杏花付了车资,她自个儿就随着人流快步走,边走边问人:“可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罗娘子啊,可不得了了,是官府的人来封义厚生了。”那人认得李贞娘,连忙的回道。 坏了,贞娘暗里懊恼一声,消息还是尽了一步。 想着便推在前面的人往前跑,没一会儿,就到了义厚生钱庄的门口,果然的,就看到一干衙差和捕快在封门,另外还有一队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押着钱庄的一干主事,最前的就是莫老大,后面是古刨子和言西来。 “对了,还有个罗文谦呢,义厚生的大当家不是罗文谦吗?”这时,一个锦衣卫沉着一张脸问。 “呸,他算什么大当家,当年他丧家之犬似的逃到北地,是我救了他,这些年也是我给他的富贵,只不过是借着他是徽州人在这边比较熟,才让他撑个门面,偏他还不服我,因此,早让我赶回老家去了。这位爷,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义厚生有什么做错了,我三兄弟担着,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咱身上栽的。”莫老大大声的嚷嚷,眼睛却盯着人群里的李贞娘。 李贞娘同他相视一眼,重重的点头,他自是明白莫老大的意思,罗文谦既然在这之前已经退出了义厚生,那如今莫老大等人就将义厚生的所有事情担了下来,把罗文谦从里面摘清了,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由罗文谦谋划了,大家是死是活?义厚生还能不能撑住?就全看罗九的了。 贞娘自然明白,义厚生是罗文谦一手创立,要说摘清,那是不可能的,锦衣卫这帮人可不是傻子,相反一个个精道的很。 但是,正如之前,李福贵安慰他的那句,皇上还没到对张大人下死手的时候,也因此,这帮人暂时还不会对罗文谦下死手,朝中那帮人最多也不过是想通过义厚生牵出张居正的事情,同时也是找机会瓜分义厚生。 而如今,罗文谦已经退出了义厚生,于整个大局已没有什么关系了,罗大哥暂时不会有事。这一点贞娘是明白的。 而正如贞娘所猜测的,那锦衣卫听得莫老大的话,冷哼一声,却也没在说什么,罗文谦身份比较敏感,在还没有确定皇上是不是真要朝张大人下手时,暂时他确实也不想动罗文谦就怕万一局势失控,那就得不偿失。 此时,一干锦衣卫已经将人远远的带走了。义厚生的枣红大门也被封条封上。两个铜环在门上晃光。发出轻轻的扣击声。却让人心有一种戚凉的感觉。 只剩下一群义厚生的小管事和伙计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雪这时下大了,大朵大朵的往下飘。 “下大雪了,各人都先回家去,事情不要乱说也不要乱传,正好也快过年了,好生的在家里,放心。欠大家的工钱不会少,等年前会让人送上门去的。”贞娘这时上前道,别的,贞娘一时也没办法给他们保证什么,毕竟她知道许多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她自己以及同她相关人的结局。 “唉,东家娘子还说这些干什么?还是赶紧跟东家去合计合计,我们没什么的。”几个小管事和伙计吩吩的道,随后慢慢的散去。 看着人散去,贞娘这才带着人回家。回到家里,罗文谦不在。便是罗平安等人也不见影踪,贞娘自是明白,罗文谦定然是带人去打听情况了。 转眼到了晚饭的时候,罗文谦还没有回来,贞娘吃的没滋没味,便是麟哥儿和玉姐儿两个也似乎感到家里要出事似的,显得特别的乖巧。 倒是丑婆,神色淡定,这人生,她什么没有经历过,自能一切从容。 夜时,戌时,贞娘坐在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如豆的灯光,外面是一片沙沙声,雪仍在下。罗文谦还没有回来,贞娘终是忍不住了,披了厚厚的披风,出得屋,走到门口等着。碎雪打在脸面上,沁冷沁冷的。 贞娘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 “奶奶,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屋吧,我在这里等着门。”杏花在一边劝道。 “不了,我回屋里坐在那里心老不定的,反而站在这里,倒能踏实点,反正我穿的多,再走动走动,倒也不觉得冷。”贞娘回道。却是更紧的拢着身上的披风。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马嘶,只是马蹄声因为地上的雪便听不分明了。 随后远远的传来罗平安驾马车的吁声。 “奶奶,是九爷和平安爷回来了。”杏花扶着贞娘快步上前,不顾天下飘下的雪,只是两人到得跟着,却只看到罗平安一个,马车里空空如也,没人。 “平安大哥,文谦人呢?”贞娘边忙问道。 “九弟去城外皇陵见冯公公了。”罗平安道。 一听罗平安这话,贞娘的手不由的紧紧的握了起来:“罗大哥怎么这个时候还去见冯公公?”这要是让别人晓得,岂不是更说不清了,贞娘不由的心中焦急。 “没事,九弟在正身那里换了装的,然后悄悄的出城的,九弟让我跟你说,不要担心。”罗平安道,随后又解释了句:“冯公公那里这一趟不去不成,这回是因着冯公公手上的汇票的事情,九弟说要想脱罪,必须查清这些汇票的出处,只是,如今这些汇票在谁手里都不知道,所以,要想查清,还得从冯公公那里入手。” 贞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说汇票是不记名的,但义厚生的汇厚也是编了号码的,钱庄里存了底根,还是能查得出出处的。而有了出处,那么,所谓的张大人假义厚生之手贿赂冯保的谣言自是站不住脚了。 只是晚上睡在床上,贞娘那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罗大哥现在的做法是按常理来论的,可怕只怕,朝廷根本就不在乎出处,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瓜分义厚生号的理由,一个继续查张大人的理由。 于是一夜无眠。 清晨,贞娘起床,眼睛还是刺刺的,是一夜没睡好的缘故,便用温水温着。 就在这时,李正身急匆匆的进来:“贞娘,文谦敲响了登闻鼓!!!” …………………… 书已进入完结倒计时!! …………………… 感谢舞天飞毓1981,猪may,4652249,柳叶漫天,尚秋水,无音之城,一号教授,迷路孔雀魚,秋之神光,天若人间,homealone,太白飞雪,鸢羽之末,sandycheung,丘纱的粉红票,homealone,凤舞寒沙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的支持!!!(XBaoSh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世前行(大结局并贺鸢羽之末成为本书的盟主) “啪。”的一声,贞娘手里的毛巾掉在了水盆里,溅出温热的水花,不过,贞娘却顾不得这些,一脸焦急的冲着自家堂哥道:“文谦怎么突然就去敲登闻鼓了?” 贞娘边说着,却是飞快的进屋,一边又让杏花去叫六斤叔备马车,然后从内屋的箱子拿了一叠子银票出来,这登闻鼓可不是好敲的,凡敲登闻鼓者先打三十廷杖的呀。她也不知银票有什么用,但备着总是不错的。 贞娘出得屋,杏花便匆匆过来,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 贞娘便招呼着李正身上马车。 李正身跟着贞娘一起出了罗宅,坐在马车上,冲着马车夫说了声:“去通政司。” 马车便奔跑了起来,随后李正身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说:“文谦说了,如今张诚把持着东厂,别的人根本不敢插手,而这回张诚是铁了心了要借这几张汇票的事情把张大人拖下水的,而朝中现在一部份人正等着这义厚生的案子,听说这些人已经拟好了折子,只等有了眉目,就上折参张大人。可以说,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义厚生的这案子上了,文谦说了,朝中之事咱们位卑言轻,插不上手,可事关义厚生生死,事关大家的生死,他没有退路了,唯今之计,只有拼死敲响登闻鼓。正好现在通政司左通政是海瑞海大人,文谦就赌海大人的清正了,只要海大人能作主拿出冯保家里抄出来的汇票让义厚生对账,义厚生就能洗清自己。便是张大人也能暂时得个泉下安宁。”李正身脸色也是很不好的道。 听得自家堂哥说这些。贞娘也是明白的。文谦这也是被逼到绝路了,不得不为。 只是还是担心啊,别的不说,三十廷杖可不是那么好挨的。 “去一下李氏墨庄那边,带上龚郎中。”罗宅在三山街,离官街不远,绕一点路不耽误事情,带上龚郎中。到时若有机会,正能给罗大哥冶伤。 于是马车夫在前面便转进了官街,没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药堂门口,龚郎中跟李家是熟人,一听这事,本着医者父母心,倒也不怕牵连,提了药箱上了马车。 随后马车直奔南京通政司。 通政司的职责是,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 海瑞被罢官十多年,如今再一次坐在左通司之职上。当然,历史是他还要再过一年才能起复。但因着当年织造大案之事,使得海瑞提早了一年多到南京,最后同样提早被罢官,一边窜的连锁反应,如今他同样比历史上早了一年多起复。 清晨,海瑞洗漱过后就坐在桌边,一碗白粥,一盘炒豆腐,另外是一盘炒鸡蛋,是唯一的一只芦花鸡生的蛋,算是给海瑞人打牙祭了。 “大人,你昨夜又是一夜没睡。”边上,一个跟了海瑞多年的老仆一边帮着海瑞打理着官服,一边有些唠叨的道。 “老了,睡不着了。”吃完了粥,海瑞拿着汗巾擦了擦花白胡子道,眉头却是皱着,让他睡不着的同样是如今由冯保牵连出来的义厚生的案子,既然朝中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事情上,那他自也不能例外,更可况还是在南京冶下。 当然这案子他也就想想,并不太关心,不管是冯保,还是义厚生在他的眼里,其庞大的资产都是从百姓手里剥削而来的,义厚生或许说有被牵连之嫌,但也不会太无辜就是了,再说了,这案子也不在他手上,他其实也不过是想想并没有去深究过。 而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在有生之年,再为百姓多做点事情。 吃过早饭,海瑞便去前面上差。 而就在这时左通政属下王知事匆匆进来,差点跟海瑞撞到。 “什么事这么慌张?”海瑞黑黑的面皮,看不出表情,只不过语气之中有些责问,他讲究的是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自有些瞧不上这等遇事就慌乱的。 “义厚生的前大当家罗文谦敲响了登闻鼓。”王知事道。 听着这话,就算是以海瑞的淡定,也不由的有些一愣,登闻鼓已多少年没响过了,而自迁都以来,南京的登闻鼓早就成了摆设,没想到如今却被罗文谦给敲响了。 也不过微微晃了晃神,海瑞便沉声的道:“既是有人敲响登闻鼓,那就按着规矩来,先打三十廷杖,然后接诉状。” “大人……”王知事连忙道,罗文谦来敲登闻鼓,那不用说为了定然是义厚生的案子啊,可这案子是东厂那边人在弄,这插手进去不是自找没趣嘛,再说了,要敲登闻鼓你上京城去敲啊,南京的登闻鼓根本就是摆设,在王知事看来,这事情根本没必要接。 “我说了按规矩来,开堂,廷杖,接诉状。”海瑞寒着一张脸道。 王知事不由的暗暗叫糟,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是出了名的不合时宜。没法子,只得出去安排按诉状的事情。 没一会儿,义厚生的罗九敲响登闻鼓一事就在南京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贞娘赶到时,通政司的大门大开着,几个衙差正押着罗文谦进了通政司大堂。 一些百姓也涌了进去,三十廷杖是属于杀威棒,同时也是一种对后来者的震慑,不然,人人有冤有去敲登闻鼓,那整个问政的秩序就要乱了,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去承受三十廷杖的。 “罗大哥……”贞娘进门的时候,衙差已经在行刑了,几板子下去,那血便从月白色的中裤里渗了出来,旁观的人都不忍的侧过脸,不敢看。 贞娘只是咬着牙。蹲在罗文谦面前。一手紧紧的握着罗文谦的手。罗文谦这厮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不过,此时还咧着嘴冲着贞娘笑,贞娘的眼泪就那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随后更紧的握着他的手。 “贞娘,别担心,我身子挺棒的。”等到三十大板后,罗文谦人已经有些晕。却仍兀自笑着道。 这厮就是逞能,贞娘急的跺脚,一边龚郎中已经上前,为罗文谦处理伤事。 倒是有衙差来阻止,却被海瑞挥手赶了下去了,对于李贞娘,海瑞还是记忆深刻的。李家这姑娘,虽说行为让人有些皱眉,但其精气神也却让海瑞认同。 因此,这回。贞娘让人给罗文谦处理伤事,他并未阻止。 这时还在大堂上。罗文谦的伤自不能细细整冶,也就是紧急的处理了一下,随后按照顾程序,罗文谦递上了诉状。 海瑞接过诉状,细细看了一下,就是请求通政司跟义厚生核对那些汇票出处,这个在情理之中,在海瑞想来,便是没有罗文谦这个诉状,这一道审核也是必须的。 于是,诉状便接下了,不过,敲登闻鼓却是个大事,便是罗文谦也不能回去,在查清事情之前,罗文谦都必须待在通政司里,也算是一种关押。 “大人,妾身夫君有伤在身,还请大人充许妾身留下来照顾夫君。”贞娘卟嗵的一声跪在罗文谦身边,冲着堂上的海瑞道,罗大可如今为样,她怎能放心留罗大哥一个人在通政司里。 “你夫妻二人也算是有情有义,那就留下来吧,不过,该守的规矩不能忘,平日里就在住处,莫要到处走。”海瑞看了李贞娘一眼道。 “是。大人。”贞娘忙不叠点头,只要让她留下陪罗大哥,便是住在牢里也无所谓啊。 随后海瑞挥了挥手,让一边的衙差带人下去。 退堂后,罗文谦跟贞娘两人就被带着通政司后院的两间旧房里,院外有专人把守。 贞娘小心的扶着罗文谦,让他趴在床上,随后才把脸贴在罗文谦的肩背上,那飘飘荡荡的心才终算有了着落,什么话也没说,这么多年来,夫妻之间早已心心相印。 “放心,这一关咱们必能过去的。”罗文谦侧过脸细细的吻了吻贞娘的眼眉。 “那肯定的。”贞娘两眼眯成弯月亮,跟玉姐儿一个模样。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罗文谦自是由贞娘陪着安心养伤,而海瑞便开始四处搜罗资料,首先是义厚生各分店的被封存的所有账目一批一批的让人送来,再又跟东厂和朝廷那边扯皮,要求调用冯保搜出来的那些汇票。 而这事情也越闹越大。 “这海瑞,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锦衣卫所里,钱四五在那里跳脚,赵顺只是摸着下巴在沉思,这两位就是主持义厚生这个案子的东厂主官,都是张诚一系,这回本想立下大功,在张公公那里表表忠心的,没想到事情却是越弄越复杂。 “赵大人,我看不如咱们这边先来个屈打成招,做成死案,我就不信了,海瑞那里还能翻天。”钱四五又骂咧咧的道。 “你懂什么?我告诉你,这事若是有一丝疑问被海瑞抓住,那他就是能翻天,海瑞这次起复,那是皇上要借用他的名望,他这刚刚起复,皇上能罢他的官吗,那岂不成了自掌嘴巴。”赵顺有些没好气的道。 “那难道就由着海瑞折腾不成,他这一折腾,咱们这边的案子根本没法审。”钱四五抱怨的道。 “没法审就不审了。”赵顺很干脆的道。 “啊……”钱四五还没反应过来。 赵顺只是冷笑一声,只是回了句:“这是张公公的意思。”说完,便背着手出去了,心里却是明白的,那么多的汇票,真要一一查清来处,到时得牵连多少人出来,说不得又是一场朝堂地震,这种事情他们没必要再夹缠进去了,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撇清,由着海瑞去弄,反正他不怕得罪人的。 而没了东厂等人的阻止,整个清查就进展就快的多了。 赶在年前最后两天,从冯保那里搜出来的汇票便送到了南京通政司,而义厚生各处的账册也在早先陆续的送达。 接下来由义厚生各分店管事汇同通政司的知事们开始对账。 而今年过年。贞娘同罗文谦便只能在通政司过了。 大年三十。外面的鞭炮响了一阵又一阵。贞娘包了包袱饺子,同罗文谦两人简单的吃着年夜饭,之前还给海大人那边送了两碗,只可惜人家不受,只得端回来。 “咱们一人两碗。”贞娘将两碗饺子推给罗文谦,然后看着自己面前的两碗子,不由的乐呵呵的笑了。 “你吃得下吗?”罗文谦挑着眉置疑。 “试试。”贞娘斜眼笑看着他。大多都是汤水而已。不过最终两碗贞娘还是没吃下,只吃了一碗半。另外半碗自也进了罗文谦的肚子里。 “麟哥儿和玉姐儿不晓得在干什么?”夜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贞娘偎在罗文谦的怀里,年前,她已经让人将麟哥儿和玉姐儿带回徽州。 “想他们了?”罗文谦低沉的笑着。 贞娘斜睨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嘛。 “快了,我前几天听海大人说过了,账目和汇票都已送达,就只剩下核对了。”罗文谦笑道。 “嗯。”贞娘点点头。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复。 而果然的,等大年初五一过。衙门里的账房和知事们又早早来当差了,继续查对汇票出处。 几日后。一张张汇票的出处也出来了。 “这汇票出自石州分店,是隆庆二年开具,是捐给石州府建善堂的,有石州府正堂的大印。” “这张是淮安分店开具的,是捐给淮安河督,用来建大坝和水闸的。是隆庆五年开具。” “这张是万历二年,山西淮阳水旱灾害,由义厚生总堂开具,用来买粮济灾的。” “嗯,这张是万历三年,南直隶,浙江水灾,义厚生捐资清淤,筑堤的,应天衙门有记录在案。” “这张是万历四年,捐资给工部,用来修长城的。” “嗯,这张是由盐商王乾德在义厚生开具的,用以购买盐引……盐业司有记录在案。” “这张是万历九年,扬州暴雨成灾,是由义厚生扬州分店捐资给扬州衙门用来建义庄的。” …… 如此种种,随着一笔笔的汇票核对出来,通政司的人看着罗文谦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所有的汇票,有各大商人自己开具的,但里面为数不少的都是由义厚生自己开具,全是用来捐资之用。 再拿这些跟各地衙门的账目核对,也全都一一对上。 到得此时,一切自明了。 义厚生不但无贿赂或者代张大人贿赂之嫌,反而向所有人揭示了这些年来义厚生的善举。 义气为本,厚德载物,生生不息,这便是义厚生的经营理念。 到得这是,便是海瑞也不得不有些感慨,义厚生端得先贾之典范。 只是海瑞感慨之余却是愤怒。这些是近十年来,义厚生陆续捐出去的,当然这些只是捐出的一部份,并不是全部,但这些最后却全都到了冯保的手里,这让海瑞如何不愤怒? 于是的,海瑞迸发出当年抬棺上书的精神,连上三道折子,其目标直指朝中贪腐以及太监监察的弊端。 毕竟冯保之所以能得到这些个汇票,正是各地太监税吏以及监察所贪之供奉。 于是整个朝堂被这三道折子给搅得乱纷纷。 一些原来等着参张居正的人发现,这回似乎有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朝中关系是复杂的,七扯八扯的,不定哪根线就跟自己搭上了,于是一个个先自查自纠了起来,一时之间朝堂气象一新,也算是无心插柳之举。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受此事件牵连,五品以上官员被贬三人,七品以上官员,被贬五人,两人罢官。至于牵涉到的无品官吏,那就说不清有多少了。 总之,这绝对算是一场官场地震。 而当然,这些同李贞娘同罗文谦甚至义厚生都没有关系了。 因着此次,查案意外的查出义厚生的善举,朝廷为了表彰义厚生。由皇上亲笔提书“义厚生”字号。 自此。义厚生算是渡过了最大的难关。 正月十五。贞娘扶着罗文谦走出了通政司。 外面风和日丽,春光灿烂。 ……………… 正月二十,罗文谦和驸马李和一起,并肩站在锦衣卫所门外,不一会儿,莫老大和古刨子两人由锦衣卫千户赵顺亲自送出门。 “嗯,四哥呢?”罗文谦没看到言西来,便问道。 “老四先一步离开了。他说他没脸见你,另外,他也想自己去闯一闯,也是好事。”莫老大哈哈笑道 听得莫老大这么说,罗文谦便没再说什么,虽然事过境迁,但整件事情对于言西来同罗文谦来说,终是有了隔阂,要想再象以前那么合作是不太可能了,如此也好。还能保得一些兄弟情谊,不快的东西随风飘散。而情谊终将随着岁月流逝积淀的越来越深沉,异日仍能再一起吃酒说笑。 “这回大哥也差点误会五弟,大哥给五弟道歉。”这时莫老大又拱手道。当日他若非去找了老三,才了解事情经过,否则同样也是误会了罗文谦了。 “哈哈,自家兄弟,大哥说这就见外了,走,去家里吃酒,贞娘一早就在准备酒菜了。”罗文谦爽朗的道。 莫老大和古刨子亦是爽快之人,便不在多说,嚷着一会儿定要尝尝弟妹的手艺,多喝几杯。 而晚间,酒席散尽,众人尽兴而归。 第二天上午,辰时,重新装裱一新的义厚生字号又高高的挂了起来,轻风拂过,一边的三角旗幡在风中霍霍飞杨。 义气为本,厚德载物,生生不息的商业文化,以及,贫者以技立身,富者造福乡梓,达者兼济天下的商道精神便深深的烙在了义厚生人的骨子里。 “贞娘,你说,皇上还会对张家下手吗?”酒气醺然间,罗文谦问道。 贞娘没说话,心里却是明白着,历史总是会以它的脚步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而贞娘更晓得,此次对张家的籍没,因着封门之故,等到解封,张家饿死十余人,终是人间至惨。 冬去春来,万历十二年。 辽王次妃王氏上疏,状告张居正窃财,指说,当初辽王府被抄,府中金宝万计,悉入居正府。最后万历帝下旨,籍没张居正府,江陵守令接旨登录人口,并封锁门户。 而此时,就在张府门口不远,一对麻布粗衣的夫妇,看着老实巴交的,此时在路边架起了几只大锅,带着糠皮的米,再加上一些菜根,又用一起井里打起来的水,便在那里熬起了粥来。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熬粥啊?”那江陵守令刚封好门户,又让士兵围着张家,此时见这夫妻一对形迹颇是可疑的,自是喝问道。 “回大人,前些年咱家乡闹水灾,我和我媳妇儿要饭到张家,是张家老夫人给了我们一口活命的饭,这张大人犯了什么罪我们闹不清楚,但张老夫人是好人,可如今张府被封门了,所有人被关在里面,这一日三餐的也不晓得要如何张罗?我们夫妻二人当日得老夫人大恩,须臾不敢相忘,咱们也没别的,就这此糠皮米,菜根粥,好歹是咱们的心意,也让咱们报答张老夫人的一饭之恩。”那汉子憨憨的道,但那理却实在的很。 不过那江陵守令却不为所动,挥手驱赶到:“一边去,这可是地朝廷大事,又岂是你们能掺和的。” “大人,小的倒觉得大人不防成人之美,到时定会传为美谈。”这时,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过来,却是冲着江陵守令行礼道,此时江陵守令是老相识了,义厚生江陵分店的大掌柜罗平安。 “哦,是罗掌柜的,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这义厚生那可是江陵财神爷。 “小的不瞒大人,这张家跟我义厚生是有些渊源的,我们大当家的有些放不下,便让我来看看。”罗平安老实的道,毕竟这种事情一查就知道,说实话,这回义厚生没有受牵连倒正是因为当年,义厚生受冯保案牵连时被查了个底朝天,反倒因此洗脱了一切的嫌疑。再加上皇上的题词。自是不会有人再打义厚生的主意。 这世间之事。多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 此时罗平安说着,又道:“听说大人今年要修城墙,我义厚生认捐十万两。”说完,罗平安更是压低声道:“不过是几锅菜根粥,也不算什么,百姓有报恩之心,亦是朝廷教化之功,再说了朝廷只是要籍没张家。却并未下旨要张家人的命,终归是一代名相,十年帝师之家,真要万一闹出人命,说不得又要引起朝中动荡,到时反而不美。” 罗平安一翻话有理有据的,再加上又认捐了修城墙的费用,当然更重要的是,万一真闹出人命来,江陵守令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承受不住。终是点头,于是给张家留了一个小门。派了两个士兵,每日把两夫妇熬的粥送进张府。 一边煮粥的夫妇俱是和善的笑着,不用说了,这一对自是改装了的罗文谦和李贞娘。 而这一切,包括罗平安的出现也都是由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罗大哥,张老夫人于你真有一饭之恩?”贞娘拿着扇子煽着灶子的火,那火映得她脸红通通的。 “自然是真的,当年我从徽州出来往北地,路过江陵,曾得老夫人赠饭。只不过,这等小事,老夫人怕是从未放在心上吧。”罗文谦低语,心里自是感慨万千。 只可惜,有些事情,终是力不能及。 几日后,张家长子张敬修在镇抚司自尽,一时间,举朝震动。 一代名相,十年商师,落得这般结局,一些观望的终是忍不住了,申时行等人终于站了出来,皇上才下令解封张家,留田宅养张居正的母亲,但是张居正的兄弟和子侄多人均被流放边关。 而被封在张府的张家人,也幸得菜根粥吊命,虽然日子艰难,但总算都活了下来。于别人或许无关重要,但对于他们来说,那便是闯过风暴和乌云,迎来一片澄净晴空。 只是那一对日日在张府门外熬粥的夫妇自此就没消息了,再也不见踪影。 …… 夏末,徽州罗宅。 吃过晚饭,罗家人便聚在院子的葡萄架下乘凉。 丑婆斜依在躺椅上,眼睛半眯半睁的,玉姐儿和二狗的孩子席哥儿偎在丑婆身边,麟哥儿坐在一边的石廊杆上,手里拿着本书,半抬着脸,迎着晚风,小小少年,自有一份闲适。 “祖姑婆婆,你再跟我们说说天下第一墨的事情。”玉姐儿摇着丑婆的手,娇声娇气的道。 “是啊,祖姑婆婆快说。”席哥儿也应和着。 “好,我说。”丑婆嘀咕着。 于是自当年李家九爷意外死亡,李贞娘初掌李墨开始,再到南京,到争贡,到八爷身故,再到李贞娘斗墨为李氏夺得天下第一墨之名号,最后,李家七奶奶一把火于倭寇同焚于李氏假墨库之中,再到那巍巍耸立的忠义牌坊群。 如此,一幕幕大戏便在众人面前缓缓揭幕。 “我要学制墨。”听完这些,玉姐儿握紧着拳头。 “制墨很苦。”丑婆嘟喃的道。 “我不怕苦。”玉姐儿握拳。 “好,那自明日起,丑婆教你……” …… 不远处,贞娘和罗文谦听着丑婆同孩子们的对话,两人相视一笑。 “走,我们出去走走。”罗文谦冲着贞娘道。 “嗯。”贞娘点点头,然后挽着罗文谦的胳膊。 新安河堤,柳枝轻拂。 李贞娘同罗文谦并肩而行,身后是长长的青石古街,斜斜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我们并肩,一世前行。 ——全书完—— 之后还有一个完结感言。 ………………(XBaoShu.com。。) ps: 感谢鸢羽之末的仙葩缘和桃花扇,恭喜鸢羽之末成为本书的盟主。只可惜完结啦,没的加更了,嘻嘻。 感谢homealone,淡雨思涵的平安符,淡淡如流,鸢羽之末,天秤派对的粉红票,谢谢大家的一直以来的支持!!!!!! 完结感言!!!! 当“完”字写下后,某糖是既满足,又不舍,又一本书完结了,从二零零九年末正式走上网文的路,再到如今,回头一看,不得不感叹时间真如指尖沙。 但这几年却是某糖最充实的几年,因为有作为读者的你们陪伴。正因为你们,才让某糖的写作更有意义。因为若无人分享,再美好的故事也会显得暗淡。 而每一个故事对于某糖来说,便是一个人生。 当一个个故事构筑,在某糖的心里,便是一段生命旅程的开始,而当旅程走到终点,那便是一段完整的人生,尽管这些人生并不完美,但正因为不完美,它更真实。 某糖觉得写作的生活太对自己的味口了,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老态聋钟,敲不动键盘为止。 而每一本书,某糖都将寻求一种进步和改变,说起来家业这本书成绩一直是不温不火,比起《长姐》的成绩,它差了不少,因为某糖知道《家业》的题材和写法实在是有一些偏门的。 但这本书却是我目前最满意的一本,虽然感情戏仍是短板,但这本书的立意之初,它就不是写爱情,所以我用的是《家业》这个书名,它要表达的就是家业的一种兴衰,以及古人为家业所做出的奉献精神,还有就是某糖对徽墨的一种喜爱,个人感觉,它算是把某糖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了,虽然里面有些东西显得有些教条,但某糖想一些美好的,一些激人奋进的东西总是要固守的。 而奋斗和不屈永远是人生的主题。 ……………… 另外,关书新书,继续写《阿黛》,某糖不喜弃,而这个故事又是一个很有意思,很温馨的故事,整个故事更融合了中医里的一个分支,太素脉,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搜索一下太素脉诀的内容,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所以,某糖将继续完成它,大家可以先收藏。 当然,介于某糖的习惯,一本书写完要休息一段时间,某糖是一个比较入戏的人,这段时间正好让某糖从原来的故事走出来,这样才能走进新的故事,开始新的旅程。 所以,某糖的假期就是从现在到七月中旬,正好这中间有个世界杯,前段时间,看了几场英超,发现足球这东西它能更直观的体现那一种青春,奋斗,热血,激情等等,总之看了几场,某糖有些入迷啦,正好让某糖尽情欣赏一场足球盛宴,。 当然,某糖绝对是伪球迷,我现在正在想弄明白着什么是越位,什么是造越位,哈哈。 再一次拥抱大家。 另外,过两天,某糖申请完本通过后,会显示一个完本满意度调查,到时候大家再回头来帮某糖投个票。谢谢!!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xbaoshu.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