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一章 灭门 大夜建国315年,最后一任帝王驾崩,膝下两女皆死于宫廷突然而至的一场大火之中,萧氏皇族最后的血脉断绝。自此,延续了300多年的大夜分崩离析,群龙无首,世家纷纷圈地自立,史称门阀之乱! 乱世,便是不断地吞并、侵略,充满了血雨腥风的时代。大夜灭国后,经过长达十几年的战争,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门阀世家,依然留存下来的门阀只有夙、楚、战、叶、奚、阮六阀,余者或灭门,或被吞并。 30年后 那是腊月里难有的好天气,屋檐上的积雪已经化开了,阳光暖洋洋的,撒在人的身上,让人昏昏欲睡。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倚靠在临窗的塌上,盖上薄被,小憩一会儿了。 街边一个酒楼的三层雅室中,临窗坐着两个妇人,其中一人衣着华贵,肩上的狐皮斗篷纯白如雪,半丝杂毛也无,正如她的那张脸,永远都挂着纯洁无辜,眼里盈满了怜悯和不忍,这样的一个人,谁看了又会不心疼,哪怕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看起来,却只有30岁左右的样子,岁月在她的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另一人则是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身灰色的缁衣,头发花白,同样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却早已皱纹遍布,唯有从那不太分明的轮廓和五官,仔细去寻,方能找到昔日的风采,又有谁能想到,这便是曾经的六阀第一美人—夙家大小姐,夙弦? 夙弦的手无意识地拨弄着佛珠,努力地睁着眼睛看向对面。她的眼睛早就不好了,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却能清晰的听到弦月城大门碎裂倒地的轰响,数万铁骑踏过的“哒哒”声,妇人惊恐绝望的尖叫,刀戟刺入肉里的声音,厮杀、哭喊、哀嚎声充斥着她的整个世界,让她又一次明白了人生只有更绝望。 隔着整个长街,她都能嗅到血腥的味道,仿佛那温热的鲜血也喷洒在了她的身上,那是,夙家人的血。 “姐姐,忘了你眼睛看不到,是妹妹的不是。”对面的女子,此时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婉转娇媚,一如当年。 “如今我们楚阀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夙家祖地的大门,可惜了大哥,在楚阀连破了12座城后,便在病中吐血身亡,看不到这一切了。不过也没关系,大哥一向最疼姐姐你,将你看得比眼珠子都重要,你替他看看这一切,也一样的。 哦对了,大门那里挂着的人头,好像是瑜儿的,我记得未出阁的时候,瑜儿最黏姐姐了,姐姐出嫁的时候,瑜儿还哭得不肯撒手呢。姐姐,可惜你看不见啊,不然就可以送他最后一程了,瑜儿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不过姐姐放心,瑜儿虽然死了,琅儿还活着,那毕竟是我们夙家最后的血脉,我会好好的保护好她,我们楚阀夺得了天下,多亏了这些将士的勇猛,琅儿能好好的服侍他们,也是琅儿的福气。” 夙弦手中的佛珠,不知何时一寸寸的碎裂,掉落在地上,她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却依旧死死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牢牢记得眼前的一切,也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夙绫见状,笑得愈发温柔,“姐姐想哭,便哭出来好了,何必强撑着呢,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呢,我哭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轮到姐姐了。” 哭?真是可笑,自她夙绫作为滕妾,与她一起嫁入楚阀开始,哭的人便一直都是她夙弦,她的这双眼睛,便是自襄儿死后,这样哭坏了的。 开始几年还好,她与楚洛,虽谈不上恩爱,却也是相敬如宾,但是随着楚阀的势力越来越强,而夙阀逐渐式微后,她的日子,便越来越难过了。 而同为夙氏女,她夙绫,不过是个滕妾,却得到了楚洛全部的宠爱,不仅从滕妾升为侧夫人,还在夙家逐渐失势后,彻底将她这个大夫人架空,成为楚阀真正的当家主母。 若不是她当机立断,在林嬷嬷的帮助下,在楚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毒杀了楚洛,利用嫡长子的名头,迅速扶持襄儿上位,驱逐了夙绫,恐怕她夙弦根本活不到今天。 即使活着所面临的一切让她更加的痛不欲生,她还是想活着,因为,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可是,这短暂的胜利终究不是结局。襄儿因为早产体弱,本就不是楚洛属意的少主人选,除了一个嫡出的身份,其他的样样都不如夙绫的儿子楚辰。 即使在她的心中,襄儿聪明乖巧,是最好的孩子,可是在楚阀其他人的眼中,辰公子才应该是他们未来的主君。 她能杀了楚洛,却让夙绫带着楚辰逃了出去,虽然借助夙阀的力量和襄儿嫡子的身份,勉强让襄儿坐上主君之位,却终究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对内,楚洛的二弟楚泽一直倾慕夙绫,他在楚阀中威望极高,而夙绫打理楚阀的那些年,与楚阀有实权的家臣都相处的极好。在外,夙绫和叶家少主交好,外有叶家出兵襄助夙绫,内有楚泽等家臣,里应外合之下,她终究没能护住自己儿子的命,而她也被囚禁于佛堂,不得见天日。夙绫却携子风光归来,而她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集兵马,攻打夙阀。 若不是这次楚阀攻破了弦月城,恐怕她这辈子,都没有再走出楚阀大门的机会。 “夙绫,你以为你赢了吗?”夙弦没有哭,反而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夙绫脸上的笑容微敛,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作为对手十几年,她知道自己这个姐姐,也是个狠角色,她如果不是穿越而来,熟知历史走向又开了外挂,还真未必能斗得过她这个土著。 可是,夙家都要灭了,她儿子也死了,她还有什么底牌呢?夙绫不相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夙绫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夫人,楚家祖地被火药炸毁了,家主、二爷还有几位小少爷小小姐,全都死了,尸骨无存……” “轰隆”一声,夙绫的脑海里顷刻间一片空白,仿佛被炸毁的,不是楚家的祖地,而是她的脑子。 她几乎是踉跄着跑到来人面前,一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泣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来人被她脸上的狰狞吓到了,似乎不敢想象往日里那样温和的大夫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说啊!”夙绫开始嘶吼。 “大夫人,祖地被炸毁了,家主、二爷还有几位小少爷小小姐……” 他的话终究没有说完,因为愤怒痛心到了极致的夙绫,已经掐断了他的脖子。 夙弦笑了,笑的心满意足,“夙绫,我送你的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是你做的,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不,我要你生不如死!” 夙绫这时才想起夙弦刚才的那抹微笑,终于明白了那笑容中的含义,可是,已经晚了。她的儿子死了,最爱她的楚泽死了,她的血脉后代全都死了,那她呢?她这个楚阀的大夫人,还能坐得稳吗? 她几乎可以预见,楚阀易主,而她被人取代、架空,送至佛堂囚禁的人生,便与当初的夙弦,一模一样。 乱世中容不得慈悲,更不会有人对你仁义,只要你倒下,便有无数人扑上来吸干你的血肉,将你彻底取代。而她这样的弱女子,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这个道理,夙弦明白,夙绫也明白。所以夙绫此刻,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崩溃了。她谋划了这么多年,只要再灭了最后一个夙阀,这天下马上就唾手可得,她会是皇太后,会是史册上可媲美夜氏女帝的传奇人物,这是她夙绫的人生,却就这样的毁了。 可是为什么,历史上可以统一天下的楚阀家主,竟然就这样的死了?难道就因为他不是从夙家嫡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夙绫想不明白,却不妨碍她将所有的疯狂和绝望,都宣泄在罪魁祸首的身上。她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为了折磨夙弦,没有早点杀了她。 可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夙弦便已经倒下了。丝丝缕缕黑色的血迹从她的唇畔缓缓溢出,任凭夙绫再如何疯狂嘶吼,她也不会再睁开眼…… 在她杀死楚洛,将夙绫赶出楚阀的那一刻起,便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无数个夜晚,她一点点的,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地挖开院子的每一寸土地,又将火药埋了进去,从不假手于人。 她曾在楚洛的书房,找到过一本残破的阵法,那得自已被楚阀灭族的战家。 楚府的地形在她脑子里早就描绘过千百回,她选的每一个位置,都恰到好处,只要轻轻一点燃,每一颗火药都会被引爆,然后,将整个楚氏祖地炸毁。 这是她最后的博弈,若是夙绫没有那么狠,若是她不对夙阀下手,这样残忍的手段,她永远都不会动用。可惜,夙绫毁了夙阀,也毁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善念。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用力地望向了夙阀的大门,她的家,已是一片狼藉。 哥哥,母亲,瑜儿,琅儿……我无能救下你们,所以,就让我来承担这滔天的罪孽,我愿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为厉鬼,只愿你们走的安心。 夙绫,楚洛,是你们毁了我原本应该光明的人生,那么,便用楚氏嫡系所有人的命,来为我夙氏一族陪葬吧! 第二章 重生 弦月城 弦月城是夙阀的大本营,单一个夙家主宅便占了城中心几条主街,一踏入这里,有一种独属于武将之家的杀伐之气迎面扑来。宅邸的四周,身穿黑色甲胄的兵士皆屏息敛容,手持长枪,如一座座雕塑,忠诚的守卫着这里。 夙家后院,仅次于主院的一处风景极为优美的院落,二层的绣楼上,一位紫衣少女静静地躺在寒玉床上,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 “姑娘,您终于醒了?”坐在一旁焦急等候的侍女见状欣喜若狂,“您若是再不醒,主君几乎要冲到叶阀去请人了。” 入目熟悉的一切,让夙弦既亲切又恍惚,这,不是她未出阁前的绣房吗?即使几十年未见,这里的每一处布置她却都牢牢地记在心里,那是无数个午夜,都渴望梦回的地方。 可是,在夙阀被灭之后,这一切,也早已成了她心里的禁忌,所以,现在她是在做梦吗? “姑娘,姑娘……”见少女迟迟不开口,侍女急了,“姑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大夫人过来。” “映雪?” “是,奴婢在,姑娘有什么吩咐?”映雪忙答应道。 夙弦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心中一痛,映雪,与她自幼一起长大的婢女,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却在她嫁入楚阀后不久就被夙绫陷害,被罚为军妓,没挺过一晚便死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夙弦一开口,却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姑娘,您去寒潭边上练武,却不知道为什么掉进了潭水里,若不是二姑娘恰好发现,喊人将您救了起来,您这一次,就危险了。”映雪的眼圈还是红红的,显然刚哭过不久。 夙弦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这件事,她记得,那是在她14岁那年发生的事。 14岁那年,她去夙府后山的寒潭边上修习内力,在修炼的紧要关头,却被人自背后袭击,推入寒潭中。 此时是寒冬腊月,池水本就寒凉,而寒潭中的水取自天山,是已过世的老家主千里迢迢花费巨大人力物力从天山圣池运过来的,只因吸取潭水中的精华,可辅助修炼内力。 可若只单单修炼还好,运功时慢慢化解寒气,只吸取水中精华,有助于内力增进,可她一个闺阁少女,跌入水中那么久,不但损了身子的根基,还需要损耗内力去抵抗那蚀骨的寒气,天长日久,武功也渐渐废了。 前世便是因为这件事,自己嫁入楚阀多年,都没有一儿半女,后来还是不得已动用了秘药怀上了襄儿,却也因为这个缘故,胎相不稳,几次险些流产。 虽然最后挣命生下了儿子,襄儿却自小体弱,别说习武,就连风都吹不得,哪怕身为楚洛唯一的嫡子,却从未得到过楚阀的半点重视,更是从未被考虑过立为继承人。而这一切,都是拜夙绫所赐! 想起这个自己自小疼爱、庇护的妹妹,夙弦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夙绫生吞活剥了。 正想到夙绫,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清脆而又略显焦急的声音,“姐姐,我听说你醒了。” 话音未落,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了视野中,她身形纤弱,如弱柳扶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让人见之生怜。 记得前世时,也是这般,自己见了便心疼的要命,更是感动于夙绫对自己的情意,从此便对夙绫更信任了,才会在她的撺掇下,一个人跑出去,遇到楚洛…… 想到这里,夙弦的手狠狠攥紧,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姐姐,你怎么了?”察觉到了夙弦情绪的异常,夙绫心中一紧,难道夙弦发现了什么? “无事,只是刚刚醒来,精力还有些不济,稍稍休息几天就好了,妹妹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夙弦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夙绫松了口气,“没什么,只是不放心姐姐的身体,还有一事……” “妹妹有话说便是,和我还需要吞吞吐吐的吗?”夙弦忍着恶心,“温柔”地望着她,眼中带着鼓励。 夙绫心下稍安,“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姐姐这次落水后,身体虚弱,我又懂一些调理身子的法子,不如姐姐求求母亲,让我搬来与姐姐同住,也好为姐姐调理身子,姐姐你说好不好?” 夙弦还未开口,外间伺候的二等丫头却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大夫人让人来传话,韩夫人带着人闯入了飞琼阁,要杀了阮夫人。” 夙弦尚未回过神来,夙绫却率先出声怒斥起来,“放肆,姐姐身子还未痊愈,大哥后院的琐事,怎能拿来叨扰姐姐休养,还不速速退下。” 小丫头脸色白了白,映雪也有些迟疑,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一来一往之间,夙弦倒是听明白了,她脸色未变,心中却又是一惊。 这事前世也发生过,嫂嫂让贴身侍女来请自己帮忙,可自己刚刚醒来,身子虚弱没什么力气,又加之夙绫在旁边撺掇,说做妹妹的不该干涉哥哥后院的事,自己非但没有管这件事,反而还将来人训斥了一顿,与嫂嫂生了嫌隙。 原本不过是一件后院女子争风吃醋的小事,可事情后续的发展,却让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阮夫人和韩夫人同为哥哥的侧夫人,但出身却大不相同。韩夫人原是弦月城一位小商户的女儿,后因为韩氏生的貌美,被夙氏的一位家臣送给哥哥做了妾侍。 韩氏姿容明艳,又懂风情,温柔小意很懂得讨好人,是高门贵女出身的大嫂所不能比的。 因此韩氏进门后,却几乎得到了哥哥的专宠,不但让哥哥冷落了大嫂,还让韩氏一族迅速崛起,渐渐接触到了夙阀核心事务,成为夙阀颇有权势的家臣之一。而更重要的是,韩氏是夙绫的人。 韩氏一人独大的局面,直到阮氏进门后,才被打破。虽同为侧室,但阮氏却是出自六大门阀之一的阮阀,即便是庶出,却是阮家主唯一的亲妹妹,自小看着长大,也有几分情分。她的出身,起码比韩氏,要好上太多。 最重要的是,阮家主将阮氏送到夙阀联姻,表明了交好的态度,亦是为接下来的结盟做准备,可是妹妹进门后不到一年就被活活打死,这无疑是狠狠打了阮阀的脸,阮阀愤怒之下单方面宣布与夙阀决裂,转头便将最唯一的嫡女阮拂晓嫁给了楚阀二公子楚泽。 一个门阀的没落,倒台,往往是许多事情的积累,而阮夫人的死,便是雪崩中的第一片雪花。 所以,夙弦十分确定,阮氏现在绝不能死!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身子虚弱,强撑着从床上站了起来。“映雪,拿我的令牌,让浩轩召集府中的护卫,随我一起去飞琼阁!” 第三章 闯入飞琼阁 映雪闻言大喜,应了一声就出去召集人手了。 “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件事是大哥的私事,我们未出阁的女儿怎么能管?若是让大哥知道,岂不是对姐姐不满?何况,这样还会得罪韩夫人……”夙绫见状,心中着急,连忙阻止。 夙弦的目光淡淡扫过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夙绫心中一惊,懊恼自己失态,讪讪地收回了手。 “妹妹不了解,我长这么大,哥哥还未曾舍得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别说我要管这件事,就是我将夙阀闹个天翻地覆,我想哥哥也不会舍得怪我。至于韩氏,” 夙弦轻蔑一笑,“不过是个妾,她若是敢不满,憋着便是,妹妹说是不是?哦我忘记了,妹妹也是庶出,自来不得哥哥喜欢,想来是谨慎怪了,也难怪。” 夙绫袖口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庶出”二字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痛,因为是庶出,若是不想嫁给夙家的家臣,便只能给各大门阀的嫡系为妾,这便是门阀庶女的命运! 夙弦,这是在羞辱她?可想到这个姐姐平日里对自己的信赖,又觉得不太可能。只是,不管她有心还是无意,这番羞辱,她都记下了。 夙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愤恨,强行牵扯出一抹笑,“姐姐说的是。” 夙弦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她,脚步匆匆出了门,对身后夙绫那嫉恨怨毒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此时心情极为畅快,虽然暂时不能将夙绫如何,可做了那么久的对手,却也知道夙绫最忌讳的是什么,自己这么说,夙绫不气死才怪! 来到门前的时候,宋浩轩已经召集好了人手,夙弦带着人便浩浩荡荡的往飞琼阁赶去,在半路上,正好与夜氏碰了个正着。 再次见到夜氏,夙弦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齐胸襦裙,云鬓高耸,五官虽未施脂粉,在阳光下却依然美的让人心惊,虽面带病容,却丝毫未损她的美丽,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定王府随着前朝的覆灭而湮灭,可夜氏女的美貌,却无愧“冠绝天下”的四个字,她不由得有些好奇,在夜氏最为鼎盛之时,那位女帝倾宸和定王倾雪,又是怎样的风采?而这样的嫂嫂,哥哥又为什么会不喜欢? “嫂嫂。” 夜氏冲她微笑颔首,面带愧色,“阿弦,你来了便好,我知你身子不好,今日请你,实在是情非得已……”,她有些惭愧,这种后宅的龌龊事,还要将小姑子一个未及笄的少女牵扯进来。 “嫂嫂不必多说,我都明白,有我在,断不会让韩氏得逞。”夙弦拍了拍夜氏的手,以示安慰。 夜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夙阀,即便她和夙疆之间已经情薄,却因着夙瑜,终究不能对夙阀的事置之不理。 夜夫人敏锐地察觉今天的夙弦有哪里不同了,还未细想,飞琼阁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惊恐的尖叫,二人同时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冲了进去。 飞琼阁是阮夫人进门后,大哥特意命能工巧匠为阮夫人打造的,园内引的是温泉池水,种满了从各地运来的奇花异草,可往日里如仙境一般的园子,此时却是一片狼藉。 望着紧闭的房门,夙弦厉声冷喝,“给我把门砸了!” “咣当”一声,宋浩轩毫不迟疑地迈步上前,一脚将房门踹了开来。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高坐在太师椅上的韩氏,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粉色掐腰百褶裙,妆容艳丽而妩媚,笑若三月桃花,眼角的风情比那衣领处的芍药花还要绚烂几分,只看一眼,便能让男人酥到骨子里,跟随而来的护卫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心中暗道,难怪韩夫人能得到主君独宠那么多年。 屋内,阮氏的两个陪嫁丫鬟皆被用了刑,浑身是血的倒在角落里;而阮夫人被剥去了一身锦衣华服,狼狈的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按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已经送到了她的唇边,眼看下一秒,就要灌下去。 夜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有人却比她的动作还要快。人未至,一支袖箭已越过所以人,将药碗砸的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那婆子吓得尖叫一声,倒退两步,狼狈的瘫倒在地上,待抬头看清来人,神色倒是放松了几分。 满府的人,谁不知道大姑娘就是个面团似的性子,最是好拿捏的。 “大姑娘,这等腌臜的地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别打扰了我们夫人处理正事。” “大胆,你这婆子好生无礼,谁准你这般和大小姐说话的?”映雪看不下去了。 “奴婢也是一时担心大小姐,怕污了大小姐的眼,全是一片为主的忠心,只是一时心急,难免说话乱了分寸,还请大小姐见谅……”那婆子敷衍的开口,说是道歉,却连身子都未弯下去,似是把嚣张不屑写在了脸上。 夙弦怒极反笑,好啊,她以前是有多么的眼盲心瞎,竟看不出这府中下人对她的轻慢,连一个侧夫人身边的粗使婆子都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今天,她就要让这些人知道,谁才是这夙府后院正儿八经的主子! “还不快把阮夫人扶起来!”夙弦缓缓走近几步,又指着那婆子,语气冰冷,“胆敢谋害主子,对主子不敬,把这刁奴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50板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了夙弦,别说50板子,后宅女子,20板子都能要了人的命,一向端庄温婉、菩萨心肠的大小姐,何时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 “大,大小姐……”那婆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都愣着做什么,我这个夙家大小姐支使不动你们了?”夙弦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经过那诸多风雨,她才明白,对付恶人,端庄温婉的名声根本屁用都没有,倒不如以暴制暴来的痛快! 见夙弦发了脾气,宋浩轩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不敢再耽搁,连忙上前架住了那婆子,韩夫人虽然受宠,但终归只是个妾,但大小姐却是嫡出,更是主君的眼珠子,得罪了谁,他们也不敢得罪大小姐。 ”饶命,大小姐,奴婢错了,大小姐饶命啊!”直到被人架起往外走,婆子才感到了害怕,与此同时,也认清了一个事实。 大小姐若是不想管这府中的事,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她若是想管了,任凭谁也要退避三舍,她可是府中的嫡长女,手中的令牌可随时号令所有护卫,这是主君给她的特权,单看她想不想用罢了。 第四章 夙弦立威 她想明白了这一点,悔的肠子都青了。而在场的所有下仆,显然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夙弦的目光,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敬畏。 “慢着!”韩氏原本是一直坐着看戏的,对这个草包一样的大小姐,她也不曾放在心上,便任由那婆子开口,也不阻止。 可现在眼见自己的人要被带走,也坐不住了,袅袅婷婷从主位上走下来,“这婆子可能说话急了些,可也是无心之失,为了大小姐好。她是我身边得用的人,一向最是忠心不过,大小姐能不能给嫂子个面子,暂且饶她这一回?。” 虽然只是一个粗使婆子,可却是为她办事的,她若是不护着,以后如何服众?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那婆子似是看到了希望,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险些就要扑上来。 “嫂子?”夙弦的笑容有些玩味,这韩氏,当真是养大了胃口,也不怕撑死自己。 “我若是说不呢?” “那妹妹要打杀人,也要给人个理由,即便您身份高贵,也不能滥杀无辜吧,我这可都是奉了主君的命令行事,赐死阮氏,妹妹是要和主君作对吗?妹妹一贯最是温和守礼,可不要受了旁人的教唆,坏了规矩。”韩氏依旧气定神闲,丝毫未将夙弦放在眼里,笃定了夙弦定是受了夜氏的教唆。 阮氏跪在地上,听闻此言,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目光中充满了黯然和绝望。 ”规矩?” 夙弦笑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韩氏居然要和她讲规矩。 夙弦抬起头,犀利的目光对准了韩氏,眸光中迸射着点点寒意,直接动手打了过去,“我倒是不知,我们夙阀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乱了,你敢叫我妹妹?自称我嫂嫂?一个妾都敢以嫡小姐的嫂嫂自居,若传出去,我们夙阀还不被人笑死。” 自前朝大夜开始,嫡庶之差便极为分明,开国女帝不喜男子纳妾,更厌恶庶出,上行下效,庶出的地位甚至比大元朝还要更低上三分,也只比奴才好些罢了,日子过得好不好,只能看宠爱了。 庶出子女见了嫡出不但要行礼,更不能以兄妹相称,当然也有嫡庶之间相处的好的,比如从前的她和夙绫,这些规矩自然可免。但韩氏敢明目张胆的以夙弦嫂嫂自居,夙弦若得理不饶人,打她的脸,她也只能受着。 可是韩氏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这些年在府中嚣张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在最初的错愕和不可置信后,便是一种被羞辱的愤恨涌上心头,当众被一个黄毛丫头掌掴,若是就这么忍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更是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你,你敢打我,我今天就替你哥哥,好好教训你!” 韩氏尖叫一声,冲了上去,夙绫连忙抢先一步挡在夙弦面前,将人一把推了开来,韩氏未防备之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对上夙绫警告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消失的理智瞬间回笼。好险,方才若不是二小姐拦着,她差一点就打了这个贱丫头。 夙疆独宠她多年不假,可那并不是夙疆有多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总是能揣摩到夙疆的心思,又肯放得下身段,这是夜氏那样的高门贵女所给不了的。 虽说夙疆对她有三分情意,可这三分情意若是对上夙弦,她相信会顷刻间化为乌有。 夙弦出生的时候,老家主宠爱夙绫的姨娘,老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日子都不太好过,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是夙疆一手将妹妹带大,视若掌珠,她平时再想帮二小姐,都不敢在夙疆面前说夙弦半个不是。 平日里落落夙弦的脸面也就罢了,主君粗心,也不会察觉。可今日她若是真的打了夙弦,让夙疆知道了,就算不废了她,也绝对会就此厌弃她,这个贱丫头,真是好歹毒的心计! 想明白前因后果,韩氏深呼一口气,想要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腹中突如其来的剧痛却让她一瞬间白了脸色。 “啊,血,血,夫人你……”韩氏身边的婢女离她最近,也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此时韩氏那桃粉色的裙摆,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快,快请府医过来!”韩氏慢慢低下头,只看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 夙绫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推,居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看韩氏的反应,怎么那么像小产? 她帮韩氏调理了这么久的身子,还给了她不伤胎儿的秘药,就是为了让她能生下儿子,若是能取代夜氏成为大夫人,便能给她更大的助力,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夙绫心中的慌乱和懊悔暂且不提,夙弦的心情也是无比的复杂。 刚刚醒来不久,前世的许多事都忘记了,她竟然忘了,这件事情,不止是死了一个阮氏,闹得阮阀和夙阀决裂,嫂嫂夜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这一次没的。 她也是事后才听说,嫂嫂赶去阻止韩氏,却与韩氏发生了争执,二人推搡之间,嫂嫂不慎摔倒,肚子里刚满两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母亲大怒,下定了决心要惩治韩氏,可韩氏却在此时诊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哥哥常年在外征战,子嗣单薄的可怜,只有一个嫡子夙瑜,嫡女夙琅,外加一个庶女夙瑶,这一次在府中待的时间久了些,夜氏和韩氏双双有了身孕,本是喜事,可夜氏落了胎,母亲再愤怒,也舍不得韩氏肚子里的孩子,哥哥也不允许母亲动手,此事便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可嫂嫂却伤了身子,也对哥哥彻底冷了心,自此不再过问府中事务,避入佛堂,终日与夜氏先祖灵位作伴。 可即便如此,韩氏依然不肯放过嫂嫂,在她出嫁后的某一天,府中走水,小佛堂里,夜氏先祖的牌位全部被烧毁,彼时她已嫁入楚阀,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只知道,夜氏望着被大火吞噬的先祖灵位,彻底崩溃,发了疯一样要杀了韩氏,夙疆想要阻拦,却失手杀了夜氏。 夜氏和夙疆的婚姻,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夜覆灭,定王府虽然已经不在了,可夜氏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孤女。 当年夜氏的祖母老定王对母亲有恩,在弥留之际,预感到大夜气数已尽,乱世将至,便将夜氏最后的血脉托付给了母亲,请求夙阀能够庇佑她的孙女一世安宁,并将夜氏所剩不多的家业和凤羽军全部作为夜氏的陪嫁,一起带到了夙家。 彼时夜氏还未及笄,命运推动着她懵懂的向前,她嫁入夙阀后,母亲感念老定王的恩情,对夜氏视如己出,夜氏和哥哥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美好时光,凤羽军也自此并入了夙阀。 可好景不长,哥哥继承了父亲的花心,而夜氏性子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与哥哥渐渐疏离,哥哥自小心高气傲,自不会放下身段讨好一个女人,二人的感情便淡了下来。 直至后来夜氏小产,二人彻底形同陌路,夜氏都未向凤羽军求助过,因为她不想让凤羽军的将士为了她触怒夙阀,她很清楚,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萧氏和夜氏的天下了,乱世中,想求得一方安身之地,唯有效力于门阀。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夜氏女,也只能在后院里苟延残喘而已。 第五章 夙绫挨打 可是,夜氏死后,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得知他们夜氏的大小姐竟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夜氏的旧臣也愤怒了,他们认为夙阀忘恩负义,夙疆更不堪为明主。 虽有人留了下来,却也有不少人自此离开,夙瑜与哥哥父子离心,韩氏的儿子夙瑾也已经长大,哥哥的心慢慢偏了,夙家逐渐陷入内斗……内忧外患,这一切都进一步加剧了楚阀的分崩离析。虽说她嫁入楚阀是夙家走向灭亡的开始,但哥哥、韩氏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夙弦此时只觉得,命运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难道哥哥注定要失去一个孩子? 夜氏此刻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韩氏流了那么多的血,孩子看样子是保不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对于这个前世与夙瑜争夺少主之位的孩子,她喜欢不起来,可怎么说都是哥哥的骨肉,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嫂嫂,你先回院子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夙弦命人将昏迷中的阮氏安置好。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嫂嫂,我看你气色不太好,你也该回去请府医看看,请个平安脉也好。”夙弦没法将话说的太明白,只能暗示。 夜氏张了张嘴,却突然想起一事,她的月事,好像也有两个月没来了。 她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耳边韩氏时不时的痛呼和尖叫声,更是让夜氏紧张起来,也顾不得那许多,和夙弦道了谢,便匆忙离开了。 夙疆的妾侍,她本就懒得管,只要不危害到夙阀,当然还是自己的孩子最重要。 “姐姐,怎么办,我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推了韩夫人,待会若是哥哥和母亲来了,你一定要帮我。” 一盆盆的血水从屋内端了出来,屋外,夙绫的脸色越来越白,抓住夙弦的胳膊,慌乱地口不择言起来。 她此时也顾不得去追究夙弦变化这般大的原因,心中满是惶恐不安,那老虔婆本就不喜欢她,若是趁着这个机会,要处置了她,可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死咬着夙弦不放,才有一线生机。 夙弦安抚的冲她笑了笑,“妹妹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哥哥和母亲罚你的。韩氏想要冒犯嫡小姐,妹妹也是为了维护我,才会伤了夙家子嗣,只是原本,我打算趁着这一次妹妹救我的事,求求母亲,让妹妹搬到我的院子和我同住,眼下,却是不好提了。” 夙绫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娘在世时,便和那老虔婆不对付,自父亲去后,她在府中的待遇也一落千丈,不仅吃穿上不再有任何优待,全部比照庶出份例,住的地方也被挪到了府中最偏僻的西北角,就连府中有点体面的丫鬟住的都要比她好。 这些年,若不是她巴结了夙弦,恐怕日子还要更难过一些。 可夙弦住的是府中除了主院最好的院子,与她住的院子隔了大半个夙府,每次来回差不多都要一个时辰,这对于她接下来的计划,十分不利,所以,她才顺势提出了要求。 她笃定夙弦不会拒绝,而这一次她救了夙弦,老虔婆应该也会同意此事,没想到,计划刚刚开始就夭折了。 可是,她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夙弦也说了,她伤的是夙家子嗣,而不是一个妾侍,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若再要求更多,便是不识好歹了。 夙弦依然笑得温柔,夙绫精通医术,她是知道的,将这样一个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注意便会中招,所以思前想后,夙弦还是不想冒险,能将夙绫不动声色的拒绝还不让她起疑心,是最好的,这个借口,还是夙绫自己递上来的。 夙弦等了没多久,夙疆和老夫人便一起赶了过来。 夙疆穿一身家常的紫色衫子,衣饰简约并不华丽,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他人生的俊美,虽是武将,却并无武将的粗犷,反而多了几分儒雅清贵。 夙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这一点,与曾经的夜家有几分相似,夙疆今年已经40多岁了,可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30出头的模样,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才有的威仪,只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一路赶来,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心中有些恼火,而看到只有夙弦和夙绫站在门前等候的时候,心中愈发不满起来。 这夜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若不是她多事,非要把小妹扯进来,韩氏又怎么会早产?结果她还一个人躲了起来,夙疆越想越气。 他快步走上前,先是扯下身上的披风,紧紧地裹在夙弦身上,压低怒火轻声哄道,“阿弦,你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弱着,先回去休息好不好?这里的事,有大哥处理。” 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夙疆心疼坏了,也顾不得去和夜氏生气,甚至连韩氏也暂时忘到了脑后,先将妹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还真是像极了他老子,虽说她也不喜欢韩氏狐媚惑主,但是自己宠爱的女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如今情形那么凶险,疆儿却一点都不担心,只知道关心自己的妹子,连她都觉得夙疆过于冷血了。 夙弦心里也明白,其实大哥对于后院的这些女人,大嫂也好,韩氏也好,阮氏也罢,宠爱过,但是都未真正地放在心上,哥哥这样的人,是不会爱任何女人的,她替嫂嫂悲哀,却也无可奈何。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却不是个好夫君。 “大哥让我回去也可以,只是须得答应我三件事。”夙弦扯着夙疆的衣袖撒娇。 “好好好,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咱们家阿弦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夙疆根本没听清夙弦说什么,就忙不迭应了下来。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事儿呢? “第一件事,大哥不能因为这件事迁怒大嫂,更不许去找大嫂麻烦;第二,暂且放过阮夫人;第三,绫妹妹是为了维护我才推了韩夫人,哥哥可不能追究她。” “是啊大哥,韩夫人言语惹怒了姐姐,姐姐打了韩夫人,韩夫人一时冲动想要找姐姐理论,我才会为了保护姐姐推了韩夫人,这件事,不能怪我的。”夙绫急急地开口辩解,生怕夙疆责怪自己,还暗戳戳地给夙弦上了眼药。 她自认自己这番小心思没人看得出来,却不知道,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又有谁是傻的? 老夫人当即就不高兴了,这贱人,还真是和她娘当年一样,竟然敢给她的阿弦上眼药。 可是老夫人却忽略了夙疆宠妹的程度,他平日里懒得管女人之间的这些勾心斗角,可不代表他就是傻子,本来他没打算处置夙绫,可敢给她妹妹上眼药,这个夙绫莫不是活腻歪了? 他自动忽略了夙弦打了韩氏的事,阿弦一向温顺乖巧,怎么会有错?就算有错,也是她身边人的错。 夙疆冷冷的一眼扫过夙绫,夙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说错话了,可也已经晚了。 “二小姐谋害夙家子嗣,念在是无心之过,又有大小姐求情的份儿上,本君便小惩大诫,拖下去,打20板子!” 夙绫彻底慌了,20板子?那还不要了她半条命? 第六章 韩氏小产 “姐姐,姐姐救我,我都是为了姐姐……”夙绫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拉着夙弦的衣襟不肯松手。 夙弦心中暗爽,脸上还不得不做做样子,“哥哥,妹妹也是无心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处置她了吗?” “阿弦,你还小,不懂得人心险恶。”夙疆宠溺地摸摸妹妹的脑袋,“那些下人有分寸,不会真要了她性命的。” 夙绫:……她好像比夙弦还要小吧? “那好吧,哥哥你要有分寸,唉,何必非要喊打喊杀的呢?犯了错,禁足一下不就好了?”夙弦似是无意的嘟囔道。 “妹妹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夙疆不赞同的摇摇头,又对着一旁的下仆吩咐道,“打完了板子,就让二小姐在自己院子里禁足,没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 夙绫:……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挨了打,还要禁足?夙弦你是专门坑我的吧? 夙弦却已经捂住了嘴,一脸的不安和愧疚,“对不起啊,二妹妹,我好像说错话了,都是无心之失,你不会怪我吧?” 夙绫:真是好大的一朵白莲花,我信了你的邪…… 夙绫的这顿打,算是挨定了。她趴在长凳上,背后痛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却只死死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心中暗暗发誓,夙弦,夙疆,你们兄妹给我的耻辱,早晚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夙弦却悠哉悠哉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美美的睡了一觉。 直到傍晚,映雪唤她起来用膳的时候,才告诉了她事情的后续。 韩氏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尚小,本就未坐稳,自然是没保住,而且这次伤了根基,很难再受孕了。 夙绫被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短期内都没法再出来蹦跶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大夫人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老夫人大喜,赏了府中上下三个月月钱。 夙疆和夜氏感情虽然淡了,但是作为一个传统的男人,对于嫡出子女还是比较看重的,得知此事也是很高兴,连对夜氏的不满也尽数消散了。 夙弦无意识地搅动着手中的白粥,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若是哥哥嫂嫂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但这也不能强求。不过不管怎么说,哥哥能再有嫡出子嗣,她都高兴。 夙绫是不可能消停的,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被禁足在院子里,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再让自己和楚洛“偶遇”。 韩氏小产,若再也不能怀孕,也是好事,没有儿子,自然也就没有指望,单靠一个女儿,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若是能就此消停下来,是最好的,不过可能性也不大。 以韩氏的性子,要么把这件事怪到夙绫的头上,那么她和夙绫之间的联盟便会破裂,可是这也不大可能,因为韩氏没办法生儿子,为了巩固自己在夙阀的地位,便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的女儿高嫁,母亲不喜欢她,自己和嫂嫂更不用提了,她也只能继续和夙绫相互利用。 且两人暗中勾结在一起,夙绫手中是否有韩氏的把柄也不知晓,韩氏和夙绫撕破脸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韩氏极有可能将责任推到她和嫂嫂的身上,不过她也不怕,因为她已经想到了怎么对付韩氏。 想到这里,她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映雪,阮夫人怎么样了?” “阮夫人被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暂住,具体的情形,还不知道怎么样。” 夙弦皱了皱眉,“你可打听出来了,大哥是因为什么事,非要处死阮夫人?” 阮氏生的好,比韩氏还要美上几分,性子又不像嫂子那样刚烈,从小在南地长大,最是温柔似水的性子,而且出身大族,规矩礼仪都无可挑剔,人又本分,自进门以来,对母亲和嫂嫂都很恭敬,就连一向不喜欢妾侍的母亲,都难得夸了她几句。 哥哥也对阮氏正新鲜着,连着在她房里宿了一个月,怎么就突然喊打喊杀的了? 这些事,前世她从未关注过,现在却不想再这样糊里糊涂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何小事都得重视起来。 映雪有些迟疑,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开口。 夙弦皱了皱眉,“映雪,你也开始欺瞒我了?” “不,奴婢不敢。”映雪慌忙跪下,“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实在是龌龊,奴婢怕污了姑娘的耳朵。” “说吧,我早晚也是要出嫁的,这些事,你能瞒我一辈子吗?”夙弦神情有些低落,前世哥哥倒是将她保护的够好,什么阴暗龌龊的事都不让她知道,结果呢?到了楚阀,无人护着,对上夙绫,她一败涂地! 映雪觉得今天的小姐有些不一样的,却让她平白多了几分畏惧,也不敢再隐瞒,便将打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阮氏诊断出有了身孕,这本是喜事,可问题是,她进门还不到两个月,却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孩子,分明不是夙疆的。 夙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恨不得将阮氏千刀万剐了,还是顾忌着自己的颜面,才想要让韩氏秘密处置了阮氏。 没想到,让夙弦给搅合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夙弦冷笑,这还真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啊。 这手段,明显是出自夙绫。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夙绫是跟谁学的那一身的医术,偏偏手段都古怪的很,净是些稀奇古怪的毒药。 这让她想起了一件陈年往事,前世楚洛曾有一宠爱的妾侍,也是因为此事,被楚洛赐死。她死的时候,据说还一直在喊冤。 这件本已经淡忘的往事,此时突然浮上了脑海,夙弦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人便是夙绫,因为这也太巧合了。 “映雪,你去外面将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请回来,记住,要悄悄地,不要惊动任何人。” “喏。” 映雪虽然不解,却还是应了一声,立刻领命离开。 芳华院 韩氏一个人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帐幔,只觉得一切恍如在梦中。 她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刚刚这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可此刻,却什么都没有了。 下身处,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韩氏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流了下来,她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没了,再也不会有了…… 第七章 初见江离 “娘,你不要哭了。”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夙瑶害怕的哭了起来。 韩氏这才注意到女儿还坐在床边,她想撑着坐起身,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沙哑着嗓子喊人,“来人,把姑娘送回房里。” 夙瑶却不肯走,只哭着抱住韩氏,“娘,父亲坏,我去找他来看娘,他都不肯。” 韩氏的奶娘蔡嬷嬷见状,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抱起夙瑶,轻声哄着,想要将她先送回房间去。 韩氏这才发现,自从她醒来后,一直都没见过夙疆,夙疆去了哪里? “嬷嬷,主君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韩氏心开始往下沉,“是不是因为我没了孩子,主君恼了我,所以不肯来看我。” “不是的,夫人,您别多想,主君只是公事烦忙,一时半会抽不开时间……” “嬷嬷,我不是小孩子,你休拿这些话来唬我,你若是不肯说,我便自己去问。”说着,韩氏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重新倒了回去。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之后,韩氏终于稍稍平静了些,她却依旧盯着蔡嬷嬷眼睛,不肯罢休。 蔡嬷嬷心中叫苦,却不知道怎么说,夙瑶却在此时插嘴进来,“我知道,因为那个坏女人怀孕了,父亲留在她那里,所以才不来看母亲。”夙瑶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戾气,让人丝毫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 韩氏先是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女儿口中的坏女人是谁。 她睁圆了一双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夜氏怀孕了?” 蔡嬷嬷苦着脸,点了点头。 韩氏死死地抓住床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脸色苍白的吓人,一双红肿的眼睛却始终睁的大大的,眼中的疯狂和恨意让蔡嬷嬷都忍不住心惊。 蔡嬷嬷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夫人,别想那么多了,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如今家里的境况也好了很多,不用夫人挂心了,夫人在府里也是仅次于大夫人的尊贵,只要好好的将姑娘养大,再嫁个好人家,夫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呵呵”,韩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却比哭还要难听,“尊贵?我算什么尊贵,夙弦一个未出嫁的丫头都敢对我非打即骂,就连夙绫一个庶女,我都不能拿她如何。 自阮氏进门,主君的心就偏到了她的身上,我熬了这么多年,才从最低等的妾侍熬成了侧夫人,可她阮氏一进门,便是侧夫人,还得到了主君全部的宠爱。 我盼了那么多年,才盼来这个孩子,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就走了,偏偏这个时候大夫人又有了孩子,再这样下去,这个家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你让我认命,可瑶儿是庶出,我若是不为她争,她将来如何能嫁个好人家?就算主君宠爱她,那些门阀世家也不可能娶她做正妻,难道要让她像我一样,给人做一辈子的侧室吗?嬷嬷,你要我怎么甘心,怎么认命? 夙弦和夜氏,害我没了孩子,她们也都别想好过,我要她们,都给我的孩子偿命!” 望着陷入疯魔中的韩氏,蔡嬷嬷嘴里满是苦涩,其实她觉得夫人的日子是很好的,从一个小商户家的女儿走到今天,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何苦非要和别人比? 大夫人是带着夜氏凤羽军嫁进夙阀的,又有老一辈的交情在,阮氏是阮阀的大小姐,亦是为了联姻而来,身后站着整个阮家,夫人如何能跟她们比呢? 至于二小姐,为何一定要嫁入那些世家大族?若是由主君做主,选一个夙氏家臣嫁过去,日子不也很好过吗?只要夙阀不倒,二小姐这一辈子都不会在婆家受气,夫人为什么不肯呢? 仪景院 今夜的风雪很大,雪路难行,等映雪将人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夙弦听到外面的响动,回眸望去,那少年背着药箱,踏着风雪而来,身上萦绕的药草香,似能静心凝神,竟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情,舒缓了几分。 江离也在此时抬头,看到了回眸的夙弦。 昏黄的烛火下,少女一身家常的鹅黄色小袄,头发披散下来,松松垮垮的用一根玉簪挽了起来,精致的五官被淡黄色的光晕笼罩,给她的眉眼平添了几分温柔雅致。 可惜,只有这一眼,映雪便拿来了屏风,隔在了二人中间。 他却似乎能看到她微微蹙起眉,粉色的唇瓣一开一合,“映雪,我让你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这么年轻莫不是他骗了你,你被他的皮相哄了?” 江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的姑娘,传闻中夙大小姐温婉端庄,宜室宜家,眼前的这个姑娘,好似和传闻中并不一样,却很有趣。 夙弦的眉皱的更紧了,映雪见状,连忙上前解释,“小姐,这位江大夫是刚刚来到弦月城的,不过他的医术真的很好,听说城中百年老字号的老大夫,都对他甘拜下风呢。” 夙弦这才舒缓了眉心,点了点头,“方才失礼了,望江大夫勿怪。” “夙小姐,我姓江,单名一个离字。” 夙弦心中暗暗想着,谁管你叫什么名字,江离,将离,这名字听着就不吉利。 “此次请江大夫前来,是有一事要江大夫帮忙,若江大夫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定有重谢。” “哦,不知是何重谢?事先说好,我对金银布帛不感兴趣。”江离倒是丝毫不见拘束,直接坐下,与她谈起了条件。 “江大夫就这么有自信,能帮得了我?” “大小姐不妨先说来听听。” “我丑话说在前面,无论先生能不能帮到我,出了这个门,便将这件事都忘得干干净净,若有一丝风声传了出去,先生将要迎接的,便是我夙家无穷无尽的追杀。”夙弦的声音依旧从容温和,软绵绵的。 江离却很难想象,这样看着温柔娴静的姑娘,会用如此温和淡然的口吻,说着要人命的话,但他却并不反感。 “自然,江某一介草民,又怎么敢和夙家作对?”江离笑着点点头,未见半分惶恐和不适。 “不知有何药物,能让女子的孕期脉象作假,又有何破解之法?” 第八章 互相嫌弃的宿主和系统 江离走后,夙弦一个人躺在床上,明明已经累极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练武。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前世因为体内的寒气所吃的苦,她已经受够了,所以,还是要想想办法才行。 其实,内力是可以慢慢化解体内的寒气的,只是前世这个时候,她怕痛,因为这个时候修炼内功心法,会让体内的寒气被激起,那是一种足以将人骨头冻碎的冷。 到后来,后悔了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她被楚洛和夙绫设计,失了处子之身,而她修习的内力,第一层唯有处子之身才能修炼,第一层无法练成,后面的都不能再练。寒气很快渗入了五脏六腑,无法拔除了。 这门内功心法,并不是夙家祖传,而是她幼时,偶然一次机会救了一个被追杀的江湖女子,那人为了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也想安定下来,便留在了她的身边,做了掌事嬷嬷,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夙弦端坐于床上,双腿盘坐,五心向上,朦胧的月华笼罩在她的身上,为她的周身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银光。 她运转起了心法,月华之下,灵气一点点地透过经脉,在她的体内运转,最终汇聚于丹田,而夙弦的心中,却并不平静。 此时,她只想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只是要想修炼心法,嬷嬷说过,还必须得心思澄净剔透,心思越纯净之人,修炼速度也就越快。 这一世,她不想再那样懵懂单纯的活下去了,什么心思纯净,澄澈剔透,统统见鬼去吧。她只想随心而活,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哪怕手染鲜血,也要保护好自己所在意的亲人。 这门功法再好,再神秘,若不适合她,她也不是非它不可。她不想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左右自己的心! 这样想着,夙弦修炼的时候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思绪也渐渐放空,卸下了心中的负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无意识地修炼之下,周身那丝丝环绕的,看不见的月光却突然加速奔涌起来,竟似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朝着她的周身聚集起来,涌入经脉,汇聚在丹田。 夙弦的身后渐渐地形成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气旋,气旋越聚越大,她体内的寒气也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在她的身体表面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那是一种彻骨的冷,夙弦痛的差点叫出声来,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骨头,似乎都被冻住了,那丝丝缕缕寒气,像是无形的风刃,一点点地刮着她的骨头。 夙弦无力的瘫倒在床上,身子微微颤抖着,却在此时无意识地触碰到一件东西。 她吃力的睁开眼,那是一个棕色的木盒,是方才那位江先生留下来的。 “大小姐的声音虚弱,中气不足,身上略带寒凉之气,这药丸是我家传秘术所制,专为女子调理身体所用,希望能帮到大小姐。”临走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将这盒药丸,放在了桌上。 那时她只是觉得,这江先生的声音很好听,温和低沉中带着丝丝沙哑,如窖封多年的陈酿,让人回味。 至于那药,她并没有太当回事,前世为了她的身子,哥哥遍请天下名医,都无济于事,若是这江先生真有这本事,她前世就不会遭那份罪了。 可是此时,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夙弦咬了咬牙,手指无意识地拨弄,将锁扣打开,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映入眼帘。 淡淡的药香沁入鼻尖,夙弦来不及思考便将药吞了下去,一股灼热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身。 夙弦没有看到的是,药盒 冷与热在她的体内碰撞,夙弦感觉自己体表的坚冰有了融化的迹象,骨头倒是没有那么痛了,但是五脏六腑却彻底的搅在了一起,好像下一瞬就会爆炸一样。 夙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想要喊人,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运转心法心法,一点点地用月华之力,疏导着体内的混乱,迷迷糊糊,竟然晕了过去。 就这样过去了混乱的一夜,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上的中衣已经彻底湿透了。 运转了一下内力,感觉到体内的寒气竟然彻底消失了,她的身体暖洋洋的,再也没有那种置身冰窟的痛苦,夙弦震惊了。 一股淡淡的药香从脖颈处传来,她低头一看,又吓了一跳,这块她从小带到大的玉佩,竟然变了颜色。 原本好好的羊脂玉佩,竟然变成了淡青色? 最初的错愕过后,夙弦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几乎要被她遗忘的前尘往事。 前世也是她这次落水后,她没去救阮氏,而是和夙绫聊了一会儿,夙绫就和她讨要了脖子上的这块玉。 这块玉是上好的羊脂暖玉,女子佩戴对身体好,她带了这么多年有些不舍得,却架不住夙绫可怜巴巴的眼神,还是送给了她。 毕竟,以她的身份,想要再好材质的玉,也不是没有,最初的不舍之后,便很快的忘记了这件小事。 但是此时再看这块玉,却突然发现,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再联想到夙绫那一身仿若凭空得来的医术,夙弦觉得自己的认知开始发生了变化。 会不会,这块玉根本不是普通的玉,而是和药有关,而夙绫的医术,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习得的? 这个想法太过不可思议,一旦冒出,连夙弦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也许是真的呢? 而此时的夙绫,也正在惦记着夙弦手中的这块玉。 “我要你有什么用,还说自己是什么破系统,连帮我离开这么个小破院子都做不到。 别人家的系统,不说能呼风唤雨,好歹也能换点东西,来个秘境什么的,偏偏你,就是个半残,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我摊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没嫌弃你就不错了。”某系统感觉尊严受到了侮辱,毫不客气地回怼,“别人家的宿主,要么智商超群,要么武力值爆表,要么颜值碾压一路开挂,你一样都不占;要是能选,我宁愿选你姐姐,好歹有个好看的脸!” “你!”这一句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夙绫气得抓狂,她最不愿意承认,夙弦除了身份比她高贵,还生的比她好…… 这破系统,专门来扎心是吧? 第九章 夙绫的阴谋 系统也很愤懑,为什么它的伙伴们和宿主,都是相亲相爱,能一起携手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它和宿主呢?都恨不得将对方人道毁灭了,别说上天了,混到现在连个小破院子都出不去,差点让人摁泥地里。 “我是你的主人,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别人家的系统,要么温柔要么佛系,为什么你就这么粗鲁?”夙弦压下满腔怨气,决定好好说话,以德服人。 可惜,系统不想配合。 “是宿主,不是主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系统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别人家的宿主,也没有你这么倒霉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在放进你们星华的博物馆之前,我便缺了最重要的核心部分,那一部分就在你嫡姐的手里,你只要把它要过来,我就能恢复如初,到时候,别说你想瞬移出院子,就是带人移出千里之外,都不是问题。 可你呢,不但没把玉拿回来,反而还将自己弄得一身伤,害我要耗尽最后的能量来为你疗伤,摊上你这种智障又点背的宿主,我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若是夙弦在这里,听到这段诡异的对话,就会想明白,前世在自己那样周密的布置之下,夙绫是如何带着儿子逃出去的。她压根不是输给了夙绫,而是特么的输给了她的外挂。 夙绫一滞,她哪里知道夙弦抽了什么风,好好的去管夙疆后院的事,自己非但没能开口,还害得韩氏早产,阮氏也没能铲除,自己还受了伤又被禁足,楚洛如果知道,说不定会怪她呢。 想到这些,夙绫就恨得牙根痒痒。 自从被禁足,夙绫便一直很暴躁,离她和楚洛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可是她现在被那老虔婆的人看的紧紧的,一没有办法给楚洛传消息,二没有机会鼓动夙弦出门,她要怎么办呢? 自己穿越前是雇佣兵,接下一份单子去偷星华博物馆的一根玉簪,却在得手后大意之下触动了警报系统,直接被射成了筛子,阴差阳错绑定了这块拿命换来的破簪子,一起穿越到了历史上有名的六阀之乱的年代。 这才知道,这破簪子竟然是星华科学家发明的一个系统的残缺品,而她需要补齐这破簪子,完成系统任务,才能重新回到现代。 这个任务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太简单了,因为她穿越成了六阀之乱最终的赢家,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大楚夙太后。 这下子,夙绫也顾不得郁闷了,而是开始努力地沿着夙太后的历史轨迹,走了起来。这个任务听起来就爽歪歪,她很乐意啊! 按照历史轨迹,夙太后是作为嫡姐的滕妾嫁入的楚阀,但是主君并不宠爱她们,嫡姐生子时难产,临终之际将孩子托付给了她这个庶妹,为了报答姐姐多年的维护之恩,她将嫡子养大,并护着他一路厮杀,将他捧到了主君之位,并得到了嫡子的真心孝顺,是星华史上,有名的贤后。 可是夙绫却不想这么做,凭什么她要养着别人的孩子,看着别人的孩子登上一统天下,登上皇位,既然她能扶一个皇帝上位,为什么不能扶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为了满足这个心愿,她直接利用系统瞬移到了寒潭边上,将夙弦推入了水中,直到她快要不行了,才将人救了上来。不是她不舍得这个姐姐,而是她的青云之路,还离不开嫡姐这块踏脚石。 可是那一次瞬移,能量耗尽,系统又短暂的罢工了。 “你现在想办法让我出去,我这就帮你把那块玉佩要过来。”想了想,夙绫决定还是忍一时之气,与这相看两厌的系统暂时和平相处,完成任务要紧。 “宿主,我这次若是要帮你,如果你再不能将那块玉佩拿过来,我就要陷入暂时的沉睡,短期之内,我恐怕都没法再帮你了。”系统也很忧伤,嫌弃夙绫是真的,却不得不和她继续苟着也是真的。 “没问题,我一定可以帮你把玉佩要过来。”夙绫信心满满地道,夙弦耳根子软,又一向信任她,要个玉佩而已,她不会不给。 事实上,在夙弦打算和她撕破脸之前,确实无法拒绝,只是…… “你说那块玉佩啊,我落水之后,母亲说我近日来诸事不顺,先是落水,又遇上了韩夫人小产,恐有冲撞,便把它供到法华寺佛前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去问母亲要吧。”夙弦眨眨眼,一脸的无辜。 “什么!”夙绫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将夙弦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块玉佩,你若是喜欢,我私库里还有很多,你随便挑一件便是了。”她知道,夙绫可不缺钱。 先不说父亲偷偷给她留了多少,单说她这些年做生意,所得的财富便绝对不会少比夙弦少。 夙绫有苦说不出,她是缺那么一块破玉佩吗?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母亲,把那块玉,取回来给我呢?”夙绫立马放下身段,哀求道。 夙弦面带诧异,心中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你为什么非要那块玉不可呢?” “我这次为了姐姐,让大哥踢伤了,每天晚上伤口都会隐隐作痛,痛的我觉都睡不着,”夙绫眼里噙着泪,“我有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姐姐的那块玉佩,菩萨说,能凝神静气,我想总要试一试,才能安心。” 突然,她眼睛一亮,“姐姐,经你这么说,我越发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了,你看,母亲把玉佩供奉在了佛前,菩萨又给我托梦,这正说明,我与这玉佩有缘。我看不如这样,也别惊动母亲了,我们偷偷地去一趟法华寺,将玉佩拿回来,不就好了?” 夙绫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这样既可以拿到玉佩,又可以趁此机会将夙弦骗出府,真是一举两得! 看着夙绫的表演,夙弦差点笑出声来,同时也不由得感慨,夙绫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己本来想放她一马,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就别她不客气了。 这一次,她就让夙绫和楚洛,一起吃个苦头好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现在天色还早,我现在便让人去套马车,我们立刻动身,天黑之前兴许还能赶回来。”夙弦说着,便要起身。 “不不,姐姐,”夙绫连忙阻止了她,她和楚洛约好的时间,可不是今天,再说了,若是带着护卫随行,楚洛还如何下手? “怎么了?你不是想去吗?” 第十章 母女谈心 “我,我只是觉得,姐姐身体还未痊愈,不宜舟车劳顿,你还是先休息些时日,我们再去。”夙绫道。 “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随行那么多的丫鬟婆子,累不着我的。”夙弦表示没关系。 “不,姐姐”。 “又怎么了?”夙弦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的神色。 “我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也知道,大哥把我禁足了,所以我们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只能我们俩,偷偷地去,所以姐姐,还是等你身体完全养好了,我们再出发吧?”夙绫越说越顺,自己都开始相信了。 “何必那么麻烦,找个护卫去拿回来不就好了。”夙弦道。 “不行啊姐姐,我想只有我一步步地爬上山,亲自去取,佛祖才能感觉到我的诚意,才会保佑我。”夙绫摇着夙弦的胳膊,开始撒娇,“再说了,我被禁足在屋子里,闷死了,也想出去走走呢。” 夙弦忍着一巴掌拍死她的恶心,“说来说去,还是你调皮了,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姐姐还在顾虑什么?”夙绫有些急了。 “不带护卫,那我们若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夙弦有些犹豫。 “姐姐怕什么,我们只要伪装成普通的百姓,不惹人注意,偷偷去偷偷回来就好了。就算真的遇到危险,你是夙阀嫡小姐,只要亮出身份,在夙家的地盘上,谁敢动你?” “说的也有道理。”夙弦开心的笑了,笑的一脸纯真无害,眼中厉芒一闪而逝。 夙绫也开心的笑了,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嫡姐,还真是好骗。 送走了夙绫后没多久,便有人通报说老夫人来了。 夙弦想要起身迎接,奚氏恰在这时走了进来,见状,连忙将她重新按回到了软榻上。 “我的儿,你这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么大的罪,可别动弹了,好好养着要紧。”奚氏仔细端详了会儿,面上现出温柔慈爱之色。 “以后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嫂嫂虽然怀着身孕,但是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在,我不会再让韩氏猖狂,更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奚氏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想到昨天回府后查到的消息,心中恼怒不已。 自丈夫死后,儿子接管了夙阀,她便不怎么在府里了,常年待在温泉庄子里,昨日听到女儿落水的消息,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回来查到的消息,更是让她心惊,疆儿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将后宅交到了一个侧室手里,任由侧室破坏两阀之间的联姻,不但冷落了夜氏,还害得她的宝贝女儿落了水。 想到夜氏,奚氏便觉心里有愧,老定王对她来说亦师亦友,亦是对她有大恩,如今她却任由夜氏在夙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还有她的弦儿,好好的金尊玉贵的嫡小姐,在自家宅子里,那么多人保护的情况下,都能被人害的落水,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所以奚氏打定了主意,这次回来,她就不走了,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容许宠妾灭妻的事情在夙阀再一次发生! “映雪,把昨日江先生写的药方子拿来。”夙弦没有应承奚氏的话,而是将昨日江离写的一个古方递给了奚氏。 “母亲,若我猜的没错,阮夫人这一次的肚子,却是被人动了手脚,只要将这个药方加水煎服,服上三日,脉息就能恢复正常。”夙弦道。 “弦儿,你?”奚氏此时无比震惊,她的女儿自小单纯,不谙世事,什么时候会关心起这些事,还心思这样缜密。 对于夙疆的决定,她不赞成,但是却也不代表她就相信了阮氏。只是双方现在尚处在相互试探的阶段,尚未正式结盟,不好妄动。 原本她的打算是,先去信一封质问阮阀,掌握了主动权,若是阮阀能够放低姿态,主动提出结盟,便放阮氏归家,算是给阮阀一个面子。 可是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另有隐情?听弦儿的意思,阮氏的肚子可能是真的,而这一切,难道是韩氏捣的鬼? 这样想着,奚氏更加坐不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疆儿的后院,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 “这韩氏,不能再留了。”奚氏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她从前不喜欢疆儿的这个宠妾,却也懒得跟她计较,却没想到,这一次险些酿出祸事。 “母亲,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种药古怪的很,昨日我请的江先生,若不是家学渊源,也是不知道这种偏方的。我恰恰知道,二妹妹,对此道颇为精通。”夙弦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事还和夙绫有关?她会医术?”奚氏紧锁着眉,不太相信,她虽不喜欢夙绫,可夙绫才多大,不过才只有13岁,能有这手段吗? “我也都是猜测,做不得准,我和母亲说这些,是想告诉母亲,我没有母亲想的那么脆弱,希望母亲能相信我,将夙宅的后院,交到我手中。” 当初父亲宠妾灭妻,母亲没少受磋磨,若不是有奚阀在一旁盯着,恐怕他们母子三人,早就没命了。 可即便如此,母亲的身子,也亏损的厉害,只能去温泉庄子里养着,不能劳心费神,否则于寿数有碍。 前世她嫁入楚阀,不到3年母亲就死了,未必不是因为太过担忧所致,这一世,她定要尽自己所能,让母亲活的长长久久。 “可是你的身子?”奚氏觉得女儿那么聪明,突然长大了也很正常,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身体。 “我的身子已经好了,母亲忘了,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我从小跟着林嬷嬷习武,调理身体,昨日我已经将体内的寒气都排了出去,母亲若是还不放心,尽管请府医来查看便是。” “真的?”奚氏一脸的喜出望外。 “当然,母亲,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夙弦轻轻将头靠在奚氏的肩膀上,蹭了蹭。 “是,我的弦儿最乖巧,是从来不会撒谎的。”奚氏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她的弦儿更讨人喜欢的姑娘了。 夙弦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埋藏在了心底,她宁愿编织出一个岁月静好的美梦,让母亲永远活在梦里,也不想让她去面对那些凄风苦雨。 有些事,她没法子和母亲说的太明白,一是没有证据,二嘛,留着夙绫,她还有别的用处,且夙绫在外名声一直不错,夙阀中不少家臣都曾得到过父亲临终嘱托,要照顾好夙绫,夙绫借此机会,这些年也拉拢了不少势力,若是不管不顾的处置了她,难免会引起动荡,引得人心不稳。 别的不说,单单雷家、孙家,就足以让人头疼。 奚氏没坐多久便离开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昨日阮氏受了惊吓,她却因为膈应她的肚子,连府医都没请,如今既然弦儿说另有隐情,那么她得回去好好的帮阮氏安胎。 这个孩子是疆儿的子嗣,亦是阮阀和夙阀联姻的纽带,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十一章 紫金弩 奚氏走后没多久,夜氏身边的嬷嬷便过来了,她很有眼色的没打扰夙弦休息,隔着屏风请过安后,将一个锦盒递到了红梅手中。 红梅转过屏风,夙弦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古朴的紫金色镯子。 这镯子样式简单,典雅大气,只是夙弦见惯了好东西,倒也未觉得有多稀奇,她有些诧异。 “嫂嫂为何特地让你将此物送来我手里?”夙弦懒懒地歪靠在软枕上,心中颇为不解。 “大夫人感念大小姐昨日的相助,因孩子不足三月,需卧床修养,无法亲自来道谢,特命奴婢将夜氏家传至宝之一的紫金弩拿来送与大小姐把玩。” “什么?你说这是紫金弩?”听到这三个字,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夙弦,也淡定不了了。 夜氏作为曾经的两朝第一兵马世家,绝世神兵利器是从来不少的,比如传说中的凤璃剑,而这紫金弩,虽没有凤璃剑那样传奇,却也是难得的宝贝。传闻紫金弩可用内力化箭,若内力够深厚,一箭可破一城。 它是曾经的大元恭王所有,后来大元覆灭,夜氏女帝便将这把紫金弩赐予了小女儿,也就是下一任定王。 兜兜转转,没想到这把弓,最终竟然在嫂嫂的手中,还作为陪嫁,带入了夙阀。 “嫂嫂的好意,本不应辞,只是紫金弩意义重大,夙弦自认受不起。” 夙弦恋恋不舍的目光从紫金弩上移开,其实她很向往,因为夙家以箭术闻名,她在箭术上也有点天分,虽然武功练得马马虎虎,但是箭术确实不错。 相信夙家没有人能抵抗的了一把绝世弓弩的诱惑,可是,嫂嫂连瑜儿都没有给,可见这东西对嫂嫂意义非凡,她不能夺人所爱。 “大夫人说了,这紫金弩的大小,只适合女子使用,大小姐自小于箭术颇有天分,与其让这绝世利器在库房里不见天日,倒不如,让它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大小姐日后无论嫁入其他门阀,还是留在夙阀,都免不了战争,紫金弩交到大小姐的手中,方是好马遇伯乐,才不致让明珠蒙尘。夫人只有一个要求,此物乃是先祖之物,希望大小姐能珍之爱之。” 夜氏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是真心想要给她,夙弦拿起镯子,入手便发现接口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她轻轻扣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原本呈半圆形的紫金镯,迅速地断裂、拉长、弯曲,一眨眼已经变成了一把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弓。 不知是不是夙弦的错觉,紫金镯变成紫金弩后,竟连色泽似乎都亮了几分,仿若一颗蒙尘的珍珠,终于绽放出了全部的光彩。 “这弓弩形态还可以不断变大,但是那需要内力的支撑,若是内力足够深厚,可化为一人高的长弓。” “那嬷嬷替我谢谢嫂子,等她坐稳了胎,我便去看她,母亲已经将后宅交给了我,所以她只管安心养胎,瑜儿那里,也不用担心,我会亲自照看。”夙弦摸着紫金弩,爱不释手。夜氏的这份情,她领了。 夜嬷嬷在心里暗自赞叹,这大小姐落了水之后,反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前大小姐虽然温婉端庄,但是却太过单纯不谙世事,说的好听是宽厚纯善,说的不好听就是懦弱愚蠢,明明出身高贵,却让一个庶女耍得团团转。 如今才不过刚刚醒来,一出手便让韩氏小产,二姑娘禁足,阮氏也得以保全,连大夫人的担忧都一并顾忌到了,这手段,哪里像个从未管过家的姑娘? 夜嬷嬷回去后,便将夙弦的话禀告了夜氏,夜氏笑道:“大姑娘确实是长进了,从前我便觉得二姑娘心术不正,只是提醒了几次她都没听懂,我也就不想做那恶人,如今看着,虽然表面上她待二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可到底不同了。” “是啊,这样夫人也能安心养胎,不用怕那韩氏再起幺蛾子。” 提到韩氏,夜氏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嬷嬷,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大姑娘,还是很敬重夫人的。”夜嬷嬷并没有立马离开,迟疑着道。 大姑娘深得主君的宠爱,旁人的话,主君听不进去,但是大姑娘相劝,一定有作用。 从前大姑娘从来不管这些事,也就罢了,如今大姑娘明显是看重大夫人这个嫂子的,大夫人若是能借此机会和大姑娘交好,和主君修复一下关系…… 夜氏的脸色更冷了几分,“我就算再落魄,也不屑于利用一个小姑娘去争宠,更不屑于去对一个男人摇尾乞怜。大姑娘帮了我一次,我将紫金弩给她,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嬷嬷,以后这种话,休要再提。” 这态度,摆明了是要和夙弦划清界限,或者说,是要和夙家所有人划清界限。 夜嬷嬷叹了口气,她是理解夜氏的,如今的生活,并不是自家姑娘想要的。 姑娘想要的生活,是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鲜衣怒马的快意人生,而不是被困在后宅这四方的天地里,不见天日;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而无法容忍与旁人共同分享一个夫君。 因为她是夜氏的姑娘,是曾经两朝尊贵不输于皇族的夜氏,她们夜家的姑娘,从未有过夫君纳妾的先例,她的姑娘,着实憋屈。 夜嬷嬷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眼中是一抹化不开的哀愁,可如今,又能有什么办法?大夜朝灭了,定王府也没了,当年老定王将姑娘托付给夙家,便承诺过,不会让姑娘再染指兵权,这就是姑娘的命啊!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难得的安宁,这一日,夙弦养足了精神,命小厨房做了些夙瑜爱吃的点心,亲自带人来到了夙瑜的院子。 夙瑜今年刚满10岁,才移出后院不久,因为对于这个漂亮温柔,又对她极好的姑姑,还是很有印象的。 今天上午日光正好,夙瑜在院子里蹲马步,远远地见夙弦过来了,眼睛一亮,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跑了过来,像个小炮弹一样扑进了夙弦怀里。 “姑姑,你好久都不来看我了,瑜儿好想你。”夙瑜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夙弦蹲下身子,取出绣帕,温柔地替他拭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夙瑜长得好,遗传了夜氏和夙疆的好皮囊,10岁大的孩子,还没完全褪去婴儿肥,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的,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干净而澄澈,那样满是濡慕的看着你,看得人心都化了。可只要一想起他前世的结局,夙弦便觉得眼眶有些酸涩,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阳光下,少女眉眼温柔,笑容温暖而明媚,周身上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美的像是一幅画。 第十二章 钻狗洞的夙绫 雷鸣拿胳膊捅了捅一旁已经看痴了的宋浩轩,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天天惦记着大小姐,怎么大小姐来了,你又成木头了?还不上去打招呼?” 宋浩轩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再看向雷鸣,目光就没那么温柔了,“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坏了大小姐的清誉,我就跑去告诉二小姐,你睡觉从来不洗脚!” “你……”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一辈子打光棍!雷鸣心中暗骂,不过却也明白好友心中的苦衷。 他和宋浩轩的父亲都是夙家的家臣,夙家军中将领。大小姐是夙阀的嫡小姐,看主君的意思,是要将大小姐嫁入其他世家大族为主母的,不像二小姐,是庶出,若是他多立几个功劳,说不准主君就会同意将二小姐许配给他。 可宋浩轩,从小就喜欢大小姐,这事,他从没跟人讲过,也只有他看出来了,却也知道,这场暗恋八成是要无疾而终的。 夙弦陪夙瑜玩了会,哄着夙瑜去午歇之后,才来到小会客厅,让人将雷鸣和宋浩轩请了过来。 “如今嫂嫂又有了身孕,我要打理后宅,也不好常来外院,少主就拜托两位师父了。你们虽只是少主的武师父,我却希望你们日常也能多照看少主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以找人来给我传话,夙弦在此,拜托了。”夙弦难得的认真,给二人行了一礼,以示诚意。 夙瑜不仅是夜氏的命根子,也是她在乎的人,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他! “不敢当,大小姐太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宋浩轩连忙起身,伸手想要去扶夙弦,却又觉得不妥,马上收了回来。 “大小姐太客气了,少主交给你们,你尽管放心就是。”雷鸣性格要豪爽一些,拍着胸脯保证道。 夙弦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我这次来,除了看望瑜儿,还有一件事,要请两位帮忙。 过几日,我和二妹妹要去一趟法华寺,想请二位带人暗中跟随保护我们。” 一听到保护二小姐,雷鸣眼睛一亮,立马就要答应下来,宋浩轩却觉得不妥。 “大小姐要出门,为何主君不多派些护卫,如今世道这么乱,还是要小心一些。” “说起来惭愧,是二妹妹想要我的一块玉石,却不想供奉在了法华寺,所以去取回来。只是你们可能没有听说,二妹妹近日被哥哥禁足,没法光明正大的出门,只能偷跑,所以我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出行,只能偷偷溜出府去,自然不能调动府中的护卫,所以才想要二位帮我这个忙。” “二小姐为何被禁足?”雷鸣听说夙绫被禁足,立刻紧张起来。 “唉,是那日二妹妹不小心冲撞了韩夫人,导致韩夫人小产,这都是内宅之事,不说也罢。我虽心疼她,却也要顾忌哥哥的感受。” 雷鸣皱了皱眉,觉得绫儿确实莽撞了些,伤害主君的子嗣,可是大罪,若只是禁足,确实不算什么。 大小姐还真是善良,这样的情形下,还依着绫儿的性子去取什么玉石,绫儿是不是有些任性了? 宋浩轩却是对夙绫更不满了,“属下觉得这样不妥,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不会的,我还要叮嘱你们,这件事情不要让二妹妹知道,她太过调皮,是不许我惊动府里人的,想和我单独偷溜出府去,若是知道我请了你们两人暗中盯着,又要和我闹脾气。那日出行,我会让映雪提前通知你们,你们隐在暗处,若是遇到危险,你们再现身,若是没有危险,便罢了。” “大小姐,对二小姐还真是好。”雷鸣笑容有些讪讪,连他都觉得夙绫这次过了些,甚至对她往日说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如今这种乱世,流民四窜,一个庶出的小姐,逼着嫡小姐大老远去为她取玉佩,不许带护卫出门,还要闹脾气? 绫儿常说,府里人人都欺负她,从不拿她当主子看,可看大小姐的神色,分明对她很好。 雷鸣倒不是对自己记忆中那个纯净无暇的姑娘产生了怀疑,只是觉得,可能是她误会了什么。 宋浩轩看法却完全相反,大小姐的性子也太好了些,莫不是平日里,常常被二小姐欺负?这样想着,心中不自觉地便对夙绫多了丝厌恶。 夙弦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雷鸣脸上的神情变化,见此情形,勾了勾唇,很好,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七日后 在夙弦的有意放水下,夙绫再一次成功的从院子里溜了出来。 “姐姐,我听说你接管了府中中馈,这怎么行呢?您是嫡小姐,生来便该金尊玉贵的养着,怎么能和那些粗俗的管家婆子打交道,我看,这中馈不如还是交给韩夫人吧?” 见到夙弦,夙绫竟反而先提起了管家的事。 夙弦轻轻呷了口茶水,神色未变,“我也不想管啊,是母亲非逼着我,再说了,我要是不管家,怎么能让我们俩顺利地溜出府去呢?妹妹,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等从法华寺回来,我去求哥哥给你解了禁足,便不再管这劳什子了。” 夙绫闻言,心中暗松了口气,还好,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近日来的夙弦,好似有些难以捉摸起来。 可细细想来,对自己反而比以往更纵容了,也许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至于那些不合常理的举动,许是每月那么几天心情暴躁,抽风了吧? 夙弦却是在心中冷笑,看来,她猜的果然没错,她就知道,韩氏和夙绫没这么容易撕破脸。 “好了,一切我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从小道溜出去,然后去集市上租一辆马车,天黑前只要赶回来,相信哥哥是不会发现的。” 夙弦和夙绫换上了一套灰扑扑的丫鬟服,然后带着夙绫沿着府中小路往外走,在夙弦的安排下,这条路这个时段很巧的没有一个人经过,夙绫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走到围墙边上,夙弦身手灵巧的跳上了墙头,转头冲着夙绫一笑,“妹妹,你不会轻功,应该上不来的,不过我早有准备,你看,那墙根 “我不要爬狗洞。”夙绫的脸黑了,这是欺负她不会武功吗? “那怎么办,围墙这么高,你能上得来吗?”夙弦为难道。 夙绫想让夙弦带她上去,可看着夙弦那小身板,显然不大可能,心里不由得再次怨恨起来,凭什么都是夙家的女儿,夙弦出身比她好也就算了,连运气都那么好,随便捡个嬷嬷都是武林高手。 等将夙弦弄到楚家,夙弦孤立无援,她一定要想办法将夙弦的内功心法套出来,她也要练。 “那姐姐能不能取个梯子过来呢?我好歹也是夙阀的小姐,钻狗洞也太不体面了。” 第十三章 惨叫好像有点耳熟 隐在暗处的雷鸣险些忍不住,要跳出来帮忙了,却被宋浩轩死死地拉住。 “你要是敢不听大小姐的话,惹了大小姐生气,我就和你绝交。” 雷鸣气得咬牙,他倒是不怕宋浩轩真的和他绝交,只是自己毕竟答应过大小姐,若没有她的吩咐绝不露面,一诺千金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没准备那么多,这样吧,那我们今天就先不去了,等我准备好了,我们再去。”夙弦说着,就要跳下来,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去了。 “不,姐姐,不用那么麻烦,我钻狗洞就是了。”夙绫一听夙弦的话,顿时急了,今天可是她和楚洛定好的日子,一想到过了今天,夙弦就将万劫不复,而她的计划也可以正式开展,夙绫就觉得,钻狗洞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忍着屈辱,夙绫委委屈屈的钻了过去,还不小心将脑袋碰了个包,疼的眼泪汪汪。 夙弦看的心中暗爽,也不再废话,两人在路上随意找了辆马车,一路往法华寺赶去。 两个单身女子,又是这样的容貌,且看衣着也不是什么贵人,这顿时引起了附近不少闲汉的注意,雷鸣和宋浩轩原打算将这些暗中尾随的人出手清理了,却震惊的发现,还未等他们动手,就有另一伙人,出手了。 “难道大小姐还另外找了护卫?或者是主君派来的人?”雷鸣猜测着。 “不像,大小姐不是那种人,而且这些人的身手也不像我们夙阀训练出来的,倒像是北地那边。”宋浩轩曾经跟着老爹上过战场,和楚家的人交过手,觉得路数有点熟悉,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我们要跟紧了。”宋浩轩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路下来,因为障碍都被人扫除了,夙弦和夙绫很顺利的出了城。法华寺离弦月城,坐马车大约要半个多时辰,途中还要经过一片林子,不过因为离弦月城近,通常情况下还是很安全的。但是今天,显然不是。 马车一进入林子,夙弦便敏锐的察觉到两股气息正在靠近,前世她内力尽废,察觉不到这些,这一次却隐约感觉到了。 “呵呵……” 幽静的林子上空,突然响起了一道阴森的笑声。 驾车的车夫发出了一声惨叫,直接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夙绫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向着夙弦身后躲去。 一股劲风吹过,车帘碎成了齑粉,车上女子的容颜瞬间暴露在了空气中,与此同时,一个身高不过五尺,面容猥琐枯槁的老头也出现在了路中间。 夙绫吓得打了个哆嗦,这长相,也太辣眼睛了。 她其实并不知道楚洛真正的计划是什么,只隐约察觉他想要毁了夙弦的清白,难道楚洛要让这个老头来毁了夙弦,这也太恶心了。 不过,她早就看不惯夙弦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嘴脸,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她活该。 “今日我倒是有艳福,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遇到这么美的美人,呵呵……”瘦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垂涎,那赤裸裸的目光,让人作呕。 躲在暗处的宋浩轩险些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却被雷鸣死死地拉住,“淡定,淡定,没有大小姐的吩咐,我们不能出去。” 宋浩轩冷冷扫了他一眼,他就不相信,如果二小姐有危险,他还能坐得住。 “噬淫老魔。”夙弦冷冷一笑,真是好久不见。 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这么多年,不知道毁了多少良家女子的清白,而最令人发指的是,每次行事之后,他还要把女子的血放干来练邪功,江湖上不知道多少正义之士想要铲除他,却一直未能如愿。却想不到,他竟然是楚阀的人。 也是,有楚阀暗中为靠山,也难怪他能逍遥了这么多年。前世让他逃了,不过今日遇到她夙弦,也算他倒霉! 而瘦老头,已经向着她们二人走了过来,伸出手,数枚银针悄无声息,对准了夙弦,打了过来。 夙弦笑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哎呦。”电光火石之间,夙弦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似是没坐稳一样,向着马车外摔了出去。 “好痛啊!”夙弦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感觉屁股都跌成了两瓣。她这也算是牺牲了吧? 不过夙绫,可就惨了。 没有了夙弦的遮挡,夙绫完全暴露在了暗器面前,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枚银针,已经精准无比的扎在了她的身上。 而夙弦此时已经单膝跪地,稳住了身形,当机立断扣动了镯子上的锁扣,“咔嚓”一声脆响过后,紫金弩便出现在了掌心。 夙弦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可那弓弦就像是有无尽的吸力一般,将她少得可怜的内力吸了个一干二净,才终于懒懒地动了一下。 被吸干了内力的夙弦,惨白着一张脸,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再摔一跤。 她看了一下掌心处小小的弓箭,欲哭无泪,嫂子为什么没告诉她,用一次这么费劲?这东西到底靠不靠谱?不会每次用,都要把她抽干吧? 紫金弩:自己太废渣,难道还要怪本神器? 不过很快,夙弦就没心情纠结了。 三支由内力化成的箭矢,已经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去。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东西好似有灵性一般,连沿途划过的树叶,都没晃动半分,只一心一意的对准了目标而去。 待夙弦听到三道破空声响起的时候,噬淫老魔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三个血窟窿。其中一个,好巧不巧,正在心口的位置。 老头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似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主家交代的,这样一个无比简单的任务,只要演个戏就可以走,却要了他的命。 不是说,任务目标是个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大小姐,只要吓唬一下就好了吗? 倒下的那一刻,噬淫老魔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可是,他再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可是事情的后续发展,却再一次出乎了夙弦的预料。 那内力化成的箭矢并没有自此停下,而是继续向前,撞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只听“轰”的一声,那碗口粗细大小的树木自中间断开,重重的砸在地上,掀起了一地的尘土。 夙弦:合着不是没声音,是击中目标之后才会有声音,一把破弓,都这么聪明的嘛,还懂得隐匿? “啊!”树底下,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夙弦的嘴巴张成了“O”形,好像、貌似砸中了人…… 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弓弩,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是很靠谱的,再接再厉,不过下次尽量不要伤及无辜,那就更好了。 说到被伤及的无辜…… 咦,这惨叫好像有点耳熟? 第十四章 “贞烈”的夙绫 夙弦从未想过,今生会与楚洛以这种方式相遇。 前世她中了噬淫老魔银针上的春药,情迷意乱间,是楚洛从天而降救了她,在那种情形下,她没有选择,已经失去理智的她将身子给了楚洛。 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没喜欢过楚洛,一丝一毫都没有。未出阁时,她也曾想过自己未来要嫁给什么样子的人,幻想中,那应该是个温润如玉、清隽优雅的翩翩少年郎,如高山白雪,品行高洁,才华横溢,能与她琴瑟和鸣,相知相许。 而楚洛,粗鲁、阴狠、残忍……在嫁给他的那几年,她觉得所有最不堪的词汇,都能在他身上得到体现。 她选择嫁给他,不过是因为被《女德》《女戒》洗了脑,认为好女不嫁二夫,既然失了清白,就别无选择。 那个时候,对于她嫁给楚洛的事,母亲赞成,哥哥却是反对的。可楚洛已经先一步将消息放了出去,原本有联姻结盟意向的几家人纷纷退却,哥哥无奈之下,只得选择暂且与楚家合作。 前世,嫁到楚阀几年后她才知道,楚洛要与楚阀联姻,并不是真心想要与夙阀联盟。 夙阀与奚阀是姻亲,奚阀一向唯夙阀马首是瞻,阮阀将庶女嫁入夙阀联姻,亦有结盟之意。 战阀与楚阀接壤,二者素来不合,若这个节骨眼上,她再嫁入叶阀联姻,那么楚阀便等于完全被孤立,而楚阀现在,还不足以在这种局势下自保。 她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前世这件事情发生后第七天,叶阀的少主便来到夙阀要求娶她,而哥哥也早就有默许之意,却因为楚洛和夙绫的算计,最终愤然离去,结盟一事也不了了之。 楚洛先是指使夙绫,害死阮氏,破坏阮阀与夙阀的联姻,接着又设计自己失身于她,杜绝了夙阀与叶阀联姻的可能性。阮阀与夙阀交恶,只能与楚阀结盟,战家少主在夙阀边界被刺身亡,战阀大乱。楚阀趁此机会,灭掉了战阀。 夙阀与奚阀,彻底被孤立,直至吞并。这一切,都是拜楚洛那个卑鄙小人所赐! 此刻,看着那个恨之入骨的男人,一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夙弦心中,是说不出来的畅快。 真是老天有眼,楚洛好巧不巧地躲在了那棵大树后面,还被砸断了腿。同时重伤倒地的,还有几个身穿黑衣的护卫,应该是一起在这里埋伏,却不幸都被砸中了。 “刷刷刷!”夙弦刚移动了一步,面前便出现了十几个蒙面的黑衣死士,手持长剑,拦在了她的面前。 好在,今天原本出门就提防着遇到楚洛,所以夙弦也是带足了护卫,让宋浩轩和雷鸣把能带的军中好手带了不少出来。 如今,狭路相逢,自然要凭本事说话! “把他们给我拦住,一定要把楚洛留下来!”夙弦挥了挥手,暗处埋伏的夙家护卫得令,也纷纷现身出来,双方顿时打成了一片。 夙弦看了一会儿,也不由得感慨,楚阀的人的确彪悍,在战斗力上,他们的人数胜于双方几倍,却也只能险占上风,这若是战场上遇到,人数相当的情况下…… 想想,有些心塞。 “你们都想清楚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们是无所谓,但是你们家少主的伤,若是再得不到医治,可不一定能挺过来。 就算他侥幸不死,这双腿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你们确定要继续拖延下去吗?或者,我做点好事,再来一箭,不知道你们少主还能不能受得了?” 夙弦说着,手中的弓弩再次对准了昏迷中的楚洛,极力克制住颤抖的手,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即使你们将他护在身后,方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屈屈血肉之躯,确定挡得住我这一箭吗?” 夙弦的话,成功让激战中的双方慢慢停了下来。楚家的人看了一眼他们少主的惨状,相互对视了一眼,为首的人上前抱了抱拳,”夙大小姐,得罪了,若是肯援手施救,我们楚家定会记得今日的恩德。” “恩德就不必了,想让我救他,不是不行,人,我一定要带走!” “不行!”首领沉了脸,若是少主落到夙家人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那你们可以试试,继续打下去,楚洛让我带走,起码我能保证他的性命,只要留下性命,其他的事,都是小事,不是吗?” 黑衣首领看着夙弦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一阵郁气,不过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少主的腿是砸到了骨头,若是再不医治,恐怕这条腿真的要废了。 少主一世英雄人物,若是没了腿…… 眼下还有个办法,就是挟持夙弦,既能逼夙家救人,又能脱身,可是,看着被重重护卫在中间的夙弦,这也不容易…… “人交给我带走,你们大可以后再来营救,到时候,大家各凭本事;或者,回去禀告能做主的人,双方之间来一场友好的谈判,这都可以。 人在江湖,暂时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各位,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比我明白。”夙弦彻底发挥了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但是仔细想过之后,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别的不说,就算现在这些人,真的肯放他们走,他们带着重伤的少主,要怎么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商量了一番之后,黑衣首领挥了挥手,让人散开,“那就拜托夙大小姐了,希望夙大小姐记得今天的话。” “我说话,自然算话!” 最终,双方商定,留下一半的人,跟着楚洛去夙阀,剩下的人,回去向楚夫人报信。夙弦也不在乎,总之,进了夙家,想如何,就不是他们能说的算的了。 不过,这些被训练的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死士,脑子就是简单,赔上一个少主给他们还不够,还要再赔上这么多高手,啧啧…… “他伤得确实很重,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夙弦抬眸望去,竟然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才见过的江先生。不过昨天天色太暗,她没看清楚这人的脸,此刻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俊美无俦的容貌,温润而清浅的笑,一袭青衣,宽袍广袖,飘逸出尘,衣着虽然并不华丽,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天生的优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夙弦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她觉得,江离是担得起的,在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中,唯有江离担得起。 “江美人,这么巧能遇到你,也是楚少主的运气了。”夙弦似笑非笑。 只是,出现的未免也太巧了,也不知道,这人在一旁看戏,看了多久了。 “大小姐无需多礼,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回报的。只要大小姐不忘记,我们的约定便好。”江离的笑容,依然疏离有礼,这样光明正大的索要回报,也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我和你,何曾有过约定?”夙弦还真不记得,她承诺过什么。 “昨日大小姐问我要什么报酬,在下不要金银布帛,只要高官厚禄,小姐说我猖狂,但是却应了我,若我能帮小姐三次忙,便给我一个机会。” “昨晚的药方是其一;药丸可去小姐体内寒气是其二,如今大小姐寒毒已解;今日,若不是我恰好上山采药,遇到了小姐,恐怕楚少主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这算不算帮了第三次?” “是恰好还是精心算计,先生心里清楚。” 夙弦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竟然这么快就成了真。本以为昨日过后,她和这位江先生不会再有交集,那一句戏谑,不过是变相的拒绝。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小姐说话算话吗?” “我说话自然算话,江先生回去收拾一下,去夙阀找我好了。”不管她当时是否诚心,但一诺千金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不用收拾了,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肩上的药篓里,我现在就可以随小姐回去。”江离目光坦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算计,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自己的算计。 “姐姐,救我,我好难受,好难受……”,夙弦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夙绫呢。 她此时的状况确实不太好,脸红的像火烧一样,软倒在马车上,艰难地撕扯着衣服,看向夙弦的目光里满满的哀求之色。 她此时若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个傻子了。只是没想到明明该是夙弦承受的一切,却偏偏落在了她的身上。 说不恨是假的,可她却不得不求助于夙弦,因为夙弦是她此时所有的希望。 夙弦不解地眨了眨眼,“妹妹这是怎么了?”她可是个闺中少女,对春药这些的,可不懂。 江离在一旁看着,差点笑出声来,夙绫却气得要吐血,只得憋屈的解释道,“姐姐,那银针上有毒,我中了春药……”,这么说,她总该明白了吧? 谁知夙弦依旧懵懂,“春药是什么?那我应该怎么救你?” 夙绫羞愤不已,可身体里一股股的火热,几乎快要压不住了,“姐姐,你快把楚洛救醒,让他帮我解毒!” 这句话,夙绫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 哎呦我去,夙弦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就楚洛现在那半死不活的,你确定他醒了能和你那啥?恐怕还没等那啥就该失血过多而死了吧?夙绫对楚洛,还真是真爱。 “大小姐,还请回避一下,属下现在要帮二小姐解毒。”雷鸣也不想让自己心爱姑娘受这样的委屈,可总不能真让绫儿委身于别人,也不能让夙绫爆体而亡吧? 只是,绫儿刚才说的人,是楚洛吗?雷鸣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绫儿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认识楚洛呢? 这时,夙绫才注意到,雷鸣也在这里。 江离很配合的给夙弦递了梯子,给她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春药,夙弦才恍然大悟,一张脸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道:“好,那我不打扰你们,只是雷鸣,你日后,千万不能辜负了二妹妹。” “不,我不要”,听着两人这样一来一往就要决定她的终身,夙绫彻底愤怒了,她原本神智便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此时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 这怎么可以?她是要嫁给楚洛,做日后大楚太后的人,除了楚洛,她不能委身于别人! 雷鸣不过是夙阀的家臣,若是嫁给了雷鸣,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如果她委身于雷鸣,夙疆和夙弦一定会让她嫁给雷鸣的,这绝对不可以!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雷鸣,你若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死在这里!”夙绫赤红着双目,决绝地抽出头上的簪子,抵在了喉间,眸中满是杀意。 第十五章 排忧解难 雷鸣的记忆中,夙绫一直是纯白无暇的,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可今日这样的夙绫,却让她觉得好陌生。 “姐姐,求求你,我要楚洛,我要楚洛……”,若是在平时,夙绫不会这样说,可她现在药效发作,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已经失去了理智。 “绫儿,你……”雷鸣愣住了,他终于确定,原来夙绫方才说要楚洛,不是因为没得选,而是因为,她真的想要和楚洛…… 夙绫不是因为矜持不肯让他碰,而是因为,她选择的人不是他。在他和楚洛知道,夙绫竟然选择了楚洛?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早地约定好了,等绫儿及笄,他便去和主君提亲。 雷鸣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根本就不了解夙绫。 而一旁冷眼旁观的宋浩轩却想的更多一些,这次外出是二小姐提出来的,还不许大小姐惊动旁人;那几枚银针开始可是冲着大小姐来的,若是大小姐中了春药,他和雷鸣又没有过来,而楚阀的少主又恰巧出现在这里,那么后果会是什么?可想而知。再联想到一路上的蹊跷,宋浩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浩轩能想的明白,雷鸣现在看不到,日后总也会想明白,而这,便是夙弦要二人跟随的原因。 夙绫以死相逼,坚决不肯让雷鸣碰她,那么作为疼爱妹妹的姐姐,夙弦要怎么做呢?自然是满足她。 于是,江离给夙绫扎了几针,暂时将情况稳定了下来,几人快马加鞭赶回夙宅,将夙绫扔进了夙弦曾掉进去的寒潭里。 “妹妹,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是这样来压制药性,等药性消除了,恐怕你的身子……” 前世夙弦才只掉进去一会儿,就不能再生育了,夙绫若想解了春药的药性,至少也要待上大半天,恐怕自此后半生就成了药罐子了。 夙绫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了,只点了点头,甚至不用人吩咐,便自己个跳了进去,不过夙弦倒是用绳子绑在了她腰间,保证她不会沉下去。 夙绫敢这样做,当然不是不在乎子嗣,而是因为有系统在手,她的身体早晚都能调养好,可若是失身于雷鸣,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给楚洛了,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不过在跳入潭水中的那一刻,夙绫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冷了。 这不是正常的冷,那种冷,像是沁入到了人的骨头里,如同密密麻麻的针,一点一点地刺了进去,痛的人几乎想要将骨头劈开,拿出来…… 特别是她体内的药效发作起来,一股股热浪袭来的时候,仿佛冰与火的碰撞,并不会让彼此造成的痛苦减缓一些,仿佛是将她的身体当做了一个战场,在互相争夺着主动权一样。 夙绫痛的掉下泪来,她发现她最近真的是特别倒霉,先是莫名其妙把韩夫人推的小产,被夙疆打了一顿;又无缘无故地替夙弦挡了灾,遭了这种罪。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该是夙弦承受的。 夙弦,夙弦,夙绫在心里把夙弦骂了个半死,一想到自己是在替夙弦受罪,就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疼,疼的她想要抓狂。 夙弦,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夙弦欣赏了一会儿夙绫痛苦的表情,也心满意足的打算回去睡觉了。 “好了,你们俩也先回去吧,既然到了这里,二妹妹是断断不会有事的。” 雷鸣却不想离开。 “雷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夙弦语气十分温和,似是什么都未察觉一般。 雷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夙绫受苦,他不忍心,可是,责怪大小姐吗?好像没有理由。 从头到尾,大小姐都没有自己拿过主意,这一切,都是绫儿自己的选择,她宁愿伤了身子,下半辈子做个药罐子,也不肯和他在一起…… 雷鸣心里钝钝的疼,觉得那个单纯如白纸一样,会对着他微笑的姑娘,似乎与他想象中并不一样。 “大小姐真是好手段,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可目的却都达到了,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又什么都做了。”待人都走后,江离笑着道。 “江先生,我们彼此彼此。”夙弦反问,“我想知道,若今天,中了春药的人是我,江先生会怎么做呢?” “那我会静观其变,袖手旁观,如果夙阀与楚阀联姻,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投奔楚阀。”江离道。 “你真是够大胆,这样说,就不怕我生气?”夙弦半开玩笑道。 “你不会,江离身无长物,孑然一身,自认给不了大小姐什么,唯有真诚二字。” “真诚嘛?”夙弦突然笑了,这是江离第一次看到夙弦真正的笑,而不是那种带着冷淡而克制的疏离,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呢? 时光停止,千树万花在一刹那间开放,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个,慢慢再看吧。” 对于他的回答,夙弦不置可否,这个江先生出现的太过突然,再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她是不敢完全信任的,先这样吧。 可惜林嬷嬷这几日不在,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让她去查一下,夙弦有些想念林嬷嬷了。 “红梅,你带江先生去见大哥,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让他随意安排就是。” 望着夙弦离去的背影,江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这个姑娘,他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吗? 书房内,宋浩轩站在夙疆的面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夙疆的脸越来越黑,到了最后,眼中已经带上了杀意。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和夙绫有关?可有什么证据?” “虽无证据,却有八成的把握,主君,二小姐心术不正,再留下去,恐怕会对大小姐不利,还请主君早做决断。” 夙疆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浩轩,你对大小姐的事情,倒是很上心。” 宋浩轩闻言,慌忙跪下,“属下不敢,为主子分忧而已。” “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夙疆却是在想,如今六阀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将阿弦嫁给谁他都不放心,就如楚洛这般狼子野心的人,阿弦要是嫁过去,岂不是狼入虎口?还会反过来,成为掣肘他的把柄。 只有留在夙阀,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可是,这样又委屈了阿弦,想到近日来收到的叶阀和战阀的拜帖,阿弦快要及笄了啊…… 夙疆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眼下,却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 诸阀之中,有默认的协议,诸阀的嫡系若要前往其他门阀主城,须得先递交拜帖,否则,视为挑衅和心怀不轨,一旦被发现,可就地格杀。 从夙绫的话里不难推测出,她和楚洛早就相识,那么这整件事很可能便是夙绫和楚洛设的一个局,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夙疆恨不得现在就将楚洛千刀万剐了,可他毕竟是夙阀的家主,做事并不能全凭自己的喜恶。但若放了楚洛,那阿弦受的委屈怎么办?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夙弦来了。 屏退了伺候的人,夙疆取出棋盘,露出一张笑脸,“好久没陪哥哥下棋了,今天来一盘?” “哥哥,我今天来,可不是同你下棋的。”夙弦摇摇头,狡黠一笑,“我是来给哥哥,排忧解难的。” 第十六章 夙弦的谋算 “哦?”夙疆手中的动作一顿,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你一个小丫头,知道哥哥在烦心什么吗?” “嗯,哥哥这么疼我,定是在问宋洛轩今天发生的事,所以,是在烦心楚洛的事情?”夙弦单手抵着下巴,懒懒的趴在小几上,整个人似一只没有骨头的猫。 “真该让外面的人看一看,都说夙阀的大小姐优雅端庄,一举一动堪为门阀贵女典范,你这坐没坐相的……”夙疆口中说着责备的话,眼里却满是宠溺。 一眨眼,总喜欢赖在她怀里撒娇的胖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在他面前也要恪守礼仪,虽然名门淑女便该如此,可到底多了份疏离,让他有些遗憾。 如今妹妹这个样子,倒是让他忆起了不少往事。 夙弦岂能看不出来哥哥的心思,眨眨眼,掩去心中的酸涩。只是,她不愿让哥哥看出端倪,忙岔开了话题。 “哥哥,你可想好了怎么处置楚洛?” “阿弦可是有什么想法?若你想出这口气,哥哥一定满足你。”若是阿弦真的想要杀了楚洛解气,他便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善后了。 “这口气,我是一定要出的,不过,我不打算杀了楚洛。”夙弦道。 “那阿弦的意思是?” “用楚阀毗邻夙阀边境的5座城池来换楚洛的性命,您说楚阀会答应吗?”夙弦斩钉截铁道。 夙疆倒吸了口凉气,他妹妹,还真是敢想! “不会!”夙疆不赞同的摇摇头,“真是孩子话。” 如果是夙瑜被抓了,让他拿夙阀边境的五座城池来换,他都未必肯,况且夙瑜,还是他唯一的儿子。 何况,即便他同意,他手下的那些家臣和幕僚也不会同意,而楚家主,可不止楚洛一个儿子,光嫡子便有两个,这种情况下,若他是楚家主,宁愿改立嫡次子为少主,也不会同意交换。 “哥哥,若是他不同意,那我们便一直拖着。” “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楚阀若不愿被掣肘,便会另立少主,那楚洛就变成了一颗废棋,一点用都没有了。” “不会,楚家主卧病在床已久,楚洛虽名义上为少主,但已经掌握了楚阀的大部分势力,军中高级将领,有九成都是他提拔起来的。 这个时候,就算楚家主想要换少主,也未必能换得了,因为楚阀,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而且,要换少主,人选呢?他只有两个嫡子,长子楚洛是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嫡次子楚泽,说好听些是性格直爽,说难听点,不过是个有勇无谋,暴戾恣睢的莽夫,楚家主只要没有病糊涂,断断不敢把楚家的未来交到他的手里。 所以,楚家虽然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却也不会马上放弃楚洛,应该会派使臣来和我们谈判,谈判的事情,就交给哥哥了。” 还有一句话,夙弦没说,楚家和夙家是不一样的,哥哥虽然是夙家的家主,但是行事太过优柔寡断,压服不住手下的将领,夙家的军权还有相当一部分,分散在了宋雷孙尉四位老将的手中,家主做不到一言独断。这一点,也是因为多了一世的阅历,她才看出来的。 可楚洛却不同,楚洛心思狡诈,手段狠辣强硬,这些年过去,已经收拢了楚家的军权,在楚家几乎做到了一言九鼎的地步。五座城,他完全做得了主。 夙疆的眼睛越睁越大,他定定地看着夙弦,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 良久之后,他才艰难开口,问道:“阿弦,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这些楚阀的事情,连他都要问询之后才清楚,阿弦是如何得知的?而且,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机? 记忆中的小妹,单纯而善良,身上有一种娇养出来的天真和娇憨,而此刻的夙弦,他甚至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一种运筹帷幄的大气和从容,夙疆这才惊觉,小妹是真的变了。 “阿弦,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受了委屈?” 夙弦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夙疆这样说的用意,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个给韩氏上眼药的好机会。 “嫂嫂,从未让我受过委屈,至于韩夫人,她和二妹妹交好,衣食住行也不曾短了我的。”夙弦道。 夙疆是个男人,一向对后宅的弯弯绕绕不愿理会,却不代表他一无所知,夙绫敢害阿弦,韩氏和夙绫交好,难道她也对阿弦下过手?对了,阿弦掉下水的那次,不就是韩氏管家期间发生的事吗? 夜氏管家的时候,阿弦一直好好的,怎么才将后宅交到韩氏手里不到一年的时间,阿弦就变化这么大?定是被逼出来的! 夙疆很自责,竟然让宝贝妹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气,韩氏真是该死!原本看她小产也不容易,还打算今晚过去看看她,还是算了吧,让她清醒一下也好…… “说到这,我还有一件事,要哥哥答应我。”夙弦扯了扯夙疆的袖子,眼含期盼。 夙疆的心立马就软了,“你说,只要哥哥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我要管夙家的后宅,我不想再让韩夫人管家。”夙弦理直气壮的夺了韩氏的权。 “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这么慎重,你想管,拿去就是了,护卫令牌哥哥都给了你,谁要是惹你生气,随便打杀了便是。”夙疆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在他看来,后宅的事都是小事,妹妹也不过是一时贪玩,想和韩氏赌气罢了,多大点事儿? “谢谢哥哥。”夙弦真心地道,不管哥哥在旁人眼中有多少不足,他却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阿弦,你管着后宅,哥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千万不要有顾虑,你要记得,一千个一万个韩氏加起来,也不及你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对于夙弦的变化,夙疆虽心疼,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夙阀千娇万宠、金尊玉贵养大的嫡小姐,就该有些手段,嚣张肆意些没什么不好,妹妹以前,便是太单纯了。 面对夙疆毫不保留的信任,夙弦心中动容,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将所有的事情脱口而出,却又生生的压下了。 有些痛苦,她自己承受就够了。 “不过有一件事,哥哥一定要答应我,楚阀为了能让我们放了楚洛,少不得会提出联姻的要求,无论他们提出的人选是谁,哥哥都不要答应,只管拖着,我自有办法解决。” 她觉得楚阀八成不会直接提出求娶她,因为他们笃定夙疆不会答应,否则也不会使出那种龌龊手段来达成目的。 但退而求其次,比如,为楚泽求娶夙绫也说不定,前世楚泽为了夙绫,不惜冷落正妻,他对夙绫的深情和痴迷,她早有体会。 楚阀的嫡公子,求娶夙阀的庶女,怎么看都是夙阀占了便宜,夙阀之中,那些有异心又向着夙绫的家臣定会撺掇哥哥答应。 她会成全夙绫想进楚阀的心愿,但是,夙绫休想风风光光的嫁进去,别说明媒正娶,就算是做滕妾,也不可能! 她更不会让夙绫顶着夙氏女的名头嫁进楚阀,她可以进楚阀,但是必须干干净净的进,休想带走楚阀的一针一线!丧家之犬的滋味,她该好好的尝一尝! 第十七章 她很像母亲 夙弦从夙疆的书房离开后,天已经黑了,一路走回仪景院,突然发现,今夜的月色真的很美。 一时兴起,她让人在竹林里摆了琴案,屏退了伺候的人,焚香沐浴过后,方才坐了下来。 葱白如玉的十指在琴弦上翻飞,宛若跳动的精灵,悠扬的旋律自指尖流泻,夙弦闭上眼睛,想要平复一下心情,可心中却有一股郁气,始终无法消散。 前世的夙弦,不喜练武,却极为喜爱音律,尤爱抚琴,曾一曲引得百鸟来朝,被传为佳话。 她得以重活一世,前世的不足自然要改,却并未打算将自己的爱好完全摒弃,因为那等于完全否定了前世的自己。 若一个人被仇恨蒙住双眼,无法客观的看待问题,往往容易做出错误的决断,所以夙弦,需要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可是,心却始终无法安静下来。 “砰”的一声脆响过后,夙弦吃痛收回了手,原来,因为太过用力,琴弦不知何时竟然断裂了。 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婉转清扬的笛音,笛音中似是有着某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和着琴音,一曲过后,竟让夙弦心中的暴戾,奇迹般地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她抬头望去,少年一袭白衣胜雪,手执一柄墨色玉笛,眉眼温润,笑容清浅,优雅矜贵。 夙弦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少年,许是今夜的月色实在太美,竹林的气氛又太过静谧美好,那飘逸的白衣,仿若谪仙临世,从画中走来。 第一次见面,他们隔着屏风,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将他当做一个医者,却记得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似能抚平人心中的烦躁; 第二次“偶遇”,她反感他的算计,心中自然也只有算计,只将他当做一个可能的合作伙伴; 今夜再见,他似乎又变成了记忆中不同的样子,夙弦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眼中的惊艳。 “江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夙弦好奇问道,后院的守卫,什么时候这么松懈了? “大小姐怕是忘了,去见主君前,你吩咐过,要将楚洛安置在你的院子里,为了完全的保密,不许府医接手,只让我一个人诊治。”江离道。 夙弦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她急着去和夙疆通气,映雪问起如何安置楚洛,她便直接让人将楚洛安排在了她的院子里。 弦月城的私牢其实是关押重犯的好地方,但是又不能将楚洛当成一般的重犯来对待。何况,夙阀之中,多的是有异心的人,又有夙绫这个吃里扒外的虎视眈眈,把楚洛放在哪儿,她都要睡不着觉的。 这样衡量之下,唯有把楚洛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安心。 正好,她的院子就在那紫竹林里,竹林虽清幽,里面却有阵法,楚洛既然要安心养伤,还是少与外界接触的好。而江离…… 相比于府中府医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江离在夙阀孑然一身,毫无根基,暂且只能依附于自己,他是最好的选择。 若他可信,那是最好的;若他有了二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能随时提防。 “楚洛的伤的怎么样?”夙弦问道。 “若不出意外,明日便能醒来。”江离道。 “他的腿,能恢复吗?” “若是别人来医,是没希望的,若是我来医,用不了一个月,便可以恢复正常,”说着,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夙弦一眼,“关键,还要看大小姐想让他恢复到何种程度。” 夙弦笑了,和聪明人说话,真的是很省心。 她丝毫没怀疑江离的话,从上次江离能轻而易举地破了夙绫的局,就能看出此人在医道上涉猎极广。 “命,一定要给我保住,至于腿,我们夙阀可没那么多名贵药材给他医治,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也不错。不过,这件事,暂时就别让旁人知道了,万一楚洛伤心过度,一下子气死了,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前世她被楚落和夙绫害得不能生育,又哭瞎了眼,如今既然夙绫也损了身子,那么楚洛又凭什么全须全尾的呢? “好,大小姐既然吩咐了,莫敢不从。”江离颔首道。 他这般风轻云淡的的态度,倒是让夙弦侧目,“你,就不觉得我恶毒?” 江离却并没有直接回到她的话,反而径自走到她身旁坐下,勾起了琴弦。 “你做什么?琴弦已经断了,这琴,不能用了。”夙弦的语气颇有些遗憾,这绿绮陪了她好多年了。 “谁说琴弦断了,琴就不能用了?”江离反问。 夙弦语塞,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人是在抬杠? 可下一刻,她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熟悉的琴声在竹林中缓缓响起,这是她方才弹奏的《四季谣》的春季篇。 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段段优美的旋律自他的指尖倾泻而出,从最开始的懵懂纯真,到热烈奔放,再到宁静舒缓,归于平淡、安乐。 这是《四季谣》,却又分明不是《四季谣》,前两章春季和夏季,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后面的秋季和冬季,原本的曲子是落寞萧瑟,直至最后归于虚无,而不是江离手中,那岁月静好的安逸。 “你以前,也学过这首曲子?”夙弦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首曲子,并不是男子弹奏,它描述的,是闺中少女的情思。 春,代表豆蔻之年,桃花树下的一见倾心,懵懂纯真而青涩的爱恋;夏,则是渐入佳境,爱意渐浓,炽热而烂漫;秋,是热恋过后逐渐归于平淡,二人之间的感情,如渐渐枯萎的落叶,有了落寞和酸涩;冬,爱人彻底变心,厌弃了少女,少女的爱走向死亡,被纷飞的大雪一点点地覆盖、埋葬。 记得当时学这首曲子的时候,乐师曾感慨,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要守好自己的心,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守好自己的心吗?可前世,她还未来得及动心,心就已经死了。 “我从前没听过,但我母亲极善音律,我天生便对音律很敏感,所以只要听过一遍,也就会了。” 江离侧过头,看向身旁与他并肩抚琴的少女,月色下,少女的脸笼在朦胧的光华之中,有些看不真切。 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终于想起来,那日在灯光下,看到她的侧脸,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的侧脸,竟然和记忆中的母亲,那样像…… 这,是他的错觉吧? 第十八章 我的心很干净 “那你母亲,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吧?”夙弦一直觉得,音乐是有灵性的,一个精通音律的人,灵魂也应该是干净的。 “她已经去世了,无论是个怎样的人,这个世上,能记得她的人,也只有我而已。”江离的眸光黯了黯,划过几许沉痛。 “呃,抱歉,是我冒昧了。”夙弦真心地道歉,这样揭人伤疤,确实不好的。 “没事,其实,你长得有些像她。” “啊?”夙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长得像,也都这么喜欢弹琴,不过我的天分差了点,完全达不到你这种地步,只听一遍的曲子,就能改的那么完美,还是在少了一根琴弦的情况下弹出来。” 夙弦倒是对江离有些佩服了,对他的印象亦改观了不少,她一直认为,能懂的音乐的人,心灵都不会肮脏到哪里去。就算有些算计,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 “我比我母亲,要差得远。”江离苦笑,“我心中的杂念太多,算计太多,心不够纯净,只能弹得出,最浅显的旋律,却弹不出,曲子的灵魂。” “这话,我是不赞同的”。夙弦摇了摇头。 “哦?大小姐不赞同什么?” “杂念太多,心存算计,心未必就是脏的。 我杀过人,而且,我这一生,还会杀更多的人;我每一日,都要殚精竭虑的算计,算计着活下去,算计着活的更好。可我相信,我的心,是干净的,因为我从不伤无辜之人,从不行龌龊之事,我活的坦坦荡荡,我无愧于任何人。” 夙弦伸出手,十指洁白纤细,犹如上好的羊脂暖玉,剔透莹润,“就像这双手,她染满了鲜血,可我从不觉得,我的手,是脏的。” 她曾是失败者,今生为生存,也为复仇,可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若世间真有轮回,她亦相信,死后下地狱的人,不会是自己。 最初醒来的时候,她也曾迷茫过,自己是不是罪孽深重?可很快,便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没有错,即便前世的最后,手染那样多的鲜血,她也没有错。 江离张了张嘴,对上少女清澈坦然的眼眸,突然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她,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姑娘。虽然她不单纯,不天真,似是经历过世情沧桑。 “好了,我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听听就算,继续说说你母亲吧。” “好。” 也许是这个姑娘,在这一瞬间,触碰了江离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也很爱抚琴,亦有着很温柔的眉眼,很像母亲的侧脸,和母亲一样干净的心…… “我母亲,她也曾和你一样,有着很高贵的出身。在前朝未灭亡的时候,她出身于一等一的世家大族,甚至和夜家、林家那样的顶级世家相比,也未逊色多少。而且,她是家中独女,自小受尽万千宠爱长大,从不知愁苦是什么滋味。 以她的容貌和家世,原本可以嫁一个很好的人家,相夫教子,过幸福美满的一生。可是,她却偏偏爱上了我父亲。 我父亲虽然不是出身寒门,却也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子弟,一个军中最低等的武将,他们的身份,本不匹配。可是我父亲生得一副好皮囊,又弹得一手好琴,在他刻意的安排下,竟接近了我母亲。 我母亲本就被家人保护的太好,太过单纯,很少接触外男,在他的有意引诱之下,一颗心,也就这样沦陷了。” “那,后来呢?”夙弦的心一紧,她直觉,这不会是个幸福美满的故事。 那个有着干净的灵魂,又很单纯的女子,最后是怎样的结局呢? “后来的发展,就很俗套了,我父亲利用我母亲家族的势力,得到了很多的机会,以惊人的速度崛起,再后来,大夜没了,我外祖和几个舅舅都殉国了,我母亲家族彻底败落。 这个时候,我父亲将自己真爱的女子娶进门来,我母亲没了,我也被赶出了家门。”江离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甚至连唇角的笑容都未变过,可夙弦,却依然能感到,那话语里,痛彻心扉的悲伤和恨意。 她突然觉得,她和江离,在某些地方,其实很像。他们都是那种,心里越痛,越恨,却笑的越温柔的人。也许是因为,骨子里都太过骄傲,不愿将心里的伤口给别人看。 望着江离这张好看的过分的脸,她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是前世的自己,被江离这样的人刻意接近讨好,能抵挡的住吗? 好像,不能吖…… 她一直都喜欢这种长得好看、又仙气飘飘的男人。好吧,她承认,自己一直都是个肤浅的人,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特别是,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还能弹出那样美的曲子…… 夙弦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看向江离的眼中带上了几分警惕,这货,不会要勾引自己吧? 江离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我便是再落魄,也不屑于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何况,大小姐,你哪里有那么好骗?” “这倒是,算你识相。”夙弦傲娇的抬了抬下巴,表示自己可是很聪明的,别想骗她。 “我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必定要将她捧在手中,珍之爱之,绝不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江离凝望着夙弦的笑脸,不知为什么,竟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 “呃……”夙弦又尴尬了,这话为什么要对着她讲? “咳”,江离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大小姐,你方才问我,会不会觉得你狠毒,其实那首曲子就是我的回答。 我说过,我能给你的,唯有真心二字,我既然选择了忠于你,便只会一心为你。 就像那首《四季谣》,你弹得时候不开心,我就改了它,改成你喜欢的结局,浓烈的感情并不一定要走向落寞,也可以走向长长久久,携手共白头。 所以,你是不是恶毒,与我无关,只要你觉得好,那我便觉得好。” 夙弦想说,她从来不是因为一首曲子不开心,可此情此景下,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开不了口。 她的内心深处,慢慢地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悸动和无措,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和楚洛在一起时,不曾有过,在其他人身上,也不曾感受过。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间。 “你这样讨好我,是想要高官厚禄,还是平步青云呢?”夙弦垂下眼眸,假意岔开话题。 江离笑了笑,抱起手中的绿绮,“我没那么贪心,只是想要这把绿绮琴,大小姐能否割爱?” 夙弦虽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弦已经断了,她拿着也无用,只能做个纪念,还不如将它送给江离,使得明珠不会蒙尘。 “天色不早了,大小姐也早些休息。”江离抱着琴离开,转身时,却忍不住笑了。 他的大小姐,那么聪明的姑娘,却也有失算的时候。 绿绮,之所以闻名天下,便是因为它曾承载着一段佳话,前朝时,有位文坛大儒便是用绿绮,为他心爱的女子弹奏一曲《凤求凰》,最终抱得美人归,引为佳话,绿绮也成为了二人的定情之物。若她想起这个典故,可还会愿意赠琴? 第十九章 战家少主 而夙弦不知道的是,白日,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树林深处,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他一袭绯色的衣袍,长了一张俊美昳丽,足以令人失色的脸,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着,透着几分肆意的风流,眼眸深处,却划过一抹深思。 “傻根,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温婉娴静,堪为女德闺范的夙家大小姐?”战无双的唇毫无感情地弯了弯,“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子?” 就刚才那一下子,要是射到他身上,估计他也讨不了好,这么凶的丫头,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他身旁的那人,古铜色的肌肤,浓眉大眼,虽不算十分英俊,却是个看起来十分阳光的少年,此时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少、少主,可能,是传言有误,要不我们别去夙阀了,回去和主君说一说,您还是娶阮家的小姐比较好。” 傻根的声音都吓得结巴了,天知道,他方才离那楚洛也不过就几步的距离,一直兴致勃勃地看戏呢,差一点,被砸出血的人就是他了。 阮家小姐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不太讨喜,起码没这么大的杀伤力,这夙大小姐不过轻轻一动,一死一伤,想起自家少主的老对头那副凄惨的模样,他都忍不住同情起楚阀的少主了。 就这狠劲,要是和自家少主凑做堆,那不成了“双煞”了?这也太可怕了…… “回去?谁说我要回去了,”战无双笑得意味深长,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原本我是看这里热闹,来看场戏,就跑回去的,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对于那个什么传闻中温婉娴静的夙大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嘛,这个看着就一肚子坏水的小坏东西,他倒是有些兴趣。 何况他和老头子之间有协议,只有正式大婚,才能继任家主之位,为了少些麻烦,娶个媳妇也是很有必要的,夙大小姐嘛,看着长得不错,貌似也挺好玩的,身份也足够交待,第一印象,合格。 想到阮拂晓,战无双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若不是还有些事没查清楚,他早就将人打断腿扔出百里之外了,还能容忍她千里迢迢追着自己到夙阀来? 不过,若是让她和那个凶丫头对上,不知道哪个更胜一筹?战无双眼睛突然亮了,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若是让夙弦知道战无双竟然给她引来了这么大的一串麻烦,估计会忍不住将人射个对穿,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夙宅后院西北角一个偏僻的小院里,夙绫所在的房间,门窗已经被夙弦命人尽数封死,任何人不得进出,而夙绫此刻,正痛的在床上打滚。 那寒潭之中的水,可是从圣山山顶取下的天下极寒之物,否则也无法化解那烈性春药了,可这样带来的后果是,夙绫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和经脉都冻僵了。而她没有内力,想要暂时缓解都做不到。 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白色的中衣也早就被汗水打湿,夙绫紧紧咬着唇,直将嘴唇咬出了血,也未吭一声,眼里燃烧着的,是疯狂的恨意。 那日泡在潭水中,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几乎要让她痛的发疯,可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那些原本被她忽略了的怪异,此时全都有了解释。 夙弦,这个她一直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嫡姐,是真的变了。她早就看出了她的谋划,非但没有戳穿,还不动声色的将计就计,将她和楚洛都害惨了。 夙绫一直在努力回忆着,那天她推夙弦下水的时候,是不是让她察觉到了,不然,何以解释她醒来之后,非但不感激自己,反而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 她不但破坏了自己想要除掉阮氏的计划,而且还利用自己,抓到了楚洛,想到这里,夙绫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可是,那便宜系统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它没办法给自己解寒毒,也无法瞬移出去,夙弦已经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给自己请大夫,她这分明是想要慢慢磨死自己。再这样下去,别说脱困,她一定会活活冻死。 看来,必须动用一点底牌了,夙绫眼中划过迟疑,最终慢慢转化为坚定,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性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夙绫挣扎着,一点一点地摸向床头摆放的花瓶,咬了咬牙,用力一拧。 只听得“咔嚓”一声,床前的青石板缓缓地向着两侧移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露了出来。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这是父亲在世时,给她留下的底牌之一。 父亲病重之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知道若是自己去了,老虔婆定然不会好好待她,便在府中几个最偏僻的院落都秘密挖了地道,无论奚氏把她打发到哪里,她都能用得上。 她爹娘,都是被奚氏那个贱人害死的,夙绫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她早晚有一天,会用整个夙阀,来为父母报仇! 夙绫手脚并用的向下爬着,待爬到石阶最下方,膝盖都已经磨出了血,她却丝毫不在意。不得不说,夙绫,也确实是个狠人。 若是有旁人在这里,定会吃惊的张大嘴巴,因为这简陋的密室,竟然堆放的满满的稀世珍宝。 有绝世的美玉,有拳头大小的南珠,至于金银古董字画,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能放在角落里,蒙了厚厚的一层灰。 从穿越来的这些年,她利用父亲给她留下来的本钱,和系统的帮助,暗地里已经将药材生意的分店开遍了天下,所积累的财富,更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她有系统在手,不管多么棘手的病人,都能药到病除,也因此在江湖上渐渐地有了些名气,而且治病救人带给她的不止是财富和势力,积累的功德越多,系统的恢复速度也越快,而这间密室的财富,只不过是她所有积累的一小部分而已。 可惜,系统到底不是完整的,这些年过去,能量终于耗尽了,暂时用不了了。 夙绫取出发髻上的簪子,将它放置于玉石堆上,随即手指翻飞,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簪子原本的黯淡的色泽突然明亮了一瞬,接着,一块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齑粉,然后是古董字画,但凡是一些古物,有灵气的东西,都没有逃过系统的魔爪,没有了夙绫这个主人的压制,系统将密室中能吸收的东西全都吸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十章 雷鸣入狱 夙绫肉痛的看着密室中最值钱的宝贝全都消失了,这些,可都是她以后的嫁妆,也是她立足的根本。 “女人,你终于舍得这些不值钱的玩意了?早就和你说了,早点让本大爷吸收了,对你也有好处。”系统很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只是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 “少废话,你先帮我将身体里的寒毒解了,然后想办法带我瞬移离开这里。”夙绫咬牙切齿地道。 系统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些破东西有那么大的用处,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只是稍稍恢复了一点点,你身体里的寒气我只能帮你缓解一部分,其余的只能暂时压制。至于带你瞬移出去,你想都不要想,能量根本不够。” “那我要你有什么用?”夙绫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威胁道:“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是死在这里,完不成任务,你也别想好过。” “你还好意思来怪我?”系统也很生气,“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动你嫡姐,她可是大楚开国皇帝的生母,本就气运深厚,只是压不住那紫气,所以在历史上才会难产而死。 你现在和她对上,甚至试图毁了她的身子,让她不能生育,本就是逆天而行,太过冒险了。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顺顺当当的陪着她嫁入楚家,日后自然会完成任务,现在倒好,将事情搞得一团糟!” 夙绫也隐隐有些后悔,责怪自己太过心急,但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凭什么要她心甘情愿地扶持别人的孩子当皇帝?而且,若是她不毁了夙弦的身子,夙弦会心甘情愿带她出嫁吗? 这本来就是一笔说不清楚的烂账。 “你现在来怪我也没有用,”有求于人,夙绫难得的服软,“不管怎么说,你要帮我想想办法,总不能困死在这里吧?” 系统也不再说话了,它现在还很虚弱,与其浪费力气和这个蠢货斗嘴,还不如想想怎么脱困。这蠢货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他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夙绫还不能死。 “我虽不能带你离开这里,却可以帮你传递消息出去,你想一想,有什么人能用得上的吧。”系统说完,便不再开口,继续恢复去了。 能用得上的人手?夙绫认真思考起来,她的暗卫还不能动,先不说暴露的问题,现在她还不能彻底的和夙家撕破了脸,必须要借他人之手,因为在大事未成之前,她还需要夙家二小姐的这个身份。 沉思良久之后,夙绫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第二日一早,夙弦刚刚起身,便发现屋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叽叽喳喳喜欢斗嘴的红梅和映雪都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整个早膳时间,都屏息凝神,没发出一点声音。她身边的丫头她还是了解的,红梅和映雪都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性情多多少少随了她这个主子,单纯没什么心机,心里根本藏不住事,这样子一看就是有事。 不动声色的用完了早饭,夙弦将其余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红梅映雪对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道:“主君说了,此事不让告知大小姐知晓。” “你们不说,我照样可以打听出来,但是我身边,是绝对不能留不听话的人。”夙弦淡淡道。 她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因为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走的很凶险,身边的人,不能再拖后腿了。 如果红梅和映雪不能做到完全的听话,哪怕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也不能再用了。 红梅和映雪吓得连忙跪地磕头,大小姐自落水后醒来,真是越来越吓人了,有时候明明没说什么,可却比大夫人还要有气势。 “是二姑娘那边出事了。”映雪将牙一咬,还是说了出来。 “哦?”夙弦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看起来并未生气。 “今儿天还没亮,雷鸣公子从西北角那儿闯进来,将二小姐带走了。” 夙弦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叹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让她有些失望。 “府里的守卫……算了,我知道了。” 雷鸣本就是夙阀的家臣,又是少主的武师父,非战时,和宋浩轩一起负责监管后宅的安危,他能闯进来,也不奇怪。 前朝因着夜氏女帝的缘故,女子地位提高了不少,虽不能参政,却在男女大防管的松了些。 后宅里有护卫出入,若是在大元朝,那是要被人诟病的,可若是在大夜和如今的乱世,倒不算什么了,如今门阀贵女出行,哪个个不要随身带几个护卫的? “这件事,哥哥已经知道了?” “是,这件事雷鸣公子闹得很大,不少大人都得知了消息,外面已经有了不好的传言,主君很生气,已经将雷鸣公子关入私牢了。” 所谓私牢,便是弦月城的刑罚堂,专门用来关押犯了错的夙氏族人或是家臣,进了那里,通常都是犯了极大的过错,不死也要脱层皮的,看来哥哥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了。 她也明白哥哥为什么生气,雷鸣此举,无异于打了她的脸,下令关押夙绫的人是她,这件事闹大,不明真相的人定会认为是她残害庶妹,她这么多年的好名声也会有了瑕疵,偏偏楚洛的事,还不好声张。 可是,她却不能不管雷鸣。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雷鸣机会,并不是完全看他祖父与雷老将军的面子。 前世雷鸣与夙绫青梅竹马,夙绫作为滕妾嫁入楚家后,雷鸣亦终身未娶,可在楚阀攻破夙阀的时候,雷鸣拒绝了夙绫的招揽,宁愿以身殉城,也未曾后退过一步。 雷鸣是个真正的铁血男儿,有情有义,他对夙绫的感情是真的,但对夙阀的忠心也是真的。 也正是因为想起前世雷鸣战死的一幕,夙弦才对他多了几分宽宥,并不想就这么放弃他。 原本指望通过上次的事情,来让雷鸣看清夙绫的真面目,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雷鸣对夙绫的感情。他不会想不到这样做的后果,却还是这样做了。 “带上几个人,随我一起去私牢一趟。”夙弦随手拿起一旁的披风,站起身来。 “姑娘,万万不可,您若是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罢了,您千金之躯,怎么能踏足那样的地方?” “别人能去的地方,我为何去不得?少废话,赶紧去安排。”夙弦有些不耐烦了。 见小姐动怒,红梅和映雪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出去安排护卫,如今城里也不见得就安全,大小姐的安危最重要。 今儿下了很大的雪,雪路难行,夙弦坐上马车,走了大约小半刻钟,才来到了夙阀私牢的门口。 说是私牢,倒并不隐蔽,毕竟在弦月城,夙阀行事还用不着顾忌什么,只是刚下马车,她便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着一袭银色的战甲,身披墨色披风,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能感觉到一股武将特有的杀伐之气迎面而来。 “浩轩,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是来看雷鸣的?” “大小姐,我……”宋浩轩一时语塞,难道要他告诉她,他是气愤雷鸣的莽撞坏了大小姐的名声,气不过特地来教训他的吗? 他的迟疑,落在夙弦的眼中,却是另一番解释。 第二十一章 训斥雷鸣 “你不用担心,我来这里,不是要将雷鸣怎么样,只是有些话想问问他,你若有事,便先离开吧。” 宋浩轩和雷鸣一起长大,二人之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好。但对于宋浩轩,夙弦是信任的,前世她带着一万夙家军嫁到楚阀,便是宋浩轩放弃了自己的前程,自愿请缨,作为护卫长随她一起去了楚阀。 夙绫几次三番拉拢,想将这一万夙家军掌控在手中,都被宋浩轩拒绝了,可以说她在杀了楚洛之后,能迅速接管楚阀上下,逼走了夙绫,很大程度上倚仗于他。 所以今生,她从未去怀疑过他,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了主意,会给他一世锦绣前程。 “大小姐,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若是有什么吩咐,还是由属下代劳吧?” “无妨,你若是不放心,便一起进去吧,有些事,我必须要亲自去做,才能放心。” 夙弦将他的反应都当做了是对雷鸣的担心,索性便让他一起进去,也好让他放心。 “是,大小姐。”宋浩轩很自然地拿过一旁的伞,为夙弦撑起,遮住头顶的风雪,沉默的跟在她的身边。 夙弦倒是未觉得有什么,跟在身后的红梅和映雪却都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一踏入牢房,夙弦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这里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好在身边跟着护卫,一路上倒是没有人敢冲撞。 待见到雷鸣时,夙弦眉头皱的更紧了,“雷鸣,这里有人对你动刑了?” 雷鸣此刻着实有些惨,一张脸肿成了猪头,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看来,哥哥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不会对自小看着长大的子侄动手。 雷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浩轩,得到对方一个警告的冷眼,忍不住咧了咧嘴。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冲冠一怒为红颜还不敢让大小姐知道,真是个怂货。 不过雷鸣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闯了祸,将大小姐陷入了不义之地,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都是例行审问罢了,大小姐莫要为属下担心,不过是些皮肉伤。” “担心?”夙弦嗤笑一声,“我为何要担心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 我只是觉得,这个对你动刑的人实在不称职,这个刑罚着实轻了,连个血都没流。 若是让我亲自动手,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动吗?雷鸣,你莫不是忘了我是怎么对待楚洛的?” 雷鸣和宋浩轩同时眼皮一跳。 雷鸣是想起了楚洛半死不活的样子,宋浩轩则是想,好险,幸好大小姐不知道雷鸣这是被他打的,否则岂不是要觉得他很怂包? “大、大小姐,您,您是在开玩笑吧?”他和宋浩轩,夙绫,夙弦,夙琅几乎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大小姐为人善良仁厚,那日的事情应该也是被逼急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大小姐会对他下手。 “开玩笑?”夙弦渐渐收敛了笑容,“这就是你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原因吗? 雷鸣,你是不是觉得,无论你闯出多大的祸,仗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和瑜儿的面子,我都会为你求情,想办法救你出去?” “可是,你凭什么呢?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下,两次三番为了夙绫不遵我的命令,陷我于不义?还是凭着你为一个女人昏了头,不顾父母家族的荣耀,让你祖父雷老将军一把年纪还要冒着大雪跪在哥哥的书房门前替你求情吗?” 她的语气一点一点严厉起来,“你的曾祖原本只是夙家马夫出身,你可知道,你们雷家能有今天的地位,你的曾祖、祖父、父亲还有族人,都付出了多少吗? 你能生下来便与公子小姐为伴,不用冒着性命去沙场厮杀,从军中最低等的小卒做起。 即便有一日你真的上了战场,你也是指挥的人,而不会被当做炮灰。 你只需要教导公子,将来便可平步青云,你以为这一切,是靠你自己得来的吗?雷鸣,今日我不妨告诉你,若是没有雷家,你此刻早就人头落地了!” 夙弦从前只觉得,雷鸣太过在意夙绫以至于失了分寸,但今日方才知晓,雷鸣最大的问题,竟是太天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雷鸣的脸一点点地白了下去,宋浩轩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夙弦。 昏暗肮脏的牢房中,少女负手而立,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和孤傲,昔日柔和温婉的眉眼此刻已染上了冷冽的肃杀,如一朵盛开在冰雪之上的凛霜花,坚韧而美丽。 他有些恍惚,不知何时,如牡丹一样华贵却娇嫩、需要人好好呵护的大小姐,已不再柔弱,充满了棱角和锋芒,再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可是,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她的身上,却怎么也无法移开分毫。这样的大小姐,太过耀眼…… 他知道这样是犯上,是大不敬,可是在这无人昏暗的牢房的角落,却只想放肆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大小姐,我……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让二小姐死,我没办法对二小姐视而不见。”雷鸣痛苦的闭上了眼,夙弦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了他的心上,远远比身体的疼痛刻骨铭心。 因着从小和嫡小姐一起长大,少主好相处,主君又一直对他们宽和,雷鸣一直觉得只要自己不背叛夙阀,无论犯了什么错,主君都不会将他怎么样。 可是想起祖父那么大的年纪,还要为了他跪在大雪中,雷鸣的心就隐隐作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做错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女不仅是他童年的好友、玩伴,亦是他的主子。君臣有别,这四个字第一次印在了他的心里。 “那日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夙绫勾结楚洛,妄想算计嫡小姐,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若是让她算计成功,我嫁入楚阀,你有没有想过,夙阀会处在多么尴尬的境地?联盟会破裂,再无信誉可言……你不要告诉我,我哥哥和你祖父、父亲他们,一直在谋划什么,你一无所知? 你也不要告诉我,那么明显的事情,你竟看不出?你现在都觉得你的二小姐无辜?” 雷鸣张了张嘴,他想为二小姐开脱,可是在大小姐这样洞察一切的目光下,那些虚伪的辩解却怎么也无法出口。 “夙绫宁愿损了身子,也不愿和你在一起,你仍对她不死心,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但是雷鸣,你若是敢因为夙绫,做出损害夙阀利益的事,我绝不会再饶你!” “大小姐?” 雷鸣震惊地抬起头,他以为大小姐说了这么多,自己这一次是难逃一劫了,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愿意放了他? 看着他错愕的模样,夙弦忍不住笑了,“我不但会放了你,我还会放了夙绫,只要她肯和楚洛彻底断了,安心嫁给你,和你好好过日子,自此以后,依然是我夙阀的二小姐,我的好妹妹。过去我怎么照顾她,今后我依然怎么对她。 可是雷鸣,二妹妹会愿意嫁给你吗?而且她以后很可能都不能生养了,你还愿意娶她吗?” 第二十二章 雷鸣的誓言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雷鸣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愿意!” 这个答案在夙弦的意料之中,她在心中叹了口气,雷鸣对夙绫的感情,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但是雷鸣,你要知道,这次你犯的错,夙绫犯的错,落在主君手中,便是两条人命,我替你们一力扛下来,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夙弦状似不经意地道。 “大小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算要了我这条命……” 夙弦摆了摆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神情变得严肃,“雷鸣,你第一件要答应我的事情,便是从今日起,好好珍惜你的命,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轻易地放弃,夙绫不可以,我也不可以。 你的命,从来都不止是你自己的,你的至亲从小养育你,爱护你,夙阀自小培养你,庇护你,就算你不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他们想,爱情、友情,甚至你觉得对我的义气,都不应该抵得过,亲情和忠诚! 雷鸣,人活在世上,有时候最重要的甚至不是感情,而是责任。而你的责任,不是对我,更不是对夙绫!” 雷鸣一时间呆愣住了,他以为,大小姐肯放了他和绫儿,必定是有重要的事让他去做,可是她的一番话,让他的心神都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似乎是在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责任,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可是却是第一次,他这样认真地思考过。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若是这一次,夙绫答应嫁给你,我会既往不咎,不需要你做任何事,还会一力压下她犯下的所有错误,成全了我们的姐妹之情,让她以夙家二小姐的身份,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给你;但若是她拒绝,执意不肯嫁你,我要你对月神发誓,自此以后绝不再帮她,绝不会为了她而损害夙阀的利益,你能做到吗?” 夙家人信仰月神,在他们看来,若是对月神发了誓,是不可以反悔的。 雷鸣张了张嘴,他想肯定的回答,因为夙绫说过,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心中最爱的人,依然是他……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他从未想过要娶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子,而他一直相信,绫儿也是一样的。 可是此刻,面对大小姐笃定的神情,他却突然不敢回答了。 “雷鸣,你不敢吗?”夙弦失望地摇头,“既然这样,那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什么都没有说过。” 在这一刻,夙弦心中,已经开始考虑,要彻底的放弃雷鸣了。 她不怕他年少轻狂,为感情冲动犯错,甚至可以原谅他偶尔的愚蠢,却无法容忍他的执迷不悟。 若是心中已经明了了一切,依然不肯回头,那这个人,即便忠诚,也不可再用了。 望着夙弦转身离开的背影,雷鸣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彻底的离自己远去一般,方才大小姐那失望的眼神,更是如一把利刃,插入了他的心中。 “我答应!”雷鸣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大小姐,我发誓,若是二小姐依然不愿意嫁给我,我便再不见她,自此,便当做从未认识过。” 他近乎嘶吼的声音,在幽暗阴森的牢房中,荡起了道道回音,夙弦的脚步未停,唇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还好,雷鸣终归没有让她太失望。 书房内,夙疆面对着一群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喋喋不休的争吵,只觉得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些人,都是老爷子曾经的亲信,也是军中老将,手掌兵权,在军中颇有几分威望,他平日里见了,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夙绫曾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父亲临终前,曾在病床前特意交代过,要他们一定要看顾好夙绫。 平日里还倒罢了,夙绫虽然吃穿用度上差了一些,但是却也没有太出格,这些人也不愿意得罪了主君和老夫人,两下自然相安无事。 可这次夙弦将夙绫囚禁起来,还不许人请大夫,夙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这些老家伙便全跑出来了! 二小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何况,这可是老家主的血脉,老家主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又怎么能看着他最宠爱的小女儿,被人欺凌至死? 当然,大部分人是不相信夙弦会做出这种事的,因为夙弦在外的名声一直很好,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件事是奚氏做出来的。 “主君,我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当年的恩怨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梦姨娘和二少爷也早就去了,只留下二小姐这么一个女娃,一副嫁妆的事,老夫人还有什么容不下的?”孙勇沉着一张脸,神情不善。 “就是,还将责任推给大小姐,大小姐为人最是心善,与二小姐又一向交好,这事情怎么可能是大小姐做的?” “哼,这也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内宅女子的手段,咱们可猜不透,但不管是谁做的,主君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听着这些争执,夙疆的眼中渐渐染上了怒意,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敢当着他的面,这样指责他的母亲和妹妹,这是当他这个主君死了吗?还是说,他这些年对这些老东西太过优待,让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夙疆正要发怒,却突然有人进来禀报说,大小姐来了。 夙疆并不想让妹妹掺和进来这事,正打算让她回去,可夙弦却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已经强硬的闯了进来。 “大小姐,这里是讨论政事的地方,可不是你一个女子该来的。” 自前朝数位女帝开始,女子不知何时有了参政的权利,这无疑是对男子地位的冲击和挑衅,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因此,前朝一覆灭,各大世家门阀便很有默契地将家中女儿锁在了后宅,不许她们再有插手政事的机会。 这个天下,做主的终究该是男人。 夙弦柔柔一笑,笑容温和无害,还带着几分娇憨,可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温柔了。 “是啊,若是政事,我自然不敢越俎代庖,胡乱插手,可有人都将手伸到我夙家后宅了,我若是还不做声,总不能让各位大人帮我哥哥打理后宅吧?那也太屈才了不是。” 第二十三章 大小姐舌战群儒 “你……”方才开口的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这话实在是不好听,这是在明目张胆的骂他们越俎代庖,连主君的后宅之事都要插手,手伸的太长。 “大小姐此言差矣,天子无家事,主君虽然不是天子,却也是一方霸主,他的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不是小事。” 姜,还是老的辣,方才最先开口质问的那人,便是这里最有资历的几个老将之一—孙勇。此刻他依旧气定神闲,脸上不见半分羞恼。 夙弦的眼中染上了几分冷意,她能容得下雷鸣闯祸,容得下雷家,容得下几位军中老将把持军权,却断断容不下孙勇,容不下他孙家。 其他人不管再怎么闹腾,也都有底线,是忠于夙阀的,可他孙勇呢? 亲自开城门,要放夙绫进弦月城的就是他,她知道孙勇一向很偏袒夙绫,去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种背主的事? “既然孙老将军将主君比作天子,那就更好笑了,自古以来,朝堂之上,除了御史,还没有谁敢逮着天子后宫逼问的。孙老将军,您这是想要交出兵权,不打仗了,该当谏臣了?您可真是能者多劳啊!” “噗嗤,”旁边宋老将军忍不住笑出声来,孙勇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也毫不示弱,瞪了回来。 谁怕谁啊? “大小姐是在羞辱老夫吗?”孙勇脸色终于也沉了下来。 “孙老将军,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哪句话说错了,您尽管明示就好,大不了,我不追究你的僭越之罪。”夙弦十分淡定,同时也等于是明说,我是主家小姐,而你是家臣,身份有别。 孙勇此时倒是看明白了,这大小姐和传闻中的懦弱温和很不同,牙尖嘴利,寸步不让。她若是真的抓住自己的把柄不放,他一个军中老将,难道真的要和一个小姑娘争吵?传出去,像什么话。 “老夫刚才可能心急了些,可也是因为担心二小姐,主君的家事,我们本不该管,但是老家主去世之前,我等曾于病榻前发过重誓,定会护住二小姐,如今二小姐被逼的险些性命不保……” “孙大人请慎言,”夙弦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不要随便开口,何况,若真想知道二妹妹的事,你们也该来问我,而不是逼问主君,主君每日要管的事那么多,哪里有时间过问这些后宅琐事? 如今母亲在别庄静养,大夫人需要卧床养胎,后宅的事,都是我在打理,你们想要问什么,直接问我好了。” 夙疆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妹妹一进门,便给他使了眼色,不许他开口,兄妹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没想到,阿弦这么彪悍,一开口就对上了孙勇那老家伙,还不落下风,真是爽啊!夙疆自认为,他是没那么利索的嘴皮子,反而没有妹妹这般战斗力。 “关于这次二妹妹被关起来的事,各位叔伯还真是冤枉了哥哥,这件事和哥哥并没什么关系,哥哥虽为主君,却很少掺和内宅的事,母亲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嫂嫂有孕在身,所以夙阀的后宅,现在是我在打理。” “大小姐的意思是说,二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你所为?” “是我将二妹妹关起来的,这没错,但若说是二妹妹受了委屈,这不见得吧?”面对众人咄咄逼人的询问,夙弦不慌不忙,连眼皮都未动一下,端的是气定神闲。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涉及到女儿家的名节,我本只想小惩大诫,将二妹妹关起来,也并非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她好,但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我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诸位叔伯若是想要查探,我也是瞒不住的,索性便说了吧。” “大小姐,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这些军中老将,大部分人对夙弦的印象还是极好的,夙弦不仅是夙阀的嫡小姐,身份高贵,且为人善良,一直都是以端庄宽和的面目示人,这样的女子,堪为闺秀典范,很难让人不喜。 更何况,夙弦是夙绫的嫡长姐,哪怕只大几个月,对夙绫也有管教的权力,她惩治夙绫,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 大小姐一直都很护着二小姐,若没有大小姐偏爱,以老夫人对二小姐的不喜,二小姐很难顺风顺水长这么大,若说大小姐故意想要害二小姐,他们是不信的。 “楚阀的少主楚洛,未经允许,秘密来我夙阀主城弦月城,已经触犯协议,因此一直都关押在私牢,由哥哥亲自派人看管的,想必各位很清楚吧?” “这件事,我们都听说过。” 这件事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还要与楚阀谈判,这件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想必各位叔伯并不清楚,这位楚洛少主,来到夙阀,就是为了我夙阀的二小姐而来,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将人打伤,生擒了楚洛,恐怕现在,二妹妹已经和楚少主私奔了,我夙阀,也会成为各大门阀世家的笑柄。”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紧接着面面相觑起来。 “早闻那楚阀少主楚洛狡诈多端,定是他看二小姐年幼无知,哄骗了二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年纪还小,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放屁!二小姐只比大小姐小几个月,大小姐能生擒楚洛,为家族出力,二小姐做事如此不知轻重,败坏门风,简直是……” 夙弦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我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各位叔伯想过没有,聘者为妻奔为妾,且不说我们夙阀和楚阀一直不合,楚洛对二妹妹到底有几分真心,就算他真心喜爱二妹妹,二妹妹这样没名没分的跟了他,在楚家的处境又会是何其的艰难? 这也就算了,若楚洛用二妹妹来威胁我们,又该如何?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夙阀的利益,到时候哥哥又该如何抉择?各位叔伯该如何抉择? 这些年,楚阀太过嚣张,扩张的速度也太快了,而且手段残忍,对于降者亦是赶尽杀绝,不得不防。 夙家和奚家是老亲,一直同进退,如今我们夙阀正准备与叶阀、战阀、阮阀结成同盟,共同对抗楚阀,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此事一出,其他门阀世家会如何想我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夙阀是在两头下注?或是根本不再信任我们? 还有,经此一事,我夙氏一族的女子,必将名誉扫地,再想联姻高门,可就难了。” 第二十四章 再次跳坑的夙绫 这些军中武将习惯了打打杀杀,不爱动脑子,但是他们暂时想不到的事,夙弦却要提醒他们,毕竟,她接下来的计划,前提就是让夙绫彻底的众叛亲离,不给夙绫上点眼药,怎么行呢? “这……”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方才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私奔这件事上,只考虑到了夙绫本身,想着夙绫是不是被楚洛欺骗,却一时半刻,根本没想那么远,如今被大小姐一提醒,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对我们夙阀,可真是大大的不利。” “可是二小姐这一闹,难免泄露消息。”有人已经开始对夙绫有了隐隐的埋怨,本来也只是看在老家主的份上看顾一二,现如今,涉及到夙阀的利益,这点情分自然就不算什么了。唇亡齿寒,夙阀好,他们才能好,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可二小姐毕竟是老家主的骨肉,我们都在老家主病床前承诺过……” “可这些,都是大小姐一面之词,大小姐可有什么证据?”孙勇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不过还是本能地维护着夙绫。 夙弦凉凉地看了孙勇一眼,语带嘲讽,“各位叔伯不必担心,也不必怀疑,我并没打算伤害二妹妹,自然没必要说谎,因为此事我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哦?大小姐有什么好主意?” “二妹妹与我一同长大,我自然不舍得伤害她,哪怕为了夙阀的利益,我也舍不得。 本来我将她关起来,就是怕她再被楚洛引诱,闯出大祸,却不知道,她竟然利用雷鸣,跑了出去,将事情彻底闹大了,现在我想偏袒她,便不能只是将她关起来了,需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主君,大小姐,都是老夫教子无方,我回去一定打断那小子的腿!”雷老将军率先跪了下来,心里直将臭小子雷鸣骂了个半死。 “雷老将军快起来,”夙弦起身上前将雷老将军扶起,“雷鸣也是与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一直拿他当半个哥哥,他的心思我一直都是清楚的,我和哥哥也一直乐见其成,而我说的法子,也正与雷鸣有关,不知雷老将军,是否愿意?” “大小姐请吩咐。”雷老将军心中“咯噔”了一下,直觉不妙。 “我方才去牢里将雷鸣放了出来,但是他还是坚持要娶二妹妹,我想,既然他对二妹妹如此情深意重,我还是想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我情愿相信二妹妹只是一时糊涂,被楚阀少主迷惑了,才会犯下大错,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二妹妹能醒悟过来,安心嫁给雷鸣,我不但可以既往不咎,还会备下十里红妆,让她风光大嫁。 这样不但能成全一对璧人,保证了二妹妹下半辈子的幸福,而二妹妹出嫁的事,也能彻底堵住外界的流言蜚语,将这件事彻底压下去,雷老将军,你以为如何?” “这……”这么冷的天,雷老将军头上已经出了汗,他很想说不,可被这么多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他敢说不吗? 心里将自家臭小子骂了个半死,他是真不想接夙绫这烫手山芋啊!一个婚前与外男有染的女子,他不想自家孙儿带绿帽子…… 若说以前,他对自家孙子与二小姐之间的事还乐见其成,那么现在,就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了。 “二小姐的婚事,但凭主君做主。”思忖再三,雷老将军还是不甘心认下,又将皮球踢给了主君。大小姐“心地善良”,可主君会同意吗?若是主君一怒之下,处置了二小姐,那就好了。 可是,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夙疆全程一直都只是微笑着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在微微感慨,这才多久的时间,感觉自己不过是很平常的出去打了一场仗,再回来时,自己的妹妹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妹妹看似句句绵软,可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其中的玄机,这些老家伙,仗着是夙阀的老人,又有军功在身,常常聚集起来倚老卖,老便是自己这个家主处置起来夜棘手的很,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底下人寒心。 可自己的妹妹,却正在给他们挖坑呢。这些年,这些老家伙仗着父亲生前嘱托,话里话外没少暗指母亲苛待庶女,这次更是大胆包天闹到他的面前来,自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妹妹真有法子让人吃个亏,也是好事。 这样想着,夙疆自然是要全心全意的配合妹妹。开玩笑,后宅的这些破事烦都烦死了,他可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如今母亲年事已高,大夫人又身子不便,不能理事,夙阀内宅一切事务,都交给大小姐处置。大小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夙疆的话,再明白不过了,雷老将军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他心中悔的肠子都青了,真不该纵容着自己的孙子一直和二小姐不清不楚,更不该心存侥幸,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跑来请罪,这和逼迫主君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再后悔,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雷老将军心中叹息,他知道,大小姐方才的话,已经将雷家拖了进来,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退缩的余地。 “只要是为了夙阀的利益,老夫万死不辞。”心中再不情愿,雷老将军面上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夙弦心中嗤笑,要说这雷家,对夙阀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眼前的这些军中老将,世世代代都效忠于夙阀,到了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人的通病,仗着自己的资历老,免不了想要拿捏主家一下。 这是夙弦不能允许的,就如她方才对雷鸣说的,也并不全对,雷老将军这个时候跑到哥哥书房门前一跪,虽是赔罪,却也有逼迫之意。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似雷家这般只需敲打一下就好,可有些人的心养大了,便须得彻底拔除才好。 “既然如此,那我便做一回好事,我欲要为二妹妹和雷鸣定下婚事,一个月后便大婚,雷老将军意下如何?” “这,是不是太急了些,二小姐身份尊贵,这……”雷老将军还是想要挣扎一番,二小姐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不想接啊。 “事急从权,趁着丑事还未败露之前,先下手为强,才能把事情压下去,雷老将军是军中老将,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下臣……” “我不同意!” 就在雷老将军挣扎之际,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了开来,一身狼狈的夙绫风一样冲了进来,还未来得及看清书房内的情形,就急忙忙地道:“夙弦,你休想就这样打发了我,你要是敢逼我嫁给雷鸣,我就一头撞死在这,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们兄妹是怎么逼死庶妹的!” 第二十五章 雷鸣死心 要说夙绫,原本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可是近日来诸事不顺,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很难保持往日的冷静。 再加上心里已经认定了夙弦要害她,对于夙弦的提议,本能地就是反对。 而且,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宿命可是大楚的开国太后,星华史上三大奇女子之一,她怎么能嫁给一个家臣呢? 家臣家臣,说得好听,不就是个奴才,还是夙阀的奴才,等将来夙阀被楚阀灭了,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下场? 这样想着,夙绫疯了才会答应这门婚事。 可是刚把话说完,夙绫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她转过身一看,才发现夙疆的书房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这么多人。 怎么会这样?方才雷鸣明明说,主君已经原谅了她,只要她来这里给主君道个歉,事情就算过去了,可雷鸣为什么没告诉她为什么这么多军中老将都聚集在这里。 夙绫心中暗叫不妙,若是此时还不知道,是中了人的算计,那也太蠢了。只是她倒没有怀疑过雷鸣,在她的心里,雷鸣就是她养的一条狗,只要她勾一勾手指,哪怕让他去死,他都不会犹豫,又怎么会算计她。 不用说,这一切,一定又是夙弦搞出来的,夙绫恶狠狠地瞪着夙弦,这个女人,活该死的那么早! 夙弦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二妹妹,你这样说,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你不想嫁给雷鸣,那你想嫁给谁,嫁给楚洛吗?” 这一问倒是把夙绫给难住了,她再傻也知道不能承认,以现在的局面来说,夙阀和楚阀是不可能联姻的,若非如此,她和楚洛也不用算计着先让夙弦失了身,赌的就是夙疆对这个妹妹的疼爱,关心则乱;夙弦从一而终的迂腐,一女不二嫁。 若是她承认与楚洛有私情,那这些旧日叔伯,就算再疼爱她,要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维护她,也是不能够的。这些人,都是她在夙阀的依靠和助力,暂时还不能丢。 可是,若是应下了与雷鸣的婚事,难不成自己真要嫁给他?不行,这绝对不行! 夙绫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自小便把雷鸣当做亲哥哥,对他从无半点男女之情,长姐逼我嫁给他,在我心中,与乱伦无疑,我实在是,不能接受。” “哦?是吗?”夙弦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瞥到窗外那微微晃动的竹叶,笑得意味深长。雷鸣啊雷鸣,你心中的最后一丝念想,也该断了吧?莫怪我心狠,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而此时,正如夙弦所想的那样,屋外的窗下,雷鸣紧紧攥着拳头,眼眶却已经红了,只是强忍着,方才没让泪水落下来。 呵呵,当他是亲哥哥?小时候,成日里跟在他身后,说长大要嫁给他的人是谁?说老夫人苛待他,趴在他怀里哭泣的人又是谁?被大小姐囚禁时,带话给他,说她的心中只有他的人又是谁? 雷鸣回忆着往事,却发现,儿时记忆中那双虽带着些羞怯却清澈如水的眼睛,不知何时,早已变了模样,已经变得他不再熟悉。 心中,对夙绫的最后一丝留恋也在此刻散的干干净净,他甚至开始恨,若真的不喜欢他,他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又为什么要一直给了他错觉,却又在此刻硬生生的打碎? 不管屋外雷鸣心中是何等的痛苦,书房之内,气氛越发的沉闷压抑起来。 夙弦也不说话,就那样浅笑着看着夙绫,夙绫的额头上慢慢地冒出了冷汗,而在场的人,也没有人是傻子,这等明显推脱的话,又有谁会听不出来? 沉香袅袅,香炉里的香一点点地燃尽,夙绫忐忑的几乎快要发疯的时候,孙勇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大小姐,既然二小姐不喜欢雷家小子,要不这婚事还是作罢吧?” 雷老将军心中狂喜,几乎要泪奔,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这个老对头如此顺眼。 夙弦毫不意外他会开口,这个人对夙绫的维护,她早就看的明明白白,等的,也就是要他开口。 “是啊主君,二小姐毕竟是夙家的嫡系,身份尊贵……”这次开口附和的人,是韩齐,韩氏的亲哥哥。 若是他不主动蹦出来,夙弦险些把这人忘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如今我这个家主开口,竟然还要她同意,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夙疆毫不客气地开口呵斥,在他看来,这些老家伙简直是得寸进尺。 不过他的心里也在暗暗警惕,平日里,倒是没发现这个低眉顺眼,总是跟在阿弦身后毫不起眼的庶妹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但能让雷鸣冒着被处死的风险救她出府,更能让军中老将冒着触怒主君和大小姐的风险为她开口,看来,有些事,他还真的是忽略了。 “哥哥何必动怒,这件事,说白了,我们也都是为了二妹妹着想,如今她这样要死要活的,倒是违背了我的初衷,如此一来,不是结亲反倒是结仇了。 孙勇,韩齐,既然你们开口为二小姐求情,那你们就说说,如果二小姐不嫁给雷鸣,要怎样,才能将这件丑事压下去。 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可不敢保证,夙阀内没有其他门阀的探子,若是不在其他门阀查清楚原委前,将事情压下去,这个后果,你们担当得起吗?还有,也就是这几日了,叶阀少主便要来商讨结盟一事,若是破坏了结盟……” 夙弦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孙勇尚算镇定,可韩齐,脸色已经白了。 这些年,他们韩家倚仗二小姐的地方不少,妹妹在后院也多赖二小姐暗中帮扶,可是,韩家毕竟是夙阀的家臣,他们真正的主子,只有夙疆。 若是真的惹恼了夙疆和夙弦,破坏联盟的大帽子扣下来,他担当不起啊…… 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来,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尴尬,他们都是为了给二小姐撑腰来的,却没想到二小姐如此的不争气,不识大体,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没脸了。 “大小姐,过几日,便是老家主的祭日,老家主生前最宠爱的孩子便是二小姐,不如让二小姐先去家庙住段时间,为老家主祈福,待风波平息后,再回府,你看如何?” 正在这时,一直冥思苦想的孙勇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第二十六章 她想嫁的人 他这话一出,夙疆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夙弦险些没笑出声,而夙绫,已经是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心里把这个蠢货骂了个半死。 其实孙勇倒不是没有脑子,他对夙绫也是真的忠心,确切的说,他真正忠心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故去的老家主。 老家主在故去前的几年,宠爱梦姨娘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更是将夙绫当做眼珠子一样,在弥留之际,更是殚精竭虑,为夙绫尽可能的做打算。 于是,便将夙绫托付给了自己的心腹属下,而孙勇,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一直谨记的人。 孙勇,这些年也收过夙绫不少好处,别的不说,他要养兵,要让手下的兵更信服于他,这一笔费用可不是一般人拿的出来的,可夙绫,却做到了。 这让他更加的亲近二小姐,心里也对二小姐多了几分敬畏,同时心里还打着另外的算盘。 以二小姐的才能,若是能嫁入楚家为正妻,将来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造化,这样,他也多了条退路,哪怕哪一日,夙家倒了,还有另一个靠山可以依靠。 这才是他毫不顾忌地支持夙绫,并反对她嫁给雷鸣的理由。 如今天下的局势,最终能上位的,不是夙家,就是楚家,二小姐既然有本事能让楚洛千里迢迢冒着危险来找他,必定能抓住楚洛的心,便是将来真有一天,楚家打败了夙家,他也不用害怕没出路。 可是,孙勇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外臣,还是一个出身寒微的武夫,对于夙阀的家庙,是真的不怎么了解的。 他以为只是在那里吃斋念佛一段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家中的两个儿媳也经常去庙里吃斋念佛,也没觉得有多苦。 却不知道,这种所谓的家庙,与皇宫里的冷宫是一样的,都是犯了大错、被家族放弃的女子才会关进去的,一旦关了进去,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夙绫刚想要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整日被关在内宅,连想要给外界传递消息都做不到。 若是在家庙,不在这兄妹二人的眼皮子底下,以自己的手段,还有很多操作的余地。不过是暂时吃点苦头,为了以后,她能忍。 这样想着,夙绫也就沉默了下来,夙弦似是没看透她的心思一般,微微颔首,“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然这是二妹妹自己的选择,那便如此吧。” 夙疆倒是有些不解,不过他答应过阿弦,关于夙绫的事他不插手,便也默认了。 三日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夙宅的后门离开,向着城外家庙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一辆装饰的极为豪华的马车,也在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弦月城。 弦月城临街的酒楼包间内,夙弦和江离相对而坐,夙弦的身后,除了红梅和映雪,还有一身黑衣的宋浩轩,抱着剑正站在那里。 “江美人,你今天非把我喊出来,有什么事吗?”自那一晚后,夙弦和江离之间,倒是多了几分熟稔。 “我收到消息,今日叶家少主便要入城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他来弦月城,自有主君招待,我一个后宅女子,关心这些做什么?” “后宅女子?”江离笑容有些古怪,“难道阿弦不知道,叶天骄,此次是为联姻而来?而以他的身份,夙阀之中,能与其联姻的,也只有阿弦一人而已。” 江离这话倒是没错,以叶天骄叶阀少主,未来家主的身份,唯有夙阀的嫡小姐方能与其联姻,而夙阀的嫡小姐,只有夙弦和夙琅,夙琅早在儿时,便与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奚阀的少主定下亲事,所以,叶天骄来夙阀,只会是求娶夙弦而来。 “那听江美人的意思,是不想我嫁给叶天骄?”夙弦单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驶过的车队,神色平静,并无半分波澜。 “难道你会愿意嫁给他?” “叶天骄虽然身份贵重,但为人风流成性,又狂妄无脑,我自然是看不上的。”夙弦倒是也没有掩饰自己对叶天骄的不喜。 夙绫的裙下之臣,前世助夙绫夺回楚阀的人,她会喜欢才怪!就算为了夙阀,她也有别的法子达成联盟,既然这样,她又何必要委屈自己。 “你的眼光倒是独到的很,”江离的眉眼缓缓舒展,却又很快话题一变,“阿弦身份尊贵,世间本就少有男儿能及,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阿弦的眼?” 这个问题,已经很逾越了。但是夙弦却没多想,反而顺着江离的话,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哪怕因着前世楚洛的欺骗和辜负,她也从未想过终身不嫁,只是,这一世,她若要嫁人,定然要称心如意才好。 香炉里的香一点点地燃尽,屋内的却并没有一个人开口,夙弦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的身后,宋浩轩已经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 “我要嫁的男子,当然是能让我动心,让我欢喜,并给我全心全意的感情,一生不纳二色,不欺瞒,不算计,这段感情,我要毫无瑕疵的保留。” 夙弦觉得,自己前世着实过得太憋屈,所以这辈子要好好珍惜,极尽所能让自己活的肆意痛快。 至于那种受过伤后,就完全封闭自己,畏葸不前的事,她不屑于去做,在她看来,那不过都是懦弱无能的借口。 人啊,既然活着,总要让自己活的更好,不然的话,活个什么劲?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若是找不到这样的人,那阿弦会选择终身不嫁吗?” “不一定。”夙弦笑着摇摇头,人生又不是离了情情爱爱就不能活,如果不能拥有感情,那就把别的抓到手里。 “若是不能让我动心,那就给我至高无上的地位,给我权势和宠爱,让我这一生的尊荣都不输于未嫁时的风光,否则,我又何必要嫁人?” 夙弦想的很清楚,她也曾有过每个怀春少女都有过的梦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是却更明白,一心人是远比至高无上的权势更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即便没有一心人,她也断断不能委屈了自己,这一辈子,定要将权势地位抓在手中,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前世那般无力的境地。 第二十七章 叶天骄初遇夙绫 这时,楼下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夙弦循声望去,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境,唇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果然,她就知道,夙绫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就在酒楼的不远处,一匹受了伤的马儿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在它的不远处,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而夙绫,正在给他诊治。 当然,这只是从夙弦的角度来看,但是从另一个人的角度来看,却没有这么简单。 面前的少女,周身并无多余的装饰,一袭鹅黄色衣裙,身形纤弱袅娜,有着一种弱柳扶风、惹人怜惜的美感,面上的轻纱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韵味。 她俯下身去,手法极为精妙的将银针扎入那侍卫的穴位之中,随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银针极有韵律的颤动起来,而先前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已经慢慢地停止了流血。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女的额头已经微微沁出了汗珠,只是眼神却依旧那样的坚韧专注,与那柔弱的外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似是给她渡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叶天骄痴痴地看着她,似是忘记了呼吸。 “少主,少主,”身旁的侍卫见少主一动不动的呆坐在那里,还以为他是吓傻了,连忙推了推。 叶天骄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立刻走下马车,径自越过人群,来到了夙绫身旁,露出一个自以为英俊潇洒的笑容。 “多谢姑娘救了我的护卫,还请告知尊驾府上,待我安顿下来,便亲自上门道谢。” 夙绫极为有礼的微微福身,“举手之劳而已,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见了都不会坐视不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旁人即便有心,却未必有姑娘这等本事。姑娘这般慈悲心肠,又有这等医术在手,将来必不会寂寂无名。” 夙绫只淡淡浅笑,“公子过奖了,这位小哥性命已经无碍,只要回去按时涂抹伤药,躺上一段时间就会好了。”说着,夙绫从袖中取出一小巧的白瓷瓶,递给了叶天骄,转身便要离开。 “姑娘,”叶天骄却试图拉住她,“姑娘还未告知府上……” “二姑娘,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去家庙吧,若是耽搁了时辰,天黑之前赶不到,主君和大姑娘责罚下来,奴婢们可担当不起。” 叶天骄的动作一顿,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主君”二字,在这月都,能被人称一声主君的,除了夙阀家主夙疆还有谁? 这一迟疑,夙绫已经上了马车,叶天骄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追上前去。 若是一般的人家,他有好感的女子,大不了讨了来做个妾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夙阀的小姐,就不可太孟浪了。 他这次来夙阀是做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记得父亲之前的嘱咐,这次一定要娶到夙阀的长女公子夙弦。 传闻中,这位不仅人长得美,而且极为端庄贤淑,宜室宜家,是最适合的当家主母人选。 且这夙弦是夙家嫡出,又是夙疆最宠爱的妹妹,她在夙阀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大夫人之女夙琅,若是能娶到夙弦,于他们叶阀的未来,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叶天骄若有所思的上了马车,与夙绫的马车擦肩而过,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据他的了解,夙家只有两位嫡小姐,一位是奚老夫人的老来女,夙疆的嫡亲妹妹夙弦;另一位则是如今的夜大夫人所生的夙琅。 按照世家的规矩,这两位,都不能被人称为二姑娘,那么刚才那位二姑娘,显然只能是庶出了。而且方才听闻那仆妇话中之意,那二姑娘是要被送去家庙的,可见在夙家并不受宠。 这样想着,叶天骄的心情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常山,你说,我若是向夙阀求娶长女公子的同时,请求夙君将二女公子作为陪嫁滕妾,夙阀可会答应?” 常山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听错了。 六阀的确有过庶女作为滕妾陪嫁的传统,但是那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嫡女身子有损,于子嗣有碍,方将娘家庶出姐妹陪嫁过去生子以稳固联姻,如今的门阀讲究血统,奴婢生下的孩子,生母地位太低,就算记在嫡母名下,出身也是一种耻辱,难当大任。 一般来说,除非万不得已,门阀继承人,都不会选择婢生子,哪怕记在正妻名下也不行。这个时候,由庶女生下的孩子,记在嫡母名下,才是保证联姻和血统纯粹的最好办法。 二是门阀之间实力相差悬殊,为了讨好势力强大的门阀,会将家中庶女一并陪嫁过去,以示尊重和诚意,但这种做法着实过于谄媚和没有风骨,现在已经很少了。 前世夙绫之所以能作为陪嫁滕妾跟着夙弦嫁到楚阀,其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夙弦身子受了寒气侵蚀,日后于子嗣有碍,即便这样,奚老夫人也是不愿让夙绫陪嫁,而是打算从旁支中另选孤苦无依的族女,却架不住夙弦的坚持,最后只能心软妥协了。 如今叶阀的势力远远不如夙阀,叶天骄来求娶夙弦尚且要小心翼翼,拿出十足诚意,若是再提出要庶女陪嫁,那真的是在打夙阀的脸了。 叶天骄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过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见随从沉默,也未再多言。 “你去查一下这位夙家二女公子,三天之内,把她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叶天骄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喏。” 楼上,夙弦和江离一起看了一场好戏,夙弦心情极好的关上了窗户。 “阿弦真是好手段,只是这样,就能让叶天骄求娶一个庶女吗?”江离表示怀疑,“叶天骄为人心高气傲,这恐怕不容易。”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夙弦还什么都没说,江离便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只是,他还有几个地方不明白。 夙弦倒是心情极好的和他解释,“正是因为他太过高傲,所以这种人,往往会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相信自己查到的,而不会相信传言。” 比起传闻中优秀的嫡长女夙弦,他更会愿意欣赏,自己亲眼见到的夙绫,并且坚信自己的眼光。 “现在也许还不能下定决心,但是再等等,他一定会改变主意,求娶夙绫的。” 江离笑了笑,显然对于夙弦这话不以为然,也不解夙弦为何如此自信,不过他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 “就算叶天骄会求娶二女公子,于阿弦也没什么好处吧?” 于名声有损就不说了,左右她好像也不在乎这个,可据他观察,夙绫和夙疆夙弦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一旦让她去联姻,确定最后不会养虎为患? “这个,先生拭目以待就好,我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夙弦微微一笑,笑容张扬自信,比那冬日的暖阳还要明媚三分,一双大而明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略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显出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和娇俏,江离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那我拭目以待。” 第二十八章 夙弦怒怼楚洛 待一行几人离开后,隔壁的门从里面打开,战无双摩挲着下颚,眼中闪过几丝兴味,“还真是有缘,每次这位女公子做坏事,似乎都能让本公子碰到。” 一旁的傻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憨厚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赞同。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公子,才不是缘分,明明是你,看到人家出门,就自己跟了上来。” 战无双轻咳两声,“这不是那老头子拿成亲来威胁我,我总得了解一下这位长女公子为人如何,这一看,果然和传闻不符。” 傻根这次倒是很赞同的点点头,“这夙家长女公子心眼忒坏了,总是算计人,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傻根想的是,他家公子这么能惹事生非,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位姑奶奶一看就不好惹,万一把自己搭进去可怎么办? “再看看吧。”战无双倒是觉得,这个夙弦挺有趣的,看着和个小白兔似的,其实一肚子坏水,倒是和他从小养的那只蓝眼睛的白兔子挺像的。 待夙弦回到自己的院子,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了,回来后才知道,今日她外出的时候,楚洛身边的长随已经来了几趟了,说是楚洛要见她。 “大小姐,如今天色不早了,还是别去了。”宋浩轩依然还记得上次楚洛想要算计大小姐的事,虽然他的计谋没得逞,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人已经提高了警惕。 “无妨,在夙家的地盘上,我要是还能被他算计了,那我也太没用了些,何况,我想他楚洛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夙弦一边说着,一边往楚洛居住的院子走去,她对楚洛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人阴险狡诈,惯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就算他现在恨死了自己,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倒是不妨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楚洛如今的状况,真的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短短的几天时间,人都瘦了一大圈,往日里意气风华的少年将军,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了。 他的腿伤原本就算用心医治,也未必能痊愈,何况碰上了夙弦这样黑心的主,估计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如今的楚洛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他知道了,也不晓得会不会崩溃,夙弦很坏心眼的想。 夙弦刚一踏进去,便对上了楚洛那怨毒的、几乎能化为实质的目光,那目光犀利,如鹰隼一般,裹挟着杀意和煞气迎面扑来,似能击碎人的心神。 这若是个寻常闺中女子站在这里,就算不吓得立马逃跑,也绝对会心神不宁,可夙弦会怕吗? 当然不会。 她坦荡地对上楚洛的目光,眸光冷厉,迸射着星星点点的寒光,在气势上,竟分毫不逊色于久经沙场的楚洛。 平心而论,其实楚洛长得并不差,古铜色的肌肤,端正的五官也算俊朗,身形魁梧,高大挺拔,身上还带着一种上位者才有的王者威仪,不愧是日后,能带领楚家,一步步走上巅峰的人。 前世,最终打下天下的是楚辰和夙绫,可没有楚洛的经营,他们走不到那一步。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个男人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但是夙弦,却对楚洛没有丝毫的畏惧,更看不起他,因为,他的手段太过龌龊。 真正的英雄,不屑于算计一个女子的身体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有野心,有谋略,可以算计,但那是对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不是对无辜的弱者。 这样的卑劣小人,她不屑,更不会怕。 对于夙弦的反应,楚洛也有一瞬间的讶异,从他7岁进入军营,这么多年下来,还从未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在他这样的目光 这是楚洛,对夙弦的第一印象。 “听说你想要见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楚洛一噎,好歹客气一句,这么直接,真的好吗?但他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适时放缓了面色。 “其实我这次请大小姐过来,是特地和大小姐赔罪的。若不是我伤的太重,本应该亲自上门赔礼的。” “哦?”夙弦嗤笑,“你那里做错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原本军务在身,却突然听到,夙君想要为大小姐择婿的消息,便放下一切赶了过来,我对大小姐倾慕已久,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来,也是为求娶你而来,我也自认,当世除了我,还无人能配得上大小姐,所以,我是大小姐最好的选择。” “那你娶了我之后呢?是不是,从此就不再和我夙家为敌了?”夙弦眨眨眼,歪着脑袋看他,一脸的天真无邪。 “当然不是,这天下,我志在必得,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至于夙家,保他们世世代代平安富贵,足矣。” 楚洛的话,半真半假,他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更取信于眼前的女子。 说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夙弦,带着隐隐地压迫和势在必得,仔细去看,还能看到那内里隐藏的深情。 几乎是当世最有权势的男人,强势、霸道又深情,这楚洛,还真不是普通的莽夫,将人心拿捏的死死的。 这要是换个人,哪怕不立刻对他倾心,怕也是会心软的吧。 不过该怎么说呢,人果然犯贱,前世夙弦自认对得起他,却从未得到他一个正眼,而这辈子,不但破坏了他的计划,还打断了他的腿,让楚洛受了这么大的耻辱,他竟然还能深情款款说出这番话,果然是贱到家了。 这人,真够不要脸的。 “啪、啪、啪”,夙弦赞赏地拍了拍手,“楚少主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打仗厉害,心机深沉,连演戏,都不比当红的名角儿差,若哪一天,楚家被灭了门,楚少主你侥幸逃出来,随便找个戏班子,也是能混口饭吃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诚心求取,将一颗真心捧上,你便是这样羞辱我的?”楚洛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是啊,我就是要羞辱你,你能把我怎么样呢?楚洛,难道要我提醒你,你现在可不是我夙家的贵客,而是阶下囚,阶下囚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还有,你连见都没见过我,也敢说仰慕?你仰慕我什么?我的美貌?还是我那端庄宽和的名声?” 夙弦冷冷一笑,直接戳破他的谎言,“若是别人,我倒还信,你楚洛一生杀人如麻,最不喜欢的,就是软弱的女人吧? 你拿这样拙劣的借口来骗我,让我很不高兴,我会觉得,你在侮辱我的脑子,当我是个傻子!” 第二十九章 叶天骄的决定 楚洛:…… 我真的不敢拿你当傻子,我现在感觉我特么才是个真正的傻子。 “你们夙家,倒真是好大的胆子,夙弦,你这样做,就不考虑后果吗?就算你们杀了我,楚家还有别人,还有我的弟弟楚泽,别的不说,为我报仇,铲平夙家,也算是师出有名了。”楚洛气势全开,在战场上常年累积形成的煞气和凶戾向着夙弦压迫而来。 他也是个聪明人,眼前的夙弦,明显不是好糊弄的,那就换个策略好了。 这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夙弦猛地一拍桌子,丝毫不惧,“你楚洛没有拜帖,就私自闯入我夙阀主城,早就违背了六阀之间的协议,我扣押你,理所应当! 而楚家,如今所有的军权,都在你一个人的手里,你会甘心去死吗?楚洛,莫把别人都当傻子,也别想着吓唬我。 我不妨告诉你,你现在,是在我的院子里,我的院子外面竹林里,机关阵法无数,暗卫死士更是不计其数,你的暗卫,不管来多少,都是有来无回。 所以,认清现实,你想要离开这里,回到楚家,就只有我松口放你回去,一条路!” “你……”楚洛被怼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有一种脸皮被人撕下来在地上摩擦的感觉,更有一种脱光了衣服,被人当做小丑一般戏耍的羞辱,这让他无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正如夙弦说的那样,这些日子,他一边养伤,一边试图联络自己的人来营救,可却迟迟等不到回复。 他住的院子外面便是阵法,别说他现在连走路都不能,就算是他完好的状态,也不一定能靠一己之力从这里逃出去。 心里把夙绫骂了个半死,这就是夙绫说的那个,单纯好骗的长姐? 这如果能算单纯好骗,那她夙绫简直就是一头猪,这夙弦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 “我要见夙疆。”楚洛别过脸去,决定再换个策略,他不想再和这个臭丫头纠缠了,他直觉,这个臭丫头比夙疆更难打发。 夙弦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楚洛,我的时间是有限的,我的事情也很多,没那么多闲情逸致陪你玩你猜我猜的游戏,你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 我只告诉你一句,你的事,主君已经全都交给了我来处置,也就是说,你的死活,现在就攥在我的手心里,你若是不想说,那就一直待在这里好了,我倒是没那么狠心要把你怎么样,我们夙家,也不差养一个废人的米粮。” 说完,夙弦也不待他反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等一下。” 楚洛现在是真的摸不清楚夙弦的性子,也怕她真的走了,自己下次万一请不来人,还不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关多久。 不过因为动作太急,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又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夙弦也适时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楚洛这副狼狈的模样,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欢乐。 “楚少主,还真是不小心呢。”夙弦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重新坐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楚洛,丝毫没有扶他一把的打算。 楚洛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也顾不得生气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夙大小姐是真的不待见他,而且心够狠,也够无情。 若是以往,面对这样的女子,他兴许还会欣赏一番,可这份心狠用在他身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夙弦,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开个条件,到底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楚洛也不去想夙弦说的是真是假,凭着夙疆对她的宠爱,还有这位大小姐心黑手毒的作风,说不准,夙疆还真能昏了头,把自己交给她处置。 “好,既然楚少主这么痛快,我也不能没有诚意,一口价,我要你楚阀与夙阀接壤的10座城池,只要签订了文书,我们夙阀派人接手后,自会安安稳稳地将楚少主送回去,如何?” 楚洛倒吸一口凉气,“夙大小姐,你这是在做梦?” 亏他刚刚觉得,夙弦是个聪明的女人,可她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是不是做梦,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楚洛,我想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通知你,若是你不同意,那便罢了,我说过,我夙阀还不差养一个闲人的米粮。 不过你得想清楚,一旦你父亲去了,你弟弟继承家主之位,你可就未必,能有现在这样好吃好喝的待遇了。那个时候,就算你想要答应我的条件,也没有这个能力了吧?” 夙弦说完,也不待楚洛答复,转身就走,她并不是在做戏,本来今日,她也没打算能说服楚洛,现在,还不到时候。 楚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面色逐渐阴沉下来,却并没有再开口挽留。 他看的出来,夙弦并不是在吓唬他,这个女人是真的猖狂,既然这样,还不如另想办法。 左右,这个条件,他是不可能答应的,他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而此时,弦月城最大的一间客栈内,叶天骄翻看着手中的情报,眼睛越来越亮。 他无比庆幸自己来的路上遇到了夙二小姐,而且还查了一下,否则,他可真的是要错过真正的珍宝了。 谁能想到,一个夙阀不起眼的庶女,不但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还在短短的几年之间,将药铺开遍了天下,积累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而且,她的手中,还有着一股不弱的势力。 而这些,并没有靠夙阀,完全是靠她自己的力量,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方才配得上他叶天骄! 相比起来,那位夙大小姐,却要靠着兄长庇佑才能生存下来,贤惠端庄又有什么用?这样的女子,一抓就是一大把,除了一个嫡出身份,她有哪里比得上夙二小姐? 第三十章 死鱼眼 若是能娶到夙二小姐这样的女子为妻,有了叶阀的势力帮衬,她能走到哪一步,更是未可知的事情。 兴许,他们叶阀不必每日忧心如何去依附强大门阀,在乱世中求存,他们夫妻二人联手,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何况,就算撇去这些不提,他也是真的喜欢二小姐,那日长街上的惊鸿一瞥,这个女子已经自此种在了他的心里。也许别的士族门阀看不起医女,可他们叶阀便是靠医术起家的,自然知道一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能带来多大的好处,那意味着数不清的财富,无法想象的人脉…… 聪慧、貌美、善良,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不输于男子的谋略…… 叶天骄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常山,将文书销毁,给我另拟一份,我决定,不求娶夙大小姐,我要娶夙二小姐!” “喏!”常山本能地应下,随即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作为叶阀少主的心腹,贴身护卫兼职书童,常山也是自小被叶阀精心培养的,更不是个没有脑子的。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少主疯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叶天骄心情极好的没有发怒,反而还解释了几句,“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夙二小姐自身的优秀,足以抵得上一个嫡出的身份,你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以后你会明白,今日我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想了想,似是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加了一句,“我和你说,二小姐就和那话本子里描写的女主角,是一模一样的。” 出身卑微的庶女,貌美、心慈、拥有强大的医术,明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暗地里却有足以自保的势力,这简直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啊! 常山:……早就知道,让少主看那么多话本子,不是个什么好事。 天知道,别人家的公子,要么喜欢骑马打猎,要么喜欢舞文弄墨,最不济喜欢逛青楼赌坊,可他们家的少主,却只喜欢看话本子。 常山非常郁闷,他不晓得那夙二小姐到底有多么的优秀,可是,据家主打探到的消息,夙大小姐是夙家主和老夫人的眼珠子,而夙二小姐却一直不被家主所喜。那二小姐再厉害,难道能敌得过整个夙家? 他们来夙阀求联姻是要结盟,一起共进退的,叶阀实力弱小,想要在乱世中安稳的生存下去,便需要像夙阀这般势力强大的门阀真心庇佑,当然,他们也会给出帮助和诚意。 若是娶了夙大小姐,凭着夙家主对大小姐的疼爱,总是多了几分保障,二小姐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娶了有什么用? 常山有些头疼,他知道自家少主一直有些想法很匪夷所思,在他看来甚至有些幼稚,可没想到,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他居然也敢乱来。 “少主,这件事,要不要先和家主商量一下?” “不必,待回到叶阀,我自会和父亲解释。”叶天骄一脸的自信,只要父亲知道了他的打算,一定也会支持他的。 常山噎了个半死,却也不敢再劝,跟了少主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不过,采用一些迂回的手法,还是可以的。 常山眼珠子转了转,讨好的笑了笑,“少主,就算我们要求娶二女公子,可长女公子毕竟是夙君最宠爱的妹妹,也不好太打她的脸,总要给几分面子不是?” 叶天骄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想,您不如先正式上门,拜访一下夙君和长女公子,等回来之后,再递交求婚文书,这样,也显得咱们给足了尊重不是?”常山循循善诱,心里无比期盼,那位长女公子,如传闻中那般,倾国倾城,能让少主一眼惊艳,改变主意才好。 男人吧,在美色面前,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天骄点点头,却又迟疑了,“我觉得这样不好吧,我去见了人家,回来之后,就立马改变主意,求娶别人,这不是摆明了嫌弃人家,更打脸吗?” 显然,他也不是太傻,没那么好忽悠。 “您就说,见过女公子后,惊为天人,自认自己配不上,只敢求娶庶出的二女公子,表示对夙阀的诚意,这不就完了?”常山卖力的忽悠,心里却很是忐忑,如果真的这样说,那就等于把自家的面子完全踩在脚下了,回去之后,主君不打死他才怪。 可是,若这次只娶了个庶女回去,他恐怕还是要被打死的,怎么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 “我为什么会配不上他?”叶天骄不乐意了。 “少主,这不是重点!”常山快要抓狂了,“这不过是客气话,没人当真的,本来就是您先打了人家的脸,咱们主君可是隐晦地给夙君递过话的,夙君也没明确反对,这件事就算是成了,您现在突然改变主意,总要牺牲一些不是吗?” “那好吧。”叶天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这一日,夙弦正歪在临窗的塌上晒太阳,房间里烧着地龙,屋子里暖烘烘的,她身上只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旁边,红梅映雪正将切好的水果往她嘴里送。 这样的日子才叫生活啊,夙弦惬意地眯起了眼,无比的享受。 可是没多久,这份惬意的宁静便被打破了。 “姑娘,叶家少主上门拜访姑娘,现在正在会客厅里等着呢。” “叶家少主,叶天骄?”夙弦拿起遮在眼睛上的帕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来干什么?” 夙弦确实没想明白,叶天骄现在不是应该去围着夙绫打转吗?突然要见她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红梅映雪却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想到这位叶家少主可能会是未来的姑爷,态度便慎重了几分。 “姑娘,不管是为什么,还是快些梳妆打扮起来,别让客人等久了。” “是啊,是该好好打扮打扮,”夙弦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不管叶天骄这次上门是为什么,她都要让他再也对自己提不起兴趣才行。 夙弦坐在镜子前,随手将一缕秀发捋到额前,拿起剪子,“咔嚓”一下,一个厚厚的、差点遮住眼睛的齐刘海就这么诞生了。 夙弦本来有一双大大的杏眼,十分漂亮,可被这么一挡,眼睛被挡了一半,轻轻一眨,原本灵动漂亮的眼睛,直接成了无神的死鱼眼。 第三十一章 惨绝人寰的夙大小姐 “姑娘!”屋内的丫鬟齐齐惊呼,差点捂住眼睛,不忍直视,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拼了命地往美了打扮,她们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只有映雪,因为跟着夙弦的时间长一些,倒是很能明白她的心思。 “姑娘,是不是不喜欢叶少主?”映雪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夙弦不置可否,继续捯饬自己,推开首饰匣子,也不管什么样式颜色搭配,拿起簪子就往头上插,直到插的头上再也没地方了,才停下手。 走到衣柜前,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件样式老土、颜色灰扑扑的裙子。 这样丑的衣裙,她这里是很少见的,这其实不是她的裙子,是夙绫的,那个时候母亲还在府上,因为厌恶夙绫,给夙绫做的衣服全都是料子不错、但却丑的要死的。 夙绫自然不喜欢,那次穿来了之后,就缠着她换了一条,夙绫的这条裙子,就留在了她这里,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丢,如今,倒是刚好派的上用场。 夙弦穿上衣服,捋了捋头发,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心的笑了。 “走吧,咱们这就去见叶少主。” “姑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红梅不赞同地道,“毕竟,他很有可能……” “红梅,别胡说,那叶少主,和姑娘什么关系都没有,姑娘想怎么打扮,也是姑娘的自由。”映雪怕红梅惹恼了夙弦,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红梅一把甩开映雪的手,“用不着你假惺惺,一天到晚,只知道纵着姑娘,讨好姑娘,姑娘早晚会知道,忠言逆耳,谁才是真正地对她好。” 她早就看不惯映雪了,自从姑娘落水醒来后,对映雪便突然看重起来,原本她才是姑娘身边最器重的大丫鬟,可映雪这小蹄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夺了她的位子,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映雪叹了口气,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她是真的为了红梅好,姑娘的脾气早就变了,现在极有主意,根本容不得旁人干预她的决定,难道红梅看不出来吗? “姑娘……” “够了红梅,记住你的身份,我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夙弦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我记得上一次,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要的是绝对的服从,不需要你们有那么多自己的主意。” “奴婢不敢!”红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脸色都白了,心中还有些委屈,她还从未见过姑娘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可她真的是为了姑娘好啊。 听说叶家少主俊美斯文,温文尔雅,是个极为和善儒雅的男子,可比那粗鲁凶残的楚少主强多了,这对姑娘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亲事,夙阀上下也都传遍了,姑娘为什么要这样? “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你就去打扫院子吧。”夙弦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带着一大帮子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离开了。 她对红梅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红梅是家生子,从小伴着她一起长大,也曾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可前世,在她出嫁前夕,红梅却生了一场大病,无法跟她出嫁,在楚家挣扎的那些年,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的,只有林嬷嬷和映雪。 她不想去将人心想的那样坏,也没打算对红梅做什么,却也不可能再有从前那种亲密和宽厚。 红梅跪在地上,几乎咬破了唇,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身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映雪,一定是映雪这个贱人在姑娘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不然,何以解释,姑娘突然便对映雪看重起来,却对她这样的不留情面?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贱人,等着吧! 红梅心里什么想法,夙弦不得而知,她此时已经来到了内院的会客厅。 叶天骄正站在屋子中央,欣赏着墙上的名家字画,他一袭青色的缎子锦袍,衣角和袖口处绣着银色的竹叶镶边,腰系白玉带,坠一块青色的玉佩,手持一把象牙折扇,咋看起来,便是个风度翩翩、清俊儒雅的贵公子。 不过,夙弦抬头看了看天,这么冷的天,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的,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叶天骄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夙弦来了,缓缓转过身来,轻摇折扇,露出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可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笑容却完美的卡在了脸上。 妈呀,这就是传闻中,那个堪称国色、天下第一没人的夙大小姐?知道传闻不可信,可这个,也太离谱了吧? 眼前的女子,头上插满了珠翠金饰,一眼望去,几乎能晃瞎人眼,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宝库,俗不可耐;厚厚的头发遮住了几乎半个脸,一双眼睛小的几乎都快看不见了,呆滞的似是没有灵魂;还有那张脸,脸上的粉能有一尺厚吧?隔得这么远,他都能觉得那粉直往他脸上飘…… 再看那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虽然看起来料子还不错,可这颜色老气的,他老娘都不会穿吧? 这夙大小姐的五官好不好看他不知道,反正脸遮的让人没兴趣看,不管就这副木讷的样子,倒也能算端庄吧? 难道,这就是世人理解中的端庄守礼? 其实来之前,叶天骄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夙大小姐,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毕竟是传闻中的第一美人嘛,哪个男人能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在常山劝他的时候,他才会答应来这一趟。可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让他失望到了极点。 他现在无比的庆幸,自己先见到了二女公子,改变了主意,不然,直接将求婚书递上去,娶这么一位正妻回去,他的终身幸福可就全毁了? 常山站在叶天骄身后,耷拉着脑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虽然夙弦长什么样子,和他没什么关系,可现在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少主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和这位结亲的了,他最后的挣扎也落空了。 “咳,夙大小姐,在下有礼了。”虽然一刻都不想再多待,可叶天骄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情愿,准备将走个过场。 “叶少主有礼。”夙弦扭扭捏捏地给叶天骄回了礼,声音嗲地都能滴出水来,一双眼睛“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叶天骄:…… “那个,在下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打扰夙大小姐了。”叶天骄觉得自己一刻都呆不下去了,还是想个理由撤吧。 再和这位聊几句,他怕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哎,叶少主。”夙弦脸上现出几分“不舍”,“叶少主,你怎么刚来就要走,我们夙家的园子,梅花开的正好,不如我带你逛一逛怎么样?” 第三十二章 军令状 “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传出去,损了小姐清誉就不好了。” “怎么会?”夙弦“娇羞”地垂下头,“你我即将定亲,很快便是未婚夫妻……” “夙小姐请慎言,”叶天骄急急忙忙打断她的话,“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传言果然有误,这夙大小姐不仅长得丑,还这么轻浮,简直不知廉耻! “乱说?”夙弦眨了眨眼,“难道叶少主这次来,不准备向我夙家提亲吗?” “夙家,并不只有您一位小姐……唔……”叶天骄差点就把实情说了出来,还好及时被常山捂住了嘴。 “夙大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家少主还有事,先告辞了,回见哈。”常山捂着叶天骄的嘴,连拉带拽的往外跑。 “哎,叶少主,你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夙弦提着裙子,在后面追了几步。 这下子,叶天骄也不用人拉着了,撒腿就跑,那逃命的模样活像是屁股后面有火在烧。 夙弦在后面不紧不慢追了几步,直到叶天骄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方才松了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擦脸。 “这么容易就吓跑了,早知道,就不用紧张这么久了。” “快,映雪,赶紧帮我把这一头的首饰拆了,再打盆水来,给我洗洗。” 妈呀,还从来没抹这么厚的粉,就这么一会儿,感觉脸都要不能呼吸了; 还有这一头的首饰,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要是多来这么几次,她非得患上歪脖子病不可; 最要命的是这个破头发,遮的她都看不清路,刚才好几次,要不是映雪扶着,差点摔一跤。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头发遮住视线,让她眼睛出了问题,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叶少主长得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可能是夙大小姐的杀伤力确实太大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叶天骄求娶夙家二女公子夙绫的婚书便送到了夙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依然是在夙疆的书房,夙疆坐在主位,下首处坐着大大小小的军中老将,这些,全都是夙阀有实权的家臣。 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夙弦就坐在了夙疆的下首处,正含笑看着韩齐唾沫横飞的劝导哥哥同意夙绫的婚事。 心中不由得感慨,夙绫还真是沉得住气,看来她心中什么打算,她的这些狗腿子,还真是不清楚,不然,又怎么会这样拼命地扯后腿。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自己才有发挥的余地。 孙勇则是一直观察着主君和大小姐的反应,见主君一直面无表情,大小姐则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浅笑,心中不由得嘀咕,这么大的耻辱,大小姐和主君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前段时间,所有人都默认了,叶阀是来向大小姐提亲的,这突然就变了口风,改向二小姐提亲,这无异于狠狠地打了大小姐的脸,主君又一向疼爱大小姐,这两个人应该很愤怒才是。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这件事对二小姐都是有利的,二小姐若能堂堂正正嫁入门阀世家为当家主母,对于一个庶女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叶阀虽然势力相对较弱,但那也只相对于夙阀而言,毕竟,如今还能留存下来的大门阀,也只有六个了。 也许,大小姐和主君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坏?大小姐是真心为二小姐高兴? 孙勇搞不懂,其实夙弦是真的很高兴,若是真的将夙绫嫁到门阀去做主母,风光大嫁,她当然不愿意,哪怕只是暂时的风光,她也不想给夙绫。 只是,夙绫当真会乖乖嫁给叶天骄吗?夙弦单手支着下巴,眼中满是兴味之色。 凭她对夙绫的了解,她对楚洛可不是一般的执着,虽然她搞不明白夙绫的脑回路,也看不出楚洛到底哪里来的魅力,可她就是相信,夙绫不会乖乖答应这门婚事。 那么…… “韩先生的话我听明白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希望主君能答应这门婚事,”夙弦顿了顿,“按理说,这种门阀联姻的大事,我不好出面干预,只是如今内宅之中我暂代主母之位,家中女孩子的婚事,我少不得要问几句。” “我想问问,这件事,在座的诸位,都赞成吗?”夙弦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人,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件事,说到底是主君的家事,主君和大小姐拿主意就好。” 雷老将军经过上次的事,显然是变聪明了,对于这种事,不肯再轻易发表意见。 大小姐摆明了要和孙家那老匹夫打擂台,这个浑水,他还是不要蹚。 “臣也没有异议,只要大小姐和主君拿主意就好。”宋老将军紧接着开口附和。 “雷将军此言差矣,我夙阀原本便打算与叶阀结盟,联姻一事势在必行,这不仅仅是内宅家事,更对夙阀百利而无一害,我认为主君与大小姐应该应下。” “臣同意孙老将军的意见。”尉家家主尉迟点头表示赞同。 “百利而无一害?”夙弦反问,“孙老将军就这么确定,这件事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大小姐一向疼爱二小姐,想来,也会愿意看着二小姐风光高嫁。”涉及到二小姐的利益,孙勇寸步不让。 “好,那我想问一句,二小姐心仪楚阀少主,这件事才过去没多久,好不容易压了下来,若是二小姐不肯,将事情闹大,破坏了两阀之间的联姻,那该如何呢?” “这绝不可能。”孙勇答的斩钉截铁,二小姐又不是蠢货,怎么会不同意? 虽然二小姐上回誓死不肯答应嫁入雷家,但是在孙勇看来,那只是二小姐不愿意低嫁,二小姐心中自有丘壑,又岂会耽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 以二小姐的身份,若是嫁入楚阀,最多不过是个侧室,两阀一旦开打,还随时有可能沦为炮灰,二小姐又不是脑子有坑,怎么可能放着叶阀的主门不做,非要去楚阀做个小妾? 所以说,信息沟通不及时,是多么可怕的事,孙勇完全没有搞清楚,他的“主子”到底想要什么? “孙老将军确定吗?诸位,都能确定?”夙弦目光扫过孙勇和韩齐,以及孙勇身后的几人。 “老夫敢用性命担保!”孙勇毫不犹豫。 韩齐倒是有些迟疑,他为人一向谨慎,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家奴爬到如今的位置,可是,这件事,他着实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便也没有开口反对,算是默认。 “既然你们都这么确定,那就立下军令状吧!”这次开口的人是夙疆,他冷眼旁观了这么久,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军令状?”韩齐惊呼出声,“何至于如此严重?” 第三十三章 签下军令状 “孙老将军也说了,这不单单是内宅之事,而是事关门阀的大事,自然不能任由你们一张嘴,我和主君便要应下;可若不应,你们又要说主君亏待了二小姐,不顾老家主遗命,这些年,这些话,老夫人和主君,都听的够多了,也听烦了。”夙弦唇角的笑容缓缓收敛,眸中泛上冷意。 “你们多年南征北战,自然对军令状不陌生,想必也不会排斥。今日,要么按我说的,立下军令状,要么,联姻之事就此作罢!”夙疆斩钉截铁的开口,不容人辩驳。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将话全都堵死了,让人想要找个借口推拒,都没办法。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夙疆和夙弦并不着急,只安静的喝着茶。 “军令状一事,兹事体大,我看还是……” “只要二小姐能按照老将军说的那样,顺利出嫁,这军令状,不过是废纸一张。怎么,孙老将军这是怕了吗?还是说,您方才说的那样肯定,都是在欺骗我和主君,事实上,你自己也没有信心?”夙弦一开口,便堵死了所有的路,不容他开口求情。 “不过是一张军令状,臣愿意签!二小姐一贯识大体,明事理,断断不会让主君和大小姐失望。”孙勇再三权衡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怎么想都觉得大小姐是在虚张声势,故意吓唬他们,想让他们改变主意,哼,他可不是被吓大的。 何况,他怎么也想不出来,二小姐有什么理由反对。 那叶阀少主非但身份贵重,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风流俊俏,又真心求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 至于二小姐,就算主君和老夫人不喜,一旦出嫁,代表的却是夙阀的脸面,叶阀怎么也不会亏待了她。如今主君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推拒吧? 这样想着,孙勇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无。 夙弦心中感慨,这孙勇,还真是一心一意为夙绫打算,没有半分私心,只是,这份忠心,到底是给错了人,她就不能再容他了。 既然孙勇愿意立下军令状,夙疆自然没有再反对的道理,很快有服侍的人端上笔墨纸砚,孙老将军一系的人,一人一份。 韩齐很是不情愿,他不想写什么军令状,可是,看着孙老将军眼中的寒意,这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万一给了主君和大小姐借口,将婚事拒了,那么,别说孙老将军,就是二小姐也不会饶了他。 他妹妹如今失宠,还要靠着二小姐帮扶,想到二小姐的那些手段,韩齐默默低下头,写下了军令状。 “老夫,就不写了。”轮到尉迟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却拒绝了。 “尉迟,你……”孙勇瞪着尉迟,满眼的不可置信。 孙家和尉家是姻亲,孙勇唯一的女儿就是嫁给了尉家的长子,两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共进退,还从未有过分歧。 如今,尉迟当着众人的面,拒绝签下军令状,无疑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尉迟脸色也不好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夙弦,虽然他不明白大小姐这么做的用意,可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坑。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写了。他可不像孙勇,对二小姐那么死心塌地,他们尉家和二小姐交情泛泛,也没得过多少好处,平日里帮衬一下,多是看在孙勇的面子上,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孙老哥,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军令状后果太过严重,要不,你也重新考虑一下?”尉迟开口劝道,天地良心,他这一次真心是为了孙勇好。 “哼,不过是你胆子小罢了。”孙勇冷哼一声,丝毫不以为意,心中对尉迟很是看不上。 能被一个黄毛丫头吓破了胆,没出息! 尉迟也懒得和他争辩,这种蠢人,总要吃点亏的。反正就算立下军令状,他不也不相信一向懦弱无能的主君能把他们这些老将怎么样。 至于大小姐,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女子,如今可不是前朝,可不兴女子干政这一套,过个一两年嫁出去,还能翻出天来? 至于孙勇,一个没脑子的莽夫,事后再说几句好话,也就哄过去了。 夙弦有些遗憾,孙家、尉家、雷家、宋家,是夙阀四位最有权势的家臣,也瓜分了军中大半的兵权。 自再次醒来,雷家和宋家还好,孙家和尉家,一直都是她想要拔除的肉中刺。 可尉家,却比孙家更加滑不留手,孙勇那老匹夫心肠坏得很,却没什么脑子,可尉迟,却是真正的老狐狸,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什么得罪人的事都让孙勇做了,可最后好处,却一分也没少得。 这次,不能把他一起拖下水,虽然遗憾,却也在意料之中。 “可以,既然尉迟将军也不看好这门亲事,那就算了。”这个时候,夙弦仍然不忘记坑尉迟一把,惹得孙勇又狠狠瞪了尉迟一眼。 夙疆命人将军令状一一收好,当着众人的面,也写下婚书,按照正常的流程,遣人去了叶天骄暂时下榻之处。这件事,也就算是定下了。 待众人走后,夙疆脸上的神情才放松下来,不解地看向夙弦,“阿弦,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想嫁给叶阀,我看不上叶天骄,又不想直接拒绝,得罪了他们,自然就要有人来替我。” “可是,夙绫这丫头,我看不是个简单的,若是将她嫁过去,恐怕联姻不成,反成仇。” 夙疆想问题,没有孙勇那么幼稚,也许夙绫刚嫁过去的时候不会做什么,但若是生下了嫡长子,站稳了脚跟呢? 这才只在路上见了一面,就能让叶阀少主不顾嫡庶尊卑,不顾父母之命执意求娶,若是真的嫁了过去,早晚能将叶天骄的心抓的死死的。 夙绫她娘,当初可是被他们的母亲一碗汤药毒死的,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夙绫若是真的想为母报仇,撺掇着叶阀在背后捅刀子,那对夙阀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第三十四章 夙弦遇险 “我知道你看不上叶阀,但是他们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也不可小觑。 叶家虽然兵力不强,但人脉极广,因着那祖传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江湖上不少隐世高手都欠过他们的人情,何况叶家行医这么多年,医馆遍布大江南北,积累的财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能不要为敌,还是不要为敌,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付楚阀,尽量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夙疆生怕妹妹不晓得其中利害,语重心长的道。 “哥哥,你把我当成不懂事的3岁孩子了?”夙弦笑笑,“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哥哥请放心,夙绫绝不会答应嫁过去的。” 夙绫要是真的答应嫁过去,那也算是她的造化,其实叶家的日子挺好过的,有钱有人脉,在六阀之中势力虽然弱了点,但只要抱住了大腿,一旦开打,最先遭殃的也一定不会是他们。 只要能熬过这乱世最后的争斗,将来即便新朝建立,最次也是个世袭的公府门第。 当然,一旦楚家上门,他们全都得倒霉,这也是真的 “这又是为何?”夙疆很是不解,在他看来,这对夙绫来说,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有时候,女人的想法,你不懂。”夙弦摊了摊手,“其实我也不懂,但是哥哥相信我,夙绫心里眼里只有楚洛,你就算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嫁的。” “可我这边已经同意了,若是她不同意,再闹出丑事,那不也是结仇吗?”夙疆是真的想不明白。 “不会结仇的,就算要结仇,以叶天骄的性子,最恨的人也不会是我们,我敢保证。”夙弦自信的道。 婚事定下的消息,如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弦月城,家庙中的夙绫,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蠢货,全都是蠢货!”听着暗卫回禀的消息,夙绫气得几乎要吐血,这孙勇,是专门来坑她的吧?让她代替夙弦,去叶阀联姻,他怎么不去死? 他为什么不动动他的猪脑子想一想,如果这门亲事真有那么好,夙弦会心甘情愿让给她,毫无动作? 现在看着风光,过不了多久,叶阀就会被楚阀灭了,若她真的嫁给叶天骄,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阶下囚,那被灭门的门阀,女眷是什么下场,还用想吗? 而且,叶阀的兵力不足,底蕴不足,就算她有百般手段,也难力挽狂澜,既然这样,她为啥非得去上一个注定要沉的破船? 怎么办?怎么才能搅黄了这次联姻?夙绫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突然,她眼前一亮…… “你方才说,大小姐要亲自来接我?” “是,大小姐天还未亮便起身,如今已经走到半路了。” 夙绫冷冷一笑,真是天赐良机。夙弦,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她就不相信,若是夙弦死了,这个当口上,宠妹狂魔的夙疆还有心思操办婚事。兴许,趁着夙阀大乱,她还有机会救出楚洛。 “大小姐,主君既已打算将二小姐接回来待嫁,那您又何必亲自去接?” “她花招太多,我不去亲自盯着,怕她再耍出什么新的花样来。万一路上受个伤,落个马车什么的,订下的婚事再起了变故,我上哪里去找人替我?” 一大早,天还未亮,夙弦亲自命人准备马车,要去家庙中接夙绫回来,这落入别人的眼中,自然就是姐妹情深了。 起的有些早,夙弦打了几个哈欠,歪靠在软枕上假寐,半阖眼眸,行至半路的时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停车!” “大小姐,出什么事了?”宋浩轩打马上前,关切询问。 “现在马上原路返回……” 可终究是来不及了,因为一柄泛着蓝光的箭矢此时已划破空气,向着夙弦的胸口射了过来。 “保护大小姐!”宋浩轩连忙挥剑抵挡,与此同时,十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已经将马车包围了起来。 箭雨铺天盖地而来,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马车已经被扎成了刺猬,好在夙弦出行的马车是专门用精铁和特殊木料打造的内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能抵挡个一时半刻,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姑娘,怎么办?”红梅和映雪都慌了起来,她们平时是小姐器重的大丫鬟,稳重能干,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内宅少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傻了。 夙弦暗骂自己大意,她这次出门,并未带太多的护卫,她以为前次楚洛的事情,已经足够给各门阀震慑,不会轻易派人在弦月城作乱,可这次的刺客,却是夙绫派来的。 作为前世交手无数次的老对头,她了解夙绫这个人,亦了解她手下的武功路数。 还未待夙弦想好对策,“砰”的一声巨响,一把大刀已经劈开了车门,闪着寒光的刀对准夙弦的头顶劈了过来。 “啊!”红梅吓得尖叫起来,映雪却不管不顾的挡在了夙弦身前,将夙弦一把推开,长刀直接便劈在了映雪的肩膀上。 刹那间,鲜血飞溅,映雪闷哼一声,瞬间痛的晕了过去,温热的血喷在夙弦的脸上,也给她的双眸染上了一层血色。 手中的鞭子如灵蛇一般灵巧的挥出,缠住了那只握刀的手腕,眼中厉色闪过,猛地一拉,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向前踉跄了几步,下一瞬,便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便也倒了下去。 夙弦向外看了一眼,宋浩轩已经被几个黑衣人联手围攻,身上几处地方都受了伤,此时落入了下风。再这样下去,浩轩难免性命不保。 而她带来的护卫,也已经死伤过半,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重伤的映雪,和吓傻了的红梅,夙弦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死。 “红梅,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把映雪交给你,给她包扎一下,一定给我保住她的命!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了!”夙弦冰冷的目光扫过红梅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 “是,我一定,一定好好照顾映雪。”红梅此时也顾不得那些小心思,吓得一个哆嗦,她居然在姑娘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她毫不怀疑,如果映雪真的出了什么事,姑娘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见红梅应下,夙弦也不再迟疑,捡起方才那刺客散落在车厢里的长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斩断绳索,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第三十五章 坠崖 她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想要杀了这么多黑衣人是不现实的,可她的骑术好,这些人的目标是她,一旦她离开,剩下的人基本就不会有危险。 而前面不远处就是密林,她完全可以借着丛林遮掩,伺机逃跑,等哥哥收到消息定会派人来救她,她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了。 果然,正在厮杀中的黑衣人见到夙弦离开的背影,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顾不得其他,立马追了上去。 然而,夙弦想的很美好,可现实是…… “喂,你能跑快点吗?”夙弦拼命地拉扯着缰绳,抽打着马屁股,可这匹马似乎体力太差了,不过才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这也是她缺乏常识的原因,一般来说,这种短途行程,拉车的马都是军中受伤的战马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马,夙弦这次又不是出远门,马厩的管事也未多想,直接便按照常规准备了。 这马其实受过伤,年纪也很大了,又在这样茂密的丛林里,早就跑不动了。 夙弦急出了一头的汗,还要尽力躲避着林中密密麻麻的枝干,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如果再近一些,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她就很危险了。 夙弦算是看出来的,今日来的这些人,出手全都是杀招,根本就不想要活捉她或者是有别的什么阴谋,只是想单纯的,不计后果的杀了她,这无疑又给逃跑增加了难度。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凌厉的破空声。 夙弦下意识俯身,将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感觉一道劲风擦着身体划过,后背顿时汗湿了一片。 她向着四周扫视一圈,最终咬咬牙,突然自马背上翻身跃起,长鞭稳稳地勾住身侧一棵大树,借着这股力道身体腾空,居高临下,掌心处,一支真气化成的箭矢从紫金弩中飞了出去。 她如今的内力,一天最多只能发出一箭,因此,必须要格外谨慎,不能浪费。 冲在最前面的黑衣死士,许是没想到夙弦竟然会停下来还击,猝不及防之下,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临近,却没看到任何东西,正疑惑之间,只觉得眉心似有什么东西爆开,一股巨大的气浪推动着他的身体,向后栽倒。 马儿由于惯性继续向前,夙弦毫不迟疑地跳下,时间把握的刚刚好,不偏不倚跃上了马背,迟疑了一下,还是取下了头上簪子,对准马屁股狠狠扎了下去! 马儿痛的嘶鸣一声,不要命的向前冲了过去。 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道树木倒地的声音,已经见识过这弓弩的厉害,夙弦心中了然,不再回头,只将身子贴紧了马背,死死抓住缰绳,飞驰而去。 林中的景致在快速的倒退着,耳边只能听到风的声音,马儿受了伤,又跑了这许久,渐渐力竭,速度也慢了下来。 夙弦缓缓睁开眼,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放下心来,看来,到底是将那些杀手甩开了,不过,现在这是在哪里? 夙弦停下来,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到回去的路,却在此时背脊一僵,有杀气?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甩开了吗?夙弦有些懵,下意识攥紧了鞭子,随时准备来一下子。 很快,她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就在她的左侧,密林深处,一匹马如闪电般疾驰而过,速度快的吓人,那匹马狂奔的速度,是自己身下这匹马发疯时候的数倍! 夙弦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马上的衣冠不整的少年,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马直直的冲了过来,夙弦整个人被撞的飞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落入了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带离了原地。 少年的身后,十几个黑衣人骑着马穷追不舍,可夙弦却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与方才刺杀她的人,并不是一波人。所以,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被连累了? 夙弦在心中暴了一万句粗口,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好不容易躲过了一波刺杀,却又好巧不巧的被这个倒霉鬼连累。 你要逃命,往哪里逃不好,偏偏要往我身上撞?还非要抓着我和你一起死? 气急之下,夙弦看也不看,对准那人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头顶上,传来一道低沉的闷哼,夙弦冷哼一声,抬起头,向前方看去,想要脱身,却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前方,似乎没有路了…… 根本来不及想办法,她感觉到马儿踏空的一刹那,两人一马直直的向着悬崖坠落下去。 “王八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夙弦一直觉得,只有没本事才放狠话,有本事的人都是直接动手。 可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这种无力的悲催,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做鬼,还能拉上你垫背,也不亏!”头顶上方,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的手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似是真的死也要拉着她一般。 “想让我垫背,做梦去吧!” 夙弦却也不是好惹的,身体在生死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身体用力一跃,双腿一踩,在半空中将二人的身体颠倒了过来。 原本夙弦被少年抱在怀里,下落的时候,夙弦是在他的身下。 可夙弦这一发狠,二人处境完全调换,就算是死,她也要这个少年给她垫背。 原本她已经逃出生天,哪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但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耐心等待,哥哥一定会找到她。 可就因为这个倒霉催的,她却被拖下了水。虽然她也明白,在那种处境之下,既然碰上了,少年如果不把她捞上马,她估计也会被灭口。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这么倒霉,都是败这个混蛋所赐!她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生命,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就要这么挂掉,心里别提多愤懑了。 生死一线间,战无双却并不怎么慌乱,他低下头,细细的打量着,这个似乎和她格外有缘的姑娘。 他们算起来,已经见过三次面了,前两次,她似乎都是在算计人,她算计人的时候,总是温温柔柔的,眼中带着笑意,不疾不徐,像极了每个世家女应有的模样,端庄而温顺。 此刻,她不那么温顺的趴在他的胸膛上,眼眸凌厉,带着恼怒和气急败坏,原来,她也会发怒,他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生气。 第三十六章 初识战无双 少女紫色的衣袂翻飞,墨发飘散,白皙透明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温润的光,一丝瑕疵也无,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两把。 因为愤怒,大大的杏眼格外的明亮,仿佛燃烧着火焰,连带着浓密纤长的睫毛扑闪着,像是蝶翼轻轻划过湖面,荡起浅浅的涟漪。 他不知道传闻中的大夜开国女帝有多美,但是面前的少女,美的像是一张尚未完全铺陈开来的画,若他日完全长开,也不知道会是何种风华。 想到前些天,打探到的消息,叶天骄那个蠢货,定然是未见过她,否则,又怎么会对那容颜寡淡的女子动心?娶媳妇,难道不是要先看着顺眼? 就是这脾气着实火爆了些,睚眦必报,半点亏都不肯吃…… 战无双心中感慨了一下,一只手却将她的腰搂的更紧了些,一手轻轻巧巧就夺过了她手中的鞭子,轻轻一扬,二人下落的趋势停止,战无双抱着夙弦,二人一起落在了崖边老树的枝丫上。 夙弦先是松一口气,可今天运气着实不怎么好,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子,“咔嚓”一声,树杈子断了,二人再次下落,好在此时距离崖底已经不远了,经过中间的缓冲,齐齐落入水中的时候,夙弦被战无双护在怀中,倒是并未受伤。 一落地,夙弦便迫不及待的将人推开,保持距离,刚要开口,目光在触及他的面容之时,却突然顿住了。 虽然他此时狼狈了些,原本便松垮披在身上的外袍沾了水,贴在身上,更显得几分凌乱,却遮掩不住那骨子里的矜贵,而那张脸,却与记忆中的一个人,渐渐重合。 这个人,她认得,战阀少主,战无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对了,也许他递过拜帖,只是外面的事,她不问,哥哥也是不会和她讲的。 前世她从未见过战无双,却在与楚洛定下婚事后,偶然一次见过他的画像,当时,她只是感慨,世上竟有生的这般好看的男子。 他有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薄薄的唇,面容昳丽,如三月桃花,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许是会显得有几分阴柔,但他那一身的气势,配上这张脸,只会让人觉得高冷如山间雪,丝毫不显女气。 只是,就她见过的男子看来,楚洛那厮无耻卑鄙,道貌岸然,却看起来一身正气,这战少主怎么看起来就一身的邪气?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干,可头发梢儿都透着一股轻佻和不羁。 摇了摇头,夙弦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前世就在她和楚洛定婚后不久,他便遇到了刺杀,死的不明不白。 战家老家主已经瘫痪在床多年,受不了打击,也一命呜呼了。 他死后,战阀嫡系便只剩下他5岁的侄子,那是他弟弟的遗腹子,战阀群龙无首,彻底陷入混乱,战阀的二夫人出自阮阀,在阮阀与夙阀决裂,与楚阀联手之后,也毫不犹豫地倒戈,楚阀用了极小的代价,就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要知道,楚阀和战阀一直不对付,可以说六阀之中,战阀,是最不可能与楚阀交好的。 夙弦心中呕的要死,自重生以来,什么都是顺风顺水,可自从遇到了战无双,就连连倒霉,如今,想出口气都不行了。 她原本想着,一旦脱险,决不能轻易放过这个王八蛋。可这个王八蛋变成了战阀少主,一个她想要拉拢的人,那别说教训这个王八蛋,她还绝不能让人死了,简直太憋屈了! 夙弦这边打量着战无双,默不作声,战无双挑了挑眉,笑容轻佻,“夙大小姐,你这样盯着我一动不动,莫不是看上了本公子?我可还没穿外衣呢,你也不避讳些?” 夙弦脸一红,这才发现,战无双身上的那件袍子,根本不是外袍的样式,而是睡袍。 “那战少主还真是招人恨,睡个觉都能被人追杀,连衣服都来不及恨,还千里迢迢追杀到了我们夙阀,啧啧,战少主,你做人不要太失败。” 哪怕知道对方的身份,自认为吃了大亏的夙弦也仅能保证不弄死他,将人气个半死,还是可以的。 “呵,听闻夙阀大小姐温婉端庄,娴熟大方,堪为世间女德典范,今日一见,果然是耳听为虚,百闻不如一见,传言当真信不得。” “呵,听闻战阀少主行事嚣张,言行无状,堪为世间纨绔之首,今日一见,果然是无风不起浪,传言也是有道理的。” “夙大小姐这般牙尖嘴利,睚眦必报,可要藏好了自己的脾性,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这就不牢战少主费心了,听闻战二公子的儿子都五岁了,而大公子你,还未成亲,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可要瞒好了自己的隐疾,小心将来娶不到媳妇。” “哈,那正好,大小姐你嫁不出去,我有隐疾,我们不是刚好般配,天生一对?” 你才嫁不出去!你全家都嫁不出去!姑奶奶人见人爱,不知道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娶,哪个和你般配? 夙弦气得双目喷火,却也只能甘拜下风,不得不承认,论嘴皮子,她并不是这位的对手。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战无双这么无耻毒舌又厚脸皮的人,难不成这些门阀少主都这么奇葩,只有她哥哥一个正常人? 这个男人简直太差劲,一个大男人,居然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嘴巴还这么刻薄,活该上辈子连个媳妇都没娶就被人干掉! 她发誓,她就算真的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嫁给战无双这个王八蛋!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战少主会连穿衣服来不及,便被人追杀的到处跑。” “大小姐莫要自谦,你也不比我差,天还未亮就让人追杀进了小树林,我们彼此彼此,相遇即是有缘。” “你……”夙弦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被战无双一把捂住了嘴,“别出声,有人来了。” 夙弦心里一惊,莫不是那些追杀的人,这么快就追了过来?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是追杀战无双的,还是追杀她自己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和战无双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大局,战无双都不能死。 小命要紧,夙弦权衡一番,立刻乖巧的点点头,任由战无双拉着,躲进了最近的一个山洞里。 第三十七章 紫衣女子 夙宅 夙疆的书房内,仆从护卫跪了一地,个个都屏息敛气,生怕喘气动静大了,成了主君的出气筒。 夙疆抄起书桌上仅剩的唯一一个砚台,向着门外砸了过去,“一群废物,让你们去打探大小姐的下落,人呢?人去了哪” 什么时候,弦月城居然成了筛子,让他的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遇险,当他夙疆是死的吗? 门外静默了片刻,方才有一人颤巍巍推门进来,一进门,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主君,方才打探到,大小姐可能坠崖了。” “什么?”夙疆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差点没栽过去。 “你再说一遍?”,他颤抖着声音,多希望自己听错了。 “大,大小姐坠崖了,宋少将军重伤昏迷,如今他手下的人正在组织营救……” 夙疆摆了摆手,“别说了,吩咐下去,调集人手,我亲自去找。” “主君,二姑娘和韩夫人在外求见。” 听到“二姑娘”三个字,夙疆心头便是一阵怒火,若不是为了去接这个庶女,他的阿弦何至于天未亮就起身,阿弦若是没事便罢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才不管什么联姻,定要让她去给阿弦陪葬。 “让她滚,赶紧滚,滚回院子里禁足,别让她再出现在本君面前!” “那,那韩夫人呢?” 夙疆一愣,这才想起方才下属说的是韩氏也来了,他也忘了要禁足韩氏的事,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女人,又刚刚失了一个孩子…… “让她先进来吧。” 韩氏本就生的纤弱,今天只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配上小产后苍白的脸色,愈发显得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见惯了韩氏明艳动人的模样,如今这副虚弱憔悴的样子,倒让夙疆心软了几分,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放缓了声音,“你身子还未养好,不在房里休息,大冷天的跑出来做什么?” 韩氏缓步上前,微一福身,一双盈盈水目瞬间便蓄满了泪水,“妾听说大小姐遇险,生怕主君太过担心伤了身子,又担心大小姐,哪里还躺的下? 何况如今大夫人和阮妹妹都有了身子,老夫人那里还不知要怎么担心,妾生怕那些下人趁着无人管束便生事,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出来看看。” 夙疆这才想到,阿弦出事后,他只顾着担心,倒是把母亲给忘了。母亲年事已高,又最疼爱这个妹妹,要是让母亲知道了…… 觑着他的脸色,韩氏适时的道,“主君不用担心,老夫人那里,妾已叮嘱过,不许将消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大小姐生来尊贵,又有主君疼爱,定会受月神庇佑,逢凶化吉。” 这几句话让夙疆心里极为熨帖,面色也更缓和了几分,“我要去找阿弦,后宅的事你先看着拿主意,莫要惊扰了母亲和夫人。” 对于后宅的事,夙疆向来不放在心上,如今满脑子都是妹妹的生死,哪里会管那么多? “喏。”韩氏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大姑娘,妾盼着你,永远别回来才好。 “忠伯,将我们的人也派出去,一定要尽快找到夙大小姐的下落。”江离背对着窗子,负手而立,站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少主,这样做,很容易暴露身份的。”忠伯并不赞成。 “按我说的去做,你要知道,若是能得到夙弦的心,得了夙阀的支持,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若是夙弦死了,再让叶天骄娶到夙绫,那我再想要杀了叶天骄,便会阻力重重,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 “喏,老奴这便去办。”忠伯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像少主说的这样。 忠伯离开后,江离一直紧握的拳才缓缓松开,他无法忘记方才听到消息那一刻的惊慌失措,他想要接近夙弦,真的只是为了大业吗? 山崖下,夙弦和战无双躲在山洞里,大气都不敢出,也是直到此时,夙弦才发现,战无双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他的后心处,全都是血。 都这样了,难为他还有那精力和自己拌嘴,夙弦翻了个白眼,心中却是对这个毒舌男多了几分认同。 那样重的伤,却能面不改色,让人一点都看不出端倪,甭管这人看着多不正经,骨子里却无愧武将的血性。 一个男人,可以纨绔,可以风流好色,可以能惹祸,却不可以没骨气,没本事。 “分开四处找,这里还有血迹,战无双受了伤,一定跑不远的。” “是,大人。” 夙弦从山洞的缝隙里望过去,密密麻麻,至少几十个黑衣人,正在对他们地毯式的搜索。 她有些心惊,夙阀的那些私兵都是做什么吃的?让夙绫养了这么多死士,来杀她这个大小姐,也就算了,居然还让这么多身份不明的人混了进来,她若是能脱险,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说服哥哥,好好整顿军队。 上辈子,夙阀最后落得那般悲惨的结局,兵败如山倒,让人一路长驱直入,最根本的原因,不就是军队的战斗力太弱吗?此时亦可见端倪了。 山洞昏暗狭小,二人的身躯紧贴在一起,丝丝缕缕少女的幽香钻入战无双的鼻尖。 并不是那种浓烈的脂粉香气,反而带着些草木的清幽,似有若无,撩拨着人的心。 她柔软的身体不安的动来动去,来回磨蹭着,让战无双的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毕竟,他可没有隐疾! “别动!”战无双压抑着心头的悸动,声音带着几分不正常的嘶哑。 夙弦动作一僵,她倒未听出少年声音中的异样,但两人靠的这样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垂的灼热,酥酥麻麻的,夙弦的脸,也开始红了。 此时她才意识到,二人此时的动作是多么的亲昵,多么的暧昧。 “那个,你先放开我。”夙弦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试图拉开一些距离。 “嘘,别出声,走近了!”战无双手臂微微用力,却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夙弦:……我怀疑你在故意占我便宜,但是现在太危险,我又不能打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山洞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夙弦放缓了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这里有人!” 夙弦吓了一跳,以为被人发现了,正要动作,却被战无双拉住了,“别紧张,再等等看。” “啊!”山洞外,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便是一阵喧哗,似是有人在打斗,夙弦透过山洞的缝隙向外看去,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头上带着幕离,看不清多大的年纪,依稀能看出,身形极为窈窕。 不过她的身手当真是好,只一个人,便将几十个战无双都奈何不了的黑衣人轻轻松松的打趴下了,轻轻一挥手,便是几人倒下,如砍瓜切菜一般。 第三十八章 神秘的珠子 这场面,着实震撼,要不是亲身经历,夙弦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一刻,仿佛一个崭新的世界大门在她面前打开,她从前只知道乱世争霸,女子也要运筹帷幄,殚精竭虑,却从未想过,若是女子的拳头够硬,也足以粉碎一切阴谋。 实在是这紫衣女子,太美太飒,若是她有这样的本事,还用得着憋屈的一路躲藏吗?跟她比起来,自己那个轻功,简直就是凤凰和鸡的区别,人家的轻功是真的能飞檐走壁,自己只能翻个墙。 夙弦看的愈发的眼热,可惜时机不对,不然若是能拜她为师就好了。 可惜,那女子出现的突然,收拾了这些人后,离开的也突然,让她想要结交都没机会。 “人都走了,我们先出去看看。”夙弦捅了捅战无双,示意他可以放手了。 战无双恋恋不舍的将人放开,心中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他也不急。 “我记得方才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这是不是那女子待过的山洞?” “你问这个做什么?” “话本子上不都写了,这种世外高人待过的山洞,一般都会有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你就不好奇?” 夙弦翻了个白眼,“你话本子看的有些多。” 虽然嘴上不屑,但她也很是好奇,若是能知道这女子的身份,能拜了她为师,也是一件好事。 可惜,两人在山洞里找了一圈,除了一颗珠子,什么也没找到。 “这个珠子,看起来蛮别致的。”夙弦看着战无双拿在手中的珠子,有些好奇。 她生在一等一的富贵人家,自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甭管是东珠、珍珠、玉石,都见过了不知多少,可这珠子,非玉非金,看似琉璃却又不是,倒是平生罕见。 “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些俗物能比的,你没见过,也正常。” “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战无双挑了挑眉,“你求我,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呵……”夙弦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故意装什么大尾巴狼?” 反正她什么德行,战无双也已经很清楚了,她就没必要再维持那端庄得体的形象了。 战无双觉得有些好笑,“你还真说错了,这东西,便是你哥哥,都未必能认得,我却认得,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说出来我就信你,不然我就当你吹牛。” “世间至宝,随侯珠,你听过吧?” “当然听过,你不要告诉我,这个就是随侯珠?” “当然不是,随侯珠要比这个大的多,传说中的随侯珠乃是龙宫之物,内含灵气,而且,那只是传说,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随侯珠,谁也不知道。 不过后来有高人便仿照随侯珠,打造了几颗大小不一的宝珠,名为遗珠。” “遗珠?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那这珠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夙弦好奇的将珠子拿过来,在手中把玩着,仔细地观察。 “这个,对于我们来说,与普通的珠子没什么分别,只有在……”战无双的话还未说完,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眼睛慢慢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因为,在触碰到珠子的那一刻,夙弦毫无预兆的,昏倒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晕倒呢?她不是夙家的女儿吗?不过,战无双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 随即,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傻根,将周围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喏。” 夙宅 “你确定,楚少主被关在夙弦的院子里?”夙绫疲惫的靠在椅子上,眼睑下,依稀可见淡淡的乌青,显然是几天都没睡好了。 “我也不确定,但是我这几日趁着后宅无人,将整个宅子都找了一遍,也命底下人打探过,如果像二小姐说的那样,楚少主真的被关在了后宅,那除了大小姐的竹楼,便没有旁的地方了。因为只有竹楼,是我不能进去的地方。” “你打理后宅这么多年,就没在夙弦院子里安插几个人?”夙绫对于这个回答很是不满,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韩氏弄出来,可不是要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察觉到夙绫的神色,韩氏心中暗暗恼怒,却也知道这二小姐不简单,面上不敢得罪了她。 “以前是有的,只是自大小姐那日发落了我,不知怎的,除了她惯常用的几个贴身大丫鬟,就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撵了出去,另选了人来使唤,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真是废物! 夙绫在心里骂道,要不是看这后宅只有韩氏最没根基,好拿捏,又颇有几分姿色,能讨得夙疆的喜欢,她才不会扶植这样一个蠢货。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去我那位好姐姐的院子里看看吧。”夙绫说着便要起身。 “二小姐,大小姐院子里管的严,没有通传,便是连大夫人,都不让进的,我们这样贸贸然闯进去,会不会不妥?” 虽然心里恨透了夙弦,但是想到那一日夙弦的蛮横和彪悍,韩氏心里还是有些发憷,这若是人回不来还好,若是回来了,知道自己闯了她的院子,岂不是又要脱一层皮? 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主君虽然宠她,但是那是个无情的,心里只有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其余人,别说是自己,就连大夫人也不放在心上,若是惹了夙弦,指望他为自己做主,那是万万不能的。 “你怕什么?”夙绫毫不在意的瞥了她一眼,“夙弦,她不会回来了。” 韩氏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二小姐的意思是……”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只要听我的话,这一次只要能救出楚少主,以后,这夙宅的后院,便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便是你想要除了大夫人,我也会帮你。” 虽然不明白夙绫为何这样执着要救出楚洛,但韩氏的心还是狂跳了起来,心中的那些顾虑顷刻间一扫而空。 “妾都听二小姐的。” 夙绫满意地勾了勾唇,这样才对,这些日子憋屈的太久了,自从夙弦落水醒来,便处处不顺,她一死,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夙绫这边算盘打得噼啪响,夙弦自然是不清楚的,此时她瞪大了眼睛,略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面前那陌生的环境。 “你做什么?你把我带到了哪里?”夙弦慌张的坐起身,一把将战无双推了个趔趄。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前世的阴影太大了。 “咳咳,你谋杀亲夫啊!” 战无双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股巨大的力道推的差点吐血,心中的那个猜想,倒是更清晰了几分。 “你少在那装了?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夙弦撇撇嘴,“我们这是在哪里?” 第三十九章 莫明增长的内力 “这是在我住的驿馆,我已经给夙君传了消息,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哥哥就带人过来了。”战无双揉了揉发疼的胸口,“你自己多大的力气,你自己不清楚吗?” 夙弦有些疑惑的低头,突然觉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她试着运转了一下内力,顿时也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睡了一觉,她内力怎么会增长这么多? 若把她的身体比作容器,内力原本只是一小盆水,那么此刻,却至少算得上一条溪流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吗? 夙弦用力地回忆着,只记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一个珠子,然后自己就晕了过去,然后…… 好像很舒服很舒服,整个人就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舒服的让人睁不开眼,永远都不想醒过来。 “你吸收了太多内力,身体还未完全适应,所以这两天力气会有些控制不住。”战无双走近了几步,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夙弦不自然的别过了脸。 “你先别问那么多了,但是你要记得,今天那颗珠子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就连你哥哥,你母亲,也不要说。”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就是了。”战无双的语气难得的严肃认真。 “那谁知道?”她和战无双不过一面之缘,谁知道他有没有安好心,不过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在她弄明白之前,她本来也是不打算和任何人讲的。 正好这个时候,夙阀来了人,夙弦也就顺势下了床,离开了,战无双也没有挽留,事实上,他现在脑子里也很乱,这是他人生中少见的,完全超出预料的情形。 这一次,夙疆显然是吸取了教训,派来的人足足站满了一整条街道,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人行刺,恐怕连挤,都是挤不进来的。 夙弦坐上马车,马车里坐着的人,倒是令她颇为意外。 “江美人,怎么是你?我哥哥呢?”哥哥一直都很疼她,她以为哥哥会亲自来接她的。 “主君本来是要来接你的,可是临出门的时候,突然被几个老将军缠住了,说是要商量二姑娘和叶天骄的婚事,没办法,只能让我来接你。 因为我是大夫,又是你带进府的,你被追杀了这么久,主君怕你受伤,才让我过来接人。你看着面色倒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离说着,伸出手,想要为她把脉。 “我没事。”夙弦有些慌乱的收回手,她身体的异样,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 江离动作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取过一边的食盒,“就算没受伤,也该饿了,来吃点东西吧。” 他不说,夙弦倒还没觉得,一说起来,好像真的饿过劲了。 “嗯,今天这个鱼片粥,好好喝,家里换了新厨子吗?”夙弦只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要知道,越是这种简单的吃食,越是考验厨艺,今天这个鱼片粥,一点腥味都没有,唇齿间,全是鱼肉的鲜香,嗯,好像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不是,今天的吃食,都是我亲手做的,里面加了几味滋补的药材,有安神之效。”江离宠溺的为她擦拭掉唇边的水渍,“你慢一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江美人,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人长得美,会医术,善音律,做东西又这么好吃,谁将来若是嫁给了你,真的是赚大了!”夙弦一边吃,一边不走心的夸赞。 江离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那阿弦嫁我可好?” “咳咳,”夙弦差点被呛死,“江美人,吃饭的时候不要开玩笑,会呛死人的”。 “不过开个玩笑,你又何必这么紧张?”他注视着少女柔美的侧颜,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沉静深邃的眼眸里盛着温暖的光,恰似冬日里的暖阳,可以融化人心里的寒冷,却又不致使人灼伤,温度刚刚好。 可惜,低着头的夙弦,并未看到这一幕。 此时的夙宅,气氛却有些诡异,夙弦下车后,原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里换件衣服,再去给母亲请安,远远的,却发现自己住的竹林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丫鬟婆子。 “这是怎么回事?”夙弦的脸阴沉了下来,楚洛可就关在竹林里面,难道是楚洛跑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夙弦加快了脚步,“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用做事的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待回过头来,看到夙弦那张覆满寒霜的脸,更是齐齐跪了一地。 大小姐管家的日子虽然不长,可那雷霆手段却不是假的,稍有不合规矩便要重罚,轻则罚俸,重则打了板子撸了差事赶出去也是有的,这让在韩氏手底下散漫惯了的下人都有些苦不堪言。 听说大小姐出事,不少人都松了口气,面上难过,可心中却是窃喜,如今公然违背大小姐定下的规矩,还被抓个正着,都不由得担忧起来。 夙弦一步步走近,红梅早已听到了消息,匆忙赶了出来,一见着夙弦,差点喜极而泣,“姑娘,您总算是回来了。” 见着自己的心腹丫鬟,夙弦的面色才缓和了些,指着地上跪着的一群人,朝着红梅使了个眼色,“这是怎么回事?出事了?” 楚洛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当天目睹的人之外,也就只有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才知道,人多眼杂,她不好问的太明白,但是红梅应该清楚她的意思。 果然,红梅先是摇了摇头,又恨恨地咬牙,“姑娘,您遇险的消息才刚刚传到府里,韩夫人便跑到主君那里,不知说了什么,重新把持了后院。 这也就罢了,趁着主君不在府里,大夫人又要卧床养胎,第二天就和二姑娘一起来了咱们这竹楼,非要硬闯,结果,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已经关了一天一夜了。” “她们没逼着你打开?” “她们差点没吃了我,还说要把我卖到窑子里,要不是奴婢躲在竹林里面,她们带来的下人进不来,奴婢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现在想起来,红梅还心有余悸,这一天一夜可把她吓死了,二小姐和韩夫人恨不得吃了她,口口声声逼着她打开机关,要不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还好她顶住了压力,等到了大小姐回来,不然可就真惨了! 夙弦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一看,树上挂着的那两个,可不就是夙绫和韩氏? 这两人是有多着急,都不知道先派个人探探路,就急急地往里面闯,啧啧…… 第四十章 再次挨打的夙绫 这机关原本是防备楚阀的人,没想到,倒是先成全了自家人,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过,乐归乐,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夙绫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要是死了,接下来的戏可怎么唱? 还没等她动作,身后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夙弦回头一看,眉头微蹙。 夙瑶,她怎么来了? “你这个坏女人,快放了我母亲!”夙瑶年纪不大,素日里又被韩氏和夙疆宠坏了,对这位记忆中性格温吞的姑姑压根没什么畏惧,见着自己的娘吃了这么大的亏,早就火冒三丈了,一听人说她回来了,立马就赶了来。 “啪!”夙瑶头也不抬地往前冲,却还未看清楚怎么回事,便被当头而来的一巴掌打懵了。 夙瑶先是愣住了,随即,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你敢打我,我要告诉父亲,让父亲杀了你!”夙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望向夙弦的目光,跟淬了毒一样。却被夙弦一只手轻轻制住,半分动弹不得。 “瑶儿,你不懂规矩,姑姑好好给你讲一讲。其一,我是嫡,你是庶,我是你姑姑,而你是小辈,无论从尊卑还是礼法论,你见了我就要行礼,这是规矩,坏了规矩,便要受罚;其二,韩氏不过是个妾,虽然生了你,却担不起你一句母亲,你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夫人,下次可不能再叫错了;其三,小小年纪,却心肠歹毒,不分是非,张口闭口喊打喊杀,毫无教养可言,简直丢尽了我夙阀的脸面。” 夙弦俯下身,在夙瑶耳边低声道:“其四,你得识时务,你爹明摆着更宠爱我,你这个时候去告状,不是蠢是什么?你就不能学聪明点?” 夙瑶:…… 对上夙弦那诡异的笑容,夙瑶吓得连哭都不敢了,这一幕,自此便成了年少时的噩梦,长大后还会经常梦到的那种。欺负人,太欺负人了!好想哭,却不敢。 “瑶儿,看在你是我亲侄女的份上,我才这样好好教导你,下次再犯,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到时候,别说姑姑不疼你。” 夙弦笑得像个大尾巴狼,再蠢再坏,是自己的亲侄女,是哥哥的骨肉,该教的还是要教,但这破孩子这么不懂事,吃点苦头,却是难免的。 “来人!”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老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态度无比的谦卑。 “把人给我泼醒了。”夙弦指了指还挂在半空中,昏迷不醒的两人。 “喏。” 管家心中暗暗叫苦,虽然不愿意得罪韩夫人和二小姐,却也未敢有半分拖延。 他一贯是个聪明人,知道主君心中最看重的人是谁,从前大小姐太过清高,不理俗事,韩夫人仗着主君的宠爱,在后宅称王称霸也便罢了。 如今既然大小姐也要这管家权,无论如何,韩夫人都是争不过她的,这后宅,说到底,还是要看男主人的态度,这一点,老管家很确定。 夙绫和韩氏在冷风中吹了一天一夜,差不多去了半条命,又被一盆冷水泼醒,这滋味可想而知,一边冻的直打哆嗦,夙绫眼尖的看到了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夙弦。 “你,你没死?”夙绫近乎失态的尖叫出声,声音尖锐刺耳,她派出了那么多人,夙弦不是坠崖了吗?怎么还有命活着回来?她的命,怎么就这么大? “怎么,我活着回来,二妹妹不高兴吗?” 夙绫面色一僵,这才意识到目前的处境,“怎么会?我只是看到姐姐回来,太开心了,所以,所以高兴过了头。 姐姐,先不说这些了,我好冷好痛,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韩氏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把夙绫骂了个半死,早知道大小姐会活着回来,她压根就不该淌这趟浑水。 “那是当然,二妹妹和韩夫人受苦了,我这就放你们下来。”夙弦说着,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朝着几个方向打了过去。 石子在空中划过几道残影,紧接着,悬挂着夙绫和韩氏的竹子就剧烈的摇晃起来,二人缓缓降落,夙绫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欣喜,就感觉背上一痛。 无数条竹叶密密麻麻自四面八方朝着两人袭来,在半空中化为道道竹鞭,狠狠地抽打在了两人身上。 “啊!” “啊!” 夙绫和韩氏先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个机关设计的原理很简单,只要踏入竹林,就会触动机关被吊起来,若是有人想要救她们,靠的越近,就会被竹条抽打的越狠,等闲人,根本靠近不了,就会被抽飞出去。 韩氏和夙绫虽然中了机关,但是却不用挨打,只是被吊在上面而已,但是夙弦方才触动的机关,却是动用了中等级别的刑罚,那竹条打在身上,就算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暗卫死士都会觉得痛,何况是夙绫和韩氏这种养在深闺、细皮嫩肉的女子? “啊!”夙弦惊叫出声,“糟了,这几关好久没用了,我忘了怎么关上,好像搞错了呢?” 红梅:…… 管家:……如果您说话的时候,能别笑的那么灿烂,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大小姐,您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韩夫人,毕竟是主君的人,二小姐,也是要嫁到叶阀的。”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姑娘受这种苦,蔡嬷嬷终于忍不住了,低声恳求道。 夙弦看了她一眼,对于韩氏身边的这个嬷嬷,她也是有印象的,不算是坏人,只是,对韩氏太忠心了些。 “安伯,冒犯主子,对主子不敬,按照家规,该如何处置?” “按照家规,打40板子,发卖!” “念在嬷嬷年纪大了,打板子就免了,赶出府去,永不得再踏入夙家半步!” “喏!” “大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愿意受罚,求大小姐开恩,让老奴留下吧……”蔡嬷嬷顿时白了脸,拼命地磕着头,不停地哀求着,后悔自己一时忍不住,让人抓住了把柄。 她不想离开自己的姑娘,若是没了她,姑娘一个人在这后院,犯了错都无人规劝,要怎么生活呢? 可怜蔡嬷嬷,都到了这个时候,想到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韩氏。 “带走!”对上夙弦冰冷的目光,蔡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她再纠缠,兴许大小姐真的会杀了她。 “嬷嬷,别管我了,快走吧。”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韩氏,听到这边的动静,还是支撑着开了口。她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是对蔡嬷嬷,却是真的有感情的。 “姑娘……”蔡嬷嬷也流下泪来。 “别弄得这么生离死别的,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个多狠心的人。”夙弦有些烦躁地别过脸,为什么她难得想做点好事,偏偏这些人都不领情。 “安伯,马上把她给我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喏!” 第四十一章 夙绫的执着 夙弦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么狠心,只是韩氏心术不正,将来总是个祸患,蔡嬷嬷本质上还算本分,她对蔡嬷嬷尚有几分怜悯,才早早地将人赶了出去,也是为了她好,否则,早晚逃不过一死。 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并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即便蔡嬷嬷并不完全无辜,却也罪不至死。 在夙弦的坚持下,蔡嬷嬷还是被带了出去,韩氏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大小姐好狠的心,皮肉之苦还不算,一出手就断了她的左膀右臂。 见证了这一幕,跪在地下的诸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在凛冽的寒风中,冷汗不停地流,却无一人敢出来哀求,只祈祷大小姐能忘了自己。 “可是这机关,只要启动了,就要至少一炷香,才能关上,少不得要委屈二妹妹和韩夫人了。” 夙绫:…… 韩氏:…… 夙弦内疚地自言自语,红梅很有眼色的吩咐小丫鬟搬了个躺椅过来,夙弦悠哉的倚在躺椅上,抱着暖炉,吃着点心,饶有兴味地在一旁看着。 想来救楚洛?吃里扒外的东西,姑奶奶先剥掉你们一层皮!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了,在夙弦笨手笨脚又弄错了几次机关,在夙绫和韩氏几乎被折腾地奄奄一息的情况下,夙弦终于弄对了机关。 被放下来的那一刻,夙绫和韩氏,几乎只剩了半口气,只能像个死人一样地趴在地上,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真是与死人无异了。 管家松了口气,总算是放下来了,他真怕二小姐和韩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断了气。 “大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二妹妹和韩夫人既然受了伤,安伯你安排人送她们回自己的院子,二小姐出嫁之前,就不要再出门了;韩夫人刚刚小产,身子也未痊愈,便安心养好身子,后院的事,就不要再操心了。至于她们擅闯我竹楼的事,念在初犯,我也就不计较了。” 夙弦大度的摆摆手,“主子犯错,下人不知规劝,却不能不罚,在场的人,每人20板子,赶出府去!” “至于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就从韩夫人的院子里挪出去,单独住一个院子,另选两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瑶小姐规矩。” “喏!” “噗,”可怜的韩氏再次吐血,颤抖的手指着夙弦,身体不停地抖,活像是秋风中凋零的枫叶,看着怪可怜的。 夙弦却没有半分心软,笑话,她可怜韩氏,谁来可怜可怜被她祸害的夙家?不过韩氏这副模样,看着倒是有几分喜感,怪好笑的。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母亲,娘,救我,救我……” 竹楼外,顿时闹成了一团,好在夙弦早有准备,带了府兵过来,直接暴力镇压。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之后,世界总算清净了。 “姐姐,你不能这么做,我,我都是因为担心你……”夙绫的眼泪扑簌簌的落,还不死心地想要去抓夙弦的袖子,看起来甚是可怜。 夙弦也很诧异,被哥哥打伤,又掉到了池子里,还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没晕过去,夙绫的身子骨,也太结实了。 夙弦俯下身去,用力捏住夙绫的下颚,笑容温柔,眸光却凌厉如刀,“夙绫,不用再演戏了,我知道你不想嫁到叶家去,那我告诉你,要么你自己逃出去,从此沦为丧家犬,再不是夙家的女儿;要么你就乖乖的给我嫁过去,心甘情愿代替我去联姻,以后一身荣辱皆系于叶家。 我知道你不看好叶家,其实我也不看好,要不然,我怎么会推给你?我知道你看好楚家,其实我也看好他们,但是我得告诉你,想救楚洛,除非我死了!” 夙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夙弦,果然,她猜的没错,一切都是夙弦在背后捣鬼。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夙弦是嫡女,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夙弦真的想要对付她,她根本无计可施。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便是你明明知道敌人的全部阴谋,却无计可施,只能一步一步地按着对方的设想往下跳,杀人诛心,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 这一句话的威力,胜过万千刑罚,怎么都晕不过去的夙绫,终于翻了白眼,晕过去了。 “映雪的伤怎么样了?”夙弦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映雪。不过映雪此时正睡着,夙弦也就没让人打扰。 “映雪是皮外伤,并不伤及性命,主君让人给她用了最好的药,用不了一个月,就能下床了。” “那就好,我不在的这几天,除了她们俩,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就是小姐出事之后,主君怕老夫人知道了担心,就寻了个借口,提前将老夫人送到了温泉庄子的别院那里静养,所以老夫人现在并不在府里。” 夙弦闻言叹了口气,如今嫂嫂整日卧床养胎,又对哥哥寒了心,后宅的事一律不管;阮夫人毕竟刚入府,胎也不稳,更没法插手,楚洛正在后院关着,阮氏和夙绫在一旁虎视眈眈,她真是一刻都不敢懈怠。 “另一件事,倒是与后宅无关。” “哦?你说说看。” “私牢不知因何原因着火了,有些犯人跑了出来,不过处置的及时,都抓了回去,倒是没造成什么损失。” “哼,手伸的真是够长的,我这个好妹妹,为了救心上人,还真是不遗余力,我倒是真小看了她。” 夙弦就纳闷了,楚洛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将夙绫迷成这样,底牌尽出,不惜和家族决裂,连叶阀主母都不想做,宁愿做妾都非要跟着楚洛。 要说长相,江离和战无双哪一个不比楚洛强;要说才干,楚洛是有几分手段,可也没到那种鬼才的地步吧?别的不说,哪怕拿她和楚洛比,她都没觉得楚洛要比她强上多少。 楚洛能有今天的名声,更多的,是因为他出身好,背靠势力强大的楚阀,而不是因为他本人有多么惊才绝艳。 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身份了,楚阀的实力是要强一些,可夙绫又没可能做正妻,楚洛身份再高,她也不过是个妾,有意思吗?夙绫这么聪明的人,到底图啥? 她一手促成了夙绫和叶阀的联姻,虽然私心居多,但也未尝不是给夙绫的一次机会。 如果夙绫能想明白,不再和楚洛搅合在一起,乖乖嫁给叶天骄,她也不是非要揪着上辈子的事不放,夙绫,也未必没有好日子过。 只是,凭她对夙绫的了解,这种希望,着实渺茫。 第四十二章 双胞胎婢女 其实夙弦能想到的事,夙绫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连日来的挫败,已经让她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再次耗费巨资,给玉簪补充能量,才让自己的身子恢复行动后,夙绫问了一个问题。 “玉簪,你说,我如果不嫁楚洛,嫁给叶天骄,我有没有可能,帮助叶阀夺得天下,成为天下之主?” 夙绫本就不是个傻的,只是被展望的未来迷住了双眼,如今清醒过来,就明白,想要在夙弦眼皮子底下,将楚洛救出来,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 经过这一次的事,以后夙弦出门,必定是加派人手保护,夙疆也不会让这次的事情再次发生,想要动夙弦,就更难了。 何况,这一次,宋浩轩就像疯了一样,拼着不要命,杀了她十几个高手,非但没能杀得了夙弦,反而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夙绫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谁让夙弦是夙疆的命根子,现在又变得这么难缠? 同样都是夙家的女儿,都是他夙疆的妹妹,他凭什么这么偏心?夙绫越想,就越恨,甚至对整个夙家,都恨上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玉簪此时也很不舒服,它最核心的那部分迟迟无法融合,就好像一个人没有了心脏,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在苟延残喘。 更要紧的是,它发现夙绫的气运在下降,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它想要补充能量,越来越慢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夙绫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她的气运,是和天道绑定的,该是一飞冲天才是啊…… “为什么不可能?”夙绫有些烦躁。 “因为你的灵魂,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只能顺应天命,却不能打破这个世界原有的轨迹,而这个世界的天命就是楚家得了天下,乱世之后建立大楚,你只能推动这一切,却不能去打破。否则,必会受到天道惩罚,任务失败,我们只能一起魂飞魄散。” “那为什么夙弦可以不嫁给楚洛,就不用魂飞魄散?”夙绫更不平衡了,按照历史的轨迹,楚洛的正妻可是夙弦。 “因为她的灵魂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不是外来者,所以不会被天道排斥,她就算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也是天意如此,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夙绫:……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这还能更欺负人吗? 这破系统的意思是,就算楚洛是坨烂泥,她也必须要和他绑在一起?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她对楚洛的那点好感早就淡了,反而开始埋怨起来,真是够没用的,被一个女人制住,这么久都无法脱身。 凭什么夙弦可以想干嘛就干嘛,而她就不可以,就必须绑在楚洛身上?她绝对是史上最悲催的女主,没有之一! 虽然成为大楚太后也是她的目标,可是自己主动去做,和被人强迫,却是不一样的。 “可是,按照正常的轨迹,楚洛的正妻是夙弦,未来的天子也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那现在她不可能嫁给楚洛,这轨迹不早就乱了套了吗?”夙绫还是不死心,做最后的挣扎。 “夙弦之所以不肯嫁给楚洛,其中便有你的插手,为了拨乱反正,必须有另一个夙家女嫁到楚家,生下未来的大楚天子,只要大方向不变,便算不得打破原有轨迹。” 夙绫:……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其实你也不是非要嫁给楚洛,按照设定,未来的大楚天子必须是夙家女和楚家血脉生下的孩子,楚阀不是还有个楚泽吗?实在不行,你嫁给他好了。” 系统无所谓,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至于夙绫的幸福,呵呵,干他屁事? “那不行!”夙绫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就楚泽那个脑子,随便来头猪都能把他卖了,就算楚家真的是天道的私生子,想要扶楚泽成为天下霸主,这难度也忒大了,这得开多少外挂? “其实嫁给楚泽也不错,他没脑子不要紧,但是他对你一往情深,什么都听你的,可比楚洛好掌控多了。他是不聪明,但是只要听你的话,你够聪明,不就可以了吗?”为了完成任务目标,系统也是拼了,违心话不要钱的往外倒。 夙绫一怔,这主意咋一听不靠谱,其实仔细想一想,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救楚洛,直接去嫁给楚泽?” “嗯,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我想想吧。” 一人一系统,同时陷入了沉思。 “嬷嬷,这两个人,是你救下来的?”竹园内,夙弦看着侍立在面前如花似玉的姐妹俩,震惊不已。 这两个人,她并不陌生,这不是前世跟在夙绫身边的那对双胞胎姐妹花吗?这可是夙绫,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 听说,原本是要卖到青楼里的,被夙绫撞上了,便强行买了,带回来做婢女。 这两个双胞胎可不简单,听说从前也是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后来家族灭亡,不知怎么的,便落到了人牙子手里。二人生的美貌,卖到青楼自然比卖到大户人家做婢女,要划算的多。 这件事她早就忘了,也不愿意去抢属于夙绫的机缘,可没想到,她什么都不做,这两个人,居然能被她的乳母林嬷嬷撞上,还能送到她的面前来。 “姑娘,这对双胞胎姐妹,从前也是世家出身,不过大夜灭国后,许多世家都没了,她们的家族也是这样没的。我看着可怜,就救了下来,问过才知道,这姐妹二人可是有本事的,姐姐擅长赌术,妹妹擅长易容术。” “嗯。”夙弦了然地点点头,大夜灭国后,世家大族们便迎来了一场大清洗,听说那段日子可以用血雨腥风来形容,连整个大地都差点被染成了红色,说是世家的末日也不为过。 不说别的,便是如今这六阀,都是乱世中才崛起的,在大夜朝,也不过是最末等的世家罢了。而真正传承几百年的一等世家,像是林家和夜家,都消失在了那场动乱里。 “姑娘?” 夙弦收回思绪,又将目光落到面前这两人身上,这姐妹花确实手段不一般,上辈子,她就见识过了。 不过,这两个婢女,最后下场并不好,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都被夙绫杀了,听说死的还挺惨的,不过那个时候,她自顾不暇,倒也没有多理会。 想到这,夙弦对这两人,倒也不怎么排斥,心里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你们俩个,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第四十三章 林氏皇后 “回姑娘的话,奴婢江念,是姐姐。”站在左手边,那个鹅蛋脸,更为清瘦些的,开口道。 “回姑娘,奴婢江慈,是妹妹。”站在右手边,圆圆脸,略显得丰润些的小姑娘答道。她性情明显要更活泼一些,一双圆圆的杏眼滴溜溜的转,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你们也不用拘束,遇上了也是缘分,倒不必这样。你们若是想要自由身,我可以给你们些银子,放你们出去过自己的日子;若是想留在我身边,我这人讲规矩,恐怕你们要吃些苦头。若是坏了我的规矩,再想出府,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先想想清楚再回答。” “奴婢愿意留在姑娘身边。”二人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跪了下去,给夙弦磕头。 夙弦打量着二人,看得出她们并没有丝毫的勉强,脸上满是恭敬,这才让她们起身。 “既如此,红梅,你先带她们下去学学规矩吧,暂领二等的月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好好照顾一下。”对林嬷嬷,夙弦是全心的信任,既然她敢将人带到自己面前,就应该没有问题。 而且,凭着直觉,她觉得这两人,怎么说呢?还挺亲切的。 “喏!”红梅心里暗暗震惊,姑娘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对这两个丫头却显然是看重的,姑娘一贯最讲规矩,若不是看重,不会一开始,就给二等月例,更不会让她照顾。 若这两人学好了规矩,到了姑娘身边伺候,应该很快就是一等丫鬟了吧? 想到这里,红梅更心塞了,也不知怎么了,近日总感觉姑娘对自己冷淡了许多,可要具体说,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待她不如待映雪亲近。 可一个映雪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两个?以后她在姑娘身边,还有地位吗? 待人都退下去后,夙弦才放松下来,对上林嬷嬷那慈爱的目光,眼泪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嬷嬷,我好想你。”她出生的时候,母亲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了,虽然疼爱她,却没有精力照顾她,五岁时,遇到林嬷嬷,自此便是林嬷嬷将她带大,于她而言,林嬷嬷与亲娘,也没有什么分别。 林嬷嬷,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对她最好的人。想到前世她为了护住自己,死的那样惨,夙弦扑到林嬷嬷怀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姑娘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林嬷嬷轻拍着夙弦的背,笑容温柔,“我不过回了一趟家,回来就听红梅说,姑娘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却原来,还是小孩子呢。” “在嬷嬷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夙弦紧紧抱着林嬷嬷,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觉得无比的安心,她终于,又见到林嬷嬷了。 “好,只要有嬷嬷在,就要保护好姑娘一辈子。” 夙弦哭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正事,“嬷嬷,这两个丫头,你是从哪里救出来的。” “她们俩个,不是我救出来的。” “那她们……” “姑娘,她们的来历,嬷嬷暂时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嬷嬷不会害你就是了,你相信嬷嬷吗?” “当然。”夙弦毫不迟疑地点头,她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林嬷嬷对她的忠心。 “那就听嬷嬷的,什么都别问,只安心用着这两个人,待到姑娘出嫁后,嬷嬷会告诉姑娘,她们的来历。” 夙弦想问,为什么一定要出嫁之后,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她既然选择相信林嬷嬷,那林嬷嬷这么做,必定也是有道理的。 “还有一件事,嬷嬷要叮嘱姑娘。” “嬷嬷你说。” “若是有旁人问起她们的来历,姑娘尽管,推到二姑娘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就说,这是二姑娘从外面救回来的人,只是姑娘看着好,强行留下了。” 啥?这就是说她将夙绫的人截胡了? 夙弦瞪大了眼,要不是确定面前的人就是林嬷嬷没错,她几乎怀疑林嬷嬷被调包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这跋扈嚣张的名声,是定了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林嬷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有时候,盛名在外,未必是好事。姑娘这等出身,跋扈一点,嚣张一点才好,千万莫要把名声看的太重,束手束脚。 真心想求娶姑娘的人家,不会介意这个,若是冲着贤德二字,将来姑娘嫁过去未必有好日子过。 大夜开国女帝,先定王,包括大夜朝历代皇后娘娘,大多都不是端庄贤淑的女子,都有些霸道强势的名声,但是,对于一个世家主母来说,却不是坏事。”林嬷嬷叹了口气,又道,“姑娘听说过林皇后吗?” “林皇后?”夙弦仔细地回忆起来,“嬷嬷说的,可是大夜末帝的原配皇后,后被贬为贵妃的那位?” “是啊,林皇后出身高贵,乃是忠勇璟公与琅琊王氏之后,又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妃,贤惠端庄,堪为世间女子典范,先帝与先皇后对林氏极为看重,甚至远胜过末帝,但是林皇后毫无过错,却落得个被贬为妾的下场,姑娘可知为何?” 夙弦摇了摇头。 “错就错在,太过贤惠,也太过傻气了。这贤德二字,听听就好,偏偏她却当真成了菩萨,做太子妃的时候,太子宠爱贱籍出身的舞女高氏,几乎到了专宠的地步,高氏跋扈,数次对太子妃不敬,更是仗着太子的宠爱,给她没脸。 那时先皇后还在,屡次想要出手处置了高氏,可林皇后却次次为高氏求情,拦着不许,等到先帝和皇后去了,太子做了皇帝,再也无人能压制高氏的气焰。 偏偏那个时候,皇后的兄长忠勇公中了暗算,兵败身亡,末帝以此为借口,将林家满门抄斩,夺了林氏的皇后之位,贬为贵妃,那时林皇后方才醒悟悔恨,却为时已晚。护着她的两位老人已经去了,娘家败落,她手中,再无底牌。 她的贤德,坑害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若是她能强势些,趁着先帝在时,多掌握些自己的势力,早早处置了高氏,也不至于让高氏那个舞女来祸国殃民,大夜兴许能多撑几年也说不准。 末帝登基的那一年,林皇后就生下了皇长女,按照大夜皇室的规矩,立储向来是先立嫡长,无嫡立贤,那大公主本是嫡长,按照祖制,该立为皇太女,却因为林皇后被贬,生生成了庶出。就算大夜不灭,那位大公主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最后那位大公主?” 第四十四章 夙琅 “大夜气数已尽,高氏当了几个月的皇后,刚刚生下女儿未满一月,就与陛下寻欢,陛下死在了高氏的床上,后宫突发一场大火,两位小公主随着各自的亲娘,一起去了。那个时候,大公主不过才几个月大,小公主还是早产,刚刚出生未满一月,大夜,也自此灭亡了。” 夙弦听到这里,突然有种没来由的心痛,突如其来,莫名其妙。 也许,是因为这个倒霉的林皇后的命运,和她有点像吧?不说别的,这一把好牌打个稀烂,这就是典型啊。 忠勇公林家,那是何等的权势富贵,除了皇族萧氏和定王府夜氏,忠勇公府便是最为显赫的家族,何况林氏还得了先皇和皇后的喜欢,这种情况下,都能落到被废的下场…… 嗯,她觉得自己,可能比林氏,能强那么一点吧?不过,末帝死在高皇后床上,这种皇室秘辛,林嬷嬷一个出身江湖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她至今都记得,五岁那年,外出踏青的时候,一身是血,又毁了脸的林嬷嬷被仇家追杀,倒在自己面前的情形。 她看着那一身的血,怕极了,却对这个毁了容的女人,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亲近来,也许是天生的善良,她命人救下了这个女人,并带回了夙家。 这一晃,便是快十年过去了。 “所以,姑娘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贤德之类的鬼话,真正过得好的人,都是最不守规矩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夙弦一怔,其实这话,前世林嬷嬷说过并不止一次,想要让她强硬一点,拿出点手腕,哪怕心狠手辣,也无所谓。 可她却并不赞成,一直谨守着闺阁女子的本分,直到后来经历了那许多的磋磨,才明白嬷嬷的苦心。 这世上对女子颇多束缚,可真正过得好的,没几个守规矩的。比如说夙绫,就是那个最不守规矩的,却过得无比肆意风光。有些规矩,是要守的;有些规矩,却是用来约束别人的,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 “嬷嬷,我明白了。”夙弦点点头,“可即便这样,也没必要故意抹黑自己吧?” “这点抹黑,无伤大雅,但是对姑娘的日后,却有大大的好处,嬷嬷还是那句话,待姑娘出嫁后,嬷嬷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姑娘。” “好吧。”夙弦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前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么一出,那对姐妹,为什么没有送到自己身边,反而送到了夙绫身边。 嬷嬷方才那样说,难不成,前世是嬷嬷将那两人送到夙绫身边的? 夙弦一怔,是啊,这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那一对姐妹原本就是嬷嬷的人,那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最后她们会被夙绫无情的处死。 夙绫那个人,虽然是个坏种,可却一贯护短,对自己的人向来很好,绝不会无缘无故那样做。 可为什么这一世,嬷嬷却直接将人送给了自己?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自己行事作风与前世那种绵软温和有很大的不同,难道是这个原因吗?可为什么,又一定要打着夙绫的名头行事呢? 夙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了,又与林嬷嬷随意地聊了几句,直到下人通报说,夙琅来了。 “阿弦,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可吓死我了。”夙琅跑的有些急,一进门就抓着夙弦的手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了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夙弦心中一暖,夙家这些女儿中,她与夙琅的关系最为亲近,此时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却有些难过,也不知道前世她死后,夙琅的下场是什么。 “叫什么阿弦,叫姑姑。” “才不叫,你还没有我大,做什么要叫你姑姑?”夙琅嘟着嘴,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夙弦,神态中一片娇憨。 夙弦这才记起,夙琅上个月已经行过笄礼了,已经可以嫁人了。 笑着摇摇头,也不去纠结一个称呼了,“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我就知道你要来,特地备下了你爱吃的糟鹅掌,我记得你爱吃辣,不爱吃甜的是不是?” 毕竟时隔太久,有些事她也记得不太清了。 “废话,你要是敢连我的喜好都忘了,我一定和你绝交,再也不理你。不过我今天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没睡好?” “阿弦,怎么能睡得好啊?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过得有多憋屈,你遇刺的事,我都不敢和母亲说,只能一个人憋着,还得强颜欢笑,生怕母亲看出来。 还有那个韩夫人和夙绫,真的是太过分了,仗着你不在,母亲又不管事,成天耀武扬威,还要闯你的院子,我不过说了几句,就说我对长辈无礼,真是气死我了!” 夙琅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大倒苦水,嘴巴一动一动,活像个小松鼠,看的夙弦忍俊不禁。 “她们算哪门子的长辈,一个妾,一个庶女,若是懂事,你给她们几分脸面也就算了,若是想在你面前摆架子,嫡庶尊卑摆在那呢,实在不行,直接大耳刮子扇上去!” 夙琅震惊地张大了嘴,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阿弦,你……” 夙琅突然反应过来,今日她一进来叫阿弦,姑姑竟然没有唠叨她无礼。 这才几日没见,她怎么觉得姑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若是在从前,她这么说,姑姑定要训她一顿,说她没规矩的。 “我怎么了?几天没见,不认得我了?” “不是,我是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夙琅又开心起来,“阿弦,我听说你把韩夫人和夙绫打了一顿,是真的吗?” “什么打了一顿?那都是下人们乱说的,我可没有打她们,我不过是不小心乱碰了机关,好长时间没用了,这也不能怪我啊。”夙弦一脸的无辜。 “明白明白,阿弦你真是太棒了,你完成了我一直想做都不敢做的事啊!”夙琅乐的嘴都合不拢了,“你早该这样了,我就说那夙绫不是个好东西,偏偏你就爱和她好。” “你还说我,你一个夙家嫡小姐,大夫人的女儿,我不过几天没在,你就让那两个东西气得睡不着觉,我说琅儿,你也快出嫁了,也该将管家理事练起来了。” 夙琅倒是也学过管家理事,只是这家伙实在太懒了,只大约了解了一下就不肯再管了,如今奚阀的少主马上就要来迎亲了,也该练起来了。 其实往日里,这姑侄俩是一路货色,都不爱管这些俗事,都是清高目下无尘的性子。如今夙弦变了性子,夙琅却还是老样子。 第四十五章 战无双的礼物 “谁要出嫁了?我还小呢,阿弦你不是说自己是姑姑嘛,哪有姑姑没出嫁,就让侄女先出嫁的?”夙琅说的又快又急,险些呛到。 “这有什么,如今这年头,规矩本就没有那么严了,再说我们又不是一辈的人,也算不到一起去。和我一辈的夙绫,都要嫁到我前头去,谁还和你论这个?” 门阀之间隔得都不近,若是走的慢,兴许要花上数月,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个月,如今五阀商议结盟的事,相约在夙阀见面,这次奚阀来的人便是少主奚玮,那边早就递了话过来,想一并将夙琅迎娶回去。 夙琅如今已经及笄了,正好嫁人,便是没有及笄嫁人,这种先例也是屡见不鲜的,先娶回去,待及笄后再圆房,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夙琅要嫁的人,可是奚玮。奚玮小的时候,刚刚失了母亲,曾在奚阀住过一段时间,与夙琅也算是青梅竹马。奚玮对夙琅,是真的好。 前世夙琅嫁过去十几年,奚玮一直独宠她一人,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哪怕最后奚阀被灭,奚玮也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为夙琅换得一线生机,安排了人将她平安送回夙阀,虽然最后还是逃不过悲剧,但是,奚玮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这一世,只要她运作的好,夙阀就可以摆脱被灭门的命运,奚阀也会好好的,夙琅的一生,都会很幸福。 “好了,我知道了。”夙琅低着头,情绪不高,显然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夙弦也未在意她的异样,只当她是害羞,二人又聊了一会,夙琅才告辞离开。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的又过去了大半个月,这一日,外面突然有人通报说,战家少主送了礼物过来,指名要大小姐亲自收。 “哼,算他识相,知道要给我赔罪。”夙弦暗戳戳的猜测,一定是战无双来给她道歉的。 不过,她可没这么容易消气,不管他送什么,她都是不会收的。夙弦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待会她要怎么优雅又有风度的拒绝,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可是,待她看到战阀的人手里拿着的礼物时,眼睛却不受控制的亮了,再也移不开眼了。 那是一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兔子,不同于普通的兔子,它的眼睛带着淡淡的蓝色,通体雪白,一根杂毛也无,远远看去,洁白晶莹,宛若最上好的艺术品。 而且这兔子好像还挺有灵性的,一般的兔子胆子都很小,这只兔子非但不怕人,一进门来,反而对着夙弦竖起了两只前爪,像是在作揖,神情中还带着几分讨好。 这个美兔,也太可爱了吧。 夙弦有个弱点,两辈子都没改的掉,只有林嬷嬷知道,连红梅和映雪都不清楚。 她从小就怕几乎一切的动物,别的姑娘家喜欢的小猫小狗,夙弦小时候见了那些带毛的东西,就吓得走不动路。 长大了后,倒是没那么严重了,但是却也极为不喜这些小动物,看到了就想躲开。不过林嬷嬷叮嘱过,这个弱点不能让旁人知道,又看护的紧,所以这个弱点,才一直瞒了下来。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夙弦讨厌近乎一切的动物,却独独喜欢兔子。只是兔子这种动物,着实不好养,夙弦小的时候养兔子,基本都是养不过几天就死了,哭了几场后,渐渐地也就不再养了。 多年未养兔子了,如今见了这世间少有的绝世美兔,不眼热才怪呢?战无双这家伙,还真是误打误撞,戳中了她的软肋。 若不是她那个弱点连红梅和映雪都不知道,她都要怀疑战无双是知道了她的喜好,特地来讨好她的,这可真是缘分啊。 别误会,是她和这只兔子有缘分。嗯,第一眼见到这兔子,夙弦就明白了心动的感觉,这兔子,合该是她的。 来送兔子的,是战家的老管家,战无双半月前给老管家去信,特地让他派人把这只兔子送过来,老管家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再加上这兔子实在珍贵,老管家就亲自送过来了。 来了才知道,自家少主是想将这兔子送给夙阀的长女公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看着夙弦的目光就越发的热切,和夙弦看兔子的目光有的一拼,还是林嬷嬷在旁边不满地咳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林嬷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个糟老头子,盯着她家姑娘,笑得那么猥琐,显见在打什么坏主意。 “夙小姐,这兔子是我们家少主从小养到大的,可是我们少主的心爱之物,从小到大,就连老夫人想摸一下都是不肯的,可却千里迢迢的让我从家里带过来,要送给夙大小姐,夙大小姐可千万要收下。”老管家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家少主刷好感。 “你说,这是你们少主从小养到大的?”夙弦有些不信,兔子的寿命哪有那么长,而且,这兔子这么小,一看就是刚出生不久,怎么可能也养了十几年? 见她不信,老管家急了,可不能让她误会了自家少主撒谎,那可就糟了。 “夙小姐,千真万确,这兔子可不是普通的兔子,是药圣他老人家送给我们家少主的,一共送了两只,一灰一白,一公一母,不管长多少年,永远都长不大。少主说了,唯有这种世间罕有的兔子,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最后一句,自然是老管家自己加上去的,夙弦也自动忽略了,她现在很是兴奋,这兔子在战无双那家伙手里都能活十几年,那这一次,她应该养不死了吧? 老管家说是药圣送的,她倒是相信,药圣常年住在天山,轻易不见外人,但是听闻战家和药圣倒是有几分渊源,若说药圣送了战无双两只兔子,也是有可能的。 这兔子,生命力如此顽强,又有如此的盛世美颜,可见是与她有缘,那,自然是要收下的。 见夙弦迟迟不语,老管家急了,少主可是吩咐了的,一定要让女公子收下的。 “夙大小姐,我家少主一片诚意,小姐若是不收,奴才回去也没法交差……”老管家装起了可怜。 “好了,既然你这样为难,那我就收下,当做是你们家少主的赔礼好了,告诉他,以后我们两清了。”夙弦故作为难的点了点头,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老管家一听急了,可不能两清,这夙小姐明显是想撇清关系啊! “夙小姐,您有没有什么回礼,拖小人带回去,或者写个信什么的,老奴可以等的?” 夙弦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是他要和我道歉,又不是我要和他道歉,我为什么要给他回礼?我说了,两清了,我不会在哥哥面前给他上眼药,这还不够吗?” 老管家:…… 得,看来这大小姐压根没开窍,对自家少主的心思一点也不知道啊。 第四十六章 阮家女公子 待老管家已离开,夙弦就忙活了起来,“嬷嬷,我记得前些年,我过生辰,有人送了我一个黄金屋子,有我梳妆匣子那么大,就放在我的私库里,您快遣人帮我找出来。” “还有,红梅,咱们院子谁的针线活最好来着?” “回姑娘的话,是双喜。” “哦对,让双喜给兔子,哦不,以后它叫珍珠,给做几珍珠身衣服,还有软垫,都用最软和的料子,最好的棉花,千万不能冻着她。” “喏。” 林嬷嬷看着夙弦兴致勃勃的忙碌着,笑得合不拢嘴,自家姑娘从小就是个极为乖巧的性子,虽然省心,却也很少对什么东西特别上心,难得见她这么开心。 只是,想起战阀少主,林嬷嬷却又思量开来。 “云伯,长女公子,可收下了小白?”傻根见自家少主明明心急,却还端着架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暗自撇撇嘴,却还是在少主杀人的目光下,主动去问了。 “收了,长女公子很喜欢小白,看着小白,眼睛都挪不开了。” “真的?”战无双忍不住扬了扬唇,夙弦这个人傲娇的很,眼界又高,还很记仇,一般的东西可是看不上的,她那样的身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若是他送东西去讨她开心,十有八九会被轰出来。 想来想去,也只有小白,可能会讨她的喜欢,便巴巴地让老管家送了来。没想到,还真是有用。 “能不喜欢吗?那可不是普通的兔子,世间仅有一对,药圣他老人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灵性着呢。”傻根嘀咕道。 “傻根,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是说,少主你这样用心,长女公子一定会很高兴。” “那是自然。” 接下来的几天,夙弦也没兴致去找夙绫的麻烦了,反正她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专心窝在自己的院子里,逗弄。珍珠 珍珠还真的是一只很有灵性的兔子,但是脾气也大的很,看着温和无害,其实很有原则,除了夙弦,谁也不让碰,不让抱,惹得夙弦暗自嘀咕,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物。 不过,它的待遇也着实让人羡慕。住的是金窝,穿的是蜀锦,就连两个耳朵,都带了暖和的耳套。吃东西因为嘴刁,夙弦还特地从大厨房多要了一个厨娘,专门伺候它。 一般的兔子,也就吃些青菜叶子,可珍珠却不,只爱吃草药,还得是名贵药草做成的药膳,一点荤腥的味道都不能沾,否则便吃不下东西。为此,夙弦还为它特意请教过江离。 红梅不止一次在背后嘀咕,这哪是养兔子啊,分明是养了只祖宗,也就是姑娘爱宠着它,若是放在一般人家,早晚得饿死。 直到几日后,夙疆从军营里回来,打发下人来请,夙弦才抱着白雪,出了仪景院。 “哥哥,你找我?” “我才刚回府,就听说你养了一只兔子,就是你怀里这只?”夙疆看着宝贝妹妹面色红润,眉飞色舞,一看就不像受伤的样子,也松了口气,却又对她怀里的小家伙好奇起来。 小家伙似模似样的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小袄,两只耳朵分别套着同色配套的耳套,这鲜艳的红色映着那一身雪白的皮毛,那懒洋洋的模样,倒是显得这兔子有了几分人性化的慵懒。 嗯,看着确实挺招人喜欢的,难怪妹妹这么稀罕。不过…… “阿弦你和战无双有交情?”夙疆试探着问。 “没,没什么交情,就是上次我被人追杀的时候,偶遇了一次。”夙弦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答应了战无双两清,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上眼药。 “哦,这样啊,”夙疆不由得开始想入非非,难道是英雄救美?阿弦长得这么美,战无双便对阿弦一见倾心了? 再看阿弦的样子,虽然没什么反应,但是比起她对叶天骄的看不上,对战无双态度可要温和多了。 “这次追杀你的人,阿弦心里可有眉目?”提起这件事,夙疆就控制不住怒火,在夙阀的地盘上,自己的妹妹一次接着一次的遇险,这不仅是想要阿弦命,也是想要打他的脸! 夙弦当然知道是夙绫做的,不过脑子里转了一个弯,却改了口。 “其实,浩轩和我说,那些人,好像是咱们夙家军里的人。” “什么?”夙疆震惊了,他原以为又是外面来的刺客,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嗯,大约是吧,我在想,这件事本就是因为我去接夙绫而起,夙绫现在又怨上了我,她一贯和孙老将军交好,这件事会不会是?” “嗯,很有可能。”夙疆觉得夙弦说的有道理,可随即又犯了难,“可咱们现在没有证据,不好处置那老家伙,那老家伙手里有兵权,在军中又颇有威望,又是父亲一辈的人,我实在不好动手。” “没事,来日方才,哥哥也不必太挂心,只要日后对他多提防一些就是了。”夙弦暗自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以她哥哥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子,是做不出什么大动作的。 你让他去惩治夙绫倒是没问题,可一涉及到可能影响军中安定的大事,哥哥就退缩了,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变动。 可是,这样的安定,真的不是掩耳盗铃吗? “好了,不说这些了,哥哥这次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看看你了?你就一点都不想见到哥哥?”夙疆佯装恼怒道。 “当然不是,只是哥哥日理万机,这么忙,我想见哥哥,也不敢来打扰啊。” “好了,你这丫头,越来越鬼了,我这次叫你来,还真是有事,”夙疆说起了正事,“五阀结盟是大事,如今叶家和夙绫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战家少主也住进了驿馆,阮阀的大小姐已经在路上了,这几天应该也就到了,她是女子,由我来接待不合适,如今家里也只有你和琅儿的身份合适,琅儿小孩子心性,我不放心,还是要你安排一下。” “是,哥哥放心,我早已吩咐下去,住的地方都整理好了,不过阮阀也真是奇怪,这么大的事,少主不来,倒派一位女公子来。” “说起这个,也是有内幕的。” “嗯?” “听说阮阀的这位女公子爱慕战无双,是追着战无双一路过来的。” 夙弦有些瞠目结舌,“那阮大小姐这么大的胆子,他们家的人都不管管吗?” “阮家这位女公子,与阮少主是龙凤胎,生下来便体弱,因此阮家主和夫人很宝贝这个姑娘,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夙疆说着,眼里颇有几分不屑。 第四十七章 来砸场子了 这宠女儿也不能这么没有章法,看看,同样都是万千宠爱的养大,他的妹妹,端庄大气,美丽聪慧,近来虽然变得跋扈了些,但这样也好,以后嫁人也不会被欺负。从不给他惹事,近来还帮了他不少,这样的女孩子才是应该被人放在手心里宠的。 夙弦吐吐舌,这么宠爱女儿的,还真是少见,不过战无双那家伙,腹黑毒舌脸皮还厚,除了一张脸,也看不出有什么优点,那阮阀的女公子是瞎了眼,竟然一路追着到了这里。 “对了,我听说你这只兔子就是战无双送的,妹妹,你看不上叶天骄,不想嫁给他,不会是看上了战无双吧?”夙疆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终于把心里话问出了口。 夙弦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她会看上战无双?就战无双那副德行,天下男人死光了,她一辈子嫁不出去,都不会嫁给他。 夙弦刚要解释,外面就有人通报,安管家求见。 夙弦和夙疆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安管家一贯谨慎,若是没有急事,断不会在他们兄妹谈事情的时候打扰的,看来,是有急事了。 “让他进来。” 果然,安管家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之色。“主君,大小姐,不好了,聚源赌坊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有人闹事”夙疆蹙了蹙眉,聚源赌坊是夙家的产业,赌坊规模很大,每天都有不少的外地人来赌上几把,每年的收入也很可观,能提供不少的军费,在这弦月城,还有人不长眼,敢去赌场闹事? “不是,”安管家急的额头上都冒了汗,“是阮家的那位女公子,今日进城,没来府上,直接先去了赌场,她身边带着一个丫头,赌术很是了得,如今已经赢了快300万两了。若是再让她这么赌下去,恐怕整个赌场都要赔进去了。” 夙疆和夙弦面面相觑,300万两?这差不多是夙家军一年的军费了,饶是夙家有钱,也经不住这么输下去。 “赌坊里养着那么多好手,都是吃干饭的?连一个丫头片子都赢不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挑衅,但是他赌场的桩子,都是花高价请来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年来从未失手,如今,竟然败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 夙疆有些头疼,若是其他人,他大可暗地里使些手段处置了,可阮阀的女公子是打着结盟的旗号来的,她姑姑如今还怀着自己的骨肉,他非但不能处置,还要保证她在弦月城期间的安全,这就难办了。 “这个黄毛丫头也太不知轻重了些,我们夙家可没得罪过她们,她这是为什么?” 夙弦抿了抿唇,她其实对这些赌坊青楼之类的地方都没什么好感,但如今哪个门阀手下没几个这种地方,军费可不是容易凑的,若是没了钱,可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阮拂晓就这样砸场子,摆明了是想给夙家一个下马威,至于原因,想起战无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夙弦在心里又给战无双记了一笔账,王八蛋,你自己招蜂引蝶也就算了,还把狂蜂浪蝶引到我们夙家来,这300万两的损失,她迟早要让战无双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哥哥,这件事你不好出面,传出去免不了说你一个堂堂家主,欺负小辈,说我们夙家输不起;若是只派个管事处理,身份上又会被她压住,倒不如让我去会会她?” 甭管什么原因,让人欺负上门,都没有躲着的道理,和战无双的账可以以后再算,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及时止损,不能再让阮拂晓这样赢下去,否则,后年的军费都要输出去了。 “好吧,你见机行事,莫要吃了亏。”夙疆也清楚,这件事,夙弦出面,是最合适的。 “红梅,你先回去,将前些日子针线房为我做的那条紫色珍珠裙子找出来,安伯,去吩咐马房,我这次出门,要那架玉雪马紫檀车。” “喏。” 红梅和安管家得了吩咐,忙领命离开。 “姑娘不是说那珍珠裙子太过累赘,不爱穿的吗?怎么今日倒是想起来了?还有那香车,姑娘平时出门,也是不爱用的。” “此一时彼一时,人家既然敢挑衅上门,我这派头当然也要摆出来,输人不输阵嘛。”夙弦勾唇一笑,左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玩笑,便是骄纵一些,又如何呢? 夙弦回到院子,衣服已经熏过,夙弦换上了衣服,又让姜念给她梳了相配的发髻,这才坐上了车。 只是在走到前院的时候,却有些惊讶。 “浩轩呢?今日他怎么没来?”宋浩轩虽是军中少将,但平日里没有战事的时候,只是去点个卯,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府中教夙瑜拳脚,顺便充当她的护卫。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夙弦也一直习惯了,今日乍见换了人,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回大小姐,宋少将军前些日子受了伤,近日来都是卑职暂代他,保护大小姐的安危。” “浩轩受伤了?”夙弦先是一愣,继而有些惭愧,是了,那日她遇刺,浩轩与那些人周旋,定是受了伤,可恨她这些日子只顾着逗弄兔子,竟然完全忘了问问他怎么样了,真的是很不应该。 “宋少将军只是皮外伤,没伤到根基,只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主君已经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江先生也去看过的,姑娘不用担心。”林嬷嬷还是很了解自家姑娘的,见她神情,便知道她心中担心。 “嗯,”夙弦点点头,待办完了事,再去看看他吧,“林嬷嬷,去库房将最好的补品药材多拿一些,打发人送到宋家去,让浩轩安心养伤,不必急着回来。” “喏。” 此时的宋家大宅,宋浩轩和雷鸣,也聊起了夙弦。 宋浩轩一脸虚弱的靠在软榻上,手臂上还吊着绷带,雷鸣坐在一旁,咔嚓咔嚓的啃着果子吃。 “我说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要命了,你知道吗?这一次,你差点就失血过多而死了,你那天抬回来的时候,伯母都吓得晕过去了,你不爱惜自己个的性命,也得为伯母想想,为宋家想想,宋家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那你呢?你闯进夙家,将二小姐带出来的时候,你想过雷家吗?” 第四十七章 宿命的初见 雷鸣动作一顿,苦笑一声,“浩轩,这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我从前喜欢夙绫,所有人也都知道我喜欢她,主君和我的父母几乎都默认了我的婚事,我也以为她是喜欢我的。 我一直都将她当成未来妻子看待,她有危险,我自然会奋不顾身的保护她,可是你呢?你将自己的心思瞒的死死的,大小姐可知道你的心意?她恐怕还一直将你当做哥哥看待吧?” “那如果她不喜欢你,你便不救她了吗?” “那倒也不是,”雷鸣叹了口气,“我如今对她死心,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我,而是因为她已经变得让我陌生。 我的意思是,你为了大小姐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她你的心意,好歹试一试,万一大小姐愿意接受你呢?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被拒绝吗? 虽然你们的身份是有差距,但若是大小姐坚持,以主君对大小姐的疼爱,未必没有可能,兴许主君恰巧舍不得将大小姐远嫁呢?” “大小姐,她不会接受我的。”宋浩轩望着窗外,笑容中有几分苦涩。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 “若是从前,我可能还抱有一丝奢望,可近些日子,我看的明白,大小姐想嫁的人,不可能会是我。” “你又怎么知道大小姐想嫁什么样的人?” 宋浩轩想起那日在包厢里,夙弦的那些话,他自认没本事给大小姐风光尊荣的未来,也并不能让大小姐动心。 他能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可若是大小姐不喜欢,那他的真心不过是一种负担罢了,只会让大小姐觉得愧疚、为难。 “以大小姐的家世容貌才学,相信日后会有很多人愿意将一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这些人,或许有人能让她真心欢喜,或许有人能给她尊荣的未来,雷鸣,你觉得,我能给大小姐什么? 大小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把我当朋友,或是当兄长,我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半点别的东西,我又何必让她为难?” 大小姐也许会嫁给清隽优雅的江先生,因为他能让大小姐开心欢喜;也或许会嫁给权势滔天的战家少主,因为他能给大小姐不输于未嫁之时的尊贵和风光,但独独,不会是他。 他始终不肯吐露自己的心思,不是害怕会被拒绝,而是害怕说出之后,会让她负担和痛苦,会连默默守护她的机会,都失去了。 “浩轩,其实我还有一个想不明白的地方,你到底喜欢大小姐什么?” “难道你觉得大小姐不值得我喜欢?” “我不是这个意思,”雷鸣连忙摆手,“只是我觉得,近日来,大小姐似乎变了许多,和以前完全是判若两人,你既然喜欢从前的大小姐,那就证明你喜欢的是与现在的她完全不同的人,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在我眼里,没什么不同,只要是她,就好。” 宋浩轩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多说了,雷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也只是叹了口气。 此时的聚源赌坊,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兴奋,阮阀这位女公子出手甚是豪爽,已经承诺过,今日会将赢来的赌资,拿出一成,分给看热闹的百姓,白白的看热闹就有钱拿,谁能不开心呢? 一时间,关于阮小姐仁善、豪爽、不爱俗物的言论,很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夙弦到的时候,场面倒是有一瞬间的安静,阮拂晓亦抬头望了过去。 面前的马车四角各挂着一只碧玉琉璃宫灯,其上嵌着一个“夙”字,车厢是用最堪比黄金的紫檀木打造的,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连拉车的四匹马,都是世间难寻的玉雪马,马毛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玉色,泛着莹润的光泽,似是从仙境中走来。 车前是几十个护卫开道,皆气息沉稳,步伐矫健,一看便是练家子,马车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家丁护卫,一眼望去,甚至排到了街道的尽头。 车门打开,第一个下来的,是一身材高挑、姿容秀丽的女子,衣着华丽,举止优雅,围观有不明所以的人,以为这便是那传闻中的夙家长女公子,只是看到她恭敬地侍立在一旁,搀扶着一个少女下了马车,才明白那优雅美丽的姑娘,竟只是个丫鬟。 那少女鹅蛋脸,墨色的柳叶弯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如皎皎月光,温和而宁静,唇瓣微勾,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一袭紫衣高贵优雅,衣服的肩膀、袖口及裙摆,都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那珍珠是用银线绣上去的,搭配衣服上的花纹,丝毫不显得累赘俗气,最神奇的是,那衣裙不只是用什么料子做的,随着她的走动,那裙摆上的纹饰似是能流动一般,如天边绚丽的流霞,让人觉得明艳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精致小巧的绣鞋,各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南珠,珠子圆润光滑,一丝瑕疵也无,阮拂晓一眼就看出,那是世间难寻的合浦南珠,只一颗,拿在黑市上拍卖,都能值上万两银子。 她缓缓地向着人群走来,很多人心中都想起了一句话,恰似牡丹真国色,原是人间富贵花。方才还觉得高高在上的阮阀女公子,与这位女公子一比,总显得黯然了几分,却并不全是衣饰的原因。 那阮拂晓虽然也是美丽的,高傲的,可那份高傲,略有几分刻意,像是强撑出来的,倒不像这位女公子,眉眼温柔,嫣然浅笑如拂面春风,亦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有一种上位者的气息,是刻在骨子里的,浑然天成。 阮拂晓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她在家中也是得宠的,本以为自己用的便是最好的,可今日见了这派头,恐怕大夜未亡国时,嫡公主都未必能及吧? 这也就罢了,她清高惯了,一向不屑这些金银玉石的俗物,只是,这夙家长女公子的容貌,却比她想象中要美上许多,特别是那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气度,更是让阮拂晓不喜。 从前她以为夙弦那些在外的美名,不过是夙疆特地给她造势罢了,如今看来,倒也有几分真了,可也让她更厌恶了,她讨厌比她美比她身份尊贵的女人。 还有那只该死的兔子,阮拂晓目光落向夙弦怀中的珍珠,眼皮子跳了跳。她曾经去战家住过一段时间,小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这些小动物的,她自然也是喜欢的,曾经也和战无双讨要过。 可战无双不但不肯给,连碰都不让她碰,她不服气,有一次趁着战无双不在,想要强行抱走,可这小畜生不但不配合,反而还狠狠地咬了她,也不知道它一只吃草的兔子,是怎么那么锋利的牙口的。 那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受伤,疼的哭了很久,此刻想起来,觉得那早已愈合的伤口,似是又隐隐作痛起来。 第四十八章 言语交锋 该死的,战无双宁愿千里迢迢将兔子带过来送给夙弦,都不肯送给自己?还有这只兔子,窝在夙弦的怀里,这么乖这么温顺,偏偏对着自己就龇牙咧嘴。 也许有的人,真的天生就是宿敌,注定的气场不和。这才一照面,阮拂晓就对夙弦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感觉,很久以后她才承认,这种感觉,叫做嫉妒。 阮拂晓打量夙弦的时候,夙弦也在打量她。说起来,她们前世还是妯娌呢。 不过,她对阮拂晓当真没什么印象。前世楚泽一颗心都落在夙绫身上,和阮拂晓之间只能用“相敬如冰”来形容。 所以阮拂晓生下嫡子后,就自己搬到了陪嫁的院子里,常年不住在楚家。只有重大的节日,才会偶尔露 此刻,见到尚是少女的阮拂晓,心情不由得有些微妙。她一袭白衣气质出尘,略带着几分清冷孤傲,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妩媚,那种与生俱来的风情,与周身如冰雪般的气质有些矛盾。 这长相,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妖娆妩媚了些,不是她搞偏见,而是这种容貌,还是在庶女小妾身上比较常见。听说阮家的大夫人,是个极为端庄的长相,这阮小姐也不知长得像了谁。 “久闻夙大小姐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美艳动人,如国色牡丹,颇有杨妃之姿。”阮拂晓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杨妃,是前朝时一位有名的宠妃,生的有些丰腴,不过红颜薄命,命不太好。所以,阮拂晓这是在说她长得胖?还是讽刺她命不好? 不能怪她阴谋论,实在是这阮小姐满脸写着四个字,“来者不善。” “阮小姐也不必谦虚,你长得也不差,比起传说中的赵宜主也不差什么的。”夙弦微笑颔首,一脸的认真。 阮拂晓一噎,心中有些恼怒,那不过是个出身低贱、靠狐媚惑主爬上龙床的舞姬,也敢和她相提并论?这女人这是什么意思? “阮大小姐远道而来,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我也好招待一下,这样倒是显得我不懂礼数了。”在阮拂晓发作前,夙弦抢先开口,阮拂晓欲要出口的话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堵的有些难受。 这下子,若是再计较,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她只得强行压住心中的不悦,强自镇定地开口。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见这赌坊客似云来,我有个自小服侍的婢女,于赌术上颇有几分天分,我一贯纵着她,也是好奇,便亲自试了试,结果,倒是挺让人失望的,也不知,这是谁家的产业,却原来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夙弦听了,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 “远道而来,没能让阮小姐尽兴,倒是我的不是,这不,我过来,就是为了让阮小姐尽兴的,巧的是,我这些日子也得了个婢女,想来必是能让阮小姐满意的。不如,就让我代替他们,和阮小姐赌一局,如何?” “哦?”阮拂晓挑了挑眉,“夙大小姐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和我赌?” “不知阮小姐,可有兴趣?” 此时,哪怕是再傻的人,都能听得出这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全是机锋。 不得不说,这贵女们吵架,还挺有风度的,一个脏字不带,却又恶意满满。 围观的人看的津津有味,平日里嚣张惯了的桩子和老板,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大冬天的,身上脸上全是冷汗。 今日他们不但输了钱,还逼得大小姐亲自下场,若是大小姐赢了还好,若是输了,这不仅仅是输了银子这么简单,大小姐的脸面,可就全都没了。主君能饶了他们吗? 夙弦敢来,自然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前世夙绫身边的这个婢女,那手赌术可以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还从来未有过败绩,她想,自己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兴趣自然是有的,只是既然要赌,当然得有赌注才有意思,我的婢女方才不过是小试牛刀,便赢了300万两银子,夙大小姐准备拿什么来赌呢?” “这还不容易?我这便让人,去取300万两银子便是。” “夙大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你方才说,是要代替赌坊来与我赌,我与赌坊的赔率,可是一赔十,也就是说,你想与我赌,至少这一局要准备3000万两。”阮拂晓眉宇间隐有得色,果然如愿的看到夙弦皱起了眉。 这种赔率听起来对赌坊是很不公平的,若是阮拂晓输了,只需要拿出300万两,可若是夙弦输了,却要输3000万两。 但这种赌法并不是没有,通常仅限于巨额赌注的场子,赌场用来引人上钩的。 赌坊的桩子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又占着地利优势,平日里与人赌斗,鲜有败绩,若是赔率还是1赔1,那恐怕就没有人会和赌坊赌了。没想到,这一次却是踢到了铁板,遇上了硬茬子。 “不过这等俗物,我也不是很看重,不如夙大小姐用旁的东西来代替,如何?” “阮小姐想要什么?” “我要它,”阮拂晓也不客气,一手指向了夙弦怀中的兔子,“一只兔子,抵3000万两,夙大小姐你并不吃亏。” 阮拂晓心中咬牙,待她将这只兔子赢回来,定要将这畜生剥皮抽筋了。 她眼中的意图太过明显,夙弦笑容变冷,不过却是一脸的欣喜,“何止不吃亏,简直太划算了,只是阮大小姐觉得,它能值3000万两?” “我觉得它值,它就值,不值也值。” 这阮拂晓,还真是够嚣张,够高傲的。夙弦有些奇怪,这样性子的人,前世为什么会甘心偏安一隅,不争不抢? “那来几局好呢?事先说好了,我可没那么多东西赔,若是输的太惨,总不能让我把夙家大宅抵给阮小姐。”按照赌桌上的规矩,一旦上桌,若未经玩家允许,赌坊一方不得中途换人,不得中途停止。 只是阮拂晓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清楚,若是真赢的太多,就算赢得赌坊倾家荡产,顶多能赢回一个赌坊,这赌坊历年的积蓄恐怕早就送到夙家去了,这点蝇头小利,可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因此夙弦送上门来,她自然求之不得,对于夙弦的要求,只要不妨碍她的计划,又怎么会反对? 夙弦,夙阀的嫡小姐,是能够代表夙家的,至于几局? “三局吧,”阮拂晓沉吟着,三局,足够了。 “可以,那就这么定下了,第一局,阮小姐想怎么赌?” 第五十章 对赌(一) “最简单的,猜点数就好了,免得您的婢女不懂规则,倒显得我们欺负人。不过,桌子椅子用的都是赌坊的,若是骰子再用赌坊的,未免对我太不公平,所以,用我自己带的骰子,夙小姐,不会有意见吧?” “当然不会,阮小姐随意,”夙弦还是好脾气的点头,“阿念,你陪阮小姐的婢女玩玩吧,输赢不重要,点到为止即可。” “喏。” 阮拂晓不屑冷笑,这个夙弦,可真是太会装了,输赢不重要,还赌什么骰子,在花园里赏赏花扑扑蝶不好吗?果然,说的好听叫温婉贤淑,说的难听点,就是软包子一个。 软包子夙弦:…… “玲珑,去吧,可莫要让我失望。” “喏。” 姜念出列,同时阮拂晓身后,一个面容冷艳的婢女走了出来,二人同时站到了露天的赌桌前,小兔子珍珠作为赌资,和300万两银票一起,放到了赌桌两侧。 珍珠一露面,就引得一片惊叫,实在是这么漂亮可爱的兔子也是少见,它委委屈屈地趴在那里,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脸上写满了可怜兮兮;特别是那双蓝色的眼睛,还带着不舍的望着夙弦,让不少女子看的心都软了,觉得这夙阀的女公子实在狠心,居然拿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来做赌资。 夙弦抽了抽嘴角,她觉得这家伙简直成了精了,平时要是淘起来能把屋子都拆了,这会儿还装可怜。 不过,谁让你长得好呢?我忍了。 赌桌那里,江念和那叫玲珑的婢女已经开始了。 “第一局,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远到是客,你先请吧。按照这一行的规矩,你摇的出来,算我输;你摇不出来,算我赢,可好?” “可以,多少点?” “开局讲究个吉利,”江念笑的温柔,“六六六,如何?” “可以。”拿起骰子,玲珑手腕翻转,摇了起来。六六六,这个太简单了,这蠢货想要吉利,对她和小姐来说,自然是吉利。 当听到骰子里传来自己想要点数的声音后,玲珑唇角扬起笃定而自信的笑,轻轻地将骰子放下。 江念想要伸手去揭,玲珑却趁着她还未碰到骰子,抢先一步揭开了盖子,还挑衅的看了江念一眼,似是在说,你想耍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我都知晓。 江念却丝毫不见恼怒,一如既往地温和浅笑,倒是让人不由得感慨一句,仆似主人形。 “少主,这夙大小姐,也太过分了,居然那么糟蹋您的心意,那小白可不是一般的兔子,从小到大吃过的珍惜药材加到一起都未必止3000万两银子了,她居然这样侮辱小白,这不仅是侮辱了小白,也是侮辱了少主您的一片心意啊。” 傻根抓住一切机会在少主面前上眼药,当初那凶残的一箭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何况这夙大小姐还那么狡诈,自家少主已经够狡诈够凶残了,这要是再来一个,他的日子可怎么过? 战无双:…… 为什么他英明一世,智谋无双,养出来的下属却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就傻根这个样子,若是一个人出门,该不会被人坑的裤衩子都不剩吧?他简直比阮拂晓还要蠢,夙弦这摆明了是要坑阮拂晓,他一个旁观者居然都看不明白? “人家现在不叫小白,叫珍珠,那么蠢的名字,亏你想的出来。” “不是啊少主,小白这个名字,明明是你自己取得,您当时说了,一只小白,一只小灰。” 战无双:…… 看看楼下的江念,再看看一脸认真的傻根,战无双怨念更深,为什么别人养出来的丫鬟,就能那么像自己的主子,聪明的不要不要的,而他的,不但蠢的要死,还这么不会聊天。 肯定不是他的培养方法有问题,是傻根天分太差,怎么耳濡目染都教不会吧? 想了想,顾及到下属可怜的自尊心,战无双委婉的提示,“傻根啊,你看楼下,夙大小姐那个赌筛子的丫鬟怎么样啊?” 看看人家多么像自己的主子,那想阴人的时候,笑容如出一辙,这默契,一看就是一家子,再看看你那个憨样,就不能反省一下?哪怕能有我的半分机灵也好啊…… 傻根顺着战无双手指的方向看去,恰好对上了江念那温柔无害的笑容,阳光落在她的脸上,那温和的眉眼,似是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纯粹而美好。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笑起来还这么温柔,一定和夙大小姐不一样的,是个温柔又心善的姑娘呦。 傻根很自动的忽略了,其实夙大小姐,每次笑得也很温柔,很好看…… 他的脸慢慢地红了,扭捏了半晌,方才粗声粗气地开口,“一切但凭少主做主。” 啥玩意? 这下轮到战无双懵逼了,他做什么主了?待看到傻根那咧着嘴傻笑的模样,顿时更心塞了。 他这个做主子的八字还没有一撇,他就惦记上了人家的贴身大丫鬟,这臭小子,是不是所有的机灵劲都用在这了? 另一边,揭开盖子,六六六,三个骰子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 “第一局,看来是我赢了,倒是要谢谢夙小姐的吉利数字,果真吉利。”阮拂晓脸上终于带上了几分笑容。 夙弦脸色略显得苍白了几分,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兔子一眼,任是谁都能看得出,她脸上的笑容有多勉强,“阮小姐玩得开心就好,下一局,阮小姐想怎么赌?” “规矩不变,还是猜点数就好了,变来变去没意思,难道夙小姐怕输,所以想换个玩法?” 夙弦笑得更勉强了,“自然不会。” “那就好。”阮拂晓命人将兔子抱了过来,还当着夙弦的面,狠狠揪了一把兔毛,看着夙弦心痛却又强撑着的模样,心中一阵快意,装,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做的倒是隐晦,并没多少人看见,可夙弦还是看到了,珍珠的毛被揪掉了几根。 夙弦是真心痛,看到珍珠眼泪汪汪的模样,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即便知道它是装的,心里也把阮拂晓骂了个半死。 这兔子都把她房子拆了,她都没舍得动这兔子一根毛,阮拂晓,你敢欺负我兔子,我和你势不两立!心眼小又记仇的夙大小姐,彻底把阮拂晓记上了。 “下一局,照样是一赔十的赔率,夙大小姐,你的3亿两赌资,可准备好了。” “3亿?”夙弦诧异,“可是阮大小姐明明只有300万两的银票啊。” 夙弦指了指桌上的银票,眼中流露着不解。 “夙大小姐是不是糊涂了,方才那一局,你输了3000万两给我,我的赌资,自然是那3000万两。” “阮小姐,我看你是弄错了,我方才什么时候输过3000万两给你,我明明只是输了一只兔子啊。” “可是那只兔子……” “那只兔子,阮小姐您觉得值3000万,我没意见,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觉得它值3000万两,若是按照这种逻辑,我觉得我头上的发簪值3亿两白银,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作为赌资呢?”夙弦眨眨眼,一脸无辜。 第五十一章 对赌(二) “再说了,我来的时候听说,阮小姐想要拿最终赌资的一成分给百姓,我先替弦月城的百姓,谢谢阮小姐了,可是若这兔子作为赌资,这么多老百姓,总不能一人一块肉吧,这也太残忍了。” 她这样一说,围观众人也觉得有道理,是啊,他们想要的是银子,可不是兔子肉。何况,那么漂亮又可爱的兔子,怎么舍得给它分尸,造孽呦! “就是,这么大点一只兔子,若是拿去市集上卖,连一两银子都卖不上,怎么能值3000万两?” “阮小姐,你若是没钱,就算了,还不如继续拿那300万两做赌资。” “是啊是啊……” 涉及到自身利益,群众都是很热情的。 “你……”阮拂晓气得脸色铁青,这群刁民着实可恶,粗俗。 还有夙弦,分明是在强词夺理,偏偏她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着实让她憋屈。 这般的伶牙俐齿,卑鄙无耻,居然都能被盛传温婉端庄,可见世人瞎了眼。 想到此行的目的,阮拂晓深呼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好在此次,她也是有备而来。 “既如此,那我就拿出3000万两。” “可是,我并没有3亿两银子,这样吧,阮小姐还看上夙阀什么东西,尽管开口便是。”夙弦耸了耸肩,耍起了无赖。 “3亿两白银,确实多了些,”阮拂晓此刻倒是很通情达理,眼里满是志在必得,“若是,我看上的是人,夙大小姐也给吗?”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夙弦笑了,这阮拂晓闹了半天,原来还是为了战无双,只是战无双,可不是夙阀的人。 “那自然是不行的,我们夙家的主子,总不能当做货物一样送人。” “这人,其实也不是夙家的人,只是暂居于此,夙小姐只要答应我,不能强行将人留下,让人和我离开就好,如何?” 哦,说来说去,还真是战无双,这家伙能值那么多钱吗? 不过没关系,阮拂晓觉得值就行,大不了就把那王八蛋迷晕了,打包送到阮拂晓床上好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了亏? “好吧,我答应了,那阮小姐先把3000万两白银拿出来吧。” “怎么,你还怕我赖账不成?” “当然,”夙弦理所当然的点头,“这么多银子,要拿出来也不容易,何况还有分给在座诸位的300万两,你若是最后拿不出来,我岂不是亏大了?我吃点亏也就算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弦月城的百姓可怎么办?” “夙大小姐,还是先赢了再说这话吧。”阮拂晓冷哼一声,“不就3000万两银子,也值得夙大小姐这样小心。蔡嬷嬷,将银票拿出来。” “喏。” 阮拂晓身后一直侍立着的中年妇人向着怀中探去,可是却摸了个空,一下子变了脸色。 迟迟未得到回应,阮拂晓有些不耐烦,“蔡嬷嬷,你在磨蹭什么?” “小姐,银票,银票不见了。”蔡嬷嬷脸一下子白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上的冷汗不要钱似的往下滴,明明方才还在,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就不见了。 “你说什么?”阮拂晓失态的站起身,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怎么会不见?” “老奴,老奴不知晓啊。”蔡嬷嬷快要哭出来了,3000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哪怕阮阀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这3000万两,可是主君背着夫人和少主,从军费中挪出来的,根本就是想走个过场,根本没想真的能输出去,现在倒好,还未开赌就没了,没了…… “你……”阮拂晓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恨不得将人打死,可毕竟是跟着她多年的老人,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能怎么办? 深呼吸几口气,阮拂晓强行压下欲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用着仅存的理智摆了摆手,“罢了,你先起来。” “看来我说的还真是没错,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凡是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阮小姐,咱们还玩吗?若是不玩了,就拿出30万两,给大家伙分分,咱们就散了吧?说起来,你也赚了呢。”夙弦单手拄着下巴,似是好心的提议道,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一片好心,人家远道而来,怎么说也是个客,她也不想把人坑死了,那样以后还有谁敢来做客? 阮拂晓气得差点吐血,夙弦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说她本来就没钱,故意演戏来骗她吗?她是冤枉的! “不必,夙大小姐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夙弦这么说,阮拂晓就算想要降低赌资,也不可能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何况,她也不相信自己会输,夙弦这么说,不过是想激自己放弃,她才没这么蠢。 “蔡嬷嬷,将我那鞭子取出来。” “小姐,万万不可,那可是……” “我说拿出来。”阮拂晓狠狠瞪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警告,这个老货,若不是她,自己何至于此?都是她害得。 不过,她相信玲珑是不会输的,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喏。”蔡嬷嬷自知这次闯了大祸,也不敢再劝了,从不远处的马车中取出一支通体银白的鞭子,走了过来。 “这鞭子?”夙弦惯常用顺手的武器也是鞭子,她用过的鞭子,也都是用最好的材料,请名家打造的,以夙阀的财力,自然不是凡品,可即便这样,她居然看不透眼前这鞭子,是用什么打造的。 这鞭子通体银白,比起一般女子惯常用的软鞭还要更纤细几分,小小巧巧,与其说是一根鞭子,倒更像是一条略有些粗的带子。 阮拂晓不屑的冷笑一声,“夙大小姐尽管放心,这鞭子的价值,可远超3000万两。” 她拿起鞭子,丝毫不见用力,只是随意地一甩,那短小精致鞭子在半空中似是长了眼睛,能拉长一般,向着赌坊门前那石狮子击了过去。 赌坊门口那半人高的石狮子,在触到鞭子的那一刻,竟好似变成了豆腐渣,就那么碎成了一块一块。 “这……”夙弦瞪大了眼睛,她看的分明,方才阮拂晓根本未用半分内力,那石狮子,就算是她现在的内力,想要一击即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她们离那石狮子的距离,根本不止一条鞭子的距离,那么,就只能是这鞭子,确实有过人之处了? 夙弦摸了摸下巴,心中打起了小算盘,看来,这是个好东西,倒是要想办法搞到手才好。有了紫金弩,再有了这个杀器,以后打起架来,就更痛快了。 第五十二章 强势护短 看来,这世上神兵利器还真不少,阮拂晓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怎么他们夙家就没有? “这可不是普通的鞭子,是当初夜女帝倾一国之力,搜集了天下最好的精金秘银,听说有些东西还是夜氏先祖留下的,来自那传闻中虚无缥缈的天山,根本不是凡间之物。 之后又耗费了整整五年,才为皇太女打造了这样一只鞭子,是萧氏皇族传世至宝之一,历来只传嫡长,这样一只鞭子,抵这3000万两,不知够不够呢?”阮拂晓说起鞭子的来历,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活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这鞭子是她家祖上的呢。 夙弦有些想笑,这阮拂晓是不是傻? 她是生怕自己不觊觎吗?这么一个宝贝,不说藏着掖着,还拿出来显摆,她是对自己的实力太有信心,还是太相信他们夙家的人品? 不过,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当然够,小念,准备一下,可不要再让我失望。”夙弦瞬间动力满满。现在就是阮拂晓不想赌了,她都不答应。 “喏。” “第一局我赢了,第二局,你先请吧。” “好,多少点?” “从上到下,一四五,请吧。”江念也不多言,拿起骰子,手腕转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啪”的一声,骰子放在了桌面上。 玲珑手指微微一动,一道无形的气流无声无息的弹向了骰子。 “你来开吧,我就不碰了,免得最后输了,要让你们赖上,可就不好了。” 玲珑神色倨傲,丝毫不见半分忐忑,俨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刚才她已经听出来了,那骰子的点数已经改变了,为了羞辱对面的女子,她还特地将点数改成了“六六六”,呵呵,多吉利的数字啊,多来几次才好,不是吗? 这手绝技,可是青龙卫密不外传的,她练了这么多年,除了火凤卫的人,无人能破。 而火凤卫,早就随着林皇后的死,消失了十多年了,看那婢女毫无反应的模样,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可是,当盖子打开的那一刻,玲珑却傻眼了,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 从上到下,清清楚楚的一四五,同样码的齐齐整整,似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出老千。”玲珑失态的尖叫。 她明明已经用真气改变了点数,明明她听到,是六六六,怎么会这样? “这位姑娘,你这就不对了,为了公平,这骰子可是你们拿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我有没有做手脚,不是一目了然吗?难不成,咱们弦月城的老百姓都是瞎子?还是说,你和你家小姐,输不起呢?” 江念依然笑得温和无害,可这笑容再落到玲珑的眼中,却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间升起。 如果她所做的手脚,对方都一清二楚,还在丝毫不惊动她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化解,那么这个江念的赌术,便一定在她之上,而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那么,她第一局输给自己…… 玲珑的脸更白了,连看都不敢去看自家小姐一眼,那鞭子,就算是打死她,也赔不起啊…… 除了惶恐,她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当初教她赌术的师父明明说了,青龙卫这些秘技都是一对一的传授,除了她,这个世上不会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点。 不对,还有一个例外,火凤卫!可是,火凤卫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玲珑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而阮拂晓的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说我就是输不起吗? 她丢不起这个人,可是,她从小体弱不能习武,这鞭子在手,却足以让她自保,等闲人近不了身;便是这鞭子代表的含义,她也不能丢了啊。 阮拂晓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恨自己方才为什么没有听蔡嬷嬷的劝阻,更恨蔡嬷嬷为什么会弄丢了银票,恨玲珑会输。 胸内气血一阵翻涌,阮拂晓用力压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夙大小姐,这鞭子是我心爱之物,不如,我让人回阮阀,取3000万两银子回来给你,如何?” 夙弦果断摇头,“那不行,阮大小姐,愿赌服输,作为世家贵女,我相信您不会连这点风度都没有。 您看,第一局我也压上了我的心爱之物,可是输了,我再不舍我也还是将珍珠交给了您,您如今输了心爱之物,怎么能反悔呢?您该好好的向我学习才是,作为世交之女,您有错误,我也不能姑息,这样……” 夙弦话还未说完,阮拂晓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来。 尼玛,你那破兔子,能和我这鞭子比吗?能吗?能吗?阮拂晓在心中呐喊。 这时,阮拂晓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着的、毫不起眼的青衣少年,却突然动了,身形快的如鬼魅般,瞬间便来到了夙弦身前,伸出手,就要去抢回那鞭子。 他动作太快,夙弦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一道绯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轻轻一抬手,轻而易举地便挡住了那青衣少年的攻击。 “战无双?”阮拂晓先是眼睛一亮,待看清楚他的动作后,随后又沉下了脸色,“你这是要护着她,和我作对吗?你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果然是为了她?” “我和夙大小姐素不相识,为何要护着她?不过是看不惯你们当街出尔反尔,输不起罢了,不行吗?” 夙弦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家伙口无遮拦,当街说些有的没的,传出些私相授受的名声来,就算她不在乎名声,可夙家还有那么没出嫁的女儿呢。 不过,她显然还是放心的太早了,低估了这货的无耻程度。 “不过,如果真的要护着一个人的话,那我也必定要护着她,而不是你。谁让她长得比你美,比你聪明,比你温柔,比你有风度,本少主眼睛又不瞎,不护着她,难道护着你吗?” 夙弦第一次觉得,其实战无双这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特别是那毒舌,要是不针对自己的话,听着还挺顺耳的,虽然她觉得,那本来就是实话。 “你,你……”可怜的阮拂晓,本来身子就不好,可唇角的血迹还未干,被战无双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今天这样的屈辱,特别是,她看中的男人,居然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将她贬低的一文不值。 而挡在她面前的那个青衣少年护卫,表情一变,原本冰冷的眼里瞬间闪过很多东西,担忧、心痛、愤怒…… “道歉!”他手臂被战无双牢牢地固定住,即便痛的脸都有些扭曲,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要给自家主子讨回一个公道。 夙弦摩挲着下巴,笑容有些玩味,目光在阮拂晓和青衣护卫之间打转,这表情,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对主子的忠诚啊?这分明就是…… 第五十三章 吐血昏迷的阮拂晓 这分明是男人对心爱女子的紧张和在意啊,夙大小姐表示,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是见过猪跑的。 不过,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怎么看也不觉得阮拂晓会喜欢这个青衣护卫,毕竟,长相平平,武功嘛,能被战无双轻易制住,应该也平平吧? 所以,应该只是小护卫的一厢情愿吧? 战无双笑了,笑容极冷,手上却加重了力道,夙弦能清晰地看到那小护卫的胳膊已经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的她都有点牙酸,这得多疼啊! “让我道歉,你配吗?” “住手,战无双你放手,青羽,回来!”阮拂晓见状,也急了。 “不,他侮辱了姑娘,必须道歉。”小护卫倒是个硬骨头,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松口,在他心中,姑娘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都不可以羞辱姑娘。 “我让你回来,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姑娘……” “若是再不回来,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喏!” 在阮拂晓的一再坚持下,青羽终于不再坚持,低下头,阮拂晓望向战无双,“他不是有意冒犯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饶了他这一次吧?” “你在我这里有面子吗?” “那你想怎样?”阮拂晓深吸一口气,强撑着问道。 “你们冒犯的人,是夙大小姐,不是我想怎样,而是应该问,她想怎样。” 正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夙弦一愣,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这不是你们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吗?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阮拂晓笑得比哭还难看,又看向了夙弦,“夙大小姐,对我护卫的冒犯,我向你道歉,你可以饶过他这一次吗?” “姑娘,你不要和她道歉,我宁愿不要这条胳膊,也不要……” “你给我闭嘴,”阮拂晓怒斥一声,“若是再多话,就别再留在我身边了,滚回你义父身边去。” 这句话,显然比什么威胁更管用,青羽果然不吭声了,只是看向夙弦的目光,想要杀人。 夙弦倒是无所谓,想杀她的人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看着阮拂晓那憋屈的模样,大度地摆了摆手,“算了,都是小事,来者是客,我不计较了。” 再计较下去,她真怕阮拂晓憋出内伤了,毕竟这位刚才可是吐了两次血了。不过看起来,她对这位小护卫,当真很在乎,为了她,不惜和自己低头,这对阮拂晓这样的人来说,其实很不容易了。 “既然夙大小姐不计较了,那就算了,”战无双终于松了口,阮拂晓刚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青羽闷哼一声,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软软地垂了下来,这一看,便是骨头被折断了。 “一点小小的惩罚,要是养得好,还有痊愈的希望,记得以后别惹到不该惹的人,不然,我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说话的。” 青羽虽然痛的额头直冒冷汗,却依旧硬气的一声没吭,若无其事的回到阮拂晓身后站好。 “战无双,你太过分了……”怒火攻心的阮拂晓,这次真的是又气又疼,再也支撑不住,接连吐了好几口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也太可怕了! 夙弦有些懵,她发誓,这次真的和她没关系,她也没想到,这阮拂晓的抗打击能力也太差了吧? 就这心理素质,还敢来挑衅她?阮拂晓还真该好好和夙绫学学,看看,夙绫都那么折腾了,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 夙弦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冲了上去,顺手捞起赌桌上的银票,自觉地揣进了怀里,一边好心的扶起了昏迷中的阮大小姐。 “立刻回府,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卑职何风。” “何风啊,你先回府,通知江先生,去,就去我旁边的院子吧。” 虽然心里看不上阮拂晓,但是人家毕竟是阮阀最受宠的大小姐,还是打着结盟的旗号来的,总不能真就把她丢在大街上不管吧? 放进夙宅别的地方,她又不放心,家里还有个时时刻刻想要作妖、让人防不胜防的夙绫,要是这两人勾搭上了,就算她能应付,也烦人不是?还是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看着的好。 走了两步,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阮家小姐虽然昏迷,先前承诺的事也不能不做,林嬷嬷,你将这300万两银子,给大家分了吧。” 蔡嬷嬷不干了,她们小姐今天吃的亏已经够多了,300万两虽然比起3000万两不算什么,但也不是个小数目,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夙大小姐,我们小姐只承诺了一成,你这样自作主张,未免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阮小姐宅心仁厚,若是她还醒着,必定不会反对,指不定多高兴呢,再说了,这钱可不是白给的,”夙弦望向围观百姓,“大家可要记得阮小姐的好,待会拿到钱,都去寺庙里拜一拜,给阮小姐立个牌位,给阮小姐祈福,好不好?” “好。” “阮小姐仁义啊……” “我回去一定给阮小姐立个牌位。” “阮小姐都吐血了,身体这么虚,这个时候最需要祈福了,我觉得阮小姐比这300万两重要,嬷嬷你觉得呢?” 蔡嬷嬷:…… 她家小姐当然比300万两重要,可关键是,能这么比吗?还有,立个牌位?活人哪有立牌位的?这夙大小姐,是在诅咒她们家小姐吗? 可是这个时候,她若是再出来反对,可就落了下乘了,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可若是就这么应下,却又怎么想都不甘心。 “夙大小姐,既然你如此仁心,为什么不自己拿钱出来呢?” “我没钱啊,”夙弦摊了摊手,“我这次出来,本来就没有本金,只有一只兔子而已,还输给了你家小姐。” “你……” 蔡嬷嬷总算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被气得吐血了。对了,那只兔子呢? 方才一阵混乱,蔡嬷嬷几乎把那兔子忘了,此时再去看,哪里还有兔子的踪影? 不过此时,就算兔子没了,也顾不上去找了,还是小姐的身体要紧,蔡嬷嬷恨恨的瞪了夙弦一眼,急急忙忙带着人跟了上去。 “你就这么走了,我刚才可是帮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夙弦刚要上车,打道回府,就被某人拦住了。 “那好,谢谢你了,战少主你真是个好人。”夙弦很不走心地敷衍道。 “阮拂晓这个人不简单,你要小心。”战无双却没和她斗嘴,难得严肃道。 “怎么说?”夙弦也警惕起来。 “上次追杀我的人,就是她派来的。” “你既然都知道是她了,为什么刚才一点反应都没有?”夙弦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了然了,因爱生恨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有些事,我还没查清楚,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看着傻乎乎的,别着了人家的道。” “你才傻乎乎的,你全家都傻乎乎的。”夙弦不乐意了,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总之,我觉得她这次来,绝没有签订结盟协议这么简单,你要提防着些。”战无双总觉得阮拂晓另有重要目的,却又一时间猜不出来。 “知道,知道,”夙弦依旧不走心地应了,当然另有目的,目的不就是你吗? “对了,她身边那个小护卫,和她关系好像不一般啊。”夙弦好奇心一上来,就没忍住问道。 “嗯,是不一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呢。” “你就不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战无双一脸莫名其妙,他巴不得阮拂晓赶紧嫁出去,以后别来烦他。 “男人真是绝情啊……”夙弦感慨道,阮拂晓怎么说也是个大美人了,出身也不错,人家千里追爱而来,怎么也是一片痴心了。 结果偏偏遇上战无双,痴心全部错付了,难怪要因爱生恨了。 “要是对你,我肯定不绝情,绝对痴情专一。”战无双将脸凑到夙弦面前,连忙抓住机会刷好感。 “滚!”这个臭不要脸的,信他才有鬼。 第五十四章 嫌隙 回到夙家的时候,江离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江美人,阮小姐还好吧?”看到阮拂晓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唇角还沾着血迹,有些可怜,夙弦摸了摸鼻子,难得的有些心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还不好说,”江离把完了脉,沉吟道,“阮小姐应该是天生胎里就带了不足吧?” “我们小姐与少主是龙凤胎,少主先出生,夫人生小姐生的艰难,险些胎死腹中,因此我们小姐自小身子就弱,天生便有心疾之症,一点气都受不得,我们阮家,是从来没人敢给小姐委屈受的。”蔡嬷嬷一边说,一边看着夙弦,意思很是明白。 夙弦:…… 夙疆咳了两声,有些尴尬,“江先生,你只说说,阮小姐要不要紧?” “阮小姐身体太弱,又吐了这么多血,虽不伤及性命,却也对心脉有损,恐怕要在床上多躺些日子了。” “那无妨,”夙疆松了口气,只要不死就行,“阿弦,阮小姐就交给你了,好生照看着,若是缺什么东西,尽管让人去库房取,务必将阮小姐身子养好了。” “好的哥哥。”夙弦乖巧的点头应下。 夙疆趁机把夙弦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抬回来了。” “不干我的事,都是战无双干的。”夙弦连忙撇清关系,坚决不承认和自己有关。 “要是和你没关系,你能这么心虚?”夙疆不信,他妹妹心虚的样子,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时,蔡嬷嬷却突然走到了二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吓了两人一跳。 “蔡嬷嬷,你不用多礼的,你们家姑娘都这样,我真的不计较了。” 蔡嬷嬷:…… “夙君,这件事,我家姑娘虽有冒犯的地方,但那玉骨鞭,可是我家姑娘去世的外祖母送给姑娘的,是她老人家家传之物,姑娘日日从不离身,如今没了这鞭子,若是醒过来不知得多难受。 您也看到了,我家姑娘身子本就不好,受不得气,求您可怜可怜,发发慈悲,让夙大小姐把那鞭子还给我们姑娘吧?” “哦,我当多大的事呢,这好办,那阿弦你……”夙疆听说只是一条鞭子,压根没当回事,随口就要答应下来。 “哥哥!”夙弦连忙打断,“我不要,这鞭子是我光明正大赢回来的,又不是抢回来的,我为什么要还? 而且,你知道这鞭子值多少钱吗?3000万两银子呢,您就这么送出去,钱不是这么花的。” “3000万两?”夙疆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鞭子啊?哪怕黄金做的,也不用这么贵啊。 “夙大小姐,您若是想要银子,我们阮家可以补给您,但是这鞭子真的对我家小姐意义非凡,您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就还给我们吧?”蔡嬷嬷依旧不死心,苦苦哀求。 夙疆也有些心动,3000万两,可以用来扩军了,还可以再建一个宅子,多纳几个美人,再买些古董玉器…… “不行!”可惜,他的幻想还未来得及展开,就被夙弦无情地打破了。 “阿弦……”夙疆连忙拉拉妹妹的袖子,“这事咱们再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蔡嬷嬷,我记得你们家姑娘分明说过,这鞭子可是大夜皇室至宝,怎么就成她外祖母的家传之物了?我可不记得,她外祖母姓萧。 再说了,如果真的看的那么重要,怎么会拿出来赌呢?所以说,你嘴里根本没一句真话,哥哥,我们别信她。” 蔡嬷嬷:……竟然把这一出给忘了。 “阿弦,我们出来说。”夙疆拉着夙弦,走到花园中的僻静处,才停下了脚步。 “阿弦,你这性子,让我怎么说你好,过去就太软弱了些,连个庶女都能骑到你头上,让人不放心;现在却又太强硬了,你骄纵跋扈一点都没关系,可在大街上将人气吐了血,这名声若是传出去,唉,那鞭子既是阮家女公子的心爱之物,你还是还给人家吧?人家毕竟是为结盟而来,这样子,倒显得我们欺负人家小姑娘。何况,那可是3000万两银子。” “不,”夙弦坚定拒绝,“哥哥你不疼我了,那是我凭本事赢来的,凭什么要还?那鞭子我也很喜欢,我不给。” “听话,3000万两不是小数目,平日里小事哥哥都由着你,但这样的大事,不行的,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夙疆难得板起了脸,“阿弦,把鞭子拿出来,交给哥哥。” “如果我不肯呢?哥哥是不是以后就不会疼我了?”夙弦咬着唇,脸上满是委屈。 夙疆有些不忍,可是想到那3000万两银子,还是狠了狠心,“乖,哥哥以后再给你做个更好的,只要阿弦听话,哥哥怎么会不疼你?” “哥哥,你当真相信他们拿得出3000万两,不过是空手套白狼罢了,”夙弦突然笑了,“您大概不知道吧?今日在赌桌上,连珍珠都能值3000万两银子呢,所以,这些不过都是玩笑话,您听听就好了,怎么还当了真?” 夙弦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夙疆听到珍珠都能值3000万两,也禁不住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好骗了? 也是,小姑娘家家的话,怎么可能当真,如果是自己,再疼爱阿弦,也不会拿3000万两给她买一条鞭子的。 这样想着,夙疆也失了兴致,随意摆了摆手,“那你看着办吧,别把人得罪狠了。” “好。” 夙疆走后,夙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望着夙疆离去的方向,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若说前世她出嫁前,一直傻乎乎的,还没发现,那么这些日子也才看明白了,自己的哥哥,夙阀的主君,当真不适合做这偌大门阀的家主,特别是想在乱世争霸中笑到最后,更是难上加难。 夙阀能有今日的地位,全赖去世的老家主,虽然他不是个好父亲、好夫君,险些废了母亲和大哥,但他却是一个合格的乱世枭雄。夙家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家族,走到如今人人敬畏的世家门阀,他功不可没。 他若是再活20年,夙家未必没有问鼎天下的可能,可惜,他死的太早了。 哥哥为人,平时看着还好,可一旦遇到事情,就少了几分决断,耳根子也软,别人说什么都信。蔡嬷嬷的话轻易就信了,自己说什么也信,从来不会去查一查,自己好好想一想。他甚至都不想想,什么样的鞭子能值那么多钱。 还有,自己从前一直认为,哪怕自己要天上的星星,哥哥都会摘下来给自己,他对自己,是永远没有条件的纵容和宠爱。 可是,若是触碰到足够的利益,是不是就不是这样子了?夙弦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却又克制不住胡思乱想。 夙弦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要求的太多,也太自私了吧? 第五十五章 吃面 江离背着药箱从院子里走出来,远远地,便看到了月光下独自站立的少女。 她一身紫色嵌珍珠的长裙,在月光下踱步,朦胧的月光映着珍珠柔和的光泽,仿佛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如梦如幻,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江离有瞬间的失神和恍惚,这样的美丽,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不为之动心?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夙弦突然觉得身上一暖,回头望去,便见到江离正站在自己的身后,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 夙弦这才想起来,白天出去的时候,有太阳并未觉得冷,晚上回来忙着阮拂晓的事,竟忘了让人去取披风过来。 “不用了,你这样会着凉的。”夙弦想要拒绝,却被江离拦住了。 “无妨,我毕竟是男子,身子骨总要比女子要好一些。走吧,送你回去,不管什么事,也不能在这里吹风。”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你若是想说,自然就说了,不过,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为想的太多。 阿弦,其实有的时候,你不必将自己逼那么紧,肆意的玩乐,什么都不要想,只去享受生活,也很好。” “有些事,哪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夙弦苦笑,她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操心的命。 两人一路走着,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夙弦的院子前。 夙弦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江离,“谢谢你的衣服,不然,我今天可能真的会着凉。” 她的手指无意间触到江离的掌心,掌心温热,丝毫没有冰凉的感觉,夙弦心中犯起了一丝疑惑,她记得江离是不会武功的,为什么在外面走了这么久,却一点都不冷? 这时,江离却适时地打了个喷嚏。 “哎呀,你着凉了,要不要进来坐坐,喝碗姜汤再走?”夙弦想,刚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好啊,”江离点头应下,“确实有些冷,那就进去坐坐吧。” 夙弦:……我只是客气客气,你用不着当真的。 不过,既然话已经出口,她也不是扭捏的女子,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就招呼江离进了院子。 “嬷嬷,让小厨房给江先生熬些姜汤吧。” “好,姑娘也该喝一碗,祛寒气。”林嬷嬷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去忙活。 “不用了,我来吧。”江离笑着提议,“我是大夫,熬出来的姜汤效果要好一些,味道也没有那么重,别人熬的,我可能喝不惯。” “那好吧。”夙弦也没在意,她也发现了,江离虽然只是个江湖郎中,但是吃穿用度,都是极为讲究的。 江离进了小厨房,却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咦,你煮了什么,这么香?好像不像是姜汤的味道?”夙弦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肚子好饿。对哦,她今天晚上好像还没吃饭呢。 “你刚回府,便忙着阮小姐的事,还没吃东西,我想这么晚了也不用吃的太丰盛,小厨房正好有食材,就做了一碗香菇鸡丝面给你,来尝尝,虽然都是家常的材料,但是味道应该会不错。” “闻着味道就很香,江美人,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体贴?” “当然不是,天底下这么多人,我要是对谁都体贴,那岂不是要累死?”江离含笑望着她,一脸的宠溺。 “说的也是。”可惜夙弦的注意力全部被吃的吸引了,丝毫没察觉到。 她开心地拿过碗,夹起一筷子放进嘴巴里,笑弯了眼睛,“好吃,这面可真香啊!” 夙弦最爱吃面,而且喜欢清淡一些的饮食,平日里小厨房也会按照她的口味煮面来吃,但是她觉得和江离煮的面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这面条很有筋道,汤里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明明不是很浓郁的香味,可吃到嘴里就是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配上煮的烂烂的鸡肉,切的细细的香菇,让人食指大动。 “才煮了这么一会儿,怎么肉就能煮的这么软烂?” “里面加了药材,肉就比较容易熟一些。” “怪不得呢,”夙弦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江美人,你煮东西实在是太有天分了,要不你别做大夫了,改做厨子吧?” “好啊,我考虑考虑。”江离含笑望着她,“给你做一辈子的厨子,我倒是可以答应。” “好啊,”正吃的香的夙弦压根没仔细想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就要点头。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埋头吃面,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满足,少年专注地望着她绝美的侧脸,目光温柔而宠溺,美好的像是一幅画。夙琅站在院门前,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眸子黯了黯,却还是强行扯出一抹笑容,“姑姑,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夙弦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夙琅来了,就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不过天色太暗,她倒是没看清楚夙琅脸上的表情。 “原来是琅儿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听说你刚刚从客院里出来,应该还没睡,便来看看你。”夙琅走到夙弦身边坐下,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挡住了江离的视线。 “这样啊,”夙弦点点头,丝毫没起疑心。 “你们在聊什么,看起来聊得很开心的样子。”夙琅状似无意地问道。 “我们……” “我们在说,正月十五,一起去看花灯。”江离抢先一步答道。 夙弦吃惊望了过来,她们什么时候约好的?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那我也一起去好吗?”夙琅眼睛一亮,显然极有兴趣的样子。 “恐怕不太方便,那天我在酒楼定了位子,只定了两个人,坐不下的。”夙弦刚想答应下来,可是江离又抢先开口了。 夙弦刚想问,什么样的酒楼,包厢里居然只有两个位子,江离却适时地夹起一筷子肉,塞到了她嘴里,“趁热吃,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夙弦差点噎住,只得咽下想要出口的话,先吃饭吧。 “是吗?”夙琅笑得有些勉强,“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你吃的什么,闻起来好香,我的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了,能不能给我也来一碗?”夙琅这时好像才发现夙弦在吃面,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五十六章 迟钝的夙弦 “行啊,不过你晚上不是都不吃东西的吗?”夙弦望了一眼夙琅不盈一握的纤腰,她记得夙琅最在意身材,晚上从来不吃任何东西。 “看你吃的香,忍不住嘛。” “那红梅,你去给琅姑娘盛一碗过来。” “这面,我只煮了一碗,琅小姐若是想吃,就让别人再煮一碗吧。”江离声音冷冷地开口。 夙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夙弦也有些尴尬,心想江离今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不过还是笑着打圆场,“既然这样,那红梅你让小厨房的厨娘,给琅姑娘再煮一碗面来,要加些辣子。” “不用了,”夙琅却突然站起身来,声音颤抖着道:“你自己吃吧,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完,她也不待夙弦开口,扭头就跑了。 夙弦拿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满头的雾水,这琅儿来的突然,走的更莫名其妙,凳子没坐热就走了?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不就是一碗面吗?琅儿不至于,气性这么大吧? “她怎么了?”夙弦想不明白,转头问江离。 “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好吧。”江离心不在焉地答。 “哦,也许吧。”夙弦没当回事,夙琅这人,一向不记仇,就算真的生气了,第二天自己就好了,不用太在意的。 “我刚才的提议,你答应了吗?” “什么提议?” “过几天便是除夕,待到了正月十五,一起去看花灯可好?” “好。”夙弦想了想,那天也没什么事,她也有很多年,未看过花灯了,出去逛逛也不错。 “不过刚才你为什么不让琅儿一起去?”别以为她没听出来,那借口简直不能再牵强了。 “她都已经定亲了,若是被人看到和外男在一处,对名声不好的。”江离耐心地解释着。 “也是哦。”夙弦拍拍脑袋,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傻了,难道真的让战无双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不过你能应下,我很开心。” 江离开心地笑了,一双清冷的眼眸染上了点点温柔,如冬日融化冰雪的暖阳,又似是破晓的第一缕光,能驱散夜的黑暗。 夙弦一直都知道,江离长得很好看,如仙入画,在她见过的人里,唯有战无双能与其平分秋色。 可他的声音却远比容貌更令人惊艳,那低沉舒缓的笑声回荡在耳畔,就像是酿造了多年的美酒,仅仅闻一闻味道,便足以让人心醉。 可是,不就是看个花灯吗?高兴成这样做什么? “姑娘,似乎很喜欢江先生?”江离走后,林嬷嬷来到夙弦身边,试探着问道。 “嗯?”夙弦先是一愣,随即失笑,“嬷嬷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和他比较聊得来,相处起来也很开心,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哦,是吗?”林嬷嬷望了一眼江离离开的背影,暗暗庆幸,幸好姑娘在这方面要比旁人迟钝的多,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 江离…… “我观这江先生言谈举止,不似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他的来历,姑娘可有查清楚?” “这……”夙弦拍了拍脑袋,“是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原本她是要查的,可是后来和江离相处下来,感觉还不错,便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两个人也算朋友了,再去查人家的底是不是不太好?江离,也是个苦命的人呢。 “无妨的,”林嬷嬷似是看出了夙弦的心思,柔声劝着,“咱们悄悄地查查,若是没有问题,便当不知道这回事,江先生也不会察觉;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也好提前提防一下,不是吗?” 夙弦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多防备一些总不是坏事的,何况,江离的出身,好像也真的不太寻常。 “红梅,你使人去看看,阮夫人歇下没有,若是还没歇,请她过来一趟。若是歇下了,便算了。” “喏。” 夙弦换好了衣服,只泡了杯茶的时间,便听得外面有人通传,阮夫人到了。 阮氏一进门,便率先跪下,先给夙弦磕了个头。 “阮夫人这是做什么,你好歹还怀着大哥的孩子,不用这样拘礼。”夙弦使了个眼色,林嬷嬷会意,立马上前将阮氏扶了起来。 “早该来给大小姐磕头的,若非大小姐当日援手,妾和腹中骨肉早已性命不保,大小姐的恩情,妾永世难忘。”阮氏的态度很是谦卑,看向夙弦的目光中带着感激。 夙弦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若是真的那样感激,便不会拖到现在,还是她让人去请,才会过来磕这个头了。 后宅的这些女人,哪有一个简单的,特别是一个门阀庶女,若是真的那么单纯无害,早就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阮氏之所以能着了韩氏的道,归根结底,无非还是因为刚过们,尚未站稳脚跟,等时日一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我今日请阮夫人过来,阮夫人可能猜到,为了什么事?” “可是为了我那侄女的事?”阮氏神情中带了几分忐忑。 “阮夫人不必忧虑,你既然已经嫁入夙家,便是夙家的人,无论阮小姐做了什么,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去。 我今日这么晚请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只是有些地方不解,我虽然也派出人去打听,但是却需要花些时间,想起你毕竟也是阮阀的人,便想先问问你。” 阮氏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后悔,当初夙弦虽然从韩氏那个贱人手中将她救下,但是她却并未把这个有些懦弱的大小姐放在心里。 可这些日子冷眼旁观,才发现,这个大小姐确实与她印象中那个温吞的姑娘不太一样,甚至远远比她哥哥要更果决。 若早知如此,当初便早早地来讨好…… “大小姐尽管问便是,妾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阮氏知道夙弦的意思,也不敢撒谎,否则,打听消息的人一回来,便瞒不住了。 “我有些不解,阮家的家主,也就是阮夫人你的哥哥,当真那样的宠爱阮拂晓?具体宠爱到了何种程度?”从阮拂晓能带着3000万两银子出门,便能瞧出来不寻常了。 夙弦想到白日里,江念偷偷塞给她的银票,唇角情不自禁地勾了勾,还真是得谢谢阮家主的大方了。 阮氏松了口气,若是夙弦想要知道太过机密的事情或是什么内宅阴私之事,她还真不好说,不过这个,却是能说的。 第五十七章 阮拂晓的阴谋 “这原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大哥确实对这个唯一的嫡女宠爱了些,也是因为她自小体弱,在娘胎里便带了弱症,又有心疾,大哥多疼爱一些也是有的。” “只是阮家主多疼爱一些,那阮夫人呢?”夙弦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阮氏话中未尽之意,她方才,可一句都没有提到过阮夫人。 阮氏心中暗暗咋舌,这大小姐可真够敏锐的,不过却也更加恭敬了几分,“我大嫂,待她,倒是平平,许是更看重少主一些。” 阮氏的话说的委婉,实则,阮夫人待这个女儿,是很明显的不喜了。 “看重儿子,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世家大族大多如此,难道阮家主便不看重少主吗?” “倒也不是,若是不看重,也不会立他为少主了,我大哥待我那侄儿虽然不如拂晓,但是却比对其他的孩子要好得多,只是拂晓太过受宠罢了。” 这可不仅仅是受宠吧?能眼睛都不眨的将3000万两银票带在身上,又能转眼间拿出那样稀罕的鞭子,便是哥哥宠爱她,却也远没到这个份儿上。 难不成真的是她想多了,阮家主只是也因为这个女儿体弱才多偏疼了一些? 不是她狭隘,而是世人大多重利,身为世家之女,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联姻了,阮拂晓即便身份尊贵,可有个那样的身子,很难高嫁,不然前世也不会嫁给那个冲动无脑、又不能继承家业的楚泽了。 何况楚泽还一直惦记着夙绫,这些事,难道阮家主就没打听过? 夙弦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那阮拂晓和少主的关系好吗?” “也是平平,”阮氏斟酌着措词,“少主与我大嫂的感情更好一些,拂晓则更得我大哥的喜欢。” “这又是为什么?” “拂晓,从小就聪明,处处不输于人的。” “那就有意思了。”夙弦若有所思,看来阮拂晓在家中,连自己的大哥都要压一头,怪不得养成了那种性子。 “阮夫人方才说,想要感谢我,可是真心?” “自然真心,妾断不敢欺骗大小姐。” “阮夫人不用这么客气,毕竟都是一家人,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大小姐尽管吩咐,妾定当竭尽全力。”阮氏心中忐忑,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分毫。 “你应该与阮家,也时常有书信往来吧?” “是,每月总要寄回家书。”阮氏知道这种事也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 “这个月的家书寄了吗?” “还未,一般都是月底才会寄信出去。” “你寄出去的信,一般都是阮夫人察看吧?” “是,大哥事务繁忙,自然没时间看这些,一般都是由大嫂过目,若是有大事,才会告诉大哥知道。” “那好,我要你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清楚,告诉阮夫人知道。” 夙弦承认,自己就是小心眼,今日和阮拂晓结下了梁子,她可不会像夙疆那么单纯,认为只是女孩子家的小打小闹,隔夜就过去了。 阮拂晓若是醒来,定会恨死了她,那她还不如先出手,给她添点堵。 她现在就猜测,这3000万两银子的事,恐怕阮夫人和阮少主根本就不知道吧? 阮氏只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她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嫁进了夙家,就要以夫家为主。 何况,这件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便是她说了,也只是例行传递一些消息罢了,便是哥哥知道,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将她怎样的。 “阮夫人是个聪明人,就如我刚才说的,你既然嫁到了我们夙家,便是一家人。希望您能明白,以后阮阀兴盛也好,衰败也好,风风雨雨,唯有哥哥和你腹中孩儿,才是你的依靠。” “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阮氏这句话也是真心,若是夙阀倒了,即便她还有娘家可回,可一个庶女,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左右不过是再被送人罢了,未必有今日在夙阀的日子好过。 大夫人不管事,得宠的侧夫人韩氏又不受大小姐和老夫人喜爱,听说还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了。 “不过阮夫人也要记得,我们夙家是最讲规矩的人家,断没有宠妾灭妻的道理,我母亲更是最恨这种事的。 即便大嫂不得大哥欢心,可只要瑜儿还在,老夫人还在,她永远都是大哥的正妻。 韩夫人跋扈,又对阮夫人做过那样的事情,您想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也只限于对她,大嫂是个好人,从不愿理会后宅的事,阮夫人只要不犯错,安心生下这个孩子,日后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 阮氏心中一凛,知道大小姐是在敲打她,心中不由得暗暗羡慕起夜氏的好命,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却能得到大小姐和老夫人如此的维护,当真是幸运。 “大小姐的话,妾都记下了,以后定会恭敬服侍大夫人,断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阮氏暂时还真没想这么多,怎么说,也得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 “嬷嬷不是说,除了那个贱人,这个世上再无人气运能压得过我吗?何以我今日,会在夙弦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 阮拂晓所在的客房内,待人离开后,阮拂晓便坐起身来,虽面色还有些苍白,但人却是精神的,哪有半点重伤不治的模样? 此时,她虽尽量压低了声音,但那一脸狰狞、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是让蔡嬷嬷暗暗心惊。 “殿下,这种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一旦被人知晓……” “好了,周围守着的,都是我们的人,有什么好怕的?”阮拂晓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还没有问你,那3000万两银子,怎么会突然不见的?” 哪怕她再任性,再得父亲看重,也知道那3000万两,绝对抵得上阮阀财库里的一半了,阮阀各位主子日常的花销、人情往来、军费……都要从这里面出,阮阀再有钱,失掉了这样一大笔钱,也是足以伤筋动骨的。 这一次她本也没打算真的花用了,不过是拿出来做做样子,坑那夙弦一把,没想到,竟丢了。这让她回去之后,怎么和父亲交待?父亲又要怎么和其他人交待? “老奴,老奴也不知,明明在赌斗之前,还在怀里揣着,周围都是阮家的暗卫,还有娘娘留给您的青羽卫……” “你的意思是说,是那夙弦做的手脚?” “大约是的,除了夙弦,和她的那个丫头,没人靠近过咱们。” “那个贱人。”阮拂晓恨得咬牙切齿,“天生善赌的人,必定有一双巧手,这巧手,可不止能用在赌筛子上,玲珑不就是个例子吗?” “那,要不要让玲珑出手,将那银票偷回来?” 第五十八章 阮拂晓的阴谋(二) 阮拂晓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要不是看这老货伺候过她娘,自小把她带大且尚算忠心的份儿上,这么又蠢又不中用的东西,她早料理了。 “不用了,这次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的大业能不能顺利开展,就看这第一步了。” “是,老奴思虑不周,还是殿下有成算。”蔡嬷嬷连忙赔笑道,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可这性子,却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哼,那夙弦自以为占了点小便宜,便沾沾自喜,殊不知,早就入了我的局,不过只是个蠢货。”阮拂晓不屑的冷哼,却似又想到了什么,“你有没有去查一下,那个婢女是什么来历?” “应该就是咱们猜测的那样,兴许是火凤卫的人,除了火凤卫,别的地方,也养不出来的。” “火凤卫?”阮拂晓冷哼一声,“火凤那女人就是不识抬举,林后都被废了,也死了这么多年了,我母亲才是真正的正宫皇后,按照大夜皇室的传统,她本该效忠于我母亲,效忠于我,可她眼里却只有林后,一心只向着那个贱人,实在可恶!” “不过,火凤卫的人为什么会在夙弦手里?”阮拂晓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听说原本是要送给夙绫的,只是夙弦霸道,半道上将人抢了去。” “哼,真是不知死活,什么人都敢抢,也不怕手伸的太长,被剁了爪子! 不过那贱人也真是够没用的,不是说出生的时候,可是大国师亲自测算的天命之女么? 必得贵子,母仪天下,就凭她?连个自己的丫鬟都保不住,这样的姐姐,还真是让人耻于承认,庶出便是庶出,永远上不了台面。” “管她什么命格,娘娘早已有了安排,那命格如今可是殿下的,她日后得到的一切,也都是殿下的,再拼再挣,不过都是给殿下做嫁衣,殿下只要耐心等待就是。” “那怎么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便是得了那等命格,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蔡嬷嬷,这种蠢话,以后休得再说。” “喏,都是老奴见识短浅。”蔡嬷嬷心中还是欣慰的,一手带大的姑娘,这样的聪明有谋算,待日后夺了那庶女气运,母仪天下,也不枉娘娘当初以命相搏,行那逆天之法。娘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不过,你确定没有搞错,那个庶女,才是当年的大皇姐吗?”阮拂晓蹙起了眉,“为什么我见到那夙弦,总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不会有错的,当年是青龙首领亲自交换的孩子,万无一失,青龙首领做事最是稳妥,又对殿下忠心耿耿,怎么会有错呢?” “龙叔办事,我自然信得过,不过……”她话锋一转,“谁知道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为了稳妥起来,我必须要将这件事情搞清楚,否则,我心难安。” “要搞清楚,也很简单,娘娘当时,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吗?” “是啊,你说得对,只要试一试,便能确定下来,我也能安心。”阮拂晓缓缓舒展了眉眼,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这次的事,少不得还要那庶女帮忙,嬷嬷,当初那东西,听说是你亲自种到她体内的,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自然,老奴一踏进这夙府的宅子,就感应到了那东西,殿下可是要现在动手?” “先不急,再等几天,等那夙弦放松了警惕再说。” 半个月后 “今儿个除夕,大哥现在可回府了?”夙弦站在窗边,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主君说今晚不回府吃饭了,要留在军营,和将士们一起过。。” “嗯,这样也好,哥哥这件事做的倒是很周全,那去接母亲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但是老夫人这几天腿脚不太利索,离了那温泉庄子,恐引发旧疾,所以也不回来了。” “母亲身子不舒服?”夙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当然是有的,老夫人身边带着好几个大夫呢,说是老毛病了,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的。” “今天太晚了,也就算了,明天我们早点起,去庄子上给母亲请安,顺便带些补品过去。”夙弦想到母亲是在3年后去世的,心里就布满了担忧,但是却也无法可施。 “对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江先生的医术,要比府里那些府医要好一些的吧?” “这个,老奴也不确定。” “那待会你遣个人,去通知江先生,让他明早和我一起过去。” “喏。”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哥哥不回来,也不用等了,去通知府里各位主子,都去正院,吩咐一下厨房,准备上菜吧。”夙弦随意将小剪丢到一旁的小几上,“母亲哥哥都不在,这年过的,也没什么意思。” 大夫人借着保胎的借口,不到危及夙阀利益的大事,是不愿出来的;母亲在温泉庄子上,也回不来了;夙绫和韩氏被禁足,今年也只有她带着几个侄儿侄女的,但是年夜饭还是要吃的。 瞧瞧天已经黑了,夙弦带着人刚要往外走,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什么日子,也敢这样闹腾,越发的没了规矩,遣个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喏。” 过了片刻,去打探的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不好了姑娘,听说是二姑娘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夙弦蹙了蹙眉,难道是夙绫跑了?可是,她还没打算让她现在跑。 “二姑娘不知怎么的,突然得了急症,如今已经痛死过去好几回了,眼见着要不好了。” 夙弦眉头蹙的愈发紧了,本能地不相信。这怎么可能?上辈子夙绫活蹦乱跳的活到40多岁,也没得过什么急症,身子结实的不得了。 还有,她那一手稀奇古怪的医术,什么病治不好,会把自己痛的死去活来。 “走,去瞧瞧二姑娘,又在耍什么花招。”在这种日子里闹腾,看来这教训是没吃够。 若是没吃够教训,打一顿就是了,不行的话,就多打几顿。 第五十九章 夙绫中蛊 可等到真的见了夙绫,夙弦又对自己方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这不会是,真病了吧? 因为夙绫此时的状况,绝对称不上好。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丫鬟婆子都吓得不知所措,夙绫瘫倒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嘶嚎着,脸色惨白如金纸,冷汗大滴大滴的从额头上滚了下来,连一双眼睛也因为痛苦变得血红一片。 她死死的抓着肚子,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那股狠劲,简直想要把抓下一块肉来…… 这,是真的还是装的?要是装的,未免太逼真了点吧? “二妹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夙弦很是不解,天地良心,她再讨厌夙绫,也没想过要毒死她。 “奴婢不知,刚刚大厨房送了今日的晚膳,因为是除夕还加了几个菜,二姑娘才刚吃了几口,就突然腹痛不止,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夙绫的贴身丫鬟红叶大着胆子道。 夙绫的禁足一直未解,所以大厨房就把她的饭菜单独送了过来,这也正常。 可是…… 夙弦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有问题?” 如今她掌管后院,在这样的日子,如果膳食出了问题,那么她首当其冲便要受到指责,夙绫难道是为了陷害她演了一出苦肉计?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红叶吓得连忙跪地磕头,她是真的不敢,如今的夙府后院,若是问最怕的人是谁,那除了凶残的大姑娘,就没别人了。 “吓成这样做什么,我有那么凶残吗?”夙弦摆了摆手,她不就例行问个话,至于一个个抖得跟鹌鹑似的。 红叶:…… “去请江先生过来。” “喏。” 夙弦遣人去请了江离,又吩咐人将夙绫扶了起来,强行按到床上去,自己却隔得远远地,坐在一旁等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江离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阿弦,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夙弦有些莫名其妙。 江离这才松了口气,方才来报信的人只说大姑娘在二姑娘的院子里,请他快点过去,他还以为是夙绫伤了夙弦。如今看到夙弦好好的,又看到夙绫那副凄惨的模样,才知道自己搞错了。 “没事,我先替她看看。”江离轻咳两声,掩饰脸上的尴尬,越过夙弦,向着床边走去。 “怎么样?她是中毒了吗?”夙弦让人把方才打翻在地的饭菜端上来,“是不是这些饭菜有问题?” 如果真的是饭菜有问题,那要么是大厨房又出了幺蛾子,要么,便是夙绫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江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搭在夙绫的手腕上,细细感受着脉搏的挑动,接着才用银针察看了一下送来的饭菜。 果不其然,银针变了色。 “饭菜还真的有毒……”夙弦眸色加深,看来又有人不安分了,这一次,最好别让她查出来是谁挑事,不然,她定要剁了那人的爪子! “不,不是,”谁知江离却摇了摇头,“这饭菜确实有毒,但二小姐却并没有中毒?” “没中毒?”夙弦更困惑了,“那她这是装的?” “不,二小姐中了蛊,而且这蛊已经在她体内待了十多年了,如果我感觉的没有错,应该是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下了蛊。” “蛊?”夙弦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虽然以往也听老人谈论过,但她以为那个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事实上,蛊虫在大夜建国初期比较猖獗,因为开国女帝念着妹妹颜郡主的面子,对于蛊术世家明月山庄网开一面,可女帝死后,她的后嗣,却未必能一直容忍这样神秘莫测、有可能危及江山的东西存在。 蛊术这种东西,确实太过神秘可怖,也充满了未知,而统治者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是很难容忍的。所以后来,夜倾颜死后,皇家也无需再顾忌情面,明月山庄就被当时的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灭门了。 明月山庄灭门后,朝廷亦颁布了新的法令,严禁蛊术的存在,一旦发现,满门抄斩,这样的雷霆手段之下,几百年过去,蛊术几乎在世间销声匿迹。 可没想到,竟然有人将手伸进了夙家,在夙绫还是婴儿的时候,就给她下了蛊。 夙弦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奚氏,若说夙绫当时不过是一个婴儿,最恨她的人,只能是奚氏。 可随即,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她的母亲虽然恨夙绫的生母,但行事大度,又心地善良,若是她真的那么心狠,也不会容忍夙绫活到现在了。 若奚氏真的给夙绫下了蛊,那么前世她被夙绫步步紧逼的时候,奚氏早就弄死夙绫了,又怎么会把自己气死? 可不是奚氏,又会是谁呢?夙弦实在想不明白。 “而且,二小姐体内的蛊虫,是被人为操控的,她之所以会痛成这个样子,就是有人方才激活了蛊虫,你看她胳膊上的红线,”江离将夙绫的衣袖挽起,“平日里蛊虫处于沉睡状态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的,可一旦蛊虫被激活,这里便会现出端倪。” 夙弦走近一看,果然,夙绫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长约半尺的红线。 “这蛊虫,是怎么被激活的,你知道吗?”有这蛊虫存在,完全等于是控制了夙绫,夙弦虽然不喜欢夙绫,却更不喜欢这种未知的存在。 “我……小心!”江离话还未说完,便瞪大了眼睛,一手环住了夙弦的腰,将人带离了原地。 可他自己的胳膊,却不小心被刺中了,温热的鲜血喷在了夙弦的脸上,也染红了她的眼睛。 而方才已经力竭,奄奄一息的夙绫,突然暴起,手中还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夙弦一惊,急忙上前一脚将夙绫踢开,“来人,将二小姐给我绑起来,严加看管!” “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夙绫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疯魔,双手胡乱的挥舞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毫无神智,似是变成了一台只知杀戮的机器。 夙弦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确定夙绫现在的状态,到底是装的,还是被控制的,只能先暂时将人绑了,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 “江离,你有没有事?”夙弦扶住江离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突然有些酸涩,“你流了好多血。” 第六十章 楚洛跑了 “来人,快请府医过来,不,把全城最好的大夫都请过来。” “我没事,我躲的很快,只是胳膊被扎了一刀,看着吓人,其实不致命的,”江离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擦拭掉夙弦眼角欲要掉落的泪,温和的笑着,“我没那么无私,为了护主连命都不要,大小姐千万别太感动了。” “好了,你别说了。”他的宽慰非但没有让夙弦释怀,原本尚能克制的眼泪,却更汹涌的流了出来。 朦胧的灯光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恍若白玉雕成,指尖沾染着鲜血,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灼伤了夙弦的肌肤,烫的她慌乱的后退。 “对了,二小姐的蛊虫必须要尽快缓解,不然就会一直被人这般控制着,还是要尽快给她压下去才行。” “这蛊虫,要怎么压制?” “压制是有办法的,只是缺一味药材,城外的那座无名山上,有一种幽昙草,每天只在午夜开一个时辰,便是压制这蛊虫的主药。可惜,我现在受了伤,不然,我应该亲自去的。” “你把那药草的特征说与我听,我去采。”夙弦定了定神,心下有了决定。 “好,”江离点点头,命药童将草药的形状画出,交给夙弦。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要不然,便要多等一天。” “那你的伤?” “小伤,只是伤了胳膊,不碍事。”江离无所谓地笑笑,“养些日子就好了。再说,你也不是大夫,留下来也没用啊。” “那好吧,那我先走了。”夙弦觉得江离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矫情,命人备好车马,准备出门了。 林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离一眼,也紧跟着离开了。 夙弦和林嬷嬷走出夙绫的院子,直接便向着府门方向走去。 “姑娘,江先生会武功吗?”林嬷嬷突然问道。 “嗯?”夙弦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看看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是吗?”林嬷嬷似是有些不解,“那就奇怪了。” “怎么了?” “刚才姑娘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身形移动地极快,我观他的步法,好像是一门轻功步法,并不像是胡乱走的。” 夙弦的脚步一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江离送他回院子时,她指尖触碰到他掌心那一瞬间的温度。 当时她是有疑心的,可江离很快便着了风寒,她也没再多想,现在听林嬷嬷这么一说,她倒是不得不多想了。 林嬷嬷本就出身武林,对于这些武功路数原本就比一般人了解的多,她既然能说出来,应该便是有根据的。 难道江离,一直都是在骗她?难道他方才救她,也是苦肉计? 夙弦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往往也容易多疑。 方才因为江离为救她受伤,心中突然泛起的涟漪也在这一刻,沉寂了下去。 “先去采药吧,您不是让人去查了他的来历,还是要好好查查。” 林嬷嬷觑着夙弦瞬间冷下来的脸色,悄悄松了口气,她可真怕姑娘,对那江离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时,正好已经来到了府门前,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夙弦提起裙摆,正要上车,却突然被人扯住了裙子。 她低头一看,黑夜中,一个雪白雪白的小东西,正咬住了她的裙子,拼命地向着车下拽。 “珍珠?你回来了?”夙弦开心地抱起小东西,脸上满是欢喜,“我就知道,你这么机灵,那些笨蛋一定困不住你。” 可是,珍珠看起来,却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它挣扎着从夙弦的怀里跳下去,重新咬住了她的裙角,两只后腿伸直站立,前爪子不停地比划着,一副焦急的不得了的模样。 “珍珠这是怎么了?” “它好像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夙弦看到珍珠扯着她的裙子,不停地拖拽,若有所思。 “不如跟它去看看吧,珍珠一向有灵性,定不会无的放矢。反正时间离午夜还早着,就算耽搁一会儿,也来得及。”林嬷嬷劝道。 “那好吧,那就先去看看。”夙弦松了口,珍珠似是能听懂二人的话,也松了口气,撒开四条小短腿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但是夙弦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她院子的方向吗? 夙弦原本只是好奇,想看看珍珠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当她踏进院子的时候,却明显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太安静了,安静的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即便她带了一部分人去了夙弦的院子,却也不可能连个守院子的婆子都没有。 自此她莫名其妙内力大涨之后,听力也好了许多,能清楚地分辨出这些人呼吸的频率,可是现在,她可以肯定,这呼吸声不对劲。 果然,院子里丫鬟婆子倒了一地,不过好在都只是昏迷,并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凛冽的北风夹杂着扑鼻的血腥味,夙弦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突然想到了什么,向着地牢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里,是关押楚洛的地方,至少有二十几个暗卫守着,可此时,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皆是一刀毙命。 夙弦闭上了眼睛,缓缓握紧了拳头,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能把她夙阀精心培养的暗卫,一招毙命? “姑娘,你没事吧?”这时,林嬷嬷也赶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将夙弦护在身后,脸色也有些难看。 “嬷嬷,你帮我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夙弦不说,林嬷嬷也已经俯下身,细细察看起来。 “应该是先中了迷药,然后被人一刀毙命,割了脖子。” “好狠毒的心肠,既然已经将人迷晕了,都不肯饶人性命,非要赶尽杀绝才罢休。”夙弦握了握拳,心里已是怒到了极致。 “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要把楚洛找回来,这次还多亏了珍珠,不然若是姑娘真的去了城外找药,天亮赶回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姑娘现在离开院子不过才一个多时辰,人应该跑不远的。” “你说的对,可是,到底是谁救走了楚洛?”夙弦眉头紧紧蹙起。 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拔腿狂奔,向着阮拂晓的院子跑了过去。 不出所料,也已是人去楼空。 夙弦很懊恼,她明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的思维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 阮拂晓喜欢战无双的事,人尽皆知,包括她自己也先入为主的认为,阮拂晓是为战无双而来。 那日在赌桌上,阮拂晓的最后一个要求,她也没有多想,一直都下意识地认为她要的是战无双,可能战无双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还是大意了,也轻视了对手,将阮拂晓当成了被情情爱爱迷晕了头的女人,便从来没有往楚洛的身上想。却不知道,人家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楚洛。人家也从来不是耽于情爱的小姑娘,够狠够冷静也够果决。 这一次,是她大意了,轻视了对手,这个教训,她吃的一点都不亏。 可是,现在这个关头,哥哥偏偏不在府里,阮拂晓还真是选了个好时候。这样,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了。 “何风,一炷香内,调派所有能信得过的人手,跟我出门。记住,要暗地里进行,悄悄的,人不在多,一定要身手好,信得过。” “喏。”何风心里一惊,原本还想多问两句,可看到大小姐那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色,还是识趣的闭了嘴。 不得不说,何风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凑齐了50多人,可是这远远不够。 但她也知道,何风已经尽力了,他原本在军中职位就不高,而且在弦月城也没有什么家世根基,全靠自己打拼,能临时找来这么多帮手,已经不错了。 “姑娘,要不要找宋少将军帮忙?”林嬷嬷提议道。 夙弦想了想,摇了摇头,宋浩轩手里一定有更多的人手,毕竟宋家在军中有根基,可是他的伤还没好,她上次去看过,他伤得很重。 若是去找浩轩帮忙,他必定会尽力,说不定还会亲自动身,她不想耽搁他养伤。 而且,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这几大家族的人知晓。不是她信不过浩轩,而是她信不过宋家其他人。 一旦走露了风声,被人知晓楚洛一直悄悄关在她的院子里,先不说名声问题了,就一条女子不能干政,她和哥哥就得被那群老家伙指着鼻子骂。 若是楚洛能找回来还好,若是找不回来,这个责任全部都得她来背,想也知道孙勇和尉迟那几个老家伙一定会趁机对付她。 “林嬷嬷,你亲自跑一趟,帮我去找战无双,就说,楚洛跑了,问这个忙他帮不帮?” 想来想去,夙弦突然想到了战无双。 一来是战无双和楚洛、阮拂晓都不怎么对付,天然立场便是对立的,他应该也不希望楚洛获救; 二来,她总觉得这个战无双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底牌不少,或许能帮上忙; 三来,他不是夙阀的人,和军方没有牵扯。再有便是直觉了,想起战无双那一日的提醒,她觉得他应该不会故意害自己。 “喏。” 第六十一章 孙杰远 “江念、江慈。” “姑娘请吩咐。” “你们两个哪里也不要去,就给我守住这院子,检查一下机关,等哥哥回来,务必让哥哥请仵作检查死因,这些人的死因给我检查好了再火化。 记住,仵作检查之前,除了你们,任何人都不许碰这些尸体。” “喏。” 可是,站在大门口,夙弦却犯了难,也不知道阮拂晓是往哪个方向跑了。 今晚的事,处处透着疑点,也让她对阮拂晓这个女人,真正地警惕起来。 阮拂晓年纪不大,心机倒是够深,只是不知道,到底她是怎么控制夙绫的,她的年纪,好像还没有夙绫大,夙绫刚出生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吧? 还有,她是怎么悄无声息打开自己院子的机关的?怎么给那些暗卫下药的?又是怎么离开府里的? 自己固然是大意了,可这件事,也太蹊跷了。 不知怎么的,夙弦总觉得,有一场无形的阴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更可怕的是,她活了一辈子,居然一无所觉。 也因为阮拂晓的未知和可怕,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个女人心思太深,若是正常人,都会往城门的方向跑,可是,她已经不敢用正常的思维去揣度这件事了。 今日是除夕,大年夜,天也已经黑透了,往日里喧哗的主街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小商贩们应该都收摊回家过年去了,挑这个时候逃跑,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夙弦头疼的想。 可就在这时,怀中的珍珠,却突然有了动静。它挣脱了夙弦的怀抱,灵巧的跃到地上,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追!”夙弦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带人追了上去,如今对珍珠,夙弦已经很信赖了。方才的事,若是没有珍珠,她也发现不了。 此时一点线索都没有,她也没有时间去找线索,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赌上这一次! 别看珍珠腿短,全力奔跑起来还真是快,夙弦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才险些没掉队,气喘吁吁地跑了大半条街,才终于在一家棺材铺面前停了下来。 巧的是,这家棺材铺居然没有关门,这个时候了,还在营业,这一点,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因为一般的人家,就算除夕夜死了人,也不会这个时候出来买棺材,怎么也得拖过这一晚的,不然太不吉利了。 “给我进去搜!” “喏!” “等等,把它带上!”夙弦犹豫了一下,果断地将珍珠塞到了何风的怀里,“听指挥。” “听谁的指挥?”何风傻傻地问道。 “当然是听它的。”夙弦指了指他怀中的珍珠,珍珠似是能听懂一般,得意的扬了扬头。 “它可机灵了,听它的,准没错。”夙弦再一次强调。 何风:…… 何风短暂的思考后,果断将门踹开,带着人就闯了进去。宋少将军说了,一切要听大小姐的,大小姐是不会有错的, “哎,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你们怎么能随便乱闯……” 棺材店的老板见势不妙,连忙出来阻止,可何风又怎么会听他的? “这位小姐,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砸我的店呢?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本本分分做生意,就算小店真有什么不对,也有城主府做主,这位小姐怎么能动用私刑?” 夙弦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老板,突然笑了,“无妨,我手下的人不懂规矩,既然打也打了,砸也砸了,索性便到底,你放心,你做生意无非就是求财,今晚你损失了多少银子,我十倍赔给你。” “这……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要是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做了违法乱纪的事,以后谁还敢来买东西?”老板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吞吞吐吐的辩解着。 若是一般人,十倍的银子,估计早就乐疯了,这老板,倒是有意思。 何况,他脚步轻快,呼吸浅浅,一看便是有内力在身,这弦月城,还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棺材铺老板,都是个高手呢。 “住手!” 就在这时,街角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夙弦回头看去,待看到来人后,挑了挑眉,来的,还真是时候。 这人容貌尚算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高傲,不是旁人,正是死对头孙勇的孙子,孙杰远。弦月城里有名的纨绔,最是不可一世,嚣张自大,却废物的很。 他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也不知道是要干嘛。不过来的,是不是也太巧了一点? “你们这是干什么?谁让你们无缘无故扰民的?通通给我住手。”孙杰远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神态极为嚣张。 “呵,看来我这么个人杵在这,少将军是眼睛瞎了看不见吗?”夙弦上前一步,挡在孙杰远的面前,阻止他进一步动作。 “见过大小姐,给大小姐请安。”孙杰远似是才看到了夙弦一般,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不过随即又话锋一转。 “大小姐,您身份尊贵,还是快些回府的好,大晚上的跑到外面打打杀杀,欺压百姓,若是传了出去,难免于您的名声有碍。” “我若是不肯回去呢?也不怕告诉你,我此次出来,是为了抓捕一个重犯,他潜入哥哥的书房,偷走了重要的军事机密,你若是阻拦我,让人逃了,这后果,你能担当得起吗?”夙弦随意扯了个谎,反正她说什么这人也不会信,不如以假乱真好了。 “大小姐金尊玉贵,抓捕重犯这种事,就更不能以身试险了。今日卑职巡街,若真有什么歹人,卑职自会查办,就不劳大小姐费心了。” 孙杰远冷笑,主君的书房是那么好偷的,他怎么没听说过?还重犯?他在街上逛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什么歹人,不过又是耍大小姐脾气罢了。 孙杰远这副打定了主意要捣乱的样子让夙弦怒了。 麻蛋,一个两个的,都敢再这跟她添乱,她暂时收拾不了夙绫,收拾不了阮拂晓,还收拾不了他一个纨绔? 一时大意着了阮拂晓的道,放跑了楚洛,让重生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的夙弦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孙杰远这个时候撞上来,无疑是悲催的。 她现在甚至有些草木皆兵,怀疑孙杰远是不是也和阮拂晓有了勾结。 其实这倒是冤枉了,孙杰远还没这个脑子,他之所以这样咄咄逼人,不过是因为受到祖父的影响,单纯的不喜欢这个不安分的大小姐,更看不惯她欺负自己的祖父。 孙杰远虽然是个混蛋,但对于疼爱自己的祖父,还是很孝顺的。 他在弦月城里,也一向嚣张惯了,也未将一个传闻中有些懦弱的后宅女子放在心上。大小姐又如何?便是主君,也得对他祖父礼让三分,他怕什么? 却从未仔细想过,若真的是懦弱草包,怎么能欺负得了他一贯强势又自大的祖父? 但无论如何,对孙杰远,夙弦已经起了没了耐性。孙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巧的是,这个时候,里面的查找终于有了动静。 “大小姐,棺材底下,有密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夙弦是欣喜,如今时间过去的还不久,只要不浪费时间,还是很有可能追上去的。 掌柜的则是震惊,没想到那样隐秘的机关,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人发现了。显然,他忽略了那只成了精的兔子。 不过他反应也算快,脸上憨厚的笑容瞬间变得阴狠,这变脸的速度堪比川剧了,伸手便向着离她最近的夙弦抓了过去。 夙弦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了,原本,以她现在的身手,是可以轻易躲开的,可她眼珠子一转,却又改变了主意。 “孙将军救我!”夙弦大喊一声,在孙杰远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直接往人身后一躲,轻轻一踹,便将人踹了出去。 孙杰远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正好撞进了掌柜的手中,直到脖子被人死死地掐住,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人挟持了。 “让你的人撤了,马上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他。”掌柜的一边扣住了孙杰远的脖子,一边后退。 “随便你,想杀就杀。”夙弦无所谓的摊摊手,“孙少将军,你说你好好的没事来添乱干嘛,这可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要以大局为重,你一直对夙阀忠心,想必不会为了苟且偷生,就做出损害夙阀利益的事情吧?” 孙杰远:…… 感觉到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孙杰远脸憋得通红,心中逐渐被恐惧填满。 “不,大小姐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他才20多岁,人生的路还很长,才不要这么憋屈的死了。 在生死危及关头,什么面子、名声都是浮云,他现在只想活下来,至于是不是丢面子,是不是会损害夙阀的利益,他已经顾不得了。 “放箭!”夙弦丝毫不理会他的恳求,“格杀勿论!” 夙阀最为擅长的便是箭术,因此军中兵士,无论到哪里,身上都会习惯性的背着弓箭,如今这种情况,速战速决,乱箭射死,是最快的办法。 那掌柜见夙弦当真不在乎孙杰远的死活,也有些慌,他原本想着,就算真的逃不了,好歹讨价还价,拖延一点时间,也能帮到主子,可这小姑娘也太不讲武德了,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给人商量的机会。 不过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并没有人动手。 第六十二章 追击 “怎么,我支使不动你们了?”见没人动手,夙弦的暴脾气又要发作了。 “大小姐,少将军还在他的手里,不能放箭啊,否则少将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好和孙老将军交代的。” 孙家三代单传,统共就孙杰远这么一个独苗,说是孙勇的命根子也不为过,若是真的不管不顾将他射死了,大小姐不会有事,他们在场的这些人,恐怕都没好果子吃。 “所以,你们怕和孙勇不好交代,就不怕违背我的意思,就不怕和主君不好交代?”夙弦危险的眯起了眼。 兵士们纷纷低下了头,虽然不再言语,但是态度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孙杰远眼睛一亮,望向夙弦的目光淬了毒一般,这臭丫头害他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丑,还想害死他,若是他能脱身,绝不会轻饶了她。 夙弦怒极反笑,也不再啰嗦,直接抓过离她最近的一人背上的弓箭,对准了棺材铺老板,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动作干脆利落,不给任何人阻止的机会。 下一刻,羽箭破空,向着对面的二人而来。 孙杰远吓得瞪大了眼睛,腿都吓软了,别看他平日里吆五喝六的,看着人模狗样,可实际上连战场都未上过,他身上的那些军功,不过是孙勇指使手下人安排的。 看着那寒光一点点迫近,孙杰远再也撑不住,直接吓晕了过去,身下涌出一滩可疑的液体。 掌柜的厌恶的将人一把推开,眼中满是嫌弃,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连当个人质都当不好。 不过他也没坐以待毙,将孙杰远推开的同时,再次向着夙弦抓了过来。 若是从前的夙弦,还真未必有办法,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上真正的高手,只有投降的份儿。 可谁让她运气好,不过是被追杀,内力都能增长,正好来练练手。 所以,夙弦非但没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和那掌柜的打了起来。 要说那掌柜的也是倒霉,看着夙弦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以为她就算会功夫,也不会很高,可一交手就发现了不对。 夙弦急着去抓人,出手自然狠辣,步步杀机,而掌柜的却只是想再抓一个人质,自然不敢下死手。 这样束手束脚,不过一时大意,就被夙弦用鞭子勒住了脖子,夙弦毫不迟疑地一个用力,掌柜的一条小命就归了西。 夙弦收回鞭子,厌恶地看了一眼吓尿了的孙杰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他抬回去,没事别出来晃悠,真是累赘!” 孙杰远带来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其实他们也觉得丢人,被人挟持了也就算了,居然还吓尿了,还不如大小姐一个闺中女子有胆识,反而成了累赘,有这样的上官,也太丢脸了。 夙弦却也没时间去收拾这些人,方才那笔账她记下了,等她把楚洛抓回来,再一个一个解决! 正要进入地道,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夙弦本能地跳开,“谁?” “别那么紧张,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夙弦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才松了口气。 “鬼鬼祟祟做什么?你要吓死我啊?”这里本来便是棺材铺子,阴森森的,这会儿天又黑了,饶是她胆子比一般姑娘大,也免不了害怕。 “我哪里有鬼鬼祟祟的?”战无双表示很冤枉,他明明是正常的和她打招呼好不好?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你不会是想翻脸不认人吧?” “是啊,我突然在想,你自己都被追杀的裤子都穿不上,你能帮上忙吗?不会还要给我增加负担吧?”夙弦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很是怀疑。 “你这么说,难不成是见过我没穿裤子?你偷窥我?” “你,无耻!”夙弦气得别过了脸,这个男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一句话便能将人气得半死。 地道的入口是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棺材口棺材移过来,两处花纹对上,机关才能开启,这也难怪那掌柜的会那么放心的让他们搜。 若不是珍珠,就算找一夜,也未必会发现。 “你真是成了精了,这都能发现。”夙弦揉了揉珍珠毛茸茸的耳朵,对这个聪明的小东西爱的不行。 那一日阮拂晓昏迷之后,珍珠就偷偷地跑了,这几天也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了,也不肯回家。 不过看到此刻它好端端的出现在她面前,夙弦也放下心来,就是可怜阮拂晓,等于是花了3000万两赢来的兔子,只摸了个毛,兔就没了。 傻根暗自撇嘴,你当这是普通的兔子?这兔子自当初从天山上抱下来,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加起来,比你这夙大小姐都要金贵呢。 地道是直通城外的,里面倒是并没有机关什么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等走出地道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珍珠,带路了。”夙弦现在一点都不担心,有兔子精在手,她怕什么? 珍珠趴在夙弦香香软软的怀里,美美的睡了一觉,人性化地伸了伸短腿,打了个哈欠,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在夙弦的掌心中坐起身,屁股一撅,鼻子嗅了嗅,便灵巧的从夙弦身上跳了下去,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这次不用夙弦吩咐,见识过兔子的本事,所有人都自发地追了上去。 因为楚洛的腿有伤,自然是不能骑马的,所以阮拂晓一行人坐的是马车。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准备这么轻易地将楚洛放回去,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将自己最宝贝的玉骨鞭都赔了进去,自然要捞到足够多的好处。 想到玉骨鞭,阮拂晓便觉得胸口阵阵的抽痛,那日本来打算一起将鞭子带走,可那贱人,居然将鞭子带在了身上,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将鞭子夺回来。 她算计夙弦是真,可吐血也是真的,因为那条鞭子,根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为了救这个废物,赔了她的鞭子,阮拂晓现在自己都算不清楚,这买卖到底划不划算了。 还有,那只想要剥皮抽筋的兔子也不见了,阮拂晓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顶了。 “姑娘,后面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第六十三章 路遇狼群 阮拂晓愣了愣,掀开帘子,向后看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官道上的人并不多,远远地,依稀能看到远方不断逼近的滚滚烟尘。 “怎么会?”阮拂晓皱紧了眉,按照她的计划,夙弦此时就算不死,应该也会重伤,或者被支使到城外去找那难寻的草药,根本发现不了楚洛失踪的事,难道是夙绫失手了? “真是个废物!”阮拂晓低低骂了一声,“没有一件事能做好。” 好在,她还有准备,倒并不是很慌乱。 “加快速度,先赶到前面的林子里。”阮拂晓冷静地吩咐道。 马车骤然加速,牵动了楚洛腿上的伤口,楚洛禁不住闷哼一声,阮拂晓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心情去安慰。 本来还以为楚洛是何等的英雄人物,能将楚阀一步步发展到今天,却没想到,竟然这么窝囊。若不是为了……她才不要这么委屈自己。 还有夙弦那贱人,本来还想暂且放她一马,既然自己上赶着找死,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鞭子夺回来。 “大小姐,他们速度突然加快了。” “我们也加速,在天黑之前追上他们!”夙弦抬头看了一眼,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若是天彻底黑下来,在林子里,想要抓捕就不容易了。 “小心点,这座林子连着大山,夜晚时常有野狼出没,若是惊动了它们,就麻烦了。” “没事,我们这么多人,就算遇上几匹野狼,也能应付的。”夙弦没怎么在意。 不就是几匹狼吗?他门夙家军最擅长的就是箭法了。 战无双张了张嘴,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就怕,不止是几匹那么简单,希望不要那么倒霉吧…… 阮家的马车跑的飞快,夙弦和战无双在后面穷追不舍,从日落追到深夜,进入了林子里,双方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点点的缩短。 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嗖”“嗖”几声破空声,对准了他们,看着好像是暗器,夙弦还未看清那是什么,身旁何风等人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那“暗器”射了过去。 这也是军中常用的防御手段,情况未知的时候,尽量不要近身。 “住手!”战无双慌忙阻止,可却还是晚了。 那“暗器”被射中后,立马在半空中裂开了,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药粉洋洋洒洒飘落,大多数人都未能幸免,沾了满头满脸。 夙弦也险些中招,好在战无双反应够快,先一步将人捞入怀中,带离了原地,才幸免于难。 “咳咳,”夙弦被这药味呛的咳嗽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引兽粉。”战无双的神情有些凝重,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引兽粉?”夙弦瞪大了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战无双刚刚好像是说,这里野狼比较多……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般,二人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就响起了阵阵狼嚎声。 这嚎叫声似是在天边响起,听着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很快的,声音便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嗷呜”“嗷呜”声声狼嚎带着悲怆和凄凉,黑夜中,出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仿佛是幽冥鬼火,那么阴森森的盯着你,在这样荒郊野外的夜晚着实有些渗人,夙弦下意识地朝战无双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都将外袍脱下来,丢到中间,动手,保护夙大小姐!”战无双的反应倒是很快,马上下达命令,训练有素的战家暗卫和夙家军自动呈内外包围,将夙弦和战无双几人护在了中间。 “你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夙弦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凭空出现的一百多人是怎么回事? “你带这么多人,怎么会被追杀的那么狼狈?” “别胡思乱想,先应付眼前的局面。”不知道为什么,夙弦觉得战无双现在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似是带着恐惧一般。 她的心也提了起来,难道,这些狼群真的这么危险吗? 原本,护卫们想脱下衣服,远远地丢出去,却没来得及动手,第一波先赶到的狼群已经扑了上来。 外围的人抽出刀剑,对准扑上来的群狼用力劈砍起来,里面的人弯弓搭箭,瞄准了远处源源不断而来的群狼。 夙弦望着那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心中一沉他们现在加起来也只有不到200人,可是这狼群,目测少说也有几百头狼,而且,听这声音,远处还有大批狼群,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狼本性便凶残嗜血,何况这引兽粉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么缺德,闻一下便让狼发了疯,哪怕千米之外都能嗅到。 夙弦发誓,这一次如果能脱险,她一定要剥下阮拂晓的一层皮来! 这个地方因为野狼特别多,所以鲜少有行商敢经过,她本想着他们人多,又不会逗留太久,就算遇上了解决了也就是了,却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被困死了。 所以此时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可更糟糕的是,战无双却在这个节骨眼出事了。望着脸上血色尽失,身体不停发抖的男子,夙弦感觉头都大了。 “喂,战无双,你不要告诉我,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胆子比我都小?”夙弦快要哭了,这男人还能不能行了?这还特地跟过来保护她,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她错了,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这个男人居然很靠谱? “不是啊,夙大小姐,”傻根哭丧着脸,为他家少主争取最后的尊严,刚刚药粉落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要糟。 “我们家少主不是胆子小,可他,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狼啊,一听见狼叫整个人就容易发疯。” “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毛病啊?”夙弦快要抓狂了,一听见狼叫就发疯,这是什么怪癖? “那你快点把他带远一点,别让他再这里碍手碍脚的。”狼群可不是乖乖站在那里吓唬你的,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扑了过来,和何风他们打了起来,她要赶着上去帮忙,可没时间在这里哄战无双。 “不行啊,这个时候,不能靠近他……”可傻根的话还是说晚了,因为夙弦已经抓住了战无双的胳膊。 战无双发抖的身子一颤,突然抬起头,一双原本总是泛着潋滟笑意的桃花眸此时已经染上了猩红,带着暴戾的狰狞和杀戮。 “你,你不要乱来啊……”夙弦吓得打了个哆嗦,心里流下两行清泪,她就说,只要遇到战无双,她一准儿要倒霉的。 可是现在害怕,好像也晚了。他,他不会掐死自己吧? 果然,下一秒,战无双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了夙弦的脖子,那血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意,对准了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第六十四章 亲吻 “少主,不行啊,这不是野狼,这是夙大小姐,是你心心念念的夙大小姐啊!” 似乎预见了夙大小姐血溅当场的画面,傻根哀嚎一声,完了完了,这次等少主醒来,估计看中的媳妇铁定是要泡汤了,就算这夙大小姐不死,也该留下心理阴影了。 心里莫名的心酸和悲愤,又把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夫人恨了个牙痒痒,要不是那个女人,少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他预想中,夙弦脖颈断裂、鲜血狂喷的场面,却没有出现。 在战无双的唇触碰到夙弦肌肤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药香却从夙弦脖子上挂着的墨玉上飘散开来,冷冽的药香沁入鼻尖,战无双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耳边充斥着的那无边的杀戮和血腥已经褪去,脑海中已经消失的神智渐渐回笼。 他瞪大眼睛,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令人作呕的一张张面孔,那染血的獠牙和皮毛,而是一双清澈的带着关切的眼眸。 心,竟似乎在这一瞬间莫名的得到了一丝安宁,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唇情不自禁地勾起,他就知道,她嘴上说的凶,却也是担心他的。 战无双俯下身去,似是呵护世上最难得的珍宝一般,唇缓缓地覆上了少女的眼眸,仿佛想要将世间一切的污秽和丑恶都遮盖住,不让她看到分毫。 夙弦:…… 我是谁?我在哪里? 夙弦瞬间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一张脸渐渐红到了耳根。 那周遭的一切喧嚣,在这一瞬间都凭空消失了,只能看到面前少年,眼中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温柔。 心跳,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似是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有那一瞬间,夙弦猛地推开面前的人,反手就是一巴掌。这个王八蛋,居然敢趁机占她便宜,登徒子,下流鬼! 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她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少年,语气慌乱中带着一丝无措,“你,你发病了,我不跟你计较,我就当是被狼咬了一口,你、你离我远一点。” “那可不行,我还要保护你呢。”战无双略有些遗憾的舔了舔嘴唇,这小东西,清醒的未免太快了些,还是迷迷糊糊的时候最招人喜欢。 “不需要!”夙弦气呼呼的跺了跺脚,扭头跑了。 虽然心中气恼,但是却还记得正事,夙弦望向不远处阮拂晓一行人,恨得牙痒痒。 这也太嚣张了吧?阴了她一把,还想站在一旁看戏,想置身事外?想得美。 若是阮拂晓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楚洛跑远了,她还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可谁让她太过嚣张,非要留下来看戏呢? 事实上,夙弦还真是冤枉了阮拂晓,她才没那么无聊,她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夙弦手里有她的鞭子,她想趁着夙弦重伤无力反抗的时候,将鞭子抢回来,当然,想要看好戏,看夙弦倒霉的心思也是有的。 “阮大小姐,如今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快速离开才是最要紧的。”楚洛的脸色因为一路上不断地牵扯伤口而变得苍白,却还是强忍着疼痛开口劝道。 “怕什么,夙弦如今自身难保,难道还会追过来不成?楚少主,你莫不是,被夙弦吓破了胆子?” “你,”楚洛深呼一口气,“夙弦这个人,看起来温和无害,实则最是心狠,狡诈多端,你还是不要太大意。” 楚洛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蠢得可以,竟然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难道她不明白,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有可能出现变数吗? 一次的大意,在夙弦的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成了楚洛一生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污点和耻辱,现在对夙弦,他已经不敢再小觑,自然没有阮拂晓那么乐观。 阮拂晓冷哼一声,对于现在的楚洛,她是没放在眼里的,夙弦若是真的聪明,还能让她耍得团团转吗? “你落在了夙弦手里,自然怕了她,可夙弦,却败在了我的手里,手下败将,我为什么要怕她?” 楚洛见她一脸的坚决,知道是劝不动的,索性也不再劝,不去理会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阮大小姐你自己多保重,您今日相救之恩,我楚阀来日必报,家母应承你的事,也不会变。” 前提是,你能平安活着回到阮家,楚洛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直觉,阮拂晓对上夙弦,就是会吃亏的。 不过对着救命恩人,他还是没什么诚意地拱了拱手,带着自己的人呢,转身便要走。 “站住!”阮拂晓连忙命青龙卫将人拦下。 “阮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阮拂晓冷笑,“我倒是想问问楚少主是什么意思? 楚少主这么急着走,不但是怕了夙弦,也是不相信我吧? 我千里迢迢,付出那么大代价,几乎是损兵折将才将你救出来,你就这样一句没诚意的谢谢,就想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没有防备你的意思。”楚洛心里暗骂一句蠢货,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只能不耐地解释道,“或者,我们现在一起离开,我会按照约定,亲自去阮家养伤,顺便迎娶你。” 阮拂晓咬着牙,在楚洛的眼里,她看不到丝毫对未婚妻子的情意。 为什么这句话让楚洛说出来,好像迎娶她,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她有那么差劲吗?战无双瞧不上她也就算了,连楚洛这个废物都敢不把她当回事? 她除了身子弱了点,哪里比夙弦差了? “你觉得,娶我很委屈?”阮拂晓咬着唇,不甘地质问道。 楚洛沉默了。 废话,他心里当然觉得委屈。 若说是以前,对于娶哪个女人,楚洛还真不怎么在乎,反正女人于他,也就两个作用,一个是带来足够的利益,二来,便是用着爽,无聊时解闷的玩意儿,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自从见过夙弦之后,他的心思诡异地发生了变化,一边,他痛恨着这个女人,恨不得杀了她,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另一方面,却又暗暗期盼,自己以后的妻子,怎么也不能比夙弦差吧? 就算长得没夙弦那么美,怎么也要比她聪明吧? 可看看面前气急败坏的阮拂晓,楚洛心中失望地摇头,夙弦就不会这样失态,那个女人,遇到再大的事,也是笑语嫣然,能将对手气死,而不会气到自己。 若是夙弦,绝不会做出在这里看戏这么无聊的事情,一定会抓住时机立马离开。 总之,夙弦绝不会像阮拂晓这么蠢。 原本阮拂晓救了他,也展示出了几分聪明才智,楚洛对她还是有些好感的,可现在,这不多的好感,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既然婚书都签订了,他还是会遵照诺言娶她就是了。 反正,像夙弦那样聪明的女人,这世上本来就不多,若是以后真的遇上了,真的喜欢,大不了就休妻,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怜的阮拂晓,机关算尽,给自己挣来这么一门婚事,谁知道,还没过门,就被计划着休掉了…… 楚洛的沉默,落在阮拂晓的眼中,便等于是直接承认了。 “你……”她气得几乎想要扑上去,和楚洛同归于尽了,却被蔡嬷嬷死死地拉住了。 “殿下,消消气,小不忍则乱大谋,想想咱们的大业,您需要楚家大夫人的身份啊。” 蔡嬷嬷小声劝着,盛怒中的阮拂晓却直接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个奴才来指手画脚,若不是你没用,我会损失那么大吗?” 蔡嬷嬷捂着脸,知道自己犯的错确实惹怒了姑娘,一句话也不敢辩解,只是低着头不停地认错。 楚洛见状,厌恶地看了阮拂晓一眼,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会拿下人撒气算什么本事? 夙弦看着就不像那种,会拿不相干的人撒气的人,她只会,欺负自己这个楚家少主! 想想,真的好气! “怎么办,怎么办?狼群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撑不住了。”夙弦急地团团转。 战无双也拧紧了眉头,虽然经过刚才那一出,这些狼对他的影响小了很多,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时,夙弦突然感觉裙子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珍珠啊,它是不是又有什么办法了? “珍珠,你是不是又有好办法了?”夙弦抱起珍珠,狠狠亲了一口。 珍珠得意地挺挺胸脯,两只后腿站立在夙弦的手掌上,一只前爪指了指那些正在与野狼激战的人,另一只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阮拂晓等人,比划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它这是什么意思?你能看得懂吗?”战无双看的一头雾水。 夙弦认真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它是在告诉我们,将这些染了药粉的衣服,丢到对面去。” 战无双:……所以,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这恐怕不行吧?距离太远了,丢不过去,就算拿箭来射,射程也不够啊?如果只是单纯地丢出去,没有了人的气息掺杂在里面,作用不大。” 第六十五章 阮拂晓的嫉妒 其实一开始,每个人都想到了要把沾了药粉的衣服丢出去的。可是,野狼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 山中野狼凶悍,天然的暴戾凶残在药粉的刺激下,已经完全被激发了出来,根本不是驯养的狼犬可以相比的,他们对人类的攻击,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架势。 可夙家军却要顾虑着不让自己受伤,还要保护身后的大小姐,分身乏术,根本腾不出手来。 而且,他们心中其实也清楚,这种引兽粉,必须要沾染上活物的气息,才会对野狼有吸引力。 如果远远地扔出去,单纯的衣物上的药粉,没有了人的气味,对野狼的吸引力会大大下降;而他们这些人,就算脱了外衣,身上也沾染了味道,一时半会儿根本消除不了。 所以到时候,吸引野狼的,还是他们这些人。可现在,夙弦突然想到,他们一直都忽略了,阮拂晓和楚洛他们,应该也算是人吧?沾染了他们的味道,不是也可以吗? “拼着受伤,马上把外衣都脱了,全都扔到包围圈里面。” 夙弦的话音刚落,便有人眼前一亮,可是随即又有些黯然。 “大小姐,射程不够。”何风苦着脸,他也听到了夙弦和战无双的谈话。 阮拂晓一行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离得那么近?虽然能隐隐约约看到个轮廓,却已经超过了军中惯用弓弩的射程。 “无妨,你们先把外衣全都脱下来,全丢到我这里,我有办法。” 虽然不明白大小姐想要做什么,可是何风却有自己的打算,自始至终,他都谨记,要唯大小姐马首是瞻,大小姐即便是错的,也是对的。 “都把外衣脱下来,丢过来!”何风大吼一声,对这些军营汉子来说,何风的话,有时候远比大小姐的话管用,特别是在这种危急关头。 夙弦满意的点点头,摘下腕上的镯子,也未看清她如何动作,“咔咔”几声动作之后,镯子竟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弓弩。 可这还没结束,随着夙弦体内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又是几声机关转动后,紫金弩竟然自动地拉长、放大,直至变成正常的弓弩大小,才停了下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那黯淡的紫色光芒,也愈发明亮夺目,最终变得浓郁至极,直至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夙弦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其实方才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她有意识控制的。 事实上,她自从得到这把弓弩,从来就没能真正驾驭的了它,每次都是被动地被吸干了内力,然后它自己动…… 这一次,许是她的内力增长了,它解锁了新的形态?所以异常兴奋,才会发光? 夙弦一直觉得,这东西是有灵性的,包括她的兔子珍珠,还有她的重生,这都说明了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很多东西,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战无双也有些好奇,试探着将内力输入到弓弩之内,可令人失望地是,弓弩并没有更多的变化了。 “看来,它只认准了你,别人支使不动了。”战无双望着那纹丝不动的弓弩,若有所思。 “那当然,这说明它有眼光。”夙弦得意的一挑眉,这么厉害,还这么忠诚的神兵利器,多来几打就好了。 夙弦飞身跃起,将弓拉至满弦,那没有箭矢的长弓,蓦地发出了一声巨响,一道无形的气浪席卷而来,卷着那堆成小山的外衣,向着对面阮家一行人所在的方向飞去。 其实以夙弦如今的内力,这一箭的威力,足以将十几头头狼的身体绞的粉碎,可是她偏不? 凭什么他们这边打的累成狗,却要让阮拂晓在那里悠闲看戏,她这口气咽不下去!她宁愿祸水东引! “这是什么东西?”对面,阮拂晓望着不远处那浓郁的紫金色光芒,眉头轻蹙,心中不知怎的,就有些不安。 这时,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来到了阮拂晓身后,望着面前的这一幕,蹙起了眉头,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幕莫名的有些眼熟? 中年男人微微眯起眼,细细地端详片刻,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面色大变。 “是紫金弩,是夜氏的紫金弩!” “什么?”阮拂晓猛地睁大眼睛,眼中一瞬间迸发出无尽的狂热,“是传说中的,一箭可破一城的紫金弩?” 紫金弩是夜氏至宝,传闻当年老定王曾经一箭击退千军万马,大夜灭国后,她得到了玉骨鞭,也曾派人寻找过紫金弩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在夙弦手中。 是了,夙家大夫人是夜氏女,可是她从来没将这个夜氏女放在眼里,活得那样窝囊,手里怎么可能会有紫金弩?却没想到,还真是…… 阮拂晓快要嫉妒疯了,夜氏这个叛徒,竟然敢将紫金弩交到外姓人的手里? 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是夙弦的?紫金弩是她的,她的玉骨鞭也到了夙弦的手中,这些,本来都该是她的东西! “殿下,眼下当务之急,应该立马撤退啊。”高嬷嬷见阮拂晓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发呆,连忙提醒道。 “哦,对。” 虽然她出生的晚,没见识过紫金弩的威力,可也丝毫不敢小觑它的威力。 “退后,通通退后!青羽卫,防御!” 阮拂晓一行人快速的后退着,与此同时,黑暗中,十几个青衣人同时出现,他们默契的挡在阮拂晓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同时出手,向着那无形的气浪,攻击过去。 两股磅礴的气浪在半空中碰撞,发出震天的轰鸣,那些被裹挟在在其中的衣服可就惨了,直接碎成了渣渣,从半空中降落下来,洒了所有人一头一脸。 “不好!”阮拂晓脸色大变,她此时才反应过来,夙弦的目的根本不是一箭射死他们,她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恨方才隔得太远,她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此时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 阮拂晓的心思不可谓不缜密,为了对付夙弦,用的引兽粉,可是功效最强的,单单一小瓶,都足以让群狼发狂,更何况她为了保险,还用了那么多。 当初刚刚洒在人的身上,药效尚未完全扩散,就引得群狼蠢蠢欲动,如今随着时间推移,功效正好发挥到最大,结果可想而知。 原本疯狂地攻击着夙弦一行人的野狼,除了冲在最前面的、陷入癫狂状态的还在继续之外,其他狼都很有默契地纷纷调头,调转了方向,向着阮拂晓一行人攻击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开打(一) 那不断逼近的黑压压的一片让阮拂晓彻底吓傻了,方才看到夙弦一行人被围攻时觉得很爽,可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被群狼环伺,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她即便是有些小聪明,却也只是个未见过血腥与杀戮的闺中少女,心态尚且不及夙弦。面对这样的场面,没有立马吓晕过去已经很难得了。 “龙叔,你们有没有把握,将这些狼全部杀死?” 青龙望了一眼黑压压的狼群,摇了摇头,“卑职做不到。” 他们身手再好,也只是血肉之躯,这一次陪阮拂晓出门,青龙卫加上阮家主派来保护阮拂晓的暗卫,不过100多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上千匹狼? 何况,他们的使命是保护阮拂晓,趁着狼群还未将他们包围,及时将阮拂晓带走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拼命。 “那,都把身上的外衣脱了,马上保护我离开!”阮拂晓也是个果断的人,也顾不上什么楚洛了,此时此刻,什么事都没有自己活命要紧,她不要被群狼活活撕碎,不要! “小姐,不行啊,您忘了此行的任务了吗?如果不能将楚少主带走,那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蔡嬷嬷想起那莫名丢失的3000万两银子,还有小姐输出去的鞭子,就觉得肉疼。 她对阮拂晓是真正的忠心,阮拂晓不想带她走,她也认命,可还是希望她能将楚洛带走,如此,回了阮家,才好交待。 “本小姐行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阮拂晓不耐地将人一把推开,她急着逃命,哪里有心思理会蔡嬷嬷? 丝毫没有顾忌这个将自己带大的老仆的死活,将人推开后,在青龙卫的保护之下,向着远去撤离。趁着还未被完全包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至于楚洛,身边有那么多的楚家暗卫保护,难道他会出事吗? 她已经履行了诺言,将楚洛救出了夙家,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接下来楚洛如何,就不干她的事了。 “我们也走。”楚洛也懒得理会阮拂晓,反正他本来也没指望过这个女人,指挥着自己的人就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蔡嬷嬷苦笑一声,绝望地闭上眼睛,她早就看出来了,小姐对她越来越不耐烦,却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带大的姑娘,竟然会不顾自己的死活。 直到这一刻,方才真正的绝望。 青羽抱着阮拂晓,一行人自认为逃离了危险区域,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阮大小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夙弦手里把玩着玉骨鞭,拦住了阮拂晓的去路。 莹白剔透的玉骨鞭,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漂亮的不像是一件武器,反而像是一件上好的珍藏品。它乖巧地缠绕在夙弦的指尖,映着她修长如玉的手指,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一瞬间刺痛了阮拂晓的眼睛。 “夙、弦,”这两个字,阮拂晓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在过去的十几年,她最讨厌的人,是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便宜姐姐。 但是从此刻起,她最讨厌的人,绝对变成了夙弦。特别是看着属于自己的玉骨鞭,却被她肆意的把玩,阮拂晓难受的眼睛都红了。 “你如果识相的话,就将紫金弩和玉骨鞭留下,马上给我滚,兴许我还能放你一马,否则,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哎呀,我好害怕。”夙弦拍着胸口,笑得灿烂,“我说你莫不是在做白日梦吧?就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还敢惦记我的东西?你娘生你的时候,莫不是忘了给你带脑子?” “你……”阮拂晓气得脸色铁青,“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呵,那你有本事就来拿啊!”夙弦就郁闷了,怎么总有这样的贱人,习惯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 “说那么多做什么?凭本事抢,抢到了,自然是你的。”是的,她就是想和阮拂晓打一架,发泄一下。 阮拂晓却将目光对准了战无双,“战无双,你是要帮她来对付我?你非要和我作对吗?” 战无双翻了个白眼,“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不护着她,难道要护着你?” 阮拂晓:……感觉心上又扎了一箭。 对于战无双,她也是喜欢过的,即使达不到情深的地步,却也是真的有好感,也努力过想要嫁给他。 即便是政治联姻,是带有目的,可这与喜欢并不冲突,起码对比起楚洛,她真的很想嫁给战无双。 但战无双坚持不肯接受她,她阮拂晓何等的高贵,怎么可能向一个男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君既无情我便休,既然战无双不稀罕她,她也不会再强求,还不如干脆果断地将人杀了,另寻目标,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这并不代表,此刻看着她求而不得的男人,对着另一个女人处处献殷勤、百般讨好,她就不心痛,不愤怒,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处处让她受挫的夙弦。 阮拂晓心中又酸又涩,还有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但是对夙弦的杀意,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得不到的男人,任何人,也休想染指! “青叔!给我杀了他们!”阮拂晓觉得自己快要气吐血了,也顾不得逃命了,就算拼着受伤,她也要弄死夙弦。 她有一种预感,要是不把夙弦弄死,她早晚会被气死! 青龙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殿下的公主脾气又犯了,这个时候,劝,是劝不动的。 何况,这个夙弦也总是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既然殿下这么想要她死,那么就杀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是天之骄女,她想要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留下十人保护殿下,其余人跟我一起,杀了他们!”青龙卫除了留下保护阮拂晓的人,其余的人纷纷动手,夙弦也不甘示弱,取出玉骨鞭,迎了上去。 阮拂晓身边的青龙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夙弦还没忘了本来的目的,让自己带来的何风等人,去阻拦楚洛了。 因此她身边现在剩下的人,都是战无双的暗卫,目的就是牵制一部分青龙卫,保护夙弦,不要让她受伤。 夙弦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战无双身边的这些暗卫,个体实力,都远远超过了夙家。这真是一件让人难很憋屈的事情! 战无双一个人牵制了大部分火力,与此同时,夙弦已经对上了五个青衣人。 第六十七章 开打(二) 这是她得到玉骨鞭后,第一次用玉骨鞭杀人,她挥动着长鞭,竟丝毫没有任何滞涩和陌生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心随意动、如臂使指的感觉,就好像,这本应该就是她的东西。 五把锋利的长剑,闪着凛冽的寒光,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向着夙弦刺来,夙弦手里的鞭子缠上了最近的一把剑,加大了手中的力道,银光闪过,那用精铁打造的长剑,瞬间就如豆腐一样,碎成了渣。 她身形灵巧地游走在五人中间,匕首配合着长鞭,不给对方迟疑的时间,动作极快地欺身上前,长鞭收紧,青衣护卫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脖子便缠上了鞭子,瞬间被拧断了。 同时,左手寒芒闪过,匕首向着身后甩了出去,直接便刺进了欲要从背后偷袭那人的心口。 鲜血飞溅,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两名青龙卫,尽数倒地,没了气息。 长鞭再次挥出,袭向右侧的两人,玉骨鞭擦过两人的腰腹,直接将两人拦腰斩断,血肉横飞,死无全尸。 同时,一个漂亮潇洒的侧踢,左边的那人已经被一脚踢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这般利落狠辣的手段,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一出手,就杀了五位青衣卫。 其实夙弦也有些惊讶,原来她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要知道,从前,她可是一个人都打不过…… “杀了她!”这一次,下令的人,不是阮拂晓,而是青龙。 他原本只是单纯地服从阮拂晓的决定,心里并没有很强烈的想法,可是这一刻,他看到了这个少女存在的危险,若是她活着,对于自己的主子必定是个威胁。 要知道,哪怕是他,在这个年纪,都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而且,在这个女子身上,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凤凰只能有一个,不能有任何女子,比她的主子更出色,否则,都得死! 于是,青龙出手了,五指成爪,对准了夙弦的脖子,抓了过去。 “找死!”萧夜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陡然一厉,出手也突然变得狠辣起来。 “你……”青龙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方才还能轻松对付的小子,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是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 他低头看着那只插入自己胸腔的,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犹如最完美的艺术品,可在此刻看来,那沾满了鲜血的洁白,却宛如恶魔之手。 “她想玩,我愿意让她玩玩,可你想伤她,我就很不高兴了。”战无双残忍冷笑,缓缓收回手。 “不要,龙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阮拂晓撕心裂肺的大叫,哭的不能自已。 她不在意蔡嬷嬷的生死,可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龙叔从小陪伴她长大,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对她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也是她最信赖、也最依赖的人,如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的眼前,她觉得自己心痛的都要窒息了。 有龙叔在,她只觉得什么都不用怕,可现在龙叔…… “战无双,我恨你,我恨你!”阮拂晓赤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战无双,若不是被青羽死死拦住,估计就要冲上去和人拼命了。 “带小姐离开,快走!”青龙用仅剩的一口气,支撑着对青羽吼道,他死了不要紧,可殿下,是萧氏未来的希望,她身上,肩负着整个萧氏皇族崛起的希望。 那亦是他的信仰,殿下绝不能有事,不能! “还有,她,她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青龙终于想起了他方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少女,居然能使用紫金弩和玉骨鞭,而且耍起玉骨鞭,要比殿下还要顺手。可是,分明不该是这样,据皇室秘辛记载…… 那她的身份是? 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想要将那几个字说出口,可惜,却来不及出口了,因为战无双已经抢先一步,击碎了他的头骨。 “啊!啊!”阮拂晓崩溃的大叫,“战无双,夙弦,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那是从小将她带大的龙叔,她看做亲生父亲一样的人,她最亲最亲的人,他死了? 死了! “殿下,我们走。”青羽红着眼眶,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义父,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冲上去,而是抱着阮拂晓,转身便要离开。 他不能冲动,他要保护好殿下,这是义父临终的嘱托,也是他的使命! 夙弦也很震惊,她还记得那一日战无双被追杀的事,如果他有这么好的身手,那根本就不需要逃跑啊? 想着想着,夙弦的脸又黑了,所以,这家伙是故意的,故意抱着她跳崖,故意占她便宜,王八蛋!登徒子!臭流氓! 夙弦心里又把战无双骂了个半死,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先把敌人打跑了,再来和他算账! “殿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青羽紧紧抱住阮拂晓,试图逃离,却架不住阮拂晓不配合,拼命地想要挣脱。 青羽一边勉力阻止,一边又要防止伤到她,一瞬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不,我不走,我要给龙叔报仇。”阮拂晓双眸赤红,状若疯癫,疯狂地挣扎着,疯狂之下爆发了巨大的力量,竟真的让她挣扎开来,向着夙弦扑了过去。 “大小姐!” 夙弦下意识地伸手抵挡,随意地一拳打了出去。 可当她的手掌触碰到阮拂晓身体的那一刻,却看到了她唇边诡异的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心!”战无双来到夙弦身旁,想要阻拦,可已经晚了。 夙弦突然觉得掌心一痛,似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可这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就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战无双却看的眼睛都红了,怒到了极致,直接一掌将阮拂晓打飞了出去,阮拂晓的身子飞出十几米远,重重地跌落在地,吐出一大口血。 不过,自始至终,她的唇边,都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第六十八章 倒霉的楚洛 “大小姐!”青羽又红了眼眶,紧紧地抱住阮拂晓,取出怀中的药瓶,将一枚药丸塞到了她的嘴里。 “殿下,你先撑一会儿,我这就带你回去,找高嬷嬷,你不会有事的。”青羽心痛极了,殿下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自生下来就有心疾,这下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得有多难受? “嗯,我们走!”阮拂晓感觉到青羽的气息,心下一松,然后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夙弦,你死定了! 见到夙弦中招,战无双也无心去追了,他抓着夙弦的手掌,细细地察看着。 “我没事。”夙弦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这个战无双,就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总是要动手动脚的。 战无双沉着脸没有说话,心中很是懊恼,早就知道阮拂晓这个女人心狠手段,诡计多端,为什么方才不多防着一点? 想起她唇边自始至终的那抹诡异的笑容,战无双心中就愈发不安起来。 其实夙弦心里也很忐忑,她也觉得自己可能中了暗算,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只会让人担心,还是等回去后,再让江离给看看吧。 “哎呀,糟了,我们打的痛快,将楚洛和何风他们给忘了。”夙弦拍了拍脑袋,楚洛该不会那么废,这么一会儿就让狼给吃了吧?还有,何风他们不会受伤吧? “你现在还有心情去担心他?”战无双又好气又好笑,这臭丫头能不能搞清楚重点。 “当然要,要是他被狼吞了,我这么大的功夫,不都白废了,他可是值五座城呢。”夙弦小声嘀咕着。 而另一边,楚洛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好。 蔡嬷嬷愿意认命等死,可楚洛却不甘心,他随行也是带了不少暗卫的,这一次,他母亲与阮拂晓合作,更是派出了一大批高手随行保护他。 可是,要不怎么说,楚洛最近就是很倒霉呢? 阮拂晓的算计不可谓不精密,连夙弦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对手,她撒出药粉的时候,夙弦他们正好走到了一处野狼巢穴的附近,所以才会瞬间被缠住。 可阮拂晓选的地方,是一处高地,这里四周空旷,没什么大型动物,所以他们才能第一时间逃跑。 原本楚洛也是可以跑掉的,可是谁让他是夙弦此行的目标呢?他们才刚刚走出一步,铺天盖地的箭雨就朝着他们一行人兜头砸了下来。 暗卫们身经百战,自然可以保护楚洛躲过去,却也有几人受了伤,鲜血混合着药粉,更加刺激了本就癫狂的狼群,而箭雨虽然没给他们造成致命伤,却成功拖延了他们的脚步,错过了最佳的逃离时机,被野狼包围住了。 暗卫们想要护着楚洛杀出一条血路,可现实是,往往还没有走出一步,就又被猛冲上来的狼群分开。 加之,何风他们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地放冷箭,暗卫们一方面要保护楚洛,击退狼群;一方面又要抵抗夙家的偷袭,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没走出几步路,楚洛身边保护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至于阮家剩下的人,但凡身手了得的,都在方才跟着阮拂晓一起离开了,余下的,除了普通的兵士,便是阮家家仆了,面对这样的局面,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一时间,哀嚎声、哭喊声、求救声,充斥了这个小小的战场。 “你们身上,就没有人带了弓箭吗?”楚洛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弓箭手在战场上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却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夙家这群废物手里。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除了夙家,相信六阀没有任何一家会习惯性地把弓箭随时背在身上,因为夙家军战斗力实在弱的可以,唯有箭术拿的出手。 可他们楚家人,例来骁勇善战,擅长的是近身搏斗,闲着没事,为什么要背把弓箭在身上? 楚洛面色阴沉的吓人,若是他没受伤,凭他的身手,想要一个人逃出去绝不是难事,可如今,却还成了别人的累赘…… 阮拂晓,夙弦,这两个女人,害他至此,若他今日能逃出去,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野狼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身旁阮家仆人的哭嚎和惨叫声渐渐消失,楚洛身边最后一个暗卫也倒下了。 楚洛狼狈瘫坐在地,望着面前黑压压的狼群,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了过来,那股浓郁的血腥恶臭,熏得他几欲作呕。 隔得这么近,他似乎还能看到他们口中尚未来得及吞咽的残肢断臂,和牙齿上沾染的血沫残肉。 他楚洛一世英豪,难道今天就要憋屈的死在这里了吗?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可就在楚洛最绝望的时刻,一道淡紫色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身前,那只粉嫩白皙的小拳头没见怎么用力似的,他面前那只流着口水的野狼就华丽丽地被打飞了出去。 楚洛愣住了。 一只柔软的手直接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他们隔的这么近,楚洛甚至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药草香,淡淡的,不像其他女人那样一身浓烈的脂粉味,却让他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其实她长得很美,特别是眉眼之间,天生有一种能让人觉得轻松安心的温柔恬淡。 很奇怪,因为一般能给人这种感觉的女子,通常生的都不怎么好看。可是她,偏偏是个例外。 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她曾对他做下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觉得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很美好,甚至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想法,如果当初他没算计她,而是真心求娶,会不会…… “啊!” 可下一刻,楚洛的脸再次黑了,因为才刚刚到了安全的地方,夙弦就像扔垃圾一样,毫不客气地将人丢了出去。而那断腿上几次崩裂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痛的他冷汗直冒。 “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了,人捆起来,挂在马上带走!”夙弦嫌弃的挥了挥手,那眼神中仿佛赤裸裸写着几个字:只要别弄死就行。 俘虏,还想要啥待遇? 第六十九章 签下“卖身契” “住手,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楚洛惊恐的怀抱着胸,拖着一条断腿艰难地后退,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军中大汉,悲愤的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今天若是真的被扒了衣服,这一路回去,他还有名声吗?就算真的能侥幸活下来,逃回楚阀,这一辈子也完了。 “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偏偏学不乖,想要逃跑,还要我来救你,难道你不该受到惩罚?” 楚洛:为什么有种小时候贪玩被老娘训斥的感觉? “你要打要杀,我都悉听尊便,但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是敢这样折辱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楚洛昂着头,眼中隐含威胁,一脸的英勇就义。 “脱!” 何风摸了一把额头的汗,他的顶头上司,没跟他说过,大小姐这么彪悍啊? 楚洛的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直到被几只大手摸到了身体,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等等,咱们有话好商量,夙大小姐,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呵,早这样不就好了”夙弦嗤笑一声,蹲下身来,在楚洛耳边压低声音,“安安稳稳,一路平顺的回到夙家,然后我会派人护送你回楚阀,10座城。” “你怎么不去抢?”就算已经做好了被敲竹杠的准备,楚洛还是悲愤了,他们楚家一共也就只有30几座城,拿出10座城来,就算他愿意,他手下的人也会撕了他的。 “别这么暴躁,一切好商量嘛。”夙弦摇了摇头,很是好说话,“扒光了衣服,一路招摇过市,回到弦月城,我还是可以放你回楚家,这个最便宜,五座城。” 楚洛:……为什么有种在卖猪肉讨价还价的感觉。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我必须要穿衣服。”楚洛挣扎着想要保留最后的尊严,底线一降再降,其实,如果夙弦能让他穿上衣服,保住最后的尊严和贞操,兴许,这五座城池他就答应了? “别这么暴躁,一切好商量。”夙弦依然很有涵养的显示了自己的好风度,“咱们来个折中价,如何?” “什么是折中价?”楚洛警惕地望着她,总觉得这个回答,自己不会想要听到。 “这样吧,你不就是怕丢人嘛,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又不能不罚你,不然,我也没法服众。” 楚洛:……我信了你的邪,你需要服众吗? 众人:不需要,我们真的不敢。 这一路上,大小姐的彪悍早已经刷新了人的三观,谁现在还敢对她说个不字,那不是找死吗? “八座城池,扒光了衣服,但是我允许你戴上头套,遮住脸,这样,虽然过程难堪一点,但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楚家少主,其他的条件不变,怎么样?” “不……”楚洛拒绝。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夙弦突然变脸,目露凶光,像极了翻脸之后的撕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有没有一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何风,把他衣服给我扒了,身上写上楚家少主四个字。” “夙弦,你不要太过分了!”楚洛恨得目眦欲裂,要不是行动不方便,真是恨不得和夙弦来个同归于尽。 事实证明,什么温柔缱绻,什么安心恬淡,特么的统统都是错觉,这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他刚刚竟然会觉得她美好,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呵,我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打我啊?” 楚洛终于知道,阮拂晓为什么会被她气得吐血了,因为他也吐血了。 吐了一大口血的楚洛,虽然看起来萎靡了下去,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的样子,脑子却反而清醒了许多。 “六座城池,我出六座城池,我要加头套。” 夙弦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喷笑出声,楚洛现在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没脸看。 “九座!” “七座!” “八座!” “七座,不能再多了!”楚洛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悲愤出声,“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看出楚洛是真的被逼急了,夙弦只能遗憾的收手,反正她一开始也只想要五座城池而已,白赚了两座,也还算不错…… “嗯,把他衣服扒了,字就不用写了,戴个头套吧。”想了想,夙弦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给他留套里衣吧,要不我怕他这一路走下去,会被人家姑娘打死。” 楚洛这一刻,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也不想再反抗了,直到凛冽的北风刮过皮肤,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于寒风中,落下两行凄凉的泪。 夙弦想要城池是真的,想要狠狠折辱楚洛也是真的,她被这男人害得那么惨,赔了上自己的一生,不报复回来怎么能行?她可是立志要做一个恶人的。 夙弦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书拿出来,递到楚洛面前,“签字吧。” 楚洛看着摆在面前的笔墨纸砚,心中悲愤无比,感情这是早就准备好的,为什么他有种在签卖身契的感觉? 楚洛则是第一次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不听那个老神棍的话,这一次就不该这么跑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楚洛的老爹老家主有一个很信任的神棍,当然人家对外说是大师,但是在楚洛的眼里,那就是一神棍。 最近楚洛的老爹病的快不行了,老神棍就开始往楚洛的身边凑,非说他此次出行不宜,不但于自身来说是大凶之兆,还会坏了整个门阀的气运。 对此,楚洛兄弟俩都是嗤之以鼻,他楚洛自从能走开始,就在军营里长大,一路开疆扩土,死在他手里的人,加起来都能再组建一支军队了,要是相信什么气运,回家种地算了。 可是,这一次出门,运气好像确实背了点。 先是无缘无故就被砸断了腿,被人轻而易举地拎了回去关了起来,好不容易他老娘找了阮拂晓来把他救了出去,可阮拂晓也是个不靠谱的,他还没逃出狼窝,就进了真正的狼窝,差点把小命都交代了。 他长这么大,一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从未尝过败绩,可自从来到了夙家,遇到了夙弦,就一路倒霉。从心到身,都被摧残的不行…… 第七十章 楚洛这么怂吗 楚洛在想什么,夙弦是不清楚的,反正她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从楚洛身上刮下一层皮。 回去的时候,楚洛倒是没有被大姑娘小媳妇打死,因为他们走的一直都是乡道,路上遇到的人,也很少有人在意过楚洛。 夙弦望着来来往往逃难的人群,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从这些人的脸上,她甚至看不到什么恐慌和忧虑,只有绝望和麻木。 “他们,为什么不去主城寻求帮助?”夙弦记得,弦月城的老百姓,生活的还算富足,而且弦月城对于无家可归或是吃不饱饭的老百姓,也不会不管不问的。 “他们恐怕根本进不去主城吧。”战无双叹了口气,“阿弦,你虽然聪明,但有些时候,还是太过于天真了。 你真的觉得,一个门阀的主城,可以容纳下这么多逃难的老百姓?” 夙弦沉默了,第一次没有反驳战无双的话。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哪怕落难之时,她也没有真正地接触过民间疾苦,自然没有立场来辩驳。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逃难的人呢?” “到处都在打仗,打仗需要粮草和军费,门阀便只能搜刮老百姓。 有的地方,百姓刚刚安顿下来,却又有乱军打过来,时不时地还有山匪混在里面,日子又能怎么过呢?” 战无双没有告诉夙弦,真实的逃难生活,远比她看到的更可怕,人会吃人,会易子而食,这都是被锦衣玉食包裹的门阀贵女无法想象的生活。 “这,确实是无能为力的事。” 让天下不再有战争吗?这是不可能的,只要天下一日未统一,战争就一日不会结束,这是毋庸置疑的。 “希望,会有和平的一日吧。”夙弦也盼望着,战争能早日结束,只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夙家的出路,哥哥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你希望,谁会赢?”战无双突然问道。 “我自然希望,夙家会赢,只是,这种事,从来都不是我希望有用的。”夙弦叹了口气,想到夙家那层出不穷的问题,想到她哥哥粉饰太平的作风,就一阵的心累。 “其实,不管最后赢得人是谁,只要天下能真正的和平,老百姓安居乐业,夙家能平平安安的,都好。”夙弦其实很厌恶战争,她永远忘不了,死前经历的那尸横遍野、人间地狱的一幕。 她会为自己的亲人而崩溃、而心痛、而疯狂,那别人的亲人呢?那些将士,他们就没有亲人了吗? 如果这天下,能不经历杀戮,便能换来和平,那该有多好? “会如你所愿的。” 在路上又走了七八天,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弦月城。 “哎,今天城里怎么这么热闹?” “傻,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战无双借机狠狠蹂躏了一下夙弦毛茸茸的脑袋,“花灯节能不热闹吗?” 他期待的目光望向夙弦,“阿弦,若是有个人一起同游花灯节,你觉不觉得这很美好?” “哦对,我想起来了,”夙弦拍了拍脑袋,美不美好的她倒没什么感觉,不过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却是真的。 “我答应过江美人,要陪他一起看花灯的,他还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先不和你说了,回见哈!” 战无双:…… “等等,”他连忙拦住夙弦,语气无比诚恳,“赶了半天的路你应该也饿了,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你再回去,这天还没黑透,时间早着呢。” 夙弦抬头看了看天,自己的肚子好像确实饿了,“也行,不过吃点什么,最好是吃点简单的东西,那些大酒楼就算了。” 大酒楼的菜色都讲究个格调,菜做出来倒是好看,就是忒慢了,以前哥哥也带她去过几次,慢慢的她就不愿意去了。 “嗯,我们吃点简单的,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面馆,位置也不远,我带你去吃怎么样?我和你说,那家的面那叫一个香,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香味,大酒楼绝对做不出来。” “真的这么好吃?”夙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最爱吃面了,“哎不对啊,你怎么会对弦月城这么了解,我都不知道哪里有东西好吃。” “你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不知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好歹也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这弦月城哪里最好吃最好玩,我全都一清二楚,走吧。” “还真是个纨绔。” 夙弦先让何风将楚洛押回去,然后开开心心跟着战无双吃面去了。 何风回到夙家,先去见了夙疆,夙疆心情很不好,宝贝妹妹越来越野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跑去抓逃犯了,还是楚洛那个危险分子。 好在他派去暗中保护的人,传了信回来,没出什么事,不过即便这样,夙疆也打定了主意,等夙弦回来一定要好好让她学学规矩,虽说现在长进了不少,但这也太胆大了! “楚洛就交给我吧,不要再让大小姐接手了。”夙疆想了想,当初就不该纵容妹妹胡闹,这么大的事,也让她掺和。 何风有些为难。 “主君,大小姐说了,楚洛他一定要亲自关押,卑职……” 虽说主君的话应该更管用,但是何风有自己的思量,并不敢就这么将人交出去。 好在夙疆倒并未因此动怒。 “你先把人放在这里,阿弦回来后,我和她说。”夙疆瞥了一眼双目呆滞、整个人都有些萎靡的楚洛,心中啧啧感叹,阿弦还真是会调理人,这就是那个在战场上嚣张的鼻孔都能翘到天上去、不可一世的楚洛? 也不知道阿弦对楚洛做了什么。 “大小姐做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出于好奇,夙疆还是没忍住问道。 何风嘴角抽了抽,“也、也没什么,就是威胁他,如果不听话,就要拿他喂野狼。” 他能怎么说?他不过一个最底层的小护卫,如果说了大小姐把人扒光了溜了一路,那主君会不会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为了维护宝贝妹妹的名声,杀自己灭口? “就这样?”夙疆疑惑地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楚洛,目光狐疑,楚洛就这么怂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是,就是这样。”何风坚定地点头。 第七十一章 少女的心事 何风将楚洛和夙疆做了交接,又按照夙弦的吩咐,往内院去了,和林嬷嬷报个平安。 “何大人,姑娘去了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姑娘她……”何风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个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姑娘她和战少主看花灯去了,今天街上可是特别热闹,要不是需要当值,我都想去了。”何风眼神闪了闪,掩饰地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厚。 林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何风心里直打鼓,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被林嬷嬷看透了。 听说大小姐身边的林嬷嬷很是能干,不但身手好,心思也特别通透,够精明…… 不过好在,林嬷嬷并没有说什么,反而笑着摇头,“就算真的不当值,你小子,也别想这种好事,连个媳妇都没有,你和谁看花灯去?” “嘿嘿,”何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嬷嬷,你给我找个媳妇呗,对了,映雪姑娘的伤好了吗?” “你小子做什么白日梦呢,”林嬷嬷不客气的敲了他的脑袋,“映雪姑娘可是姑娘最看重的人,你就甭在我这打听了,我可做不了主,你自己去求大姑娘去。” “嘿嘿,好,等大姑娘回来,我就去求。”大姑娘身边的映雪姑娘,他惦记好久了。 直到转角处,那一道身影离开,林嬷嬷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你小子,跟我进来。” “公子,这夙大小姐太过分了,明明答应了公子,公子等了她这么久,她,啊,公子,你怎么流血了。” 忠伯先是不满地抱怨,好一会儿擦发现,自家公子的左手竟然受了伤,鲜血滴滴答答的向下流,将衣衫都染红了。 “没事。”江离漫不经心地松开手,掌心处,那精致小巧的玉灯已经碎成了一片片,锋利的棱角扎入皮肤,才会流血。 “这灯……”忠伯有些心疼,倒不是心疼那玉石,而是心疼自家公子,一片心意。 公子那日为了救夙大小姐,右臂受了伤,还伤到了筋脉,根本用不上力,这花灯是这些日子,公子熬了数个晚上,用左手一点一点,亲手雕刻出来的。 就是为了花灯节这一日,送给夙大小姐,讨夙大小姐开心,可是,夙大小姐却与别的男子在一处…… 公子的心里,该有多难受?忠伯心中,对夙弦的不满到了极点。 上次公子要动用暗处的力量,去找夙弦的时候,忠伯便已经对她心生不喜,这次之后,这种不喜更是直接变成了厌恶。 “这灯,本就是为了博她一笑,既然她不喜欢,那留着也无用。”江离似是未察觉到丝毫疼痛,左手继续收紧,直到那片片碎玉都化为了齑粉,才松开手。 “公子,那夙大小姐有什么好的,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公子为救她,连右臂都……她竟然还与别人纠缠不清,这种女人,哪里配得上公子?”忠伯终于忍不住,愤愤不平地道。 “慎言!”江离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终于现出了几分波澜,眸光微凉,“看在你待在我身边多年的份儿上,我饶你这一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诋毁他,我断断容不下你。” “就算老奴什么都不说,公子愿意一直对她痴心不改,可她未必看得上如今的公子。 战家少主有权有势,而公子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依靠夙家而活的大夫罢了。 她是主,您是仆,她是高高在上的门阀贵女,而您,只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若您真的喜欢她,就更该拿回属于您的东西,而不是在这里做这些无用的事,浪费时间! 少主,您说过,你接近她,是为了夙家的权势,这句话,您自己相信吗?” “够了,闭嘴!”江离深呼一口气,眼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逝,“忠伯,你是服侍过我母亲的人,我不杀你,但是从此刻起,你不需要再跟在我的身边了。” “公子,老奴不服,”忠伯眼中满是失望,“您就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无缘无故处置了老奴,就不怕寒了人心吗?” “无缘无故?”江离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喑哑,透着丝丝凉薄,“那我来告诉你缘故。你说得对,我留在夙家,也许初衷早就变了。 夙弦,她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想要娶的女人,是我这一辈子最珍视的人,我容不得任何对她的伤害,哪怕仅仅是诋毁,也不可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在雪夜的那一次初见,那惊鸿一瞥的回眸,他的心,便已经开始动了。 他的阿弦,绝不是贪慕富贵,会将感情当做交易的人,她有她的骄傲,她不屑!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诋毁她! 他不相信,她会因为那些身外之物就选择战无双。 “江离,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正在二人僵持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呼,一道红色的身影匆忙跑了过来,执起江离的左手,脸上写满了关切和担忧。 “我无事,琅小姐有礼。”江离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神态疏离。 夙琅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都和你说了,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你这人,怎么总是不听?” “尊卑有别,琅小姐身份尊贵,江某不敢逾矩。”江离后退两步,“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等等,”夙琅连忙跑到他身前,拦住他,“今晚街上可热闹了,江离,你陪我出去逛灯会好不好?” “不可,男女有别,琅小姐也已经定亲,听闻奚少主正在来的路上,江某万不敢坏了琅小姐的名声。” 江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终于惹恼了夙琅。 “江离,你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我。”夙琅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江离,她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若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人,是阿弦,你还会这样义正严词的拒绝吗?”夙琅说着,眼眶也慢慢红了。 她喜欢江离,从第一次在回廊遇见他开始,便喜欢了。 那一日,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停了,她要去园子里摘梅花,走过回廊的时候,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就那样不期然的撞进了她的心里。 湖心亭上,少年一袭白衣胜雪,墨发飞扬,执一柄玉笛,斜倚在栏杆上。眉眼温润,清隽优雅,如谪仙临世,让人移不开眼。 笛声悠扬清越,却似含着淡淡的哀伤,带着一丝难言的寂寥,衬得那遗世独立的身影越发的孤寂。 活了快15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少年,清冷中带着孤独、忧郁,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如暖阳一样温暖,充满了复杂和矛盾,像是一个迷,让人禁不住想要探寻,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那一刻,夙琅明白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第七十二章 告白 她自小便和奚阀少主奚玮定亲,也一直都明白,自己长大了,一定会嫁给奚玮。 从前,她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并没有多么喜欢奚玮,记忆中,那是个阳光俊朗的少年,他很好,她也心甘情愿嫁给他。 虽然没有多少心动,可世间事,不都是如此吗?她的父母之间,也早就没了情分,祖父和祖母之间,亦是如此,还有她身边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如此。她再天真,却也明白,世家大族的婚姻,是没有感情的,她和奚玮毕竟有着年少的情分,奚玮待她很好,这也就足够了。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真正让她心动的人没有出现。 她遇见了江离,第一次明白了心动,是什么感觉—很甜,很酸,很涩,却依然让人欲罢不能,舍不得放手。 15年,她第一次自心底生出这般强烈的渴望,可是,江离不喜欢她。 她不敢靠他太近,因为家族不会允许,可却又无法克制,江离为了阿弦而受伤,她日日上门,却都被拒之门外;她知道江离在花灯节约了阿弦,可阿弦却爽约,陪在另一个男子的身旁…… 这些,她全都知道,她能看懂他望着阿弦的目光,那是她一直渴望却不可得的温柔深情,只有对着阿弦,他才会露出那种真心如暖阳一般的笑容。 可她宁愿当做不知,哪怕放下尊严和骄傲,成为他的退而求其次,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拒绝。 “江离,你回答我,如果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人,是阿弦,你还会拒绝她吗?”夙琅定定地望着江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和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坚强地不肯让它落下。 江离低下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夙琅长得很美,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是曾经冠绝天下的夜氏之后。此刻,她倔强地仰着头,眼泪欲落不落的样子,足以让任何男子怜惜。 可惜,这并不包括江离。 江离下意识地用手抚上了胸口,这感觉不对,没有心动,没有一丝怜悯,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不由得想,若是阿弦,难过的时候,会不会这样含泪望着她,看似倔强骄傲,实则脆弱。 不会,一定不会! 夙琅的骄傲都写在脸上,而阿弦的骄傲却是在骨子里。她永远只会温和的浅笑,仿佛永远都没有脆弱的一面,却会一点点的,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障碍都清楚掉。 他觉得,她甚至不会允许自己为一个男人而哭泣。若她真的想要一个人,要么得到,要么完全放弃,她一直都要,完完全全的纯粹。 所以,这样骄傲的阿弦,会允许他的欺骗吗? 江离突然感到了一丝心慌,这种心慌,曾经在战无双出现的时候,有过一次。 战无双,这个人,他也了解过的,他绝对是一个比楚洛更难缠的对手,同为男人,他也能看明白,战无双对夙弦的志在必得。 不能再等了!江离深呼一口气,再也无心理会哭泣的夙琅,转身大步离开。 他要去找阿弦,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他会给她想要的,没有欺骗、没有利用,完完全全纯粹的感情。否则,他怕自己会连争抢的资格都没有。 “江离,你站住,你回答我!”夙琅依然倔强地,要一个答案。 江离步子顿了顿,转过头,一字一句,声音坚定有力,却又那么地决绝,“是,如果是阿弦,我不会拒绝,我永远,都不可能拒绝她!” 若是没有夙弦的出现,他会很乐意利用一下这个大小姐,因为她背后代表的东西,能让他未来的路好走许多。 但是现在,他拒绝了,因为她是阿弦在乎的人,也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变得肮脏,那样,他就无法坦然地站在她的面前。 江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夜幕里,夙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低低的啜泣飘散在冷风中,却没有人回答。 弦月城,一处狭小的巷道内 “战无双,这就是你说的很近?你到底带我来了个什么破地方?” 夙弦望着面前塌了的围墙,完全被堵住的巷子口,已经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事实再一次的证明,和战无双在一起,总是这么倒霉,连吃个面都能出意外,她就不该不长脑子。 战无双摸了摸下巴,神情也有些讪讪,“那个,我是真心想要带你吃点好吃的,可谁知道这里怎么会突然塌了? 我说,怎么每次遇见你,都那么倒霉,这巷子,我来了这么多次,也没见塌过,据说人家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偏偏你一来,就塌了。” “我说,你还要不要脸,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我来,现在居然倒打一耙?战无双,我要是再信你的鬼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 “你……” 夙弦瞪大了眼睛,直到此时才惊觉,他们不知何时已经靠的这么近了,而此时两人的姿势,是有那么点不合适的。 狭小的巷道内,战无双一步步逼近,夙弦靠在墙壁上,想要后退,却根本无路可退。 望着面前一点点放大的脸,她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若你再信我一次,就嫁给我,怎么样?”战无双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带着丝丝的诱惑。 夙弦紧张地攥紧了裙角,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在说什么? 这真心不能怪夙弦,她活了两辈子,算计过无数人,打过仗,杀过人,却唯独没和人谈过感情。 战无双很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像是一只惊慌的兔子,被她一步步逼到死角,逼到无路可逃。 没有那面具一般的假笑,没有针锋相对的剑拔弩张,她的脸红红的,澄澈的双眸透着疑惑和无措,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纯真懵懂的模样,像极了从山林误入人间的小兽。 “看不出来,你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你说什么?”夙弦更懵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未出嫁前,有人夸她端庄温婉,赞她容貌倾城;出嫁后有人奉承她聪明机智,更多的是人骂她心狠手辣……却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可爱。 这个词,怎么也和她沾不上边吧? 可是,在此刻的战无双眼中,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姑娘,比他面前的女孩更可爱了。 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上了面前少女的脸颊。这一吻,极其温柔,像是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更像是羽毛轻轻地划过心湖,荡起微微的涟漪。 “我说,再相信我一次,嫁给我好不好?” 这一次,夙弦听清了。 那一双大大的杏眼瞬间睁的溜圆,眼眸子里满是错愕,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给面前这个人一巴掌的,然后转身跑开。 因为他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少年郎。传闻中,他纨绔、风流,时常流连青楼舞坊;他毒舌,总是骗她,轻薄她,而且,这样私相授受本就不合规矩。 可是,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没有这样做。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实在太美,在这一刻,弦月城的天空竟然燃起了大大小小的银色的烟花,挂在天空上,似是一个接一个大大小小的弦月,交相辉映着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 隔着坍塌的围墙,她似能听到墙外百姓的欢呼和尖叫,却又好似什么都听不到,因为这一道坍塌的墙,隔绝了一切的喧嚣,墙内的世界,只有他们二人。 绚烂的弦月之下,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执着和认真,这,便是喜欢一个人吗? 战无双,喜欢她吗? 第七十三章 猜灯谜 原本,战无双是想和夙弦多相处一段时间,并不想这么快说出来,吓到她的。 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他也发现了,小姑娘别的地方聪明的要命,连他都不得不佩服,却在感情方面,是一窍不通。 若是他再不说出来,小姑娘懵懵懂懂的被别人骗走了怎么办? 远的不说,就那个天天围着她打转的江离,就凭着一张好看的脸,还玩什么苦肉计,想和他抢女人? 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落魄的丧家之犬罢了,也敢利用小姑娘。 既然这样,他就先一步说出来,占据主动权,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喜欢便是喜欢,他就是喜欢面前的这个姑娘。 战无双此时的心情很好,而墙外的傻根,快要累瘫在地了。 他感觉自己太难了,真的…… 他堂堂战家少主身边的第一护卫(自封的),大晚上的,饭都没吃,就要来帮忙砸墙,还要快准狠,要让两侧的墙壁一瞬间同时坍塌的不露痕迹,这特么是人能干的事? 还要时刻保持警惕,在收到信号之后立马放烟花,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他是护卫,又不是青楼老鸨,还要负责拉皮条? 可接下来,还有更崩溃的。 “傻根,把这里清理了,你家少主我要出去了!” 傻根:…… 他现在装作听不到晕死过去可以吗? “战无双,你又骗我?”夙弦心中才升起的那一丝丝旖旎瞬间又消失的一干二净,愤怒地瞪着战无双,这个人,简直是太无耻了。 明明他自己把墙弄塌了,竟然还能睁着眼睛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她刚刚是瞎了眼,才会被他一张好看的脸迷惑,竟然觉得他这人也不错? “别气,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你说说话。其实我不想骗你的,阿弦,不然我也不会主动坦白了,是不是?”战无双摸摸夙弦的头,像是在哄自己养大的兔子,“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那,那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夙弦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仔细想想没毛病,很傲娇的点了点头。 却丝毫未察觉到战无双唇角的那一丝得逞的笑,那句话的前提,是两个人要有以后啊,傻姑娘!还好他下手快,这么傻,被人骗了可怎么好? “走吧,带你去看灯!”战无双拉着夙弦的手,沿着傻根刚刚清理出来的一条通道走过,无视了一旁满头大汗的傻根,怨念的目光。 傻根:…… “不行,这样被人看到,会有损我闺誉的。”夙弦急急忙忙抽开手。 虽然林嬷嬷教过她,不要把名声看的太重,可女孩子的闺誉还是很要紧的,她是夙家嫡长女,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夙家所有未出阁的女儿,凶残一点倒没有什么,可若是品行出现瑕疵,会影响到其他夙家小姐的。 “怕什么?”战无双像是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个面具,将其中一个递给夙弦。 “这你都有准备?”夙弦是真服了,这个人,还真是蓄谋已久。 “快走吧。”战无双不给她再反对的机会,直接将人拉起就跑。 这一刻,对于夙弦来说,也是个全新的体验,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生活,从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这样无拘无束的在长街上奔跑,肆无忌惮的大笑,于她来说,真的是从未有过的事。 可是,开心吗? 自然是开心的。连耳边吹过的风,似乎都充满了自由的气息,她从前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喧嚣,可此时看着长街上一张张充满了幸福喜悦的小脸,心情竟也跟着好了起来。 “想什么呢?最上面的那个花灯,你喜欢吗?” 夙弦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他们竟然挤到了城中最大的灯塔面前。 面前的灯塔,共有九层,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的花灯,将方圆几里内照耀的亮如白昼,一眼望去,只觉得满目的绚烂,让人眼花缭乱。 最上面的九层,只有一个花灯,是今晚的灯王。 那花灯隔得太远,看不清模样,也谈不上所谓的喜欢,但依照惯例,灯王必定是最贵重、最漂亮的花灯。 “两位也是来猜花灯的?”这个时候,灯塔的老板突然插话进来。 他阅人无数,面前这两位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是看那衣着和通身的气派,便是人中龙凤,出身必然贵重。说不准,就是夙家那几位实权人物家中的公子。 所以他才会殷勤的凑上前来,想要混个脸熟,结份善缘,生意人的通病嘛。 “这花灯,是要猜的?”战无双挑了挑眉,他看到一旁是有价位的,还以为直接买就可以。 “是啊,要先猜灯谜,只有猜中灯谜,才能出钱买。” 夙弦摇摇头“算了吧,我也看不清,谈不上喜欢,随便在摊子上挑一个就好了,犯不上那么费劲的。” 她对这些猜谜的东西,一向没什么兴趣,何况有九层那么高,想想就很浪费时间。 “那怎么行?”战无双挑挑眉,“你怎么能用随便的东西?要么不要,要么便要给你最好的。” 今晚弦月城的灯会,最好的花灯,毫无疑问,便是九层塔上的灯王了。送给小姑娘的东西,怎么能退而求其次? 夙弦失笑,这个人,怎么这么较真?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窃喜的,其实在有些方面,她承认,自己还真的蛮幼稚的,挺喜欢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 “这面墙上的谜题好难,”夙弦蹙了蹙眉,怪不得跟前都没站上几个人,肯定是猜不出来,都走掉了。 “这有什么难的,小笨蛋,等我给你把灯王赢回来。”战无双习惯性的摸了摸夙弦的脑袋,已经开始写谜底了。 “你还会猜灯谜?”夙弦有些吃惊了,猜这个东西,不止需要脑子,还是需要有一定的文学积累的。 像她自己,更喜欢乐理和音律,就不太喜欢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而战无双,性子跳脱,又是武将,她以为他和楚洛一样,都不通文墨呢。 “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厉害?什么都会?”战无双得意的挑眉。 别以为他不知道,小姑娘就喜欢那种酸了吧唧的小白脸,要不她一开始遇到江离的时候,也不会对他那么放纵了。 想到这儿,战无双心里有些吃味。 第七十四章 尉家兄妹 “口气还真是不小,待会若是猜不出来,可就没脸了。”这时,两人身旁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让夙弦不舒服的蹙起了眉,再转眸看去,顿时就乐了。 真是特么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有他?孙杰远,他还敢在自己面前晃悠? “这不是孙大公子吗?我要是你,吓得当众尿裤子,还得连累主君家的小姐来救,早就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说起不要脸,你敢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战无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臭丫头,嘴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不过看她怼人,而不是来气自己,心情还真是挺不错。 若是夙弦听到战无双的这句心声,一定会大呼冤枉,他们俩个,到底谁的嘴巴更毒,还真不好说。 “你……”夙弦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孙杰远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同时还有一丝惊恐。 那日的事,祖父明明已经下了封口令,为什么还会有人知道?难不成,现在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 察觉到身旁人异常的目光,孙杰远急急地解释,“明珠,你别听她胡说,这绝对是没有的事。” 夙弦这才注意到,孙杰远的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那女子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肌肤胜雪,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透着几分清亮妩媚,容颜娇艳,颇有几分韩夫人的味道,却比韩夫人更加明艳夺目,而且观其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出身应该不凡。 不过,明珠? 夙弦笑容有些冷,这弦月城,叫明珠的,估计只有那位尉家的女儿,尉明珠吧? 她倒不是和这个尉明珠有什么过节,事实上,今日之前,她们连面都没见过。 这位小姐原本并不叫尉明珠,只是叫什么名字,也没人记得了。 后来,不知怎的便传出,她和那位明珠女帝是同一时辰生的,又自幼聪慧,文武双全,深受尉家老爷子的喜爱。而在她七岁那年,这姑娘自己做主将名字改成了“明珠”。 只是,明珠这个名字,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前朝夜氏那位开国女帝,其膝下皇太女名讳便是“明珠”,此后几百年,不管是高门还是民间,都没有人再敢给女儿取这个名字,那可是犯了皇家的忌讳。 那位皇太女继位后,极具有政治才能,手腕又强硬,将江山治理的极好,那也是大夜朝最为强盛的时候。其在民间的威望,甚至一度超过了她的母亲,身为女子,夙弦也是极为敬佩这种明珠女帝的。 这种敬仰,和大夜朝是否覆灭无关,只是个人情感,所以对于尉明珠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她难免会觉得,这姑娘过于轻狂了。 而且,她也认为,尉家敢给自家姑娘取这么个名字,也是心大,也只有哥哥这种心大到没边的人,才会不当一回事。 想到这些年,尉家与孙家来往的越发频繁,孙杰远又与尉明珠同时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被夙弦暗暗打量的尉家兄妹,也注意到了她和战无双。 尉明烽在夙弦出现的那一刻,目光就黏在了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那少女戴着半张金色的蝴蝶面具,身材高挑,一袭紫色长裙,银色的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纤腰,虽然因为半张脸被遮住了,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裸露在外的下颚精致小巧,脖颈纤细挺直,加之那一身飘逸出尘的气质,以他阅美无数的经验来判断,此女必定是个绝世美人,那张面具下的脸,也不知会是怎样的美丽? 这一刻,尉明烽对夙弦有了极大的兴趣,一双眸子火热地注视着她,似是盯上了极为中意的猎物。 夙弦抖了抖身子,也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抹令人厌恶的视线,望了过去。 是站在尉明珠身边的那个男人? 见夙弦望了过来,尉明烽非但没有躲避,反而露出一抹自认为极其英俊潇洒的笑容。 他一身上好的蓝色锦缎衣袍,腰系玉带,手持一柄象牙折扇,下颚微抬,笑容中略带着几分轻佻。大冬天拿着把扇子,有病吧? 夙弦厌恶地别过脸,想到他与尉明珠站在一起,又想到那道极具有侵略性的目光,难道这个人,就是尉明珠那个盛名在外的兄长,尉明烽? 尉明烽这个人,在夙阀,可谓是极有威望的,包括她在夙家后花园,有时候都能听到小丫鬟议论起他。 据说,他是夙阀第一公子,不但相貌英俊,而且足智多谋,又有统帅三军之能,曾在三军大比上,力压其他所有同龄人,独占鳌头。 可是,夙弦却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很多人不喜欢出这个风头,不屑于去和他争罢了。 而且,这个人表面上衣服道貌岸然、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甚至比孙杰远更为可恶。 孙杰远也不过是个真纨绔,喜欢逛逛青楼舞坊,你情我愿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尉明烽最喜欢玩弄的,却是良家女子,只对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感兴趣。 若是被他盯上的猎物,很少有能逃得过的。毕竟,尉明烽那张好看皮囊和满嘴的甜言蜜语,还有那手中的权势、夙阀第一公子的名头,其实挺能唬人的。 而这些女子跟了他后,通常没什么好下场,下场好一些的,被始乱终弃,一生都被毁了;若是有纠缠不休的,都逃不过一个“意外”而死的下场。 对着自己海誓山盟过的女子,转身便能说杀就杀,这人,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想到他方才看向自己的目光,夙弦心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尉明烽在外面胡作非为她懒得管,但是他如果敢对她伸爪子,她一定给他一根根剁了! 战无双此时似是也察觉到了夙弦的不安,侧了侧身子,直接将人挡在了身后,而好巧不巧的,注意到哥哥异样的尉明珠也好奇地向着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尉家兄妹(二) 不过看到战无双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却顿住了。 面前的男子一袭绯色衣袍,身形颀长,虽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便透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清贵和慵懒,那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尊贵,更是让尉明珠移不开眼。 她生来便要比旁人聪慧,是与明珠女帝一个时辰出生的,自认要比那些门阀女公子都要出色上许多,要嫁,也要嫁当世最为出色的男子。 这男子是何身份,她并不清楚,可是自小到大,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中,唯有他,风姿最为出众。 “这位公子,既然对自己的才华那么有信心,那么何不摘 她想要看看,这个男人的脸,是不是也同样的让她惊艳,值得她动心。 “明珠你……”孙杰远错愕地看着尉明珠,待看到她眼中的那抹期待,心里更不舒服了。 他是喜欢尉明珠的,他与尉明珠自小一起长大,尉明珠美丽、聪慧,文武双全,这般出色的姑娘,家世也与他般配,他当然喜欢,心里也早就把尉明珠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可尉明珠却与他相会的时候,与旁的男人眉来眼去,孙杰远更觉得屈辱,有一种被人带了绿帽子的冲动。 战无双:你丫是不是眼瘸,谁要和这个丑八怪眉来眼去? 夙弦自然也看到了尉明珠的神色变化,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却并没开口,因为她和战无双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心里对这对兄妹,却更加厌恶了。 “是啊,今天这样的日子,大家能遇到也算缘分,不如交个朋友,大家都把面具摘了吧?” 尉明烽心中窃喜,明珠这一次开口,还真是恰到好处,他正愁不知怎么上去搭讪呢。 “我们带不带面具,干你屁事?”战无双一如既往地犀利,不留情面。 尉明珠的脸一僵,神情现出几分错愕,似是想不到面前这个看起来优雅矜贵的少年,言语竟然这样粗俗,不留情面。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明珠不敬,马上给明珠道歉。”孙杰远虽然心里对尉明珠也有不满,但是自己的女人,在外人面前,怎么都要护着。 “孙杰远,你若是不想让你的糗事,被宣扬的满城风雨,最好立马给我滚,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再体验一次。” “你……”孙杰远瞪大了眼。 这一次,夙弦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气势也丝毫未收敛,孙杰远一下子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怪不得他会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是那个贱人。 若说这个世上,孙杰远最恨的人是谁,那夙弦能排第二,绝对没有第一,他人生中的唯一一次挫败和屈辱,都是来源于这个女人。 “好,算你狠,咱们走着瞧!”猜到来人的身份,孙杰远也不敢再待下去了,若夙弦真的摘了面具,他还要给她请安行礼,更占不了什么便宜。 “明珠,我们先走吧,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走?”尉明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都猜到第八层了,马上就能拿到灯王,现在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 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看到这个男子的脸,没搞清楚他的身份,怎么能就此离开? “不过是一盏破灯,明珠你若是喜欢,我买一院子的花灯送给你。” “你懂什么?”尉明珠愈发不耐起来,“这花灯,可是前朝皇族的珍藏,是明珠女帝的心爱之物,你能买得起吗?” 又废又蠢,被一个小姑娘吓得灰溜溜的离开,真是没用,尉明珠真是连敷衍都懒得了。 不过,看到花灯之下,与战无双并肩而立的夙弦,尉明珠也觉得这姑娘有些碍眼,因为这两人看起来,实在是难得的般配。 “表弟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吧,有我这个做兄长的保护明珠,不会有事的。”尉明烽瞥了孙杰远一眼,虽然是笑着的,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他和尉明珠这对兄妹难得心有灵犀了一回,都觉得孙杰远这种货色,待在他们身边,有点拉低他们兄妹的整体形象,还是快点打发了比较好。 至于他们,当然不能走。 “那、那好吧。”被尉明烽凉凉的目光一扫,孙杰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什么,他每次看到这位表哥,都有些毛毛的,明明这位表哥看起来挺温和的,可是他就是害怕。 孙杰远灰溜溜地走了,尉明珠松了口气,拖后腿的人走了,她终于可以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的人了。 “这位姑娘,如果你也想要灯王的话,不如我们来比一比,我已经猜完了第八层的灯谜,只剩下第九层了,我便大度一些,你与我一起来猜这第九层的灯谜,谁先猜中,灯王便是谁的。” 被战无双毫不留情地拒绝后,尉明珠却不找他的麻烦,反而直接对夙弦开口了,挑衅意味十足。 其实尉明珠这个提议,说起来,还是夙弦占了便宜,但问题是夙弦根本不会猜灯谜啊。 特别是最后一题,她连看都看不懂,总觉得是尉明珠自己猜不出来,非要拉着她一起出丑。 “战无双,那花灯是明珠女帝的东西,我要,你给我赢回来。” 夙弦毫不客气地指使着身旁的男人,丝毫没意识到,其实潜意识里,她已经把这个人,当成了自己人。 “好,没问题。”战无双宠溺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这位姑娘,我说的是,你来和我比。”尉明珠跺了跺脚,有些不高兴了,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难道有规定不许找人帮忙吗?你看这里这么多小姐,都是让同伴帮忙猜灯谜的,难道说,大家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个人聪明?只有你会猜灯谜?” 夙弦一番话,虽有些胡搅蛮缠,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察觉到周围那些姑娘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尉明珠的脸黑了。 这个女人,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怕了,一看便是那种只知刁蛮任性、没有真才实学的废物,竟敢抢她看中的人,还敢当众让她没脸,她待会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好,那就让他来猜,但是我有条件,如果他猜不出来,你们俩,都要把面具摘下来。” “哎,你行不行啊?”夙弦有些心虚地拉了拉战无双的袖子,就怕这厮是在和她吹牛。 “必须行!”战无双趁机捏了捏她的手心,“等着我,把你喜欢的灯赢回来给你。” 第七十六章 刺杀 尉明珠和夙弦的这场交锋,尉明烽却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两不相帮,笑容有些玩味。 最后一层的灯谜,是一句诗猜一个字,谜面是:远树两行山倒影,轻舟一叶水横流。 尉明珠蹙了蹙眉,开始在心里思量起来,两个木字,一个倒过来的山字,有点像是崊字,可那后面一句就显得多余了,应该不对。 可这轻舟一叶,要怎么解释?尉明珠仔细回忆着自己认识的字里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字能贴合的。 是个慧字。”战无双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了答案。 “这不可能。”尉明珠先是一愣,随即便开始辩驳,慧字,除了那个山倒影,其他的,都说不通。 “这位公子答对了。”老板也有些吃惊于他的速度,不过还是笑着站出来解释。 “怎么会?”尉明珠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看向战无双,“为什么会是慧字?” “蠢!”战无双只丢下这一个字,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倒是灯塔的老板,好心的解释了一下,“这个字谜,不单单要看字面意思,要看形状。” 看形状? 尉明珠先是一愣,随即便想明白了,却反而不气了,这个带面具的男人,还挺聪明的。 可是,那花灯,她也是很想要的,尉明珠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 “战无双,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夙弦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她本人是不怎么爱读书的,一猜灯谜就头痛,不过对于这种脑子聪明的人,却还是挺佩服的。 “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战无双毫不谦虚,“你以后,会慢慢发现的。” “呃……” 老板吩咐人取下九层塔上的灯王,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因为挂的太高,在 来猜灯王的本就没有几人,因为这花灯,就算是猜中了,也还是要花银子买下来的,并不是白送。如果猜中了,却拿不出钱来,那就尴尬了。 灯王的价格,是三万两银子,这弦月城里,没有几户人家愿意拿出三万两银子,给小辈买个花灯的,就算是明珠女帝的旧物又怎么样?女帝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大夜都灭国了,还有什么价值? 也只有小姑娘会喜欢罢了。 但是好奇还是有的,所以场面顿时更加热闹了起来,听说那灯王被取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向着这边涌了过来。 起初夙弦还没觉得什么,可渐渐的,越感觉到了不对,怎么感觉面前这些人,像是不要命似的往这边挤,好几次,她和战无双险些就被挤散了。 “不对劲。”战无双下意识地将夙弦护到怀中,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向着一旁的商铺挤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灯塔,突然从中间炸开,一声爆炸声响起,人群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场面开始失控起来。 “阿弦,你先离开这里。” “不,我留下,也可以帮到你。”夙弦不服气的表示,自己很能打,绝对不会拖后腿。 “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战无双失笑,“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孙杰远才刚刚离开。” “你的意思是?”夙弦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 “我也只是怀疑,只是我觉得,我还能应付,你若是留下来,反而不便。 阿弦,听我的,什么都不用管,现在离开,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觉,等你醒来,所有的麻烦,都会解决掉。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 战无双轻轻揽住夙弦的肩膀,声音坚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相信我,我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对我最好的?” “嗯,你以后会明白的,回去安心睡一觉,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醒来,便什么都知道了。” 虽然夙弦不是很明白战无双的话,不过,她却想相信他一次。 也许是那句“一切有我”,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么久以来,她日日殚精竭虑,其实也很辛苦,突然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宠着她,为她遮风挡雨,她有些眷恋这样的感觉,也想尝试一下。 哥哥也很宠她,但那不一样,哥哥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她,也不懂她的心思。 对于她的宠溺,就像是给小孩子一个糖果,不会去问,孩子是不是喜欢吃糖果。而战无双,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好像更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夙弦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战无双,可她确定,自己不排斥他。 “那,你自己小心。”夙弦点了点头,若真的是孙杰远的人,反而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以战无双的身手,是没问题的。 战无双打了个响指,人群中,几个布衣打扮的人,身形灵巧的挤了进来,将夙弦护卫在了中间,向着人群外挤了过去。 夙弦也抽出了鞭子,突然向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狠狠抽了过去。 她一手握住鞭子,鞭子的另一头已经缠上了一个男人的脖子,那人身着家常的布衣,正向着他们这边挤过来。 夙弦手上微微用力,鞭子一收,那人的脑袋和脖子就这么分了家,断气的那一刻,眼珠子还睁的大大的。 脑袋骨碌碌滚在地上,飞溅了一地的鲜血,又掀起了阵阵惊慌,人群中,不少胆子小的人,险些没吓晕过去。 在他身体倒下的那一刻,掩藏于衣袖下,手中的匕首也“哐当”一声掉了出来,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人竟然也是刺客。 “啊!”尉明珠忍不住尖叫出声,她虽然一直自认文武双全,可却不知道,那不过都是别人为了吹捧尉家的违心话。 所以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的尉明珠有些接受不了,她左右看了看,眼珠子一转,却没找自己的亲大哥尉明烽寻求帮助,而是向着离她距离不远的战无双跑了过去。 战无双正关注着夙弦那边的动静,哪里耐烦管她,尉明珠刚要靠近,他直接大手一挥,就把人打飞了出去,至于后果如何,干他什么事? 夙弦又干脆利落的收拾了几个行踪诡异的人,对着战无双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挤出了人群。 “夙大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少主命属下送您回府去。” 第七十七章 拦路 “嗯,有劳了。”夙弦坐上马车,也有时间,开始想战无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对她最好的安排? 不过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距离回府还有一段距离,索性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夙弦第一反应就是,又有人想刺杀自己。 可却并没感觉到杀气。 她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宽敞的路中央,此时正站着一个人,正是今晚刚刚见过的尉明烽。 “直接驶过去,不必顾忌。”夙弦放下车帘,平静地吩咐道。 “喏。”外面应了一声后,马车继续加速跑了起来。 尉明烽微一挑眉,有些讶异,随即又笑了起来,这个夙大小姐,还真是和从前的传闻不太一样。 原本祖父回来说起她变了,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记忆中,那不过是个有些懦弱木讷的姑娘,哪怕有一张好看的脸,也让人提不起兴趣,不过现在…… 方才她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那惊鸿一瞥,着实让人惊艳。明明是同一张脸,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不同。 是的,就在方才那场刺杀的时候,尉明烽已经认出了那些杀手,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能猜出了夙弦的身份。 整个夙阀,能让孙杰远那般忌惮的姑娘,也只有主家的两位嫡小姐了。 而夙琅,早已经定亲了,应该不会和未婚夫以外的男人携手共游灯会,奚家少主据说还在路上呢。 那也只有那位未定亲的大小姐了。 “大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在夙弦马车将要踩上他身体的时候,尉明烽突然动了,动作极快地飞身而起,踏在马背上,伸出手竟想要去掀车帘子。 “放肆!”马车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喝,尉明烽的手才刚刚碰到帘子,便感觉到了危险,快速收回手,可即便这样,手背上,也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幸亏是他躲得快,这要是稍微慢一些,整只手掌怕是都要被切下来了吧? 夙弦收回匕首,心中有些遗憾,差一点,就可以剁了这只爪子了。 “大小姐,方才混乱中,你的帕子丢了,我只是给你送回来,大小姐不用这么防备我吧?”尉明烽似是有些委屈,伸出手,掌心处,静静地躺着一条白色的丝帕。 夙弦下意识察看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帕子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不过…… 刚才那种人挤人的环境下,她要挤出来都费了好大的力气,他尉明烽还能注意到她帕子掉了,还能在那么多人的拥挤下捡起来? 而且,他的速度,也够快的,看起来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 看来,这个人倒也不是完全的浪得虚名,她不能大意。 “多谢了,不过,不需要了。”夙弦伸手,并不去接那帕子,只是轻轻一挥,白色的帕子随风飘起,很快散成了一块块的碎屑,飘散在了风中。 “夙大小姐,就对我如此不喜吗?我不记得,我以前得罪过你。” 尉明烽也是个能人,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却丝毫不恼,一双眼睛带着困惑望着夙弦,似是不解。 这人,不去唱戏还真是可惜了。虽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对着面前这张笑脸,夙弦还真是礼貌不起来。 “没什么,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东西被别人碰过,嫌脏而已。还有,” 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不喜欢别人随便向我伸手,否则,我怕会忍不住剁了他的爪子,”说完,她再次放下帘子,对着外面吩咐一声,“加快速度,回府!” 这一次,尉明烽没有再阻拦,只是站在夜色中,静静地看着夙弦的马车远去,眼里闪过一道幽光。 他看上的猎物,还从来没有失手过,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越有挑战性,才越刺激,不是吗? 等到回到夙家,时辰已经很晚了,夙疆应该也睡下了,夙弦并没有让人去通报,没有惊动旁人,悄悄翻墙回了院子,却在院门前,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美人,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跑到我院子门口做什么?” “阿弦,你今晚玩的开心吗?”江离转过身,脸色有些白,神色间也带着些许的疲惫。 他不知站了很久了,身上的大氅都被寒气浸透了,一走近他,似是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呃,还好。”夙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突然想起来,其实她是答应要和江离出去看花灯的,只是被战无双一打岔,什么都忘了。 江离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眼眸黯了黯,阿弦好像真的很开心,所以,她就那么喜欢和战无双在一起吗?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却有些说不出来了。江离攥紧了袖中的信笺,又松开,终究还是没有拿出来。 “你的伤好了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来得及。”夙弦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冻着了,也是,天太冷了,还这么晚了。 “我没事,我有话要和你说。”江离突然鼓起勇气,攥紧了夙弦的手腕。 “啊?好,你说吧。”夙弦有些不自然地抽回了手,却还是点了点头。 “阿弦,我……” “姑娘,您回来了?”这时,却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江慈那丫头,刚才看到院门口有个人影,说像姑娘,我出来一看,还真是。” “嬷嬷?”夙弦连忙上前,“天这么冷,您怎么连个棉衣都不穿,就出来了?” “我挂念姑娘,就忘了,不碍事,嬷嬷毕竟是习武的人,身体好着呢。”林嬷嬷笑的一脸慈爱。 “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何风说有事找姑娘,我自作主张让他进了院子,如今正等着呢。” “何风?”夙弦一愣,这么一路下来,他都没话说,怎么现在倒是有事了,难道是楚洛又出了幺蛾子? 夙弦心一紧,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提起裙子,就要往院子里跑。 “阿弦……” 第七十八章 何风的心思 “江先生,今天太晚了,姑娘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您还是先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或者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会转告姑娘的。” 林嬷嬷上前一步,拦住了江离的去路,笑容温和,可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却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江离却只失神地望着夙弦离开的背影,并未注意到任何的不妥。 他踟蹰着,终于将袖中的信笺取了出来,“烦请嬷嬷将这封信交给大小姐。” “好,我会的,江先生放心。”林嬷嬷笑着接过信,又行了一礼,返身就进了院子,吩咐守夜的小丫鬟关好了院门,又亲自打开了机关,才放心地回了主屋。 外间,江慈见林嬷嬷来了,嘴里叼着个鸡腿小跑着过来了。 “嬷嬷,姑娘在会客厅和那个何护卫说话呢,让您先睡下,不用等她。” “大晚上又吃这么多东西?”林嬷嬷蹙了蹙眉,“江慈,你从来到姑娘身边,这都胖了一圈了,轻功还飞得动吗?” “呃……”江慈瞬间感觉到嘴里的鸡腿不香了,“是姑娘说,让我想吃什么,小厨房随时给做的。” “唉,姑娘疼你,但是你也不要太放纵了,你来这里,是保护姑娘的,可不是让你来享清福的。” 林嬷嬷摇了摇头,直接绕过了她,走到炭盆边上,松开手,看着那信笺掉入火盆子里,很快便被火舌席卷了。 “这……” “这是江离让我转交给姑娘的信,江慈,你记住,今夜,你什么都没看到。”林嬷嬷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很是严厉。 江慈瑟缩了下,自从她入府以来,姑娘人和气,林嬷嬷也对她和姐姐格外优待,还从未看过她这样疾言厉色。 “可,可这是姑娘的东西,您就这样自作主张给烧了,我要是瞒着,岂不是对不起姑娘了?” 江慈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姑娘对她那么好,每日都让小厨房给她做她爱吃的东西,她怎么能背叛姑娘呢? “傻!”林嬷嬷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头,“我这样,才是真的为姑娘好,你就没看出来,咱们姑娘,在某些方面,完全就是一根筋,比你还傻!” “我不傻!姑娘也不傻!”江慈不高兴地反驳,“姑娘说,我最机灵了。” 林嬷嬷无奈的抚额,这双生姐妹,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就差这么大?难不成,在娘胎里,精华都让江念给吸收了,江慈只带了个胎盘出来? “回去问你姐姐去,我没空给你解释。”林嬷嬷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这么蠢,再在她面前杵着,她非气死不可。 “呃,”江慈挠了挠脑袋,提到姐姐,她还是很畏惧的,她从小最怕的人,就是自己的姐姐了。 姐姐摆起脸来,超级凶! 会客厅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何风突然跪了下去,郑重的给夙弦磕了三个头。 夙弦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你这是做什么?” “卑职,愿意认大小姐为主,希望大小姐能给卑职一个机会。” “认我为主?”夙弦的动作顿住了,复又坐回了椅子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夙阀的人,我是夙阀的大小姐,我本就是你的主子,何须认主?” 何风抬起头,眸光中满是坚定和认真,“大小姐这么聪明,一定明白卑职什么意思,卑职要效忠的,只是大小姐一个人,不是主君,更不是夙阀。” 他在大小姐身边的这些日子,看的很明白,也想的很明白,主君志大才疏,又优柔寡断,并非明主之相。 而大小姐,不管是心机谋略,还是心性手段,都要远胜主君百倍,再加上一个看不出深浅的战无双,这二人若是联手,天下还有谁能争锋? 只有跟在大小姐身边,才能有更好的前程,何风,从来都是一个心里有成算的人。 “砰!”夙弦抄起一旁的茶杯,朝着何风砸了过去,何风跪在地上,不躲不闪,生生的受了这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夙弦眉眼染上一层寒意,声音微凉,“不要效忠主君?你方才的话,若是让主君听到,你有几条命活?” 从私心来讲,她的确很欣赏何风,何风人机灵,身手好,最重要的是,对她的命令都是不打折扣的执行,用起来很省心,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他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哥哥待她那么好,她如果今天应承了何风,那和背叛哥哥有什么区别? 她是想变得强大,想要成长,却从未想过,要以损害哥哥的利益为代价。 何风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即便额角鲜血直流,却依然面不改色,一改往日的跳脱。 “收回你方才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回去当你的差。”夙弦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却反而没那么气了。 “不,我想要效忠的人,只有大小姐一个。”何风此刻却完全没有了往日了圆滑,犯起了倔。 他眼中满是执着和倔强,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唯有额头上那密密麻麻的汗珠,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何风心里直打鼓,今天的大小姐,真的好凶,板起脸来,比军中的老将军都要吓人,呜呜……林嬷嬷怎么还不来救命? 夙弦又要发脾气了。 这时,被何风抱以厚望的林嬷嬷终于姗姗来迟了,“姑娘先别气,也别急着拒绝,不如先回去想想,何大人,你也想回去吧。” 林嬷嬷给何风使了个眼色,何风会意,连忙认错,然后一溜烟跑了。唉呀妈呀,他快要撑不住了,还是先撤吧。 “嬷嬷,你倒是来的及时,今天这小子要说什么,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夙弦气呼呼的回了屋子,躺在塌上,不满地质问道。 平日里她对林嬷嬷还是很尊敬的,很少会去驳她的面子,可这件事,却不一样。 林嬷嬷没急着辩解,先给夙弦倒了杯热茶,又吩咐粗使丫鬟将浴桶抬了进来。 “姑娘,先把衣服脱了,把药浴泡了吧,这药材我泡了一天了,药效刚刚好。” 林嬷嬷屏退了其余人,上前服侍夙弦脱了外衣,给她按压起了穴位。 密密麻麻的刺痛传来,夙弦闷哼一声,“这药效,是不是比上次更强了?” 第七十九章 江离的身世 “是啊,药材的分量要一直根据您的身子调整,这样才能一直保持最佳效果。您上次掉进了冰水里,虽说是好了,但谁知道体内还有没有寒气。 这个药浴对于祛除体内的寒气有奇效,您得多泡泡,否则日后于子嗣有碍,就不好了。” 夙弦望着林嬷嬷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她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若是放在别人家,也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还要对自己的每一件事,亲力亲为。 心,不自觉地又软了。 “嬷嬷,我不是要怪你,只是,你想做什么,总该给我一个理由,不该瞒着我。” 夙弦叹了口气,她相信林嬷嬷是不会害她的,只是,她想不明白。 “姑娘,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不答应?这件事,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这不是背叛哥哥吗?” “难道,您会背叛主君吗?”林嬷嬷平静地反问。 “当然不会。”夙弦斩钉截铁地答道,她就算背叛所有人,也不会背叛哥哥的。 “那何风效忠于您,和效忠于主君,又有什么区别呢?”林嬷嬷反问道。 “这……”夙弦噎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嬷嬷,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是姑娘,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姑娘若是永远都不会背叛主君,那么,即便何风跟了你,他依然可以效忠主君;若是姑娘有一日和主君反目成仇,那多个人,也多个帮手,不管怎么看,这对姑娘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嬷嬷,不许你胡说。”夙弦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我怎么会和哥哥反目成仇呢?” “那退一步讲,就算姑娘不想背叛主君,可主君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姑娘能保证,主君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吗?” 夙弦张了张嘴,迟疑了。她,还是很了解哥哥的。 哥哥是疼爱她,可这种疼爱,更多的只是对一个小孩子的疼爱,最近自己这么闹腾,哥哥没说什么,也许只是把它当成小孩子一时新鲜。 可若长此以往这样下去,一次两次,哥哥可以让着她,可次数多了,他毕竟是门阀主君,自有自己的骄傲,真的能永远让着她吗? 她和哥哥性子不同,处事方式和原则都不同,出现分歧,是必然的事。 分歧多了,即便不会反目成仇,却也会伤感情,何况,若是她手中没有权力,做起事来,就不方便,对夙阀,一点好处都没有。 夙弦越想越郁闷。 “嬷嬷,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夙弦不想再聊这个沉重的话题,又想起另一件为难的事来。 “什么事,能难得倒姑娘?” “今天晚上,战无双说,他想娶我,可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嫁给他。”夙弦咬了咬唇,谈起这个话题,有些难为情,不过除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林嬷嬷,她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她是真的困惑。 “那姑娘有喜欢的人吗?”林嬷嬷笑了,似是欣慰,又有些心酸。 那个粉粉嫩嫩的和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人儿,也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而有些事,也越来越近了。 “应该,是没有吧。”夙弦不确定地摇摇头,脸红了红,“嬷嬷,如果我说,其实我对两个人,都有些,好感,那我是不是个坏姑娘?” “当然不是,姑娘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只是,嬷嬷猜一下,那个人,是不是江先生?” “嗯。”夙弦轻咬贝齿,点点头。 “这也是我很困惑的地方,其实,江离一直都是我曾经想要嫁的,那般的人。 如高山白雪,山间明月,气质高洁,如玉君子……”夙弦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还是大着胆子讲出了心里话,“我一直以为,如果我要喜欢一个人,应该,就会喜欢他的。” “那既然这样,姑娘还在纠结什么?”林嬷嬷不急着回答,反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导着。 “江离他很好,战无双,他很不好,他油嘴滑舌,纨绔放荡,还总喜欢对人动手动脚,”似是想起了什么,夙弦的脸又红了,“总之,他不是正人君子,我觉得,我不该喜欢他,可是,我,我却不讨厌他。” 甚至,在他吻她的时候,她不排斥,反而心跳的很快很快。 林嬷嬷终于开心地笑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老奴觉得,姑娘是喜欢战少主的。” “为什么?”夙弦睁着一双大眼睛,眼里满是迷茫。 “因为感情,不是科举考试,并没有标准答案,不是谁符合要求,便是谁,如果那样,便不用去纠结了。 姑娘有没有想过,江先生那样符合你的要求,而战少主处处惹你不高兴,为什么,你还会在他们俩之间纠结?你的纠结,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如果有这样两个人,在朝堂上多年拼搏后,站在了同一高度,但他们一人出身贫寒,一无所有,一人本身便出身世家大族,家族权势滔天,你觉得,他们两个人,谁更优秀些呢?” “应该,是那个出身贫寒的吧?” “是啊,所以,姑娘还不明白自己的心吗?” 夙弦怔了怔,其实,她觉得,自己对江离是真的有过好感的,他于自己来说,说是朋友,也像知己。 可是,嬷嬷却说,她喜欢战无双…… 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而且,姑娘真的了解江离吗?您了解他的出身,他的一切吗?” 夙弦一愣,因为从前她没到选择的时候,所以也没有去探究江离的身世,就算让林嬷嬷去查,却也没放在心上。 “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出身富贵人家,他的母族,该是前朝贵族,他父亲不是个好人。” “我去查过了,江离出身的确不凡。他的母亲出身前朝江氏一族,姑娘可曾听说过江氏?” “江氏?”夙弦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嬷嬷说的,可是江太后的母族?” “对,正是那个门生遍布朝野的顶级清贵世家,江家,江离的母亲出自江家嫡系,正是江太后唯一的亲侄女。” 夙弦有些震惊,她知道江离母亲出身不凡,却不知道,原来竟是如此的显赫。 “江氏出身高贵,又自小出入宫廷,深得圣宠,生得也好,是京都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不知多少世家高门争相求娶。 可她却不顾父母家族的反对,偏偏选择了一文不名的叶文涛,不知跌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原来是这样……”夙弦终于将江离所说的那些和现实对上了。 “所以,江离就是叶家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大公子,叶离歌是不是?”夙弦自嘲一笑,“我早该想到的。” 第八十章 林嬷嬷的恨 “是,他这样的出身,却一直遮遮掩掩的,从来不曾对姑娘坦诚过,姑娘觉得,他对你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是啊,他这样的出身,为什么却从来不告诉自己?若是他相信自己,早在叶天骄出现的时候,便该对自己坦诚了。 可是现在想想,他其实一直都在试探自己,却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实话。 “他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他手中没有兵权,如果他能娶了姑娘,那自然可以得到夙家的支持,这对他来说会是很大的一个助力。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他的父亲当年就是娶了江氏后,才攀上了顶级的贵族圈子,江家虽然只是书香世家,却与林家、夜家这些顶级武勋世家都有交情,叶文涛也顺利地进入到军中,正是这些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才害得……” 林嬷嬷话说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一双手死死地攥了起来,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恨意。 “害得什么?” “没什么,只是,知道了这些,姑娘还敢相信江离吗?” “难道,他一直都在骗我,只是想利用我而已?”夙弦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钝钝的,有些难受。 这一刻,夙弦想了很多,突然觉得其实她一直都不了解这个男人,那些脑海中过往充满了温暖的画面,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模糊不真切起来。 “就算姑娘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那老奴觉得,姑娘也应该选择战少主的。” “为什么?就因为,他比江离更有权势?”夙弦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她就要选那个混蛋。 “如果姑娘一定要问的话,那这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林嬷嬷肯定的点点头,“姑娘,不会天真的认为,权势和富贵不重要吧?” “当然不会,”夙弦摇摇头,“只是,我觉得,感情不应该和权势掺杂在一起,我是夙家的大小姐,就算我不去联姻,我这一辈子,也会过得很好,所以,我没必要妥协。” 林嬷嬷摇了摇头。 “嬷嬷,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大错特错!”林嬷嬷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有些严厉。 夙弦还从未见过林嬷嬷,用这样严肃的口气和她说话。 “姑娘你这是当局者迷,我只问姑娘一个问题,姑娘觉得,主君有问鼎天下的能力吗?” 夙弦沉默了。 这答案,她其实很清楚。天下分久必合,乱世终会结束,若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那么…… 一时间,夙弦心乱如麻,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想要保住夙家,不是只有打压了楚家就可以的,还要走到最后才行,可是,哥哥他不是那块料。 夙家能有今天的势力,归根结底,是她那死去的老爹,她老爹虽然人渣了点,但却是当之无愧的枭雄,若是他不死,再活个二十年,夙家何愁未来? 可老爹死了,罢了,就算他不死,自己兄妹二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些年,夙阀交到哥哥的手里,哥哥也算尽力,但只能勉强守成,而近些年,连守成都很难了。 “那该怎么办?”夙弦低喃。 “所以,姑娘不能将夙家当做唯一的依靠和指望。”林嬷嬷一阵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只要姑娘嫁给战无双,助他夺得了天下,那么夙家即便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姑娘也可以护着夙家,荣华富贵,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 “嬷嬷,你觉得,战无双有那个本事?”夙弦有些惊讶,她还真没看出来,林嬷嬷对战无双的评价这么高。 “战无双此人,高深莫测,我也看不透,但是战家,却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林嬷嬷叹了口气,“这些,等姑娘嫁过去,早晚都会知晓。” “那嬷嬷又如何确定,战无双对我就是真心的?万一,他是想利用我,来牵制夙家,威胁哥哥呢?”夙弦不能不担心,虽然她觉得战无双和楚洛不一样,可已经吃过一次亏,丝毫不敢大意。 “姑娘,未免太高看了夙家,也太小看了战家。”林嬷嬷笑容中,带着几分冷意,似是不屑,似是嘲讽。 “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夙弦有些不悦,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林嬷嬷,怪怪的,而且似是对夙家有什么敌意一样。 这,应该是她的错觉吧?林嬷嬷对她那么忠心,前世为了保护她连命都不要,她怎么可能对夙家有敌意? “好了,时间不早了,姑娘先去休息吧,至于姑娘困惑的问题,不妨亲自去问一问战无双,他对你是什么用心,嬷嬷也不知道,要姑娘,自己去感受才可以。” 林嬷嬷为夙弦擦干身上的水珠,又亲自服侍她睡下,才走出了内室,袖子下,一双拳头攥的死死的。 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是,只要一想起……她就忍不住的恨。 夙弦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室内,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弦月城孙府 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孙家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还围坐在花厅里,喝茶聊天,气氛一时间很是融洽。 “这都什么时候了,远儿怎么还不回来?”孙杰远的母亲,孙家大夫人不时地向着门外望去,眸间隐有忧虑闪过。 “远儿是我孙家的继承人,难道要天天窝在内宅里,能有什么出息?”孙父训斥了一声,看向孙老爷子的目光带着几分讨好。 老爷子一惯最疼爱远儿,今天这种日子,人都到齐了,就差远儿没来,可父亲居然什么都没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真是蠢妇。 大夫人被丈夫当众训斥,瑟缩了一下,却也不敢狡辩,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红了眼眶。 二夫人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心中对这个懦弱的大嫂,很是看不上。 “大哥,大嫂说的也有道理,平日里远儿胡闹些也就罢了,今天这样的日子,都不回家,确实太不像话了。”二老爷最听不得这种话,什么叫孙家的继承人?就那纨绔废物样,要不是他没有儿子,轮得到他说这话? 第八十一章 夜闯杀人 想到这里,孙二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大哥,从小就是个废物,可偏偏命好,生为长子,又为孙家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哪怕对孙家半分功劳没有,也能得到老爷子的看重。 这孙家,其实情况也有些复杂,孙杰远的父亲是孙勇的长子,娶妻时夙家还未崛起,孙家就更不用提了,因此娶的是个寻常商户家的女儿,起初看着还好,可等孙家渐渐发达了,就有些瞧不上这个妻子了。 孙二老爷是孙勇的小儿子,自幼聪慧,习武天分也好,很得老爷子喜爱,他运气好,娶妻的时候,孙家已经有了权势,因此娶的是一个后来归顺于夙阀的小家族的女儿,祖上也曾是望族,虽然家族依附于夙家,但是在军中还有几分势力,其出身、教养,却都不是大夫人能比的。这样一来,老爷子的心,就更偏到了天上去。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孙家大房,早晚都会被二房压的死死的。 好在,这些年,孙家子嗣一直不旺,统共只有大夫人生了孙杰远这么一个儿子,二夫人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老爷子宠爱唯一的孙子,对平庸的大儿子,也多了几分宽容,两房这么多年的平衡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孙勇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垂眸不语,淡定地喝茶,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孙家那厚重古朴的大门竟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倒了,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尘土。 “出了什么事?”这一声巨响,惊动了花厅内的人,孙勇猛地抬起头,目光犀利地望向门外。 “老太爷,不好了,战家少主,战家少主将咱们家大门砸了,手里还……”管家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惊惶。 “竖子尔敢!”孙勇气得脸色通红,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打定了主意要给战无双一个教训。 一个黄毛小子,也敢无缘无故砸上门来,这要是都能忍,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他才不管什么战家少主,战家能比得上夙家吗?连夙疆都不敢这样下他的面子…… 不得不说,夙疆的优柔寡断,确实给了这些下属很大的错觉,等真正踢到铁板的时候,已经晚了。 孙家其他人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也跟在老爷子身后,向外走去。 “老太爷,老太爷……”管家傻眼了,想要去追,可孙勇早就走的没影了。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啊,他想说,那战无双手里,还拎着大公子的啊! 其实不用他说,孙勇此时也已经看见了,他宝贝大孙子,他们孙家唯一的男丁,正被战无双像是拎小鸡一样地,拎在手里。而且,看那肿成猪头一样的脸,显然伤得不轻。 “祖父救我,救我啊!”孙杰远此时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有方才刺杀夙弦的嚣张,见到自家祖父,眼睛便是一亮。 在他的心里,自家祖父,那是连主君都要避让三分的人,既然祖父出面,一定能救他的。 可孙勇见到这情形,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就在刚才,远儿身边的长随进来传话,说是花灯会上偶遇了夙弦和一个小白脸私会,想要给人一个教训,问他借点人手。 对夙弦,孙勇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不满,那日宝贝孙子受辱的事,更是让他的不满积压到了极点。所以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而且对于唯一的孙子,他为了谨慎,确保万无一失,还派了足够的人手。 可没想到,即便这样,孙子还是被人抓了。而且,看这情形,还撞到了战家少主的手里? 小白脸?难道孙子嘴里说的小白脸,就是战无双? 孙勇心里把孙杰远给骂了个半死,你要教训人,能不能提前打听清楚,难道不知道近日里,弦月城的这些个生面孔,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吗? 若是战家少主理亏也就罢了,可如今,明显他们家理亏。 “战少主,不知我孙儿犯了什么错,你要将人打成这样,还要打上门来,你虽然是战家少主,但我孙家,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小门小户!” “呵,”战无双不屑地嗤笑,“不过是山匪出身,运气好才有了今天,难道还要自称高门大户吗?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你……”孙勇脸一下子涨的又青又红,都能开染坊了,孙家其他人,脸上也都有些挂不住。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哪有这么侮辱人的?出身,那可是孙家的硬伤,因为太不光彩。 “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安分点在家养老,哪天把自己气死了,可别赖在我身上。”战无双一边毒舌,一边将孙杰远推到了胸前,一把匕首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 “祖父……”孙杰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身下,瞬间出现了一滩可疑的液体,显然,是又吓尿了。 “啊,我的儿啊……”大夫人哭着便要扑上来,却被一旁的大老爷死死拉住,现在可不能激怒战无双,不然那刀一抖,远儿可就真的没命了。 “战少主,有话好说,别冲动!”孙勇也吓了个半死,方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萎了,这可是他们孙家唯一的男孙,若是孙杰远有个什么好歹,孙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能不怕吗? “您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只要我孙家能做到的,必定满足!” “爹!”二老爷不满地喊了一声,要是战无双要他们手中的兵权,难道他们也给吗?爹莫不是老糊涂了? “你给我闭嘴!”孙勇咆哮着怒吼,这都什么时候了。 二老爷不甘地闭上嘴,心里对父亲、对大房,却是越来越不满了。 “条件?你以为,我是来提条件的?”战无双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在孙杰远的脸上比划着。 “难道不是吗?”孙勇很笃定,若是战无双真的想要孙杰远的命,就没必要将他带到这里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惜啊,战无双还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这,你们还真的猜错了,胆敢动了不该动的人,你们孙家的胆子,着实不小。” 战无双脸上的笑容突然染上几分凉意,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孙杰远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人头落地了。 那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正好滚到了孙勇的脚边,一双眼,还瞪的大大的。 场面,有片刻的沉默和安静,似乎连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啊!”大夫人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翻了个白眼,活活晕死了过去,大老爷连连后退几步,望向战无双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更多的却是畏惧。 他想为儿子报仇,却不敢上前,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魔鬼一样的少年,会毫不犹豫的砍下自己的脑袋。 “你,你竟敢……” 孙勇颤抖地手指着战无双,瞪大了一双眼睛,似是没想到,战无双真敢动手。 “哇”的一声,孙勇吐出一大口血来,那可是他们孙家唯一的孙子啊。 “爹,”大老爷连忙上前,扶住孙勇摇摇欲坠的身体,想要劝慰,可喉间哽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来人,把他给我杀了,杀了!”孙勇颤抖着身子,脸色惨白如金纸,却还是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一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时也变成了血红色,他要战无双死,一定要战无双死,才能给他的孙子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爹,万万不可!”二老爷大惊失色,连忙阻止,老爷子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可不糊涂。 第八十二章 审问 战无双是战阀的少主,亦是为了结盟而来,若是真的死在了他们孙家,引起两阀之间的战争,就算他们全家人的命,也不够赔的。 “啪!”老爷子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你给我闭嘴,我还没死,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孙勇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哪里还能听得进去那些,他只知道,战无双杀了他的宝贝孙子,他唯一的孙子,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死! “呵,”战无双轻蔑的冷笑,面对着冲上来的府兵,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 他孤身一人,游走在兵刃之间,犹如闲庭信步,不见他是如何动作的,但他经过的地方,必会有一人倒下。 这,才是战无双真正的实力,他的无害和温柔,也只会对着夙弦一个人而已。 一炷香后 望着倒了一地的尸首,孙家的人再一次的震惊了。 战无双一步步向着孙勇走近,染血的面容,配上那一地的尸首,在这样的黑夜里,犹如从地域里爬上来的恶鬼,哪怕是杀人无数的孙勇,在这一刻,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寒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我警告你们,你们谁,若是再敢打夙大小姐的主意,伤她一根汗毛,我就血洗了你们孙家,我说到做到。”他略显凉薄的唇一开一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是能敲打在人的心上。 孙家众人:…… 他们突然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特别是孙勇,布满仇恨的眼中,甚至染上了一丝迷茫。 等等,合着战无双打上门来,还杀了他的宝贝孙子,不是因为远儿和他起了冲突,而是因为,孙杰远要杀了夙弦??? 可是,远儿不是说只给夙弦一个教训吗? 这,真的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孙勇这个人嚣张是真的,他敢对战无双下手,那是因为他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和夙弦虽然不太对付,但也没有深仇大恨,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刺杀主君的妹妹。 可惜,现在他就算辩解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也没人相信了,别说战无双了,就连他的两个儿子,儿媳妇……全家人除了晕倒了的大儿媳,全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父亲,您怎么这么糊涂啊!”二老爷气得声音都变了,他父亲,还真是为了那个纨绔败家子,什么事都敢干! 那可是夙家的嫡小姐,主君最宠爱的妹妹! “我没有,我没想杀了她……”孙勇无力的辩解,心塞的不行,又想吐血了,不过这次是冤的,他总算明白百口莫辩是什么感觉了。 不过这里这么多人,却也有人思绪已经飘远了。 二房的长女,也是孙家的嫡长孙女孙若茗,望着战无双离开的背影,眸光微闪。 大门外,一处阴暗的角落,蹲在那里目睹了一切的尉明珠,激动地双颊泛红,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她无比确定,战无双就是她寻觅了这么多年,想要嫁的那个人。 容貌俊美,身份尊贵,实力强大,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嫁? 可是,尉明珠却也是有脑子的,想到方才花灯会上战无双对夙弦的宠溺呵护,想到他为了夙弦打上孙家,心中又羡又妒。 她并不觉得夙弦有哪里比自己好的,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听说性格很是懦弱,她不相信战无双那样的英雄人物会真心喜爱她,不过是因为她出身好罢了。 战无双不过是想和夙家联姻,这个人选,就算不是夙家的小姐,只要出身夙阀,代表了夙阀,应该都可以吧? 如果给自己一个机会,吸引了战无双的注意力,和夙弦比较,战无双发现了自己的好,会不会改变心意?就算碍于夙疆的面子,不能直接拒绝,应该也会让自己一起嫁过去吧? 尉明珠虽然不想做滕妾,但是想到战无双,心又火热了起来,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暂时委屈一下也没什么,反正,也只是暂时的,不是吗? 这一晚,不知有多少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战无双回到驿馆后,却并没有马上睡下,而是去了驿馆后院一处柴房内。 “她还不肯说?” “少主,这婆子嘴硬的很,属下已经给她用了刑,可她硬是一个字都不肯说,若是再用刑,恐怕她撑不住。” 战无双摆了摆手,吩咐人下去,独自一人走进柴房。 一踏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这人,正是被阮拂晓抛下的蔡嬷嬷。 不过,她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凄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不说,连骨头,都被敲断了。 “你对你主子倒是忠心,她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地拿你去喂狼,你倒是一点都不怪她,骨头也够硬的。”战无双倒是惊讶了。 “你用不着挑拨我们主仆之间的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战少主死了这条心吧。”蔡嬷嬷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却还是用力地吐出了这句话。 她的命是娘娘救的,若是没有娘娘,她和女儿早就死了,就算殿下真有不是,她也不能背叛娘娘。 哪怕,娘娘已经死了。 “行,当奴才,当到你这份儿上,也算是少有了,你愿意为了她去死,本少主懒得管,不过,你女儿,你那刚刚出生还不满1岁的外孙,可就要一起下去陪你了,河溪村,那可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河溪村李家,日子过得也真是不错,比那镇上的商户,都要宽裕许多。” “你……”蔡嬷嬷眸子动了动,很快又闭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那也不要紧,”战无双俯下身,微笑,“你是知道我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我来说,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个,我如今看你不痛快,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我也不会放过! 你以为,你这些年,私底下偷偷接济你女儿,没有人知道吗?蔡嬷嬷,人只要做过,必会留下痕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你就解脱了,你想要保护的那对母子,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你若是不说,明天,他们母子,就会去黄泉路上……” “够了,别再说了。”蔡嬷嬷对上战无双的笑容,觉得那真的是比魔鬼还要可怕,殿下,曾经竟然喜欢过这样的人? “战少主,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蔡嬷嬷闭了闭眼,依旧不肯妥协。 第八十三章 审问(二)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战无双拍拍手,“来人,将人带进来。” 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女子凄厉的哭喊和男童撕心裂肺的痛哭,战无双将门打开,让蔡嬷嬷能够看清门外的情形。 屋外,院子里的空地上,一个身穿灰色麻衣的女子被一群凶恶的黑衣人粗抱着推搡着,摔倒在地上,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女子披头散发,透过衣衫,依稀可见斑驳的血迹,借着微弱的月光,蔡嬷嬷却依然看清了她的脸。 “青儿,宝哥……”这一次,蔡嬷嬷终于没办法淡定了,战无双不是在诈她,他是真的将他们母子二人抓来了。 “娘,救救女儿,救救宝儿啊,宝儿已经发高热了,不能再拖了……”女子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往屋内爬,“他们都是魔鬼,他们真的会杀了我们母子的,娘,求求你,求求你……” 女子的声音都哭哑了,身下蜿蜒出一道殷红的血线,配上孩童渐渐微弱的哭声,看的蔡嬷嬷心都要碎了。 她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主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为了照顾小主子,从未看顾过女儿一天,她已经欠她很多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战无双,你放了他们,我说,我什么都说还不行吗?”蔡嬷嬷心里的防线被彻底的击溃了,终于哭了出来。 “那,你先告诉我,阮拂晓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身边那些身手诡异的暗卫,又是什么人?” “你不是什么都猜到了吗?还要来问我做什么?”蔡嬷嬷颓然地低下头,在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自己没有出卖主子,是战无双自己猜出来的,自己说不说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阮拂晓真的是前朝公主,她身边的人,就是青龙卫?” “是,我家殿下,乃是林皇后亲女,是大元嫡公主,身份尊贵,自出生后,便被大天师预言为天命之凰,将来必得天下……” “傻根,先把那个女人打20板子,就在这里打!” “战无双,你这是做什么?我什么都说了……” “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清楚,就阮拂晓那个德行,你居然说她是林后生的,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战无双冷冷一笑,龙生龙,凤生凤,林皇后那般的风华品格,怎么可能生出阮拂晓这种恶毒愚蠢又没有下限的女儿? 林皇后在地底下,怕不是要气活过来? “娘,救我,救我……”沉闷的板子声在院子中响起,女子身上的衣衫很快就被鲜血染透了。 “战少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儿,我说,我什么都说,我再也不敢撒谎了,不敢了……”蔡嬷嬷拼命地磕头,痛哭流涕。 “那阮拂晓,到底是谁的女儿?” “殿下,殿下她是高皇后的女儿,但是,我后面说的都是真的,殿下虽然出生时命格不好,但是大殿下却是真正的天命之凰,天下之主。 高皇后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件至宝天命图,亲自做法,早就给两位殿下交换了命格,所以,殿下如今真的是天命之凰的命格,战少主,你娶了我们殿下,这天下就是你的,你就不想要吗?”直到现在,蔡嬷嬷都没忘了再给自家主子出一把力。 “行了吧,你既然都背叛了你主子,难不成以为,说这么几句,就能让自己心里好过点?”战无双懒得理会,不过对于天命这种东西,他还是有些敬畏的。 有些事,如今知道的人不多了,当初大夜的开国女帝,便曾得到过天命预言,这件事是真的。 而且…… “你们的大殿下,又是谁?”战无双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大殿下,便是夙家二女公子,夙绫。”这个问题,蔡嬷嬷倒是答得痛快。 “你说什么?”这个答案,让战无双愣住了。 “你要是再敢撒谎,我直接把你孙子拿去喂狗,你信不信?”战无双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冰冷的目光,几乎可以洞穿人心。 “没有,我这次绝对没有撒谎,”蔡嬷嬷吓得身体打起了摆子,就差指天发誓了。 “战少主不信,大可以去查,大殿下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我们娘娘抱走了,不但给两位殿下交换了命格,还给大殿下体内种下了蛊虫,除夕那晚,夙绫突然发狂,便是因为殿下催动了她体内的蛊虫……” 战无双蹙起了眉,他看蔡嬷嬷的样子,并不像说谎,而且,那晚,夙绫的发病,的确蹊跷。 难道,自己一直都猜错了,夙绫才是当年的大公主? 可是,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很多人都说林后懦弱,所以才会落得那个下场,可是他却知道,林后那根本不是懦弱,只是心死了…… 不过,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他要娶夙弦,只是因为她这个人,与她的身世无关。 但为了保险,他还是要尽快将夙弦娶回去,这件事,本来就充满了疑点,蔡嬷嬷的话,也不能全信,毕竟当初,她并不是高后真正的心腹。 “最后一个问题,那日,阮拂晓给夙弦种下的虫子,是什么东西?” 想起那日的情形,战无双便觉得心慌。 “我不知道。”蔡嬷嬷摇头,又生怕战无双发怒似的,连忙辩解,“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不懂蛊虫,蛊虫都是高嬷嬷培养的,她才是娘娘的心腹,也是殿下真正信任倚重的人,所以我确实接触不到。” “所以,你还真是悲哀。” “我真正效忠的人,本来便只是娘娘而已,殿下怎么对我,我并不在意。”蔡嬷嬷苦笑,从娘娘救下她们母女的那一刻,她这条命,就已经是娘娘的了。 “给她个痛快吧。”战无双见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迈步走了出去。 “战少主,我的女儿和外孙……” “你放心吧,他们还在河溪村好好的,外面跪着的,不过是少主的暗卫假扮的。”傻根很好心地解释道,少主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会冲无辜的妇孺下手。 “那就好……”蔡嬷嬷释然地笑了,也许人只有快死了,才会知道,自己心里最在乎的是什么。 其实,她有些后悔了。 第八十四章 闯驿馆 “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一大清早,夙弦还在床上睡得正香,就被外间的惊呼吵醒了。 “江念,你给我闭嘴,你家姑娘我好着呢!”夙弦顺手将手边的抱枕向着帘子外摔了出去,狠狠地拉紧了被子,蒙住脑袋,显然,这是起床气又犯了。 本来昨晚睡的就晚,这会儿正困着呢。 江念被砸了个正着,委屈地瘪瘪嘴,林嬷嬷在一旁看着笑,却也不阻止。 “姑娘,战少主出事了,您真的不去看看吧?”江念依旧不怕死的,扯着嗓子喊。 这句话,成功地让夙弦将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什么事?”那家伙那么彪悍,还一肚子坏水,能出什么事? “战少主昨晚闯入孙家,当着孙家所有人的面将孙杰远的脑袋割了,孙勇已经气得卧床不起了,孙家大爷已经带人将驿馆包围了。”林嬷嬷在夙弦耳边低声道。 “什么?”夙弦最后一丝瞌睡也没了。 战无双,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交给你就好,你就是这么处置的? 夙弦快要气死了,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这样做,和挑衅夙阀有什么区别? “哥哥怎么说?” “主君昨儿晚上喝多了,宿在阮夫人那,如今还没起呢,不过听说尉老将军并一些军中老将,已经在主君书房等着了。” 夙弦一听,就知道,这事指望不上哥哥了,尉家是孙家的姻亲,这些人,明摆着是来兴师问罪的。 就自己哥哥那个只会和稀泥的性子,八成躲着还来不及,怎么肯替战无双出头? “让何风带上人,随我去一趟驿馆。”夙弦快速穿好了衣服,向着驿馆赶了过去。 驿馆大门外,此时已经围满了身穿甲胄的军士,将驿馆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真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大小姐?”孙大老爷阴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行礼,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 没办法,看到夙弦,他就能想起,儿子的死,可是和她有关的。 “嗯,孙大人大清早的,就兴师动众围了驿馆,不知叶阀和战阀两位少主犯了什么错?主君的手令,又在哪里?” “这……”孙大老爷这才想起来,驿馆这里,住着的,可不仅仅是战家少主,还有一个叶家少主叶天骄,而且已经和夙阀签下了结盟文书。 “战无双敢在夙阀随便动手,杀害重臣之子,这件事……” “这件事,应该交由主君处置才对,”夙弦笑容淡淡,“不管怎么说,你们孙家都没有擅自调兵的权力,不过这些,你们留着去和主君解释。 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要进去解释一番,毕竟你们这番举动,落到外人眼中,还以为我们夙家想要扣押两位少主,闹出误会来,就不好了。” “大小姐,这不太好吧,那战家少主行事嚣张,肆无忌惮,万一伤了大小姐……”孙守忠对于夙弦的话,一句也不信,他早就认定了夙弦和战无双是一伙的。 至于叶天骄,既然要娶二女公子了,那就是自己人,过后让二女公子好好解释一下就好了。 “孙将军,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夙弦突然板起脸,扬高了声音,“你没有主君手令,私自调兵包围驿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孙家,是想要造反吗?” “属下不敢,是那战无双欺人太甚,昨晚竟不由分说杀了我儿子,如此行径,也是没把我夙阀放在眼里,大小姐乃闺阁女子,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想到儿子的死,孙守忠对于面前的少女,又多添了几分恨意。 “呵,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孙家又什么时候代表的了整个夙阀了?也敢教我做事?”夙弦冷冷逼视着他,“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我要进去!” “来人,送大小姐回去。”孙守忠挥挥手,不欲再多说,竟是想要强行将夙弦送走。 “你们孙家真是好大的狗胆,我今天就站在这,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敢动我!”夙弦怒极反笑,这孙家,真是能不断刷新她的认知,从老到小,都这么嚣张。 “还不快送大小姐回去!”孙守忠给身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他现在是不敢当众杀了夙弦,不过,让她吃些苦头,若是拉扯间闹出什么事来,可就不干他的事了。 亲卫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能趁机占大小姐的便宜,这种好事,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 若是往常,他是不敢的,可既然是孙家的吩咐,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孙老爷子,那可是主君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 他眼中闪过一抹淫邪,伸出手,竟向着夙弦的胸前探了过去。 “大胆!”何风在一旁看的火冒三丈,刚要动手,却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一道雪白色的鞭子极快的闪过,直接打在了那人的脑袋上,“啊”的一声惨叫过后,脑浆迸裂,鲜血四溅,撒了一地。 “呕……”离得最近的孙守忠直接被喷了一身,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鲜红的血,险些没把他吓晕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是那些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军士,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望向夙弦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畏惧。 没办法,欺软怕硬,人的天性,对于这些常年混迹在军中的糙汉来说,更是如此,否则,他们也不会更听孙勇的话,反而让夙疆这个主君靠后站。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夙疆才能平平罢了。 夙弦手拎着滴血的鞭子,一步步向前逼近,扬高了声音,“还有谁,敢对我动手,都站出来!”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面前挡着的人,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臣下也是为了大小姐好,不能……大小姐,你干什么?”说到后面,孙守忠的声音已将带上了颤抖。 原来,就在刚才,夙弦手里的鞭子,已经轻轻落在了孙守忠的脑袋上。 “孙守忠,你别给脸不要脸,万一要是惹恼了我,我手一抖,你这脑袋,会不会和你儿子一样搬家,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儿子为什么死,你心里一清二楚,今天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进去问个话,你若是再敢拦我,我不介意送你去和你儿子团聚。” 鞭子冰凉的触感贴着脸,那上面还残留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孙守忠又想吐了。 “臣下不敢,臣下不敢,大小姐请进……”孙守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不然昨晚,儿子就死在面前,也不会对着战无双,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儿子固然重要,但还可以再生,可自己的性命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他可不想脑子被开瓢。 夙弦收回鞭子,冷冷一笑,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孬种!” 孙守忠脸涨的通红,恨得牙痒痒,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只能看着夙弦大摇大摆的进去。 第八十五章 战谱 驿馆的西侧,二楼的回廊上,叶天骄主仆二人,看着方才这一幕,看的瞠目结舌。 原本他们只是想看战无双的好戏,却没想到,无意中看了另一场好戏。 “常山,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方才那个女人,是夙弦?”叶天骄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问。 “好像,是的。”常山弱弱地点头,若是自己眼花还有可能,但总不可能和少主两个人同时眼花。 “可是她,她怎么看起来不太一样。”叶天骄想起来方才那一幕,依然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震惊。 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夙家的会客厅里,见到的那个夙弦,厚厚的齐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木讷、呆板、无趣……那样的女子,纵然长得再美,也很难让人感兴趣。何况,他连她的五官都没看清楚。 可方才看到的那女子,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他并不会觉得夙弦过于狠毒,其实如今的门阀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前朝女帝的影响,一方面,这些掌权者要严防死守,防止女子干政; 另一方面,又有许多人,不可避免地欣赏起那般果敢彪悍的姑娘,叶天骄便是这样,否则,也不会对当街行医的夙弦一见倾心了,若按传统礼法,女子行医,其实也是不合规矩的。 “为什么,这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有那么大的变化啊?”叶天骄喃喃自语,怎么都想不明白。 常山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真话伤人,难不成让他告诉少主,夙家长女公子,八成是因为不想嫁给你,才装成那个样子,这也太打击少主了…… “战无双,你现在还有心情吃饭?”夙弦走近东侧的屋子,发现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正悠哉悠哉的坐在桌子旁,各式各样精美的早点摆了一桌子。 “民以食为天,人不吃饭怎么能行?阿弦,我猜你是一听到消息,就担心我,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过来坐下一起吃。” 战无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朝夙弦招招手,招呼她过来一起吃。 夙弦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粥还有点心,都是双份的,还特地加了她爱吃的杏仁牛乳。 “呃……”夙弦无奈地抚额,彻底地没了脾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开吃了。 “驿馆的厨子,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夙弦一边吃,一边点评,感觉这味道,比夙家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这可不是驿馆的厨子,是我带来的。”战无双骄傲地扬了扬眉,“这算什么,更好的厨子我都没带来,阿弦,等你以后嫁给我,别的不敢说,绝对让你吃个痛快。” “呃,其实,我对吃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夙弦无语地摇头,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冲着吃才嫁给他的。 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给你。” 这王八蛋,又想套路她。 “阿弦,你这次,可是不嫁给我都不行了,我闯了祸了,如果你不嫁给我,我可能真的会被夙阀的人扣下,你不想我和楚洛一样倒霉吧?” “你少在这里装可怜,楚洛那是断了腿,又失了先机,不然你以为我关得住他?” 夙弦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的知道怕,就不会那么嚣张了,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我来就是想问你,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孙家可不是好惹的,我都要烦死他们了,却也得忍着,就是因为孙勇手里的兵权,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引起哗变,就算哥哥想偏袒你,也不好办。” “你这样,也太冒失了,还不如我亲自动手,杀了孙杰远,孙家再怎么气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可你不同,你是外人,你这样会被当成挑衅,若是严重点,甚至可以上升到打夙阀的脸。” 夙弦越说越气,这个人不是一肚子坏水吗?怎么突然这么蠢了? 战无双全程,脸上一直挂着闲适的笑容,待夙弦说完,还很好心地递上一杯茶,“说了这么久,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喉咙?” “你……”夙弦气的差点仰倒,“战无双,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 “有啊,”战无双认真点头,深情款款,“阿弦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你能不能正经点啊啊啊啊!” “好了,不逗你了,你不用替我担心,这件事,我自有对策,不会有事。” “怎么会没事?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对策?”夙弦狐疑地望着他,深深怀疑战无双又是在忽悠她。 “这个嘛,很简单,只要我和你定下亲事,就是你们夙家的女婿,也是你的未婚夫,孙杰远想要杀你,我一时义愤之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我还以为什么好办法?”夙弦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这个节骨眼儿去求亲,夙家能答应才怪。 就算我哥哥想答应你,有尉家和孙家这两个上蹿下跳的在,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 “所以说,你哥哥,还真不是我看不起他……”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夙弦不乐意了,她哥哥就算才能平庸了一点,好吧,不止是一点,那也是她哥哥,怎么能让人说? “你放心吧,我既然敢求娶你,就有把握,夙阀一定会答应,包括孙家和尉家,都说不出反对的话,否则,不用你和你哥哥做什么,他们手底下的兵,就会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满。”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说,我如果用战家,家传战谱,作为聘礼来求娶你,还会有人反对吗?会有人敢反对吗?”战无双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你是不是疯了?”夙弦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战无双,你别给我玩这套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把戏,我不稀罕,这件事,我不答应,绝对不行!” 战家的家传战谱啊…… 战家在所有门阀之中,崛起时间是最短的,兵力也是最少的,但却是所有人都不敢小觑的,包括楚家,都不愿意轻易和战家正面对上。 为什么? 因为战阀的每一个人,到了战场上,都可以以一敌十来用,不是因为他们个人战力有多么的彪悍,而是因为祖上传下来的战阵真的很厉害。 为了这本战阵谱,楚家不知道打过多少主意,都无功而返,包括前世战家落败后,楚家得到的那本,也不过是残本,都能让楚家如虎添翼,打的其他门阀毫无还手之力,可见这本战阵谱有多厉害。 现在,战无双居然要将它拿出来,他一定是疯了。 “战无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饶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拿出你们战家的战阵谱,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那么冲动,你直接向哥哥求娶我,你根本不需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夙弦真想撬开战无双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第八十六章 交心 “你先别急,坐下听我慢慢说。”战无双将夙弦拉到身旁坐下,眼里满是笑意,“阿弦,你这样生气,是不是说明,你开始担心我,甚至会把我的利益,放在你夙家的利益之上了?” “我……”夙弦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时间,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是啊,这对于夙家来说,可是有百利无一害的好事,甚至能让夙家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她为什么第一反应竟然是反对? “我,我没有,你不要胡说,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罢了。”对,就是这样,她才没有担心这个王八蛋。 “好,我当你说的是真的,”战无双宠溺一笑,看着小姑娘红红的脸蛋,趁机捏了一把。 “你个王八蛋,臭流氓……” “好了,别气,听我慢慢和你说。”战无双连忙安抚炸毛的小姑娘,真心觉得,小姑娘应该养只猫,而不该养兔子,这炸毛的样子,实在太像了。 “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孙家在夙阀权力过重,特别是他们已经对你起了杀意,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孙家除掉。” “就这么简单?”夙弦不信。 “当然不是,但还有些原因,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敢确定,你再给我些时间,等我们大婚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谁要和你大婚了?臭不要脸。”夙弦气呼呼地将脸扭到一边,“你说的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肯嫁给你,我要是不愿意嫁给你呢?” 战无双揽住夙弦的肩,强迫她看向自己,神情严肃,目光专注,“阿弦,关于我娶你这件事,不管你是否情愿,我都不能再等了,哪怕你不愿意,我也只能暂时勉强你一次,但是,我可以保证,只有这一次。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哪怕是为了战家的利益,也不会。” “你,你干嘛弄得这么认真?”夙弦不自觉地别过脸去,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这家伙,搞的这么郑重其事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对你,我一直是认真的。”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虽然夙弦已经对战无双没有那么排斥了,但是,有些事,她还是要想想清楚。 “好。” “当初我们第一次在森林里偶遇,你将我带下悬崖,是不是早有预谋的?是你安排好的,想要算计我?” 这件事,在夙弦心里一直是个疙瘩,特别是那一日战无双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阮拂晓身边第一高手,她就更加困惑了。 以战无双的武功,怎么可能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被人追的那么狼狈? “那件事,我的确是在演戏,不过不是为了算计你,当时,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里。我那样做,只是为了将那些人引到郊外,方便活捉,不想在城内闹出太大的动静。” 夙弦想问为什么要活捉,干嘛不直接杀了,可想了想,却没有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战无双不是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那就没必要再问。 “那一日,我们被狼群包围,你为什么会突然,突然……”夙弦有些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会突然吻你的眼睛?”战无双笑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我真的很怕狼,特别是怕听到狼的叫声。” “啊?”夙弦有些傻眼,那天,她以为是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护卫胡说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怎么会怕狼呢?”夙弦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么厉害的男人,居然会怕狼?那个,她都不怕啊…… “我5岁那年,被继母陷害,曾经被蛮族人捉了去,蛮族人喜欢生吃人肉,我被捉去后,恰好赶上了祭祀。 那一天,我被绑在了木桩子上,四周是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双双绿色的眼睛,还有不远处盛大的篝火晚会。 我被丢入了狼群,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门踩在我身上的感觉……” 战无双苦笑,“如果不是祖父和二叔祖及时赶了来救我,恐怕,我早就被狼群撕碎了,那天后,我连续做了几个月被狼群撕碎的噩梦。从那之后,我就特别怕听到狼叫,怕看到那双绿眼睛。” 即便他很努力地去克服了,但还是克制不了内心本能地恐惧,可奇怪的是,那天夙弦靠近的时候,他竟然从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战无双想不明白,只能归咎于,也许她天生便该是他的贵人。 至于为什么会吻她,只是醒来那一瞬间,对上她关切的目光,觉得心里涨的满满的,就没忍住。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你父亲,为什么没有去救你?”战无双有个继母,夙弦倒是知道,却不知道,他的童年竟然这么凶险。 “自从那个女人进门后,我便没了父亲,他巴不得我早早死了,好给他心爱的女人儿子腾地方。” 战无双不屑地嗤笑一声,“若不是那女人的儿子先天不足,注定活不过18岁,他也不会同意让我做这个少主,但即便这样,却还是不甘心,明明已经瘫痪在床上,却不肯让我继任家主之位,非要我大婚之后才肯彻底交权。 他当我不知道,他不过是想一直拖着,将这位子,传给他的宝贝孙子。” “你,不要太难过了。”夙弦轻拍了一下战无双的肩膀,第一次觉得言语有些苍白起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战无双顺势握住夙弦的手,将人拥入怀中,声音闷闷的,“阿弦,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呃……”夙弦有些懵,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了?她明明还没有答应嫁给他啊。 不过,听到这人这么难过,现在说这些也不太好,算了,抱就抱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又不会少块肉,也没人看见,夙弦有些鸵鸟的自我安慰道。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战无双得逞地勾了勾唇,傻根买回来的那些话本子,还真挺有用,果然,对待女孩子,不能一味的强硬,有时候,要适当地装装可怜。 这还是阿弦第一次这么乖巧地任由他抱着呢,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好了吧?”夙弦感觉,好像过了好久,战无双还是没动,终于忍不住推了推,这王八蛋是要憋死她吗? “抱歉,想起往事,一时有些难过。”战无双用力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 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夙弦一肚子的话又憋了回去。她有些郁闷,因为她感觉战无双好像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和他突然吻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能防狼? 算了算了,下一个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想好了再回答我,别想糊弄过去。” 第八十七章 战家的隐秘 “嗯,我一定想好再答。”战无双难得乖巧的点头,表示认真重视。 “嗯,不错。”夙弦对于他的态度挺满意,“这个天下,你想要吗?” 她仔细想过了,林嬷嬷说的确实有道理,夙家如今看着兵强马壮,那也只是外人看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手下将领各自为政,早就成了一盘散沙。 就她哥哥那副德行,连手下人都压不住,就算是她想尽办法帮他,可终究代替不了他坐稳天下。更何况,她的那些手段都是小道,终究动摇不了根本,结果怎么样,还不好说。 既然如此,还不如选个能和楚家抗衡的人,若真有那一天,只要能护着夙家,保夙家世代富贵安稳,也就够了。 夙弦自始至终想要的,就是自己的亲人平安喜乐,若是没有足够的才能支撑,却站在风口浪尖上,未必是好事。 “当然,想要。”战无双微笑颔首。 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觉得很崩溃,这两个人,还真是一路货色,这么大的事,你们能不能不要用,“今天吃什么”这种语气来讨论? “那你把战谱给了夙家,你拿什么打天下?你们战家,也就这本战谱最值钱了。”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了原来。战家兵力不足,比不上楚阀和夙阀,这是事实。 战无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若是不说清楚,啊弦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阿弦,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对战家,知道多少?” “没多少,”夙弦老实回答,“我只知道,战家在大夜一朝,从未有子弟出仕,一直都是商贾之家,是在大夜覆灭后,才崛起的,是崛起时间最短也最快的门阀。” “那你就不好奇,战家为什么能突然崛起?又为什么,能凭借商贾之身,存在300多年?” “我当然好奇,所以才要问你。”其实夙弦也察觉到了战家有不寻常的地方,林嬷嬷昨晚的话,分明意有所指。 “其实,战家存在的历史,并不止是300多年,300多年前,战家其实是和夜家齐名的存在,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如今除了战家嫡系,和大夜皇室的人,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包括你嫂嫂,都未必知道,既然夜老家主希望她能过安定的日子,就不会把过去的事情再告诉她。” “你说什么?”夙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其实他们这一代人,无论男女,对夜家的事迹,都是知道的。 那,说是一个传奇的家族也不为过。 先祖辅佐大元开国皇帝打天下,成为大元唯一并肩王,并以女子之身袭爵; 200多年后,夜倾宸又推翻了大元,建立了大夜,并将定王爵位传给堂姐夜倾雪。 所以,定王府夜家和萧氏可以说是同出一脉,是大夜萧氏皇族最坚定地支持者和守卫者,可以说,只要定王府不灭,凤羽军不倒,大夜绝不会落到灭国的下场。 可现在,战无双竟然告诉她,他们战家,曾经是和定王府夜氏齐名的存在,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在大元还未灭国的时候,与大元一起存在的,还有一个皇朝,是北齐,而战家,便是北齐世袭的护国亲王一脉,亦和夜家,是世仇。” “那为什么……”夙弦想问,那战家为什么会沦落为普通商贾之家,既是世仇,夜家又为什么会容许战家传承下去? “大夜建国之前,战家仅存的最后两位嫡系,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子,那便是女帝的堂姐,定王夜倾雪,这段过往我也不很清楚,但好像,他们都深深地伤害并且辜负了她。 彼时,北齐皇室子嗣凋零,北齐末帝一生只钟情于夜倾宸的母亲,定王夜凤曦,他们二人生下的女儿,正是夜倾宸,这也是北齐皇室最后的血脉。 因此,北齐末帝要将皇位传到女儿手中,自然要天下统一,从此再无北齐大元,只有大夜。 战王府原本是有能力阻止的,可因为对夜倾雪的愧疚,最后一位战王,放弃了,并选择了俯首称臣。” “最开始,是因为愧疚,后来,也是为了生存,战氏一族定下家训,凡战家子孙,在大夜皇朝存续期间,不得出仕,不得沾染兵权,违者,除族!” 夙弦倒吸了口凉气,一时间,竟然震撼地说不出话来。她很难理解,是怎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掌权者,做出那样的决定。 似乎,对于那早已成为历史的夜家女,又多了几分认知。夜倾雪,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堪配那样的深情? 她现在有点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的嫂子,会沉湎于过去先祖的尊荣,不肯忘却,终日郁郁寡欢。 能做搏击长空的雄鹰,谁又愿意被困在后宅,为一个薄情的男人争风吃醋? “所以,你们战家?” “战家这么多年,明面上虽然不出仕,但又不是每个人,都如先祖那般,对夜家有着那样的愧疚。 都说六阀之中,阮阀的财力最为雄厚,实则不然,战家明面上的财富只是真正财富的十分之一而已,而且,战家明面上的军队,也并不是全部,那战谱,不过是掩人耳目,战家比那厉害的战谱,还有不少,所以,你尽管不用担心。” “你疯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告诉我?”夙弦急地都想要去捂他的嘴了,“这件事,你不能再告诉别人,否则,你可能根本走不出夙阀,你知道吗?” “知道,但你不是别人,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是我要携手一生的人。” 战无双执起夙弦的双手,似是宣誓一般地保证道:“阿弦,我说过,除了这一次,我要勉强你嫁给我,从此以后,不会有半分勉强,半分隐瞒,半分欺骗!” 夙弦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感动吧? “你没有勉强我,战无双,我愿意嫁给你。”夙弦终于妥协了,她终于知道林嬷嬷昨晚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战家,战无双,根本没有必要来利用自己,如果他们想要,哪怕是夙家、楚家加在一起,都不是战家的对手。 既然他不是算计自己,那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至于喜欢不喜欢的事,反正自己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对战无双,也不排斥,那就试试吧。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前世战家怎么会在战无双死后一败涂地? 对了,前世战无双死的不明不白,可是他那样的武功,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真的,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战无双激动地握住夙弦的手,感觉心头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弥漫了,虽然他有自己的手段,可以让她嫁给自己,不管她愿不愿意。 可是,她如果心甘情愿嫁给自己,那还是不一样的。 夙弦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心头反而漫上了丝丝恐慌,她反握住战无双的手,语气中透着焦急,“战家的这些隐秘,还有暗处的势力,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 第八十八章 内奸 “还有你啊。”战无双答得理所当然。 “不是,我是说,除了你和我,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你父亲可是战家家主,难道他不知道?” 战无双嗤笑一声,“本来他是应该知道的,毕竟这个秘密代代口口相传,只传继承人。 可是祖父却看不上他的行事作风,懦弱无能也就罢了,还逼死发妻,另娶了阮氏那个女人就算了,还纵容阮氏迫害我这个原配嫡子,不顾家族基业,妄想将少主之位传给一个手不能提、活不过18岁的病秧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祖父对他彻底失望。 所以在我5岁那年被从狼口中救下来后,祖父就开始一心培养我,找最好的师傅教我武功,将我送到暗处秘密训练,并将家族暗处的势力一步一步地交到我的手中。 这些事,我那个爹,根本一无所知,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占着家主之位不放,就能拿捏我,却不知道,若不是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我早就不允许他活到今天了。”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还有人能调动战家暗处的势力吗?到那个时候,如果战家出了事,他们会主动站出来,保护战家吗?” “不会。”战无双虽然觉得夙弦这个问题很奇怪,却还是肯定地摇头,“如果我真的出了事,哪怕战家被灭族,那些人,也不会出现,这是规矩。” “战无双,我怀疑,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里面,有内奸,你要好好地查一查。” “你怎么知道?”战无双更诧异了,倒没有怀疑夙弦,但是他身边的人,都是筛选过无数遍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夙弦仔细想过,以战无双的身手,还有暗处那不知多少人的保护,如果想要杀了他,除非是特别亲近,能够近身靠近他,不会被他怀疑的人。 “答应我,好好地查一查,不要大意,不要不当回事。”夙弦一直紧紧扯着他的袖子,急的都快哭了。 “好了好了,你别急,我好好查查就是了。”战无双见夙弦急成这个样子,也开始慎重起来。 见他答应了,夙弦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既然事情都说完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也该回去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有什么事情这么急,你就不能多陪我待一会,就一会儿。” 夙弦有些好笑,这个男人,怎么好像在撒娇一样? “不行啊,楚洛的事情,我要尽快把文书交给哥哥,然后等哥哥派人去接管了那几座城池,事情才算定下来;还有夙绫的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那几座城池……”战无双似是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开口。 “你那个庶妹,又不安分了?要我说,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杀了不就好了?”战无双很是不解,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即便暗处有点小势力,也不用这么费劲啊。 “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夙弦语气转冷,双眸中迸射出点点寒光。 战无双还是第一次看到夙弦,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往哪怕对着楚洛,她可是都能笑的出来的。 “而且,她的用处大着呢,我在楚家后续的一切安排,都是要她来实现的,还有叶家那边,也要她,来帮我打发了。” “其实你不用这样麻烦。”战无双想了想,“从前我一直在隐藏实力,是因为还不到时候,那个时候兵马不足,若是一开始便用最好的战阵,势必引起其余五阀的忌惮,战家未必能全身而退。 可是如今,时机已经到了,你完全不用这样辛苦,将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虽然夙弦很聪明,但战无双却不舍得让她这么劳心劳力,他喜欢的姑娘,只要嫁给他,每天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了。他完全有能力可以护住自己的妻子,为她遮风挡雨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夙弦止住了他的话,“你有本事靠武力征服天下,不屑于这些小手段,但是我宁愿多费些心思,先将敌人势力从内部削弱,然后再击破,这样,总能少死一些人。 不管什么时候,怎样的战争,最终受苦的都是老百姓,不是吗?” 夙弦自认自己并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是滥杀之人,对于无辜的百姓,总是会多几分善意。 前世她经历过真正的战争,那种血流漂橹、尸横遍野的画面,她永远都忘不了。 而战争过后,瘟疫横行,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她也忘不了。 战无双觉得,此时的夙弦,更像是他猜想中的那个人了,她眼中的悲悯,是那样的真切。 他就知道,他的阿弦,看着凶巴巴的,其实是个很善良柔软的姑娘。 “阿弦,遇到你,真好。” 夙弦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和战无双如今的相处,她还是挺舒服的,被人喜欢着,总比被人冷落来得好。 夙弦回到夙家后,先去见了夙疆。就算她不去,夙疆也已经在等着她了。 “阿弦,这种事,以后不准再发生了,否则,哥哥只能禁你的足了。”夙疆第一次对妹妹沉了脸,语气严肃。 “好了,我知道了。”夙弦乖乖认错,反正下次,她该怎么还是怎样。 “哥哥如果真心疼我,不如多给我派些人保护我,否则,你让我禁足,我照样可以翻墙出去的,难不成下次让我一个人去抓坏人?” “你,你这丫头,让我说什么好?”夙疆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是长进了,如今都敢威胁你哥哥了?” “才不是威胁,实话实说,你这次就算一个人都不给我,楚洛跑了,我就算是单枪匹马,也要把他抓回来的。” 那可是好多城池,要是眼睁睁从自己眼前放跑了,她要哭死的。 “你是不是真以为哥哥对你没办法,”夙疆气的拍了桌子,“来人,把大小姐关起来,没我的吩咐,不许她出门!” 这性子也太野了,再不管管,越发不像话了。 “哎,哥哥,你不能把我关起来,我可是立了大功的,身为主君,您怎么可以赏罚不分呢?”夙弦连忙将袖子里藏着的文书拿了出来,递到夙疆面前,神情带着几分得意,“哥哥,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再考虑要不要罚我?” 夙疆疑惑地看了起来,才刚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 第八十九章 叶天骄的困惑 对于夙弦说的话,其实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楚洛就算是傻了,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条件。 没想到,楚洛居然真的签下了这种“丧权辱国”的协议,还不是5座城,而是7座城,都割给了夙阀。 “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哥哥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还是先派人去将楚洛的人驱逐,将城池接管,这件事,未必顺利,不过哥哥也不用担心,如果不成,我再去逼一逼他。” “阿弦,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夙疆心塞了,突然感觉,和妹妹比起来,自己好蠢怎么回事? 夙弦翻了个白眼,她哥就是太散漫了,耳根子又软,总是狠不下心。 夙弦和夙疆随意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回了自己的院子,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夙绫的事。 “嬷嬷,我让您盯着夙绫,她现在?” “姑娘放心,我一直盯着呢,您走的第二天,她就逃了,我按照您的吩咐,她走的时候,不但没拦着,还暗中帮了她一把。” “咱们派出去的人传了消息回来,她去的方向是楚阀,不过,楚洛如今还被您关着,她去楚家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夙弦摇摇头,她一直以为,夙弦折腾的那一切,都是为了楚洛,因为她喜欢楚洛。 可现在看来,这个结论根本不成立。楚洛如今根本不在楚阀,她一个人跑过去做什么?如果她真的爱楚洛,不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先把人救出去吗? 她如今这副模样,倒像是已经放弃了楚洛……夙弦发现,她越来越搞不懂,这妹妹在想些什么。 夙弦摇摇头,“再看看吧,她想要做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过,借着这次机会,内宅,倒是要好好整顿一次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二妹妹,她的婚期也快到了,有些东西,也该准备起来了。” “喏。” 大姑娘关心二姑娘,一回府就急着去探望,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人呢?”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夙弦大发雷霆,“我让你们看着二姑娘,你们把人给我看到哪里去了?”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实际上,剩下来的也没几个人了,望着夙弦那张盛怒的仿佛要杀人的脸,吓得瑟瑟发抖。 “何风!” “属下在!” “把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捆了,拖到我院子门口。” “喏!” “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 “大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啊,二姑娘真的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院子……” “大姑娘,奴婢是无辜的……” “堵上嘴,拖下去!” 虽然是在演戏,不过夙弦生气也是真的,这些人,是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吗?夙绫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们为了夙绫,连命都不要了。 夙绫消失了这么多天,如果说这些人不知情,打死她都不相信。 因为夙绫的院子离夙弦的院子有点远,这里的动静又闹的太大,等到夙弦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差不多整个夙家的人都知道了二姑娘丢了的事,不当值的下人也都纷纷赶了过来,躲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看热闹。 夙弦望了一眼,嘴角抽了抽,都这么明显了,还躲着干嘛? 早就和姑娘“臭味相投,”哦不,是志趣相合的江慈,连忙指挥小丫头把躺椅搬了出来,又准备好了瓜果点心,这才屁颠屁颠地来到夙弦身边站好。 “姑娘,都给您准备好了,阿慈给您捶背!” “嗯,乖,今天午饭给你加两个鸡腿。”夙弦舒服地坐下,觉得自从阿慈来了之后,自己更腐败了。 “何风,先把这些人,都打20板子,给我重重地打,不许留手,不许捂住她们的嘴!” “喏。” 何风精神一震,大小姐还肯吩咐他,证明她还是很看重他的,他就欣赏大小姐这利落劲儿,跟着这样的主子才有奔头儿…… “不,大姑娘,不干奴婢的事儿,奴婢是冤枉的……” “大姑娘,您不能这么做,奴婢可是伺候过老太爷的人……” “打!” 随着夙弦一声令下,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伴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些侍卫可是军中出来的,手劲儿可是不小。 夙弦特意吩咐过了,重重地打,不许留手,在大小姐和统领的注视下,自然不敢留手,一个个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些养在后院,养尊处优的女人哪里受得住? 不过几板子下去,现场便已经血肉飞溅了。 “停!” 在打到第十板子的时候,夙弦抬了抬手,“谁能告诉我,二小姐到底去了哪里?若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就不用继续挨打了。” “大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大小姐,您饶了奴婢吧……” 痛哭声、哀嚎声、求饶声,响彻了整个后院,可就是没有人肯吐露一个字。 “倒真是忠心的好奴才,只是不知道,夙绫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下场。”夙弦冷冷一笑,“继续打,重重地打,打死不论!” 她就不信了,这个世上,还真有人不怕死,就算一个人不怕死,难道所有人都不怕死? 她相信这些人不肯说,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夙绫手中,可在生死面前,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能保持理智。 “大姑娘,不好了,二姑娘的事,不知道怎么的,被叶少主知道了,如今正在外面大吵大叫,要闯进来呢。”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守门的婆子突然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一脸的慌张。 “不来就怪了。”江慈小声嘀咕着,被江念在背后拍了一巴掌,才消停下来。 夙弦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叶少主是贵客,拦着做什么,请他进来吧,不过我有家事要处理,就不去接待叶少主了,叶少主要是不嫌血腥,就带过来吧。” 如今,这些门阀后宅里,谁敢说没有其他家族的探子,她搞这么大的阵仗,叶天骄若是还得不到消息,她岂不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叶天骄原本是怀着满腔怒气进来的,怎么可能不气? 他纡尊降贵求娶一个庶女,还不够给她面子吗?可是结果呢,屡次相邀,这夙绫都不肯出来,摆足了架子不说,如今居然还跑了? 跑了!!! 这简直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 他做好了来兴师问罪的准备,打定了主意要让夙家给他一个交待,可是在看到躺椅上坐着的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女时,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少女慵懒地歪坐在软榻上,一袭紫衣倾城,清冷矜贵,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在阳光下,美得让人心惊。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还不是那绝色的容颜,而是那一身的气度风华。 她明明笑着,什么也未做,可她的眼神扫过的距离,叶天骄都能感觉到,那足以冻裂骨头的寒意。 如果说,夙二小姐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的温柔,让人想要走近和触碰;那夙大小姐,即便是笑着,却也是让人驻足的冰山,高山仰止,不可侵犯,不可接近。 他有些恍惚,似乎有些记不起来,自己第一次见这个姑娘时的场景,那个轻浮、愚蠢、丑陋又木讷的女子,和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也无法重叠到一起。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与不久前,在驿馆门前,那神采飞扬的少女,渐渐重合了。 一瞬间,一个问题再次浮上了心头,如果那一次,他见到的,是这样子的夙大小姐,他还会坚定地撕毁婚书,求娶夙绫吗? ( 第九十章 审问 答案,呼之欲出。 “叶少主,叶少主?” 直到呼唤声自耳畔传来,叶天骄才回过神来,他这才惊觉,夙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离自己,不过几步的距离。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发现她似乎更美了,如细瓷般的肌肤,在阳光下,竟一丝瑕疵也无,白的透明。 他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后退两步,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叶大小姐。” “叶少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啊?”叶天骄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是啊,自己不是来讨说法的吗?对她这么客气做什么? “我知道叶少主心里不痛快,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夙家的责任,我会给叶少主一个交待,只是,要等我审完了这些人,确定了二妹妹的去处,才能给您答复,来人,给叶少主搬把椅子过来。” “喏。” 夙弦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有理有据,倒是让叶天骄一时间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等到下人端来茶水,拿来椅子,索性也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看着夙弦审人。 “你们也都看到了,叶少主人已经在这了,这件事,已经不是我关上门就能解决的。 我不妨把话撂在这里,谁若是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既往不咎,发还身契。 但如果再藏着掖着不说,不但自己的命保不住,你们的家人,府里都有登记造册,哪怕跑到了天涯海角,我夙家也会倾一族之力,天涯海角,必杀之!” 其实在叶天骄来了的时候,很多人的心便已经沉了下去,若只是大小姐一个人的处置,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可若是叶阀追究起来,主君震怒,这件事,可就闹大了。 她们的家人,真的还能保全吗? 是的,夙弦猜的没错,这些人之所以咬牙一个字都不肯说,是因为这些年,她们的家人都已经被夙绫控制住了,她们的家人,早就不在弦月城了,所以她们除了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也不敢做。 明明知道自己留下来是掩人耳目的,是为了当炮灰的,将来逃不过一死,却也只能承受。 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那样无私的,甘愿为了家人去死,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一边是自己的父母、丈夫、孩子…… “大小姐,我愿意说,我什么都说。”终于有个婆子忍不住开口了。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自己不说,若是主君以门阀之力下了必杀令,他们也是活不了的,还不如说了,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给她松绑。”夙弦点了点头,命人将那婆子带到她面前,“你知道什么?” “奴婢只是院子里负责洒扫的粗使,二姑娘机密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告诉我们知道,但是,在除夕夜的第二天,二姑娘就再也未在院子里出现过。 从前,虽然被禁足在院子里,但二姑娘每天都会趁着出太阳的时候在院子里走一走,可自从那一日开始,便再也未出现过。”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夙弦冷冷一笑,“我虽然不在府中,但每天都会有厨房的人去给二姑娘送饭,还有府医定期诊脉,给二姑娘调理身子,如果二姑娘早就不见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 “是真的,”那婆子生怕夙弦不信,就差指天发誓了,“是莺歌,是二姑娘身边的莺歌,从那一天起,她就很少出二姑娘的屋子,一定是她假扮了二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二姑娘去了哪里,但是她一定知道。” 这些大宅门里活下来的,哪个是傻子?夙绫突然就不见人了,莺歌也一天到晚待在屋子里不出来,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这件事情莺歌是知情的。 她们开始不想说,不过是因为有把柄落在夙绫手里,可既然已经开了口,断没有半路再反悔的道理。 “哦,是吗?哪个是莺歌,带上来?” 夙绫身边的大丫鬟,夙弦其实还挺熟悉的,但是上一次夙绫闯她院子那一回,她就借机将她身边的人全都赶去了庄子里,所以如今的这些,她还真不认识。 “大姑娘,大姑娘别听她胡说,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 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抖得和鹌鹑一样的姑娘被带到了夙弦面前,拼命地磕着头,吓得瑟瑟发抖。 “府中下人名册,拿我看下。” 林嬷嬷及时将名册递上,夙弦翻了几页,翻到莺歌那里,顿住了。 “有意思,无父无母,从外面买回来的?”夙弦合上手中的册子,“既然这样,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抛弃你的主子,命都不要?” 夙弦还是挺佩服夙绫的,这控制人的手段,她还真是拍马都赶不上,自己拍拍屁股跑路了,留下这么一群人,嘴还能这么硬。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莺歌虽然看起来很害怕,却一口咬定了不说。 “端盆炭火上来。” “喏。” 夙弦也懒得多废话了,直接从炭盆里拿起一根烧的滚烫的铁钩子,走到莺歌面前,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直接将滚烫的烙铁覆上了莺歌的胸口。 “啊!”莺歌痛的疯狂挣扎起来,瑟缩着拼命地想要往后躲,却被江念死死地钳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啊!”她疯狂地喊叫着,叫声凄厉地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大姑娘,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放了我,放了我啊……” “莺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说,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可就保不住了。” 夙弦俯下身子,手中的烙铁逐渐逼近了莺歌的脸,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 莺歌感觉到那越来越灼热的温度,对上大姑娘那满是杀意的眸子,特别是她嘴角的笑容,此刻落在莺歌的眼中,却比魔鬼还要可怕……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她从来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温婉可亲的大姑娘,竟然这样的残忍。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旦你这张脸毁了,就算最终,你有办法从我手底下逃出去,你也别想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没有任何男人,会继续喜欢一个毁了容得女人,哪怕……” 其实夙弦也只是猜测,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的孤女,又是这样青春少艾的年纪,如果她有在乎的东西,那会不会是她的情郎呢? 女子心中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容貌,便会格外的在乎,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便是这个意思。 ( 第九十一章 屈辱的孙勇 “别说了,别再说了,”莺歌痛苦地捂住脸,瑟缩着身子,崩溃地大喊,“我说,大姑娘,二姑娘是去了楚阀,去找楚二公子的,她想要嫁给楚二公子!” “你说什么?” 这下子,比夙弦动作更快的是叶天骄,他第一时间冲到了莺歌的面前,狠狠地揪住了她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叶天骄掐住莺歌的脖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原本,他还可以自我安慰一下,一切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也许夙绫只是遇到了难处,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可这个婢女的话,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不用多长时间,估计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叶少主的未婚妻为了另一个男人,千里淫奔,宁愿背叛家族,也不愿意嫁给他。 夙绫,这个贱人,他发誓,他绝不会放过她,绝不会放过楚家,他一定要让他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二姑娘跑了,她是为了楚家二公子走的,她现在可能已经到了楚阀了,咳咳……” 莺歌也豁出去了,反正说都说了,而且她心里对夙绫也有了埋怨。 当初说好的,她先离开,等到安全了,就派人将她救出去,还做主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可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大姑娘都回来了,就算她的未婚夫在夙绫手下做事,她也撑不下去了。 “闭嘴!”叶天骄气得脸都扭曲了,手上愈发用力,眼看莺歌已经翻起了白眼,快要断气了,夙弦才很好心的解救了她。 叶天骄再怎么看着不着调,也是个被万千宠爱养大的门阀少主,真要是发起火来,随便杀几个人,对他来说也是常事。 夙弦也不在意莺歌的死活,只是莺歌现在还不能死,接下来的这出戏,还少不了她。 “夙弦,你干什么?难道我连杀一个卑贱的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吗?”叶天骄赤红着一双眼,怒吼道。 “叶少主,你先别冲动,这件事呢,的确是我们夙家有错在先,所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林嬷嬷,你去告诉主君,二姑娘不见了,我待会要带着叶少主去他的书房,我们必须要给叶少主一个交待。 何风,你去通知各位大人,一刻钟之内,赶到哥哥的书房,特别是孙勇孙老将军。 如果他敢不来,不用客气,就说是主君的命令,哪怕是抬,也要把我给他抬过来。” “喏。”何风激动地摩拳擦掌,听着就很刺激。 夙弦笑的意味深长,听说那老家伙被战无双气吐了血,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但是这场大戏,她准备了这么久,绝对不能让他缺席的,否则,她不是白忙活了? “叶少主,我知道您一定很愤怒,很委屈,您放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解决的,主君,一定会给您一个交待的。” 布置完了一切,夙弦看向了叶天骄,笑得温和无害,一脸的真诚。 叶天骄:……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吧,他确实很愤怒,很委屈,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仔细想了想,也没毛病,夙弦的态度实在是很真诚,叶天骄也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去了。 常山在背后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家少主又被人带到坑里了,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能更糟糕吗?一切顺其自然吧。 “你说什么?”夙疆张大了一张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夙绫跑了???!!! 夙绫的院子外面,围的可是里三层外三层,夙家外面,弦月城门口,也都是层层守卫把守,就算阿弦离开了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就让夙绫一个弱女子跑出去吧? 不过,弱女子吗? 夙疆摇了摇头,他现在可是不敢小看自己的这些个妹妹了,阿弦能连夜追出城,只带了一百多人,从阮拂晓和楚家人的手中活捉了楚洛,还逼他签下了那样屈辱的条约。 那么夙绫能从层层包围之下,悄无声息地逃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是不是? 夙疆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在逐渐地崩塌,现在告诉他,他的这些妹妹们,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太过震惊了。 可是,夙绫跑了,他要怎么和叶天骄交代呢? 阿弦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再三保证,不会有问题的,这下子,可怎么收场? 夙疆快要愁死了。 不过好在,人很快便陆陆续续来齐了,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意外。 如夙弦预料中的那样,孙勇是不愿意来的,本来他是想来求夙疆为他做主,惩治了战无双。 他心里很清楚,以他自己的力量,能包围驿馆,已经是最出格的事了。 但是想要杀了战无双,除非是夙疆愿意下令,用整个夙阀的力量,否则,凭战无双的身份,他根本没办法替自己的孙子报仇。 可是当得知夙弦主动派人来请,他就不那么想去了。 和夙弦仅有的几次交锋,都不是那么的愉快,他总觉得夙弦好像在主动针对他。 若是从前,一个小姑娘,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当他知道夙弦居然能从阮拂晓的手中活捉了楚洛,还引得战无双为她不顾一切杀人,心里就对夙弦开始警惕起来。 特别是这一次,他孙子的死,也和夙弦有关,是因为刺杀夙弦,才引出的杀身之祸,他生怕这一次夙弦是来和他算账的,更怕夙弦拿捏了什么证据。 所以,他不想去了。 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他不想去,何风却丝毫面子都不给他,他如今正急着在大姑娘面前表现自己,多立几个功劳,又怎么会让他轻易躲过去。 若是从前,他不去,何风也没有办法,可他府中的护卫,昨晚上都被战无双杀光了,手下的兵将又调去了大半看守驿馆,府中的守卫还未来得及重新挑选。 恰好这个时候,让何风赶上了。所以,何风很粗暴地将人从病床上拽了下来,让人用担架,抬到了夙宅。 至于你说有没有人阻拦?大儿子还在驿馆外面,小儿子现在还一肚子的火气,根本不想再去得罪大小姐和主君,所以,当没看见了。 可怜孙勇风光了一辈子,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等到被抬进书房的时候,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 第九十二章 叶天骄的骚操作 “阿弦,这是怎么了?”夙疆嘴角抽了抽,心里开始同情起这个老家伙了,刚死了孙子,又被这么对待,怕不是会气死吧? “大小姐,您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孙老将军再有什么不是,您也不该如此羞辱他。”尉迟沉声道。 他和孙勇,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孙勇倒了,他一个人,怎么对抗得了雷、宋两家? 说不得,立刻就会被压得死死的。 而且,他们为了夙家,奉献了一辈子,临了却被人如此对待。大小姐今天敢这样羞辱孙勇,明天是不是也敢这样对待他? 这一次,不止是尉迟,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不满和不赞同的神色。 “尉老将军,我看你是误会了,我怎么对待他了?孙老将军身子不好,下不来床,我当然要让人把他抬过来,难不成,把他背过来,抱过来?那不是更羞辱人吗?” “有什么大事,非要这样劳动一个卧床不起的老人,别说是一个为了夙阀付出了一生的老将,便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大小姐也该明白,尊老爱幼的道理吧?” “尉老将军说的很对,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哪怕是街上的一个乞丐,我都会待之以礼,可这件事,除了孙老将军,别人还真的无法解决。”夙弦冷冷一笑,直接拿出桌上放好的一沓军令状,不客气地甩到了尉迟的脸上。 “诸位怕是还未得到消息吧?你们口口声声维护的二姑娘跑了,自己给自己选了个夫君,如今叶少主跑来和我要人了,当初签下军令状的诸位,是不是也该给我个交待?给叶少主一个交待?” 尉迟本来还想发怒,可在听到后面的话后,一腔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 “不可能,这不可能。”比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孙勇。 他一直对二小姐忠心耿耿,当初为了给二小姐定下这门亲事,不惜以身家性命做担保,立下军令状。 事后,二小姐也从未说过,不愿嫁过去的话,他一直以为,二小姐是愿意的。 可现在告诉他,二小姐跑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把莺歌带上来!” 莺歌很快被人带了上来,丢到了屋子中间,这一次,不用夙弦开口,她已经倒豆子一样的把事情吐了出来。 说过两遍的话,这一次说起来,格外的顺溜。 “你们如果还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去查,我猜,如今夙绫已经到了楚家,她如果要嫁给楚泽,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是纳妾,也不可能没有痕迹,诸位很容易便能查到。” 何况,她直觉,凭着夙绫的手段和心气,以及楚泽对夙绫的痴迷,她兴许也有可能做正妻的。单看楚家态度够不够强硬吧。 “孙老将军,您当初签下的军令状就在这里放着,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打算,怎么给叶少主一个交待?” 夙弦将目光望向叶天骄,“叶少主,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在这里说出来,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包括尉迟,也不敢再开口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很明了,不管叶天骄提出什么要求,夙阀是否要满足,总之,夙阀付出的一切代价,最后都要落到孙勇和当初签下军令状的人头上,这些人,这一次,是难逃一劫了。 韩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他就不该妥协的。, 叶天骄方才一直都沉默着,其实心里也在盘算着,这件事,该怎么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终落在夙弦的脸上,突然笑了。 夙弦:……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果然,叶天骄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 “我一开始来提亲,家父属意的便是长女公子,后来是因为二女公子救了我的护卫,我感念她的恩情,才改变了主意。 如今二女公子既然另有心上人,对我无意,也是我们没有缘分,我也不想强求,亦不想为难夙君。 只是,兜兜转转,也许,我命中注定,还是和长女公子有缘,我在此,向夙君求娶长女公子,过往的一切,既往不咎,以后,我们两家依然是姻亲,互为联盟,共进退。我叶家,愿意全力支持夙家。” 夙弦:…… 夙弦差点就爆了粗口,任她怎么想也没想到,叶天骄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她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厚脸皮。 按照她的设想,叶天骄一定会趁机提出许多要求,但是,她并不打算答应,因为,既然叶天骄已经恨上了楚家,便绝不敢真的和夙家撕破脸。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敢应下这门亲事的原因,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夙绫,将全家坑进去。 而是夙绫若逃婚,必定和楚洛有关,虽然出了一点偏差,人选换成了楚泽,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夺妻之恨,叶天骄这种极为心高气傲的人,更不可能。 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他怎么敢? 与夙弦的郁闷不同,孙勇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让夙弦嫁给战无双。 若是夙弦嫁给叶天骄,既解决了问题,又不用他来承担后果,简直是一箭多雕,一举多得。 若不是碍着主君在场,他几乎就要跳起来,举双手赞同了。 “你做梦!” 夙弦气得拍案而起,彻底没了风度。 “主君,我觉得叶少主这个提议甚好,这件事原本便是我们夙阀理亏在先,难得叶少主大度不计较,若是能这样轻易地解决了问题,既不伤叶少主的体面,也不伤和气,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有人连忙开口附和。 “就是,大小姐,您何必生气,您既然是夙家的嫡小姐,自小金尊玉贵的养大,自然也该承担您应承担的责任,你一向懂事明理,识大体,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吧?” 也许是心情好了,孙勇竟然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了椅子上,气喘吁吁地开口。 虽然声音还很虚,但是话却说的明明白白,足以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 第九十三章 夙弦的崩溃 “我该承担的责任,我自然会承担,但是孙勇,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婚事是你应下的,当初这门婚事,我和主君本就不同意,是你一力坚持,甚至立下军令状。 如今夙绫跑了,你想让我去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哪来那么大的脸? 我是夙家的女儿,不是你孙家的,要想找人替你背黑锅,尽管让你的孙女外孙女去伺候叶少主,让我这个主家的嫡小姐为你的错事付出代价,你还没这个资格。” 夙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孙勇,火力全开,就差直接指着孙勇的鼻子骂他不要脸。 开玩笑,论毒舌,除了战无双,她还没怕过谁。她今天一定要让这个老家伙横着进来,横着出去! “大小姐,您也别这么说,以前倒是也有过,无能的将军打了败仗,割地赔款,还要把自家公主送出去和亲的事,孙老将军这种想法,虽然无耻了些,却也有迹可循。” “宋玺,你血口喷人,老夫什么时候打过败仗?”孙勇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又厥过去。 对一个骄傲了一辈子的武将来说,这种指控,远比任何话语都来的伤人。 “不过是打个比方,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宋老将军满不在乎的摊了摊手。 老对头嘛,逮住机会能踩自然要踩一脚的,何况,唉,自家孙子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哪怕二人无缘,但是轩儿想要护着的人,无伤大雅的事,他也愿意适时地帮上一把。 “行了,夙君,你们夙家的内务我管不着,也懒得管,我如今只要您一句话,这门婚事,您应,还是不应?” “这……”夙疆有些为难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愿意嫁给叶天骄,可是,这件事,他们确实理亏在先。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应下夙绫这门婚事,若是一开始就拒绝,起码也比这个节骨眼拒绝好啊! 夙疆求助的目光望向夙弦,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想想办法啊。 夙弦有些无语。 她老哥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你咋不想想夙绫去了哪里?楚家啊…… 现在叶天骄看着强硬,不过是虚张声势,你委婉点拒绝就是了。 “叶天骄,这件事,我夙家是有错在先,但这也不是你如此侮辱我的理由。” “我侮辱你?”叶天娇怒了,“明明是你们骗婚在先,又悔婚在后,现在还敢倒打一耙?” “骗婚?这话从何说起,夙绫是你自己要娶的,我们可没有逼过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夙大小姐,我说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若说一开始他还没想明白,可过了这么久,便是傻子也想清楚怎么回事了。 他分明是一开始就被耍了,如果一开始他见到的夙弦,就是眼前这个真正的夙弦,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把婚书改了? “我不明白。”夙弦两手一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叶少主还是直说吧。” “你……” 叶天骄倒是想直说,可他要怎么说? 难道说,当初我看你长得太丑,才改变了主意想要娶你妹妹? 现在你妹妹跑了,我才发现你长得也不丑,所以我又想娶你了。 特么的,这事情,做得出说不出口啊。 “既然叶少主说不出来,那就说说悔婚一事。这不是我们夙阀悔婚,而是夙绫单方面悔婚。 夙绫做出这样的事情,不配做我夙家女儿,稍后,主君自会开祠堂,将她除族,给叶少主一个交代,所以她的行为,代表不了整个家族。 当然,我们并不是推卸责任,我也说过,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亦或是想要撒气,罪魁祸首都在这里,您何苦咄咄逼人,还要辱我至此?” “我辱你什么了?” 叶天骄被夙弦的无耻气得想吐血,索性不再纠结这个悔恨骗婚的事。 “难道不是吗?您从一开始就没有向我提亲的打算,而是在夙绫逃婚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向我提亲。 叶少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您来求亲,家兄和您父亲也早已私下通过气,我也是对这门婚事很期待的。” 夙弦低下头,神情有些黯然,睁眼说瞎话,毫不心虚。 “咳咳,”夙疆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连忙低着头喝茶,掩饰一下心虚。 “可是您来了之后,便对我妹妹一见倾心,无异于告诉所有人,我这个夙阀的嫡长女,在您的眼中,还不如一个庶女。 好,虽然两家早就通过气,但是没有正式定下文书,婚事便做不得数,所以我也只能忍辱含泪吞下这个羞辱。 结果,如今,您亲自挑选的未婚妻和人跑了,你又要调过头来娶我,你当我是什么?”夙弦一步步向着叶天骄逼近,眼中燃烧着怒火,“娶不到夙绫的退而求其次吗?” “哥哥,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谁惹出的事,谁来承担。 如果你要为了袒护孙老将军,坚持把我推出去,让我一个嫡女替庶女出嫁,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笑柄,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不,不是,我……”叶天骄看的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见到,能有人睁眼说瞎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清新脱俗,让人无法反驳。 特么的,如果不是他亲眼见到,她当初打扮成那副惨不忍睹的鬼样子,他几乎都要信了她的邪。 “夙君,我今日也把话撂下,我不要你们夙阀的任何补偿,甚至还可以答应夙家三个要求,只要在我叶家能力范围内,但是我要娶夙大小姐,只要夙大小姐。” 要说多喜欢夙弦,其实是没有的,但确实动了心思是真的,而更重要的是…… 夙弦越是不肯嫁给他,叶天骄就越是执着,他就不信了,他就那么差劲,一个两个的,都坚持不肯嫁给他。 至于说夙弦考虑的那些,不好意思,叶天骄本来就是个冲动的性子,没多少脑子,正在气头上,您还能指望他有理智吗? 这,显然不可能。 夙弦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叶天骄对她会这么执着。 “夙大小姐,如果您觉得嫁给我,是一种耻辱,那就去死好了,大不了,您死了之后,我迎您的牌位入叶家,答应夙家的要求,不会变。” 窝草。 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叶天骄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坑?蛇精病吧?夙弦发现,她真的失算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个时候,最恨的难道不应该是那对奸夫**?难道不是当初撮合这门婚事的人? 可为什么,她却感觉,这叶天骄像是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到了她身上? 第九十四章 战谱为聘 好吧,就算她当初是使了一点小手段,可他叶天骄嫌弃她也是事实,既然大家都互相嫌弃,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还有,他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她都表现的那么残暴了,当着他的面亲自对丫鬟用刑,他就没有一点心理阴影? 他不是喜欢夙绫那一款的吗?夙绫可是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如同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这都不合情理啊啊啊…… 夙弦快要抓狂了。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夙疆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一边是死活不肯嫁的妹妹,一边是魔怔了一样的叶天骄,还有孙勇、尉迟一派的人幸灾乐祸,随时准备出来添上一把火……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逼她去死!”正在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袭绯衣的俊美少年,沉着脸走了进来。 “主君,战少主非要闯进来,我们拦不住……” “战无双,你还敢来!”一见到战无双,孙勇瞬间就像被打了鸡血,若不是被人拦着,怕是立马就要向前冲了。 “夙君先别急着发怒,先看看我手中的,是什么东西。”战无双将手中的卷轴递到夙疆面前,不见丝毫的慌乱。 夙疆淡定地接过卷轴,轻轻打开,他对战无双倒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孙杰远死了,干他什么事?死的又不是他儿子。 只是这一看,便再也淡定不了了…… “这,这……”夙疆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了,手一个劲地抖着,和中风似的。 “主君,这是什么啊?”雷老将军脾气最为火爆,也最沉不住气。 夙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沉声开口,“战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如夙君所见,这是我战家的家传战谱的一部分,我今日过来,便是以此为聘礼,求娶夙大小姐。只要夙君愿意将夙大小姐嫁给我,大婚之日,我自会奉上完整的战谱。” 此言一出,像是冷水落入了油锅,书房内顿时炸了锅。 原本保持中立态度、两不偏帮,甚至方才差点动摇了的夙家家臣,呼吸也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就差一个个扯着嗓子让夙疆答应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聘礼,那是战家的家传战谱啊! 前面已经说过了,战家兵少,为啥能面对楚家的虎狼之师都不落下风,就是因为这家传的战阵谱,能以一敌十,次次都能以少胜多。 如果他们夙阀能得到这本战谱,他们夙家兵马从数量上来说,丝毫不少于楚阀,那就再也不用怕楚家了! 若是夙阀得了天下,那他们这些追随夙家多年的老臣,便是开国功臣,出将入相,指日可待,封王封爵,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是福泽子孙的好事,能不激动吗? 就连尉迟和孙勇一派的人,也都沉默了,没有出声反对,这个诱惑,他们也抵抗不了。 何况,就算他们想要抵抗,也没有用啊,这个时候,如果他们敢开口反对,不用夙疆说什么,其他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这么多年,他们能一直把持着军权,几乎把夙疆架空,靠的可不仅仅是蛮力,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在合适的时机开口,现在开口,明显是想要引起公愤啊。 夙疆也很激动,也想答应,可是不行,因为那可是他最宝贝的妹妹啊。 怎么能为了一个战谱就卖了? 好吧,这个战谱确实比较有诱惑力,真的要把自己最疼爱的妹子卖了,也得矜持下,好歹婉拒一下,再卖吧? “咳咳,这个”,夙疆忍痛将战谱递了回去,“这个求亲一事,兹事体大,何况阿弦乃是本君唯一的胞妹,更有叶家少主提亲在前,本君,本君要……” 考虑考虑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底下的人不干了,怎么,听主君这话的意思,这是想要拒绝? 这怎么行?主君是不是傻了? 这要是求娶他们家的女儿,别说是一个了,便是都领走,他们都是没有意见的啊。 “主君,战少主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文书双全……(以下省略一百字赞美),和大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明明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您可不要糊涂啊!” “是啊,主君,叶少主此举分明就是羞辱大小姐,叶少主,我看这样吧,反正您本来想娶的也是我们夙阀的庶女,您当初自己不也说了,觉得配不上我们大小姐,才求娶二小姐的,那既然二小姐跑了,您就再娶一位庶出小姐不就是了?” “是啊,主君,我记得瑶小姐今年也有12岁了,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这也不碍事,先娶回去,待及笄后再圆房,这也是很常见的。” “主君,我觉得……” …… 夙疆: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没想拒绝,我就是客气客气啊。 夙弦:…… 为什么感觉,这些人现在看她的目光,就跟看一块能卖出高价的大肥肉,没什么两样,这是她的错觉吧? 不管怎么说,真的好丢人啊! “咳咳,都给我闭嘴!”夙疆终于发了脾气,“我又没说不答应,我的意思是,大小姐的婚事,兹事体大,总要和老夫人商量一下,我现在便命人去接老夫人回府。” 说完,夙疆冲着战无双笑笑,“战少主还请见谅,阿弦毕竟是我们夙家的嫡长女,身份尊贵,不是说娶就能娶的。 我母亲一向将阿弦看的极重,总要她老人家同意,才可以,您既然真心求娶,总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夙疆也是真的疼爱夙弦,所以,也想看看战无双的诚意和态度,他还是更希望自己的妹妹可以幸福。 “那是自然,我对长女公子的重视,并不会比夙君少,夙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全力满足。”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了叶天骄,笑容中染上了几分凉意,“我方才听说,有人竟然想要逼她去死,不知道夙君准备如何处置?” “这……”夙疆纠结了,虽然叶天骄那么说,他也很生气,但是,这不过是气话,而且原本便是他们理亏在先,再说了,他也没有立场处置叶天骄啊。 可是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战无双会不会觉得,他们对阿弦不够重视。 ( 第九十五章 你眼睛不舒服吗 夙弦叹了口气,她哥哥啊,永远都是这样,优柔寡断,从来都拿不定主意,总是想要面面俱到,最后只会什么都做不好。 “怪不得你不愿意嫁给我,原来是早就和他有了首尾!”愤怒到了极点的叶天骄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伸出手指着夙弦的脸,破口大骂,“什么温婉端庄的夙大小姐,不过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你们夙家真是好家教,二姑娘和人私奔也就算了,大姑娘待字闺中,也有外男有染,这要是放在我们叶家,早就浸猪笼了。” “咔嚓。” “啊!”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接连响起了一道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一声凄厉的惨叫。 “叶天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拿手指着我,再敢辱我夙家名声,我就敢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不信,你就试试。”夙弦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森森,“提醒你一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误会啊,都是误会啊,”常山急出了一头的汗,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心中像是吞了黄连一样苦。 其实方才叶天骄说的那些话,他不出声阻止,是因为心里默许的。 夙家大小姐分明就是戏耍他们少主,既然少主坚持要她,也不是不可以,就算夙家不肯,那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他们理亏。 他也看出来了,夙君性情绵软,只要他们不做的太过,在占理的前提下,是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可如今跳出来个战家少主,情况就不一样了。战无双可不是好脾气的人,特别是他还拿出了战家的家传战谱作为聘礼,他们叶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和羞辱!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只能忍着,如果夙家真的拿到了战家的那本战谱,就算是楚家,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夙绫逃到了楚阀,给他们少主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和楚家交好的,否则的话,少主定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如果再和夙家撕破脸,那一旦天下大乱,他们叶阀就是第一个炮灰啊! “少主,别冲动,难道你想要和楚阀交好吗?”常山一边打着圆场,一边拼命地捂着叶天骄的嘴,在他耳边低声劝着。 少主正在气头上,有些事难免想不到,可他必须要拦着,不能让事情越闹越大啊。 叶天骄挣扎的动作一顿,也沉默了一瞬。 常山这句话,倒是提醒他了,是啊,他这样强硬的和夙阀战阀撕破脸,难道还要投靠楚阀? 不可能,夺妻之恨,若是都能忍,他就是全天下最大的乌龟王八蛋! “夙弦,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坚持不肯嫁给我,就是因为他?”叶天骄虽然冷静了下来,可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堵得难受。 他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长女公子,导致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要那样的戏弄自己。他就那么差劲吗? 夙弦自认为,她和叶天骄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加起来统共见过两面,而且还是她那样手段残忍地处置下人,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不是。”夙弦简单明了的回答,她不喜欢叶天骄,和战无双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有战无双,她也不会喜欢叶天骄。 要说为什么,其实并不单单是前世的恩怨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她对战无双并没有想嫁的那种感觉,简而言之,就是不喜欢吧? “我知道了。”叶天骄对上夙弦的眼睛,似是想要察觉她的话是真是假,却发现,那里满是淡漠,并没有什么波澜,看来,她对自己,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实夙弦真的猜错了。 叶天骄恨她吗?恨,当然恨,这种恨,甚至超过了对夙绫的恨。 原因嘛,也很简单,因为她完全猜错了,叶天娇喜欢夙绫,并不是喜欢她那柔弱的外表,他更喜欢的,是她眼睛里的坚毅,是她非凡的才能和手腕。 叶天骄并不喜欢那种柔弱温婉的大家闺秀,他从小也是听着夜氏女帝的传说长大的,怎么可能喜欢那种菟丝花一样的姑娘? 所以,夙弦表现的越强势,越狠辣,他就越心动,这种心动,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夙绫的心动。 所以他才会越懊恼,原本,他是有机会娶到夙弦的,可却因为她的戏耍和欺骗,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所以,夙弦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夙弦:…… 叶天骄愤怒之下,什么也没谈,气冲冲离开了书房,但是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既然叶少主走了,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了,主君不是还要和老夫人商量大小姐的婚事吗?我们就先离开了。”尉迟打着哈哈,就想开溜。 “尉老将军想走便走吧,这里确实也没你的事了,不过孙老将军,你可不能走。” 夙弦可没忘了,来这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孙勇。 孙勇如今倒是难得的镇定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没像往常那样火爆脾气,动不动就炸毛,反而一言不发,极为安静。 “这,叶少主既然都不追究了……”孙勇没有辩解,却也有人替他说话。 “是啊,叶少主确实不追究了,可却几乎和我们撕破脸,你们觉得,这是好事? 还有,军令状上写的清清楚楚,只要二姑娘的婚事出现任何波折,孙老将军就以命相抵,白纸黑字,诸位不认得?” “大小姐,这是一定要老夫的命了?” “大小姐,主君,万万不可,老将军为了夙阀征战一生,立下战功无数,还曾救过老家主的性命……” 夙弦知道,想要处置了孙勇,没那么容易,毕竟是积威多年的老将,哪里凭着一张军令状,就能要了他的命? 夙弦给夙疆使了个眼色,接下来的事,她一个内宅女子,就不适合开口了,会被抓住把柄,指责干政的。 夙疆不解,妹妹啊,你这眼睛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抽抽。 “阿弦,你眼睛不舒服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一下?”夙疆很体贴地压低了声音问道,如果阿弦真的患上了眼疾,可不能让人知道了。 ( 第九十六章 夺虎符 夙弦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老哥啊,说好的兄妹之间的默契呢?这么好的机会,你倒是赶紧抓住,夺权啊! 夙弦眼睛快要抽了,夙疆还是一脸莫名其妙,夙弦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上。 “诸位说的都有道理,孙老将军既然有功,我们夙家也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只是,军令状不是儿戏,如果一点惩罚都没有,以后在我们夙家军里,军令状三个字,就会成为笑话,诸位将军,还如何约束下属呢? 所以主君的意思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而且,孙老将军如今这副模样,大家也都看到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你们若是再逼着他入军营,日日练兵,也太不人道了。 索性,孙老将军,今天就把兵符交了吧,而这张军令状,也算是有了交待,算是小惩大诫,实则对您还是件好事,能放下重担,好好休养,没准还能多活几年。” 夙弦不想杀了孙勇吗? 当然想,其实她一直认为,对敌人,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夙绫,比如楚洛,她一直留着这两个人的命,是因为,他们活着,远远比死了,能给她带来更大的价值。这些价值,如今还未完全体现出来,但是早晚,她会有回报。 可是孙勇活着,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反而还有隐患,所以她很想斩草除根,却不能。 因为孙勇所犯下的错,还不足以引起公愤,要了他的性命,如果她非要让孙勇去死,不但会引起他那一系的强烈反抗,就算是那些保持中立的老将军,也会有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孙勇现在还杀不得。 夙弦自认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孙勇却险些没气得吐血,饶是他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不能再生气,却也忍不住想要把夙弦掐死。 夺了他的权,还说是为他好?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偏偏这丫头嘴皮子利索的很,字字句句,好像都很有道理,让他想要辩解都辩解不了。 “大小姐,罢免军中老将,这样的大事,好像不是您一个闺阁女子可以掺和的吧?” 果然,有人出来挑刺了。 “这不是我的意思啊,是主君的意思,只是主君太过痛心,所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我只是个传话的人。”夙弦摊了摊手,朝着夙疆拼命地使眼色。 若是现在还不明白妹妹想要做什么,那夙疆,就真的傻的无可救药了。 “是啊,本君刚才,太过失望,所以难以开口,孙老将军,以后这些军营的事,你就莫要操心了,本君会亲自接手,你要好好养好身体,将来兴许还能享儿女福呢。” 孙勇的二儿子,作战勇猛,又有谋略,将来或许也会有出息,夙疆别的不会,对于安抚人心,还是很有一套的。 孙勇死死地盯着夙疆和夙弦,当然,确切来说,目光主要集中在夙弦身上。 他突然发现,他所有的一切不幸,好像都是从大小姐突然出现在书房开始。 若不是她,二小姐不会被逼的逃婚,背弃家族,落得个被除族的下场; 若不是她,杰远不会被战无双杀了,他也不至于病倒在床,以至于被人夺了兵权,都无话可说; 对了,若不是她,自己不会立下那该死的军令状,又怎么会让主君有夺权的借口? 这夙弦,莫不是天生来克他的? 一抹杀意,自他的心头闪过,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对夙弦动了杀意。 直接告诉他,若是夙弦不死,也许他的灾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孙勇动了动手臂,却被旁边的尉迟死死地摁住,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了,谁还不了解谁? 从方才孙勇反常的沉默开始,尉迟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夙弦不好惹,何况还有战无双在场,孙勇出手,若真的能杀了夙弦,一命抵一命也就罢了,他也能松一口气; 但如果杀不了夙弦,反而被反杀,他自己不但要死,兴许还要连累他。 孙勇深呼口气,看懂了尉迟的暗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主君和大小姐这么想赶我走,我再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碍眼罢了。”孙勇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虎符,放在面前的桌上,“在老家主病榻前,我发过誓,只要还能站起来,便会代替他老人家征战四方,守住这大好河山,至死方休,如今,我看不到了。” 这是在玩煽情? 夙弦冷笑,不知道前世,第一个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的人是谁? 哦,也许人家认为,夙绫是老爹生前最疼爱的女儿,效忠于她,算不得背叛。 可是,这天下,最终却不姓夙,而是姓了楚,夙家非但没得到天下,反而还断子绝孙了。 她想,如果她老爹还活着,是绝不想看到这样的“效忠”的,他疼爱夙绫不假,但他的心愿,始终是让夙家,真正夺得这天下,让这万里河山,冠以“夙”这个姓氏。 叶天骄当天晚上收拾东西离开了驿馆,没有再谈结盟的事,不过夙弦也不担心,她原本要的,便是叶阀两不相帮就够了。 至于叶天骄心里的想法,不好意思,她不怎么在乎,她本来就是个冷血的人呢。 不过,倒是也有好消息传来,那就是,奚阀的少主奚玮,夙琅的未婚夫,终于到了。 他的车队,恰好和老夫人的马车赶上了,二人便一起进了城。 奚玮并没有住驿馆,一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夙家的姻亲,老夫人嫡亲的侄孙,二嘛,便是因为他和夙琅的婚事早就定下了,也算是夙家的半个女婿了。 “母亲一路辛苦了,女儿扶您去休息,洗澡水和饭菜都准备好了。”府门前,除了胎相不稳的夜氏,人都到齐了,连挺着大肚子的阮氏,都恭敬地站在了夙弦身后,齐齐迎老夫人回府。 “我有什么辛苦的,倒是苦了你了,一个女孩子家,要操持内务,还要管外面的事。”奚氏拍了拍夙弦的手,不动声色地抽开,“不过女孩子家,还是要以娴德贞静为要,阿弦千万要记得,不要失了本分。” 夙弦动作一僵,母亲,这是在敲打自己吗?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表姑,好久不见了。”在一旁的奚玮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嬉皮笑脸地给夙弦行礼。 ( 第九十七章 奚氏的反常 奚玮是个看起来极为俊朗阳光的少年,尤其爱笑,这种笑并不是用作敷衍和假面,而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这么个人高马大的、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少年有模有样地给自己行礼,夙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那尴尬的气氛也缓解了一些。 她有些自嘲地想,话本子说的还真没错,像她这种一肚子阴谋算计的人,果然看着这些单纯干净的人比较顺眼。 奚玮倒是一如既往,憨憨的,傻傻的,小的时候,便是这样,明明比她高一个头,每次见面,还是一本正经的给她行礼,叫她表姑,没少被夙琅他们笑话。 “玮哥哥,您好久都没来看我了。”夙弦身后,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蹦一跳的上前,试图去挽奚玮的胳膊,“瑶儿好想你。” “夙瑶,你是不是又皮紧了?”夙弦眼睛一眯,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与嫡姐的未婚夫拉拉扯扯,看来,这段时间的规矩,还没学够。 “祖母,姑姑好凶,天天把我关在屋子里学规矩,瑶儿可不可以不要学?”夙瑶吓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不甘心,凑到了奚氏跟前。 奚氏虽然不喜欢韩氏狐媚,但是对夙瑶这个亲孙女还是不错的,没办法,夙疆的子嗣太少了,嫡庶加起来,也就只有夙琅和夙瑶两个孙女。 “好了阿弦,你也不要太严厉了,瑶儿才多大,她懂什么,你再把她吓着。”奚氏淡淡地扫了夙弦一眼。 这番话,倒是让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大姑娘一向都是老夫人的眼珠子,看的比这些孙女要重得多,别说夙瑶这个庶出的,就算是夙琅,也不可能越过夙弦去。 可如今,当着满府主子的面,老夫人竟然为了夙瑶,打了夙弦的脸。 夙弦面色有些发白,心里闷闷的,更多的是不解,原来方才,并不是她多想,母亲是真的对她不满了吗? 可是为什么? “娘,您说的这叫什么话,阿弦也是为了她好,才管教她的。”夙疆狠狠瞪了夙瑶一眼,看着夙弦的脸色,有些心疼。 “管教?她自己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管教?她如果真的会管教人,夙绫也就不至于跟人跑了,害得我们夙家成了天大的笑话,以后家里姑娘的名声都会受连累的。”奚氏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表达她的不满。 夙疆松了口气,原来母亲是因为夙绫的事,怪上了阿弦。 “好了,您刚回来,就别想那么多了,儿子扶您去休息。” “不急,我也有话要和你说,先去书房吧。”奚氏看起来精神倒是还好。 夙疆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夙弦站在二人身后,呆呆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袭上了心头。 “表姑?表姑?”直到奚玮的声音响起,夙弦才回过神来。 “阿玮啊,”夙弦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还在这里待着呢?怎么不去找琅儿?” 奚玮从小就很喜欢夙琅,喜欢跟在夙琅后头,甩都甩不掉,这次倒是稀奇了。 奚玮有些沮丧地挠了挠头,“琅儿好像心情不太好,不想理我,我和她说话,她转身就走了。” “哦,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夙弦也没多想,说起来,似乎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夙琅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还是要找个时间去看看。 “玮哥哥,我姐姐不理你,我们去玩好不好?”夙瑶又想缠上来,吓得奚玮连忙后退。 “夙瑶,你给我安分点!”夙弦直接抓起了夙瑶的衣领,单手将人提了起来。 “大姑娘,您这是做什么?瑶儿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侄女,你这样,要是被老夫人看到了……” 兴许是方才奚氏的态度,给了韩氏信心,竟然壮着胆子,和夙弦叫板起来。 “您也知道我是她姑姑,姑姑管教侄女,哪有你一个姨娘插话的道理。再敢给我逼逼,信不信我禁足你。”夙弦一句话,成功的让韩氏闭了嘴。 如今二小姐不在了,她在后院一个帮手也没了,如果再惹了夙弦,被主君厌弃,那种日子,韩氏简直不敢想。 上一次禁足,差点彻底失宠,这些日子使劲了手段,才让主君的态度有所缓和,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事。 所以,韩氏闭嘴了,耳边清静了。 夙弦也懒得理会韩氏,她算是发现了,前世韩氏能活得那么逍遥自在,风光无限,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的对手都太弱鸡,哦不,应该说,她压根没有对手! 如今,她真是连收拾她,都懒得了,后宅里有阮氏,韩氏越发衬得像个跳梁小丑。 “阿慈,阿念,把瑶姑娘带到我院子里去,老规矩,关禁闭,先把《女戒》抄3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喏!” “啊,不要,我不要抄,玮哥哥,救我啊……”夙瑶哀嚎一声,尖叫着抗议,可惜,这抗议很快就被无情地压下了。 奚玮见到夙瑶被带走了,立马松了口气,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可不能和别的女孩子拉拉扯扯,特别是未来小姨子,更不行。 “表姑,你好凶啊!”奚玮缩了缩脑袋,自己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来了,琅儿好像变了,表姑也变了,从前表姑最温柔了。 “不许你说我姑姑。”夙瑜不干了,上前一步,叉着腰怒瞪着奚玮。 在他眼里,姑姑最温柔了,每天都给他做好吃的点心,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好的姑姑。 “好了,你们玩去吧,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夙弦捏捏夙瑜的包子脸,“晚上家宴,做了你最爱吃的酥肉卷子,待会就别吃那么多点心了,当心晚上积食。” 夙瑜每天的食谱,包括点心,都是夙弦定的,饭菜都是保证荤素搭配,点心也是做的他爱吃的,夙瑜很喜欢。 “嗯,瑜儿不吃。”夙瑜乖巧地点头,脸上还带着不舍,“姑姑,你好久都没陪我玩了。” “是啊,是姑姑不好,姑姑太忙了。”夙弦歉意地笑笑,她是真的脱不开身,每天醒来,都有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知道,若是亲事定下,等她及笄,便要出嫁,因为战无双不可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所以,她想在出嫁前,尽量把隐患都清理了,把该做的都做好,也能让哥哥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虽然她不看好哥哥,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打算,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林嬷嬷,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夙弦神情有些恹恹的,方才母亲的态度,终归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 第九十八章 奚氏的打算 “姑娘和老夫人许是长时间未见了,有些误会罢了,不如也去主君的书房坐坐,一家人坐在一起,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 “当然会好,老夫人从前那么疼爱您,这次不过是因为二姑娘的事,有些迁怒,母女哪有隔夜的仇呢?” “兴许吧,”夙弦鬼使神差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去坐坐。” 若是清醒的时候,夙弦定然能想到,夙疆现在定是在和奚氏谈论她的婚事,她现在去不合适。 不过现在的夙弦,心情很差,所以一时半会,想问题也就不那么周全了,只想要尽快见到母亲,解开误会。 “看您心情不太好,不如就别带那么多人了,就我陪着姑娘,我们走小路,说说话,可好?” “好。”夙弦点头,她现在确实有点烦躁,也不想让那么多人跟着。 夙弦和林嬷嬷沿着小路往夙疆的书房走,这条路,风景还好,傲雪寒梅,清清冷冷的,有几分凄婉的美感。不过,这寒冬腊月的,这么偏僻的地方,少有人来,所以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人。 快要走到夙疆书房的时候,夙弦从拐角的假山石后面走出来,正要上去让人通报,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夙弦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嬷嬷,林嬷嬷居然点了她的穴道? 她觉得林嬷嬷不会害她,因为林嬷嬷虽然近日来行事有些古怪,但却都是一心一意地在为她打算,她能看得出来。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嬷嬷却并不打算解释,环住了夙弦的腰,直接将人塞到了书房一角的一棵大树下。 夙弦这才发现,这棵大树与墙角之间竟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只能容一人躲藏的缝隙,若是不走进来,根本发现不了,也不知道林嬷嬷是怎么发现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借着夜色的掩护,倒是并没有让人发现。 此时,屋里已经传出了奚氏和夙疆的说话声。 “你这次急着让我回府,就是为了阿弦和战无双的婚事?” “是,儿子觉得,战无双还是挺看重阿弦的,生得也是一表人才,阿弦嫁过去,也是门好亲事。” “好亲事?这门亲事,你若是问我的意见,我是不同意的。” 夙弦心里一惊,也不顾得去猜测林嬷嬷的心思,心神完全被屋内的两人吸引了过去。 “为什么?战无双,可是有什么不妥?”夙疆有些急了,他可是想要那战谱的。 “我对战家少主,并不了解,我也知道,你想要那战阵谱,可是,屈屈一个战阵谱,还不足以拿你妹妹来换。” “母亲误会了,我是真的觉得,战无双配得上阿弦,才会想要应下这门亲事,并不是牺牲妹妹的幸福……”夙疆连忙辩解,天地良心,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要是为了一个战阵谱就把妹妹推入火坑,他也不会肯的。 “你对阿弦的好,我是知道的,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也不是为了阿弦,而是为了你啊。”奚氏叹了口气。 “为了我?”夙疆更不明白了。 “我这些日子,虽然在庄子里,却也听说了,阿弦近日来,很是长进。” “是啊,娘,你不知道阿弦有多聪明,多厉害,那阮家丫头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败在了阿弦手里。 阿弦不费一兵一卒,便为我们挣来了几座城池,今天,还帮我把孙勇的兵权拿到了手里……”说起妹妹的丰功伟绩,夙疆兴致很高。 “不是阿弦太厉害,是你太废了。”奚氏冷冷地打断了儿子的话。 夙疆笑容一僵,神情讪讪地。 “算了,你是什么人,为娘心里清楚,这也怪不得你,我本就是个没手段的,老家主在的时候,又不肯好好教导你,你有今天,也怪我没本事。 不过,疆儿你要明白,你想要那个位子,凭你的这点本事,是不够的,别的不说,你连手底下的人,都弹压不住,论心狠手辣,你连你妹妹的一成都比不上,你怎么夺天下?还是说,你甘心,将来只做个富贵闲人?” “儿子当然不甘心。”夙疆心里很是不好受,被人这样当面骂草包,是个人都不会开心,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也不甘心,你虽然无能,但是好在你父亲已经为你打下了这片家业,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能全心全意地辅佐你,毫无私心地帮你,你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这个道理,儿子当然明白,可是,这样的谋臣,不好找啊。”夙疆也不是不听人劝的,其实他耳根子软,若是真的能遇上个有本事的谋士,尽心尽力地辅佐他,他也能听进去。 可是他的那些谋臣,有没有本事先不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哪里有人会全心全意为他打算? 他宠爱韩齐,也是因为,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本事,还不如提拔自己人,起码那是自己宠妾的亲哥哥,算是半个大舅子了。 “眼前,便有这么个人。” 夙疆先是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阿弦是你的胞妹,自小与你最亲厚,这几个月下来,你也看出来了,她是个有手段的,哪怕你不说,她都尽心尽力地帮你,这样的人,你让她嫁出去,推给别人,岂不可惜?” “可是……”夙疆脑子有些乱,“可是阿弦是姑娘家,早晚都要嫁人的。” “我没说不让她嫁人,嫁人也不一定非要嫁给战无双,战无双性情桀骜,狂妄自大,这样的人,未必甘于人下,你要是把阿弦嫁给他,等将来你们打起来,你让阿弦怎么办?” “那对阿弦的夫婿人选,母亲心中可有计较?” “急什么?阿弦要下个月才及笄,及笄后,慢慢挑就是了,凭着她的容貌身份,难道还怕嫁不出去? 最重要的,我们不能把阿弦嫁到别人家里,只能给她招婿,这样,阿弦才能一直留在夙家,她没有夫家可以依靠,一身荣辱依旧只能依靠娘家,才会毫无保留地辅佐你。” “可是,阿弦心高气傲,若是寻常男子,她未必肯嫁的。”夙疆还是有些了解自己的妹妹,从前哪怕性子温顺,可眼界也高的很,如今脾气越发执拗,恐怕心气也更高了。 怕也只有战无双那样的人物,她才看得上,可愿意做赘婿的人,哪有好的? “糊涂!”奚氏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女儿家的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她愿不愿意? 何况,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嫁给战无双,没准哪天就要没了性命,但是留在自己家里,有我们护着,谁敢给她气受? 等你将来夺了天下,她便是最尊贵的长公主,她的儿女,自然也都是富贵显赫一生,这样的安排,对她,对你,都是最好的。” 夙疆迟疑了。 ( 第九十九章 心寒 他现在已经不去想那本战阵谱了,而是在想母亲的话,这样对阿弦,真的是最好的吗? 也许,是吧? 阿弦倒是真的帮了他不少,如果她可以不嫁人,一直留在夙家帮她,其实也不错。 有他护着,他也不会让阿弦受委屈的。 “母亲说得,倒也有道理,其实,我也曾考虑过,在夙阀为阿弦择婿,母亲觉得,宋家的宋浩轩如何?” 夙疆是情场老手,自然看得出宋浩轩对夙弦的感情不一般,宋浩轩也是夙阀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又对阿弦一往情深,如果将夙弦嫁给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奚氏毫不犹豫地拒绝,“疆儿,你要记住,给阿弦择婿,一定不能从夙阀这些掌兵权的武将中挑选,千万不能让阿弦染指兵权。” “这又是为何?”夙疆沉下了脸,“母亲,你是不是在防备阿弦?” “不是我要防备她,而是阿弦太聪明,一旦她有了兵权,难保不会生出二心。” “阿弦不会的。” “人都会变的,难道阿弦变得不够多吗?疆儿,你就能保证,她永远不变?” 夙疆沉默了,这些日子以来阿弦的变化,他最初是欣慰的,可此时让母亲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来。 阿弦这样事事插手,是不是也是瞧不起他这个大哥,亦或者是有了别的心思? 这样的念头,在夙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夙疆的沉默,落在夙弦的眼中,便已经是默认,彻底地凉了她的心。 那一天,夙弦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心里痛的,几乎要窒息。 她不是傻子,奚氏能说服夙疆,可那些话,却说服不了她。 她更加明白,自己如果真的按照奚氏说的那样,留在夙家,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等待她的命运会是什么。 哥哥是主君,哪怕再废物,也不可能被一个女人左右,所以她永远都见不得光,所做的一切,只能隐在幕后。 等到大局已定的那天,便是她该功成身退的时候,那个时候,夙疆若为天下之主,永远不会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妹妹才能夺得了天下。 那个时候,等待她的是什么?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吧?风光无限的长公主?她的哥哥和母亲只会更忌惮她……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样悲观,从母亲提出这个办法,哥哥又沉默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人心是靠不住的。 其实最让她心寒的,并不是奚氏,而是夙疆。她不相信,夙疆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对她好,可是他却选择了沉默。 沉默啊…… 哥哥,我等着你的决定,你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怕自己最终也会让你失望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故意引我听到?”夙弦闭了闭眼,“林嬷嬷,你到底知道什么?又到底瞒了我什么?” 林嬷嬷最近的反常,她不是看不到,只是她选择了尊重她,只要她不想说的事,她不会勉强。 可是此时,却有些忍不住了。母亲的反常,似乎在林嬷嬷的意料之中,她觉得自己像是身在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可除了她,周围的每个人,却又都能看得清,这种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老奴还是那句话,姑娘想要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但必须要等到出嫁后。” “你反反复复,是不是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夙弦终于爆发了,“林嬷嬷,你是不是当真觉得,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把你怎么样?” “老奴任凭姑娘处置,但是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姑娘号,现在知道的太多,只会害了姑娘。”林嬷嬷跪在地上,低下头,却始终不肯退步。 夙弦沉默了半晌,突然自嘲一笑,“所以说,人总是对自己在乎的人,没办法的,你也是打定了主意,我不舍得处罚你。” “姑娘,您不能这么想,老夫人已经不值得您信任了,老奴便是怕你太过心软,才会……” “你不用说了,我有分寸,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夙弦抬手打断她的话。 是不是真心为她好,她能感觉得到,她可以容忍林嬷嬷的隐瞒,却容不得任何人算计她,哪怕是她曾经最在乎的人也不行。 “姑娘,待会的家宴,您还去吗?”林嬷嬷小心翼翼地问。 “去,怎么不去?”夙弦擦干脸上的泪,笑容是从未有过的冷,“不过时间还早着,有些事,倒是可以趁这个时间处理一下了。” “林嬷嬷,让所有人都来院子里,我有事情要问。” “喏。”林嬷嬷临走时,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去做事了。 不大的院子里,夙弦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仪景院的所有人跪了一地,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里直打鼓。 不能怪她们害怕,实在是前些天,大姑娘处置二姑娘的人,特别是给莺歌动刑的那一幕,太过深入人心。 她们都生怕,下一瞬,大姑娘先给她们每个人也来20板子,毕竟,从大姑娘的脸色来看,她今天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哪怕那天对莺歌动刑,大姑娘还是笑眯眯的呢,可如今,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怎么能不叫人害怕?对了,还有那个专业打手,何风又来了,完了完了,这个煞星每次在的时候,准没好事。 她们这些人,今天会不会比莺歌还要惨? 夙弦见人到齐了,也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 “我今天让你们来,主要是有一件事要问一下,”夙弦略微直起身子,眼神犀利,“那天晚上,究竟是谁,在暗卫的饭菜里下药的?” 这件事,她早就想查了,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好在这些天,她下了禁令,院子里的所有人,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许踏出去一步,倒是不怕湮灭证据。 回应她的,自然是一片沉默,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这种事情,就算是做了,也不会有人说。 “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承认,其实,我也不指望能问出幕后黑手,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先礼后兵,若是老老实实说了,我也不多为难,念在主仆之情,留你全尸; 若是不肯说,等我查出来,这么大的罪责,可就不是一条命能担下来的,说不得,全家老小,都要搭进去,你们可别犯糊涂。” 依旧是一片沉默。 “好吧,既然没有人肯承认,那我只好用我自己的手段来查了,何风,除了我的屋子,所有人的屋子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搜,哪怕是一条地缝,都不许放过!” 第一百章 审问(一) 这个命令下的太过突然,很多人都慌乱起来,谁没点秘密啊?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倒是打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夙弦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人,将每个人的目光尽收眼底。 何风的效率倒是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搜完了,五花八门的东西丢了一地。 饶是夙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狠狠地震惊了一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人的衣袍、书信、香囊、牌九、筛子、药瓶子…… 这些,都是禁止在后院出现的,尤其是姑娘的院子。她一天到晚盯着外面,却不知道自己的院子,都乱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东西都是谁的,主动给我站出来,别等我一个个地问。”夙弦将药瓶子单独放在一边,指着其余的那些东西问道。 这一次,倒是没有人隐瞒,犯了事的人,都耷拉着脑袋站了出来,因为东西已经翻出来了,再狡辩也是没有用的。姑娘要查到她们,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又爆发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哀嚎声。 “姑娘饶命……” “姑娘,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都是一时糊涂……” …… “停!”夙弦挥手打断她们的话,“我今天心情很不好,都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打断你们的腿!” 她今天心情真的,真的非常不好,谁若是敢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就别怪她心黑手狠! 果然,很多时候,暴力是御下最好的手段。 世界顿时安静了,不过,站在一旁的何风,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大小姐一脸“凶狠”的坐在上首,像是随时都要伸出利爪的恶狼。 呃,这样形容大小姐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他读书少,也想不到别的了。 一大帮子丫鬟婆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寒风中,犹如待宰的羔羊,眼神惊恐。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先到一边站着去。”夙弦指了指一侧的空地,示意她们过去,“何风,记得待会一人打20板子,赶回家去,以后不许进府来做事。” 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夙弦走到搜出来的几个药瓶子面前,随手拿起一个,闻了闻,然后嫌恶的丢开。 什么东西,这也太臭了。不过这个味道,明显和后来检查出来迷药,不是一个味道。 夙弦命人将所有的瓶子都打开,然后让人把珍珠抱了过来。 “珍珠,你闻一闻,哪个味道和那天晚上的迷药味道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等她赶到院子的时候,明显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香味。 她的院子外面就是竹林,所以她并没有在院子里种任何的花花草草,照理来说,是不该有那样浓烈的香味的。 她期待地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小兔子,虽然相信珍珠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它是有灵性的,但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它还能记得吗? 可事实证明,珍珠显然是靠谱的。 珍珠迈着小短腿,在一堆的瓶瓶罐罐里嗅来嗅去,夙弦看的有些怀疑人生,这真的是一只兔子,不是狗? 不过,能办事就是好下属!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珍珠来来回回嗅了一遍,吃力地将一个小药瓶拖了出来。 夙弦拿起药瓶,轻轻嗅了嗅,开心地笑了,这味道,一模一样啊。 反正她这种外行人,闻起来是没差别的,那珍珠算是内行人吧? “这个,是从谁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夙弦把玩着瓷瓶,问何风。 何风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是映雪的屋子?”夙弦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何风对映雪有意思,她早就看出来了,兴许是那一次,护送映雪回府的时候,两人认识的。 “姑娘,我从没见过这个东西。”映雪本来很淡定地跪在地上,一听这话,也有些慌了。 她素日里行事稳重,但到底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害怕? “姑娘,映雪不是这样的人,这里,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红梅也开口帮腔。 “哦?那你说说,这里面能有什么误会?” “奴婢,奴婢……”红梅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了。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和映雪没关系,因为死的那些死士,根本就不是中的这种迷药。” “想要把院子熏成那样,可不是简单能做到的,还真当我的暗卫都是死的,由着人满院子点迷香,却一点动作都没有?”夙弦冷冷一笑,“那迷香,分明就是人死了之后,才点上的。” “至于他们怎么中的药,我想,应该是下在了饭菜里。”夙弦冷静地分析着,“可是他们的饭菜,从来都不是大厨房做的,而是我院子里的另一个小厨房单独做的。 为了确保安全,那个小厨房,可是有人把守的,除了厨娘,也只有一个打下手的小丫鬟穗儿可以进去,却没想到,我还是失算了,被人狠狠地坑了一把。” “姑娘,奴婢冤枉。”此话一出,厨娘和丫鬟穗儿连忙跪地磕头,大呼冤枉。 “你们说自己是冤枉的,那饭菜里的迷药,难不成是自己飞进去的?”夙弦重重地一拍桌子,“林嬷嬷,把药拿过来。” 很快,夙弦面前的小几上,便放着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的木盒子,盒子里,静静摆放着两颗黑色的药丸。 “好在我早有准备,这个药丸,是我亲自找高人要的,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黄泉烈焰,其实,就是失传了很久的真言丹。” “大师告诉我,吃下这药丸后,如果说的是真话,那么便和普通的补身子的丸药没什么区别,若是说谎的话,那么,身体便会如烈火灼烧一般疼痛,让人生不如死,而且,连死后都不得解脱,听说,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继续忍受火海焚身的。”夙弦神秘一笑,“我对这些,向来半信半疑,如今,你们两个,帮我试验一下吧?” 夙弦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两人倒是都很淡定,也不知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不信? “谁先来?” “我先吧,大姑娘。”穗儿鼓起勇气上前,在盒子里拿了一个,吞了下去,厨娘没得选,便只能吞了剩下的一个。 结果…… “啊!”穗儿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101章 审问(二) 才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穗儿那边,竟然就有了反应。反观紧接着服下药的厨娘,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面色有些发白,身体却没有半点不适。 夙弦脸上现出一抹喜色,“这药,果真神奇。” 围观的人也一个个瞠目结舌,原本还以为大姑娘只是用来吓唬人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么神奇的药? 难道大姑娘在药上动了手脚? 也不对,刚才可是穗儿那小蹄子先拿的,如果只有一颗药丸有问题,那她怎么就那么凑巧,就拿到了那颗毒药?大姑娘又怎么敢保证,她拿到的就是真的? 这么说,这药是真的! 众人的想法和猜测,穗儿压根想不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太痛了! 此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置身于烈火之中,从内到外,都痛的让人难以忍受。 她不知道烈火焚身是什么样的痛苦,但是应该便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有一种随时随地都会化为灰烬的恐慌。 而接下来,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穗儿的身上,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是真的火,哪怕隔着些距离,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 “若是这样的话,穗儿你可惨了,大师说的清清楚楚,你若是说谎,不但活着要受苦,便是死了,也要十八层地狱,不得解脱,生生世世啊!” “不,不要。”穗儿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哭,身上燃烧的火焰,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了。 “是我做的,是我做的!”穗儿一边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好在夙弦还算是仁慈,命人往她身上泼了一盆凉水,就算不能立马熄灭,倒是也减弱了几分。 不过,若是再这么烧下去,穗儿定会被活活烧死的。 “大小姐,是我在饭食里下了药,都是我做的,求您给我个痛快吧,求您了。” “大胆,你个贱婢,竟敢背叛大小姐,”红梅气愤上前,挥手就朝着穗儿的脸扇了过去。 “住手!”夙弦冷喝一声,江念止住了红梅的动作,神情一如既往地冰冷,“姑娘没发话,谁都不许动。” “我这也是为了替姑娘出气,我最见不得,这种背主的人,定要让他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先把火灭了。”夙弦吩咐一声,很快有人提着几桶水过来,浇灭了穗儿身上的火。 穗儿虚弱地瘫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烧光了,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是一片焦炭,原本好好的一个姑娘,彻底的毁了。 这样子,就算活下来,以后也是没法嫁人了。 “穗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谁指使你的。”夙弦接过林嬷嬷再次递来的盒子,“药丸,我这里有的是,你想不想再试一次?” “不,”穗儿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摇头,“是映雪姐姐,是映雪姐姐指使我的。” “映雪,你确定?” “是,就是映雪姐姐让我做的。”穗儿咬死了映雪不改口。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映雪急了,她平日里也没得罪过这个丫鬟,她怎么就认准了自己? “好吧,既然你说是映雪,那就再吃一颗好了,因为,我并不想信呢。” 穗儿看着不断逼近的江念,确切地说是看着她手中黑色的药丸,彻底的崩溃了。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了。 “姑娘,姑娘我真的没有说谎,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 “既然没说谎,那就不用怕,吃下去,只要你说的是谁实话,就不会有事的。” “不,不,我不能吃。”穗儿惊慌地后退,却被何风命人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眼见药丸已经送到了嘴边,穗儿最后的坚持终于被打破了。 “是红梅,是红梅姐姐让我做的。” 喊出这句话,穗儿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太好了,这次她说的是实话,就算是姑娘让她吃药,她也不怕了。 果然,接下来,穗儿没再反抗,吃下那颗药丸,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夙弦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摇摇欲坠的红梅身上。 “红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红梅的脸色此时白的吓人,却依旧强自镇定,“姑娘,这个贱婢满口胡言,先是污蔑映雪,后又污蔑奴婢,姑娘这般聪慧,定然不会受她挑拨的。”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相信她。” 红梅心中一喜,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心就又沉到了谷底。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所以,红梅,你也来吃一颗吧。” 夙弦拿起另一颗颜色不同的药丸,“这一颗,叫做千刀万剐,只要吃了它,如果敢说谎的话,就会承受剜肉刮骨之痛,你身上的肉,会一点一点地掉下来,红梅,我相信,你应该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别让我失望。” “不,不……”红梅的脸更白了,只要想到那副画面,她就觉得身上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让她吃下去!” 夙弦话音刚落,江念毫不迟疑,一把擒住了红梅的下颚,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直接将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红梅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将药吐出来,却都无济于事。 随即,一股凌迟般的痛苦迅速席卷了她周身的每一寸皮肤。 “啊!”红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鲜血顺着皮肤一点点地向外渗了出来,很快就将身上的衣衫染成了红色。 而更为可怖的是,她身上的肌肤也慢慢地裂开了,随着世间的推移,沾着血的碎肉一点点地从身上脱落开来。最为直观的,便是脸和双手…… 不过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红梅那娇嫩白皙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看到这一幕,有胆子小的丫鬟,直接就吓晕了。 “姑娘,姑娘,您饶了我,饶了我吧。”红梅痛的不断地抽搐着,拼命地在地上爬着,身上逐渐蜿蜒出一道血线,挣扎着向夙弦伸出手,目含祈求。 “你在背叛我的那一刻,便该知道有今日。” 是的,夙弦心中其实早有猜测,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个结果罢了,如今确认了,可心中也并不好受。 “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将今日发生的事,往外透露半个字,否则,你们该知道我的手段。”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有些话,她要单独问问红梅。 “喏。” 知道,她们当然知道,红梅今日的惨状,足够她们做许多年的噩梦了。 第102章 大闹花厅 现在虽然还没到晚宴的时辰,不过家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毕竟都是小辈,先来陪着老人说说话,也是本分。 因此,当夙弦踏进花厅的那一刻,还能听到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不过,这热闹喜庆的气氛,在夙弦踏入的那一刻,却立马就变了,因为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看到了夙弦脚下,那个团血糊糊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不会是个人吧? 夙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向奚氏身后躲了躲,这个可怕的姑姑又来了,这一次,都把人打成血人了,果然越来越残暴了。 夙琅倒是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夙弦一眼,不过并未出声。 红梅狼狈地在地上挪动着,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老夫人所在的方向,口中发出微弱的低喃,“娘,救我。” “阿弦,你这是在做什么?”奚氏板起脸,心里非常不满,虽然她没有人出来这个地上的人是谁,但是夙弦敢在这样阖家团聚的日子,将这样一个快要死的人丢到她的屋子里,这是在诅咒她吗? 赵嬷嬷却是蹙了蹙眉,总感觉面前这人,有些熟悉,直到听到那声“娘”…… “红梅,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夙弦还未来得及回话,奚氏身边站着的赵嬷嬷却是尖叫一声,扑了上来,跪在红梅的身边,满是心疼。 红梅颤抖着唇,将目光望向了夙弦,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 她服侍了大小姐这么多年,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大小姐就对她下这样的狠手,这个女人简直太狠毒了!她都已经认错了,她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 同样的指控,她对映雪毫不怀疑,却只怀疑自己,红梅心里恨得不行,若不是她一味的偏袒映雪,她也不会铤而走险,这一切,都是大小姐自己造成的! “娘,救我,大小姐要杀我,救我……” “大小姐,红梅这丫头素来都是尽心的,对大小姐从来都是一片忠心,她若是有什么地方惹了您不快,您只管说出来,奴婢定会好好管教,何苦自己动手,说不得,还要背上个残暴不仁的名声?” 赵嬷嬷气得浑身颤抖,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这副凄惨的模样,痛的目眦欲裂,若不是碍于身份,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夙弦撕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话倒是嬷嬷给说完了。不过嬷嬷这话说的我不明白,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夙弦对上她喷火的眼睛,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甭说她还没死,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我就是真的打死了,又有谁敢说什么?哥哥,您觉得,我做错了吗?” 她从前到底是有多瞎,有多傻,居然连母亲身边的一个都敢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光明正大的坏她名声。 “妹妹想收拾个把奴才倒是小事,只是……”夙疆对一个丫鬟的死活是不在意的,但觉得妹子直接把人拎到老娘这里,确实过了些。 还有,这看着也有些渗的慌…… “你当然错了!”奚氏重重一拍桌子,打断夙疆的话,手指着夙弦,“还不快跪下?” 夙弦倔强地昂起头,一脸的不服,“母亲要罚我,我当然要受着,只是母亲总要说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还敢狡辩?”奚氏气得嘴唇颤抖,“我往日真是白白教导你了,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女儿家的温婉贞静丝毫不见,反而变得刁蛮无礼,心狠手辣。 也怪我身子不争气,没办法好好教导你,才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但这般,我如何敢让你嫁到战家去,这分明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她将目光对准了夙疆,“疆儿,你妹妹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简直不成体统,你若是还肯听我的话,就拒了那门亲事,我不同意让她嫁到战家。” “这……”夙疆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有些埋怨自己的老娘,他还没拿定主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让自己怎么应?这不是当众让自己为难吗? 好在,没等他回答,就有人替他解了围。 “原来,在母亲的眼里,我不过打杀个丫鬟,就成了刁蛮无礼,心狠手辣? 我竟然不知道,我在母亲的眼里,原来还不如个丫鬟来得重要,也是,这丫鬟可是赵嬷嬷的女儿,赵嬷嬷可是母亲身边最看重的人,别说我比不了,我看,怕是连哥哥都比不了吧?” “老夫人,奴婢万万不敢的。”赵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方才的嚣张气焰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再傻也知道这种话是不能承认的。 她方才也是看到女儿被打成那个样子,一时心疼,失去了理智,眼下清醒过来,才出了一身的冷汗。 万一大小姐和老夫人为这事吵起来,主君定然舍不得责怪母亲和妹妹,定会把所有的气,都撒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挑拨了大小姐和老夫人之间的关系,那个罪过就大了。 “老夫人,不干大小姐的事,大小姐一向最是心慈,定是红梅这丫头笨手笨脚,做错了事,才会惹怒了小姐。 老夫人若是真心疼奴婢,就给奴婢个恩典,让奴婢把这丫头带回家去,奴婢便感激不尽了,可千万别为了奴婢,伤了与大小姐的母女情分。” 一番话说的,奚氏差点吐血,这个蠢妇,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她女儿好不好? 让她这么一说,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为了一个奴才的女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这让旁人怎么看她? 别说外人了,就连夙疆看老夫人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狐疑,为什么他总觉得,母亲这次回府之后,似是有意无意地在针对阿弦? 这是他的错觉吗? “你给我闭嘴!”奚氏冷喝一声,打断赵嬷嬷的话,又看向夙弦。 似是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太过,她放缓了声音,“阿弦,不是母亲要为难你,而是你现在,确实不成体统,母亲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你还是在母亲身边学几年的规矩,再出嫁,母亲到时定会给你挑个更好的夫婿。” 夙弦冷笑,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可如今放眼天下,同龄人里,又有几个人能比战无双更出色呢? 第103章 对峙 “母亲,女儿不明白,为何你问都不问一句,一开始便咬定了是女儿的错?”夙弦咬了咬唇,眼中迅速盈满了泪水,“您可知道,这红梅做了什么?” “她一个婢女,能做什么?”奚氏不耐烦地挥挥手,心里极为厌烦。 “哥哥,您还记得吗?除夕那晚,楚洛突然从我的竹林里被阮拂晓救走,那个时候,我就怀疑是我身边出了内奸,今天一审,果然审出了这个丫头。” “你说什么?”夙疆惊呼出声,看向红梅的眼神立马冷了下去,原本他也没把这事当回事,觉得一个丫头能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现在看来,还真是他小看了这些后院的女人。 “阿弦,话可不能乱说,那样大的事,怎么可能是她一个丫头就能做到的?”奚氏攥紧了椅子扶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不在意一个丫鬟的死活,却不能容忍这样被打脸。 “若是她自己,自然没这样大的本事,可架不住人家早就和阮家小姐勾结了,两人里应外合,还有什么做不到的?母亲若是不信我,大可把我院子里的人,都叫来审问一遍,方才大家都是亲眼见着她招了的。”夙弦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丝毫面子也不给。 “哥哥,你如果不信,也可以随便审,我今天若是有半句谎话,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母亲,您现在相信女儿了吗?” “你这孩子,我又没说不信,你何苦……”奚氏察觉到儿子越来越黑的脸色,连忙辩解。 “够了母亲,”夙疆再也听不下去了,“阿弦,哥哥自然是相信你的,以后,莫要再发这种毒誓了。” 奚氏一噎,胸口堵的发疼,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反对,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阿弦,这种背主的奴才,就该乱棍打死,你还留着她一口气,莫不是又心软了,想要给她求情?” “当然不是,”夙弦一脸无私,“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和她情分确实非同一般,若是就这么处死,我也不忍心。 但是如今她背叛的并不是我,而是整个夙家,如果我再姑息,那就太对不起哥哥对我的好了。何况,我也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夙弦顿了顿,“我承诺过,如果自己主动坦白,不牵连家人,但是如果被我查出来,那么全家一个人也逃不掉。 这也是我将人带来这儿的原因,毕竟,她的亲娘赵嬷嬷,可是伺候母亲的老人儿,在府里一向有体面,我是不好越过母亲处置的。不过母亲一向最识大体,又最看重哥哥,总不会为了几个奴才,损害哥哥的利益吧?” 奚氏:…… “自然不会。”奚氏咬着牙,几乎要将牙齿咬出血来,心里不知是痛多一些,还是怒多一些。 赵嬷嬷的男人,是府里的家生子,早年也是跟着老家主上过战场的,受了伤才退下来,在府里做了个采办的管事。 赵嬷嬷却是她从奚家带过来的陪嫁,更是她用惯了的人,却就这么无缘无故折进去,怎么能不让她心痛? 她还想这次回府后重新掌权,结果还没行动,就先折了一家子得用的下人,这个小贱人,是在给她下马威吗?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不过就说了她几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嬷嬷不过被当成了出气筒,她若是不保下赵嬷嬷,府里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往后还有谁敢全心全意为她办事? 可是,红梅犯的却不是一般的错,她哪里有理由保下她? 似是看出奚氏眼中的犹豫,赵嬷嬷绝望地瘫倒在地,方才对女儿的心疼,此时却全都化作了懊恼。 这个不知轻重的死丫头,往日里仗着身份欺压小丫头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这种事都敢做,简直是不要命了。 她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连累一家子人的性命,想到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赵嬷嬷心痛的想要滴血。 “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教好女儿,奴婢愿意以死谢罪,求大小姐饶了奴婢一家子的性命!” 赵嬷嬷说完,猛地起身,朝着一旁的柱子奔了过去。 夙弦心中一紧,连忙快步上前,在赵嬷嬷头破血流之前,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好在两人离得近,还赶得及。 赵嬷嬷被踢飞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奚氏见状,眼珠子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晕的倒真是时候,夙弦心中了然,却也没有戳穿,适可而止的道理,她是懂得,若是逼得太紧,难免会引起哥哥的不满,不能总是一味的强硬,适当的时候,还是要学会示弱。 “赵嬷嬷,你想死,我不拦着,可别死在这里,脏了母亲的屋子,主子们待会还要用饭呢。” 夙弦命人将赵嬷嬷架了起来,“既然母亲晕过去了,那就让母亲好好休息一下,去请府医过来。至于红梅一家子,暂时压到府中地牢关起来,等母亲醒来后,再处置,哥哥你觉得这样可还好?” “何必那么麻烦?”夙疆不太赞同,“直接一家子处死不就好了?” “毕竟是母亲身边的人,若是就这样不经她同意便处置了,总是伤了母亲的体面。”夙弦笑得一脸无害,“哥哥您说是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还是女孩子家心细,想的周到。”耳根子软的夙疆又被成功的说服了。 “折腾了这么久,我也累了,饭我就不吃了,回去休息了,琅儿,你们继续吃饭吧,好好招待奚少主。” 夙琅:……这地上的血迹还没干呢,谁还吃的下啊?不是每个人像你这么,这么…… 夙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夙弦,事实上,现在对这个姑姑兼玩伴,她的心情也是复杂至极,只是夙弦并没有察觉到罢了。 这么一折腾,夙疆也没心情吃饭了,奚玮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和夙琅相处一下,可夙弦夙疆都走了,夙琅也没有心情继续留下来,也走了。 倒是夙瑶,见到讨厌的人都走了,心情不错,拉着奚玮不让走。 第104章 夙弦的怒 夙弦回到院子里,却并没有回房间去休息,而是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一个人站在竹林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知道,今天是自己冲动了。 当她在书房外面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承认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了。脸上有多平静,心中便有多愤怒。 原本,她并不是一定要嫁给战无双的,但是,她接受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居然这样的算计自己,特别是夙疆,更让她失望透顶。 他的沉默,对夙弦的伤害更大。 夙弦的性子,其实是很极端的,她有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天生冷血。 奚氏也算是疼爱了她这么多年,在今天的种种之前,她还满心期待着见到母亲,希望在出嫁前,能够承欢膝下,好好地陪陪她。 结果呢? 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还有那番让人恶心的算计后,她没办法欺骗自己说,一切都是误会,她更不想去骗自己,事实就是,她叫了这么多年母亲的人,对她有着深深的恶意。 可她却连悲伤都没有时间,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第一时间便是要先出一口恶气,当众打她的脸。 其实她今天的举动真的没那么复杂,也没想过要和她夺什么管家权,最开始,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心中的怒火而已。 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她夙弦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眼里揉不得沙子,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肯吃亏。在她的人生里,没有以德报怨四个字。 谁若是敢负了她一分,她便要让对方十倍百倍的偿还,不管这个人是谁。 此刻站在冷风里,那有些发热发胀的脑子,被风一吹,也清醒了许多,她这才有心情仔细回想母亲今天的异样。 可是这一想,便更加的心寒,从前很多很多,她从未刻意去想,或者说是被她忽略了的事,都一股脑的涌到了脑子里。 过去的很多年,她都活得懵懵懂懂,脑子里只有《女则》《女戒》这些东西,却对世界的险恶一无所知,糊涂了半辈子,赔上了自己的一生,才换来了今世的清醒。 从前,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包括今生醒过来,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如今她却禁不住去想,她对自己的这些教导,当真是为了自己好吗? 难道她从未考虑过,那般单纯怯懦的自己,出嫁后要如何生活?何况,前世她嫁的是楚家,龙潭虎穴的楚家…… 连哥哥那种脑子从来不清醒的人,都知道嫁不得,偏偏母亲却一力主张,让她嫁过去。 还有,夙瑶和夙琅也是在母亲跟前养大的,为什么母亲从来不逼着她们学习那些腐朽的规矩?为什么从来不阻止她们舞刀弄枪,却不许自己碰这些东西? 她似乎,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阻止自己的成长,她宠爱的,从来都是那个蠢笨懦弱,能任人愚弄的夙弦吧? 夙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身体已经冷的近乎僵硬,而比身体还冷的,却是心。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做什么?”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将一件大氅披到了自己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夙弦下意识地回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能怎么进?偷偷翻院子溜进来的啊。” 月光下,他只着了一身最简单的常服,但那张俊美的脸,却足以让周围的景致都黯然失色,赏心悦目如夏日繁花,漂亮的不似凡人。 那是一张足以令世人神魂颠倒的瑰丽面孔,很妖很艳却不显阴柔。细长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冷着脸看人的时候,容易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倨傲感,可是当他专注地凝望着一个人的时候,你会看到他的眼睛里全都是你。 有一种灼热的温度,足以让夙弦冷下来的心,越跳越快,直至滚烫。 果然是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啊,夙弦心中暗暗想着,单凭战无双这张脸,其实嫁他也不亏的。既然都要嫁,干嘛不嫁个好看的? 可是,等等…… “翻院子?”夙弦倒不是震惊于他翻院子这件事,毕竟,对于战无双这样的人来说,做出什么事,她都是不会感觉奇怪的。 问题是,他是怎么翻进来的?她院子明明12个时辰都开着机关啊…… 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战无双得意地挑了挑眉,“你那些机关,也就对付一下楚家这种只有蛮力的暴发户了,如果曾经的皇族萧氏、定王府夜氏、忠勇公林氏还在,我兴许还会忌惮一下。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从5岁那年就被老家主带在身边教导,教导的可不仅仅是武功,兵法谋略、阵法、机关术,都有涉猎的。” “你既然那么厉害,干嘛不直接把天下打下来算了,还要委委屈屈龟缩在那个小地方?”夙弦就是看不惯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在他的眼里,恐怕夙家也是暴发户之一吧? “一则,我答应过祖父,不会对那个人下杀手,反正他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我又何必脏手?既然他不死,我就谈不上名正言顺,自然不用着急;二则,有些东西暴露的太早,未必是好事,若是我一早将所有的底盘都拿出来,现在所有人针对的就不是楚家,而是战家了。” “你这话,若是拿出去说,不知道要气死多少人。”夙弦苦笑,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上次让你查的事,你有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有了,”战无双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说起来,还真让你说中了,不查不知道,原来跟了我十多年的贴身常随,竟然是阮家的人。” “阮家?他们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夙弦眼眸暗了暗,从前她一直认为,是因为阮氏的死,才导致了阮家与夙家的决裂,可如今看来,却没有这么简单。 就看阮拂晓,便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一边追着战无双几年,一边却又几次暗中下杀手;明里为战无双而来,暗地里却偷偷救下楚洛,达成和楚家的联姻。 夙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第105章 可怕的猜测 前世,她临死前的致命一击杀死了所有夙绫在乎的人,可那个时候,阮拂晓因为和楚泽夫妻感情淡漠,根本没住在主宅里,而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自己的陪嫁别院里。 如果说,最后夙绫的儿孙和楚泽都死了,那么楚家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天下,又会落到谁的手里? 那个时候,阮拂晓背靠阮家,她的儿子,又是楚家唯一的嫡系血脉,答案,不言而喻。 夙弦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阵阵发冷,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是,如果她连自己的行动都算计到了,那也太可怕了,从她与阮拂晓的几次交锋看下来,阮拂晓纵然有几分心机,却也没到这种神鬼莫测的地步。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便是阮家的旁系,我那个弟妹,亦是她做主娶进来的,她的亲侄女。 若是阮拂晓再嫁给我,那么战家的后宅,便成了阮家的天下了。” “所以说,你不是因为不喜欢阮拂晓才拒绝她,只是忌惮她?”不知怎的,夙弦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起来。 “胡思乱想什么?”战无双不满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夙弦,你这是在侮辱我的眼光吗?我要是真的喜欢她,,会忌惮一个阮家?何况,她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喜欢的? 自以为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才是个跳梁小丑,打量她那些龌龊心思,旁人都看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她长得还是蛮漂亮的。”夙弦想起阮拂晓那张脸,妩媚中带着清冷的气质…… “不过是像了她娘罢了,有什么好看的?阿弦你竟然觉得她漂亮,是不是对自己的容貌有什么误解?” “我当然知道,我比她好看,”夙弦也毫不谦虚,她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挺有信心的。 “不过,我怎么觉得她长得不怎么像阮夫人啊?”夙弦对此表示怀疑,她记得阮夫人的长相,是那种端庄大气的,一看便是正室夫人才有的派头。 “没什么,”战无双自知失言,连忙转了一个话题,“今天晚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娘,似乎并不愿意让你嫁给我。” “嗯,确实是这样。”夙弦点头,对于战无双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丝毫未感到诧异。 “那你是怎么想的?”战无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夙弦,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向来没心没肺的人,手心里都紧张的出汗了。 夙弦却好似没察觉到他的不安,奇怪的反问,“我能怎么想?” “就是,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当然,”夙弦毫不迟疑地点头,“我既然答应过要嫁给你,除非你先对不起我,否则,我不会失言,这点做人的操守我还是有的。” 战无双长长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只要小姑娘愿意嫁给他就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样才能让他心安。 反正他们成亲后,他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赢回她的心。 “需要我出手吗?”战无双来这一趟,最重要的便是确定夙弦的心意,至于夙疆的决定,他并不太放在心上,夙疆若是痛快答应,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答应,他有的是手段让他妥协。 “不必,”夙弦断然拒绝,“我自己的事,我要先自己解决。” 就算真的要嫁给他,就算他很厉害,但是她依然习惯于自己解决问题,当然,如果太棘手的,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也会求助,但不是每件事都要依靠他,毕竟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好,如果你解决不了,一定要和我说。”战无双轻轻为她拂去发间的落叶,并没有勉强。 他知道夙弦的脾气,也愿意相信并尊重她。 “好,我会的。”夙弦终于笑了,她倒是觉得和战无双相处下来,感觉还不赖,这人看着霸道,但还是懂得尊重她,这就很好。 “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夙弦突然心念一动,又想到了一件事。 “好啊,去哪里?”战无双将脸凑近几分,“阿弦是要和我幽会吗?” “你想的倒美。”夙弦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陪我去审问犯人,去不去?” “去啊,阿弦的吩咐,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去的。” 夜深人静,僻静的柴房内,突然一道黑色的人影闪过,手中银光一闪,向着倒在地上的那人脖子抹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间里又出现了两个人,那黑衣死士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却已经先一步被掐断了脖子,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赵嬷嬷,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若是再不醒过来,我不敢保证,你那一大家子,还能活到明天早晨。” 夙弦踢了踢躺在地上闭眼假寐的赵嬷嬷,“你还真沉得住气,老夫人都想要你的命了,你还想为她保守秘密?” 赵嬷嬷身子抖了抖,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苦笑道:“大小姐,既然注定是死路一条,你又想让我说什么?我能知道什么呢?” “你也不用在那套话,我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没想杀你,更没想杀你们一家子,除了红梅。” “大小姐,你说真的?”赵嬷嬷闻言,瞬间激动起来,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次红梅犯的错,足以让一家子人赔命了。 “废话。”夙弦不耐道:“你虽然对我不太恭敬,却也罪不至死,至于你们一家子人,更没惹到我,我做什么要你们的命?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明天我就会安排人将你们一家人送走的。” 夙弦是个骄傲的人,这种骄傲的人,向来会把自己的原则看的很重,不愿意轻易去破坏。 而夙弦的原则便是,对于仇人,向来赶尽杀绝,但却不愿意滥杀无辜,连韩氏身边的蔡嬷嬷,她都不忍心杀,何况是这些都没有交集的人。 至于赵嬷嬷会不会找她寻仇,夙弦毫不担心,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就说她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为了个女儿,做出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来。 “大小姐想知道什么,老奴一定知无不尽。”赵嬷嬷几乎没考虑,就跪了下去,决定把老主子卖了。 老夫人不仁在前,就别怪她不忠不义,大小姐是个狠角色,老夫人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也没什么,我只想知道,老夫人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态度大变?” 夙弦想了想,也许从前老夫人就想有意无意的养废她,但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毕竟对她的疼爱也不全是假的,这才是最让夙弦困惑的一点。 可这一次,这种敌对的态度,太过明显,让她想要忽略都不行。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 “嗯?” “不是,老奴不确定啊,”赵嬷嬷生怕惹恼了这位祖宗,连忙补救。 第106章 夙疆的决定 “不确定?那就是说,你有猜测了?” “是,老夫人在回府前,曾收到过一封信,老夫人原本心情还不错的,但是看完了那封信,心情就很不好。” “信?”夙弦直觉问题应该就出在这封信上,“谁写的信?” “老奴不知道。”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老奴原本也不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这种机密的事,老夫人向来只和奚嬷嬷说的。”赵嬷嬷也很委屈。 夙弦也明白,如果不是这样,恐怕老夫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人舍弃了,赵嬷嬷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老夫人卖了。 说到底,赵嬷嬷对老夫人,也不是那么忠心。 “好了阿弦,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了。”战无双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他想,他也许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现在,却还不能告诉她。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我?”夙弦想不通,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老夫人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别人的话,而不相信自己的亲女儿? “别苦着个脸了,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兴许哪一天,不用想就明白了。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睡觉吧。”战无双牵起夙弦的手,向外走去。 “睡不着了,说起来,今晚的月色,很美啊!”夙弦坐在屋顶上,朦胧的月光勾勒着竹叶细碎的轮廓,影影绰绰,不知为什么,心情竟突然好了起来。 “我以为,像你这种性子的姑娘,会喜欢满月。”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夙弦自己也笑了,觉得自己还真是一个很别扭的人。 明明那么务实,那么理性,却又偏偏喜欢那些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的东西。好吧,她前世很喜欢,今生没时间去玩弄风雅,却依然是喜欢的。 “我喜欢这种带着些破碎和悲伤的东西。”夙弦笑了笑,“就像阴天,下雨天,下雪天,我都喜欢,但是我讨厌很大的太阳,讨厌繁花盛开的景色,很多人都说我像牡丹,其实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像。” 前世她被夙绫囚禁于佛堂的时候,佛堂外面的院子里,夙绫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种了许多名品的牡丹,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满目的繁花,带着富贵奢靡的味道,与自己那破败的小佛堂格格不入。 可是她却并不欢喜,那样绚丽的颜色,并不属于她。现在,她可以拥有很多,但却再也不会喜欢那些看似很美好的东西。 战无双没有回答,只是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突然便有些心疼。 他一直都以为夙弦身为夙家嫡女,有母亲哥哥护着,生活的很幸福,可今晚才发现,其实他并不够了解她。 也是,如果她真的被保护的很好,又怎么会有那般心机手段?又怎么会那样的倔强和自强? 她身上的一切,根本不像是夙家能养出来的,倒像是…… 可就算她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成长,也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你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也不用活成别人期待的模样,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做你自己就好了。阿弦,我知道你不愿意依靠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会永远爱着你,陪着你,护着你。” “战无双?”夙弦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夙家不要我了,你娶了我,非但没有好处,还会树敌,你还会娶我吗?” 原本,她不想这样感性的,她明白以自己如今的处境,嫁给战无双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战无双不要她了,她只能留在夙家,成为老夫人算计的棋子。 想到老夫人如今对她的态度,她就心里发凉。 可是,她却突然不想瞒着他。 “我说过,我会永远爱着你,陪着你,护着你,只因为你是我喜欢的小姑娘,和你的出身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我可以允许你不那么爱我,只要你可以嫁给我,和我有一个家,我已经很满足了。” 战无双双手捧住夙弦的脸,像是捧着世间独一无二的明珠,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里,盛满了她自己的影子,再也看不到其他。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我有什么好的?” “如果我说,最开始,只是因为你长得很美,所以我才注意到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肤浅?” “不会啊,”夙弦从不觉得,喜欢一个人的美丽有什么错,难道美貌,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吗? “那后来呢?” “后来,你应该问我,哪个男人了解了你后,会不喜欢你?”战无双轻叹一声,“阿弦,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完美吗?” “我?”夙弦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是啊,你的聪慧,本就是世上少有男儿能及,更重要的是,你有一颗最纯粹干净的心,你从不肯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并且总是那样善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比起你的聪明,我更喜欢你的善良和温暖。” 其实人都是这样,往往走的越高,心便越冷,所谓高处不胜寒,指的从来都不止是外在的冷,而是内心会因冰冷而麻木。 可是夙弦,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随意处死赵嬷嬷一家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她偏偏不肯,她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麻木不仁的人。 在她的身边,他觉得很暖,很安心。 “世界上,善良的女子有很多,我真的不算。”夙弦有些汗颜,她真心觉得自己,算得上心狠手辣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的善良,守得住底线,却又护得住自己和身边人,刚刚好。” 那一晚,夙弦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战无双怀里睡了过去,竟睡得很安心。 又过了几天,夙疆一直没有做出决定,直到某一天的午后,终于让人来请夙弦,去了书房。 夙弦来到书房,夙疆却并没有先提起联姻的事情,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派去接管城池的人已经回来了,可惜,即便有楚洛的文书在手,那边还是不肯完全撤出去,阿弦,这该怎么办?” 夙弦不疾不徐地喝着茶,语气中不见丝毫慌乱,“不用急,这件事,便是这几天的时间,就可以解决了。” “好,你有把握就好。”夙疆松了口气,心中暗暗想着,母亲说的果然有道理,如果能将阿弦留在身边,对自己真的是一个大大的助力。 夙疆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如今的夙家处境,却又有心无力,若是阿弦真能帮的上他,也是一件好事。 “阿弦,这次叫你过来,其实是还有一件事,哥哥想要和你商量。” “哥哥直接吩咐便是了,兄妹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夙弦似乎猜到了接下来他会说什么,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第107章 夙弦受伤 “母亲身子一直不好,你也知道,你这一出嫁,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她舍不得,想把你在身边多留几年。 二来呢,我也想过,战无双这个人,在外名声一直不太好,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善待你,你不如一直留在家里,到时候,哥哥为你挑个好的,也能一直看顾着你,照顾你,这样岂不是比嫁到外头去要好的多。” “哥哥说的,也有道理,那哥哥能保证,您以后给我挑的夫君,就要比战无双好吗?”夙弦冷冷一笑,“论家世、论长相、论文韬武略……” 夙疆一噎,他本以为谈论婚事,阿弦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明确反对,毕竟女孩子家都要矜持一些。 却没想到,她真的反对了,给出的问题,还让他无法回答。 就算是以挑剔的眼光来看,他也不得不承认,战无双那张脸,确实会引小姑娘喜欢,特别是像阿弦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几个外男的闺中少女。 “阿弦,你若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你看府上那个江先生怎么样?”夙疆想起一人,突然眼前一亮,江先生长得,可不比战无双差,最重要的是,他孤身一人,无家无业,最适合入赘了。 “不怎么样,”夙弦果断拒绝,若是以前,哥哥说这种话,她兴许真的会考虑,自己对江离也许有过很朦胧的好感。 可是现在,先不说她答应过战无双,而且江离的身份和目的也让她不可能再让她考虑这个男人。 她容不下欺骗、利用和算计,哪怕是至亲之人都不可以,何况一个江离? 而且,她不会再留在夙家,不会愿意成为别人算计的工具和踏脚石。 “哥哥,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和战无双私定终身,我非他不嫁呢?” 夙疆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夙弦,一手指着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您没听错,我喜欢战无双,我只嫁给他,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糊涂!”夙疆第一次对夙弦发了火,“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作出这种,这种……” “不知廉耻是吗?”夙弦冷冷一笑,直接起身跪在了夙疆面前,“便当是我糊涂,做错了也罢,但是我的心里,除了战无双,再也容不下旁人了,还请哥哥成全我。” 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夙疆,似是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她不许战无双插手这件事,又何尝不是在赌,赌她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亲哥哥,到底还在不在乎她?会不会在乎她的感受? 说到底,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一丝希冀。 “不行!”夙疆不是不犹豫,但是母亲的话一直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比起夙家的未来,一个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阿弦如今才不到15岁,离了战无双,她以后未必不会遇到让她动心的人。 “哥哥当真一点都不顾忌我的感受了吗?”夙弦身子颤了颤,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神情哀伤而无助。 夙疆不忍地别过了脸,“阿弦,你莫要再胡闹,早晚有一天,你会明明,哥哥今天的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夙弦突然大笑起来,心中有什么东西,也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 “若是哥哥执意如此,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夙弦心中痛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脸上却依然挂着悲伤至极的笑容。 “阿弦,你要做什么?” 夙弦却在这时,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也是巧了,她今天穿的正好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裙,那一刀扎的又快又狠,瞬间血流不止,血花飞溅,那一袭雪色的长裙瞬间便被鲜血染红了,仿佛大朵大朵缓缓绽开的红色曼陀罗,凄婉绝艳。 “阿弦!来人啊,快传府医,快传府医!”夙疆吓傻了,疯了一样地跑过来,想要抱起夙弦,却又不敢动她,生怕动作太大,碰到伤口。 “哥哥,除非你应了这门婚事,否则,我不看大夫,也不会接受任何医治,”夙弦一边说着,手中的匕首,又往下深入了一点,任凭那鲜血不断地涌出,眼中带着一股濒死之人才有的决绝,“您要是想逼我,我就再往下扎一点,若是就此死了,倒也干净。” “好,我什么都应你,什么都答应你,阿弦,你不要冲动,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 “不,你先把文书写下,当着我的面,派人送到驿馆,送到战无双手里,否则,我死都不看大夫。” 夙弦却在此时泛起了倔,死死地捏住匕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夙疆,毫无血色的唇瓣紧紧抿着,伴着那不停滑落的泪水,看的夙疆心都要碎了。 “好,我现在就写,阿弦你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夙疆又气又急,却不敢再逼迫她了,他知道阿弦性子倔,近来脾气也越来越大,却不知道,她竟然倔成了这个样子。为了战无双,连命都不要了。 此时,夙疆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了,也把奚氏的话抛到了耳后,他妹妹人都要死了,还顾得上什么? 夙疆拿出最快的速度,写下了婚书,当着夙弦的命盖上了印章,命人快马加鞭送到驿馆。 夙弦这才松了口气,唇角缓缓绽开一丝微笑,还好,她赌赢了,哥哥,终究还是在意她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只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在哥哥的心里,她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位置? 十几年相伴的兄妹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割舍? 夙弦这一晕倒,可不是小事,夙府的下人,震惊地看着他们的主君,抱着一身是血的大小姐,风一样的从书房冲了出来。 很快,这个消息便迅速席卷了整个夙家,同时还有夙家和战家正式缔结下婚书,联姻的消息。 外院的书房内,江离听到消息,手中的茶盏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二话不说,拿出药箱子,就要往外冲,却被闻讯赶来的夙琅拦住了去路。 “江离,你担心我姑姑,可你知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受的伤?”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你让开,不管她因为什么受伤,她的伤势要紧。” “她是为了战无双,”夙琅的话,成功地让江离停下了脚步,“我祖母反对他们的婚事,我姑姑为了嫁给战无双,以性命要挟,这般,你还要去吗?” 江离一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在了原地。 第108章 母子冲突 “我知道,你对她的心,可是,她心里没有你。”夙琅走到江离面前,直视着他的目光,“我从小和她一直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即便是她从前胆小怯懦的时候,性子也是倔的很,一旦决定的事,是谁来劝也不听的。 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她虽然变了许多,可性子却更倔了,她既然认定了战无双,非要嫁给他,你何必非要插上一脚。” 说着说着,夙琅眼眶也红了,“你何必非要去纠缠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你看看我,我自认身份比她更尊贵,容貌不比她差,才华亦不输给她,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对你的好?” 夙琅一直是骄傲的,不仅因为她是夙家的嫡女,更因为她母亲出身夜家,即便夜家不在了,可关于夜家女的那些传说,却不是可以轻易被抹去的。 可是在江离面前,她却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卑微到了尘埃里,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纵是飞蛾扑火,却也无法割舍。 江离唇角缓缓绽开一丝笑容,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冰冷,“你自认为自己比她强,可是在我的眼中,你却连和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在他的心里,唯有那个灵魂纯粹干净的女子,才可以称得上美好,也只有他才会懂得她真正的骄傲,其他的庸脂俗粉,怎么配和她相比。 夙琅闻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离,“你说什么?” “收起你的妄想,乖乖嫁给奚玮,才是对你最好的路,我和你之间,绝无可能。”说完,江离也不再理会她,拂袖离去。 身后,夙琅虚弱地倚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已经掐出了血,眼神中,已经染上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恨意。 房间里,夙弦紧闭着眼睛,眉头微簇,似是极为痛苦的模样,哪怕是昏迷中,也睡得极不安稳,江离望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少女,心痛的几乎要窒息过去。 心疼,但更多的却是痛苦,她当真那么喜欢战无双吗?为了他,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她是那样理智而冷静的一个人…… “她的伤怎么样了?” “大小姐伤的很重,失血过多,那匕首,再差一点就刺中要害了,”江离深呼了口气,掩住眼中的失落,“不过我已经命人为她上了药,大小姐又有内力护体,只要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事了。” “那便好。”夙疆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倒在椅子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汗,这一松懈下来,竟然有些腿软了。 刚才,真的是吓死他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休息,外面就有人通传,老夫人有请,夙疆只以为母亲想要询问妹妹的伤,倒也没多想,直接就去了。 同一时间,摔了茶盏,大发雷霆的还有奚氏,夙疆一走进来,一个茶杯当头砸了过来,吓得他一个趔趄,险些没摔一跤。 “母亲,您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都这么大年纪了,天天气性这么大。” 因为差点亲手逼死了妹妹,夙疆今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结果大老远的冒着风雪赶过来,热茶没喝上一杯,反而差点被打了,饶是夙疆对母亲再孝顺,语气里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火气。 “你,你这个逆子……”奚氏气得手指都在颤抖,颤巍巍指着夙疆,“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母亲,不是我说您,您这次回来之后,脾气真的越来越坏了,”夙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弦差点连命都没了,您还逼我?您是不是想把我们兄妹逼死才罢休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奚氏气得差点原地去世,“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还是算了,”夙疆摆摆手,“您还是少掺和这些事吧,您是没看见,刚才阿弦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差一点,我就赔了妹妹又折兵了。” 夙弦要是真的死了,别说这个妹妹没了,和战无双就真的结成了死仇,想想夙疆就觉得后怕,他怎么就那么蠢,答应了母亲? “我还没问你,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受伤了?” “唉,”夙疆叹了口气,“还不是您,好端端的,非要拒了她的婚事,其实阿弦自己也中意战无双,非他不嫁,听到我不让她嫁战无双,直接就……” “你是说,她自尽了?”奚氏听得气恼不已,“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娘,你怎么说话呢?”夙疆不爱听了,“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亲生女儿?” 奚氏自知失言,连忙补救,“我一时气急了,你个蠢货,这么明显的苦肉计都看不出来?疆儿,你听娘说,这门婚事,真的不能答应。” “够了母亲,”夙疆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您到底怎么想的,一家人非要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是原来也就罢了,如今战无双既然和阿弦已经私定终身,如果我拒绝了这门婚事,不但阿弦要恨我一辈子,战无双也会和咱们结成死仇,您还嫌我麻烦不够多是吗?” “这,何至于如此……”奚氏嗫嚅着,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她一辈子也就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打转,这种大事,她还真是不敢断言。 “怎么不至于,战无双连家传战谱都拿出来了,可见对阿弦的看重,不管以后他会不会变心,起码现在是对阿弦势在必得,为此还不惜杀了孙杰远,您现在非要棒打鸳鸯,可不是给我四处树敌?” “我这,也是为了阿弦好。” “行了,您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夙疆虽然耳根子软,但并不是真傻,要是这么明显的敷衍都听不出来,那就算这个傀儡主君,也当不了这么久。 他早就看出来了,老娘这次回来后,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和阿弦过不去,现在老娘的话,他再也不信了。 奚氏沉默下来,眼中有挣扎之色闪过,那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疆儿? 可是直到夙疆离开,她却也没拿定主意。 楚地洛都 城西,一条僻静的街道,坐落着一处气势恢宏的宅邸,足足占了大半条街,这,便是楚家的主宅。身着甲胄的兵士拱卫在府邸周围,一走近,便会感觉到一股冷冽的肃杀扑面而来,所以平日里,鲜少有人敢经过这里。 今日,大门外,却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她孤身一人,撑着一把米黄色的油纸伞,挡住了三月的细雨,也遮住了容颜。 依稀只能看到,伞下的少女,白衣胜雪,窈窕婀娜,三千墨发随意地垂在身后,伴着微凉的春雨,起舞飞扬。 虽不见容颜,却有一种如莲如仙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无法移开目光。 少女持着伞,立在三月的春雨中,驻足片刻,正欲转身离开,大门却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 第109章 夙绫的心思 一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端坐在马上,他的浑身上下都包裹黑色的甲胄里,连手指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古铜色的肌肤,英挺的眉,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几分锋芒和桀骜,浑身上下似有一种未驯化的野性。 飞驰而过的骏马,却在那白衣女子面前停下了脚步,少年伸出手,环抱住女子的腰,轻轻一用力,便将女子抱上了马背,随即打马而去,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在风中飘扬的白色裙摆。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在城外的山谷中停了下来,少年翻身下马,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子。 “绫妹妹,真的是你?”楚泽心中狂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是我,楚泽,我来找你了。”少女微微抬起伞,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不是夙绫又是谁? “我,我听暗卫,说,你进了洛都,还不敢相信,只是抱着一点希望出来找找看,没想到真的是绫妹妹你来了,”楚泽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很想你,我不是故意让暗卫盯着你,我只是,只是关心你,不想错过任何一次见到你的机会,你,不要生我的气。” 往日里嚣张霸道、无法无天的少年,来到夙绫面前,却乖顺的如同一只猫儿,夙绫见到这样的楚泽,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泛起了丝丝暖意。 这些日子,她过得着实辛苦,往日里疼爱自己的姐姐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不再护着她,反而处处与她作对;口口声声说着对她一往情深的雷鸣,也不再理会她了,这一路赶到洛城,她的势力又受到了不少的打击,几乎让她快要绝望。 这个世上,如今会这样在乎她的,怕只有楚泽了吧?从前的夙绫或许不在乎,只会觉得这人傻,但如今一无所有的夙绫,却不能不在乎。 这么一看,楚泽其实长得很英俊,与楚洛不同的是,楚泽五官很精致,并不粗犷,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一身战甲,最是英气逼人,俊美绝伦。 夙绫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以往,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楚洛,倒是真的忽略他了。 “绫妹妹,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你要出嫁了……”楚泽眉宇间染上几分黯然,哪怕知道夙绫喜欢的不是他,不可能嫁给他,想到心心念念的姑娘要嫁给别人,还是免不了难过。 “你愿意让我嫁给叶天骄?”夙绫反问。 “我愿不愿意,有什么用?关键是,你自己的想法。”楚泽叹了口气,“我其实不愿意,因为叶家,迟早都会被我们楚家灭了,楚家志在天下,也有这个实力,包括你们夙家,楚家都不会放过。”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情愿你嫁给我大哥,哪怕是做妾,但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会护住你一世安稳,平安喜乐,哪怕是日后的大嫂也休想欺辱你分毫,但你若是嫁给叶天骄,我怕自己护不住你。” 楚泽的目光很认真,没有半分的虚情假意,夙绫的心,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也许楚泽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要深的多,他是真正在意自己,尊重自己的人。 雷鸣说爱她,但他的爱却必须基于得到的基础上,楚泽爱她,却是真正地不求回报,不求付出。 哪怕夙绫再冷血无情,面对这样的楚泽,也免不了心软了几分。 “楚泽,你真是个傻子。”夙绫苦笑,她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 “嗯?” “你觉得,我如果真的想要嫁给叶天骄,又怎么会在大婚前夕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你? 我如果想要嫁给你大哥,又怎么会抛下他不管,一个人来找你?楚泽,你当真看不明白我的心意?” “你,你是说?”楚泽慢慢瞪大了眼睛,眼里控制不住地染上了欢喜,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绫儿的意思是,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他?可是,这可能吗? “楚泽,你知道我方才在楚家大门前,为什么要转身离开吗?” “为什么?是不是你不想见到我?”面对夙绫,楚泽从来都是不自信的。 “不是,我如果不想见你,就不会千里迢迢、背弃婚约来找你了。 可是,当我站在楚家大门前,一腔热血褪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样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是逃婚跑出来的,夙家已经将我从族谱上除名,如果被人知道我是来找你,叶家一定会恨死你,我不能,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喜欢,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你明白吗?” 夙绫眼中已经染上了点点泪光,“所以,我是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今天见了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我必须要离开了。” 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但是糊弄楚泽却是已经足够了,不得不说,夙绫一旦离开了夙弦,智商又回来了。 特别是对楚泽,她更加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更加死心塌地、欲罢不能。 “不,绫儿你不能离开,”楚泽紧紧抓住夙绫的手,生怕她就此消失一样,“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但既然你的心里有我,我断断不会放你离开。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就算叶家恨我又怎么样?我会怕他们吗? 我是楚家二公子,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少将军,从来都只有别人听我的,没有我受制于人的道理,若是我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不要走,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 楚泽的心中,此时再无半分的怀疑,满满都是欢喜和感动,绫儿居然为了他,放弃了叶家主母的身份,背弃家族,他若是再怀疑她,就太不是人了。 “不,我还是不能留下。”谁知,夙绫还是抽回了手,直视着楚泽的目光。 “为什么?”楚泽急了。 “楚泽,我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不再是夙家小姐,你的家族,是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而我,是断断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执拗和决绝,“我有自己的骄傲,哪怕我再喜欢你,也不可能允许自己低到尘埃里,楚泽,我希望你能明白。” 原本,她并没奢望做他的妻子,可是如今,楚泽的态度,却给了她很大的信心。能做正妻,谁又愿意做妾呢? “我当然明白,”楚泽心疼地将夙绫揽入怀中,心中丝毫没有恼怒,因为夙绫最开始吸引他的地方,便是不同于寻常闺秀的聪慧和坚韧,喜欢她的真实,哪怕是狠毒,都坦坦荡荡的。 “你想太多了,我要你留下,从来没想过让你做妾,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屈居人下?我的妻子,只能是你。” “楚泽,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也许,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许当你真正了解我之后,会发现,我其实是个狠毒善妒又容不下人的女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110章 再访楚洛 “我喜欢的是你最真实的样子,就算你再狠毒,也是我心中最爱的那个姑娘。”楚泽小心翼翼地为她拂去脸上的泪,“至于善妒,你没有那个机会了,我回府之后,会把姬妾全部遣散,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旁人。” 从前他以为夙绫不喜欢他,别人送的妾侍,母亲赐下的,便也一起安置了,左不过是个玩物,何必当真? 但现在,夙绫既然要嫁给他,他断不会让夙绫受一点的委屈,他会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夙绫彻底震惊了。 心里,真的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感动来,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哪怕没有那该死的宿命,哪怕楚洛还好好的,她也愿意嫁给楚泽的。 但是这种念头,只是升起了一瞬间,又迅速地被她压了下去,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自己的目的,要时刻保持清醒,她不能真的对楚泽动心。 “好,我相信你。” 夙宅 夜已经深了,躺在床上的夙弦挣扎着睁开眼睛,口中下意识地低喃,“水……”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可却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人,一个黑影闪入了帘幕内,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到了她的唇边。 夙弦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也清醒了几分,这手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劲? “战无双?是你吗?”她试探着问道。 “嗯。”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夙弦感觉他声音好像有些闷闷的。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办法?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夙弦,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是有把握才这样做的,我下手很有分寸,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周围几处要害我都点了穴道,真的不会伤及性命。”夙弦急急解释,却又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是不是又痛了?”战无双也不顾得生气了,想要替她察看伤口。 “我真的没事,战无双,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或者什么,其实我自己,也有很多别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要再赌一把而已。” “你就那么在意夙疆?”战无双倒是听懂了她的话。 “我是气他算计我,可是,要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他毕竟疼爱了我这么多年,我……”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战无双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她得知真相,能不能受得了。 “你做都做了,我再生气,又能有什么用?我只是请求你,以后做事之前,为我考虑一下,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你差点死掉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夙弦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伤药我给了你身边的林嬷嬷,是我们战家祖传的药方,比你现在用的要好,待会我就走了,你让她进来为你换上药,会好的快一点。” “嗯,好。”夙弦点头应下,一阵困意袭来,随意应了几句,便又沉沉睡下了。 战无双望着她沉静的睡颜,无奈地叹了口气,替她掖好被子,也转身朝着外间走去了。 “又睡下了,你替她换药的时候,记得点上穴道,别让她疼到了。” “我晓得的,”林嬷嬷恭敬地福身,“还要多谢战少主,对我们姑娘的用心。” “不必,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对她好,原本便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用心些,不要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林嬷嬷苦笑,“姑娘的性子,真想做什么,谁又能拦得住呢?” 战无双也没话说了,夙弦的性子,他也没办法。他可以解决得了任何的难题,却唯独拿她没办法。 “下次有事,记得及时通知我。” “自然。”林嬷嬷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叶离歌,要不要处置了?他对姑娘,似乎还不死心。” “不必,我相信她。”战无双拒绝,他相信夙弦的为人,就算她还没爱上他,但只要她答应了,便绝不会背弃诺言,这是她的骄傲和操守。 七天后 在林嬷嬷的精心照料下,夙弦的伤终于好了一些,虽然没痊愈,但是也能下地走动了。 战无双这些天,倒是一直没出现过,让夙弦竟有些遗憾,他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这些天,我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你们也不让我管外面的事,如今我醒了,嬷嬷可以把信件拿来给我了吧?” 夙弦有个习惯,每天早晨,必定要把安插在各地的探子,传来的消息都看一遍的。 这些探子,都是林嬷嬷暗中培养的人,曾经的夙弦自然不会去理会,但是现在的夙弦却用起来很得心应手,再次感慨,有林嬷嬷真好。 “这些信件,老奴都看过一遍了,只有一封,算是比较要紧的,姑娘要尽快的拿主意。” 林嬷嬷恭敬地将信件呈上。 夙弦接过信,打开扫了一眼,很快便被上面的内容震惊到了。 “楚泽竟然真的要娶夙绫,还是正妻?” 楚泽愿意娶夙绫为妻,她并不奇怪,毕竟楚泽对夙绫的感情,她早就见识过了。 可让她奇怪的是,如今的夙绫,不过是一个被族谱除名的孤女,像楚夫人那么现实的人,怎么会答应呢? 不过在往下看,她却好像明白了。原来,楚家主病危了,楚泽和夙绫的婚事,是打着为楚家主冲喜的名义。 可即便是冲喜,相信洛都也有不少大家闺秀,愿意嫁到楚家的,毕竟,楚家对于洛都的人来说,便如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她倒是真小瞧了夙绫,她原本以为,夙绫去投奔楚泽,楚泽便是再喜欢她,撑死了不过一个贵妾的身份,没想到,她总是能给人意外。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不知道,阮拂晓还会不会嫁到楚家,嫁给楚洛,如果她真的嫁过去,凭这两人都是唯我独尊的性子,不将楚家闹个鸡飞狗跳才怪。 再加上一个控制欲极强、特别不好相处的楚夫人,啧啧,夙弦都忍不住期待起来,看来,她得赶紧把楚洛放回去,人生啊,太寂寞,总要看看戏,才充实。 “林嬷嬷,你陪我去一趟地牢吧,咱们去看看楚少主。” “喏。” 第111章 吃错药了 夙弦的身子还没好利索,是被人搀扶着走进地牢的,这个地牢是她院子本来就有的。 据说,夙家这个宅子曾是前朝一个异姓王的府邸,夙弦住的这个院子,曾经是主母的院子,虽然夙家住进来后,做了改动,但宅子内部的结构却没有大动。 原本夙弦对楚洛还是仁至义尽的,最起码夙弦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给了他一个屋子住着,一日三餐都没饿着他,这还不够吗? 可鉴于他私自逃跑的行为,夙弦很不高兴,这一次,直接就把人丢到地牢里去了。 夙弦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暴怒的楚洛,谁知,楚洛倒是还挺平静的,看到她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就不搭理了。 这厮不会是被她折腾的失去斗志了吧?这可不行啊。 “我来呢,咳咳,是想告诉你,楚老家主身子快撑不住了,你要是再不回楚家,楚家家主之位,可就落到你弟弟楚泽手里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楚阀,更不可一日无主,你说是吗?” “哦,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肯放我回去?” “那可说不准,楚洛,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也该对我有点信心,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你的人,撤出那些城池,让我们夙家顺利接管,是不是?” “我是有办法,但我干嘛要成全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好了。”楚洛这次却是怎么都不松口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就真的甘心,把楚家的一切都让给你弟弟,甚至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也让给他?” “你都把我的腿弄断了,还来问我这个问题?就算我回去,一个残废的家主,还有什么用?”楚洛终于爆发了,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夙弦,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人撕碎一样。 “你的腿,我是动了手脚,”夙弦爽快承认,“但是只要人活着,便有无限希望,你就那么确定,等你回到楚家,延请天下名医,就治不好吗?” 夙弦的话,让楚洛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冀,即便知道这个女人的话信不得,却也不受控制地心动了。 “我弄伤你的腿,只是为了让你不要逃跑,”夙弦继续诱惑,“你不要以为不回楚家,把楚家让给你弟弟,这件事就完了。 我知道你和你弟弟兄弟情深,兴许你愿意让他,可你弟弟却不太厚道啊,你这个做兄长的生死未卜,他居然欢天喜地的准备成亲了,哦对了,你知道他娶的人是谁吗?” “谁?” “夙绫啊,”夙弦同情地看着他,“看来夙绫也是彻底放弃了你,转身跑去嫁给你弟弟了,你也知道,你弟弟一直喜欢她的。 不过,我妹妹和你们楚家还真是孽缘,嫁不成哥哥就嫁弟弟,她是赖上你们家了?” “这个贱人……”楚洛以为,自己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夙弦的话,却还是轻易地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虽然他对夙绫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却也确实动过心,有过好感,即便这点好感在这些日子的监禁里早就消磨的一干二净,却也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夙绫给他带绿帽子,因为他早就把夙绫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还有楚泽,他最疼爱的弟弟,难道他不知道夙绫是自己的女人? 如今自己的女人嫁给自己最信任的弟弟,这无疑于是双重打击和背叛。 可是,夙弦却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啊,你别以为这事你忍气吞声就过去了,夙绫的手段你也知道的,一向心思狡诈,你确定凭你弟弟那个脑子,能掌控住她?” “论心思狡诈,你夙大小姐若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楚洛很不屑地嘲讽道。 “好吧,谢谢你的夸奖,”夙弦就把这当做是夸奖了,“就算夙绫没我狡诈,但你得承认,楚泽玩不过她。 如果楚泽当真娶了她,你又回不去,那么夙绫便是楚家真正的女主人了,以后你们楚家,会不会全部落到她手里,会不会改姓夙,这可说不准。” “她嫁到楚家,便是楚家人,生了儿子自然也姓楚,难不成她会傻到将楚家的基业送回夙家?”楚洛嗤笑,“如果她真的会这么做,你就不会来这里游说我了吧?” “你误会了,我没说她要把基业送到夙家手上,而是她自己也姓夙,我是怕,万一你们楚家真有那个气运得了天下,最后做皇帝的,却是夙绫,你就不怕那种结果吗?” 楚洛很想嘴硬的说不怕,可是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曾经母亲提到的那个传言,如果夙绫的身世真的如传言里那般,那么夙弦的这番猜测,便很有可能成真。 楚洛惊出了一身的汗。 他这些天已经绝望了,甚至想过大不了舍去一条命,楚家还有楚泽在,也不算断了根基。 可是,如果最后他们父子辛辛苦苦经营一辈子,打下的大好江山,却落到了外人手中,那么他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了。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我能回去,但是,现在是你不肯放我回去。”楚洛冷静下来,反倒是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既然夙弦也是希望他回去的,那么他兴许真的有可能回到楚家。 “条件我早就说好了,你上次写给我的契约,我不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但是你一定有办法补救,只要我们夙家顺利接手了城池,我立马放你走,绝不食言!” 楚洛犹豫了一下,“六座城池太多了,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便是回到楚家,也没脸再继任家主之位,最多,我可以给你五座,这是我的底线!” “成交!”夙弦最开始的心里预期,其实就是五座,而且她也想快点将楚洛打发回去,不想再留下这个麻烦了。 万一哪天死了,可就赔大了。 而且最重要的事, 宝 书 网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如今她对夙家的事,已经没那么上心了。 楚洛:…… 这个女人今天莫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好说话?早知道这样,他就说是3座了…… “你受伤了?”楚洛这才注意到,夙弦今天说话有些底气不足,看着脸色也不太好。 “干你屁事,就算我受伤了,你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我就是还剩一口气,也能把你抓回来!” 楚洛:……我特么简直嘴贱,居然刚刚想要关心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被关的时间久了,脑子也坏掉了。 “我还有条件。” “说。” 第112章 夙弦挨打 “你给我换一个好一点的住处,然后给我请大夫,好好给我治腿,十天之内,一定要放我回去,否则,我父亲若是真的死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问题,这些都是小事,你现在写下亲笔信,我今天就让人送过去,只要城池接管那边没有问题,我就马上放你走。” “好。”楚洛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女人了。 夙弦也松了口气,总算把这瘟神卖了个好价钱,成功送走了。 “姑娘,我们是回去休息,还是在院子里走一走?”从地牢里出来后,林嬷嬷问道。 “不,我们现在去见一个人。”虽然夙疆和老夫人的算计让夙弦心里留下了疙瘩,可是,她却还是狠不下心放着威胁他们的事不管。 江离,应该是叶离歌,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也太过危险,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夙家了。 这件事,若是交给哥哥来处理,估计哥哥会直接将人交给叶家,那样江离就没命了,毕竟相交一场,夙弦不忍心,况且,对于江离的身世,她也很同情。 可同情归同情,他们叶家的内部斗争,却不是夙家能掺和的,何况,现在叶天骄已经彻底恨上了楚家,从夙家的立场上来说,没有必要费那么大的劲去改变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喝成了这个样子?”夙弦一进门,便捂住了鼻子,这是喝了多少酒,空气里全是酒味。 房间里,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足足有七八个,江离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披头散发,就那么随意地坐在地上,手中举着一个酒坛子,还在不停地向嘴里灌着酒。 许是真的喝醉了,他白皙如瓷的面颊上,竟染上了丝丝红晕,眼眸微醺,带着丝丝水光,竟显出了几分纯净和妩媚。酒水滑过他薄薄的唇,流过下颚、锁骨,打湿了胸前单薄的寝衣,这衣衫半露的样子,倒是平添了几分放荡和不羁…… “你这是在干什么?”夙弦上前一步,用力夺下他手中的酒坛子,“大白天喝这么多酒做什么?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吧?” “阿弦……”江离摇了摇头,感觉眼前人影不断地晃来晃去,伸手向着她抓了过来,笑得十分满足,“真好,我又梦到你了。” 夙弦身子一僵,江离的动作太突然,一时间,她竟然没能躲开。 江离用力地抓着夙弦,脚下一个趔趄,没站稳,两人同时摔倒了地上,这一摔竟然牵动了夙弦的伤口,让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放手!”夙弦用力想要挣开江离的束缚,可她从来不知道那人的力气竟然这般大,抓着她胳膊的手,像铁钳子似的,怎么都挣不开。 “放肆,竟敢对我们姑娘无礼!”林嬷嬷见到江离弄伤了夙弦,急红了眼,二话不说便上前,一巴掌朝着江离的脸打了过去。 “别……”夙弦连忙阻止,可是已经晚了。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江离的脸上,出现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夙弦:…… 林嬷嬷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火爆了? 不过林嬷嬷这一巴掌,倒真是把江离打懵了一瞬,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几分,夙弦也趁机挣脱了束缚,站起身来。 恰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方才的一幕,尽数落到了屋外人的眼睛里。 夙琅见到江离被打,一下子气红了眼睛,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朝着林嬷嬷打了过去。 “住手!”恢复了自由的夙弦,怎么能看着林嬷嬷挨打,连忙挡在林嬷嬷身前,可夙琅的动作实在太快,她没来得及阻止,这一巴掌,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夙弦的脸上。 盛怒中的夙琅,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反正夙弦觉得,她半张脸被打的都要失去知觉了,疼的差点掉下泪来。 “姑娘!”林嬷嬷这下子是真的红了眼,不单是她,夙弦身后带来的人,全都怒了。 江念和江慈两姐妹,不用人吩咐,便冲了出来,想要教训夙琅,夙琅也不是好欺负的,自然要还击,三个人,很快就打做了一团。 夙琅倒是学过有些花拳绣腿,但又怎么能和精心培养过的双胞胎姐妹相比,何况还是二人联手之下,没几下子,就被人制住了。 “都住手!都是误会!”夙弦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一个头两个大,可一开口,便疼的不停吸气。 她近日还真是流年不利。 夙琅打了她,她是很气,可夙琅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过生气,等等,夙琅为什么生气来着? 夙琅生气,是因为看到林嬷嬷打了江离,可是,林嬷嬷打了江离,关她什么事? 夙弦突然想起来,夙琅好些日子都没去找她了,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的事,而且,夙琅对奚玮的态度,好像也冷淡了许多。 “都给我住手!”眼看夙弦发了火,江念江慈也只能不情愿地将人放了,夙弦直接拉着夙琅,走出门,丢下一句“都不许跟着。” “阿弦,你干什么?你抓疼我了?”夙琅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挣扎,可夙弦的力气又岂是她能挣脱开的?再不情愿,也只能被拖着走。 直到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夙弦才停下来,松开了夙琅。 “夙弦,你发什么疯!”夙琅吼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夙弦拦住了去路。 “你打了我,连句歉意都没有,就想这么走了?夙琅,你还记得我是你姑姑吗?” 夙琅这才注意到夙弦肿起来的半张脸,心中也有些内疚,不过却还是嘴硬道:“我又不是故意要打你,我只是想打一个下人,你都要拦着。” “下人?”夙弦怒极反笑,“她是我身边的人,你凭什么说打就打?夙琅,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都敢当众顶祖母了,我再不对,也都是跟你学的,”夙琅毫不客气反唇相讥,“她如果不打江离,我会无缘无故地打她吗?” “她打了江离,和你有什么关系?”夙弦终于问出了想要问的问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夙绫,不许她回避。 夙绫瑟缩了一下身子,有些不自在。 “说!” “说就说,”夙绫索性也不再隐瞒,梗着脖子和夙弦对吼,“我喜欢江离,我一定要嫁给他,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啪!”夙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姑侄俩,终于对称了。 第113章 夙琅的崩溃 “你打我?”夙琅捂着脸,呆立在原地。 “夙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定过亲了你知道吗?你和奚玮的婚事是从小定下的,奚玮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他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他?” 夙弦心里又气又急,虽为奚玮不值,更多的却是担忧夙琅,江离,真的不适合夙琅。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夙琅突然流下泪来,“噗通”一声跪到了夙弦面前。 “你干什么?”夙弦吓了一跳,夙琅一向心高气傲,还从未这样给人下跪过。 “阿弦,不,姑姑,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奚玮,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从前定亲的时候我还小,我根本不懂事,我哪里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后来我遇到江离,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姑姑,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你为了战无双,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一定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夙琅,”夙弦深呼了口气,头疼不已,看夙琅这个样子,是真的对江离入了魔。 “我和战无双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和你说这个也没用。 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江离,那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真实身份?” “是,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游医,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夙弦把江离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你现在明白了吗?他一开始来到夙家,也许就是目的不纯,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也许根本就是想借着夙家的兵力,夺回他的少主之位。” “你胡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夙琅却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一样,大哭起来,“我倒情愿他接近我,利用我,也好过如今这般对我。 你说我不明白,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抱着目的而来,那他选择我,和选择你,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即便你心里从来都没有他,即便你和战无双定了亲,他却依旧不肯接受我,他连一个正眼都不肯给我,他心里只有你,姑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多恨你……” 夙琅崩溃的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心里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 夙弦愣住了。 江离喜欢她吗? 也许喜欢吧? 夙弦也不是真的那么迟钝,有些地方,也能察觉到,可是,如果说江离那么喜欢她,她却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虽然算得上朋友,但是交集,并不多吧?她一直都以为,江离即便对她有好感,也不过是如朝雾般,浅浅淡淡,风一吹,也就散了,就如她曾经对他那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好感。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要先把夙琅劝回来要紧。 “那你既然知道他不喜欢你,你还要嫁给他?夙琅,你的骄傲,你的尊严呢?” 夙弦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夙琅,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喜欢你,我就不可以喜欢他了?哪怕你有了未婚夫,有了战无双,你还要霸着他不放?” 夙弦:…… 我特么什么时候表露过这个意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侄女,不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情分,她真想一锤子劈开夙琅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夙琅,你先冷静一下,”夙弦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决定暂时先不要刺激到她。 “就算我和你父亲,真的同意解除你和奚玮的婚事,江离不喜欢你,不肯娶你,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别人没办法,但你肯定有办法,”夙琅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亮的吓人,“姑姑,江离他心里只有你,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只要你让他娶我,他会娶我的。” “不可能的。” 先不说她绝不会开这个口,就算她真的说了,以她对江离的了解,江离也不会答应。 江离那个人,看着平易近人,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为人极为高傲,这一点来看,他们俩是一类人。 “那姑姑,你帮我劝劝父亲,让他派兵帮帮江离好不好?你们完全可以以此作为条件,让他娶我,他一定会答应的。”夙琅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魔怔。 “就算他真的答应,这样的婚姻,就是你想要的吗?”夙弦彻底冷下了脸,“对着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你真的会幸福吗?” “姑姑,他会喜欢我的,”夙琅争辩道,“他现在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对我不够了解,只要我们成亲了,我对他再好一点,他一定会……” “不会!”夙弦毫不留情地打断,戳破她最后的幻想,“夙琅,我很明确地告诉你,女人对男人,还有可能因为感动而日久生情;但是男人对女人,这种几率,很少。 一个男人如果在一开始对你就没有好感,那么他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男人对待感情,一旦心冷起来,哪怕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捂,也捂不热。” 虽然她没去真的喜欢过一个男人,但是前世,她却看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 所以夙弦是挺相信一见钟情的感情的,她觉得,只有第一眼的吸引,才会让人有了解和相处下去的**,如果一个人从一开始便对你没有兴趣,那么,以后也很难有兴趣。 这话看似肤浅,夙弦却认同。 “你胡说,我不信,”夙琅拼命地摇头,“他既然能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们是亲姑侄,我们一定有相像的地方,你不过是怕他喜欢我,才这么说的……” 夙琅这一说,夙弦倒是真的打量起来,观察之后,结论是,她和夙琅长得真的一点也不像。 两人虽然都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眉宇间,却没有半分相似,夙弦甚至觉得,她和夜氏,都要比和夙琅来的相似一分。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但是你想要让我帮你,想让你爹出兵帮你,是不可能的。”夙弦心知自己已经劝不了她了,索性不再劝了,但是,她真的很失望。 如果是夙瑶,她早就想出一百种办法,折磨的人生不如死,绝对起不了半点心思,可是对夙琅,她却不忍心。 钻了牛角尖的人,等撞破了南墙,撞的头破血流,自然要停下来,总之大婚那天,她就算是绑,也会把夙琅绑上花轿,绝不会看着她毁了自己的一生。 “夙琅,你最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模样,这样子的你,你自己喜欢吗?” 临走前,夙弦留下这样一句话,夙琅呆呆地愣在原地,半晌后,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第114章 阮楚联姻 夙疆这一次的办事效率倒是很快,将楚洛的亲笔信用信鸽传了过去,没过几天,那边就传来消息,楚洛手下的人,已经撤出了边境那五座城,夙阀只要持续增派人手,便可以完全接手。 夙弦也信守诺言,立马将楚洛放了回去,还很贴心地加派了人手沿途保护,务必要让他平平安安的到楚阀。 笑话,要是楚洛不回去,楚家很快就会变成夙绫的一言堂,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断了夙绫的臂膀,将她赶出夙家,可不是为了让她绝地求生的。 夙绫的手段她也知道,如果楚家落到她的手里,兴许真的会越来越强大,这怎么可以? 阮家 楚洛回到楚家没几天,楚家和阮家联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阮家少主阮天阳得到消息,急匆匆的冲到了书房。 “天阳,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做事要沉稳一点,不要总是慌慌张张,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阮家主见到儿子这副冒失的样子,很是不满。 “父亲,阮家和楚家联姻这么大的事,您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定下来了?” “放肆,我是家主,又是你爹,难道做什么事情,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天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我们已经将姑姑嫁入了夙家,姑姑如今也已经有了身孕,听说在夙家极为受宠,如今这个时候,再把妹妹嫁到楚家?这样传出去,不是墙头草吗?” “不会,”阮家主摇摇头,“你姑姑不过是个幌子,楚家,才是我真正选择的盟友,你妹妹嫁到楚家为主母,以后我们阮家,自然会尽心尽力站到楚家这边。” “父亲,万万不可,”阮天阳急了,“那楚阀行事一向残暴,杀人如麻,和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何况,妹妹上次从夙家回来,被夙弦打伤,如今病的连床都起不来,怎么能嫁到楚家去?” 阮天阳真是不明白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如果说真的疼爱阮拂晓这个女儿,那这个时候,又怎么忍心把她嫁出去。 要知道,阮拂晓这次伤的可不轻,被战无双一掌伤了心肺,每天完全拿药吊着命。 “你妹妹的病,你不用担心,”阮家主摆摆手,“她虽然伤得重了点,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那儿子,能不能问问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将妹妹嫁到楚家?” “这个,说给你知道也无妨,你以后记得对你妹妹恭敬些。”阮家主看着儿子那不依不饶的样子,决定还是吐露一部分实情,“你妹妹刚生下来的时候,便得国师批过命,为至尊命格,日后,必定是要母仪天下,凤鸣九霄的。 其实我本来是看好战无双的,”阮家主叹了口气,“战无双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实则很不简单,只是战无双不肯娶你妹妹,又因为一些事与我们阮家有了嫌隙,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楚洛。 前些年,我也找人算过,楚阀的气运是最强的,气运中,还带有一丝帝王紫气,把你妹妹嫁给楚洛,才能应了那个命格,也是我们阮家如今最好的选择。 而夙家,如今看着是风光,却后继无人,夙老爷子算得上个人物,可惜儿孙个个不争气,夙阀是长久不了的。” “父亲,您就因为这样的无稽之谈,就要和夙家撕破脸,把妹妹嫁到楚家去?”阮天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实在太荒谬了。” “你还年轻,不晓得这些世外高人的厉害,别的不说,当年大夜的国师,一生只给人算过几卦,却从未有不灵验的。他亲口说出的话,不能不信。” “大夜的国师?”阮天阳有些狐疑,“父亲,您一定是遇到骗子了吧?大夜国师在大夜灭国的那一年,就已经死了,可妹妹,明明出生在大夜灭国之后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为父自有打算,”阮家主自知失言,却也不欲再多说,“你只要知道,我们阮家的未来,都系在你妹妹身上,只有你妹妹好了,我们才能好。” “父亲,我看不出来,她身上哪里有母仪天下的样子,”阮天阳不屑地冷笑,“昔日里,能引得天下风云变色的女子,哪个是简单的人物? 可是妹妹呢?远的不说,就说这一次去夙家,不但害得我们阮家损失了一大笔军费,还连玉骨鞭那样的至宝都赔了进去,被人家夙大小姐耍得团团转,这也就算了,还被人打了个半死抬回来。 古往今来,乱世之中,哪个能问鼎天下的女子不是气运和手段超乎常人百倍,可妹妹不说别的,和那夙大小姐都不能比,若是说那夙大小姐带着至尊气运,我倒是还信些,不然,也不会让眼高于顶的战无双求娶了。” “你给我闭嘴!”阮家主最不愿提起的,就是这件事,“气运如何,不是看一时的得失,笑到最后才是赢家,那夙弦就算再厉害,也活不了多久了。” “呵,”阮天阳心中不屑,人家未出嫁前是夙家大小姐,嫁人后便是战家的大夫人,不管是夙家还是战家都不是他们阮家能对付得了的,父亲为了那个宝贝女儿,真是连基本的理智都没了。 “行了,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看见你就来气。”阮家主原本好好的心情,被儿子这一搅合,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阮天阳连礼也没行,转身就走,气呼呼地去东院看自己的母亲了。 阮夫人和阮家主分居多年,如今早就不住在一起了,多年以来,养成了礼佛的习惯,每天都要在佛前跪上几个时辰,阮天阳进来的时候,她刚刚打坐完。 “娘,父亲方才和我说,妹妹刚出生时,有国师批命,有母仪天下的至尊命格,这件事是真是假?”阮天阳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却还是好奇,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父亲,是这么和你说的?”阮夫人手无意识地捻动着佛珠,闭着眼睛问道。 “是啊,还说是大夜国师批过的,可是大夜国师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过是个偷了别人东西,还沾沾自喜的小偷罢了,”阮夫人不屑地冷哼,唇畔划过一丝冷笑。 第115章 奚氏的愤怒 “什么意思?”阮天阳摸了摸脑袋,觉得母亲今天说话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阳儿,你听母亲一句,家里的这些事,就别管了,随你父亲折腾去,就算你想管,也是管不了的。” “我只是觉得,父子这么做,真的很不妥当。”阮天阳蹙着眉,“何况妹妹的身体……” 他虽然不喜欢阮拂晓这个霸道强势的妹妹,但怎么说也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 “她的事,你更加不要插手,听母亲的。”阮夫人语气严厉地道。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你想多了。”阮夫人眼中现出几分挣扎,最后还是选择了隐瞒。 阮家和楚家联姻的事情定了下来,夙家这边自然也很快受到了消息,一大早,阮氏就挺着个大肚子,跪在了夙疆的书房门前。 她明白,自己这是被娘家放弃了。心里说不恨是假的,可是更多的却是惶恐,生怕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会成为这场背叛的牺牲品。 “阮夫人,你怀着身孕,就别在这跪着了。”夙弦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阮氏,跪在书房门前,不过短短几日未见,她似乎消瘦了很多,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看着让人禁不住忧心。 “大小姐,妾身……”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会向哥哥求情,尽量不牵连到你,你若是信我,便先回去休息吧。 如今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若是没了娘家,这个孩子便是你下半辈子的依靠了。” 夙弦叹了口气,这阮氏也是个可怜人,门阀之间的阴谋算计,你来我往,为什么总是要用女人的一生来作为牺牲品? “谢大小姐。”阮氏闻言,也就没再坚持,站起身来道谢,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如果大小姐真的肯帮她,主君八成是不会再处置她了。 “阿弦,你来了。”夙弦一走进书房,便看到夙疆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一脸的倦容。 “哥哥你这是一夜没睡吗?” “哪里睡得着,阮家突然来这么一手,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阮家做的虽然不地道,但是这件事与阮夫人无关,她如今毕竟还怀着哥哥的孩子,又一贯安分,哥哥可莫要迁怒于她。” “道理我都懂,阮氏既然嫁给我,便是我的人,我再气,也不会朝着自己的女人撒气,只是,那群老家伙,恐怕又要借此生事了。” “不过如今局势确实不太好,叶家虽然没向着楚家,却也表明了态度两不相帮;阮家已经明确倒戈,好在阿弦你马上要嫁入战家,如果战无双肯站在我们这边,倒也是一个大大的助力。” “这天下,怕是也太平不了多久了吧?”夙弦叹了口气,划好了阵营,下一步,便是开打了。 “不过叶家未必会真的中立,如果他们不想成为第一个瓜分对象,就必定要站队,只要站队,必定不会站楚家。 所以哥哥也不用太过忧心,我们还是有胜算的。至于那些老家伙,”夙弦冷笑,“哥哥平时就是太惯着他们了,若是让我动手,一杯毒酒下肚,什么事都解决了。” “又说孩子话,他们都是跟着父亲打天下的老臣,为夙阀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我要是真的这样做了,恐怕没等到敌人打过来,军队自己就跑光了。” “但这也不是哥哥一直纵容他们的理由,”夙弦说着,却也觉得没劲儿,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操这些闲心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那一次的事情过后,夙弦的心里终究还是对夙疆和奚氏生了隔阂,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殚精竭虑的想办法了。 “先别说这个了,”夙疆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大半了,再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阿弦,你怪哥哥吗?”夙疆叹了口气,自那件事后,再见到这个妹妹,心里总是多了几分愧疚和不安的。 “我怎么会怪哥哥呢?”夙弦笑得温和,“儿女婚事,本就该由父母兄长做主,是我逾越了才是。” “阿弦,你……”夙疆有些不太习惯她突然的乖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什么的,只是琅儿已经及笄了,奚玮人也到了,他们的婚事,也该筹备起来了,这件事,哥哥还是和嫂嫂商量一下吧?” “嗯,说起来婚事,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记得你也快要及笄了吧?” “是,我的生辰正好是在上巳节,确实快了。” “那我打算,等你及笄后,让你和琅儿同一天成婚,阿弦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快?”想起要嫁给战无双,不知怎的,夙弦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竟起了一丝波澜,不自觉地红了脸。 “一切,但凭哥哥做主。” 夙疆心中感慨,自那次落水醒来之后,阿弦多久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姿态了,便是往日里谈及她的婚事,阿弦的态度也冷静的不像个未及笄的少女,今天,倒是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不过看来,阿弦是真的很喜欢战无双了,也难怪,听到自己不让她嫁给战无双,会急的连命都不要了。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不过你和琅儿的婚事都定下了,奚玮和战无双也都来了夙阀,咱们若是不正式招待一下,未免显得失礼,你看看找个时间,举办个宴会吧。” “好,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呢。”夙弦微微颔首。“哥哥不说,我这些日子也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就定在三天后吧,哥哥觉得怎么样?” “好,你做事一贯稳妥,我自然放心。”夙疆满意点头,阿弦永远都是这么贴心。 此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已经回府的老夫人奚氏,甚至连收到消息的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奚氏收到消息,得知这两兄妹又把她给忘了,气得又砸碎了一地的茶盏。 她发现,她如今对于夙家后院的掌控力,正在逐渐失去,这让她十分不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不过,这也不急,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奚氏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她绝不会让夙弦顺利嫁给战无双的,绝不会! 第116章 大跳艳舞 孙家 孙勇的病床前,尉明珠不耐烦地站在那里,“外祖父,您这样急匆匆地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孙勇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尉明珠,“明珠,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身子不中用了,就奈何不得你了,所以,你就敢在我面前这样无礼和放肆了?” “明珠不敢,”尉明珠身子一颤,被这样如毒蛇一样的目光盯着,也慢慢收起了轻慢之心。 自家外祖父的手段,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钉呢,还是莫要真把他惹毛了才好。 孙勇见她态度恭敬了些,才重重地喘了口气,“我身子快不行了,左右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了,你可想过,若是孙家倒了,你们母女在尉家要如何生存。” 尉明珠不吭声了。 这个问题,其实她倒也不是很担心,母亲嫁入尉家20多年,生了两子一女,早就站稳了脚跟。哥哥早就被祖父立为少主,悉心培养,而自己,也被祖父寄予厚望,就算外祖家真的倒了,却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地位。 孙勇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冷笑一声,“明珠,我还一直以为你有多聪明,现在一看,比那夙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你祖父那个人,我比你要了解的多。 他现在看重你,不过是因为你能给他带来利益,一旦你没法嫁到好人家去,你觉得他还会看重你吗?” 其他的话,尉明珠听不进去,可说她不如夙弦,这种话,她确实无法忍受的。 “外祖父,您凭什么说我不如夙弦,她除了有个好的出身,还有哪里比得上我?” “就凭你到了这个时候,却只知道在意这些没用的东西,你的格局就比她差的远了。” 孙勇虽然不喜欢夙弦,甚至恨着她,却不得不承认,夙弦是他见过的这么多女子中,最善谋略的一个,比自家这个外孙女,更有明珠女帝的遗风。 最要紧的是,夙弦的手段,全都是坦坦荡荡,即便让人知道,却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才是她的可怕之处。 “好了,我时间不多了,说正事要紧,”孙勇艰难地咳了两声,“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若是单凭你自己,是不可能嫁给战无双的。” “我……”被戳破了心思,尉明珠有些恼羞成怒,“外祖父,为何便认定了我不如夙弦?” 真是个蠢货,现在还在计较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若不是没有别的人选,他还真的不想和这种蠢货浪费时间,可惜,他没更多时间来筹谋了。 “你急什么?我既然说起这件事,便有办法让你如愿以偿。” “真的?”尉明珠眼睛一亮,自从夙弦和战无双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她几乎夜不能寐,自那一夜见过战无双后,那个身影就烙印在了她的心里,再也抹不掉了。 她觉得,战无双就是这么多年,她要等的那个人,可恨那夙弦,仗着自己的身份,硬生生的把人抢走了。 “你过来,我和你说。”孙勇朝着尉明珠招了招手,尉明珠俯下身,孙勇在她耳边附耳几句,尉明珠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窗外,划过一道粉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夙家已经很久没举办过宴会了,这一次,因为有两位门阀少主,所以规模还是比较大的。 夙阀中,有脸面的家臣几乎都收到了帖子,包括最近风雨飘扬的孙家,连没剩下几口气的孙勇都拄着拐杖来了。 其实夙弦觉得,他大可不必非要来凑热闹,因为这一次,她真的没想算计人,只想单纯的办个宴会而已。 大夫人夜氏照旧不愿意出席,宴席上,夙疆和老夫人分左右坐在上首,夙疆下首处第一个坐的便是战无双,然后便是奚玮、夙瑜……右边下首处第一个坐的便是夙弦,然后依次是夙琅、夙瑶,再然后便是家臣之女了。 这样一来,夙弦便正好坐在了战无双的对面,一抬头,便发现那个男人一双眼睛完全落在了她的身上,眼里满是笑意,那目光中的情意丝毫不加掩饰,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顶着那般火热的目光,夙弦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战无双才总算收敛了些。 宴会按照惯例,先是由夙疆发表了一段结盟友好的感言,然后便是吃吃喝喝,欣赏着歌舞,气氛倒也算融洽。 酒过三巡之后,不少人有了些醉意,宴客厅却突然暗了下来,一块巨大的黑布从天而降,遮挡住了几乎所有的光线。 与此同时,几十个侍女鱼贯而入,抬着几面红色的大鼓,摆放在了地面之上。 夙疆瞪大了眼睛,原本的几分醉意也散了去,夙弦却是蹙起了眉头,她不记得自己安排过这样的一场表演。 这时,在那浓重的黑色的掩映下,一道曼妙的红衣少女从天而降,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鼓面之上,踏响了这场舞曲的第一个乐符。 那少女蒙着红色的面纱,只有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露在外面,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带着一股婉转风流,一下子便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男人的目光。 柔软如柳条般的腰肢轻轻摆动着,饱满的酥胸微微起伏,修长而白皙的双腿在鼓面上急速的旋转着,随着她的步伐,敲打着鼓面,一首铿锵激昂的破阵曲缓缓在大殿中响了起来。 在座的人,大多数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这样的曲子,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这样如妖似仙的红衣美人,足以勾起大多数男人的**,一时间,无数道**的目光都落在了尉明珠的身上。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尉迟的脸黑的如同锅底,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想要冲上去,将这丢人现眼、败坏门风的孙女拖下来打死,她这个样子,和那些高门豢养的,供人取乐的舞姬有什么区别? 他精心培养她多年,为的是让她能嫁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君,可不是让她自甘下贱、做一个供人取乐的舞姬。 尉迟心中快速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在身份未暴露前结束这场荒唐的艳舞,否则,他这张老脸,便算是丢的一干二净了。 可惜,老天爷像是要和他作对似的,偏偏不肯满足他的心愿。 第117章 提点 此时,突然一阵风吹来,少女脸上那遮目的红纱恰在此时掉落,一张妖娆妩媚的脸,就这样毫无遮挡的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尉迟一时间心如死灰,完了,这下全完了。 可惜,尉明珠却完全理会不到自家祖父的心思,感受着台下众人痴迷灼热的目光,心中得意,外祖父说的果然没错,这次,战无双一定可以记得她了。 她期待的目光投向战无双所在的方向,眼中的神采却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战无双竟然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温柔而专注,似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 尉明珠拼命地咬着唇,才克制住自己不要上前去一剑划花了夙弦那张脸,淡淡的血腥味自唇齿间涌出,也激起了尉明珠心中的倔强。 她便不信,她就真的比不上那个空有一张脸的夙弦,她偏要让战无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红与黑的交织,少女手持宝剑,盈盈而立,忽然,她翻动着手腕,手中的长剑向着一侧探去,却是伺酒侍女手中的托盘。 侍女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托盘就这么落了下去,那柄长剑却轻盈地挑起掉落的酒杯。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尉明珠一步步地走到了战无双的面前,单膝跪地,手中举着酒杯,一双美目似含着盈盈秋水,期待地望向了战无双。 可战无双却好似对这一切一无所觉,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落在夙弦身上。 “砰”的一声,恰在此时,一根筷子从对面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打在了尉明珠手中的酒杯上,酒杯一下子被砸的粉碎,飞溅的酒水和碎片全部撒在了尉明珠的身上。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尉明珠气得胸口不断的起伏,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一双含着无尽怒火的美目瞪向了夙弦,“夙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下贱的舞姬,敢当众勾引我的未婚夫,你问我什么意思?”夙弦坐直了身子,唇边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冷,敢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男人,当她是死的么? 甭管她现在喜不喜欢战无双,但既然她选择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便只能是她的,也只能有她一个人,其他的人若想觊觎,不可能! “我,我不是舞姬,”尉明珠双目含泪,突然跪到了大殿中央,眼中含泪望着上首处的夙疆,“主君,我虽然没有大小姐出身尊贵,但也是名门之后,只是好心来献舞,却让大小姐如此侮辱,您要给我做主啊。” 这个时候,尉迟就算再不想认这个孙女,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主君,都是臣教导无方,还望主君恕罪。” “无妨,”夙疆摆了摆手,他也是正常男人,对尉明珠也起了些心思,自然不想就这样处罚了她。 “让尉小姐出来献舞,是我的意思,阿弦,你这是对母亲的决定不满吗?”奚氏突然开口道。 “女儿不敢,”夙弦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只是这舞,也实在是,不是我说,哪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能跳出这种有伤风化的舞。 再加上光线又太暗,我又不认得尉小姐,自然会把她当成舞姬,算是我眼拙了,见识少,不晓得尉家教女儿,素来与别家不同,竟是,如此的别出心裁,令人大开眼界啊。” 此时,便是再傻的人,也听出了夙弦话中的讽刺,尉迟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真恨不得能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他行事素来谨慎稳妥,从不肯行差踏错一步,但是在今天,这张老脸,算是让自己的孙女丢尽了。 其他人看向尉明珠的目光也有些诧异了,从方才的惊艳和垂涎,逐渐变成了鄙夷和戏谑。 本来嘛,若是个舞姬,没人会说什么,反而会叫好;但这却不是个舞姬,而是个千金小姐,就不得不让人鄙视了。 尉明珠的脸也白了,她又不是真的傻子,只是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此时此刻清醒过来,也明白了自己的举动又多不妥当。 可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放弃吗?这是不可能的。 “让尉小姐出现献舞,是我的主意,”奚氏冷冷开口,目光不善地盯着夙弦,“阿弦,你自小娇生惯养,脾气骄纵,如今马上要嫁人了,母亲实在是不放心,今日这次献舞,便是让明珠出来露露面,我打算让她作为你的陪嫁媵妾,一起嫁到战家去,也能帮助母亲提点你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夙弦笑了。 但是在场的很多人,却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怎么突然觉得这么冷呢? 这就是她的母亲,她总是能将自己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忍和心软打碎。 不但要给自己未来的夫君纳美人,还要打着提点的名头。 这样的名头一旦落实,那以后,即便自己是正室,在尉明珠面前也要矮半个头,谁让人家是奉长辈的命令,来提点她的呢? “我觉得不怎么样。”这时,一直充作背景的战无双终于开口了。 “夙君,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夙家还有这种规矩,当着本少主的面,给本少主纳妾,居然连问都不问本少主的意思,你们当本少主是死的吗?” 战无双将酒杯重重地搁在面前的小几上,愤而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压极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战少主,这都是误会,误会。”夙疆连忙出来打圆场,心里把自己老娘又埋怨了一顿。 这次自从老娘回府,便处处给自己惹麻烦,真是要愁死人了。 这要是旁人,早就乱棍打出去了,偏偏是自己的亲娘,除了忍着还能怎么样? “误会?”战无双怒极反笑,“你们夙阀拿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放荡形骸的女子,就要强行塞给我,还要让她来提点我未来的妻子,把控我战家的内宅,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羞辱我们战家吗?” “我竟然不知道,我亲自选定的,用价值连城的家传战谱求来的未来主母,竟然还要这样一个货色来提点,夙君觉得是我眼瞎吗?” 提到“家传战谱”四个字,在场的气氛顿时一变,是啊,如今只是定下亲事,可还没到大婚呢。 当时约定是,大婚当日,战无双将家传战谱奉上,若是婚事就这么黄了,那岂不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了。 这下子,不但是夙疆急了,在座的很多家臣都急了。 第118章 尉明珠的执着 “战少主,这真的是个误会,老夫人毕竟是个内宅女子,见识短浅,难免糊涂了些,她是做不得主的。” “是啊,战少主,这种大事,做主的人,还是我们主君,我们主君断断没有这个意思的。” “主君,您倒是说句话啊。” 所有人看向奚氏的目光都带上了谴责,特别是各府主母,都觉得她简直脑子有病,有见过给儿子房里塞妾的,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亲生女儿添堵的? “疆儿,”奚氏抓了抓夙疆的衣摆,目含祈求之色,如果夙疆今天当众驳了她的话,那她就真的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其实,奚氏在夙家,虽然是主君之母,后宅最高的掌权者,但是她在这些家臣的眼中,确实没什么分量,要真认真算起来,甚至还不如最近常常出入书房的嫡小姐夙弦。 一是因为老家主在世的时候,便极为厌恶这个发妻,独宠梦姨娘,梦姨娘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和不少军中将领都有交好;二则是因为老夫人做事,确实上不得台面,手段吧,有些蠢,毫无一府主母的风范,自然不得人心。 这也是这么多年,夙绫为什么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的原因,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根本不敢动手。 夙疆也很为难,并不想当众下母亲的面子,可是不得不说,母亲最近昏招太多,让他也有些厌烦了。 而且,如果他真的要维护她,势必要激怒战无双,若是拿不到战谱,这些老家伙的眼神都能把他撕碎了。 于是,夙疆轻轻地抽出衣袖,轻轻叹了口气,“母亲,以后您就安心颐养天年就好了,府里府外的事,您就别插手了。” “你说什么?”奚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这是嫌她碍事了?可是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 “这确实是个误会,我从未想过给阿弦准备陪嫁媵妾,这不过是我母亲想要和战少主开个玩笑。” “那这样的玩笑,夙君以后还是不要开了,我战无双还没那么荤素不忌,什么样的女人都要。” 奚氏的脸涨的通红,气得身子都在颤抖,心里委屈的不行。别人家的老夫人,别说赏个妾,后宅的事,都是全权做主的。 可她呢?女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不过是想赏个陪嫁滕妾,怎么就不行了? “这件事,不关老夫人的事,”尉明珠眼中已经染上了晶莹的泪水,心痛的快要窒息。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良人?在他的眼里,自己就那么上不了台面,连给他做妾都没有资格? 可是,她偏偏要证明给他看,她哪里都不比夙弦差,让他知道,他的决定有多么错误。 “是我倾慕战少主,求到了老夫人这里,老夫人念在我祖父和外祖情分上,才给了我这个恩典。”尉明珠也是个狠人,虽然心里难受,还是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 “夙大小姐,战少主乃人中龙凤,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如果你赢了,我便自此离他远远的,再也不纠缠他;若是你输了,我的要求也不多,只求你能将我带在身边,为奴为婢我都愿意,让我能多看他几眼,我也就满足了。” 她站在大殿中央,一身红衣,高昂着头,眼里满是倔强地泪水,倒是一副为了真爱坚贞不屈的模样。 这尉明珠倒是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傻,若说她傻,却知道以退为进,不与战无双正面交锋,只将矛头对准这个未婚妻;若说她聪明,这样一个不待见自己的男人,便是死乞白赖嫁过去做正妻,又能如何?何况,还只是个卑微的侍妾。 不过,也许女人陷入感情都是这么盲目的?想到为了江离要死要活的夙琅,夙弦又头疼起来。 “姑姑,不如你就应了她,也让她知难而退,晓得不是什么人,都是她能肖想的。”夙琅突然在一旁插话道。 “琅儿觉得,我该应下?”夙弦意味深长地看了夙琅一眼。 夙琅被这一眼扫过,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我是觉得,若是连应下都不敢,未免让人小看了咱们夙家的女子。” “琅儿说的,也有道理。”夙弦点点头,“只是,尉大小姐想要空手套白狼可不行,莫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什么?”尉明珠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战少主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夫,就算我不与你比,他也是我的未婚夫,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赢了就要跟在他身边,输了却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还是跟着我给我添堵,这不是在占我的便宜吗?” “我输了,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他……” “尉大小姐,请你要点脸行吗?”夙弦嗤笑,“我说过,他原本便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凭什么拿我的未婚夫做你的赌注?” “我……”尉明珠一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在场的人也都纷纷点头,这个赌约,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其实可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那你想怎么样?” “要赌,赌注自然要价值相当,若是我输了,我就做主让你进战家的门;若是你输了,将你们尉家的兵权,交还给主君,如何?” “不行!”尉明珠还未答话,尉迟便先反对了。 “兵马是夙家立足的根本,怎么能作为你们小女儿家争风吃醋的筹码,这太荒唐了。”尉迟坚决反对。 “既然尉老将军不同意,那也没必要再赌了。”夙弦摊了摊手,“尉大小姐,您拿不出对等的赌约,我就不和你浪费时间了。” “不,你等一下,”尉明珠急了,转身朝着尉老将军便跪了下去,“祖父,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这一次。” “明珠,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快跟娘回家。”尉明珠的母亲,尉家大夫人早就看不下去了,先给自己女儿披上外衣,然后拉着她就要离开。 “不,娘,您就成全女儿这一次吧?”尉明珠却跪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走。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可以达成心愿的机会了,自从那日灯会上见过战无双,她就不可能再忘掉这个人。 她牺牲了这么多,好不容易逼得夙弦松口,这个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第119章 混战 “明珠!”尉大夫人看着一向骄傲明媚的女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心里对夙弦,也生了几分不满。 不就是个侍妾吗?她女儿愿意屈身为妾,已经很委屈了,这夙大小姐也太容不得人了。 “夙大小姐,容妾身多嘴一句,女儿家,还是要贤惠大度,善妒可要不得。今天就算您能拒绝了明珠,他日去了战家,难道当真能永远霸着战少主不放?” “既然知道自己是多嘴,就不要乱说话,还是尉大夫人觉得,凭你的身份,有资格教训我?” “妾身身份是比不得大小姐高贵,”尉大夫人高傲地一扬下巴,“但是这夙家如今的天下,可有一半都是我父亲和我家翁打下来的,大小姐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能享受这一切,更该感念前人恩德,莫要忘恩负义才好!” “放肆!”尉大夫人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尉大夫人此刻杀了夙弦的心都有了,简直无法相信,她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打了。 夙弦收回手,“你们尉家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女儿死乞白赖上赶着给人做妾,被人拒绝后还不肯死心,自己提出赌约却连赌注都不肯出。 我一再忍让,你这个做娘的却比女儿更不要脸,一个下臣之妇竟然敢指着主君小姐的鼻子教训,尉大夫人,你到底哪里来这么大的脸? 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早就自己打死了,省的还放出来丢人现眼,可你呢?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算明白,尉明珠为什么如此的不要脸,原来,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番话,说的尉大夫人面红耳赤,差点气晕过去。她是孙家嫡女,又嫁给了尉家长子,在夙阀一直都是横着走,便是老夫人都要给她几分脸面,什么时候竟然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过? 旁边围观的夫人,倒是有本少都心里暗爽,这女人一天到晚看着清高,一副高高在上,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今天,总算是有人教训她了。 大小姐这番话说的,真是太解气了! “何风!” “属下在!” “把尉大夫人给我拖下去,打20板子,赶出去,以后,我不想再在任何宴会上,看到她!” “喏!” “慢着,我看谁敢!”尉迟怒喝一声,命手下亲兵拦住了何风,倒不是他对这个儿媳有多么的看重,可她毕竟是尉家的大夫人,代表着尉家的脸面,若真的让她就这么被一个小辈打了,他们尉家还有什么脸面? 虽然,经过今天这么一闹,他们尉家的脸面,已经算是丢个差不多了。 “我为什么不敢?我是主家的小姐,尉老将军,我敬你年纪大了,你可别倚老卖老,以下犯上!” “阿弦,你少说两句,先忍一忍,别把事情闹大!”夙疆见妹妹又和人吵了起来,头痛不已,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我为什么要忍着?”夙弦早就看不惯这些老家伙了,倚老卖老,仗着自己的功劳,一天到晚指手画脚,欺负他们兄妹,到底谁才是主子? “大小姐,您这样是不是太跋扈了些?” “跋扈?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跋扈?” 既然何风没办法动手,那她就亲自动手好了。 尉迟也没看清夙弦是怎么动作的,只是见人影一闪,夙弦就出现在了尉大夫人身前。 只听得两声清脆的骨裂声,尉大夫人惨叫一声,已经被半压着跪在了地上。 夙弦拿过一旁何风手里的剑,直接用剑鞘狠狠地朝着尉大夫人背上打了下去。 “啊!” 这一下子打下去,真的是毫不留手,疼的尉大夫人惨叫一声,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 夙弦却毫不手软,一下接着一下,那剑鞘击打在皮肉伤的声音,听得周围的那些贵妇贵女们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惹到这位大小姐,太狠了实在是! 内宅女人之间的斗争,向来都是杀人不见血,鲜少有像这位这种,当众把人打个半死的。 “住手,放开我娘!”尉明珠和尉家长子、次子同时惊呼一声,竟纷纷拔剑,向着夙弦冲了过去。 “住手,都住手!”夙疆险些要晕过去了,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场宴会,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竟然成了混战了? 可惜,底下已经打成了一片,还有会顾忌他?可怜的主君,声音很快便湮灭在了兵戈声里。 这也是因为门阀,规矩混乱,乱斗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并没有主君面前不得携带兵器的说法,所以每个家臣身后,都带了自己的私兵随身保护,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何风带着手下的人,拦住了尉家的私兵,这样,夙弦一个人便对上了尉家三兄妹。 战无双站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插手,他知道夙弦这一次是气极了,若是不让她将心中的火气发泄出去,没准,这把火最后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都要委屈死了,明明他什么也没做,连话都没和那个丑八怪说过,她怎么就缠上了自己? 女人(除了阿弦以外),真是太可怕了。 夙弦自从上次得了那莫名其妙的珠子的传承,内力上涨了无数倍,和尉家三兄妹对打,丝毫不落下风。 “啪!” 尉明珠刚一对上夙弦,就被她一巴掌拍飞了出去,直接摔断了门牙,疼的掉下泪来,心里满是震惊。 她的武功虽然不如两个哥哥,但也是自小在军营长大的,学的绝不仅仅是花拳绣腿,那是真正能上阵杀敌的功夫。 可是对上夙弦,却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她打飞了,夙弦的武功竟然这么好?难道说从前那些关于她的传言都是假的? 幸亏方才夙弦没有答应和她的赌约,否则的话,她也只有输的份儿。若是真的输掉了孙家的兵权,祖父非杀了她不可。 也好在,她早有准备,尉明珠眼中划过一道怨毒的光,夙弦,今天你死定了!看你死了之后,还怎么和我抢战无双? “夙大小姐,你还是住手吧,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你,本公子可是要心疼的。”尉明烽打架的时候,还不忘调戏夙弦。 第120章 白猫 “闭上你的臭嘴!”夙弦心里很恼火,这些人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怪也只怪夙家自己不争气,不然,至于被下属这样光明正大的挑衅吗? 若是在楚家,在战家,哪怕是其他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出现这样以下犯上的情况,可是夙家,偏偏出现了。 从前大家能保持相安无事,是因为夙疆愿意一直忍着,才能维护住那表面的平和,可是当碰上一个不愿意忍气吞声的夙弦,矛盾注定爆发了。 夙弦打定了主意,不再留手,要好好给尉明烽一个教训,可就在这个时候,正在看热闹看的兴致勃勃的夙瑶,悲剧了。 因为想要看热闹,夙瑶离得太近了,怀中的那只雪白色的猫咪突然疯了一样地从她怀里挣脱开来,向着夙弦的脸,狠狠抓了过去。 这一变故,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夙弦的剑被尉家两兄弟缠住,挣脱不开,可那白猫的爪子,眼看就要扑到她脸上了。 夙弦急了,不再压制实力,手上加重了力道,劈开面前辖制自己的两把剑,转身向着那白猫劈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却挡在了她的面前,夙弦手中的剑收不住,直接刺进了来人的身体。 这时,白猫的利爪也抓向了那人,在她后心处留下了道道爪痕。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面前的身影缓缓倒了下去,整个大殿内,出现了瞬间的安静。 夙弦被这一变故惊呆了,因为,这个替她挡猫的姑娘,她不认识啊。 “啊!我的儿子。” 正在这时,不远处,却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夙弦下意识回头望去,心,瞬间沉了下去。 原来,方才她劈断了那两把剑,有一截断剑正好飞到了尉家二公子的身体里。 不过眼下,她更关心的却是面前这个姑娘。 “来人,快请府医过来。”夙弦刚要吩咐人将这姑娘抬到内间医治,人群里却突然又跑出一个人来。 “我的女儿,静怡,你怎么这么傻啊?”夙弦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推在一边,若不是林嬷嬷扶着,差点栽倒在地。 那女子大约40岁左右的模样,一身华服,看起来不知是哪家的贵妇,此时却已是哭的满脸泪痕,泣不成声。 “放肆!” “算了嬷嬷,救人要紧,对了我都忘了,阿慈你不是会医术吗?你先帮这位小姐看看。” “喏!” 夙弦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此时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 “嬷嬷,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小姐?” “看着这位夫人,好像是孙家的二夫人。” “孙家二夫人?”夙弦蹙起了眉,“你确定?”孙家的人,不恨死她就怪了,还会舍命去救她。 “老奴也不确定,已经让江念去打听了。” “姑娘,已经打听好了,”江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姑娘,是孙家的二夫人,这位救您的姑娘,就是孙家嫡出的大姑娘,是孙家二夫人的亲生女儿。” “还真是孙家……”夙弦眉头蹙的更紧了,这孙家,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姑娘,这位姑娘已经死了。”那厢,江慈起身,很遗憾地道。 “死了,怎么会?”夙弦看了一眼,她那一剑根本没刺中要害,怎么会死呢? “我杀了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孙二夫人疯了一样地冲到夙弦面前,抬起手便要打。 林嬷嬷等人慌忙拦在夙弦面前,“将人制住就好了,别伤了她。” 夙弦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怎么说,这姑娘的死确实和自己有点关系,人家尸骨未寒,就朝着亲娘下手,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求主君给我们做主啊。” 这时,尉迟已经跪到了夙疆的面前,老泪纵横,而尉家大夫人,已经哭晕了过去。 尉明珠呆呆地坐在地上,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灵魂,毫无生气可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只是想吸引战无双的目光,跳个舞而已。 她明明只是不服气,想要将战无双赢回来而已,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二哥死了,二哥竟然死了…… 泪水,无声而落。 直到耳边祖父的哭嚎声响起,尉明珠才回过神来,对,这不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夙弦的错,如果不是她步步紧逼,她二哥绝不会死。 夙弦,夙弦,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 “尉老将军,我知道令孙的死,你很难过,可这件事,与大小姐无关啊。”夙疆最头疼的,就是断这种官司。 “我的孙子,是被大小姐一剑杀死的,众目睽睽之下,主君还想偏袒大小姐到什么时候?” “若说你孙子的死,与我有关,那罪魁祸首,反而应该是你的亲孙女,尉明珠。” 夙弦走到夙疆面前,“若不是尉明珠非要肖想别人的未婚夫,若不是你的儿媳出言不逊,敢对我不敬,这一场闹剧就不会发生。 而且,孙老将军莫不是忘了,是谁先动手的?是你的孙子和孙女,如今人死了,却也不是我杀的,混乱中被断剑刺中,怪也只能怪他运道不济,怎么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那我女儿呢?”孙二夫人哭喊着跑了上来,“我女儿好心救你,却被你一剑刺死,大小姐,你好狠的心啊!” “孙大小姐不是被我家姑娘的剑刺死的,是中毒死的。”江慈难得的认真了一次,“孙二夫人,您仔细看看就会知道,我家小姐的剑,根本没刺中要害,孙大姑娘怎么可能死的这么快?” “中毒?”夙弦也愣住了,她突然想起了那只白色的猫…… “那只猫,是谁的,给我主动站出来,否则,若是等我自己审,你们知道后果!”夙弦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下人,被她扫过的人,皆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莺歌和红梅的事,过去还没几天呢,谁都清楚,大小姐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是,是我……”夙瑶哭丧着脸,走了出来,腿都抖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她只是想看个热闹而已啊…… “姑姑,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它怎么会跑出去,真的与我无关啊。”夙瑶跑上前,抱着夙弦的大腿,就开始嚎。 “我又没说和你有关。”夙弦头痛,怎么又是这倒霉孩子,就这智商,八成又是被人利用了。 只是,利用她的人是谁呢? 第121章 夙弦入狱 夙弦下意识将目光落到了韩氏身上,韩氏打了个激灵,“大小姐,我是冤枉的,我这次真是冤枉的,不,我和瑶儿都是冤枉的。” 韩氏急的汗都下来了,越想辩解,越无从开口,谁让她平时坏事干的太多,这一次真的冤枉,反而没人信了。 “不管瑶儿是不是真的冤枉,这猫毕竟是从瑶儿的怀里跳出来的,来人,把瑶小姐押回房间里关起来,不许人探望,更不许她出门。” 夙瑶撇了撇嘴,对于这个惩罚已经无所谓了,罚吧罚吧,家常便饭,反正这半年,她被这个母老虎罚了多少次,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韩氏也松了口气,显然也习惯了,反正关起来,又吃不了什么苦,关就关呗。 夙弦相信这件事不是韩氏做的,韩氏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唯一的女儿夙瑶却非常疼爱。 前世她有了儿子傍身,对夙瑶都一直很好,何况现在她可能再也不能生了,这辈子就夙瑶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拿她来冒险? “主君,不管孙大小姐的死,是不是和大小姐有关,可是她毕竟杀了我二弟,我二弟一条性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主君总要给我们尉家一个交待的。” “交待什么?所以人都看见了,尉二公子的死就是个意外,阿弦根本没想杀他。”夙疆有些烦躁,这些人,怎么就非抓着阿弦不放了。 “就算大小姐不是有心的,可事情的真相到底怎么样,总要查一下才好。”尉明烽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不知道,尉大公子想要怎么查?”夙弦眯了眯眼,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所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大小姐身上背着我二弟的一条命,现在便是嫌犯了,自然便应该按照嫌犯来对待。” “你的意思是,想把我关进私牢?”夙弦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大小姐若是问心无愧,待查清楚后自然可以证明清白,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敢不敢?”尉明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夙弦,闪着嗜血幽冷的光,犹如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过这样,确实对大小姐的名声有碍,或者我们可以折中一下,大小姐先来我们尉家住上几天……” “不必了,”夙弦冷冷地抬手,打断他的话,“比起你们尉家,我觉得,还是私牢更干净,更安全一点,至于名声……” 她看向战无双,“你会介意吗?” “你想做什么,我当然不介意,”战无双表示无所谓,“你想玩,便玩一玩,出了什么事,我给你兜着。” “好。”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样子,让尉明烽和尉明珠同时黑了脸,尉明烽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看上的猎物,任是谁,也别想抢走! “阿弦,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这太委屈你了?” “我如果不去,哥哥怎么和尉家交待呢?就不怕落人话柄吗?”夙弦苦涩一笑,“哥哥若是真心为我好,就该早些做出决断,拿出魄力来,这样,今天的事,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了。” 尉明珠不会胆大包天当着她的面抢她的未婚夫,尉大夫人不敢指着她的鼻子教训,尉明烽更不敢对她动手,咄咄逼人要将她送入大牢…… 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主弱臣强罢了。 “阿弦,你是在怪哥哥没用吗?” “我不是责怪哥哥,我早晚会嫁出去,这夙阀,说白了,还是哥哥的,哥哥自己不觉得憋屈吗?” 夙弦说完,也不等夙疆回答,转身便离开了。 其实她对夙疆是真的有些失望了,每次出了事,他除了会站出来不痛不痒的说几句,根本半点手段也没有,对解决问题一点帮助都没有。 既然这样,她还是用自己的方法解决好了。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临走前,倒是和林嬷嬷交待了几句,只是谁也没听清两人到底说的什么。 夙弦被关进了私牢,算是破天荒头一次的体验,她想,自己这辈子的人生阅历,还真是够丰富的。 而楚家那边,却是夙绫最为得意风光的时刻。 “绫儿,委屈你了,只能让你以冲喜的名义嫁进来,婚礼也只能办的仓促些,不过你放心,日后,我必定会补偿你一个风光的婚礼,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喜房内,楚泽注视着烛光下夙绫柔美的侧脸,感觉像是做梦一样,这一刻,他只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心上人面前。 “不,我并不觉得委屈,”夙绫抬起头,双颊染上好看的红晕,一双眼睛似含着无尽的喜悦。 “楚泽,我真的很满足了,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夙绫的手指缓缓抚过楚泽的眉眼,笑容温柔,“你为了我,跪在大雨里一天一夜,我都知道。 我知道,这门亲事,你一定付出了很多代价来求来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才好,我只能承诺你,只要你对我的心不变,我夙绫,必不负你!” 这一刻的夙绫,褪去了从前刻意伪装的柔弱,眉眼染上一抹坚毅,一袭红衣,烈烈若火,更添三分明媚。 楚泽看的几乎要痴了。 他再也克制不住,将少女一把揽入怀中,“我发誓,即便我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你,绫儿,你知道吗?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有过执着和渴望,在遇见你之后,我却明白了这种感觉,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都只能在你身后,默默地守护着你,但是上天终究待我不薄。 娶了你,我便感觉我什么都有了,人生再无遗憾,谢谢你,给了我这种幸福。” 夙绫回抱住他,渐渐湿了眼眶,“嗯,我知道的。”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楚泽,只要你不辜负我,我真的愿意,和你永远这样走下去。即便你不那么聪明,也没有关系,我会护着你。 虽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间。 难得的,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真心。 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真心,他是当真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的委屈,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更重要的是,他爱着的,是真实的夙绫,不是那个戴上面具的夙绫。那样温婉善良的夙绫,也许会有很多人喜欢;但是这个真实的夙绫,却只有楚泽一个人会付出真心。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楚泽,是唯一一个真正待她好的人。 楚泽勾了勾唇,轻轻挑起夙绫的下巴,吻了上去。 两具身体缓缓贴近,楚泽手一挥,纱帐层层叠叠落下,遮住了一室的旖旎。 这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第122章 龌龊 夙弦就比较惨了。 她躺在牢房里,狭小的石板床上,夜已经深了,可在这牢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一股异香飘来,夙弦顿觉一股困意袭来,缓缓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咔嚓”一声,钥匙转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清晰。 牢房门被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借着小窗内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躺在床上的少女的脸。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精致绝美的五官在月光下美的不似真人,面颊还泛着淡淡的粉色,银色的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纤腰,随着呼吸,胸前一起一伏,这样的一副如画美景,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诱惑。 “美,真美啊!”尉明烽情不自禁地感慨,他一生阅女无数,却唯独夙弦,让他见之难忘。 这样的极品美人,若是无法一亲芳泽,岂不是人生最大的憾事? 随着夙弦的呼吸,他的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快步走上前去,手向着夙弦的腰间伸去,竟是想要去解她的腰带。 可这一下子,却扑了个空。 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情形没有出现,佳人从眼前消失,尉明烽火热的心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你,你没事?”他下意识转过身,发现那令他魂牵梦绕的紫衣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身后,满脸寒霜地望着他。 “尉明烽,我知道你们尉家胆子大,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也龌龊到了我难以想象的程度!” 夙弦此时既恶心,又愤怒,恶心的是竟然被这种人打着那种龌龊的心思觊觎了这么久,还差点被他碰到。 愤怒的是,他们夙阀竟然重用的都是这样一群毫无底线的无耻败类,这不灭族,都是不可能的! 上辈子夙阀落得那个下场,还真是不能全怪楚家,从根子上,就烂的不行了! 尉明烽却非但不见慌张,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小姐,你生气的样子,当真是更美了,你既然醒过来,也是一件好事,不如心甘情愿跟了我,可不比跟着那战家少主差!我保证,让你体验到欲仙欲死的快乐!” “呸!”夙弦恶心的快要吐了,就这种货色,也敢和战无双比? “就凭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尉明烽沉下了脸色,一双阴冷的眸子迸射出如毒蛇一样的光。 “我说,你给战无双提鞋都不配,还是别恶心我了!”夙弦一边骂着,一边抽出腰间玉骨鞭,今天,她必定要给尉明烽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哈哈,我的大小姐,你还真以为,你那花拳绣腿是我的对手?”尉明烽一步步向着夙弦逼近,“我那天都是让着你呢,你当我这个第一少将军的名头是白来的吗?” “看来,你还真是蓄谋已久了。” “大小姐不也防着我呢吗?”尉明烽无所谓地挑挑眉,“不过你如果以为你安排的那些废物能来救你的话,那你就真的失策了,不信,你喊一声,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夙弦心一沉,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何风他们的安危。 “放心,只是暂时晕了过去,毕竟大小姐你早晚都是我的人,所以,我是不会舍得对你的属下动手的。 夙弦,你若是识相的话,就乖乖跟了我,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想要什么,战无双可以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哪怕你想要这天下,我也可以打下来给你,到时候,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难道不好么?” “简直是痴人说梦!” 夙弦明白了。 尉明烽对她起这种心思,并不单单是为了美色,而是有更大的图谋,竟是妄图通过娶了自己,来一点点地掌控夙阀。 这,不是太可笑了?就算她哥哥真的是个废物,可还有雷家和宋家呢,那两个老狐狸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不过是在坐山观虎斗罢了,如果尉家想要一家独大,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会是他们。 不过,像尉明烽这种自大到了极点,屁股长在脑袋上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那只偷袭我的白猫,也是你的安排?” “什么白猫?我不知道,兴许是小姑娘家内宅的那些玩意儿,我没那么无聊。” “等一下,”眼见着尉明烽步步逼近,夙弦连忙阻止,“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弟弟,到底死没死?” “当然是死了。” “你为了算计我,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杀?”夙弦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那又算什么?”尉明烽冷笑,“他若是安分些,我自然不会动他,但是他竟然暗地里撺掇着祖父,想要分薄我手中的兵权,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所以,你这也算是一箭双雕了,尉明烽,我倒真是小瞧了你,不过,你真的以为你赢定了吗?” “不然呢?”尉明烽有些不耐烦了,伸出手向着夙弦抓了过来,“只要我得到了你的身体,主君再愤怒,也只能将你许配给我。” “你做梦!”夙弦的身子灵巧的闪开,手中的鞭子如游蛇一般向着尉明烽甩了过去。 而这时,昏暗的牢房,突然亮起了道道火把,将整个牢房,照耀的亮如白昼。 尉明烽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过道里,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好些人。 最前面的人,便是夙疆,再往后便是雷家、宋家的老家主,已经被点了穴道、面如死灰的尉迟,还有许多在夙阀说得上话的人,全都到了。 此时他们望向尉明烽的目光,满满都是鄙夷。 “你敢算计我?”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尉明烽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夙弦,双目赤红,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是啊,我就是算计你了,又怎么样?难不成,只许你算计我,便不许我算计你了?” 尉明烽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栽了,为今之计,想要脱身,只有…… 他非但没逃,反而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夙弦冲了过去,五指成爪,抓向了她的咽喉。 夙弦眼神一冷,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手中的鞭子对准了尉明烽的爪子,打了上去。 “啊!”尉明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断成一截截的手指,痛苦的哀嚎。 围观的人也吓了一跳,先是被尉明烽狗急跳墙的举动吓了一跳,接着,又被那血淋淋的手吓了一跳。 这也,太惨了吧? 第123章 尉明烽之死 那现在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手了,手背上的皮肉外翻,碎成了肉渣,五根手指齐根断掉,断裂的骨头还连着碎肉,摇摇欲坠,欲掉不掉的挂在手上,看着让人瘆得慌。 夙弦对这个结果,却并不感到意外,她很少会在对敌的时候用赢回来的这玉骨鞭,便是因为杀伤力太大了,有些残忍,若不是尉明烽真的恶心到她了,她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 尉明烽痛的满头大汗,抱着断掉的手指不停地哀嚎,怎么也没想到夙弦这一鞭子这么厉害,其实他当真是大意了,尉明烽武功并不弱。 年纪轻轻,便在军中闯出偌大的威名,靠的可不仅仅是阴谋算计。以他的武功,便是夙弦得了那么多内力,可能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大小姐,手下留情!”尉迟终于忍不住,出声恳求,若不是被点了穴道,他当真恨不得冲上去。 夙弦却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这家人为难自己的时候,可曾手下留情过?还有尉明烽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她可不想让他再活着,不知还要祸害多少无辜的小姑娘。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就是现在这般。夙弦挥动着鞭子,趁尉明烽痛的没回过神来,勾住了尉明烽的脑袋,用力将人狠狠地向着墙壁上砸了过去。 尉明烽猝不及防之下,被捆住了脖子,一身的武功根本来不及施展,就这么被甩了出去。 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将墙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阿弦,住手!”夙疆的惊呼声刚刚出口,就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脑浆迸裂,鲜血飞溅,不用看,也知道,人死的透透的了。 夙弦没有那种,一定要把敌人关起来折磨的变态念头,对待这种危险的人,以绝后患,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她可以放了夙绫,放了楚洛,却不能放了尉明烽。 夙绫和楚洛毕竟远在千里之外,而且放了他们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好处。而且,夙弦自认为,对上这两个人,她也不惧。 可尉明烽这个人,就生活在夙阀,这个人行事狠辣没有底线,为人还极为龌龊,关键是他背靠尉家还有一身好功夫,更是给了他作恶的资本。 这样的人,留在眼皮子底下,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还是杀了最好,否则,不知道还要戕害多少无辜少女。 这半年来,尉家和孙家这对姻亲,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接二连三的出事。 先是孙家唯一的独苗苗被战无双杀了,孙谋被气得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连兵权都被夺了;接着便轮到了姻亲尉家。 要说尉老家主尉迟谨慎了一辈子,轻易不行差踏错一步,却终究敌不过不孝儿孙扯后腿。 精心培养的长孙女在宴会上大跳艳舞,想要嫁给战家少主却被人当众拒绝,名声尽毁;最看重的长孙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那彪悍的大小姐身上,算计不成,反而被一鞭子抽死了。而更令人叹息的是,次孙竟然是被长孙亲手杀死了。 要知道,尉大夫人孙氏,因为出身好,肚皮又争气,不但生了两个儿子,还生下了尉明珠这个八字极旺、有望成为下一个明珠女帝的女儿,所以在尉家的地位真是无人能及。 这么多年,在她强势打压下,尉家大房愣是没一个庶出子女出现,这下子两个儿子先后死了,尉家大房,也算是断了根了。 尉家二房倒是有儿子,不过,尉家二房是庶出,二夫人又出身小门小户,向来不得尉老爷子看重,唯一的儿子也是资质平平,从来没入过他祖父的眼,现在便是重新再培养,也来不及了。 不过,总是算比孙家断子绝孙好,不是吗? 尉家 尉老爷子看着冷冷清清的灵堂,袖子下的拳头逐渐攥紧。想他们尉家风光的时候,便是随便一个寿辰,上门来的宾客也是能踏破了门槛,如今这是瞧着他们彻底被主君拿住了把柄,就要急着撇清关系了? 还真是世态炎凉,想要明哲保身,是不是太早了点?他们尉家还没倒呢! 灵堂上,此时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尉家的人,尉大夫人自二儿子死后,便病倒在了床上,长子的死,更是给了她致命一击,已经吐了好几次的血,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尉迟的目光落在双眼红肿的尉明珠身上,眼中划过一丝厌恶和恨意,从前有多喜爱这个孙女,如今就有多恨不得杀了她。 若不是她不知廉耻,非要嫁给战无双,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的两个孙子不会死,尉家也不会被拿住把柄,彻底被主君厌弃,成为众矢之的。 夙疆就算再废物,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门阀之主,他素日里不能将他们这些军中老将如何,是因为拿不到他们的把柄,若是轻易处置,反而容易寒了人心,引起军心不稳。 可这一次,尉家明晃晃的把柄被人家抓在手里,夙疆就算是再傻,也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 何况,就算他想不到,还有他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在,她能放过这次机会才怪! 想到夙弦,尉迟眼眸黯了黯,孙家、尉家所有的不幸,似乎都是这个女人带来的。 可眼下,他们还奈何不得她,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保住尉家的兵权,保住尉家。 他和孙谋那老家伙不一样,他还有别的孙子,虽然不成器,但好歹也能传宗接代,将家族传承下去,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明珠,你过来!”尉迟沉思了半晌,突然朝着尉明珠招了招手。 “祖父?” 解决了尉明烽这个麻烦,夙弦心情大好,回到院子里,美美的睡了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嬷嬷,我让你盯着的事情,怎么样了?”夙弦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还真让姑娘说准了,大厨房给瑶姑娘送的饭菜,果然有问题。” “哦?什么问题?”夙弦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心中微微发冷,虽然她经常教训夙瑶,关她小黑屋,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若是真的不在乎,也就不会用监禁的名义将她保护起来了。 “里面下了能让人短期昏迷的药物,一旦吃下去,十天半个月,是不会醒的。” “倒是没下死手,”夙弦道,“待会吃完了饭,我去看看她吧,正好白猫这件事,也该仔细地查一查。” “白猫这件事,难道不是尉明烽做的?”林嬷嬷吃了一惊,昨晚的事,其实她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因为姑娘让她留下来保护瑶姑娘。她想着,反正战无双那个人,是不会让姑娘有事的,所以就没跟着。 第124章 脂粉 “不是。”夙弦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并没有撒谎。” 尉明烽这个人,太过于自大,骨子里就瞧不起女人,压根没想到夙弦会算计他,所以连杀死亲弟弟这种事都毫无顾忌的说了,若是白猫的事情是他搞出来的,他不会什么都不说。 “这件事,最让我想不通的事,那孙家的大小姐,为什么会舍身救我?我和她从前连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交情了。” 夙弦有些头痛,其实她隐隐觉得这件事里,可能有孙勇那个老家伙的掺和,不然请不动奚氏出面帮忙。 因为尉迟那个人,一向谨慎,是不可能同意这样的事的,昨天看他的态度,应该也是事先不知情的。 不然,别说帮忙了,他不把尉明珠和尉明烽这两个惹是生非的关起来就不错了。 虽然她觉得,奚氏肯帮忙,并不是为了帮尉明珠,只是单纯地抽风突然想要给她这个看不惯的女儿添堵,但是好歹也得搭上线不是? 否则,想到前些日子孙家大夫人频繁出入奚氏的院子请安,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一个失了独子的母亲,不说悲痛欲绝,起码也没心情在外四处应酬了,唯一能支撑她的,或许只有仇恨了吧? 夙弦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可现在问题又来了,如果是孙家在背后插了一脚,那么孙家大姑娘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去救她?难道是为了给孙家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孙家大姑娘素日里,为人如何?” “她是孙家嫡长女,又是二夫人唯一的女儿,难免养的骄纵跋扈了些,为人,有些自我。” 林嬷嬷说的算是比较含蓄了,夙弦却能听出来,这怎么看,都不像个大无私的人吧? “算了,先不去想她了,那猫我让你务必带回来,可办妥了?” “是,辛亏姑娘想的周到,那天姑娘刚刚被带走,老夫人就要打死那只猫,还好战少主拦下了,老奴才能顺利地将那只猫带回来。” “主君怎么说?”夙弦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不过林嬷嬷还是老实回答,“主君也说那猫不吉利,要打死它给孙家一个交代,只是架不住战少主强势干预,孙家二夫人也不同意就这么打死,非要查清楚真相,给她女儿报仇,最后猫还是让老奴带走了。” “我便知道会是这样……”夙弦垂下头,心中有些难过。 直至今日,她才发现,其实自己的哥哥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疼爱自己。 当自己对上的是韩氏和夙绫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护着自己,那是因为这两个人在他心里根本没什么分量,处置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是当自己对上的是老夫人,是有实权的家臣,可能会影响了他想要努力维护的平衡和安定,他就会左右摇摆,犹豫不定,只想要和稀泥了。 可他难道没有想过,留下这些对她有恶意的人,会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威胁到她的安全? 夙弦闭了闭眼,心里的失望,压也压不住。 “那猫爪子上,抹了药吧?” “是抹了药,一种极为霸道的毒药,触之即死,没有半点施救的机会。”林嬷嬷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寒意,这幕后之人,当真好狠毒的心思,竟是非要弄死她家姑娘。 夙弦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最近老夫人一直看她不顺眼,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恨自己恨到,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地步。 她现在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是奚氏的亲生女儿吗?如果是亲生女儿,便是自己做了什么,再惹她不高兴,也不至于痛下杀手吧? 可若自己真的不是她生的,她大可直接告诉夙疆,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呢? “那只猫,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 “这件事,老奴开始也想不明白,后来还是偶然有一次,珍珠打翻了姑娘的几种胭脂香粉,香粉混合之后,那只白猫便疯了一样的扑了过来。说起来,珍珠还真是姑娘的福星。” “珍珠本来就聪明,”提到小兔子,夙弦开心的笑了,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不过,这个小东西可不是偶然,应该是故意的吧?”夙弦上次就发现了,珍珠对于药草的气味格外敏感,那鼻子真比狗鼻子都灵,而且还特别通人性。 夙弦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每天在做什么,烦心什么,珍珠都知道,所以才每次都能帮到她。 “珍珠现在是谁带着呢?” “这几天,一直都是江慈那丫头带着,不过珍珠不大喜欢让生人带,所以不让她碰,把那丫头气得不轻。”林嬷嬷笑道。 夙弦想到那个场景,也禁不住笑起来,“把她带来给我吧,还是我来带着它好了。” 珍珠一见到夙弦,宝蓝色的眼睛便是一亮,瞪着两只前腿便往她怀里扑,还讨好的往她怀里蹭了蹭。 夙弦抚摸着珍珠柔软的毛发,心软的一塌糊涂,这小家伙,和战无双还真是有点像呢。 呸,怎么无缘无故,又想起那个家伙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夙瑶吧。”夙弦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便站起身,向着院外走去。 夙瑶这两天其实一直都没睡好,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天那只白猫,将孙大姑娘杀死的清醒,还有那天自己养的鹦鹉,吃了饭菜之后倒地不起的场景。 天杀的,居然真的有人敢谋害本小姐! 若不是母老虎心机深沉,早就料到了这一遭,恐怕她这条小命,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夙瑶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内心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任和不安全感,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接连目睹几场谋杀,早就吓坏了。 夙弦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呦,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瑶姑娘,也知道害怕了?”夙弦禁不住打趣道。 “母老,哦不,姑姑,姑姑我错了,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有人要杀我啊!”夙瑶见到夙弦,眼睛便是一亮,朝着夙弦就扑了过去。 说起来也奇怪,夙瑶现在是草木皆兵,谁都不信,也自己的亲娘也没想过求救,却对这个自己一直恨得咬牙切齿的母老虎毫不怀疑。 别问她为什么,问了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个母老虎无所不能,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夙弦嫌弃地侧开身子,这么重一丫头,可别压坏了她的珍珠。“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着小姑娘跟人撒娇,也不嫌丢人。” “姑姑,你千万不能嫌弃我,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夙瑶扑了个空,摔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却依旧不死心,往夙弦身边凑。 第125章 夙弦的怒 “你好歹也是我带过一段时间的,平日里看着胆子大得很,和我对吼的时候也没见你怂过,现在不过一个藏头露尾的小人,就让你吓成这样?夙瑶,就你这点胆子,可别说是我的侄女,我嫌丢人。” 亏她以前一直以为,夙瑶是那种胆子比脑子大的愣头青,原来胆子也这么小,就会和她窝里横。 “姑姑,你不知道,我差点就没命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呜呜……”夙瑶说着,当真哭了起来,显然是真的害怕了。 没命? 夙弦挑了挑眉,看了林嬷嬷一眼,不是只是昏迷一段日子吗?怎么就没命了。 林嬷嬷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能说,因为看不惯夙瑶,所以她故意吓唬她的吗? “好了,别哭了,你要让我帮你,总得先告诉我,那只猫,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吧?” “那只猫,是祖母送给我的。”夙瑶哽咽着道。 “老夫人送你的?”夙弦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她直觉这件事就和奚氏脱不了关系。 “祖母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就宴会的当天,早晨我去给她请安的时候,早知道,我就不和夙琅抢了,让给她好了。”夙瑶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夙瑶慌忙捂住嘴,连连摇头,“我什么也没说。” “不,你说了,我刚才好像听你提到了琅儿,怎么回事?”夙弦瞬间沉下了脸,语气严厉起来。 “姑姑,我不是要故意抢她的猫的,”夙瑶哭丧着脸,“我只是不满祖母偏心,有个什么好东西都先向着她,我看夙琅也那么喜欢那只猫,抱着都不肯撒手,就,就……” “你看她喜欢,所以你就抢?”夙弦气得恨不得再把夙瑶吊起来打一顿,这都是什么破毛病,就知道窝里横。 “我知道错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和她争了就是了。”夙瑶就知道,这个母老虎偏心的很,就知道护着夙琅。 夙琅…… 夙琅…… 好,还真是好! 夙琅喜欢猫?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和夙琅从小一起玩到大,还不知道夙琅是个什么德行吗?她比自己还要怕猫,小时候看一眼猫眼睛都要吓哭那种,何况,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夙琅对猫毛过敏。 抱着爱不释手? 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夙琅也不会对猫爱不释手。 看着一脸沮丧的夙瑶,夙弦再次扶额,这破孩子怎么就那么蠢,这典型是让人卖了还让人数钱,人家挖坑她就跳啊! 不过夙琅还是手下留情了,没直接下药弄死夙瑶,只是想让她昏迷,这样,自己就算怀疑,也只会把帐都算到老夫人头上。 毕竟,这些日子她和老夫人关系紧张,满府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她总算想明白了,那个猫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胭脂有反应,要知道,自己的胭脂是从来不在外面买的,都是身边丫头自己采花瓣,用秘方做出来的,也不会流到外面去。 可夙琅,却有可能拿到。过去二人交好的时候,常常凑在一起做胭脂,也会换着用。 夙弦心里升起了腾腾怒火,更多的是失望和伤心,难道她做人真的这么失败,一个两个的,她最在乎的亲人都要这么算计她,害她?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她明明那么在意夙琅,处处为她打算。 “姑娘?”林嬷嬷扯了扯夙弦的袖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夙弦深吸了口气,没说什么,这件事,她并不想让夙瑶知道,不然以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不闹的人尽皆知才怪。 “夙瑶,你先休息吧,这件事,你不用再担心了,我会解决的。” “哦,姑姑,您慢走。”夙瑶也有些小聪明的,看夙弦脸色不对,也不敢再缠着她了,不过望着夙弦离开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夙弦虽然气得快要爆炸了,可是面上却还是保持的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把随行的下人都打发了,只带着林嬷嬷一个人,来到了琳琅院。 琳琅院守门的婆子丫鬟远远地见到夙弦走过来,本能地便有些腿肚子发紧。 这世上怎么流传最快?当然是八卦! 不过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夙弦把夙阀第一公子尉明烽脑浆都打出来了的事,已经传遍了,原来这位不止是在内院惩威风,都打到外面去了。 所以现在,这些内院的女人们,一看到夙弦,就腿肚子抽筋。而且,今天大小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就是让人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特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推我搡了半天,最后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一起上了“大,大姑娘,您来了。” “恩,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抖什么,还有,什么时候结巴了?” 若是平时,夙弦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可是,谁让她现在心情不好呢? “姑娘,还是正事要紧。”林嬷嬷难得的发了一回善心,替她们解了围,可怜呦,看看这都吓成什么样了? 再这么抖下去,不得抖成羊癫疯? “恩,你们琅姑娘在院子里吗?我来找她。”夙弦说着,径自往院子里走去。 “琅、琅姑娘,今天早晨就不舒服,已经吃了药睡下了。”虽然怕极了,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琅小姐今天一早便吩咐了,不见客,谁来了都不见。 “病了?”夙弦冷笑一声,“病的可真是时候,既然这样,身为长辈,我更要进去看看了。” “大姑娘,这,这不妥当吧?琅姑娘已经睡下了,而且吩咐过,谁都不见,不然,就要把我们打出去啊……”守门婆子哭丧这个脸,是不是府里风水出了问题?不然以前都好好的姑娘们,怎么现在都变得这么凶残了? 以前府里,只有瑶小姐脾气最不好,可现在这么一比,瑶小姐反而是最好伺候的主儿了。 “这样啊,”夙弦抬起手,想要裹紧一下身上的披风,却看到面前的几个丫鬟婆子突然面色大变,“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大姑娘,您饶命啊,奴婢错了,您进去吧,别杀我们,奴婢再也不敢了。” 夙弦:…… 我特么就是整理以下披风,我做什么了我? 看着夙弦那一脸懵逼的样子,林嬷嬷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笑话自家姑娘有点不厚道,可是,实在忍不住啊。 夙弦这时候,好像才突然明白过来,狠狠瞪了那几人一眼,也懒得再掩饰了,一把推开院子门,气呼呼地闯了进去。 余下满头冷汗的几人,跪在冷风中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大姑娘,您不能进去,我们家姑娘还病着呢。”夙弦气势汹汹闯进琳琅院,夙琅的贴身大丫鬟秋锦早就得到了消息,连忙拦在了门口。 第126章 掌掴夙琅 “我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来吃了她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大姑娘,会谋害自己的亲侄女?” “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秋锦急的抓耳挠腮,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耐心耗尽的夙弦一把将人推开,直接踢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竟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夙琅正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嘴唇苍白,看起来倒真像是病的不轻的样子。 “姑姑,”见夙弦进来,夙琅虚弱地唤了一声,“我昨夜患了风寒,您还是先回去吧,要是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 “无妨,我身子好的很。”夙弦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夙琅的额头,确实是一片滚烫。 “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你说是吧琅儿?我记得你从前身子骨一直都挺结实的,前几天在宴会上,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还病的这么厉害?” “这,病来如山倒,向来都是没什么征兆的,许是宴会上受了惊吓,所以才病的吧?”夙琅适时地咳了起来,直咳得满面通红都停不下来。 夙弦伸手拿过一边的茶杯,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下,“我说你这院子里的人,也真是不像话,主子都病成这样了,居然一个个都不在屋里伺候,简直不成体统!我今儿个,非得好好替你教训教训她们不可。” “姑姑,不用了,不怪她们,这是我吩咐的,我病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不想费神,所以才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病的这么难受吗?”夙弦笑了,“这么说,其实我也该识趣点,早点离开,让你好好养病,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想见到我。”夙弦突然话锋一转,“琅儿,我记得你胆子一直都很大,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吓病了?” “我胆子,其实一直都很小。” “是吗?我还以为,你连我都想杀,胆子应该大的很呢。”夙弦看着夙琅到了现在还在逃避,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直接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拽了起来。 夙琅痛呼一声,“姑姑,你放手!” “放手?那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猫了,竟然抱着爱不释手,我看你这不是生病,是猫毛过敏了吧?” 夙弦一把扯下夙琅的袖子,露出上面星星点点的红疹子,“小时候,你不小心碰到了猫毛,就是这个样子的,难道你记性这么不好?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本来就记不清楚了。”夙琅辩解道。 “夙琅,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以为咬死了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恩?”她靠近了夙琅,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说,如果我现在跑去告诉江离,说你要害我,他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呢?” 夙弦说着,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夙琅原本淡然的神情一僵,猛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死死拉住夙弦的胳膊,“不,姑姑你不能这么做。” “夙琅,我又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夙弦轻轻推开她的胳膊,“从小到大,每次你犯了错,心虚的时候,或者是想要求我的时候,都会叫我姑姑。你记得吗?你自己有多久,没叫我阿弦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夙弦有些失控地吼道,泪水放肆地流下,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残忍地来伤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一刀接一刀,难道不知道我也会痛的吗? 母亲突然的反目,兄长也成了和想象中不同的模样,而相伴长大的夙琅,不知何时,已经面目全非…… “我没想杀你,”夙琅抱着头,痛苦地呜咽,“我只是想毁了你的脸,这样,他就不会总是将目光放在你的身上,他说过,你的脸很像他过世的母亲,我、我不知道那猫的爪子有毒,我真的不知道……” 说到最后,夙琅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泣不成声。 那天,当她看到孙家大姑娘就那么断了气,她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鬼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作出这样的事情。 那是阿弦啊,对她最好的阿弦,她怎么可以伤害她?怎么可以? “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弃如敝履?”夙弦不敢相信,心痛的快要窒息。 她以为,经过那次偷听事件,不会再有什么事,能让她这样难过了,可今天,这种感觉,她又体会到了。她是真的在意夙琅,可正是因为在意,此时才会这么痛。 一起相伴长大,像亲姐妹一样的夙琅,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想要毁了她的脸?一句轻飘飘的“我只是想毁了你的脸……”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自己已经和战无双定了亲,若是此时毁了容,婚约自然要作罢。 就算战无双真的坚持要娶她,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如何能够成为一个门阀主母? 这些,夙琅想过吗? 也许没想过,因为她根本不在意;也许想过,但是多年姐妹情分,敌不过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 不过,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心彻底的冷了。 “姑姑,”夙琅拉着她的袖子,拼命地摇头,不停留着泪,“江离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对我来说,她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我也想忘了他,我也想乖乖履行婚约,嫁给表哥,可是我忘不掉,我做不到啊!我求你,求你帮帮我,这个世上,只有你能帮我了。” “啪!”夙琅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 这一次,夙弦没再留情,一巴掌打的夙琅直接栽倒了地上,鲜血顺着唇畔流了下来。 “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也是为你打的。打你执迷不悟,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作茧自缚到这种地步,家族、亲人、自尊都可以不要,”夙弦拉着夙琅来到梳妆台前,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曾经神采飞扬、肆意骄傲的琅小姐,容貌冠绝天下的夜氏唯一嫡系后人,你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第127章 恩断情绝 “啪!”又是一巴掌,夙琅被打的又是一个趔趄,另半张脸也肿了起来,“这一巴掌,打你毫无担当。夙琅,做了便是做了,不管对错,你若是敢自己担下来,我还敬你是个人物。 可你呢?先是给自己的妹妹下药,又装病不敢面对我,既然没这个本事承担就别做,做了就别怂! 夙琅,你母亲有再多不是,但在她的身上,我起码看到了该有的风骨,可是你呢?在你的身上,我只能看到懦弱和逃避,你太让人失望!” “夙琅,你想嫁给江离,那我今天就明确告诉你,你没那个本事,凭你的心机和手段,根本承担不起他将来要走的路!” 夙弦擦干脸上的泪,站起身来,脸上已经再无半分脆弱和痛苦,唯有决绝和冷漠。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江离,算是全了我们最后的情意。 但是,自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情绝,再无半分情分!你给我乖乖嫁给奚玮,若是再敢犯到我手里,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不要,阿弦……”夙琅瘫倒在地上,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可却连一片裙摆都未抓到,眼睁睁看着夙弦走了出去。 这一刻,她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 夙弦推开门想要离开,却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彻底僵立在了原地。 门外,站着两个人,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又听到些什么,正是奚玮和夙瑶。 奚玮死死攥着拳头,眼眶通红,往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的那个阳光俊朗的少年,此时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崩溃绝望的气息。 “奚玮……”夙弦有些不忍,也有些羞愧。毕竟,夙琅是她的侄女,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让未婚夫听了个正着,被当场抓包总是有些尴尬。 夙瑶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夙弦一眼就看出了怎么回事,八成又是夙瑶把人招来的,她怎么就忘了,夙瑶这丫头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方才,定然是被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这院子里的人呢? “夙瑶,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跟在你的身后进来的啊,我说是姑姑让我来的,也是姑姑让我叫表哥来的,她们就不敢拦我了。”夙瑶一脸的得意。 “你很得意?”夙弦神情淡然地反问,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夙瑶瞬间小心脏一缩,凭她和母老虎多次打交道被关小黑屋的经验来看,母老虎现在越是平静,可能心里越是恼火,这极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姑姑,我错了。”夙瑶乖巧地低头认错,一句都不敢再多说。 夙弦冷哼一声,这丫头倒是学的越来越聪明了,可惜,没用到正地方。 “奚玮,”夙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门亲事,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去和大哥说,但是这件事还请你不要说出去,我会像个妥当的法子……” “不,”奚玮抬头,虽然红着眼眶,眼里却满是坚定,“我不要解除婚约,我会娶琅儿。” “什么?你还要娶她?”夙瑶尖叫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心里都没有你了,还使出这种龌龊的手段来害我和姑姑,就这样,表哥你还要娶她,她就这么好吗?” “瑶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琅儿一个人。”奚玮摇摇头,“她只是暂时想不明白,做错了事而已,可我会等她,等她回心转意的那天。” “那若是她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呢?”问出这句话的是夙弦。 虽然她觉得夙琅失去了这门婚事有些可惜,可奚玮,他也是无辜的。 “那我就等她一辈子!”奚玮说完,也不再看两人,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夙弦回头一看,原来是夙瑶哭了。 夙弦叹了口气,情之一字,还真是害人。 “林嬷嬷,你先回去吧,我在院子里走走。” “喏。” 夙弦在前面走着,夙瑶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一路上,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二人来到一处假山上的凉亭,夙弦四下看了一眼,确定这回没人偷听了,才坐了下来。 “别哭了,哭的满脸都是泪,当心被风吹了,脸会痛的。”夙弦拿出帕子,替夙瑶擦了擦脸上的泪,虽然脸上满是嫌弃,但是动作却格外的温柔。 “姑姑,其实你不知道,我从小一直都很羡慕姐姐。”哭了一会儿后,夙瑶幽幽开口。 “她是嫡女,身份比我高,注定了会比我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我喜欢的人,心里眼里只有她;而我的亲人,永远也是疼爱她多一些。” 夙弦一愣,夙瑶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接。毕竟在她的眼里,夙瑶一直都是一个被宠坏的、不怎么懂事的破孩子而已。 想了一会儿,夙弦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这么想,其实,大家也很疼爱你的,别的不说,哥哥就疼爱你要比琅儿多一些的。” 夙瑶苦笑着摇摇头,“父亲从前宠爱我娘,看着宠我,其实我知道,在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嫡出子女,不然,当初这门亲事定下的也不会是夙琅了。而且,姑姑你折腾了我这么久,父亲何曾为我求过情?” 夙弦张了张嘴,第一次感觉言语有些匮乏。 “还有姑姑你,像你这么心黑又手狠的坏女人,都是疼爱夙琅比我多得多。” 夙弦:…… 她果然就不该对这破孩子有什么怜悯之心,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她做什么了都,怎么就成了心黑手狠的坏女人了? 要不是看夙瑶今日情绪不对劲,她一定把她按在椅子上打一顿。 “姑姑,你现在一定在想,怎么把我打一顿吧?”夙瑶突然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又流下泪来,“所以我真的很嫉妒夙琅。如果今天是我犯下这样的错,恐怕你会一鞭子抽死我吧?但是换做夙琅身上,你虽然打了她,骂了她,嘴里说着狠话,但是却还是在为她善后,为她隐瞒,坚持想让她嫁给表哥,说到底,还是在为她打算。” “姑姑,我做错了什么呢?就因为我是庶出,所以你们都不喜欢我?” 她的眼里透着迷茫,还有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痛苦,夙弦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第128章 谈心 过去她不喜欢夙瑶,其实直到今天之前,她依然不喜欢她。 夙瑶像极了她的生母,小小年纪,便心术不正,总是爱搞些小阴谋小算计,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且骄纵跋扈蛮横…… 在夙弦的眼中,夙瑶就算不是一无是处,也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想一想,夙瑶本来便是庶出,从小处处要低夙琅一头,小孩子不懂事,又有那样一个生母,日日耳提面命,又能指望她长成什么样子? 而且,不可否认,夙弦的认知里,嫡出便该比庶出高贵,即便夙瑶和夙琅是一样的人,她就真的能待她们同样的好吗? 夙瑶有错,其实她们这些亲人,又何尝真正关注过这个孩子?就连她自己,每次借着管教的名义,也不过是想让她吃些苦头,什么时候真正耐心地教导过她? 夙瑶和夙绫不一样,虽然两人都是庶女,但她自认为一直都对夙绫尽心尽力,给了她自己能给的一切,所以夙绫的背叛,她可以毫不手软的反击。 可夙瑶,终归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也从未有人好好教导过她,到底该怎么做人。 “瑶儿,你听我说,其实我也很关心你的,只是十根手指尚且有长短,我和夙琅自小一起长大,情分与旁人不同,难免会……”夙弦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伤人了,却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在乎你,如果我真的不在乎你,就不会临走前特地让人把你关起来,还让林嬷嬷去保护你,对不对?” “嗯。”夙瑶点了点头,眼里有了一丝亮光。 夙弦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其实她心虚啊,她真的是不怎么在意夙瑶的,不过是看在夙疆的面子上罢了,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咳咳…… “而且,你也有比夙琅幸福的地方,夙琅虽然是嫡女,但是大夫人其实一直对这几个孩子都是淡淡的,但是你姨、你娘,”夙弦本想说姨娘,却还是改了口,算了,对于孩子来说,生母出身再卑微,那也是娘,这个时候,还是别扎她的心了。 “你娘对你,可是倾注了全部的感情,她对别人再不好,对你却是掏心掏肺,而夙琅小时候,只能天天和我混在一起作伴,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比夙琅要幸福得多。” “嗯,我娘她,真的很好,可是姑姑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娘呢?”夙瑶有些疑惑,她知道她娘和姑姑关系一直都不好,但是姑姑竟然会为她娘说话? “我确实不喜欢你娘,”夙弦叹了口气,“我方才也不是想要为她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人都有两面性,你娘对我来说,甚至对整个夙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你,她确是一个尽心尽力的母亲,这是事实。 至于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便是你不问,我也要和你说明白。你是你娘带大了,这其实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合规矩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因为侧室,没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夙瑶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明白的。 “不让妾室抚养子女,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娘虽然尽心,把你养的却并不好,这是她自己的局限性造成的。 你娘的错,一是错在心太大,既然当初选择了入府为妾,就应该守着妾室的本分,不要去妄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特别是在夙家,你娘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在阮夫人进门前,几乎是被你爹专宠,大夫人又从来都不管她,也不让她立规矩,甚至连夙家的后院,都被她把控在手里,可以说,除了一个名分,比正妻的日子也不差什么。 你现在还小,不晓得别人家的妾室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你若是见过,就会知道,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也不为过。” 夙瑶沉默着听着,难得没有跳起来反驳,她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不过是不愿意去想,也不想承认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你娘却还是不满足,一心想要生下儿子。你自己想一想,以你娘的性子,如果真的生下儿子,会不会只甘心让你弟弟做个富贵公子,将来分家出去? 她必定会不择手段地为你弟弟争夺继承人之位,就像是你,你娘是不是经常告诉你,要抢了你姐姐的婚事?” “可是,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争?难道身为庶出,就注定要低人一等吗?” “没说你们不可以争,但是你娘,却是用了最下乘的手段。”夙弦也不管夙瑶能不能接受得了,能不能听懂,索性一股脑都说了。 “我今日,就认真的教你一次。”夙弦抚摸着夙瑶柔软的发顶,语气并不严厉,“你娘第二个错误就是,格局太小,她的眼光只能局限于这后宅的一亩三分地,争来争去,也不过就是这么些东西,却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就像当初,你娘一心讨好你二姑姑,甚至妄想偷偷放走楚家少主,瑶儿,就算你再不懂事也应该知道,这会对夙家造成多大的损失和危害。 她从来都不想想,就算她真的斗倒了大夫人,斗倒了这后宅的所有女人,甚至真的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少主之位,万一夙家倒了,她争来抢来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而你,就算真的成为了嫡女,一个被灭亡的家族的嫡女,有用吗?” “可是,自古以来,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也要分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何况大多数人会做的,不代表就是对的。 瑶儿,我希望你不要学你娘,能将眼光放长远一些,别总是想着抢自己姐姐的东西,你若真有本事,就出去争,出去抢。”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聪明?”夙瑶再不想,也不得不承认,母老虎其实还是挺厉害的。 “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就别天天想那么多。”夙弦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脑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天天和别人比,你累不累? 就算你赢过了你姐姐,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人比你出色、比你过的好了?何况,你以为太聪明是什么好事?” 若是没经历过苦难,又哪里来的这步步为营?说白了,不过都是血泪换来的。 夙瑶不那么聪明,也不用想太多,就这么单纯迷糊的活着,有些不伤大雅的小心思,嫁一个好人家,即便不能太多的风光尊荣,起码安稳幸福,也挺好的。 “那你自己干嘛非要嫁给战无双?你怎么就不嫁给那个江先生?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战无双有权势?”夙瑶不服气地辩驳。 第129章 谈心(二)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可是,野心是要和实力相匹配的,你没这个实力,就别那么多野心了。”夙弦毫不留情地打击。 夙瑶撇撇嘴,险些气得又要哭出来,最后却又泄了气。 “其实,我想嫁给表哥,并不全是为了和姐姐争,非要压过她,我是真的喜欢表哥的。 也许一开始,我是抱着不好的心思接近他,但是现在,却不是。” “你一个12岁的小丫头,懂什么是喜欢?”夙弦无奈地摇摇头,“就算是真的喜欢,你也不能继续喜欢他。” “凭什么?”夙瑶瞪圆了眼睛,“你果然还是向着夙琅。” “我这次,还真不是为了夙琅,而是为了你。”夙弦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自己瞅瞅,你姐姐为了一个男人,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喜欢,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说是疯魔了也不为过。 再看看尉明珠,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以一己之力,生生拖垮了整个尉家,这战斗力,连我都佩服。 你知道连我都拿尉家没办法,因为尉家那老头子太精了,滑不留手,根本抓不住把柄。可她却做到了,你说,可不可怕?” 夙瑶想了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像,是挺可怕的。 “所以啊,你别喜欢奚玮了,因为他不喜欢你。这句话,我和你姐姐说过,今天再对你说一遍。 男人,是很难日久生情的,他一开始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做的再多,除了感动你自己,什么用都没有。就像你姐姐,为了江离快把自己折腾死了,你看人家在乎过没有? 反之,他如果喜欢一个人,即便这个人错的太多,太不堪,在他眼里也是最好的。 还是你姐姐的例子,做出这么离谱的事,奚玮却还是想娶她。 还有你二姑姑,心都坏透了,可人家楚家二公子,顶着整个家族的压力,都要明媒正娶,娶她为妻。 你想和夙琅争奚玮,根本没有胜算,因为一开始,就注定是输的。 还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就是,以后挑男人,除了要挑真心喜欢你的,还有就是永远别信他们的苦衷,真喜欢你,什么困难都能解决,你二姑姑和楚泽,就是个例子。” 夙弦本以为夙瑶听了,又要哭一场,谁知,她却很平静,起码看起来很平静。 “我知道的,就像你也坏透了,可是战无双却宁愿用家传宝物来娶你,江离对我姐姐不屑一顾,却喜欢你,即便你那么坏。” 夙弦脸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给你说的这些?” “我娘说的,”夙瑶摊了摊手,“我娘说,你真有福气,要是我能有你一半的幸运就好了。” “姑姑,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夙弦警惕起来,这破孩子不会要让她帮忙抢奚玮吧? “我知道,我娘有些事做得不对,但是以后我会看着她,你饶过我娘好不好?”夙瑶哀求道。 她有一点比韩氏看的清楚,那就是,这个姑姑真的不好招惹,凡是和她作对的人,好像都倒了霉,就连祖母,都拿她没办法。 “我要是真想对你娘怎么样,你以为她还能活到现在,只是偶尔禁个足那么简单?” 夙弦摇摇头,她一开始确实是打定了主意,要解决了韩氏,可是随着事情的发展,这种想法也慢慢淡了。 前世韩氏确实做过许多错事,可今生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介入,也许是因为阮氏的存在打破了她的专宠,也许是因为她没生下那个儿子。 总之,韩氏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却也没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要是她真想弄死韩氏,早在她联合夙绫想要闯她院子那一次,就撺掇哥哥处死她了,却也没那么做,只是将她身边人赶了出去,把她关了起来。 说到底,她也是觉得,有关于前世的记忆,虽然要利用起来,却不能一味的依靠它。 而今生,韩氏尚未来得及真正作恶。 驿馆内 “傻根,我让你去做的事,做的怎么样了?”房间内,战无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手里把玩着白玉酒杯,浑身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问道。 虽散漫,却周身气势逼人,贵气天成,他是真正的行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乱世枭雄。 “只要我们能查到的势力,已经全部解决了。” “恩,那就好,那个女人对阿弦一直不怀好意,如今又傍上了楚泽那个爱冲动的蠢货,一定要将她的羽翼全部剪除干净才行。”战无双想了想,又问道,“家里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有的,老家主连写了几封信回来,不许少主娶夙大小姐,命您赶紧回到战家去。” 战无双嗤笑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难得他都不能动弹了,说话也不利索了,还操这么多心,也不怕气死自己。” 只要您不故意气他,还有哪个敢故意气他?不过这话傻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还有一件事,”傻根神情有些犹豫起来。 “支支吾吾像什么话?有屁快放。” “听说老夫人为您另选了一门妻子,就是,就是齐将军家的小姐。” “随便她吧,反正最后,娶的人不会是我。”战无双无所谓地嗤笑一声,丝毫没把这些麻烦放在眼里,跳梁小丑罢了。 过去他是懒得料理,不过眼下他马上就要娶妻了,也该腾出手整治一下了。 “可是那个齐小姐,好像对您一往情深……” “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屁的一往情深。” 过去阮拂晓喜欢赖在战家,明明想勾搭他,偏偏还摆出一副清高目下无尘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反胃。 他那个好继母生怕阮拂晓嫁过来,阮家会彻底倒向他这一边,所以就天天安排了一群莺莺燕燕在花园里打转,一眼望过去,都长一个样,靠近了都要打喷嚏,谁记得长什么模样? “不过,还查到,其实长女公子在楚家也安排了人手,并且暗中对夙绫下了手。” “告诉我们的人,全力配合,无论阿弦要做什么,都由她。” “喏。” 楚家 听了下人的汇报,夙绫狠狠地砸了一套新摆上的茶具,却依然不解气。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这时,一双手臂突然自身后轻轻环住了她。 夙绫转过身,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没事,都是生意上的事,说出来,只会让你烦心。” 她并不愿意什么事都依靠楚泽,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无能,也习惯了给自己留些底盘。 第130章 对你动了心 “你要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可不喜欢看到你不开心。”楚泽微微一笑,冲着门外挥挥手,很快便有下人抬着几个足有半人高的箱子进来了。 “这是什么?”夙绫好奇地上前,掀开盖子,被那一瞬间的光辉晃花了眼睛。 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珍贵的玉石、珍珠、玛瑙……各式奇珍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缭乱,金子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东西了。 “这是我底下人孝敬来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知道你手下也养着一些人,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不过,只要有你夫君在,什么都不用担心的。你若是用得到,以后每次他们孝敬的,我便让人直接送过来了。”楚泽在她额头上落下温柔一吻,柔声哄着,“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嗯,有一点。”夙绫反抱住他,“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手下养着那么多人,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问你做什么?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想说,也没关系,楚家这边的人,你用着不顺手,我也怕他们不尽心,你自己的人用着更安心一些。” “你……”夙绫突然发现,其实楚泽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傻。 他也许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他愿意无条件相信自己编造的谎言,只是因为他想要相信。 “我从没和女孩子相处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讨你欢心,更没有大哥考虑周到,所以,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办法,捧到你面前。 “已经很好了。”夙绫抽抽鼻子,“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怕哪一天,我会彻底离不开你。楚泽,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楚泽越是对她好,越是宠着她,夙绫心里反而就越不是滋味,原本只是单纯的利用,可到了现在,有些东西,却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同了。 她从未想过,真的会有人,这样不管不顾的对自己好,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不会,”楚泽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宠溺,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铁血将军,此刻却将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面前的女人。 “你不管做什么,是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好的。至于离开你,只要我不死,我怎么舍得放你一个人,被人欺负?” “那,你要说话算数。” “好,一言为定。” “大哥,是不是要娶妻了?”两人这样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夙绫突然问道。 前些日子,在老家主的葬礼上,风尘仆仆的楚洛终于赶回了楚家,这让夙绫失望不已,却也无计可施。 楚泽虽然宠着她,但他对楚洛这个大哥也是真的很尊敬,若是自己撺掇他去争家主之位,楚洛没回来的时候还好说,楚洛既然回来了,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楚洛在楚家积威已久,虽然伤了腿,但是却也没人敢置喙,所以楚洛的家主之位,依旧坐的稳稳当当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楚泽突然眼神一暗,松开了夙绫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夙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我在夙家的时候,听下人说起过,那位阮家小姐,好像身子不大好,当初她与我姐姐在街上对赌,被我姐姐轻而易举气吐了血。” “哼,真是丢人,战无双不要的女人,就塞到我们楚家,她有什么资格做楚家的当家主母?” 楚泽并不知道阮拂晓当初去夙家的真正目的,楚老夫人怕他沉不住气,没敢告诉他。 所以楚泽一直以为阮拂晓真的是如传闻中那样追着战无双去的,对她便多了几分不喜。在他看来,阮拂晓除了出身之外,其他的连给夙绫提鞋都不配。 “战无双……”夙绫下意识念着这个名字,“听说,他已经和我那个姐姐定亲了?” “是啊,战无双还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为了你姐姐,连祖传的保命的战谱都拿了出去,简直是疯了!”说起战无双,楚泽的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鄙夷,反而有点惋惜的意思。 夙绫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战无双?” “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天生的将才,在战场上,我只承认他这个对手。只可惜,为了个女人,昏了头了。” 夙绫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楚泽楚洛兄弟,算是少年成名,一个有谋略,指挥全局;一个骁勇善战,冲锋陷阵,稍有败绩,特别是楚泽,一向高傲,还从未见他真心赞叹过谁。 这个战无双,就这么厉害? “若是他真的厉害,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家业都不要了?”夙绫有些不服气。 “也许,你姐姐长得很美?”楚泽故意逗她。 “是啊,她是很美,所以你也不要喜欢我了,你也喜欢她好了。” “好了,不过逗逗你,”楚泽哈哈大笑起来,他就是喜欢看夙绫为他吃醋,“我知道,你姐姐过去没少欺负你,你放心,等她嫁到战家以后,我就马上出兵攻打无双城,一定会亲手压着她,回来给你赔罪。” “你有把握吗?”夙绫虽然也很想看到夙弦对她俯首称臣的一幕,可是,却又担心楚泽的安危。 不知不觉中,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是真的将楚泽当成了夫君,而不仅仅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而已。 “放心,战家不足为惧,就算没有你,我们楚家志在天下,早晚都要走这一步,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但是,我有把握。” “那你一定要小心,我宁愿不要报复夙弦,我也不想让你有事。” “放心,有你在,我不舍得有事。”楚泽深情凝望着夙绫的眼眸,从前他打仗,从来都是不要命的,因为他没什么牵挂,只需要快意的享受那种杀戮的过程,可如今不同了。 他有了最爱的女人,很幸运的娶到了她,为了夙绫,他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你现在这样担心我,是不是证明你真的爱上我了不喜欢我大哥了?”楚泽有些忐忑,他其实一直都怕夙绫心里还想着大哥。 “我从来喜欢的人都是你啊。”夙绫主动勾起他的脖子,吻了上去,“自始至终,只有你。” 即便一开始,都是利用,但此刻,我却对你动了心。 第131章 冲突 第二天一大早,夙绫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来的时候,楚泽已经去军营了。 夙绫翻了个身,感觉到身旁的余温,想到昨晚的一幕幕,脸不由得红了,唇畔不自觉地绽出一抹笑容。 “喂,女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了?你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谈恋爱的。” 系统君实在看不下去了,夙绫嫁过来都快一个月了,除了天天和楚泽亲亲我我,却什么有用的事也没做,这简直是消极怠工啊! 夙绫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大概忘了,我的任务,便是生下未来的大楚天子。 所以,我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笼络住楚泽的心,为他生下儿子,就够了。 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朝我发脾气,不如好好为我调理身子,让我能早日怀上楚泽的孩子。” “你还真是天真。”系统嗤笑一声,很是不屑,“我看你这脑子,真是谈恋爱谈傻了,你难道忘了,现在的楚家家主,可不是楚泽,而是楚洛? 楚洛只要有儿子,哪怕是庶出,将来这家主之位都轮不到你的儿子,除非楚洛生不出儿子,或者楚泽能取而代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还有,你要想想,如果你的儿子想要成为未来的大楚天子,那么他的父亲就必须死,哪有老子活着,把皇位让给儿子继承的道理?” “你闭嘴,”最后一句话让夙绫彻底发飙,“我会想办法,但是你若是敢伤害楚泽,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最后,谁也落不到好。” 不知为何,想到楚泽会出事,夙绫的心里竟然慌乱了起来。她不想让楚泽死…… “你这女人,变得还真是快,”系统有些气急败坏,“当初我让你嫁给楚泽,你还满心不情愿,如今这才一个月,你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夙绫抿着唇,不吭声了。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楚泽不负我,我不许你伤他,至于最后的结果,任务目标只是让我成为大楚的未来天子之母,但并不一定要是开国皇帝,不是吗?” 系统一愣,还能这样操作吗? “所以,楚洛那边,我会想办法,但是你,给我安分一点,不要惹恼我。” “好了,知道了,你昨天不是得了好多宝贝吗?快点拿来给我吃,要饿死了。” “知道了,”夙绫没好气的应了一声,“你这次恢复之后,什么都不用管,先把我身子里的寒气除了,调理好我的身子,我要尽快怀上一个孩子,才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 “好了,我知道了。”系统翻了个白眼,还是闷闷地应了。 “二夫人,您起了吗?”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吧。”夙绫披上外衣,下了床。 “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身边的琥珀姑娘来传话,请您过去一下。” “好,给琥珀姑娘上茶,让她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去。”夙绫心一紧,那个老妖婆,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招式来折腾自己了。 从自己进门的时候,夙绫就知道,楚泽他母亲不会喜欢自己,这也是她能想到的。 可是,当真正经历那些来自婆婆的磋磨,她还是觉得疲惫不堪。 三天两头的立规矩,动不动就要受罚,偏偏这些手段都是无影无形的,楚泽一个大男人,又粗心,根本察觉不到,自己又不能明着告状,真是憋屈死了。 夙绫快速的将自己收拾干净,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 “听说你今天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进门,便迎来了一番质问。 楚老夫人坐在上首处,一身家常的灰色袄子,额上戴着黑色的昭君套,打扮的虽素净,却极有威仪。 “是,昨晚服侍夫君,难免……” “老家主体谅你们,不用你们守孝,可你们也不用这么心急。 泽儿年纪小,不懂事,难免胡闹,难道你就不知道规劝着些? 夙绫,你过去的那些坏毛病,我也不想再重复,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泽儿的妻子,不是以色侍人的宠妾,庶女就是庶女,果然上不得台面。” 夙绫紧紧攥着拳头,眼中屈辱一闪而过,却也只是乖顺地低下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你大嫂马上要进门了,这聘礼的事,你也跟着操持一下,阮家小姐身份尊贵,万万不能怠慢的。”老夫人训了一会儿话,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抿了口,才作罢。 “是,儿媳必定尽心尽力,不让母亲失望。”夙绫心中不满更甚,她进门的时候,聘礼可都是楚泽自己准备的。 明明都是明媒正娶的儿媳,这差别也太大了,这还没过门呢,若是真的进了门,那自己在这个家,还有站的地方吗? 夙绫想到系统方才的念叨,若是阮拂晓生不出孩子…… “你发什么呆?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重重的茶杯落地声,打断了夙绫的思绪。 “母亲,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楚老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说,你既然要帮忙准备聘礼,难免顾不上泽儿那边,他一个男人,怎么能没人服侍? 我院子里的翡翠,一惯贴心,最是稳妥乖巧的人儿,你这便带了她回去,与你一起服侍泽儿,也能帮你分忧。翡翠,还不快出来见过二夫人,给二夫人敬茶?” “给二夫人请安。”楚老夫人身后,一个容貌秀丽、身形略微丰腴的丫头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绯红,手捧着茶盏,低头给夙绫请安,满脸的娇羞之色。 夙绫的脸立刻黑了。 若是喝了这杯茶,这名分算是落实了,这是要让她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夙绫憋了一早晨的怒气,此时彻底爆发了。 她可以忍受这么多刁难,除了因为她需要留在楚家,也是因为她对楚泽有了一丝真心。 可是如果要她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如果是从前,她可以忍受,但现在,她接受不了! 只要一想到楚泽会对别的女人好,会像对自己那样对别的女人,她就嫉妒的要发疯。 夙绫愤怒地抬手,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茶盏,“这茶,我不会喝。” “放肆!”楚老夫人猛地站起身,“你这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难道我这个婆婆,连给儿子赐个人都要经过你的允许?” “母亲,您若是要赐人,就和夫君亲自说去吧,反正,这茶我不会喝,除非我死了。”夙绫的脾气也上来了,礼也不行,转身便要离开。 “简直反了天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硬气?”楚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把二夫人给我抓起来。” 楚老夫人话音刚落,屋外,便涌进来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七手八脚地将夙绫按在了地上。 第132章 楚泽发威 夙绫并不是没办法脱身,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没有动作,任由这群粗使婆子将她按在地上,承受着巨大的羞辱。 “给我上家法,打到她听话为止。” 很快有下人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乌木色的藤条,上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也许真的是对夙绫不满到了极点,楚老夫人难得的纡尊降贵,亲自来到夙绫面前,用力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素日里惯会察言观色、能屈能伸的夙绫,许是真的被楚泽宠坏了,难得犯起了倔,就那么与楚老夫人对视着,眼神不闪不避,闪着凛冽的寒光,让楚老夫人心中怒火更甚。 不过一个丧家之犬,不守妇道的女人,偏她那个傻儿子当宝贝一样的供起来,她今天便要揭下这个女人的一层皮,让她知道,楚家的少夫人,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你现在若是认错,喝下翡翠的茶,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再敢忤逆,我便要好好教导教导你,为人媳妇的规矩。” 夙绫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样。 “给我打,狠狠地打!” “朱嬷嬷,给我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狠狠地打,打到她明白为人媳妇的本分为止!” 朱嬷嬷有些犹豫,虽然这二夫人没什么背景和靠山,但是二爷可是把二夫人看的和眼珠子一样的,若是她今天打了二夫人,二爷那脾气,会不会剥了她的皮? “老夫人,这,这不妥吧,二夫人毕竟是府里的主子……”朱嬷嬷硬着头皮,试图劝阻。 “怎么,现在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楚老夫人怒极反笑,“好,既然你们都不敢动手,那我来动手。” “老夫人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做这种粗活,还是留给奴婢来动手吧?” 方才被茶杯砸伤,尚在哭泣的翡翠,却自动请缨,望着夙绫的目光,满是得意和嘲讽。 她虽然只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却一直深得老夫人的看重,府里还从未有人敢给她脸色看,这个破落户的女人,还真当自己能勾引了二爷,就拿自己当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自己给她敬茶,也是给她脸了,既然她给脸不要脸,就莫怪自己不客气了,有老夫人撑腰,她就不信进不了二爷的门! “嗯,”楚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贴心,等你去了你二爷身边,也要这样周到妥帖才好。” “是,奴婢都听老夫人的。”翡翠接过藤条,来到夙绫面前,“二夫人,奴婢手劲有点大,你待会可担待着些,若是受不住了,便和老夫人道个歉,认个错,何苦为难自己?” 说着,她眼神一冷,手中的藤条用力地朝着夙绫身上打了过去。 夙绫闷哼一声,后背上立刻便见了血,倒刺扎进肉里,痛的她几乎想要尖叫。 可她却死死地抿紧了唇,眼中一道杀意闪过,唇边却勾起了一道诡异的弧度。 今天的屈辱,她永生不忘,胆敢欺辱她夙绫的人,都得死! 翡翠一下接一下用力地抽打着,夙绫的身上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了,她趴在地上,气息微弱,却依然咬紧了牙关,不肯求饶。 楚老夫人皱紧了眉,心里有些为难起来,她其实只是想给夙绫一个教训,杀杀她的气焰,并没想真的打死夙绫,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女人,也是楚家的儿媳,若是打死儿媳的名声传了出去,那也不好听。 何况,想到小儿子那个混不吝的脾气,他如今对夙绫正是在意的时候,要是把人打死了,那混世魔王回来还不得闹翻了天,恐怕母子之间也要生隙。 可夙绫直到现在,连句软话都没说,她如果就这么绕过她,岂不是自己先服了软?以后就更加压不住她了。 正在楚老夫人左右为难之际,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一身黑色战甲的楚泽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待看到趴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女子时,眼睛瞬间红了。 “绫儿,”楚泽奔过去,狠狠一脚将翡翠踢飞了出去,小心翼翼抱起夙绫,心痛的几乎要窒息。 “夫君,你来了……”夙绫唇角掀起一抹苍白的笑容,“你不要纳妾好不好?我,我不想看到你有别的女人,你只喜欢绫儿一个人,好不好?” “别说了,绫儿,你怎么这么傻?”楚泽声音有些更咽,“你就算先应下来,我也不会要的,为什么要这么倔强,让自己受伤?” “不,我不答应,”夙绫紧紧抓着楚泽的袖子,声音虚弱却坚定地道,“哪怕是一个名分,也不行,夫君是我一个人的。” “好,是你一个人的,不会有其他人的。”楚泽痛心之余,心头却涌上一丝欣喜,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夙绫真的这么在乎她。 “夫君,这些欺负我的人,我要她们死!” “好,就算你不说,她们也活不了。”楚泽将夙绫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提着长剑,向着翡翠走了过去。 “泽儿,你要干什么?”楚老夫人连忙呵斥,“你为了一个女人,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母亲,我早就告诉过你,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我心爱的人,是我的命,谁若是想要伤害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您为什么,就不能给儿子一条活路?” “你,你……”听着这样的诛心之言,楚老夫人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有些伤心。 “我的剑从不杀女人,但是今天,我要破例了。”楚泽一剑刺向了吓傻了的翡翠,一剑穿心而过,翡翠还来不及求饶,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楚泽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些按住夙绫的婆子身上。 “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眼见上一秒还嚣张的翡翠,就这么断了气,对夙绫动手的这些人,都吓得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拼命地求饶。 楚泽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剑又一剑,直到最后一人倒在血泊中,才停下手来。 “母亲,您是我的母亲,我不能对您怎么样,但是其他人,往后若是有谁敢对我的妻子不敬,这些人就是下场。”楚泽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屋子里的众人。 第133章 夙弦及笄 朱嬷嬷心里无比庆幸方才自己拒绝了,否则的话,现在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楚泽将夙绫打横抱起,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母亲,绫儿身子弱,以后逢年过节,我会亲自带她过来给您请安的,平日里这些规矩就免了吧。 还有,我这辈子,除了绫儿,绝不会要别的女人,谁若是再敢有不该有的心思,想要进我的院子,抬出去的,便只能是尸体了!” 夙绫窝在楚泽的怀里,闭着眼睛,心中满是得意,果然,这一局,她还是赌赢了,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也值了。 她就知道,以楚泽对她的在乎,不可能在她身边不安排人,平日里的无伤大雅的刁难也就罢了,若是她真的被打,楚泽一定会收到消息。 既然她怎么做,老夫人都无法满意,那就彻底撕破脸好了,她就不相信,经过了今天楚泽这一闹,以后这府里,还有谁敢和她作对! 她夙绫,可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直到楚泽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楚老夫人才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面色一片灰败。 “贱人,贱人……” 夙家 “最近楚家那边,有关于夙绫的消息吗?也不知道我这个二妹妹,过得怎么样了?”夙弦站在窗边,一边修剪着花枝,随意地问道。 “楚家二爷,倒是很宠她的。”林嬷嬷答道。 “哦?”夙弦动作一顿,“其他人呢?” “闹得不像样子,上次楚老夫人想要教训她,被楚二爷狠狠闹了一场,听说楚老夫人身边的人都被楚二爷杀了,如今母子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但是这样一来,楚府里,确实没人敢再招惹她了。” “我就知道,我这二妹妹啊,不是省油的灯。”夙弦笑了,她就知道,夙绫不会让她失望的,不把楚家搅个天翻地覆,不会罢休。 “她的行事,如今瞧着,倒是和在府里的做派不一样。”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才是她原本的性子,”夙弦难得耐心地给林嬷嬷解释道,“以前在府里,她处处受制于我,只能伏低做小;如今不同了,有楚泽无条件护着她,楚泽也有这个能力护住她,她当然不需要再掩饰真性情。” “可以前,却没看出来,她这么有手段。” “夙绫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以前她在我手下吃亏,不过是因为我们地位的不对等,主君又不喜欢她,纵是她有万般手段,也无法施展。”夙弦摇摇头,“可如今不一样了。” “若是这样,那等她得势后,岂不是对您是个威胁?当初,就不该放她离开。” “不,让她离开是对的,夙绫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更不甘心屈居人下,而阮拂晓,更是眼睛长在脑袋上,且瞧着吧,等阮拂晓进了门,还有得闹呢。” 夙弦冷笑,那楚老太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过去她自认自己处处妥帖,都能被她鸡蛋里挑骨头,百般磋磨。 往后阮拂晓进了门,这三个女人凑在一起,不把楚家后院炸了才怪。 况且凭她对夙绫的了解,她定会撺掇楚泽,和楚洛争,往后楚家的内斗,都靠夙绫一个人挑起来了。 她不过是个寻常内宅女子,大事做不了,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费点心思了。 “嬷嬷,你千万别小看了女人的战斗力,有多少大家族,不是从外面被敌人攻破了,而是自己从内部瓦解的。 远的不说,就说大夜朝,要是没有高氏,没准还能再撑几年呢。 有夙绫和阮拂晓这两个女人在楚家,楚家不乱起来才怪,到时候再对付起来,或许会轻松很多,所以我说,放夙绫离开是对的,没准能抵得上一支军队呢。” “姑娘说的是。”林嬷嬷也笑了起来,心中无比欣慰,姑娘的心思,当真是越来越缜密了。 “那咱们需不需要做什么,加一把火?” “暂时先不用,反正我早有安排了,现在还不到时候,”夙弦沉吟了以下,还是摇摇头,“不过让咱们的人一直关注着那边,随时向我汇报。” “喏。” “对了,明天要上山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东西早就备下了,姑娘的及笄礼,老奴一直放在心上,就是感觉有点委屈了姑娘。” “委屈?” “是啊,及笄礼是女儿家一生极为重要的日子,姑娘身份尊贵,及笄礼本应大办,却只能待在一个小小的庙里斋戒焚香。” “这有什么?每家的规矩不一样,”夙弦倒是觉得无所谓,这样挺好的,她还不喜欢那么多人闹闹哄哄的,再惹出什么事来,怪麻烦的。 夙家一直供奉月神,这个传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自记忆以来一直都是这样,也就习惯了。 夙家女儿及笄的时候,不会像别人家那样大操大办,光耀亲朋,而是要去月神庙斋戒三天,以示对月神娘娘的尊敬。 “如今这世道乱的很,规矩都乱了,各家行事越发随意起来,听说楚家那边,老家主死了,连一个月的孝都不用守,这简直太不成体统。” “孝道不在表面,看的本就是人心。”夙弦略带几分嘲弄地道,“楚老家主和两个儿子本就不亲,就算守着规矩,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唉,若只是规矩乱些也就罢了,可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到处都在打打杀杀,田地都荒了,没人种,我上次回家探亲,路上看到不少……” “不少什么?” “有百姓日子过不下去的,都有易子而食的。” 谈到这个话题,夙弦心情也有些沉重起来,“所以,不能继续这么乱下去了,天下一日不统一,老百姓就没有安定的日子过,但是我没想到竟然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姑娘没想到也是有的,各门阀主城的百姓,日子还是好过的,看起来都是一片和乐,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夙弦想到自己上次沿途见到的情形,除了叹气,现在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安定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又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日子流水般的过,很快便到了夙弦及笄的日子,按照惯例,她一个人都没带,着一身月白色长裙,焚香沐浴过后,跪到了月神庙的月神像前。 第134章 你愿意跟我走吗 夙弦站起身,揉了揉肚子,好饿,林嬷嬷说的没错,这都是什么破规矩,哪有及笄礼饿肚子的。 可是按照规矩,这三天都是不能吃东西的,因为月神是最圣洁无瑕的,不能沾染俗物,五谷杂粮,都是俗物。 月神山周围都有人把守着,夙弦也懒得为这点吃的费心思,挺一挺就过去了,不过山上是没别人的,在山上走走倒是可以。 沿着小径,夙弦一个人在月下慢慢走着,月神山的景色其实有些萧条,带着点凄凉的味道,不过夙弦倒是喜欢这种有些残破的景象。 唯一有些不自在的是,这月神山上,好像没有什么活物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悠扬的的琴音,打破了这份死寂。 夙弦驻足听了一会儿,原来,弹奏的是《四季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一幕,仿佛有些熟悉,同样的月色下,同样的两人,弹奏的一曲《四季谣》,只是当初的那仿若谪仙般、清隽优雅的白衣少年,却让她此刻有些陌生起来。 不用于往日的模样,今夜他一身华贵的玄色锦衣,多了几分尊贵雍容,墨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几乎要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素日里温和的眉眼染上了几分冷厉,一双黑眸深邃锐利,如古井寒潭,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唯独指尖下流泻而出的琴音,分毫未变。 也许变了,只是她听不出来罢了。 一曲毕,他站起身,走到夙弦面前,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后,他方才开口,“我要走了。” 夙弦了然地点点头,就算他不离开,她也是要想办法让他离开的,他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留在夙家了。 “那,你多保重,你在这里等我,是来向我道别的?”夙弦也没问他是怎么上来的,也许是有什么隐秘的小路,也许是夙琅帮了他,也没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这都不重要了。 对于她来说,江离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过了,也就过去了。 “不,我不是来和你告别的,我是来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夙弦诧异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她自认,她从未给过他什么错误的暗示或是承诺,所以江离的问题,让她无法理解。 江离望着她,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茫然,心往下沉了沉,“阿弦,我今天既然站在这里,就断断不会容忍你再逃避,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当真从未对我动过心吗?” 他的目光压抑而隐忍,却又似带着某种期待,让夙弦有着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却很快坚定地摇头,“没有。” 没有吗? 也许有过的吧?夙弦一直觉得,自己不怎么会处理感情的事,也不太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所有的感情,都是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对战无双是有些好感的,但曾经对江离,真的不确定。 也许当初月下一起抚琴的时候,他为她煮面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间,片刻的悸动,但是却太短暂也太浅薄,很快便消散了。 如果没有战无双,如果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他们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也许她会喜欢他吧? 可那只是如果,只是也许。 夙弦知道,自己此刻最该做的就是坚定的拒绝,既然给不了对方感情,就不要让人抱有一丝的希望,这样,对自己对他都好。 “不可能的。”江离却不肯接受这个回答,一向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却失态了。 他上前一步,用力地抓住夙弦的肩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我不相信,你真的对我没有过一点点动心,阿弦,你选择战无双不过是为了夙家,不过是因为他有权有势对不对?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的,但是今天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我会让你有着不输于未嫁之时的风光,你想要的,我也一样会捧到你的面前……” “够了,”夙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挣脱开来,“你说出这样的话,就足以证明,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你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 “江离,别让我瞧不起你,让我对你最后的情分都耗尽。” 她夙弦怎么可能为了家族卖了自己?她若是不愿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她。 她选择战无双,固然不是因为爱,也是自己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却并没有半分心不甘情不愿。 “江离,有些话,我原本没必要和你解释,但是既然你话说到了这里,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嫁给战无双的,没有人勉强我。 而与你想的恰恰相反,这门婚事,是我以命相搏求来的,至今伤都没好全,差点还留了疤,所以,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死心吧,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他,绝不会跟你走。” “那若是他死了呢,你也只嫁给他?”江离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目光愈发冰冷起来。 “是,若是他死了,大不了我给他守寡一辈子!”夙弦也怒了,冲动的话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有这么诅咒人的吗? 她既然享受着战无双对她的好,就不会再做出那副不甘不愿的矫情姿态,不管在自己的心里,还是在外人面前,她的答案都是只有一个。 她是个护短的人,战无双既然是她选定的未婚夫,她自然也要护着他。 “你就当真那么喜欢他?” “是。” 谁知,这个时候,江离却突然笑了,他原本冰冷的眼眸突然染上了浓的化不开的温柔,宛若月色下的星河,眼角微微发红,给那原本苍白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妖冶。 夙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阿弦,你骗不了我的,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他,你就不会这么坦然地承认,你说我不了解你,其实我很了解你的。 你对感情,其实比我们所有人都认真,你很难真正对一个人动情,你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战无双情根深种到了这种地步,所以,你在骗我,你想用这种方法,让我死心对不对?”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被人戳穿了心事,夙弦索性也不再辩解了。该说的她都说了,她不欠江离的。 “所以,你骗不了我,你今天,必须和我离开。”江离见劝不动她,突然逼近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样子,竟是要强行将人带走。 第135章 利用 “放开,你放开我!”夙弦拼命地挣扎着,却发现,江离根本不像他表面表现出的那样文弱,他的力气,竟然比自己要大,要知道,哪怕是尉明烽那样的高手,都奈何不了她。 而更令人惊恐的是,他点了她的穴道。 此处荒无人烟,如果江离将她打晕,沿着小路带走,恐怕三天之后才会有人发现。 毕竟,没人想到他能悄无声息地上来,也没人会想到自己不在了。 想到这,夙弦急了,她必须想办法,先拖延时间再说。 “叶离歌!” 这三个字,成功让江离停下了动作。 “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就不会一开始隐瞒身份接近我。 你不但身份是假的,连会武功的事,也一直在隐瞒我。”夙弦原本并不想将话说的这么明白,好歹两人也算相交一场,既然今后注定再无交集,也给彼此留最后一份脸面。 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说了,不仅是因为她对江离最后的一丝情分已经消耗殆尽,更因为她要自救。 “红梅对映雪下药的事,为什么会被人发现,成为阮拂晓要挟她的把柄,我记得那天,恰好你进了我的小厨房,为我做了那碗面。 阮拂晓明明是装的,为什么你会替她隐瞒?还有,夙绫中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引我去城外? 这一切的一切,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瞒了我多久,骗了我多久?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真诚二字? 所以,你今天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我不会相信你对我的心意,我只会觉得你想要用我要挟战无双和我哥哥,借兵给你,而我,不过是你利用的棋子罢了。” 夙弦知道,江离其实和她有些地方很像,清高、骄傲,绝对容不了这样的诋毁。特别是来自心爱之人的这种污蔑,对他绝对是莫大的侮辱,必定会让他愤怒。 果然,江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若是为了利用你,想要兵权的话,我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来带你离开,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夙琅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我强行带你走,很可能要同时得罪了夙家和战家,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夙弦,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这样侮辱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我说过,我从不屑于用利用女人的手段来行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如果你不是一开始,就抱着利用我的目的,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接近我,混进夙家?” “我不否认,我进夙家确实有目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没想过要利用你。” “因为我长得像你娘?”夙弦冷笑,“那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我这张脸,亦或者是,通过我这张脸来怀念你母亲?” 她现在总算明白夙琅为什么想要毁了她的脸了,想必,也有这个原因吧。 “你说你从没利用我,那你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阿弦,”江离此刻却反而平静了下来,“感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更不是非黑即白的,就算一开始,并不是那么纯粹,可是慢慢的就会变的。 我承认,我确实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可是那并不代表我对你的感情就是假的。 最起码,我现在对你是真心的,哪怕你没有这张脸,哪怕你不是夙家大小姐,只是街头的一个乞丐,我也依然会爱你。” “是吗?”夙弦冷笑,“可惜,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一直觉得,这样的话,便是感情里最大的谎言。 若是她没有了这张脸,若是她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乞丐,那她还是夙弦吗?她既然都不是夙弦了,那他爱的又是什么,这不是很可笑吗? “你不相信我,那你就愿意相信战无双吗?你就那么肯定,他不是在利用你?他对你的感情,就是纯粹的?” “起码他到现在为止,还没利用过我,而你,已经利用了我很多次。” “阿弦,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你若是想要尊荣,我便给你夺回来;你若是想要安宁的生活,我们便过着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日子,我会好好的照顾你,对你很好很好,所以,和我离开好不好?” “我如果说不愿意,你能放过我吗?”夙弦眼中含着一丝祈求,望向江离。 这是夙弦第一次求他,却是为了离开他。 江离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你死了这条心吧,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今天都必须跟我走,阿弦,我可以宠你爱你,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但并不包括,离开我。” “你如果今天强行带我走,我想我会恨你一辈子。” “那就恨吧,起码你还留在我的身边,恨我也比忘了我要好。”江离完全无所谓了,任凭夙弦怎么说,都不为所动,向着山下走去。 这时,背后突然袭来一道劲风,江离下意识地避开,同时,一道真气击中了夙弦的穴道。 夙弦发现自己能动了,眼睛一亮,趁着江离躲避的时候,连忙挣脱了她的怀抱,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直到撞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战无双,我刚才好害怕。”夙弦声音带着几分更咽,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方才那种恐慌来源于何处。 她不是怕自己会被江离囚禁一辈子,她自认为凭着自己的手段,只要江离有一丝的放松警惕,她就能逃出去。 她怕的是,她现在这个时候失踪了,是不是就永远都不能嫁给战无双了…… 其实,对这份婚姻,她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坦然,她内心深处,也是有一丝期待的吧? 战无双还是第一次看到夙弦哭成这个样子,心都要碎了,他轻轻拍打着怀中的少女,似是用尽了平生全部的温柔轻声哄着她。 “好了,乖,不怕了,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不过现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更没人可以勉强你做不喜欢的事。” 第136章 暴打 战无双脸上虽然笑着,但心里却已经是怒火中烧,连他都不舍得勉强小姑娘,他江离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想要囚禁她,将她变成禁脔? 夙弦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曳地长裙,身上披了一件水蓝色的披帛,白皙如瓷的脸颊上挂着泪珠,竟有几分纤柔楚楚。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微微颤抖着身子,显然害怕了。 平日里看惯了她坚强果决的模样,今日见到她被人欺负,这般哭泣惊惶,战无双心里又痛又怒。 江离远远地站着,看着相拥的二人,看着方才还对他一脸抗拒的女子,就那样温顺乖巧的趴在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满是依赖。 他从来不知道,她原来也会依赖一个人,他以为她永远都是那样坚强理智冷静的人,不会轻易对人动心,却原来,不是这样…… 她会对一个人动心,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只是这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心,莫名被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填满,像是一把火,瞬间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江离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飞身而起,一掌向着战无双头顶劈了过去,只要这个男人死了,就没办法再占据阿弦的心了! 战无双却丝毫不见慌乱,抱着夙弦轻轻一跃,便避开了这一掌,他一手环着小姑娘的腰,一手打向了江离。 两道掌风在空中对碰,却又消无声息地消散了,显然,二人都有意识地没有闹出动静来。 战无双身形未动,江离却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唇角渗出一缕鲜血。 江离受了伤,战无双却并没有停手,身形快速移动,逼近,铁青着脸,一拳头直接凿了过去。 这一拳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江离唇角立刻溢出了鲜血,闷哼一声,却死死地咬着牙,没发出半点声音。 战无双眼中染上血色,也不用内力,疯了一样地一拳又一拳,毫无章法的对着江离的脸,肚子……朝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狠狠砸了下去,发泄着心中的愤怒,那眼中的杀意和狠戾,看的夙弦都有些心惊。 起初江离还能勉强抵挡一下,到了后来,他的气息却逐渐地微弱了下去,身上也渐渐被鲜血染红了。 “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夙弦拉了拉战无双的袖子,“算是我全了和他最后的情分,下次若再见面,便不必留手了。” 这一刻,夙弦还是心软了,江离固然可恶,可,到底罪不至死。 而且,她也不喜欢看着战无双这样为了她失去理智疯狂的模样。 战无双眼角有些发红,眉宇间是掩不去的阴鸷,残忍一笑,“我今天,一定要他的命!” 夙弦吓了一跳,她知道战无双这一路走来,必定不会是心慈手软的圣人,手上不知道染过多少人的血,可是,他在她面前,素来都是极好说话,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嗜血阴冷的模样,像是一头欲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她却强行抓住了他已经染血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不行,他罪不至死,我不想你为了轻易杀人。” 对上她眼中的执拗和坚持,战无双最终还是松了手。 “好,听你的。”战无双虽然很想杀了江离,却不希望让夙弦不开心,更怕自己此时杀了他,反而会让夙弦彻底记住这个人,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杀意。 而且,对于夙弦的要求,他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若是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会将她抢回去。”江离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虽然气息微弱,却依旧不肯低头。 “你没这个机会,”战无双挑了挑眉,丝毫不见任何胆怯,“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的女人,我会保护好,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你还真是自信,”江离想笑,却不小心牵动了内伤,咳了两声,“但愿你真能永远护住她,别让我有机会。”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夙弦一眼,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夙弦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两人此时的情形有些不妥。 夙弦尴尬从战无双怀里退出来,轻咳了两声,“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本来还给你带了吃的,可惜刚才丢掉了。” “啊?”夙弦哀嚎一声,她好饿的。 不过,可能这就是月神娘娘给她的报应吧?不守规矩,跑出来瞎逛,差点就被人掳走了,吃的,自然也没有。 不过夙弦想了想,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战无双出现的,也太及时了吧?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战无双有些尴尬的,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就在你们吵架的时候来的。” “什么?”夙弦愤怒了,“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受委屈,却视若无睹?” 夙弦很生气,也很委屈,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 战无双一时有些无颜以对,他没有办法告诉夙弦,他只是想知道她对江离还有多少情谊,想知道江离在她心中是否还有分量,其实对于夙弦对他的感情,他一直都不怎么自信。 特别是那江离,虽然他瞧不上,却长了一张小姑娘都喜欢的脸,还惯会耍些手段,没看那个夙琅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万一阿弦也对他动过心怎么办? 看着战无双的神情,夙弦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在想是不是一直以来自己给这个男人的信心太少了,才导致他总是患得患失?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夙弦突然主动走上前去,抬起头,柔声问道:“战无双,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嗯?” “刚才江离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但我怕的不是自己再也逃不出来,我自认为我一定有办法逃出来,就算受制于人,也只是暂时的。 但我怕的是如果他真的带我走了,你会不会伤心,我会不会再也没有机会嫁给你了。” 说完这番话,夙弦的面颊已布满了红晕,这对于她来说,已是鼓足了勇气。 战无双惊愕的抬起头,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却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填满。 “阿弦,你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你现在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了?”战无双紧张地抓住夙弦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睛。 夙弦羞涩地点头,“应该是吧,我想我真的有一点喜欢你了,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到底是多少?但是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我说过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不过,”他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我很开心,我真的太开心了。” 第137章 阵法 “真不知道这山上有什么好待的,你们夙家的先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偏偏让你们及笄的时候在这里待上三天三夜”。 夙弦也很无奈,但规矩就是如此,她也没办法。 “要不我偷偷带你下山吧,等三天后再送你上来,神不知鬼不觉也没人知道,你也不需要在这里受苦,而且我也会担心你。” 夙弦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也没什么,只有三天而已,我毕竟是夙家的女儿,祖宗定下的规矩,该守的还是要守的。” 而且夙弦重生以来,心中对鬼神莫名也是有了一丝敬畏,虽然并不全信,但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也并不想做的太出格。 夙弦不肯下山,战无双也很无奈,但是担心夙弦再受到什么危险,他也一直留在了山上,可是,意外却还是发生了。 在下半夜的时候,夙弦靠在战无双肩膀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之际,耳畔却突然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惊醒了。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可待看清楚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由于太过惊讶,夙弦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天啊,月神娘娘像,竟然倒了。 从前听府里老人说,这月神娘娘的像,已经供在夙家不知道多少年了,好像是有夙家存在的时候,这雕像就在了。 可好端端的,也没人碰它,怎么就倒了?这要是让哥哥知道了,她要怎么交代啊? 夙弦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能让自己碰上啊…… 可战无双却和夙弦关注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阿弦,那月神像 “什么东西?”夙弦站起身来,走到近前察看,然后便蹙起了眉,战无双如果不说,她还真没注意到。 原来,那月神像的下方,既然有一个中间凹空的石坛,而那石坛上,画着许许多多奇怪的符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虽然夙弦看不明白,可是,却不妨碍她一看到这东西,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让人怪难受的。” 战无双面色有些凝重,又走近了几步,观察了半晌后,方才迟疑着答道,“这好像是一个阵法。” “阵法?” “嗯,阿弦,这阵法我好像在战家的藏书中见到过,你看到的这些,并不是用朱砂画出来的,而是人的鲜血。” 夙弦听了,心中了然,怪不得她方才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用人血画出来的阵法,听着便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夙家的家庙里,还出现在她们夙家女儿及笄便要参拜的月神像下方? “你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吗?” “我当时虽然在书中见过,却也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忘记了什么名字,只记得,这个阵法,是用来掠夺人的气运的。 但是,气运到底存不存在,谁也不知道,所以,这个阵法也只是个传说罢了。” “没关系,你先说给我听。” “其实这个阵法是个很古老的邪阵,只在传闻中才会出现,通常,是为一个家族来掠夺气运的,因为,要布成这个阵法,需要九位家族血脉的少女,以心头血为祭……” 夙弦的脸,渐渐白了。 她好像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很久远很久远的传说。 夙家是从商贾起家的,夙家先祖是一位腰缠万贯的盐商,彼时大夜朝还在,江南的盐商豢养婢妾成风,她的这位先祖自然也不例外,听说府中后院养满了姬妾,家中光是庶女,便生了十几个。 可后来,好像发生过一次意外,那十几位小姐在去上香的路上,遇到过一次劫匪,然后,自此失踪。按照常理来推测,应当是凶多吉少了,家主找了一段时间,找不到后,也便放弃了。 从前听母亲提起过这段家史,也只是当做闲谈,谁也不会多想,最多也只是惋惜一句,可是,现在将这件事和眼前的阵法联系起来,夙弦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深山家庙,夜深人静之时,一阵寒风吹过,夙弦的心头一阵发冷。 “阵法制作完成后,只要让家中女儿,在及笄之日,靠近阵法,阵法便会自动运转,吸取家中女儿的气运,供给家族使用,这样,家族的气运便会日渐昌盛,只是,这些被吸了气运的女儿,下场就不好说了。阿弦,你怎么了?” 战无双连忙扶住了夙弦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发现她紧咬着牙关,脸色白的吓人,似是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战无双还从未见到过夙弦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夙弦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方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夙家这些年,发展的太快,可是,好像夙家外嫁的姑奶奶,回想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的。 要么便是早早地去了,要么便是整个夫家都败落了,包括前世的她、夙绫、夙琅、夙瑶……无一例外,都是悲剧收场。 “我没事,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你也不要想太多,这件事,你哥哥未必知晓。”战无双了解夙弦的心思,知道整个夙家,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夙疆。 夙弦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惨然一笑,袖子中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她的哥哥,夙家的家主,真的会不知道吗? 可是,这些话,她要怎么和战无双说呢? “那这月神像,今天为什么会倒?” “是被反噬了,这种阴毒的阵法,弊端也是很多的,若是截取气运的女儿,气运过高,那也许,就会出现反噬的可能。一旦被反噬,那么整个家族的气运,便会迅速地衰退。” 战无双其实骗了夙弦,并非气运过高才会反噬,还有一个条件是,非夙家血脉,兼之气运过高,阵法才会反噬。 而且,这种反噬的后果,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承担,战无双眼中划过一丝讥讽,如果气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如果他看到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夙家真的被反噬了,那么他可以确定,夙家完了! 第138章 孙二小姐(一)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思虑过后,他们二人将月神像复位,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只有夙弦自己心里清楚,她不可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天结束后,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林嬷嬷早就备好了洗澡水和吃的,夙弦痛快地洗了个澡,喝了点粥垫了垫肚子,然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待醒来后,用过正餐才想起来,还有一件正事没有办。 “嬷嬷我让你去查的孙家大姑娘的事,有没有什么端倪?” 林嬷嬷苦着脸摇了摇头,“老奴查过了,但是包括她身边的人也私底下问过,却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林家大姑娘的举动实在太奇怪,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也没听说过他和姑娘从前相识过啊。” “是啊,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奇怪”。 夙弦也头痛了,这件事,虽然孙家大姑娘已经死了,但是就是弄不明白,一直憋在心里也堵得慌。夙弦还是习惯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姑娘在山上的这几天倒是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孙家二姑娘往我们府上投了几次拜帖,想要见姑娘,但是姑娘家庙中祭拜月神的事应该是人尽皆知才对,她这个时候来拜见姑娘就不觉得奇怪吗?” 夙弦想了想随即便笑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告诉想告诉我,她很想见我非常想。 若是我不在山上,而在山下的话,她来投拜帖,我若不见拒绝一次,她也无法再二次上门,但我在山上她连投了这么多次,表明了见我的急切之心,哪怕我再不喜欢孙家的人,碍于她姐姐的情面,也要见一见她的。” 林嬷嬷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这孙家二姑娘也是个心思深的。”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我是不喜欢孙家,但还不至于迁怒,何况我倒也想见见她,或许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毕竟他们是亲姐妹,兴许便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姑娘说的极是。” 很快夙弦便接见了孙家二姑娘,孙家二姑娘倒是与夙弦想象中略有不同。 她虽然面容平平,但身上却有一股沉静的气质,并不似孙家人那般嚣张跋扈狂妄,看着便让人不喜,所以甫一照面,夙弦对这位孙家二姑娘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听说孙二姑娘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吗?”夙弦开门见山。 孙二姑娘却并不急着答话,先是跪下恭恭敬敬地给夙弦磕了一个头。 “孙二姑娘,这是何意?” “小女只是夙家家臣之女,而姑娘却是主君府上的嫡小姐,按照礼数本该如此。” 夙弦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这孙二姑娘可真是个妙人儿,甭管心里怎么想的,起码面上的礼数是足足的。单从这一点来说,就比他的祖父和他的兄长顺眼多了,也聪明的多。 “孙二姑娘坐下说话吧,映雪,给孙二姑娘上茶。” 孙熙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夙大小姐果然喜欢守礼的人。 “小女闺名熙妍,大小姐若是不嫌弃,便叫我熙妍便好。” “好,那熙妍姑娘现在可以说说你来此的目的了吗?” “我来的第一件事是为解姑娘心中疑惑。” “哦,那看来孙二姑娘是知道我在烦心什么了?” “我知道大小姐对于家姐的行为极为困惑,故此特来为姑娘解惑。”孙熙妍说着,见夙弦并没有打断他,知道自己的话是合了这位大小姐的心意,心下稍稍安定。 “其实就在战少主闯入孙家杀死了我堂哥在那一晚,我姐姐便对战少主起了倾慕之意。” “什么?”夙弦吃了一惊,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还有这么一遭。 战无双,这家伙还真是个天生招蜂引蝶的货,不过是在弦月城里溜达了一圈,便引着两个大家闺秀为他要死要活。 可问题是,即便她真的喜欢战无双,她又为什么要舍命救自己呢?难道已经对战无双爱到了那种不求回报的地步? 不忍看心上人伤心,所以要拼上自己的性命,救下心上人所爱的姑娘,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夙弦头疼了,她发现自己可能是真的多活了一辈子,完全领会不到这些小姑娘的逻辑,难道不正常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所以夙弦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所以你姐姐就是因为喜欢战无双,宁愿豁出性命来救我?” 孙熙妍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姐姐怎么会有那么无私呢?想必我姐姐的为人,夙大小姐也应该有所耳闻,您觉得我姐姐像是那样的人吗?” 夙弦摇了摇头,以她对孙家大姑娘的了解来看,那绝对不是一个这么无私的人,而且听说她在家中甚至与这个唯一的亲妹妹都不对付,常常仗着自己长姐的身份,处处要压人一头。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为了情敌去死?捅两刀倒是很有可能。 “不怕姑娘笑话,我姐姐自小强势,处处要与我争,而因为她是我母亲第一个女儿,嘴又甜,生的也比我好些,我母亲便格外多疼她一些。 我为了过得好一点,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论容貌,论才情,我都不如我姐姐,但行事却比她谨慎地多,怕她将来会害了我,所以早早在她身边安排了人。 我猜测的真相是这样的,那晚尉明珠曾来过府上,与我祖父密谈过一会儿。 我在她身边安插的探子回报说,我姐姐恰在那时也去了我祖父的书房请安,但最后却并没有进去,反而是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后来我留在我姐姐身边的人私下跟我说,我姐姐那晚回房之后一直特别兴奋,嘴里一直念叨着他终于有机会接近夙大小姐,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察看着夙弦的脸色,见她并未动怒,方才继续。 第138章 孙二小姐(二) 所以结合那天的情况,我斗胆推测,我姐姐并不知道那猫的爪子上是有毒的,她以为只是稍微受点皮肉之苦。 借此既可以讨好了战少主,又能让夙大小姐另眼相看,或许还有机会真正的走近夙大小姐,如果借此得了夙大小姐的信任,将她一起带去战家,那么她就有机会成为战少主的女人。 否则,以我们孙家和战少主、夙大小姐之间的恩怨,她是怎么样也等不到这个机会的。” 夙弦张大了嘴巴,这谁能想到真相居然是这么狗血的理由?搞了半天,竟然是个误会? 起初觉得不可思议,可仔细想想却又未必不可能,想想夙琅的疯狂,想想尉明珠的执着,这些小姑娘为了这些情情爱爱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做不出来? 只是这理由也未免太可笑了一些,先不说,那猫的爪子上有毒,便是那猫的爪子上真的没毒,孙家大姑娘为了救她受了些皮肉之苦,她也顶多只会赏下一些东西或者慰问几句,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分享? 而且她夙弦看起来就像那么傻的人吗?是那么好接近好拉拢的?连真心和假意都分不出来? 不过现在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也没意思,不管孙家大姑娘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她毕竟为自己挡下了那一爪子,救了自己的性命,这也是事实,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解开心中的疑惑,夙弦的心情,放松了不少,看向低眉敛目的孙熙妍。 “你是个聪明人,你来见我应该不可能只为了这一件事,现在说说你的目的吧。 不管动机是什么,你姐姐为了救我而死是事实,你又解了我心中困惑,这算是很大的一份人情。 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清楚,你们孙家的人,我都不怎么看的顺眼,不过对你倒是还好,所以,我情愿把这份人情还到你身上。 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夙弦没将话说的太满,因为她也怕孙熙妍像她姐姐一样抽风。 “不,熙妍不敢以此挟恩求报,此事皆因我祖父而起,大小姐不追究我孙家罪责,已是极为难得。 我此次来,确实另有事相求,但我是代表我自己,来求大小姐,与孙家无关,更与我姐姐无关。” 孙熙妍是个聪明人,她是绝不敢在这位大小姐面前挟恩图报的,她可不想只因为这一份人情,就让她和大小姐之间的关系彻底两清。 她的意思很明白,夙弦并不欠孙家什么,所以,她是来求人的,是要欠下这份恩情的。 夙弦对她愈发的刮目相看起来,这姑娘,真是难得的人间清醒,这孙家,还真是歹竹出好笋。 “说说看。” 孙熙妍跪下,又给夙弦磕了一个头,“夙大小姐我没有别的要求,我想进夙家军。” “你说什么?”夙弦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进军队?” 要知道,因为大夜朝女帝当政的缘故,更因为定王府夜氏足足荣耀了数百年,如今各大门阀对于女子干政都是极为忌讳的事,连她进入书房都要找好借口,总是打着夙家女儿婚事的幌子,更何况染指兵权了。 连她都不敢有这个想法,孙熙妍居然想要从军,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熙妍姑娘,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我做不到的。” 出于对这个姑娘的欣赏,夙弦倒是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只是委婉的拒绝了。 “夙大小姐,我知道您的担忧和顾虑,您放心,我是不会让您为难的。我既然想要进军队,就断然不会以女子的身份进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是……” “就是夙大小姐想的那样,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孙家的二姑娘,我是孙二老爷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因孙大公子的死,不忍孙家绝后,所以将我接回孙家,认祖归宗。” “你胆子还真是大,你可知道这样一旦被发现便是死路一条? 而且就算不被发现,你既要女扮男装进入军营,那么便无法成亲生子,你这一辈子都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 你一个女子待在军营,还要时时刻刻警惕着身份不暴露,承受的会比寻常的男人更多,这些日后的艰难你都想过吗? 你若是现在肯改口,我可以当方才什么都没听到过,其实你完全可以求我为你选一门好的亲事,夙阀的青年才俊可以任你挑选。我不敢保证一定让你满意,但起码会尽心帮你周旋。” “不,熙妍不想嫁人,熙妍只想从军。”看着柔柔弱弱的孙熙妍,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对这个看起来诱人的提议,毫不动心。 夙弦叹了口气,“我能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吗?” “我父亲和我母亲其实之间早就没有多少情分了。我父亲在外面另有别的女人,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女儿,我父亲对那女人却极为宠爱,若不是因为她生的只是个女儿,上面又有我祖父押着,估计早早的就抬进了孙家,与我母亲分庭抗礼了。 我祖父在的时候还好说,祖父是个要面子的人,会约束着父亲,但祖父眼见没几天好活了。 等祖父一走,我大伯根本压制不住父亲,他也不会去管我父母之间的闲事,我父亲到时候便再也无人可约束,所以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才能保护我,保护我母亲。 否则,非但我母亲在这后宅里没有好日子过,我恐怕也会成为他联络下属或者讨好各方势力的筹码,哪怕我母亲一向偏袒我姐姐,但那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亲生母亲,我不会让她受到欺负。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下半辈子被作为一个棋子和傀儡一样的生活,即便只是女子,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 即便夙大小姐可以为我选一门好的亲事,可是人心易变,谁能保证日后一切都不变呢? 这样的乱世,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女儿,本来便是作为礼物送来送去的,与其将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我只相信自己。” 第139章 合作 若不是还要顾虑着自己的形象,夙弦几乎要拍掌叫好了,看向孙熙妍的目光也越发欣赏起来。 想不到孙家还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出了一个孙杰远不成器,一个大姑娘脑子拎不清,真正的珍宝却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孙二姑娘。 若是孙勇能好好的培养孙二姑娘,想必她是真的能够撑起整个孙家的,可惜了生错了时代,若是生在女子可以从政的大夜皇朝,孙熙妍未来的成就,必定不凡。 这声可惜,是为孙熙妍,又何尝不是为她自己? “你这样做,你的父亲会同意吗?”夙弦并没有问孙二夫人的想法,反正孙二夫人的想法也在这件事上并不重要。 “他当然会同意。” 孙熙妍冷笑,“我父亲这个人一向都是无利不起早,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祖父的身子不成了,孙家又狠狠的得罪了大小姐,战少主和主君,现在孙家人人自危,我父亲在军中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如果这个时候大小姐以报答我姐姐的救命之恩为由,将我送进军中,我的身后便等于有了您这座靠山,那么我在军中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何况,哪怕我们孙家没了兵权,但多年的情分还在,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也多少会照应我一二,我父亲没有儿子,也只能把我当成孙家未来的希望来培养,尽心尽力帮我。 从另一方面来说,孙家虽然没了兵权,但手下的那些人却未必肯乖乖听从别人的调遣,唯有孙家的继承人来收拢他们,是最合适的办法。 我相信凭借我的本事很快就会在军中站稳脚跟,将孙家从前的势力收拢到自己的手中,而到时候反过来对大小姐你也是一种助力,不是吗?” “你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刮目相看。”夙弦不得不承认,孙熙妍说的极有道理,而这个想法也让她很心动。 若是从前她是断断不会干这种暗里挖墙脚的事,但经过了最近的一些事,她对夙家甚至对哥哥都不免失望起来,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手中多掌握一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可以一直相安无事,夙家一直善待自己,她也不会做什么,但若有一天有什么意外,那这边可能是保命的底牌,只是孙熙妍可信吗? 不得不说,前世的经历,还是带给了夙弦极大的不安全感,一旦察觉到一丝丝的危机,便会本能地提防、自保,不敢轻信任何人,哪怕对养育自己长大的家族也是一样的。 似是看出了夙弦心中的顾虑,孙熙妍又郑重磕了一个头。 “大小姐,熙妍可以对天发誓,熙妍虽不才,但信义二字还是懂的。 我既是受大小姐姐的提携,才进入的军中,那身上自然便打下了大小姐的标签,以后,我若是背叛大小姐,我也会受人唾弃。 何况有些事我不说,大小姐也看得明白,夙君非明主,未来的天下如何结局还未可知。 不管是为信义还是为利益,站在大小姐的身后都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不是祖父,我对于夙家并没有多么忠诚,我只忠于自己的内心选择。 我并非一定要站在夙家的身后,相比于夙家,我更愿意选择大小姐。” 夙弦想说,其实你高看你祖父了,他对于夙家并没有什么忠诚,张口闭口便是老家主的恩情,但是当夙家被楚阀攻破的时候,第一个打开城门投降的便是他, 不过,是不是如今,谁都看出了夙疆靠不住,想要再找靠山? 哥哥,这就是你一心一意维护的表面的和平吗?你可知道,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 但不得不说,孙熙妍这番话确实让夙弦心动了,至于她所说的心意什么的,她不相信也不愿意去探究,但利益才是最永恒的合作方式。 她在军中也确实需要一点自己的势力了,雷明和宋浩轩可能会愿意向着她,但他们俩毕竟都只是小辈,家里做主的终究还是老爷子。 雷老爷子和宋老爷子就算有时候会帮助自己,但归根结底,他们向着的还是夙家。 夙弦不敢肯定,若有朝一日自己和夙家发生冲突,他们会站在哪一方? 不,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向着夙家,夙疆再不好,也是他们的主君,是他们要效忠的主子,平日里关起来怎么斗都可以,可若是面对外敌,那便是一家人。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这时由自己一手安插进军中的孙熙妍被显得极为重要了。 至于会不会被哥哥怀疑,夙弦倒是不担心,因为她一直与孙家不合,哥哥只会认为,她是碍于孙家大姑娘的救命之恩,不得不为之。 要骗过夙疆,并不难。 “好了,这件事我会考虑一下,你回去等消息吧。不过以后若无必要,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若是有事,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熙妍多谢大小姐,大小姐的恩情,熙妍永世不忘!” 夙弦摆了摆手,说什么永生永世太假了。 孙二姑娘走后,夙弦突然想起一事,那边是当初何风的请求,还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和他说一下的。 “林嬷嬷,你说如果让何风陪我嫁去战家,怎么样?” 从前夙弦没想过,因为她以为宋浩轩一定会陪她嫁过去,但既然宋浩轩已经选择了别的路,她也只能支持并祝福他。 思绪,突然回到了定下婚约的那一日…… “你要走?为什么?”夙弦望着面前来告别的少年,心中满是震惊。 她想过他可能不会陪她嫁去战家,但是留在弦月城也挺好的,可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自请调去边境。 “总是待在一个地方,也没意思,趁着年轻,我想出去闯闯。大小姐,你出嫁那一日,我可能不会回来送你了。” 这一生,都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再见之期。 “那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虽然不解,可那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夙弦无法干涉。 夙弦将他送到了府门,待要转身离去,他却突然唤住了她。 “大小姐!” “嗯?” “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少年的眼睛里满是忐忑和不安。 “好啊。”夙弦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对于她来说,宋大哥,和她的亲哥哥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只是一个单纯的很温暖的拥抱,那日的阳光很明媚,她却没有看到,在拥抱的那一刻,少年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阿弦,原谅我,我不想亲眼看着你出嫁……不过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永远永远的,守护着你。 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 第140章 尉侧夫人 “姑娘,姑娘?” “嗯?刚才说到哪了?” “奴婢觉得这很好”,林嬷嬷点头赞同“何风这小子人机灵,身手也不错,对姑娘也算忠心,而且是孤儿,和夙家这边没有什么牵连,也没有后顾之忧,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夙弦也觉得,她身边总要有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跟她嫁过去,林嬷嬷和映雪、双胞胎姐妹毕竟是内宅女子,有很多事办起来还是不太方便,必须要有一个能在外走动的男人才行。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找个时间并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吧。 “姑娘就不再见见他,叮嘱些什么?” “暂时不想见了”,夙弦有些疲惫的挥挥手,其实她做出这些决定心里也并不好受,总有种在背叛哥哥的感觉,可是心里那种危机感又迫使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总觉得奚氏对她的态度转变太大,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可能就会在将来某一天给自己致命一击,她不得不防。 “对了,大婚的日子定了吗?”夙弦问道。 “定了。是主君和大夫人一起商定的,就定在下个月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 “大嫂总算是愿意出院子了,”夙弦叹了口气,对于夜氏的做法,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所以不肯低头,但是一味逃避,就是对的吗? “大夫人,也是生不逢时。”林嬷嬷对夜氏倒是很同情。 生不逢时,日子也要过,真正聪明的人,是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下,都要努力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当初的夜氏倾宸女帝,路又何尝好走?夜氏比起当她的先祖,差的可是远了。 夙弦不反感夜氏的为人,却不赞成她的做法。 她有凤羽军旧部辅佐,又是夙家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还有夜氏的余威尚在,不管想做什么,都比一天到晚窝在小佛堂里强。 若她是夜氏,遇上这么一个风流好色又无能的夫君,她一定会架空了他,或者干脆一点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让自己的儿子掌管夙家,然后好好整顿夙家,一步一步夺了这天下。 她前世便是这么做的,虽然失败了,但她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才是真正的不堕先祖威名,一天到晚对着牌位流泪有个屁用?她要是夜倾宸,看到后世子孙这么不争气,非得气死不可。 不想再讨论夜氏的事,便换了个话题。 “下个月初八”,夙弦想了想,“离现在不过只有二十几天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是在府里布置一番罢了。 姑娘的嫁妆,是早就备下的,主君另外还会陪嫁5000兵马。 姑娘和琅小姐的嫁衣也是几年前便开始动工的,早就做好了,别说还要二十几天才成亲,便是两天后也是来得及的。” 5000兵马?夙弦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前世她被楚洛算计,给夙家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夙疆还精心为她准备了一万兵马防身。 可这一世,她殚精竭虑帮他,不但帮夙阀平白得了五座城池,用自己换了战家的家传战谱,还帮他稳住了后宅,驱逐了夙绫,叶家与楚家也未像前世那样结盟,夙家更没有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可她的陪嫁,却足足削减了一半。夙弦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难道她做错了吗? “那便好,这些事便交给你来布置吧。还有一件事,我不在的这三天,夙琅她可有什么异样?”夙弦心中难受,面上却丝毫没露,反而问起了夙琅的事情。 说起夙琅,林嬷嬷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看,“姑娘还惦记着她做什么?亏的姑娘一直待她那样好,她竟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狼心狗肺的事情来,为了一个男人连这么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姑娘可千万别再对她心软。” 夙弦有些烦躁,“我不过问一句,倒引出你这么多话来,我和她之间情分已断,无所谓心软不心软的,只是习惯性的问一句罢了,嬷嬷你要不想说便不用说了。” 夙弦也知道她和夙琅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只是心里说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这几天琅小姐倒是极为安静,和奚少主相处的也不错,看起来倒是真的想通了。”林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她看不得自家姑娘担心。 “嗯,那便好。”听了这话,夙弦也放下心来,她能想通了便好,若是真的错过了奚玮这样一个夫君,她都替夙琅可惜。 事情都解决好了,大半天的时间也过去了,夙弦伸了个懒腰,觉得又有点困了,便对林嬷嬷道,“嬷嬷,你先去休息吧,我也睡一会儿。” 林嬷嬷却反常的站着没动,反而是一脸纠结的看着她。 夙弦有些奇怪,“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林嬷嬷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姑娘在山上的这几天,府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什么事儿?”夙弦看着林嬷嬷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下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是、是关于尉家的事儿。” “尉家哦”,夙弦拍了拍脑袋,差点把他们家的事给忘了。 “尉明烽犯了那么大的错,又被当众抓了个正着,哥哥一定借此机会狠狠惩治了他们,最起码也得把兵权收回来吧,怎么样?现在这件事进行的顺利吗?” “不、不太顺利”,林嬷嬷脸色依旧很难看。 “怎么了?是不是尉家不肯妥协,难道军中发生了哗变?” “不是,是尉家小姐,那一日主君喝醉了酒,突然非礼了尉家小姐,如今已经将人接近府来,纳做侧夫人了,咱们府中现在又多了一位尉侧夫人。”林嬷嬷知道这件事早晚也瞒不住,索性一咬牙一口气全说了。 “你说什么?”夙弦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哥哥真的是色令智昏了吗?尉明珠那样的女人也敢要?他是生怕自己头上的帽子不够绿,还是怕夙家的后宅太过安宁? 好不容易弹压了韩氏,韩氏如今倒是安分了,后宅风平浪静没几天,如今却又出来了一个尉明珠…… 夙弦的瞌睡一下子全没了,起身便要往夙疆的书房去。 第141章 争执 林嬷嬷见状,连忙拦住她,“姑娘,您别这样,您这样怒气冲冲的去找主君,便是一番好意,也难免让主君看了不喜。 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主君开口,别伤了兄妹之间的和气才好,你马上便要出嫁了,在家也不过这短短的二十几天,何必最后伤了兄妹情分,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呢。” 夙弦闻言也停下了脚步,突然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又何尝愿意,在最后这段日子还要和哥哥闹不痛快,但是他这件事做的实在实在是不成体统。” 夙弦的心里满是苦涩,这些日子的一桩桩、一件件,真的让她对夙疆越来越失望。 曾几何时,他们那样亲密无间的兄妹,如今却是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斟酌再三。 可是现在她却明白,她在夙疆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从前那样的宠爱,不过是因为她的乖巧无害,两人之间不会有任何冲突罢了。 她一心一意为夙家,为哥哥,为夙家打算,可她的哥哥,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就算哥哥完全不考虑娶了尉明珠,会给夙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他有没有想过,尉明珠想要害她?他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妹妹放在心上? 她本以为,在夙疆的心里,起码她还是比后宅的这些女人要重要的多,只是和他的权势不能相比罢了,可现在看来,显然也是她自作多情,高看了自己。 不,也许曾经的夙弦,是很重要,但那也只是曾经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夙弦最终还是没忍住去了夙疆的书房,不过情绪也已经调整过来,起码脸上已经看不出怒气了。 夙疆见到夙弦过来也是高兴的,让她来到身边坐下。 夙弦走到夙疆的面前坐下,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亲切地唤他哥哥,反而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 夙疆见状有些差异,“阿弦你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 “什么事?” “孙家大姑娘,为了救我而死,我怎么也该报答一二,所以今天上午,孙二姑娘,便求到了我面前,求我在哥哥面前给他们说话,要给她弟弟在军中安排一个职位。” “她弟弟?”夙疆觉得奇怪,“我记得孙家二房,只有两个女儿啊!” “是孙二老爷的私生子,按说这件事,我确实应该帮忙,毕竟我欠了孙家一条命。 但是我和孙家的恩怨,哥哥也清楚,我实在不喜欢孙家。所以这件事,我说与哥哥听,哥哥就拿主意吧,若是哥哥不同意,我话也算带到了,人情也还了。” 夙疆听后,果然没起疑心,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让人没办法怀疑。 “人家可是救过你的命,这人情怎么能带句话就还了?阿弦,不是哥哥说你,你有时候确实也该大度一些,孙家已经被夺了兵权,孙勇也没几天好活了,过去的恩怨就别再计较了,好歹也给人留一条活路。 我会传话给孙家,让他们家这位公子这几天便可以去军营报道,就在孙老将军麾下,职位便从少将做起吧?” “哥哥你随意吧,这件事,我不想管了。”夙弦明显不太关心的样子,脸色依旧很难看。 “好了,事情解决了,脸色怎么还是这么难看?是不是在山上吹了风,生病了?” 夙弦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心情复杂至极,那件事,哥哥到底知不知道?她真的希望,他不知道。 深呼一口气,夙弦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哥哥,听说你新纳了一位侧夫人,可有这事儿?” 夙疆先是一愣,随即面上也有些讪讪的,“不过都是些小事吧,纳个侧室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不用放在心上?”夙弦提高了声音,“您若是随便纳个侧室,别说纳一个,便是纳100个,我也管不着。 这街上什么出身的都有,哪怕是青楼歌姬舞女,街上乞讨的姑娘,只要你喜欢,都没有问题! 你为什么非要那尉家的小姐?他到底对战无双是什么心思您不知道吗?还是说您想要头上一片绿?”夙弦终归还是冲动了一次,把心里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 “放肆!”夙疆果然怒了,“阿弦,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这种话你一个姑娘家也说得出口?” “这话说出来确实不好听,但若是哥哥不做出来,我又如何开得了这口?” “阿弦,”夙疆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劝道:“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娘家的这些事你还是莫要再插手了。夜氏如今胎位稳了,也可以重新掌管中馈,这件事便全交给大夫人和韩夫人阮夫人来操持,你便不要管了。” “看来哥哥还没完全昏了头,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你新纳的那位尉侧夫人插手,我真是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给哥哥喝了**汤了,让哥哥这样不管不顾的维护她,维护尉家。” 其实那天在宴会上,夙弦便看出夙疆对尉明珠有意思,她哥哥好色,她也清楚,只是并没放在心上,以为经过那一遭,再多的心思也该淡了。 却却没想到夙疆竟然还是着了这个女人的道,这让她怎能不又气又急? “我说过我后院的事,你便不要再管了!” 夙弦看的出,夙疆已经很愤怒了,若是聪明的话,她现在就应该闭嘴。 可是,她今天偏偏就想任性一次,就这唯一的一次,哪怕撕破了脸,她也不想再忍了。 “哥哥以为我真的愿意管这些破事吗?”夙弦深吸一口气,“我有几句话心里话,不得不和哥哥说一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但又是关于尉侧夫人的事,便不要再开口了。” “哥哥纳了尉侧夫人,那对于尉家的兵权,您是如何打算的?” “尉老将军毕竟也是跟着父亲打天下的旧人了,也没犯什么错,这这次的事完全是尉明烽搞出来的,人也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这断子绝孙的惩罚对他来说也也足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阿弦你就别再咄咄逼人了。” 第142章 暗中较量 “我咄咄逼人?”夙弦险些气笑了,“是我咄咄逼人,还是哥哥为了美色昏了头?哥哥你看一下其他门阀,有谁家的主君做的像您这般窝囊,大半的兵权都交在下臣的手中。 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可以拿回来,你却丝毫不为所动,您这样到底是图什么?” 夙疆饶是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忍不住了,他怎么说也是一阀的主君,怎么能让妹妹指着鼻子骂? “够了,夙弦你给我闭嘴,母亲说的果真没错,你现你这规矩当真是该好好学学了,这些天你就别再出门了,好好的给我待在房间里反省,直到出嫁那一日!” 夙疆气得脸色通红,不知是不是被戳到软肋脸上挂不住。 “哥哥不用急着赶我,哥哥不赶我待会儿也是要走的,但走之前我就必须把最后几句话说完。 我知道哥哥一直想维护好夙阀内部的平衡,不想发生冲突,产生不必要的损耗。 但哥哥也应该明白,这样短暂的和平不过是掩耳盗铃,治标不治本罢了。若有一日大敌当前,兵临城下,而你手下的兵却各为其主,怀着各自的心思和打算,都想着保存各自的实力,忙着勾心斗角,又有谁肯真正冲在前面冲锋陷阵? 如果哥哥还想有所作为的话,就听我一言,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军中50岁以上的老将,将手中兵权尽数移交到儿孙手中。 一则只有把权力交到自己儿孙的手里,才不会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弹,这样才能顺利的完成权力的交接,他们这么大年纪,还占着位子不放,也是怕后继无人,如果能直接让自己的儿孙坐上高位,相信很多人都会愿意。 二来,他们的儿孙若是真正有本事,能坐得起这位子的人,那也便罢了。若是坐不起、压不住场子,那正好给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腾出位置,这样才能打破军中不好的风气,形成一个良性的竞争,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如今军中派系分明,各自为政,基本都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这样的风气其实很不好,真正有本事却没有背景的人,得不到提拔中的机会,长此以往,便回失去信心。 要么消磨雄心壮志,整日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在营中混日子;要么就彻底离开另投他主。 夙疆震惊的瞪大眼睛,“你疯了?那些人年纪轻轻,有的连战场都没上过,毫无经验,如何能够领兵作战,掌十数万兵马?” “哥哥糊涂,他们如果要上战场,那他们家中的祖辈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经验的儿孙去送死,自然要在背后出谋划策。 这样其实真正在幕后指挥的,还是那些有经验的老将,对战局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哥哥想要操纵他们却要容易的多。何况,您以为,如今真正还在冲锋陷阵的,还是您所倚重的那些老将吗?他们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不堪一击! 正如您昨天说的那样,如今掌兵权的四大家臣都是跟随父亲多年的老将,还是我们的长辈,一旦发生冲突,哥哥想要说服他们,轻不得重不得,打不能打,罚也不能罚,您这个主君,完全等于被架空。 但是换成他们的儿孙,不仅在军中积威不足,在哥哥面前,也没有办法再摆起长辈的架子,哥哥想要指挥命令他们不要容易的多,这也是第三点,更是最重要的一点。” “还是不行,”夙疆摇摇头,“这些老将虽然有时候强势了一些,但是对夙阀的忠心却是无人能比的,换做那些不知根底的人,未必可靠。” 夙疆并不想冒任何的风险。 “他们都是哥哥一手提拔上来的,是真正只忠于哥哥的人,而且他们在军中没有根基,所能依靠的只有哥哥,又怎么会不可靠?” 何况,老将也未必可靠,孙勇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例子。为什么每个朝代发展到最后,都要想办法削弱世家的影响力,采用科举取士,就是这样的道理。 大元被大夜所灭,归根结底是被夜家、萧家和林家所灭,这三族联姻通婚数百年,皆是大元朝顶级的武勋世家,这样的例子,纵观历史,比比皆是。 可夙疆,却是个固执己见的人,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对夙弦有了排斥心理,自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何况夙弦说的这些,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万一中间出点差错,这个风险他冒不起,还是求稳比较好。 所以,夙疆敷衍地点了点头,“好了,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操心的,我会留意的。” 夙弦叹了口气,见他的模样分明就是没听进去,却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身离开了。 她说这些,本来就没指望夙疆能听进去,不过是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说她虚伪也好,矫情也罢,亦或是真正的冷血,十几年的抚养疼爱之情,她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夙家走向末路而一言不发,但是,也仅仅如此了。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她是人不是神,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听她的,也没有办法让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设想的那样走下去。 阮家 “高嬷嬷,夙弦和战无双的婚期可定下了。” “定下了,就定在下个月初八,与您的日子隔得也不远。” “不远?”阮拂晓沉下了脸,足足差了一个月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又不是谁先出嫁谁便能过得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阮拂晓抿紧了唇,是啊,不是谁先出嫁谁便能过得好,但是夙弦要嫁的男人却要比她嫁的男人好。 楚洛除了家世,还有什么能和战无双相比的?长得和战无双根本没法比,特别是听说他如今还断了腿,如果不是要借助楚家的势力才能复国,她说什么也不会委屈自己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她选中的男人被夙弦抢走了,她没的选了。 夙弦,夙弦,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高嬷嬷,你替我跑一趟战家,见一下我那个族姐,有几件事我要交代给她去做。这件事极为重要,必须要你亲自跑一趟。 还有,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差的太远,你去跟父亲说,让他去跟楚家那边协商,将婚期至少提前半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做很多的事情,也足够夙弦在战家站稳了脚跟,而我只有嫁到楚家才有力量和她抗衡,所以我必须要早一步嫁过去。” 第143章 大婚(一) “我们毕竟是女方,这样上赶着并不好,容易让楚家说闲话的。” “说闲话?有什么闲话好说?他们连一个丧家之犬的庶女都能明媒正娶,娶做二夫人,我这个阮家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她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起来我那大皇姐还真是气运滔天,命不该绝,什么时候都能绝处逢生。 被夙弦赶了出来,族谱除名,千里迢迢跑到楚家找男人,不但能光明正大进了楚家的大门,还能让楚二爷把她放在心尖上宠,当真是好命啊。”阮拂晓语气不善,心里极为不平。 为什么她们每个人都那么好命?明明自己才是天命之女不是吗? 可是她们为什么都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都能得到自己夫君全心全意的爱,而自己的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个悲剧? 真的不甘心,可是还是那句话,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现在命再好又有什么用?殿下忘了,娘娘早就在她的身上下了蛊虫,想要控制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还是那句话,笑到最后才是赢家,最后她得到的一切,都会是殿下的,且让她们去争,去斗,殿下等着便是。” “是,我会等着,等着看她们的下场!” 夙绫,夙弦,这两个贱人,她等着她们向自己摇尾乞怜的一天! 日子流水似的过,很快20多天的时间便过去了而夙弦也正式迎来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与战无双的大婚。 一大早,夙弦便顶着惺忪的睡眼,被林嬷嬷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这种时候,也只有林嬷嬷敢于直面夙弦的起床气了。 “做什么,好困啊,让我再睡会。”夙弦半阖着双眼,打着哈欠,不满的嘟囔道。 “我的小祖宗,还睡呢,当心误了吉时。”林嬷嬷很无奈,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贪睡,叫不醒人,也只能招呼着其他几人将半睡不醒的夙弦丢到了浴桶里,整整换了三遍香汤,确定浑身洗的香喷喷的,方才将她抬了出来。 这一番折腾下来,夙弦也清醒了过来,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要大婚了,她要嫁给战无双了! 夙弦被林嬷嬷按在镜子前,林嬷嬷拿起梳子,给夙弦梳着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 很快,一头如墨青丝高高的绾成一个繁复华丽的发髻,戴上凤冠,接下来,便是穿嫁衣了。 夙弦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碧绿色的嫁衣,嫁衣是在叶天骄来夙阀之前就做好了,据说是府中所有绣娘,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做好的。 碧绿色的流光锦缎上,用金银丝线交错绘出一只展翅翱翔的九尾火凤,阳光隔着窗棱洒在嫁衣上,火凤似是被赋予了灵魂一般,在阳光下流动着夺目的流光,特别是凤尾上镶嵌的珍珠,折射出银白的光泽,与那五彩的流光交相辉映,整只凤凰仿佛瞬间活了一样,带着一种惊艳世俗的美丽,满室生辉。 映雪几人小心翼翼的捧起嫁衣,花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方才替她穿好,长长的裙摆层层叠叠铺陈开来,绿色的波浪层层起伏、荡漾,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一点点的流动着,起伏着。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止住了呼吸,太美了!与其说这是一件嫁衣,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更为贴切。 特别是这件嫁衣穿在夙弦的身上,竟不知道是人装点了衣服,还是衣服为人增色三分,所谓倾国倾城,绝代芳华,不外如是。 夙弦素日里也很美,但是向来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装束打扮,衣着也多以简约大方为主,今日这样盛装打扮起来,直教人移不开眼。 “姑娘今日可真漂亮,战少主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林嬷嬷看着身着嫁衣的夙弦,禁不住感慨,眼眶却红了。 透过这一幕,她似是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人。不同的是,那人自出嫁那一日,心便已经死了;而她的姑娘,一定会幸福的。 “嬷嬷,您怎么哭了?”夙弦不解地为林嬷嬷擦去眼角的泪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 “是,高兴,嬷嬷就是太高兴了,真没想到,还能活着看到姑娘出嫁这一天。” “呸呸呸,不吉利,嬷嬷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要长长久久地陪着我才好。” 夙弦将头埋在林嬷嬷的肩上,眼里满是依赖,对她来说,林嬷嬷就像她的母亲一样,不,比她的母亲还要亲近。 “好,老奴一定多活几年,将来姑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要看着小少主成亲,小小姐出嫁,就像今天一样。”林嬷嬷想到那样的场景,眼里满是憧憬。 “嬷嬷……”夙弦气恼地跺了跺脚,脸上迅速爬满了红晕。 “好了,吉时快到了,姑娘还要去拜别主君和夫人,还是莫要迟了才好。”映雪见姑娘害羞,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将早就准备好的羽扇递到了夙弦手中。 夙弦双手平举至胸前,手持羽扇,遮住珠帘后的面容,在江念和江慈姐妹二人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 屋外,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打扇侍女,她们皆穿着同色的浅蓝色裙衫,手中各持着一把约有半人高的羽扇。 六扇在前面开道,夙弦手持一柄红色羽毛搭配孔雀翎的扇子,扇子正中间镶嵌着一颗正红色的宝石,手柄处,是红色的流苏系着金色的珊瑚珠子,随着夙弦的走动,耀眼的金色和红色在阳光下摇曳生辉,很是好看。 夙弦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过回廊,来到正堂,就在门前,恰好遇上了一身深绿色嫁衣的夙琅。 二人在门前静立了一瞬,夙琅侧开身子,微微福身,让开一条道路,示意夙弦先进。 按照礼数便是这样,夙弦也没推辞,便先一步走了进去。 正堂里,夙疆和夜氏坐在上首,夙弦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圈,奚氏并没有出现。 她这个亲女儿出嫁,奚氏竟然连面都不露,竟是厌烦她到了如此境地?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夙弦还是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 第144章 换人 “夙弦拜别哥哥、嫂嫂!”夙弦在房间正中央跪下,给夙疆和夜氏行了一个大礼。 “好好,阿弦快起来。”夙疆今日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错,脸上挂满了笑容,“以后嫁到战家去,一定要孝敬公婆,和睦妯娌,好生服侍好夫君,万万不可如在家中这般任性,知道了吗?” “是,夙弦谨记哥哥教导。”夙弦垂下头,低声应是。 夙疆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礼节性的话,夙弦方才站起身,心中有些酸涩。 不管他们兄妹之间,有多少隔阂,但是即将离开的一刻,她还是希望,哥哥以后能好好的。 毕竟,再见便不知是什么时间了。 夙弦起身的一刹那,夙琅走到她身旁,刚要跪下,夙弦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撇到了少女白皙光滑的手臂,神情便是一僵。 她记得,夙琅对猫毛过敏,极为严重,手臂上的红疹子,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消不了的。可这不经意露出的半截手臂,却光滑白皙,连一丝瑕疵也无。 夙弦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拉过身旁同样身着嫁衣的少女,夺过了她手中用以遮面的扇子。 隔着隐隐约约的珠帘,虽然看不清楚少女的面容,但却能一眼便辨认出来,这人绝不是夙琅。 夙弦毫不留情的扯过少女头上的凤冠重重的砸在地上,可凤冠下的这张脸却让她震惊的倒退了几步,怎么会是夙瑶? 而珠帘下的夙瑶,早已是满脸泪痕。 “这是怎么回事?琅儿呢?为什么会是你出现在这里。” 处在震惊中的夙弦尚且不知该如何反应,夜氏却已经从主位上冲了下来,狠狠的抓住了夙瑶的肩膀,厉声质问道。 夜氏本就对韩氏母女没什么好感,以为这件事又是夙瑶搞出来的鬼。 夙瑶却一声不吭,只是流着泪摇头,望着夙弦,眼里写满了乞求。 “好了,这件事便不要再追究了,这不关瑶儿的事,是我和母亲的意思。”夙疆见场面闹成这样,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夙弦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哥哥,为什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夜氏,“夙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琅儿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的嫡女啊,你何苦如此作践她,将她的婚事也要拱手让给一个庶女!” 夜氏气得几乎要发疯,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存在,几乎要抓着夙疆的脖子怒吼了。 “够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夙疆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说起来这件事你们俩都有错。夜氏,你身为一个母亲却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让我夙家堂堂嫡小姐竟在大婚前做出这种与人苟和私奔的丑事,此事一旦传出,我夙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但凡你不要整天只知和我怄气,对她多管教一点,今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还有你夙弦,我信任你,将整个内宅都交给你打理,既然早知道夙琅和江离的事,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若你早一点告诉我,我便会有了防备,让人严加看管起来,怎么也不会让夙琅在这个时候突然跑掉,让我夙家丢尽了颜面,如今若是夙瑶不代替她嫁过去,你让我拿什么和奚家交待? “什么?琅儿跑了?这怎么可能呢?”夜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今儿天不亮,琅儿的贴身婢女就跑来告诉我,琅儿已经消失了一夜了。自昨天晚上她接到江离的信之后便跑了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事情还不够明白吗?” 夙瑶身后,秋锦“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要命地磕头,“奴婢知错,都是奴婢的疏忽,主君饶命,夫人饶命……” 秋锦此时心中满是绝望,原本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主君才饶了她一条性命,让她陪着瑶小姐嫁去奚家,她还有一条活路。 可如今还未出夙家大门,便被拆穿了,她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夙疆一看这个婢女就心烦,若不是她替夙琅隐瞒了这么久,夙琅也不知道跑的不见人影。 他不能拿夜氏如何,对夙弦这个刺儿头一样的妹妹更是无可奈何,难道连一个婢女都处置不了吗? “哥哥,今天毕竟是我的大婚之日,见血不吉利,求您替我考虑一下,就算您真的要打死她,好歹过了今天。”夙弦叹了口气,觑着夙疆阴沉的脸色,也不敢给秋锦求情,只能拖着了,是死是活,看她自己造化吧。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琅儿一直都很乖巧的……”夜氏不可置信地低喃,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这一刻,她突然很后悔,若是她能多关心女儿一点,她也不会连女儿的心思都看不出来,更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她的琅儿…… 夙弦也不敢相信夙琅竟然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可是想到夙琅对江离的执着和疯狂,却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可是江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不是早已经走了吗? 想到江离临走前那抹诡异的笑容,夙弦觉得周身阵阵发冷,她绝不相信江离是突然喜欢上了夙琅才诱她私奔,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琅儿,她现在很危险! “不,主君,琅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夜氏紧紧地抓住夙疆的手,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一丝脆弱和哀求,“或许、或许琅儿只是出去有一点事,结果被人挟持了也说不定? 对!就是这样的!主君,趁着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你快派人去把琅儿追回来,她现在或许很危险。”夜氏苦苦哀求道。 “将她捉回来?你难道想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吗?那我夙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哥哥,嫂嫂说的其实也有道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私下里换人,将夙瑶嫁过去总是不妥当的。 不如先找到奚玮,将事情告知他?今天的大婚对外便说是为我和战无双准备的,然后我们再私下偷偷叫琅儿找回来,再让她和奚玮成亲。奚玮对琅儿痴心一片,我想他是愿意等一等的。”夙弦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了夙琅。 “不用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从今日起,夙家在没有夙琅这个女儿,对外便说她突然得了重病死了,瑶儿就代替他姐姐嫁到奚家去。以后瑶儿便是大夫人的女儿。” 第145章 无力 “不,我不同意。”夜氏摇头,“我的女儿只有琅儿一人,我绝不同意任何人抢走我女儿的东西。你不肯找,那我就让凤羽军去找,我的女儿,我来保护!” 说完,夜氏也不待夙疆反应,挺着大肚子向外走去。 她在这一刻,方才醒悟过来,她亏欠女儿的,太多了。琅儿,你等着娘,娘一定会救你的!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夙疆见夜氏又是这样一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重重的一拍桌子,怒而起身,一把抓住了夜氏,“若不是你整日里跟我赌气,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出来,儿女也不好好教导,琅儿疏于管教,何至于会像今日这样,你现在知道心疼了,你有资格吗?” 也许是盛怒中的夙疆没控制好力道,也许是7个月身孕的夜氏身体太虚弱,总之,毫无防备之下的夜氏被扯得一个踉跄没站稳,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嫂子,”夙弦惊呼一声,连忙扑上前去查看,夜氏捂着肚子,脸色霎时惨白一片,一脸痛苦的跌坐在地上,嫣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裙角流了下来,很快便染湿了地面。 “快去找府医!”夙弦连忙招呼人去请大夫,夙疆也有些慌了,虽然对夜氏不满,但是对她肚子里的这一胎还是很看重的。 夙疆将夜氏打横抱起,便向里屋走去,夙弦也想跟上,却被夜嬷嬷拦住了。 “大姑娘,老奴知道您是真心关心我家夫人,但今日也是您的好日子,不因为夫人的事而耽误了吉时,夫人定然也会过意不去,这里这么多人呢,您还是别进去了。新娘子若沾染了血腥也是晦气。” 夜嬷嬷一直对夙弦这个大姑娘很有好感,这满府里,也唯有夙弦能入得她的眼,自然不想因为夜氏的事耽误了夙弦成亲,何况,夙弦也没必要进去。 林嬷嬷也跟着劝了几句,夙弦也知道,自己跟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也不会医术,所以便也点了点头。 她现在心里挂心的,其实还是夙琅的事,而且…… 夙弦瞥了一眼满脸是泪的夙瑶,“瑶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喜欢奚玮了吗?姑姑以为你真的明白了。 夙瑶更咽着说不出话来,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你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你嫁到奚家去不会幸福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夙弦几乎都可以预见夙瑶悲惨的未来,那绝对是重复她上辈子的命运。 不得夫君的欢心,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个庶女,一个人在后院郁郁寡欢,受尽婆家刁难和蹉跎,甚至连一个妾侍都能爬到你的头上,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夙瑶想要的吗? 此刻,夙瑶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姑姑,不是的,我是冤枉的,父亲和祖母将我母亲关了起来,我母亲、我母亲知道奚玮不喜欢我,不想让我去受气,为了反对这件婚事被父亲打伤,如今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 如果我不肯乖乖的嫁到奚家代替夙琅,那我母亲就没命了,姑姑你救救我母亲吧……” “你说什么?哥哥将韩夫人打伤,还拿她的性命来威胁你?” 因为这些日子,夙弦被夙疆变形的禁足,待在房间没出去,她也赌气没关注外面的事,谁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夙弦发现夙疆还真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的心里的下线,每次她以为已对他足够失望的时候,他总能做出令她更失望的事情来。 哥哥他怎么能如此狠心?韩夫人好歹也是服侍过他多年,被他真心宠爱过的女人啊,还为他生下了夙瑶,为他怀过一个孩子。 何况,这一世的韩氏,还真的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恶事,他竟然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父亲现在满心满眼里只有那个尉明珠,尉明珠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父亲都会摘下来给她,听说这件事便是尉明珠出的主意。”提起尉明珠,夙瑶眼睛里全是恨意。 她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尉明珠…… 默念这个名字,夙弦心中亦是充满了愤怒,可此时便是再恨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 说白了,她从前能针对韩夫人,倚仗的还是夙疆对她的信任。 而如今夙疆已经摆明,旗帜鲜明地要站在尉明珠的那一边,她一个马上就要出嫁的女儿又能拿他如何? 其实,男人没那么傻,女人在后宅斗来斗去,使劲千般手段,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最终还是要看男人愿不愿意相信。从前的韩氏如此,如今的尉明珠亦是如此。 单看夙疆愿意宠着谁,喜欢谁,他就相信谁。 只是不知道尉明珠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从不将女人放在心上的夙疆这样的维护。 所以夙弦知道,她拿尉明珠没办法,而她也同样救不了韩夫人。就算她能强行将韩夫人带走,然后呢? 而且,夙家的事,她真的不想管了。 “瑶儿,我救不了你的母亲,你也看到了,哥哥是不会听我的。”夙弦叹了口气,声音中有些无力。 夙瑶颓然地垂下了头。 “但是我有一句话要叮嘱你,如果你嫁去奚家的结局不可避免,那么不要耽于情爱,奚玮冷落你也没有关系,一定要把自己能抓住的东西都抓到手里,女人并不是只有靠着情情爱爱才能生活下去。 或者你也可以耐心的等一等,等……姑姑会重新让你得到幸福。” 夙弦想,很快,这天下便要开始真正的乱起来,只要战家能够得了天下,她就有办法将夙瑶救出来。 那时夙瑶年纪应该还不大,她完全可以重新为夙瑶选一个夫君,不求大富大贵、位高权重,只要能真心待她,护她一世安稳便好。 夙瑶见状,也没有再纠缠,只是流着泪点了点头,短短的几日不见,她似乎也在一瞬间长大了许多,明白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无奈的。 其实夙弦的心里还有另一重的担心。 她能认出夙瑶,那么对夙琅情真意重的奚玮,真的会分不清夙瑶和夙琅的区别吗? 如果在大婚上这件事被人拆穿了,那么夙家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无可挽回。 夙瑶未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第146章 拦路 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听了,尉明珠已经将哥哥的心全部笼络的过去,导致哥哥现在对他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夙弦叹了口气,手持羽扇向着门外走去。踏出这扇门,她便是战家的人了,夙家的一切她不想再管,也管不了。 大门在此刻打开了 战无双头戴束发的紫金冠,一袭大红色的喜服,腰系同色的腰带,站的笔直,俊美无俦的脸庞上不再是那带着几分讥诮的漫不经心的笑,而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欢喜。 他本就适合绯色的衣衫,今日一身大红的喜服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俊美无俦,特别是那眉宇间抑制不住的欢喜,更是让人一看便知,他对这门婚事是极为满意的。 他的容貌,让不少围观的女眷都忍不住偷偷打量,特别是一些未出阁的姑娘,已经羞红了脸,心里对夙家大小姐满是羡慕。 这样俊美又身份尊贵的男人,哪个女子不想嫁?便是曾经的夙阀第一公子尉明烽,和他也是没办法相比的。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六个打扇的蓝衣侍女,快要靠近大门的时候,羽扇缓缓打开,露出了正中央一身碧绿嫁衣的新娘。 远远的,看着一袭盛装的少女向着自己走来,战无双竟前所未有地有些紧张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他深邃的眼眸一瞬间迸射出明亮的光,视线炽热又不加掩饰的望着她。 夙弦隔着羽扇,虽然看不到战无双,但心跳也急促起来,甚至连执着羽扇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前世的婚礼,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因为那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回忆,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纵着向前,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可是现在,想到前面等待她的人是战无双,夙弦心里突然便生出了淡淡的期待和勇气,他们,会幸福的吧? 而他们之间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在此刻似乎都变得格外漫长,战无双突然不想再等了。 战无双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伸出手,一把将夙弦打横抱起。 夙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然后便跌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她很快便安定下来,她唇角微弯,也不顾什么规矩礼数,大胆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向外走去。 隔着层层的珠帘,夙弦似乎还能看到那遍地的红色,听到外面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山呼海啸声,可是,在这样的噪杂里,她却能清晰的听到他愉悦的嗓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阿弦,真好,你终于嫁给我了!” 战无双抱着夙弦,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珠帘之下,夙弦禁不住笑了起来,哪怕战无双掩饰的再好,她也能听到他声音中掩饰的颤抖。想不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战无双,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我也很开心。”她轻轻地在他耳畔低语。 战无双亲自将夙弦抱上了凤鸾玉盖车,这才恋恋不舍地骑上马,一行人正式启程,向着战阀所在的方向走去。 夙家 一座二层的小楼上,尉明珠远远望着离开的车队,眼眸冰冷,眼中的怨毒和恨意几乎能将一切都烧成灰烬。 夙弦,战无双,你们毁了我的一生,让我不得不委身于夙疆这个废物,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做梦! 战无双,既然你对我无情,便别怪我对你无义,我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 “战谱拿到手了吗?” “拿到了,大姑娘走出夙家大门的那一刻,战家的人,便把战谱奉上了。” “那就好,去告诉祖父,按照计划行事,告诉他,这是老夫人的命令,让他务必照办,否则,别怪我狠心。” 谈起疼爱自己多年的祖父,尉明珠眼中满是漠然,依旧没有丝毫温度。 从祖父将她下药送到夙疆床上那一刻开始,她对整个尉家就再也没有了留恋,若不是为了报仇,为了报复夙弦和战无双,她甚至不想再这样屈辱地活着。 她尉明珠,真正的天之骄女,与明珠女帝同一个时辰出生,却要嫁给一个年龄能做自己父亲的蠢材,还是为妾,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不过,为了报仇,她都可以忍受。 只要有她在夙家一天,夙弦就别想高枕无忧,她今日的心痛,来日必要十倍百倍地偿还给她! 城外,迎亲的队伍刚刚走出不远的距离,却被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尉迟拱了拱手,“我乃夙家家臣,在此拦路实属无奈,大姑娘刚刚出城,老夫人突发急症,连续去了几个府医都束手无策。 老夫人很可能挺不过去了,想见大姑娘最后一面,所以主君派我来接大姑娘,还望通融一下,先让大姑娘跟我们回去,看过老夫人一眼,然后再随战少主离开。” 老管家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花轿刚刚出了门,就要将新娘子抬回去? 别说是这样的豪族之间的联姻,便是寻常百姓家,再不讲规矩,也没有这样做事的。 夙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悔婚?不想把大姑娘嫁给他们少主? 可是,这门婚事,可是他们少主用家传的战谱换来的,他们夙家前脚收了战谱,后脚就要将人抬回去,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还能再无赖一点吗? “尉将军,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新娘子还未到夫家的门,就要抬回去,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老夫也知道这样不妥,但是,老夫人病重,随时都有可能不好,天底下所有的道理都打不过一个‘孝’字,阁下不妨先去问问你们少主和夫人,是不是要放着病重的母亲不去看望,反而要先成婚? 也请贵府放心,我既带了这么多人来,就必会保护好我们大姑娘的安全,只要看过老夫人,就马上将她送回。” 看着面前那一片乌压压的军队,老管家心中一沉,这是在商量吗?这分明是打算若是他们不同意就明抢啊?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尉迟的声音很大,连坐在婚车里的夙弦都听的一清二楚,她冷笑一声,几乎可以肯定,她这一次若是回去,是出不来了,兴许就要被囚禁起来。 理由嘛…… 老夫人病重,一刻也离不得她这个女儿,需要再留在家里一段时间。 第147章 射杀 战家若是不满,那更好了,若是能直接休了她,更是合了那些人的意。而且,若是战家主动休妻,聘礼也是要不回去的。 但是她也肯定,这不是夙疆的命令,定然是奚氏,要么就是尉明珠,这两个铆足了劲要和自己过不去的女人。 夙疆这人,虽然有时候糊涂了些,耳根子软,但是她也看出来了,那只是对他有利或是无伤大雅的时候,他才会无所谓。 而且他这个人最要面子,断断干不出这种出尔反尔打脸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冲动地就要和战家撕破脸,他生**求稳妥,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和人决裂的。 那么,这件事,应该是奚氏和尉明珠瞒着夙疆做下的。尉明珠也便罢了,奚氏,当真就恨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战无双沉下了脸色,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已是蓄满了风暴,带着深沉的凉意,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毕露。 “不用废话,杀过去便是了。”想让他交人,做梦! “慢着!”一道娇软的女声,从身后的轿子里传了出来。 “阿弦,怎么了?”战无双转过身,关切地问道,“你不用怕,安心在马车里休息就好,我会解决的。” “不,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人的阴谋,损兵折将?我既然嫁给了你,便是战家的女主人,那么,我不会让我的人,有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夙弦这句话,并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周围不少人都能听到,一时间,对这位少夫人的印象,倒是改观了不少。 战无双将战谱拿出来求娶夙弦,其实私下里有不少人颇有微词。 只是战无双一贯强势,做事素来我行我素,没有章法,所以也没人奈何得了他,却对这位没过门的少夫人有了不满,算是迁怒吧? 可眼下,夙弦的三言两语,便让不少人对她略微改观,不过也是在观望,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尉老将军,你说是奉主君的命令来接我回去,那么不知,可有主君出具的手令?” 尉迟眯了眯眼,心道这位大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对付,一来便直击要害。 “大姑娘,时间匆忙,主君哪有时间写啊?这些都是小事,但是老夫人病重,您作为亲生女儿,难道就不担心吗?” “母亲病重,我自然担心,但是,我走的时候,母亲身子还硬朗的很,丝毫没看出半点不妥,我才走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跳出来诅咒她老人家病重,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说是小事,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行军打仗,上头的命令原来不用任何手令,只要任何人动动嘴皮子传传话就行了。 尉迟,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恨我杀了你孙子的仇,想要劫持我,破坏两阀之间的联姻。若是识相的话,便立马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顾情分!” “大姑娘,你这般不孝,甘愿被天下人耻笑,但老夫却不能放任不管,您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老夫就要暂时得罪了。”尉迟知道论耍嘴皮子,自己不是这位女公子的对手,索性直接动手。 他挥了挥手,身后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兵马立刻上前,将迎亲的队伍团团围住,这架势,显然是要明抢。 夙弦杀了他最疼爱的孙儿,毁了他的孙女,他早就对这个大姑娘恨之入骨了,这一次,便是明珠不说,他也不会放过她,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好了。 反正他活到这把岁数,能拉着大姑娘一起陪葬,也不亏。 “是吗?”夙弦微微一笑,脸上不见半分的恼怒,手却已经取出了袖中的弓箭,弯弓、凝气,真气化箭,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尉迟的眉心。 尉迟骑在马上,突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他打量着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却倏地瞪大了眼睛。 可惜,他连最后的一声惊呼都未发出,眉心处,突然炸裂开来,顷刻间,整个头颅被炸的四分五裂,鲜血飞溅,竟是和他孙儿一样的死法。 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身后的兵马,也遭了殃了,十几个亲卫同时被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鲜血狂喷,随即倒地不起。 众人:……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尉迟带来的人,除了几个心腹外,都暗戳戳地退后了几步,妈呀,早就听说了,大小姐喜欢爆人脑袋,当初打得他们少将军脑浆迸裂,他们还不信,如今,可算是亲眼见到了。 他们不过就是当个兵,混口饭吃,没必要把脑袋搭上啊!要是战场厮杀死了也就死了,可被一个女人杀的全尸都留不下,这也太惨了! “大小姐,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尉老将军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奉命而来,你……”尉迟身边的副将悲愤地就差仰天长啸了。 “刷!” 又是一箭,穿心而过,好歹给这位年纪不小的副将大人留了一句全尸。 “还有谁,想要劫持本夫人,都给本夫人站出来,看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我的箭快?” 她自称本夫人,所有人都明白,她这是将自己当成了战家的夫人,而不是夙家的大姑娘。 她已经出嫁了! 刚刚还围在尉迟尸首旁的人,全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生怕晚了几步,被当成了下一个挑衅的人。 特么的,光明正大、真刀真枪的打一架,他们不怕;若是来暗器,他们也能防备一下,关键是,听说过有无色无味的毒药,怎么没听说还有无声无息、无影无形的暗器,这让人怎么防备? 再多的忠心,这一刻,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也变成了渣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期待着旁人上前,和大姑娘理论几句。 夙弦嘲讽一笑,一群没骨头的孬种,主将被射杀,却连反抗都不敢,这便是夙疆倚重的精锐之师? “回去告诉主君,尉迟假传命令,妄图劫持本夫人,败坏我夙家的名声,我这边替他清理门户了。”夙弦的声音冷冷地传了出来,却愣是没一人敢出声反驳。 剩余的夙家军,一言不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几千人的队伍,却没一个人敢当这出头鸟,上去拦一下的。 这便是夙弦要的效果,这种事,必须要有一个人当出头鸟,只要没人敢第一个跳出来,军心也就散了。 “夫君,我们走吧。” 第148章 “好。”战无双眼里重新染上笑意,他很喜欢这种,被自己的妻子维护的感觉。 特别是,她将他的利益看的比夙家还要重,更是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他的阿弦,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能娶到她,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出发!” “姑娘,您刚才这么做,瞧着是痛快了,可是,会不会……” 马车上,映雪给夙弦倒了杯茶,一脸的担忧。 夙弦还未回答,林嬷嬷便笑了。 “嬷嬷,那你给映雪解释一下吧。” “映雪,从今日起,你这称呼也该改改了,不能再叫姑娘,要叫大夫人。” “是,是我疏忽了。”映雪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大夫人嫁进战家,是战少主以家传战谱为聘,原本战家便有很多人不满,现在再闹上这么一出,如果姑娘什么都不做,一味地让战少主解决,即使战少主没有想法,但是他手下的人,不可能没有想法。 所以,这件事必须大夫人自己来解决,还要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不但是对夙家军的威慑,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更是对战家人的威慑,至于他们会不会不满? 若是本就和战少主不对付的人,自然会不满,但是这些军中之人,却只会更欣赏大夫人的强硬,如今是什么世道,战家又是什么样的家族?难道他们会喜欢自己的主母是一个一味偏袒娘家、软弱无能、只会躲在丈夫身后的女子吗? 姑娘方才的举动,不仅表明了诚意,告诉他们,自己从此后,会将战家的利益放在首位;更是展示了自己的强硬,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是好惹的。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特别是战家如今的老夫人还是战少主的继母,二夫人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儿,姑娘必须从一开始便寸步不让,才能在战家站稳脚跟。” 映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心里有些羞愧,自己见识还是短了些。 其实这也不怪映雪,仆似主人形,夙弦转变的太快,映雪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而已。 “无妨的,以后不懂的地方,就多问问林嬷嬷。”夙弦安慰了一句。 笨一点、傻一点都没有关系,她依然是那个对她忠心耿耿、会在危险来临时挡在她身前的映雪,这就足够了。 道路两旁的峭壁之上,江离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渐渐消失在了眼底,也转身离开了。 “少主,我们这一次,不是要带走战夫人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不许叫她战夫人!”江离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人,那股冷意,足以冻裂人的心脏。 “是,属下说错话了。”来人低下头,连忙认错。 “已经失去了机会,这次,是带不走她了。”江离遗憾地叹了口气,原本想趁着双方动手,战无双被夙家人牵制的时候,将夙弦掳走,却没想到,竟又被她躲了过去。 阿弦,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聪明?你可知道,你越是出色,我便越是无法放手,越是心痛。 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对战无双百般维护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对他又有多嫉妒? 江离心中,此时最后一丝顾忌,也彻底消失了。 “将夙琅,送给楚泽,便说是我送给他新夫人的礼物,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江离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夙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明明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同样都是夙家精心培养的嫡女,为什么夙琅便一点都不像阿弦,容貌没有半分相似也便罢了,还这么蠢,这么无能? 哪怕她们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他也不舍得,对她这么狠心的。 马车在路上又行驶了几天,很快,便到了奚阀所在的地界。 “也不知道,瑶儿那边,有没有出事?我这心里,总是很不安。” “那,要不要和战少主说一下,我们在奚阀主城住一晚,也等等消息?算算时间,若是瑶姑娘的队伍启程,兴许过了半天时间便能赶上了,您看着,也能放心不是?” 夙弦有一瞬间的心动,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了,还是按正常进度行进吧,还是快点到战家,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按说奚家是她的外祖家,她便是留一晚也没什么,可是奚氏的态度,还是让她警惕起来。 她行事一贯谨慎,不愿意冒险,哪怕是一星半点的风险,也没必要去承担。 “这样也好。” 可是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还是找上了她。 “夫人,前面有一女子,自称是您的表姐,想要求见,夫人意下如何?” 很快,便有传令兵打马来到夙弦马前,询问道。 “表姐?”夙弦一愣,她是有一个表姐,便是奚玮的姐姐,奚家嫡长女奚清芳。 这个表姐,说起来,与夙弦关系还不错,自她母亲去世后,也来夙家住过几次。只是,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其实我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你表姐来这里找你,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什么事?”夙弦难得看到战无双这副纠结的模样,心瞬间便是一沉。 “是奚玮,他在接亲的时候认出了夙瑶,大闹婚礼,然后逃婚去找夙琅了。” “这,我早就预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夙弦叹了口气,心中的石头反而落了地,“这样虽然让夙家和奚家颜面扫地,但对瑶儿来说,却不一定是坏事,等过个几年,风声淡下来,再找个人嫁了,未必没有好日子过。” “不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夙瑶最后还是嫁去了奚家。”战无双摇了摇头。 “什么?这怎么可能?”夙弦觉得不可思议,“奚玮都跑了,难道哥哥还强行将夙瑶送过去,他不要脸面了吗?” “并非如此,而是奚家二公子,当堂提出可以代替兄长迎亲,等将奚玮找回来后,夙瑶依旧会是奚家少夫人,你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了,居然答应了。” “他不是昏了头,而是彻底被迷了心窍。” “可是,奚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许是你哥哥许诺了什么好处吧?”战无双不确定地猜测,“奚家和夙家的关系,本就不平等,奚家一直依附于夙家,怎么也不可能真正地和夙家撕破脸的。” 第149章 阮夫人的谋算 “那你表姐呢?你还见不见?” “见见吧,她也是个苦命人,”夙弦叹了口气,奚玮这一跑,她这位大表姐在家里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就她那个继母,不知要怎么磋磨她。 夙弦的表姐叫奚清芳,生的算不上多美,却很有一股子沉静温婉的气质,像极了她的生母。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棉布裙子,头上插着一支银簪子,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立在路旁,孤零零的,夙弦看了一眼,不免有些唏嘘。 怎么说也是门阀嫡长女,本该是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出门不说“一脚抬、八脚迈”,前呼后拥的,也不至于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吧? 要知道,夙弦未出嫁的时候,不算专属的护卫和二等丫鬟、小丫鬟、粗使那些,只大丫鬟便配了八人,和奚清芳一比,夙弦觉得自己对夙家那一肚子怨气都散了许多。 人啊,果然是比较才有幸福感。 “表姐你来这里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见到她脸上的焦急之色,夙弦也顾不得和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恩,”奚清芳点了点头,“是我刚刚收到消息,玮儿他,离家出走了。” 她低下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愁苦,“若是父亲母亲收到这个消息,找不到玮儿,必定会将气撒到我身上,所以我想跑出来躲几天,表妹,我能不能随你去战家住几天?” 夙弦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要求。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她这位表姐从前也曾去夙家小住,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才没出门,如今奚玮和夙家闹得那么僵,她是奚玮的胞姐,再去夙家借住确实不合适。 何况如今的夙家,着实也不是个好去处,不说别的,光说内院便乱成了一团,乌烟瘴气的。 “这件事,你和舅舅、舅母说了吗?”夙弦有些为难,虽然她也同情这位表姐,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她贸贸然掺和进去不太好吧? “表妹不用担心,每次我跑去夙家小住也是这样的,只要找个人回去告知一下父亲,就没事了,父亲就算生气,也只是骂几句,不会有事的。” 夙弦想了想,也是,从前她这位表姐也经常和继母闹了矛盾,一个人带着丫鬟跑去夙家小住,这么点小事,应该没关系吧? “那好吧,林嬷嬷,你让人给表姐安排一辆马车吧。” “喏。”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谁也没有在意,队伍在路上行进了大约半个月,终于到达了无双城。 此时,战家,老家主的房间内,也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老爷,原本无双求娶夙大小姐,妾身心里也是替她开心的,夙大小姐素有温婉贤淑的美名,听说生的也极美,家世又好,与无双也算是般配。 可是,近些日子,打探到的一些消息,着实让我不知道怎么办了。”阮夫人坐在床边,一边服侍着老家主穿衣,一边道。 “哼,若真是个好的,怎么会还没进门,便勾得那个孽子,把我战家立足的东西都交出去,这样的人若是做了我战家主母,日后岂不是要将我战家掏空了。” “老爷也别这么想,无双若是喜欢,只要人好,多花些心思娶回来也就是了。 听说夙大小姐在夙家很是受宠,夙君不舍得轻易让她出嫁也是有的。只是,若是妇德有亏,那就不好说了。”阮夫人叹了口气,脸上挂上了几分担忧,倒像极了一位慈母。 “妇德有亏?”老家主蹙起了眉,有些不解,“此话从何说起?” “妾身,也只是猜测,”阮夫人叹了口气,“这夙家的女儿,如今名声可不太好,原本夙家二女公子和叶阀少主定亲的事,您也听说过吧?” “嗯,自然听说过,他们定亲时日也不短了,如今也该大婚了吧?”自从瘫痪在床,老家主的消息就不怎么灵通了,通常能知道的,都是阮夫人想让他知道的消息。 “二女公子是成亲了,却不是和叶少主,此事说起来,还真是让人羞于启齿。 大婚前夕,她竟然逃婚了,还跑到了楚家,原来她早就与楚阀的二公子有了私情。 这也就罢了,偏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楚二公子迷得神魂颠倒,不顾父母劝阻,坚持要娶她为妻,婚后还为了她将楚老夫人气晕了好几次。 将心比心,妾身是真的同情楚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摊上那么个儿媳,怎么可能受得了? 这也就罢了,哪个家族没一两个不成器的女儿,也说明不了什么,一个庶出的女公子罢了。 可夙君的嫡亲女儿,夙家的嫡出女公子,大婚之日却突然病故,改让庶妹替嫁,气得奚家少主拂袖而去,连迎亲都不肯,却还是坚持要从前的未婚妻,这里面真能没有问题吗? 无双原本便与我有些误会,若是咱们这位新儿媳,也如她妹妹侄女那般有手段,那可如何是好?”阮氏说着,险些落下泪来。 “这夙家女,竟然如此不堪?”老家主原本便不喜欢夙弦这个儿媳,若说原来战无双求娶夙弦,他还没什么意见,毕竟,夙弦无论是家世还是在外的名声,都是数一数二、无可挑剔的。 可是战无双为了夙弦,在夙阀杀人,还拿出了家传战谱作为交换,这便让他对夙弦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很有意见了。 如今再听了阮氏的话,更是对这个儿媳厌恶透顶了。这夙家的女人,当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搅合了楚家、叶家、奚家,现在又要来祸害他们战家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我们战家的门,不行,这门亲事不能结,你吩咐下去,把喜堂撤了,就说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不行啊老爷,”阮夫人摇摇头,“这门婚事早就定下了,如今人都到齐了,夙家大小姐也进了无双城,这个时候取消婚事,不是要和夙家结成死仇吗?我们战家的面子也不好看啊。” 阮夫人撇了撇嘴,老爷子一辈子是个没脑子的,她可不敢真的把喜堂撤了,若是真将这门婚事搅合了,她怕战无双那个疯子直接不管不顾拿刀砍了她。 “那你说怎么办?”老爷子有些烦躁,“说不好的是你,说不行的也是你,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 “依妾身看,此事也好办,男人嘛,都是三妻四妾的,特别是无双,还是我们战家未来的家主,身边自然不可能只有那夙大小姐一个女人。 齐家的齐萱,这孩子您也知道,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一向乖巧,妥帖,又对无双痴心一片,若是让她留在无双的身边服侍,定能好好规劝无双,断断不会让那夙家女一人独大的。” “齐萱?”老家主沉吟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但是,一个妾室,又能做什么?” 第150章 好长的火盆 “谁说是妾室了?”阮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眼角眉梢的风情却如同二八少女一般,也难怪能将战家主迷得神魂颠倒这么多年。 “不做妾室,难道还能做妻子?” “那又如何?萱儿出身是不如夙弦,但胜在乖巧听话,最重要的是对无双痴情,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听说无双要成亲,那孩子哭的眼睛都肿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如果嫁给无双,一定会对无双一心一意,也会对我们恭敬的,所以我做主,让她给无双做个平妻,也不算辱没了无双。” “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是那逆子会同意吗?”老爷子一想起战无双那个脾气,就头疼。 “这个,我都安排好了,只要老爷不反对,无双那里,应该没有问题的。” “好,那你看着办吧,后宅的这些事,我也懒得操心了。”战老爷子点点头,“推我出去吧,时辰也快到了。” 战家大门前,战无双走到马车前,纤细葱白的柔荑从大红色的歩辇帷幔中伸出来,将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阿弦,按照祖父生前留下的话,我大婚之日,便要继任家主之位,就算老头子再不愿意,也得照做,但是我怕,他们会在你身上做文章。” 战无双有些忧心,若是针对他,他是不怕的,可是却害怕夙弦受委屈。他在乎这个姑娘,就不想让她受一点点的非议。 夙弦想了想,就明白了,战家本来对战无双娶她就不满意,以战无双和他继母的关系看来,他们家应该对他的婚事另有打算,更希望给他娶一个能拿捏的住的女子。 可她夙弦,无论是家世还是手段,都不是她们阮家一个旁支出身的继母可以拿捏得,她自然不满。 偏偏不巧的是,最近夙家的女儿接二连三的出事,确实容易给人留下话柄,如果战家不借此发难,反而奇怪。 想明白了一切,夙弦反而没什么担心了。 “不怕,见招拆招好了。” “嗯,有我在,你放心。”战无双捏了捏夙弦的手,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战家少主成亲,自然是高朋满座,车水马龙,夙弦走过外院,跨过抄手游廊,眼角的余光隔着珠帘打量着四周的布置,倒是用了心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是在进入内院之后,眼前的一幕就让夙弦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从门口到厅堂之间这不长不短的距离,一个足有3米长的火盆摆在路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当真是好长好长的火盆…… 火盆里,摆满了烧的通红的煤炭,还在冒着热气,不用走近,都能感到那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火盆的那一头,便是新人拜堂的厅堂,战家主和家主夫人就坐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来人,给我撤了!”见此情形,战无双脸一沉,他就知道,这个老妖婆又要作妖了。 “慢着!”阮夫人立刻出声阻止,“无双,不是母亲要为难你,而是最近无双城里的一些传言,想必大家也都听到过,我们战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品行操守是不能有任何问题的。 跨火盆的习俗自古有之,也是为了洗去新娘一身污秽。 夙大小姐,你的妹妹、你的侄女身上那些不好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带到我们战家来,你若是能跨过这火盆,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你才有资格和无双拜堂成亲,成为我战家的大夫人。” 夙弦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让她猜中了,夙绫和夙琅的事,还是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若只是夙绫一个人有问题也便罢了,可偏偏夙琅那里也出了事,虽然对外宣称是病逝,但又哪里真正瞒得过人?不过是扯张遮羞布,掩耳盗铃罢了。 早知道夙琅这里会闹出这种事情,当初夙绫的事情,她就不会那么做了。 “你这是在故意为难我的妻子吗?”战无双瞬间沉下了脸,连夫人都不肯叫了。 “当初祖父在世时,曾在病榻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遗嘱,我大婚之日,便正式接任主君之位。 你现在搞出这么一出,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在故意破坏我的婚礼,不想让我继承家主之位。” “逆子,谁准你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阮氏更是一脸的委屈,“无双,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好歹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对我偏见太深了。”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试问这样的火盆,在场有哪个女子能跨过去?这还不算为难?” “你真的是对母亲误解太深了,”阮氏叹了口气,“母亲就是怕你多想,一早便做好了准备,无双,母亲知道你喜欢夙大小姐,也不想违逆了你的心意,但是她们家的女儿,实在是……你不知道外面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为了不耽误你的好日子,母亲特地又为你选了一位品貌端庄、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你先上前来,和她拜堂成亲,等到礼成,便可正式继任家主之位。 至于夙大小姐,即便她有什么不是,但既然进了我战家的门,我也不会亏待她,只要她能跨过这火盆,也可以与你拜堂成亲,从此以后和齐家小姐不分大小,都是你的妻子。” 说完,阮氏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屏风后,一个同样身着碧绿色嫁衣、头戴凤冠的新娘走了出来,想必,这就是那所谓的齐家小姐了。 看来,还真是有备而来呢?夙弦勾了勾唇,今天倒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若是我不肯呢?” “你若是坚持不肯,那今日的大婚,我们战家不承认,夙家女儿的品行有问题,接二连三闹出私奔、婚变的事,我想,别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小门小户娶新妇,也是要看这清白二字的!”战家主一番话说的格外的坚定,不容置喙。 这一番话说得,夙弦简直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这等于是在明摆着告诉战无双,如果想早日继承家主之位,就要快点先娶了那什么齐家小姐;否则,便无法在今日继任家主之位,这件事要拖到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 而且,这还是战无双食言在先,并非他们不遵老家主遗命。 夙弦不禁在想,是这阮夫人知晓了战无双对自己的感情,故意来这么一出?还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进门? 不得不说,夙家的事情,确实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就战家真的不肯娶自己,坚持退婚,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这世道,对女子向来苛刻,一家子若是一个女子品行有亏,都会连累一大家子的名声,夙绫一个庶出尚且影响不大,可夙琅,却是夙疆嫡亲的女子,夙家最尊贵的嫡出女公子。 只是自己都已经到了这里,再退婚,这便是故意侮辱人了。 “我想,你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战无双却在这个时候不怒反笑,只是笑容极冷。 第151章 跨火盆 “我祖父临终前,可不止交待了这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的婚事,只能由我自己做主,任何人,尤其是不三不四的女人,不得插手!” 阮氏闻言,屈辱的泪瞬间便掉了下来,“无双,你,你怎么能如此侮辱我……” “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婚事,我这个做父亲插手不得吗?”战家主看着爱妻落泪,心疼不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逆子竟敢如此不给他面子。 “难道您能插手吗?你若是插手,便是不遵祖父遗命,您都可以不听老子的话,我为什么要听?” “父亲,至于您和我说的清白二字,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众所周知,当初这个女人,可是大着肚子、在我母亲尸骨未寒之时,进战家大门的,我选定的妻子,可不敢和这种女人相比的。 我确实在侮辱她,那又怎么样,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句话什么意思,你们不会不明白吗?” 从今日摆出这个偌大的火盆,围观群众就知道今天必定有好戏要看,可这瓜磕到现在,不少人都不想再听下去了,甚至后悔今天干嘛要来。 这十多年前的秘辛,再次被挖了出来,看来少主真的是一点脸面都不想给老夫人了,是要当着新夫人的面,把老夫人的脸皮撕下来,踩在地上摩擦了…… 其实这些年来,战无双虽然不喜欢这个继母,却也没有刻意地针对过她。 主要还是因为他答应过祖父,不会动这对狗男女,要等他老子死了,才会送这个女人上西天。 没办法,老人家虽然看重孙子,但对这个长子也是真心疼爱过的,不想让他过的太凄凉。 所以他今日这样毫不留情地撕破了脸,很多人都猜测,应该是为了这位新娶进门的大夫人。 也不知道这位夙家女公子是何等的倾城国色,不但能让战少主将家传战谱作为聘礼,还能让素来眼高于顶的战少主如此维护? 一时间,在场不少女子都红了眼,看向战无双身旁那道身影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阮夫人这次是真的气哭了,她也是要脸面的。 十多年前,她怀着身孕进战家的这件事,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当时老家主还活着,曾当众狠狠给了她没脸,若不是夫君以命相护,她根本进不了门,就算进了门,也只能做个妾。 可是她不想做妾,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不比战无双的母亲差,凭什么要做妾? 可这一番折腾下来,即便最后真的坐上了战家的大夫人,名声脸面却全都没了,足足过了几年时间,这件事才平息下来。 也只有等到老家主死了,她才敢对外放出话去,当年那件事是个误会,她的儿子只是早产,才提前出生,哪怕没人真的相信,却好歹扯住了一层遮羞布。 可如今,全被战无双撕了。 偏偏战无双还不肯善罢甘休,他是答应过祖父,也一直忍着这对狗男女,可是他忍一忍没关系,凭什么要他的妻子忍? 他费劲心思娶她回来,是为了给她幸福,不是为了让她受委屈的。 他娘当年受过的委屈,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承受半分! “夫人,你怎么哭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记得当年这件事,还是祖父亲口说的呢?难道他老人家也说错了?” 阮夫人:…… 战家主:…… “你、你这个逆子……”战家主气得身子不停地抖,切除了这一句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这件事当年确实是老家主亲自盖棺定论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阮氏在战家抬不起头,想杀杀她的气焰,让她无法压着战无双,没想到,十多年后,又被人翻了出来。 若不是老家主亲口所说,他们还能解释说是误会,可现在,却连解释都不能了。 阮氏脸涨的通红,索性扑倒在了老家主怀里,哭的泣不成声,这个时候,除了哭,也不能做什么了。 一旁身着嫁衣的齐萱儿却急了,这夫人战斗力这么弱,三言两语就被战少主打的溃不成军,那她怎么办啊? 今天她站在这里,也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家里母亲哥哥都不同意的,可她却还是坚持这么做了。 因为她真的喜欢少主,哪怕是给少主做侧室,她都是愿意的,何况是做正妻,还要比那夙家女公子先一步拜堂,往后在名份上,也能压她一头。 以后,她不但可以嫁给心爱的人,还能成为整个战阀最尊贵的女主人,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赌了。 可是她也很清楚,一旦赌输了,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她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既然夫人靠不住,那便只能靠她自己了。 “夙大小姐,”齐萱突然开口了,“久闻您的贤名,齐萱一直对您也是敬佩不已,但今日您尚未进门,便闹得战家不得安宁,是不是也应该出来说点什么?” 她话音刚落,四下便是一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战无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却被夙弦拦下了。 “哦,你的意思是,今日这些事,都是我的错了?”有些事,她可以放给战无双去解决,但女人之间的战争,她自己可以打。 “萱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若是真的为了战少主好,为了阖府的安宁,便应该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退让一步,按照老夫人说的来做,家和万事兴嘛。” “你说的退让一步,就是让你,来取代我的位子,代替我,跟我的夫君拜堂?” 隔着扇子,众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清楚地听到她声音中那浓浓的嘲讽。 齐萱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我夫君方才说过了,他的婚事,还轮不得旁人做主,我不管你打的什么心思,都给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至于这火盆……”夙弦冷冷一笑,也不待众人反应,身形一动,身体在此时突然跃起,众人皆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只见到一个灵巧的人影在半空中闪过,冷风中,一道绿色的身影闪过,不过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这么轻轻巧巧,越过了这足有3米长的火盆,甚至连衣角都未沾染半分的尘土。 “好!”场面有着片刻的安静,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率先鼓起了掌。 第152章 齐萱进火盆 这里坐着的大多都是行伍中人,最是佩服有本事的人,比起那只会耍嘴皮子的齐家小姐,这样的大夫人,无疑更得人心。 “不知道,这样可是满足了老夫人的要求?”夙弦跨过了火盆,站在了阮夫人和战家主身前,笑盈盈问道。 阮夫人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能说,她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环吗? 这特么,不合常理啊。明明阮拂晓那个丫头和她说的时候,只说过,夙弦会几招花拳绣腿,可这一手漂亮的轻功,是花拳绣腿吗? 就算她不会武功,也知道,这必须得内力深厚才行吧? 她哪里知道,阮拂晓对夙弦恨得咬牙切齿,言语中,已经习惯了下意识贬低,她的话,哪里能全信? 这下倒好,阮拂晓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将阮夫人坑了个彻底。 她若是早知道夙弦有这样的身手,她一定不会安排这一招的。 齐萱珠帘下的脸,已是一片的惨白,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阮夫人到底还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最初的错愕之后,很快便回过神来。 “既然你已经跨了火盆,自然可以拜堂,你与萱儿也该互相见个礼,日后……”阮氏依然不想放弃,要将齐萱塞进来的念头。 “夫人这话,我倒是不认同,”夙弦声音微扬,“我虽然跨过了这3米多的大火盆,但是您选定的儿媳,还没跨呢。” 她把3米多、大火盆几个字咬的极重,语气中的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齐萱珠帘下的一张脸已经吓得一片惨白,求救的目光却又不知道往哪里瞟,毕竟,没人能看见。 她现在心里对夙弦恨得不行,却又有些后悔,要知道,这个主意还是她提议的,早知道,就不出这么个馊主意了。 阮氏嘴角抽了抽,轻咳了两声,让齐萱来跨这个火盆?怕是还没走到一半人就烧死了,齐萱的哥哥可是她的人,她这个时候怎么说也要将人保下来的…… 于是,阮氏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老爷子,你儿子选的这个女人太彪悍,我一个人压不住了。 战老爷子也有些尴尬,但是心里更多的是对夙弦的恼怒,在他看来,夫人都已经让步了,如果是个懂事的,此时就应该乖乖劝着夫君,哪有这样睚眦必较的。 “那个,儿媳妇儿,齐家姑娘是我们老两口从小看着长大的,这跨火盆,就不用了吧?” “怎么能不用呢?”夙弦微微冷笑,“我还没过门,就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考验’,出于对二老的孝道,我也都忍下来了,但是,这可不代表,我要连旁人也要忍。这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人人都要说我心虚?” “你……”战老爷子还想再劝,却已经晚了。 也不知道夙弦是不是别的地方还长了眼睛,手上依然端端正正的拿着扇子,却一脚将身侧的齐萱踢飞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啊!”身着一身华丽嫁衣的齐萱,在空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然后精准无比的落在了火盆的正中央。 “为了给二老一个面子,我就给齐小姐降低一下难度好了,从中间开始走吧,距离可是比我走的足足短了一半。 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地走完,就能证明你的清白,如此,才有资格做我夫君的妻子……” 众人:…… 若是没听错的话,这话分明是夫人方才对着新夫人说过的,如今这么快就打脸了? 偏偏夙弦还意犹未尽地对着阮夫人微微一福身,“夫人,您说我说的对吗?” 阮夫人:…… 这辈子,除了当年进战家的时候,她还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羞辱。 可那个时候也就罢了,给她羞辱的人是老爷子,她忍也要忍,不忍也没办法。可现在,凭什么一个小辈都敢这样打她的脸。 这还没过门呢,若是过了门,岂不是要马上骑到她头上去了? 阮夫人头痛不已,原本她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夙大小姐,毕竟这么多年,在外的名声都是温和、怯懦之类的,就算阮拂晓再三提醒过,她心里始终是存着怀疑的。 不过是忌惮她的出身,还有不想让战无双称心如意,所以才想来个下马威。 如今看来,下马威是给了,却是别人给她的…… 阮氏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拿这个丫头没办法,而火盆里的齐萱,也终于撑不住了。 要说齐萱,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加上一心想嫁给战无双,所以并不想轻易认输,一开始,哪怕痛的要死,也想忍一忍的。 她要证明给战少主,给所有人看,她齐萱,并不比那个夙家的女人差。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虽然也是出身武将之家,却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连马都没骑过,又怎么可能吃得了这种苦?所以,坚持了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齐萱崩溃了。 “救我,战少主,救我啊!” 为了对付夙弦,阮氏这个炭盆弄得都是货真价实的、烧的滚烫的热碳,齐萱刚刚踏上来,脚下那双精致的绣鞋就被烧掉了。 脚底娇嫩的肌肤踩在滚烫的炭火上,冒出了“滋滋”白烟,周遭的女眷们,哪怕是平时和齐萱不怎么对付的人,都忍不住别开了脸,这看着就好疼啊! 齐萱痛的再也站不住了,狼狈地跌倒了火盆里,头上的凤冠也随即掉落,整个人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眼泪哭花了妆容,哪里还有方才的光鲜亮丽? 她抬起头,到了这个时候,眼睛依然望向了战无双,眼中含泪,“少主,救救萱儿,救救萱儿啊!” 夙弦也在等着战无双的反应,她发誓,战无双今天若是敢救人,她立马丢了凤冠走人。 好在,战少主还是很拎得清的,他很是无辜的问着身边的人,“这个疯女人是谁?” 众人:…… 突然好同情齐萱怎么办? 齐萱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直至最后熄灭,此时她的手掌、小腿都已经被严重烫伤了。 “萱儿!”这时,院外却突然闯进来一人,一身黑色的铠甲,面容英俊,身上带着一股子煞气。 他原本是在外帮忙排查宾客,却听到了里面妹妹出事了,便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赶来了。 他飞身上前,就要将齐萱拎出来,却被战无双在半空中拦住了去路。 “少主?”齐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再这样下去,萱儿会被烫死的!” “哥,救我……” 事实上,齐萱现在已经能奄奄一息了,浑身上下,除了死死护住的那张脸,其他的部位,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全都烫伤了。 第153章 立威 有人此时才明白过来,方才那位新夫人,将人丢到中间这个位置,并不是好心,而是真正想要绝了齐萱的生路。 若是丢在起点处,齐萱大可以自己走出去,可丢在中间的位置,齐萱不会武功,根本走不出去。 “这火盆,可是老夫人设置的,齐统领这么说,是说暗指老夫人故意想要我妻子的性命吗?” “无双,你休要胡言!”阮氏急了,连忙出声打断,“齐威,你不要夸大其词,我让新媳妇跨火盆,本意只是为了去去污秽,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只要萱儿跨过火盆,她就是战家的大夫人了,与夙大小姐同样尊贵,不分大小。” 阮氏此时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祈祷齐萱突然爆发,跨过火盆,否则,她今天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齐萱,听到这番话,好像突然又有了力气,拼命挣扎着,又往前爬了几下,不过,距离短的可以忽略不计罢了。 “既然齐大小姐要肖想不该想的东西,那就继续爬吧,看来,她也根本不需要你救。”战无双对齐萱的举动,毫不动容,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萱儿对您一片痴心,您当真如此狠心?”齐威看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痛苦的模样,急的眼眶都红了。 “齐威,本少主命令你立刻退下,否则,军法处置!” 齐威攥紧了拳头,原本尚算英俊的面容扭曲起来,一双眼睛却只敢祈求地望着战无双,却在战无双冰冷的目光下,只能不甘地退下。 “是,属下遵命!” 他走到火盆旁边,看着痛苦倒地不起的妹妹,压低声音劝道,“萱儿,你现在马上表明态度,主动放弃这门婚事,并且保证永远不再纠缠少主,否则,哥哥也救不了你了。” “不要啊,哥,我不甘心。”齐萱原本已经痛的快要晕死过去了,听到这番话,又嚎啕大哭起来。 “我从小就喜欢少主,喜欢了他这么久,只要我能咬牙撑下去,老夫人一定会救我的,到时候,我就可以成为少主的妻子了,我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她是想要哥哥救她,可如果这前提是,要她放弃她从小到的梦想,她做不到啊! 她都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阮氏也想救齐萱,可是她现在根本不想再对上夙弦,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心黑手毒,嘴巴还厉害,根本不会给她留情面,她可不想再自取其辱,只能将求救的目光又投向了老爷子。 她依然没有放弃让齐萱嫁进来的念头,所以,不能让齐萱主动放弃,这个时候,由老爷子开口做主最好了。 老爷子:…… 你不是说自己很有把握吗?为什么每次惹了烂摊子,都要我来收拾? “那个,无双媳妇儿,”老爷子心里对夙弦充满了厌恶,却还不得不强行挤出一个笑脸,“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你看,萱儿已经受伤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还是快点拜堂,别误了吉时啊!再说,大喜的日子,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珠帘下,夙弦眨巴眨巴眼,“吉时不是早就耽搁了吗?” 老爷子:…… “还有,齐萱什么时候和我成了一家人了?” “让齐萱跨火盆就是心地不善良吗?那夫人方才为什么让我跨?难道夫人也是心思狠毒的人?” “为什么会闹出人命?难道夫人一开始,是想要我的命吗?” 老爷子:…… 这一连串的发问将老爷子彻底打懵了,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妻子的感受了,这夙家小姐,还真是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这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要不怎么说,这两人都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怕战无双了。 如今发现自己挑中的软柿子是个烫手山芋,这就尴尬了…… 关键是,齐家小姐还在火盆里半死不活的呢。 “妹妹,你都听到了?这个女人不好惹,家主和夫人也奈何不了她,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烧的浑身还有一块好肉吗?若是再不放弃,就算你最后真的能嫁到战家,也会留下一身的疤,战少主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齐威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夙弦,却碍于战无双,不敢动手,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埋在了心里。 “妹妹,哥哥向你保证,总有一天,会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你先暂时退让一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也许是真的怕再也治不好了,也许是痛的受不了了,也许是看明白了,现在没人能再救她了。 “大夫人,我不嫁给战少主了,求求你,求求你让人救我出去!” “你当我夫君是什么,是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的吗?你今天若是不给我个理由,这事可没那么容易了结。” 齐萱:…… “是我不配,不配肖想战少主,如今自认配不上,所以自觉退出。” “既然如此,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以后不再肖想我夫君,否则的话,就家破人亡,不得善终,怎么样?”夙弦丝毫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地步步紧逼,她今天,就要彻底断了齐萱的念想。 也是杀鸡儆猴,告诉所有敢觊觎她夫君的女人,她夙弦可不是好欺负的! “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恶毒?”齐威终于忍不住了,这是在剜他妹妹的心啊! “敢对大夫人不敬,来人,拖下去,杖责40军棍!”战无双开口道。 方才齐威对他不敬,他已经忍了一次,可却不能纵容他对自己的妻子无礼。 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必须要表明一个态度,夙弦就是他的软肋,谁都不能对她有任何的冒犯! 齐威倒是硬气,一声求饶都没有,直接让人拖了下去。 齐萱看到这一幕,心痛的都在滴血,少主便如此维护那个女人吗?哪怕一点点的指责,都不让她受? 自己为他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就一点都不动容吗? 齐萱最终还是发下了誓言,夙弦也遵守诺言,让人将她捞了上来,虽然很多人都觉得,齐萱这一身肌肤,是恢复不过来了。 宾客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接下来,终于可以拜堂成亲了。 第154章 拜堂 阮氏也松了口气,她现在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异样。想着还是赶紧走完流程,回房间算了。 可是,战无双会轻易让她如愿吗? 于是,阮氏清清楚楚地看到,战无双让人请出了他生母的牌位,就摆在了她和战家主之间。 “夫人,我娘既然来了,就烦请你让让位置吧,毕竟,若是我娘还活着,你也只能站在她身后,执妾礼!” 战无双很有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却把阮氏气得差点吐血。 阮氏一张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荒唐!哪有大婚之日,请个死人的灵位出来的?”战家主原本就被夙弦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到爱妻受辱,这还了得。 不过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夙弦也发现了,战家这位家主,确实没什么话语权。 除了会拍拍桌子,瞪瞪眼睛,拿孝道压一压战无双,什么也做不了,也就是战无双给他祖父面子,还让他坐这个位子坐到现在,不然早就龟缩在后宅养老了。 哦,现在其实也差不多。 反而是战无双,在战家,虽说不上一言九鼎,但也差不多了,难怪阮氏这么急着,非要塞个妻子给他,毕竟她虽然儿子没了,却还有一个亲孙子,总要给亲孙子谋划一二吧。 想明白了这些,夙弦也就淡定了,安静地立在一旁,等着看戏。 “父亲这话说的,要是让祖父听到,不知该多难受,祖父临终,最遗憾的事便是未能看到我成亲,今日我大婚,父亲的意思是,不该让祖父亲眼见见?” “我……”提到去世的老家主,战家主一下子就有些气短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祖父,定然另当别论。” “既然祖父可以出来,接受我和我妻子的叩拜,那我母亲又犯了什么错,连儿媳妇的礼都受不起了?自古以来,继室本就要在原配面前执妾礼,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算了,随便你们,这些事我不管了。”战家主被战无双当众怼的有些下不来台,起身便要离开,“有你祖父和你母亲的牌位在,我这个父亲,拜不拜,你大约也不在乎了。” 他这是看出了战无双对这场大婚的在乎,等着战无双来求他。 “慢着!”果然,战无双拦住了他的去路。 “哼!”战家主心中得意,面上却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父亲想走,我没意见,您说的对,有祖父和母亲在就够了,只是,家主印信,您是不是应该交出来了?当初祖父说的话,难不成您要违抗吗?” “你,你这个逆子……”战家主脸色涨的通红,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着,不想正面回答。 他刚才急着想溜,也是想把这事给混过去,没想到,还是让战无双揪了出来。 “好了,大喜的日子,父子之间何必闹得这么僵呢?”这时,战家来观礼的一位族老,见情形不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方才他一直不出声,是因为阮氏和家主针对的是夙弦,夙弦还没和战无双拜过堂,自然算不得战家的人。 可如今战家主和战无双闹起来了,就不得不站出来了。毕竟,作为战家年纪最老的族老,他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叔祖父,”战无双冲着老人拱了拱手,对他的态度倒是还算客气,“我祖父去世时,您也在场,这件事,您也是最清楚的。” “是啊,哈哈,记得,”老者干笑了两声,“家主啊,这件事,毕竟是大哥的遗愿,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身体还不好,何必还要操心这么多事,安安静静地享清福不好吗?” “我……我也只是看他年纪轻,做事不稳重,不放心罢了,既然人家自己不领情,忙着夺老子的权,我还费这心思做什么?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战家主气呼呼地从腰间取下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丢给了战无双,“拿去,以后莫要张口闭口便是你祖父。” “老爷子……”阮氏惊呼一声,他们不是说好了,这件事先拖着吗?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他把家主印信交了出去,以后她可怎么活?她的奕辰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战家主怒吼一身,转身就走。 今天若不是她闹出这么一堆笑话,害得他连个儿媳妇都辖制不住,他会被这个逆子逼到这个份儿上吗? 战家主走了,阮氏也不想留下来,对着战无双的母亲执妾礼,眼珠子一转,也跟了上去。 战无双对她的那点小把戏心知肚明,不过今天是他和夙弦的大婚,他也不想再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便没拆穿。 “阿弦,委屈你了。”战无双在夙弦耳边柔声道。 “没事,我宁愿给你母亲和你祖父的牌位行礼,也不想给他们两人行礼。”夙弦此时倒是有些心疼战无双。 她自己虽然现在对夙家失望,但好歹也过了十几年被宠爱的日子,可战无双,看下的情形也知道,他没长大的那些年,在战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若不是还有他祖父护着,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吧? “谢谢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司仪的高声唱和,婚礼进行的很顺利,夙弦抱着一颗近乎虔诚的心,认认真真地拜了下去。 从此,他,便是她的夫君,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 喜房内,夙弦与战无双并肩坐在大床上,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 其实这很不合规矩,但是这一刻,战无双却任性的,只想和她独处。 喜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安静的只能听到二人轻轻的呼吸,不知怎的,夙弦突然觉得有些热,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 她动了动身子,而战无双恰在此时伸出了手,握住了她握着扇子的手。 夙弦动作一僵,感觉身上更热了。 他缓缓移开她手中的羽扇,扇子后面,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就这样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眉如远山含黛,肌肤柔滑如脂,巴掌大的小脸映在乌黑如瀑布般的秀发之中,愈发显得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晶莹无暇,配上那小巧的琼鼻,粉嫩嫣红的唇瓣,足以称得上天香国色。 昏黄的烛火下,她仰起脸,笑盈盈地望着他,纤长的睫毛微微扑闪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写满了依赖,看的战无双心都要化了,这一刻只恨不得能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第155章 二夫人 他甚至无法抑制自己眼中的惊艳,夙弦长得很美,他一直都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在第一眼就给他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可是素日里,夙弦都是极为素净的打扮,极少又这样盛装的时候。 战无双突然发现,她是极其适合这样的打扮的,有些女子若是盛装华服反而显得累赘,可夙弦,便如那花圃中开得最盛的国色牡丹,天生便适合生在锦绣富贵之中。 “阿弦,你真美。”战无双由衷地感慨道,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她光滑细腻的脸颊,“我都不舍得出去了。” 他拿过一旁的托盘,取下上面的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夙弦。 夙弦接过酒杯,与战无双一同饮下,然后见他拿起一把剪子,将二人的头发各剪下一缕,郑重地系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两个荷包里,又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夙弦。 “这是做什么?”夙弦不是很明白。 “笨蛋,结发为夫妻,永结同心,恩爱两不疑,这都不知道?” 夙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前世她和楚洛大婚的时候,连交杯酒都没喝呢,哪里懂得这些? “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 “原来是不懂得,但是头一次大婚,总要学着些。” “谁不是头一次?难道你还想要有第二次?”夙弦眼睛一瞪,语气立马有些不善。 “我怎么敢?不不,我怎么舍得?”战无双连忙举手求饶,就差对天发誓了,“我这辈子,下辈子,只爱夙弦一人,生生世世,只此一妻,若违此誓,让我……”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夙弦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这个人,还真是不着调。 战无双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不信,你摸摸看?” “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你先出去敬酒吧,别让人看了笑话。”夙弦瞬间羞红了脸,连忙抽回了手,心里却是高兴的,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夫君眼中只有自己。 “真舍不得,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阿弦,我好想把你藏起来,谁也不让看。”战无双却在此时犯起了小孩子脾气,抱着夙弦香香软软的身子,怎么都不肯离开。 两人这样腻歪了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了林嬷嬷重重的一声咳嗽。 夙弦一把推开了战无双,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方才被他歪缠着,她差点忘了,待会还有战家的女眷要过来,要是让人看到了,可要羞死了。 战无双却有些不悦,对于这些不识趣的人,非常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轻轻在夙弦脸上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嗯。”夙弦低下头,脸红的似是能滴出血来,不知怎的,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远远地,便听到一阵笑声传来,夙弦还未起身,门便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有些不悦,果不其然,看到了林嬷嬷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 “二夫人,未经通传,您怎能随便闯大夫人的屋子?” “这有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讲究,这也是合乎规矩的,我想大嫂应该不会介意的。”听着,是一个很爽朗的声音。 夙弦循声望去,打头那女子,身着一身鲜艳的大红色衣裙,姿容明艳,长得与阮氏有几分相似,看神情倒是极为爽朗的一个人。 “这是战家的二夫人。”林嬷嬷来到夙弦身边,低语道。 夙弦看的瞠目结舌,这守寡的二夫人,竟然能穿成这个样子? 就算她是老夫人的亲侄女,老夫人真的能忍? 再说这战家也太不讲究了,守寡的二夫人,竟然能来闹大嫂的婚房吗? 虽然她不信这些,但这也能看出,这位二夫人的态度了,不管她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来给她添堵,这个人,都很让人无语。 还没摸清楚状况,夙弦暂时并没开口,心中却是在想,这位二夫人,听说便是老夫人阮氏的娘家侄女,今年还有一个5岁的儿子,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据战无双说,老夫人一直都没放弃过给这个孙子谋划,做梦都盼着有一天战无双突然死了,好给自己的孙子腾地方。 那么这位二夫人,可以说天然便是和她对立的。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夙弦也就淡定了,不管这位二夫人要做什么招,她不接招也就是了。 果然,二夫人一个人站在门口说了半天,夙弦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连客气客气请她进来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尴尬起来。 心想,堂妹说的果真是没错,这个夙弦就是个不好相处的,难怪连姑妈都差点被她气病了。 但是,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总不能一直在门口杵着,小阮氏见没人理她,便带着身后一大帮子人,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 这脸皮,啧啧…… “哎呦,这就是大嫂啊,长得可真是标志,难怪能把大哥那样的情场高手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啧啧,今日一见,我总算是明白了。” 小阮氏一进门,故作夸张的捂住了嘴,赞叹的话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看到夙弦,确实有一瞬间的震惊和错愕,她虽然也听说这位夙家女公子长得美,但没想到能漂亮成这个样子,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却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难怪战无双能对她堂妹阮拂晓那个大美人,爱答不理的,却唯独对这位另眼相待,处处当个宝贝似的宠着,果然,有一张漂亮的脸,就是好命。小阮氏有些嫉妒的想着,这夙氏,比起她可不就是命好吗? 夙弦挑了挑眉,这小阮氏可真有意思,夸人有这么夸的吗? 先不说“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传出去会是什么好话,如今夙家女儿的名声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了,要不然阮氏也不敢让她当众跨火盆了。 这才刚刚消停了不到一会儿功夫,又来了,怎么,这是没完没了了是吗? 还有那句“情场高手”,若不是她了解战无双是什么样的为人,怕是真要信了她的鬼话,这要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姑娘,大婚之日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能不膈应吗? “这位是?”夙弦故作疑惑地望着她。 第156章 战无忧 “这位是战家的二夫人,便是故去的二爷的遗孀。”林嬷嬷连忙适时搭话。 小阮氏的心突然被“遗孀”这两个字刺了一下…… “哦,原来是二弟妹啊,怪我没认出来,我只是没想到孀居之人会穿这样颜色鲜艳的衣裳,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我孤陋寡闻了。 映雪,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二夫人上座看茶,各位嫂子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都坐吧。”夙弦很热情的招呼道。 小阮氏手中的帕子几乎要捏烂了,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此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心里委屈的不行,这夙氏也太欺负人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她不过就开了句玩笑,至于这么较真吗?她一个刚进门的,又是大嫂,就不能宽容大度一点? 小阮氏不说话了,场面一时间也冷了下来,还是她身后一个穿桃红色裙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美貌妇人笑着出来打圆场,“大夫人刚刚进门,对我们不熟悉也是有的,以后相处时间久了,也就知道了,我们二夫人啊,最是豪爽利落的一个人,这些年,族里没人不夸的呢。” “是啊……” “是啊……” 很快有人附和起来,也有几个女眷只是笑着,默不作声,不参与这两妯娌之间的事。 “不知这位是?” “这是族长家的小儿媳,她丈夫可是要比大哥要高上一辈,我平时都要唤她一声芸二婶子的。”小阮氏笑着接过话,“大嫂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对长辈,还是要尊敬的。” “哦。”夙弦点点头,对长辈是要尊敬,但这个妇人一看就是和小阮氏一伙的,她干嘛还要笑脸相对? 至于拉拢,夙弦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她才刚嫁进来,对这些人的人品、性格还有族里复杂的关系都没搞明白呢,心急什么? 哦? 这算什么回答,这就完了? 小阮氏看的目瞪口呆,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憋屈的不行。 好在这时,又有人来了。 一个面容俏丽的丫鬟,领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女孩穿着一身簇新的蓝色衣裙,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透着几分澄澈与懵懂,白净的鹅蛋脸上却沾染了许多的尘土,显得灰扑扑的,但是看五官的轮廓,应该是个极为标志漂亮的姑娘。 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孩子,夙弦心底便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股子亲切来,对她很有好感。 “菱角,我让你去请小姑姑过来,你是怎么伺候的?也不知道给小姑姑收拾一下,就这么领到大夫人面前,是让大夫人笑话的吗?”小阮氏看到来人,假意呵斥道。 “小姑姑?”夙弦挑了挑眉,她怎么从来没听过战家有个年龄这么小的姑姑? “大嫂你刚进门,不知道也是有的,”小阮氏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初进门时的热情。 “你别看她年纪小,辈分可比我们要大,这是我们那位小叔祖的女儿,取名叫作战无忧,名字起得倒是不错,却命苦了些。 小叔祖当年在外面和人生下了她,将人送回来,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这一走,便是好多年没再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怯生生的女孩子,女孩子抖了一下,明显对她有些畏惧,却不敢挣扎,只是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却又拿眼忍不住悄悄去打量夙弦,眼里写满了好奇。 夙弦看着,突然有些不舒服起来。 可她还未动作,林嬷嬷却先一步站了出来,一把拉过那怯生生的女孩子,“二夫人,您动作轻着些,您把大小姐都弄疼了。” 林嬷嬷挽起小姑娘战无忧的衣袖,那白皙的胳膊上,果然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红痕,除此之外,依稀能看出其他大大小小的伤,有新伤,也有旧伤。 林嬷嬷看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嬷嬷,你怎么了?”夙弦有些奇怪,虽然她看到这些伤痕,心里也不太好受,可林嬷嬷向来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今天倒是反常。 “没事,我就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心里不落忍。”林嬷嬷掩饰性擦了下眼泪,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大了。 好在小阮氏等人并不了解林嬷嬷的为人,只以为是年纪大了心软,并没多想。 小阮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看见小姑姑就想亲近,没想到,竟然没轻没重伤了小姑姑,是我的错。” 她心中暗叫晦气,怎么一遇到这个夙氏,便什么都不顺,竟然被人当众抓了现行,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其实不用传出去,现在那些一起作陪的族中女眷,看着战无忧胳膊上的伤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约而同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大夫人没进门前,府中都是二夫人管家的,这么个小孩子被人欺负成这样,就算不是二夫人动的手,和她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嬷嬷,你去拿我的药箱来,我那里有些上好的祛疤膏,给姑姑抹些,女孩子家,留了疤就不好了。” 小阮氏震惊地瞪圆了眼,通过她对夙氏的了解,这人根本就是个不守规矩礼法的,没想到,她对这个黄毛丫头倒是恭敬,还真叫啊…… 其实,夙弦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对于战无忧的父亲,她也是听林嬷嬷和战无双提起过的。 此人也是战家的一个传奇,据说是战家这几辈人里面,天分最好的。 当初大夜刚刚灭国的时候,各个家族都忙着抢地盘,战家有一半的底盘,都是战云霄打下来的,听说当初皇宫那场大火,第一个冲进大夜皇宫的人就是他。 他在战家的威望极高,虽然年纪小,若是今天还活着,可能也不过四十出头,是战无双曾祖最小的老来子。 可他还在战家的时候,即便是战无双的父亲见了他,都得恭敬称一声“叔父”。在这个家里,除了已经过世的老家主,战无双最尊敬的人,便是这个叔祖了,只是这个小姑姑,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 夙弦想要善待战无忧,除了是真的对这个孩子感觉亲切之外,更多的是看不惯这种人走茶凉的做法。 第157章 不对劲 战云霄为战家做了那么多,他唯一留下的女孩,就算不被供起来,起码也该被善待,当做府中正经小姐一般养着,可眼下,看着怯生生的样子,和这手臂上新旧交错的伤,显然没人好好待她。 她就想不明白了,不过是个小姑娘,也碍不着谁的眼,怎么就这么容不下? 林嬷嬷很快拿来药箱,夙弦取出一瓶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小姑娘瘦的快要脱形的手臂上。 小姑娘许是觉得有些痛,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夙弦安抚地冲她笑了笑,“别怕,很快就好了,抹上药,就再也不会痛了。” 一旁的战家女眷们都看直了眼,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看那药膏的色泽、气味,就知道是顶级的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用在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片子身上,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不就是几道疤痕吗?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淡了,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战无忧原本在战家,地位应该是很高的,可是人都是拜高踩低了,她没有父母庇佑,渐渐的,也就没人把她当回事了。 战无双在的时候还好些,他将战无忧接进府里,是当战家正经的嫡小姐对待的。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常年不在府中,很少能顾及到后院,每次看着她吃穿不缺没短了,也就没多想。 却不知道,这后院多的是折磨人却又让人有苦难言的法子。 “大嫂对姑姑倒是照顾的周到,我们都自愧不如了,”小阮氏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 夙弦瞥了她一眼,当什么也没听见。 “小姑姑,今天大哥大嫂成亲的大日子,我听说,您不是也准备了礼物吗?还不快点拿出来,送给大嫂。”阮氏说着,给菱角使了个眼色。 菱角会意,笑着上前,“是啊,大小姐,我可早早地就和您说了,您也给少主和大夫人准备了礼物,是不是啊?” 战无忧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显然是听明白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混着泥土、有些脏兮兮的小荷包,松开抽绳,一只蚂蚱和几条虫子,从里面跳了出来。 “啊!”不少女眷发出了一声尖叫,纷纷后退几步,目光惊恐,虫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小阮氏也吓了一跳,唇角却得意的勾了起来,望着夙弦,等着看夙弦的反应。 她可不是烂好心,白白费这么大的功夫带这个疯丫头来这里,说起来,夙氏也是倒霉,偏偏十五这一天抵达了无双城。 除了战家少数几个人,怕是没人知道,这个疯丫头不但脑袋不好使,每个月十五辰时还容易发狂,一发狂便会乱打人。 这个时候,可不是不能受一点刺激的,不然,那丫头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谁都打的。而且,别看这丫头瘦不拉几的,看着柔柔弱弱的,一旦发起疯来,力气大的吓人,十几个护卫都拉不住。 所以,每个月十五那一日,是没人敢去惹她的。 夙氏便是再好的脾气,再能装,新房里出现这么些东西,怕是也得发飙吧? 打起来,打起来…… 眼见着时间已经到了辰时,小阮氏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夙弦立马变脸,把这些虫子赶紧弄死,然后把疯丫头骂一顿,疯丫头不受刺激才怪。 夙弦看到这些虫子,开始也吓了一跳,可是当她看到战无忧那双忐忑又带着期待的眼睛时,心又软了下来。 “姑娘,您别生气,这位无忧小姐,听说是小时候摔坏了脑子,不太好用,不是故意要气您的。”林嬷嬷连忙在夙弦耳边解释,生怕她生气。 “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夙弦有些好笑,“嬷嬷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啊,怎么这么护着这个丫头?” “有吗?”林嬷嬷讪讪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呢,谢谢小姑姑。”夙弦吩咐林嬷嬷将这些虫子收起来,等战无忧走了再放了。 “真的吗?”无忧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这还是她今晚第一次开口说话。 “当然是真的,你用心准备的礼物,我怎么会不喜欢?”夙弦虽然是为了哄她,但心里是真的不生气,一个孩子能懂得什么? 特别是脑袋摔坏了的孩子,她只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当成最好的,送给你。 孩子的心,远远比成年人来得更纯粹而简单,她愿意去呵护她的纯真,保护她不受欺负。 夙弦拉着她在身旁坐下,战无忧许是第一次见到对她这么温和的人,心里也放松了几下,颇有些依赖的拉了拉夙弦的袖子。 可是,她手上本来沾着泥,这一拉,夙弦那漂亮的绿色嫁衣,瞬间便染了一个五指印。 “哎呦,大嫂,这可了不得,这么名贵的嫁衣弄脏了,您可千万不要责罚小姑姑,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不是?”小阮氏看到夙弦一点都没生气,自己反倒是气得半死,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却没想到,又峰回路转了。 这嫁衣的用料,一看便是名贵非常,有这么漂亮华丽,连她看了都心动不已,她不信夙弦不心疼,还能不生气? 小阮氏尖锐的声音传到无忧的耳朵里,她本来便感觉到有些头痛了,是夙弦的笑容安抚了她,可被小阮氏这么一吵头更痛了。 她颇有些不安地望着夙弦,好像,她又犯了错了是不是? 那么,面前这个美丽的像仙女一样,又对她很温柔的姐姐,也会讨厌她,欺负她了吗? 无忧的心突然很绝望,一种灰色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让她想要痛苦的尖叫。 可是她还是拼命地抵抗着,她虽然傻,却也依稀明白,她每次犯病之后,都会迎来更加剧烈的毒打,她更怕这个漂亮温柔的姐姐,也像别人一样厌恶她。 可下一刻,她却僵住了身体,因为,她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不过是一件衣服,一辈子也只能穿一次,穿过了,就没用了。”夙弦也心疼她的嫁衣,可是看着小姑娘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安慰她了。 夙弦觉得,今天真的很奇怪,不但是林嬷嬷不对劲,便是她自己,也很不对劲。 第158章 月事 若是平时,就算她同情这个姑娘,也愿意好好照顾她,顶多给她多安排几个妥帖的人照料,绝对不会待她这样亲近,她向来不是个太过热心的人,更别提这样将人抱在怀里哄着。 可不知为什么,看到她害怕,看到她受委屈,她就是好心疼、很心疼。 哪怕是幼时面对亲如姐妹的夙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战无忧趴在夙弦的怀里,闻到一股很好闻的药香味,清清凉凉的,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那种每月都会有的,莫名其妙的疼痛,也消失了。 没有人注意到,夙弦脖子上的那块玉佩闪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了原状。 小阮氏站在一旁等了半天,预料中的好戏一直没有出现,终于失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个夙氏实在是命好,战无忧今天竟然不发病了! 恰好这个时候,战无双也从前院回来了,于是,女眷们都散了。 无忧恋恋不舍地看了夙弦一眼,被夙弦再三安抚过,保证明天就会去看她,才满意地离开了。 “映雪,你送大小姐回房间,记住,一定要将大小姐安全的送回房间,别让她磕着捧着。” “喏。” 夙弦想,明天还是要抽个时间,将无忧身边的人好好清理一遍,想也知道,她受了那么多苦,身边的人又是阮氏安排的,实在是靠不住的。 至于会不会得罪那对婆媳,谁会在乎呢?左右就差撕破脸了,这样也好,省得以后还要费心费力虚与委蛇。 这世道,本来就是拳头大便是有理,她有人有钱,嫁了个厉害的夫君,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想不开吗? “少主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林嬷嬷一边吩咐人将战无双抬到床上,一边嘀咕着。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留我一个人服侍夫君就够了。” “这……”林嬷嬷有些迟疑,姑娘哪里会伺候人啊? “行了,您放心吧。”夙弦将林嬷嬷推出了门,转身走到床边,在战无双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快起来,人都走了,还装死?” “哎呦,”战无双夸张的叫出了声,“这么凶,你想谋杀亲夫啊?” “哼,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我还能搞什么,无非就是想早点见到你罢了,”战双无坐起身,一把将夙弦扯进怀里,带着她,二人齐齐向着床上倒去。 “你干什么?”夙弦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紧张地不行。 “夫妻之间,洞房花烛夜,你说我想干什么?”战无双在夙弦耳边低笑一声,“阿弦方才不是还说,要服侍我吗?来吧,我等着呢。” “我……”夙弦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嗯?”他一个翻身,将小姑娘压在身下,看着她懵懂清澈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只有自己的影子。 他的脸,在夙弦的眼中一点点地放大,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和他的心跳。可风却突然变得很热,连他的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战无双的唇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像是羽毛滑过心湖,然后是眼睛,滑过鼻尖,最终,一个借着酒意的吻落在了那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 起初只是一个很温柔的吻,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渐渐的却变了味道。 他吮吸着少女柔软的唇瓣,只觉得她的唇异常的莹润香甜,年少时,为了与继母虚与委蛇,他也曾流连于烟花之地,不过那也只是逢场作戏,除了夙弦,他从未与任何女子这般亲近过。 那一晚,在巷道内,为了让小姑娘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只顾着紧张,大脑一片空白,早已忘记了是什么感觉。 此时方才真正明白,亲吻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他的阿弦,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他的眼眸逐渐变得幽深起来,越来越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锁骨,如狂风暴雨般让人措手不及,夙弦的手紧紧攥着裙摆,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二人的呼吸,渐渐的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一双大手在她身体上不安分的游移着,衣衫一件件的剥落,直至二人赤裸相对,夙弦才意识到了不妙。 “停!”夙弦急忙伸出手,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怎么了?”战无双的声音此时有些嘶哑,带着隐忍的欲望,不过虽然控制不住了,但他还是停下了动作。 他说过,不会再勉强她任何事,如果她实在不想,那,那他再忍一忍也就是了,虽然实在很辛苦,但是,他可以等的。 “我,我忘了告诉你,我今天,好像是来月事了。”说到最后,夙弦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看着战无双那要吃人的目光,吓得连忙缩进了被子里。 许久之后,外面都没什么反应,夙弦才悄悄将脑袋探出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骨碌碌地转着,寻找着战无双的身影。 咦?人怎么不见了,难道真的生气了? 夙弦有些委屈,她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正常的日子拜堂成亲,女方都会算好日子,将月事避开。 可是他们是要在路上走了十多天,来到战家才能拜堂成亲的,这样的话日子根本不好计算,而且,她的月事一直都不太准,是真的忘了嘛…… 这个王八蛋,口口声声多喜欢她,对她多好,不过这么点小事就和她生气,将她一个人丢在新房里不管不问,真是太过分了! 夙弦越想越委屈,眼眶渐渐地红了,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此时此刻,不知怎的,就是觉得特别委屈,直到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疑惑的声音,“怎么哭了?” “你,你没走啊?”夙弦有些傻眼了。 “洞房花烛夜,你想让我走去哪?”战无双没好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个小东西,也太狠心了,不让我欺负也就算了,连抱都不让我抱一下?” 战无双钻进被子里,将夙弦抱在怀里,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吧。” 夙弦从他怀里钻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 第15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不是,你没生气?”夙弦小心翼翼地问。 “你就是怕我生气,才哭的?”战无双有些好笑,真是个笨蛋,笨死了。 “谁让你突然不见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夙弦小声嘀咕着。 “是,都是我不好,吓坏你了,但是你这个小坏蛋,给我惹出了一身的火,自己撒手不管了,我不得洗个凉水澡啊?” “我不是故意的。”说到这个话题,夙弦就底气不足,眼珠子骨碌碌地四处乱转,一看就是心虚极了。 “好了,我没生气,”战无双没好气地将她脑袋摁了回去,“睡觉吧,虽然明天不用早起,给那个女人请安,但还要去祭祖,所以会很累的。” 夙弦点点头,两人躺了一会,却怎么都睡不着。 “要不,我们来聊聊天吧。”许久之后,夙弦突然道。 “聊什么?”战无双眼睛一亮,难道阿弦终于开窍了,想要和他谈情说爱了? 虽然没能洞房,有点遗憾,不过这样听起来,也不错。 “我想问问无忧的事情。”夙弦想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出了口。 战无双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他们洞房花烛夜,为什么要谈论别人的事,不过…… 无忧? 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战无双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那个小姑姑,叔祖的女儿好像就是叫战无忧。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问她了?”战无双对那个小姑姑没什么印象,只是吩咐人好生照料着,偶尔去见一见,就没什么别的接触了。 他毕竟是个大男人,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很少会进那乌烟瘴气的内院,何况,面对那个小姑娘,他总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 叫小姑姑,叫不出口;不叫吧,又于理不合,纠结之后,索性就少见了。 “她好像过得很不好,”夙弦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男人,心粗起来,真是什么都顾不上。 也许,也是不怎么上心吧? “什么意思?” “今晚,我看到她的衣服,虽然是簇新的,但是却不太合身,显然并没用心。 更过分的是,她胳膊上还有着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而且我听林嬷嬷说,她从小出过一次意外,摔坏了脑子,所以现在她的大脑依旧只停留在三岁,是这样吗?” 战无双沉下了脸色、 他确实没怎么对战无忧上心,但这不代表他是真的不在乎。 他只是觉得,战无忧身份摆在那,辈分又高,又对阮氏他们没什么威胁,怎么说,她们也不会故意去刁难一个没有什么妨碍的孩子。 他若是和无忧走的太近,他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后院反而不好过。 却没想到,有些人天生就是畜生,即使是一个和她们没什么利益冲突的孩子,也能下得了手。 “这件事,我明天会让人去查,若是让我查出来是谁,绝不手软。”黑夜中,战无双的声音带着杀气,一看便是怒极了。 事实上,他现在心里很自责,当年叔祖还在的时候,待他很好,可是他却没有保护好他留下的唯一的血脉,还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是对战无忧这个小姑姑没什么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允许旁人无缘无故的伤害她! 似是感受到了枕边人的情绪,夙弦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好了,都过去了,今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阿弦,谢谢你。”战无双心里满满都是感动,他以为,夙弦对无忧这么上心,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夙弦也没有解释,继续追问,“那她的脑袋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好好找大夫看过?” 如今才七八岁还好说,但以后总要长大,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傻乎乎地下去吧? “她的脑袋,其实不是出了意外摔坏的,而是自出生开始,就这样的。”战无双叹了口气,“她刚刚被抱回战家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但随着一天天长大,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我当时也将有名气的大夫都请过来给她看过,大部分人都诊断不出病因,只说是天生的。 只有少数几人推测说,她体内有一股很特殊的力量,这股力量若是在出生后便及时引导于四肢百骸,非但无害,还会让她天生拥有神力;可惜,当时没有得到很好的疏导,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这股力量就会失控,经常冲击着她的大脑,不但会导致她的痴傻,而且还会让她时常发病。” “发病?”夙弦心一沉,那么乖巧的孩子,年纪还这么小,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 “每月十五,她都会很容易暴躁,不能受到一点点的刺激,否则就会失控,疯狂地攻击身边的人。”说着,战无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握住夙弦的手,“今天晚上你见过她了?她有没有发病,伤害到你?” “没有,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她很乖,很听话。”夙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是突然一动,她好像明白了,小阮氏为什么那么殷勤地要把无忧带到她身边来,言语间,还颇多挑拨。 如果无忧今天惹到了她不高兴,她一怒之下发了火,将战无忧刺激的发病,被她打了,那么不但大婚之夜被搅合了,自己白白受了皮肉之苦,还会惹得战家上下所有人不满,甚至包括战无双,都有可能对她心生芥蒂。 她们自己关起来门来欺负战无忧是一回事,毕竟没传到外面去,可若是她欺负战无忧,刺激的她发病,这件事传到族里,她还没有站稳脚跟,便会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毕竟,当年战云霄为战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即便消失了这么多年,威望却不是能就此抹杀的。 想到这里,夙弦禁不住舒了一口气,好险,还好她不是个刻薄的人,对无忧又是真心的喜欢,要不然,还真容易着了道。这小阮氏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可真够深的。 不过,自己没吃亏,无忧身上那些伤,反而暴露在了族里女眷的面前,传出去,她也落不了好。 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160章 挨打 “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有些人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夙弦勾了勾唇,“我觉得你们战家还挺有意思的,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无聊了。” “你要是想玩,就随便玩玩,就算捅破了天,有我给你顶着;若是玩够了,就尽快料理了,免得烦心。”战无双一脸的宠溺。 “嗯,”夙弦点点头,主动钻进了男人的怀里,抱住了他,“我知道了,不会让自己吃亏,先睡觉吧。” “好。”战无双亲了亲她的额头,满足地笑了笑,也很快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夙弦还没起身,屋外便响起了一阵的敲门声。 她烦躁地用被子捂住脑袋,在床上滚了一圈后,方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好像她现在已经嫁人了吧? 不过战无双已经不在床上了,许是去晨练了吧,她记得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夙瑜也要天天早起练武的,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夙弦立马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虽然战无双说过,她可以不用去请安的,但是,她还是不想给人落下话柄。 “进来。”夙弦一边起身,一边道。 夙弦话音刚落,林嬷嬷便带着映雪并几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她亲自给夙弦穿上衣服,服侍着夙弦洗了脸,梳妆完毕,早饭已经摆好了。 “姑娘先用一些垫垫肚子,虽说待会去那边请安,老夫人和老太爷也会留饭,但未免不合姑娘的口味。 第一日进门,最好还是去应个卯,免得传出去不好听。”林嬷嬷想到,待会敬完茶后,还要去祭祖,正式上族谱,万一让人说嘴就不好了,一点小事,实在犯不着。 “还是你想的周到。”夙弦点点头,战无双毕竟是个男人,又一贯和阮氏不对付惯了,自然不在意这些,可她毕竟是不同的,相比于战家,她现在还只是个外人。 若是占着道理,她自然什么都不怕,也不会让人欺负;可将把柄主动递到别人手里,却不行。 “对了,昨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呢。”林嬷嬷凑到夙弦耳边,压低声音道。 “什么事?”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是二夫人出事了。昨晚映雪送无忧小姐回去的时候,姑娘这用不到我,我也不放心跟着去了,结果不知道二夫人为什么事吼了无忧小姐一顿,无忧小姐生气了,发了很大的脾气,把二夫人给狠揍了一顿,还推下了湖,估计二夫人这回,怎么也得脱一层皮了。”林嬷嬷有些幸灾乐祸。 “那,无忧有没有受伤?”夙弦心中了然,想必是小阮氏在自己这里没讨到便宜,迁怒于无忧,结果刺激的无忧发了病,将靠的最近的小阮氏给打了。 原本她以为,无忧昨天算是躲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发病了,只是不知道,对她有什么影响。 “无忧小姐没事儿,二夫人身边的人,想要去绑无忧小姐,都被无忧小姐丢下了水,后来许是打累了,她自己睡着了。 也幸亏昨天我和映雪跟着,有人想趁着无忧小姐昏迷的时候对她动手,被老奴狠狠教训了一顿,无忧小姐没出什么事。” “那就好,你教训的对。”夙弦点头表示赞同,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林嬷嬷难得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她教训的那个人,身份好像有些不一般呢…… 正好这个时候,战无双也晨练回来了,林嬷嬷便停下了话头,服侍二人吃起早饭来。 “你慢一点吃啊,又没人和你抢,吃这么快当心不好消化。”夙弦看着战无双狼吐虎咽的模样,直皱眉头。 “在外打仗的话哪那么讲究,军营里都是这样的。”战无双一口咽下一个包子,满不在乎。 “行军打仗那是没办法,在家里有的是时间,就要细嚼慢咽,不然你年纪大了,一定会得胃病的,你就当陪陪我。”夙弦给他盛了碗汤,“有些烫,你慢点喝。” “嗯。”战无双喝了口汤,心里暖暖的,娶了妻子可真好,被人关心的感觉,也很好。 吃过了早饭,夙弦坚持要去敬茶,战无双想了想,也没再阻止,却还是坚持陪着她一起去了。 一踏进老夫人住的松鹤堂,夙弦便看到了顶着一张猪头脸,站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小阮氏,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到底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实在是小阮氏此时的样子太好笑了,本来还算是标准的瓜子脸,足足胖了一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眼还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也不知道昨天无忧到底下了多大的狠手,把人打成这样? 不过她也是服了小阮氏,都这样了,还出来干嘛?老夫人是她的亲婆婆,还是亲姑姑,难道告病一日还会不许吗?真是搞不懂,这些后宅里的女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反正要是她被打成这个样子,是决计没有脸出来见人了。 见夙弦笑了,战无双眼里也染上了几分笑意,可小阮氏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大嫂,你这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二弟妹,你这话说的,可就心虚了,我怎么可能看你的笑话呢?我不过是看到老夫人,心里高兴的。”夙弦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让人看笑话的。 “你,你胡说八道。”打死小阮氏,她也不相信夙弦会看到老夫人觉得高兴。 阮氏嘴角也抽了抽,这谎话编的,也太不走心了,她也不相信。 “姑妈,你看看大嫂,看到我被人欺负,非但不安慰我,还笑话人,您一向教导我们,家和万事兴,她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做大嫂的样子?”小阮氏今日底气倒是很足,拉着阮氏的衣袖撒娇。 阮氏清了清嗓子,摆足了架势,刚要开口,却被夙弦抢先了一步。 “二弟妹,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你这规矩学的也太差了,你都嫁进我们战家多久了,孩子都生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姑妈的叫? 就算老夫人只是继室,担不起你一句母亲,你好歹叫一声老夫人,怎么也不能叫姑妈啊?你现在可是我们战家的二夫人,可不是阮家的姑娘。” 小阮氏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阮氏的脸倒是瞬间黑了下来。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做继室当不起一句母亲?这可是她嫡亲的儿媳妇,她怎么就担不起了? 阮氏突然想到,好像自夙氏嫁进来到现在,真的是一句母亲都没叫过,一直都是老夫人老夫人的叫着…… 所以,自己这是担不起她一句母亲吗? “夙氏,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教训你二弟妹之前,不如先自己反思一下,叫什么老夫人,一家人平白显得生分,还不快来给我和你母亲敬茶?”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终于开口了。 第161章 燕窝粥 其实,他是不想开口的,后宅女人之间唧唧歪歪的事,他不想管。 何况,他现在连家主印信都交了,等今天那个逆子正式祭祖后,便是战家的家主了,他说什么也没人听了。 对于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年轻时不招父亲待见,被架空;老了被儿子嫌弃,依旧被架空。 反正,他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就这样混吃等死,也挺好的。 只是,看着自己宠爱了半辈子的妻子,屡屡在小辈手里受挫,颜面扫地,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战无双眼里划过一抹嘲讽,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这个女人受了一点委屈,他这个父亲就会忍不住跳出来维护。 同样都是妻子,他的母亲,还是原配发妻,他当年,可曾这般维护过? “父亲不必指责我的妻子,出嫁从夫,她也不过是跟着我的称呼罢了,这也不过是尽了一个做妻子的本分。” 战无双一开口,场面便有了瞬间的安静,包括小阮氏,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了。 战无双从前就是个混不吝的,发起狠来六亲不认,如今还拿到了家主印信,她敢招惹夙弦,却是不敢和战无双正面硬刚的。 “好了,都是一家人,你们亲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和和气气的才好。”阮氏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至于阿弦,你愿意怎么称呼就随你吧,做长辈的哪有和小辈计较的,还是快些敬了茶,待会还要祭祖呢。” 战无双和夙弦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阮氏今天这是吃错药了?居然开始帮他们说话? 夙弦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都暗自警惕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妖婆昨天还一副要弄死她的架势,今天就变了脸,一定有阴谋。 特别是敬茶的时候,战无双将他母亲的牌位摆在上面,阮氏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着看他们,甚至连脸色都没变。 “吃点早饭,就该去祭祖了,等记入了族谱,阿弦你就是我战家上了族谱的大夫人。” 阮氏边说边看向站在身旁立规矩的小阮氏,“纹绣,你也该把账簿和账房的钥匙都交给你大嫂,这个家,说到底,还是要你大嫂来管。” “是,母亲。”小阮氏在阮氏面前,倒是极为恭敬,丝毫看不出昨夜的嚣张跋扈。 “来,你尝尝这个燕窝粥,是我特意命厨房给你炖的,足足炖了几个时辰了,补气血再好不过了,你要调理好身子,早日为我战家开枝散叶才好。”阮氏笑着给夙弦盛了一碗熬的糯糯的燕窝,亲自递给她。 “好,那就多谢母亲了。”夙弦笑着接过,放在面前,却并未动筷子。 “纹绣,今天是大嫂进门的第一天,你也不用立规矩了,咱们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坐下,娘也给你盛一碗,你每日要照顾辰奕,也该补补了。”阮氏见状,也不说什么,只是招呼着小阮氏坐下,给她也盛了一碗。 一小盅的燕窝粥,本来就不多,盛了这两碗,也就见了底。 “谢谢母亲。”小阮氏接过,倒是很开心的喝了起来,阮老爷子冷哼一声,“有些人,就是心思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人”夙弦:…… 她玩味的笑了笑,制止了想要开口的战无双,觉得没必要总是为这些口舌之争让战无双和老爷子起冲突。 而且,比起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她更喜欢快刀斩乱麻! 只是,这燕窝粥…… 夙弦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不错。 “确实很好喝,也很合我的口味,多谢老夫人了。”夙弦礼貌地颔首。 “你喜欢就好,以后若是不嫌弃,就多来我这里坐坐,我每日都让人给你炖。”阮氏脸上的表情似是受宠若惊,笑得极为开心。 “好,那就麻烦老夫人了。”夙弦只将一小碗燕窝粥喝完了,也没再动筷子,毕竟方才,他们在自己的院子里,已经吃过了。 “既然都吃完了,那就走吧,别再耽误了时辰。”夙弦和战无双早就吃饱了,其余几人好似也没什么胃口,略微动了动筷子,也就都放下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夙弦嫁进战家来,这一辈子也只能有这一次进祠堂叩拜战家先祖的机会了,在祭祖之前,是要先认识一下族里的人。 战家也是个传承许久的大家族,除了昨天见过的云深叔祖,还有几位昨晚出现在新房里的熟面孔,大多数人夙弦都是不认识的。 阮氏倒是极为热心地为她介绍起来,一圈走下来,夙弦笑得脸都僵了,这感觉,可比跨个火盆累多了。 不过经过昨晚的一番谈话,加上她方才的观察,发现云深叔祖家里,这两位孙媳妇的关系确实不太好,那位芸二嫂子倒是和小阮氏关系极好,这位云深叔祖家的长孙媳冯氏,却似是有意无意的拉拢自己。 对于冯氏的示好,夙弦既不拒绝,却也不过分热情,除了冯氏,也有不少族内的女眷对夙弦表示了善意,夙弦也都客气地回应,却都没有太热络。 一是她的身份本就不同,二来眼下都是什么人品脾性都不怎么了解,再等等看吧。 “辰奕呢?怎么还没来?”人都见了差不多了,阮氏似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宝贝孙子还没到。 小阮氏也有些尴尬,“我今早明明吩咐人去和他奶娘说了,让早早地带过来,给他大伯母请安的,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 “说起来,还是你做事不周全,他平日里贪玩贪睡也就罢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快点派人去催催?”阮氏不满地呵斥道。 “是,是媳妇儿考虑不周。”小阮氏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有些下不来台,却也只能躬身应下。 夙弦对于这个战家当做宝贝蛋一样养着的孙少爷也很好奇,也曾问过战无双,这孩子脾性如何,却只得了“顽劣不堪”四个字的评价。 “说起来,小姑姑在族里也算是长辈,今日这样的场合,也该将小姑姑请过来的。”夙弦被阮氏这么一打岔,也想起来,这样的场合,无忧也该出现。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有瞬间的茫然,“小姑姑?大夫人口中说的小姑姑是?” 第162章 小胖子 “你们竟然不知道吗?”夙弦惊讶地捂住嘴,“便是云霄叔祖唯一的女儿啊,当初放在府中养着的,她年纪虽小,但辈分却不低。 我想着,战家也是传承许久、讲规矩的人家,逢年过节,或是其他重要的日子,总不能不见见长辈吧?” 不少人都沉思起来,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当初战云霄在外面不知和谁生了女儿,送回了战家,然后便匆忙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 虽说这孩子生母不详,出身有些尴尬,但毕竟是战云霄唯一的女儿,战云霄又对战家有功,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亏待了这个孩子的。 算起来,这个孩子,今年也有七八岁了吧,可这么多年,族里竟然从没人去关心过这个孩子? “说起来,咱们的小姑姑也是可怜,昨晚要不是大夫人细心,还发现不了,咱们战家的大小姐竟然身上都是伤。 啧啧,也不知道是哪起子不懂规矩的下人作怪,大夫人掌家后,可得好好查查。” 这时,冯氏适时地开口了。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小阮氏看了过去,谁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战家的内宅,可都是她在打理。 小阮氏原本便青一块肿一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昨晚也就罢了,在场的统共就几个人,就算事后传出去,也没证据说是她做的,顶多背后嘀咕几句。 可现在,却是当着族里所有人的面,被人捅了出来,这脸就丢大发了。 云深叔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若是寻常的族中孤女被人欺负也就算了,可战无忧不同,她是战云霄的女儿,这若是传出去,他这个云深叔祖对有功的族人血脉不闻不问,岂不是让族人寒心? “无双媳妇,无忧年纪还小,以后少不得要你多费心了,你们几个,没事的时候也多去走动走动,看看这孩子。” “那是应当的。”夙弦点点头,对于这个喜欢和稀泥的云深叔祖,倒是也没什么恶感。 反正,只要不欺负到她头上,她就无所谓。 小阮氏狠狠瞪了冯氏一眼,冯氏冷笑一声,就当没看见。小阮氏进门这几年,可没少和她弟妹联合起来欺负她这个长嫂,还想撺掇着祖父将家业交给二房,这些账,她可都记着呢。 如今,大夫人既然进门了,她这个二夫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昨天那场婚礼和晚上那场机锋,冯氏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明白,大夫人不是个好惹的,小阮氏若是安分守己还好,如果再敢上蹿下跳,绝对要吃教训的,她还怕她做什么? 小阮氏见冯氏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恨得直咬牙,大嫂没进门的时候,这个贱人,可从不敢给自己摆脸子看的,这是攀上高枝了? 好在这个时候,去接无忧的人和战奕辰的人,都回来了。 无忧一进门,眼睛在厅内扫视了一圈,待看到夙弦的身影后,眼睛就是一亮,“蹬蹬蹬”地跑了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夙弦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柔和了几分,“你早晨吃过饭了吗?” “吃了,是映雪姐姐亲手给我做的,好吃。”无忧指了指身后跟来的映雪,脸上挂着腼腆的笑。 她觉得自从这个漂亮的姐姐出现后,就好幸福,没有人会在她发病之后打她了,也不用吃馊了的饭菜,可以喝到热乎乎的粥,吃到香喷喷的肉包子,真的好幸福! “咱们大夫人还真是厉害,才不过进门一个晚上,就让小姑姑只喜欢你,咱们这些人,全都看不见了,难怪能让大哥……”小阮氏就是看不惯夙弦这得意的样子,忍不住便要刺几句。 “这自然是我的本事,孩子便是这样,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这不是应该的吗? 难不成,她不喜欢我,要去喜欢那些一天到晚饿着她、毒打她的人?”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饿着她,毒打她了?” “我又没说是你,二弟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夙弦不解地反问道,“我只是觉得,毕竟你管家这么久,有些疏忽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小阮氏气得脸色通红,夙氏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和软刀子似的,刺得她胸口疼。 “行了,都吵吵什么,纹绣,你大嫂才刚进门,你懂不懂规矩?怎么就不知道让着点?” “是,母亲,儿媳以后一定让着大嫂。”小阮氏低下头,一脸的委屈。 夙弦翻了个白眼,和无忧说起话来,懒得理会这对婆媳,让人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奕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正在这时,身旁安静了没一会儿的小阮氏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哭嚎着向着门口跑去。 夙弦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母子俩,还真是有默契,这是,也被人揍了? 门口,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才刚进门,便被哭嚎着的小阮氏一把搂进了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看的夙弦眼角直抽抽。 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察看一下孩子的伤势吗?哭有个屁用? 不过这孩子被养的也太胖了吧? 一身的肥肉,脸都胖的看不清五官了,这哪有这么养孩子的?这到底是疼爱孩子,还是捧杀啊? 脸上倒是一片的青紫,可胖成这个样子,也看不出脸到底肿没肿。 夙弦对着江慈使了个眼色,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江慈会意,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战奕辰的身上,悄悄离开了。 要不是小阮氏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这孩子又是二爷留下的唯一一根独苗,她都要怀疑这婆媳俩在故意捧杀了。 “奕辰,到祖母这里来。”阮氏见到鼻青脸肿的孙子,也很心疼,连忙命人将他带到身边,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告诉祖母,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小胖子战奕辰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眼珠子转了转,在厅内扫视一圈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了夙弦身后的林嬷嬷,“就是她,是这个老家伙打我的。” “祖母,昨晚那个臭丫头欺负我娘,我要救我娘,她就打我,祖母,孙儿好痛,呜呜……”战奕辰趴在阮氏的怀里,也顺势哭了起来。 第163章 发个誓 “反了,真是反了,”阮氏气得浑身发抖,“夙氏,我知道因为昨天的事,你对我很不满,但是你闹也闹过了,我也道过歉了,你还想让我这个做婆婆的怎么样,给你跪下吗? 你就算真的对我不满,你想要怎么样,我老婆子都受着,反正这个家是无双的,而无双现在只听你的,但是,你怎么能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奕辰他,只是个孩子,还是你弟弟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你,你真是太过分了……” 阮氏说着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简直是太不像话了,”战老爷子也气得不行,狠狠瞪着战无双,“这就是你千挑万选娶回来的女人?你今天必须给我休了她,否则,你休想继承这家主之位!” 厅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默契地闭了嘴,从昨日的大婚,到现在,这都闹了多少次了…… “呵,”正在这时,一旁的夙弦突然嗤笑一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笑什么?”小阮氏恶狠狠瞪着夙弦,目光几乎要杀人。 “我笑的是,好歹也曾经是战家的家主,遇到事情,竟然不调查清楚,只听取一面之词,就做出了判断,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面对即将被休的命运,夙弦却丝毫不见慌乱,依然淡定从容地喝着茶,光是这份气度,便让人叹服不已。 其实她这两天,对老爷子一直都是留着一份脸面的,怎么说也是战无双的亲生父亲,她可以不给阮氏脸面,却一直给他留有余地。 可现在,她不想给这份脸了,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你说什么?”老爷子手指着夙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家里,除了那个逆子,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的。 简直是反了天了! “我妻子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这件事,确实是要查一查的,小孩子不懂事,说错了话也是有可能的。”云深叔祖见这父子俩又要打起来,连忙出来打圆场,心里叫苦不迭。 自从无双媳妇儿进门后,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两天闹出来的事,都让他白了好几根头发了。 “还是叔祖明白事理,”夙弦回以一笑,“林嬷嬷,你昨天打了孙少爷吗?” “回大夫人的话,奴婢没有打孙少爷。” “那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听,我倒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孙少爷对你误会这么大。” “昨日晚间,奴婢奉大夫人的命令,送大小姐回院子,谁知路上二夫人却不依不饶,对大小姐怒骂不止,指责大小姐为什么刚才不发病,真是没用之类的话……” “你血口喷人……”小阮氏慌了,她昨天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避着人的,这老家伙难道真的听见了? 她哪里知道,林嬷嬷身上是有功夫的,她偷偷跟着,若是她不想,小阮氏根本发现不了她。 “你继续说下去。” “是,结果说着说着,大小姐状态便有些不对,把二夫人打了一顿,打完了二夫人,大小姐便力竭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恰好碰到了孙少爷,孙少爷十分生气,就要命人将大小姐捆起来,还好老奴一路跟着,便将孙少爷拦下了,但老奴从未对孙少爷动手,只是将大小姐送回了院子。” “你在撒谎!”二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红,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再次恨不得晕死过去。 “小姑姑身体有些不好,其实是不能受刺激的,不然容易发病打人,这件事,本来是个秘密,但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 昨晚二弟妹突然将小姑姑带到我的婚房,还屡次制造矛盾想要我对小姑姑动手,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 夙弦知道,经此一遭,无忧的病情是瞒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只是换了个说法,也让人警醒着,以后别随便招惹无忧。 其实今早二夫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便足以让不少人惊讶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询问罢了。 现在想想,凭她那张扬跋扈的脾气,有由老夫人和老爷子撑腰,若是真的被人欺负了,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 既然她自己不肯说,那这其中必定是有问题啊。 再想想林嬷嬷方才说的话,也就相信了几分。 “不是,大嫂,我没有,都是这个奴才在撒谎。”二夫人慌忙摆手否认。 “昨晚的事,我也在场,我也看到了,大夫人推测,我觉得很有道理。”冯氏这时也开口,旗帜鲜明地站在夙弦这边。 云深狠狠地瞪了这个孙媳妇一眼,这个媳妇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和二夫人过不去,主家内部的争斗,岂是他们旁支能插手的? 冯氏却丝毫不在意,这个祖父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往常范氏没少站在小阮氏那边欺负她,如今还不许她反击了? “二夫人慎言,老奴虽然身份卑微,却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奴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谎言,就让老奴不得好死!” 她真的没说谎,她确实没对那小子动手,不过是狠狠踢了几脚罢了,那脸上的伤,谁知道怎么弄的? “誓言这种东西,谁知道做不做的准,你以为发了誓,我就要相信你?”二夫人依然咬着牙不肯承认,这若是认了,她以后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既是做不得准,那二弟妹,你也先发个誓好了,就用奕辰的命来发誓吧,如果你方才说的,有半句谎言,让奕辰不得好死,如何?”夙弦平静地开口了,可话中的内容,却让阮氏和小阮氏气红了眼。 “你好恶毒啊!”小阮氏从座位上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一个做长辈的,竟然诅咒侄儿去死?” “我什么诅咒侄儿去死了?”夙弦一脸的无辜,“是二弟妹,你自己说,不信这些发誓的东西,何况,你若是没说谎,誓言也不会应验,对奕辰不会有任何影响,不是吗?” “你……”小阮氏急的一头的汗,要她发誓,她绝对不敢,可这该怎么说。 “胡闹,一个奴才的命,怎么能和我们战家的孙少爷的性命相比?”老爷子重重地一拍桌子,“你现在马上跪下,给你二弟妹和你侄儿道歉,这件事,我也就不再追究,否则,你这样的毒妇,我战家绝对要不得!” 第164章 流血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老爷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件事恐怕又是老妻和二儿媳搞出来的。 虽然他也很讨厌这个新儿媳妇,却也不得不承认,是个有手段的,为了防止待会又让她抓住把柄,想抢先将事情盖棺定论。 夙弦笑了,是气笑的,真是没见过比这更偏心的父亲了,她现在真是替战无双不值,也不知道摊上这么个父亲,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战无双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愤怒,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在告诉她,“不用怕,有我在。” 夙弦稳了稳心神,从座位上站起来,“奕辰,到大伯母这里来?” 战奕辰下意识往阮氏怀里缩了缩,虽然这个大伯母长得很美,是他喜欢的类型,可不知怎么了,就是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你想做什么?”阮氏也一脸警惕地看着夙弦,那样子,好像生怕夙弦要对她孙子怎么样似的。 夙弦这次却没给她脸面,直接走到阮氏面前,在阮氏拼命地挣扎中,一把将战奕辰拉了出来。 “哇!”战奕辰这次是真哭了,吓得,这个大伯母太可怕了,和大伯一样可怕。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奕辰!” “无双媳妇儿,有话好好说,先把孩子放开。”云深叔祖也急的满头大汗。 “叔祖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看看奕辰的伤,关心他一下,不知道奕辰的伤,看过大夫没有?” “已经让人请过大夫了,大夫马上就到了。”小阮氏给范氏使了个眼色,范氏连忙插口道。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夙弦满意地点点头。 “你少在那里假好心,快把孩子还给我。”既然都撕破脸了,小阮氏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了。 “现在,恐怕还不行。”夙弦摇摇头,正好这时,江慈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个瓶子递给夙弦,“大夫人,药膏取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小阮氏眼皮子跳了跳,不知怎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夙弦温柔一笑,“昨晚我给小姑姑上药,二弟妹还夸赞说,闻起来就是好东西,必定不是凡品。 我想着,哪怕奕辰真的撒谎,也肯定是你这个做娘的教唆的,我有气也不该朝他发,还是要关心他一下,所以就让我的丫鬟,将药取来了。” “不用……”小阮氏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想要去把儿子拉回来,却被战无双一个冷眼吓得不敢动弹。 而夙弦,在战奕辰的哭闹声中,已经将药膏抹在了他的脸上。 奇怪的是,药膏刚刚抹上去,夙弦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脸,脸上那又青又红的伤痕瞬间便像是褪了色一样,一点点地消失了…… 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夙弦诧异地将帕子举在众人面前,尽量使大部分人都能瞧清楚那上面花花绿绿的胭脂色,“这第一次听说,被人打的伤,还能褪色的?”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小阮氏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脸色白的吓人,几乎不敢抬头看众人或讥笑、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 嫁进战家这么多年了,小阮氏的日子一直都是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哪怕她丈夫死的时候,都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羞辱。 可今天,真是让人把脸踩到了地上。这一刻,她心里恨极了夙弦,恨不得上前去抓花了那张无辜的脸。 而这,还远远不够…… “啪!”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狠狠给了小阮氏一个耳光,直接将她打懵了。 “姑妈,你……” “还不快去,给你大嫂认错。”阮氏狠狠地瞪了小阮氏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居然连她都瞒着。 她确实知道小阮氏的计划,也表示赞成,可是她不知道,奕辰那张脸居然是假的,她是真的以为奕辰受了伤的! 若是她早知道,哪怕再疼爱孙子,也会真的将人打一顿的,慈母多败儿,这个蠢货…… 小阮氏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姑妈,那个老货真的打了奕辰,儿媳没撒谎,她打了奕辰的屁股,奕辰身上都是伤,真的……” 可惜,她现在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你给我闭嘴!”阮氏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脸都要丢尽了,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的侄女居然这么蠢?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爷子咳嗽了一声,“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时辰也快到了,还是快点准备祭祖吧。” 老爷子对这个看着长大小儿媳妇还是很疼爱的,特别是和大儿媳妇一比。 轮到夙弦,是被休妻的待遇,可轮到小阮氏,却就成了“误会”两个字。 夙弦这次却不准备退让了,刚要开口,小阮氏那边,却又出了状况。 “痛,好痛。”小阮氏突然脸色一变,痛苦地捂着肚子,身子软软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额前的碎发,就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啊,血,二夫人流血了!”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下意识望过去,只见小阮氏身上,素色的衣裙,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越流越多,直至将整个青石地板都染成了血红色。 夙弦眼皮子一跳,这情形,为什么看起来和当时韩氏小产时那么像? 可是,战家二爷都死了五年了啊…… 好在这时,方才给战奕辰请的大夫终于来了。大夫姓张,是无双城最大的医馆的坐堂大夫,在城中口碑极好,不少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喜欢请他上门问诊,战家的不少女眷,对他也并不陌生。 “快,大夫,快来给我二弟妹看看怎么回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夙弦眼中划过一丝冷意,连忙招呼着大夫给小阮氏诊脉。 “不必了,祠堂重地,别打扰了祖宗的清净,纹绣我自会带回去诊治。”阮氏脸色也变了,颤颤巍巍站起身,吩咐人就要将小阮氏抬出去。 “老夫人,您一贯最疼二弟妹,如今她痛成这个样子,又流了这么多血,您却不让大夫给她诊治,您这个样子,让我不得不怀疑,二弟妹的身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夙弦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将话挑明。她不耐烦这样唧唧歪歪的,也不愿意给这些人留什么脸面,更喜欢将一切摆在明面上,撕扯开来。 在场的女眷,大多都是生养过的,就算是没生养过,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就小阮氏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第165章 小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老夫人,虽然二弟妹是您的亲侄女,但是二弟却是您的亲生儿子,何况,身为战家大夫人,我绝对不允许任何有辱门楣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大夫,你现在就给二夫人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你……” “好了,还是先让大夫给纹绣看看吧。”出人意料的是,战老爷子这一次居然站在了夙弦这一边。 他倒不是想要护着夙弦,而是,他再疼爱小儿媳妇,也是有底线的,有些事,是不能容忍的。 大夫也是一脸的懵逼,不过却还记得来人的要求,见没人再反对,便蹲下身子,细细地为痛的快要晕死过去的小阮氏察看起来。 装模作样的把了脉,大夫方才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这位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却是气怒攻心,动了胎气,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这种高门大户的阴私事,他见得也多了,诊脉的时候,还仔细地观察了下,发现这位确实是妇人打扮后,才敢开口。 可话一出口,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这好像不像是没了孩子的悲痛,怎么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古怪。 大夫缩了缩脖子,站在一旁,心中无比的忐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虽然收了钱,可天地良心,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大夫能确定吗?”夙弦黑着脸,咬牙切齿地问道,这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很愤怒。 方才在餐桌上,阮氏给她和小阮氏一人一碗的燕窝粥,虽然没有问题,可是她们喝粥的勺子,却是有问题的。 好在珍珠机灵,一只小兔子滚来滚去的也没人会注意,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江慈的掩护下,将她和小阮氏的勺子掉了包。 她当时还在纳闷,那勺子有什么问题?阮氏总不会光明正大地想要毒死她吧?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阮氏当真是好毒的心思! 昨天当众质疑他们夙家女的教养,怀疑她的清白,给她弄了个巨大的火盆还不算,今天又要当着族里所有人的面,让她“落胎”…… 可想而知,如果今天自己真的用了那把勺子,喝了燕窝粥,现在被诊出两个月的身孕,那她的清白就真的没了。 而他们打的主意,明显不是让她名声尽毁就够了,若是婚前战无双没碰过她,她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那他会怎么想? 便是再喜欢一个女人,哪个男人能容忍带绿帽子?何况还是战无双这种心高气傲、位高权重的男人? 到时候,她被休弃的命运是免不了了,她最终的命运,也逃不过一死了。 这阮氏姑侄,当真是好狠的心,她自问自己从未主动招惹过她们,却一出手,就下了这么狠的死手。 既然这般,她也断断不会再心慈手软! “老夫行医20多年,若是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也就不用当大夫了。”老大夫挺着胸膛,一脸的坦然。 他是真的诊出了喜脉的,这个绝不会有假,至于这里面的古怪,干他什么事? “有劳张大夫了,映雪,你去送送张大夫,张大夫来一趟不容易,多给他包些诊金。”夙弦强行压住心中的火气,给映雪使了个眼色。 “喏。” 映雪会意,引着张大夫往外走,张大夫也未多想,以为夙弦多给诊金,是想要封口的意思。 其实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只有映雪知道,主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姑娘请放心,出了这个门,不该提的,老夫一句都不会多提。”张大夫能在无双城贵族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自然也是有几分机灵的,接过映雪递来的荷包,掂量了一下分量,立刻便笑得见牙不见眼。 如今是战乱年代,可不兴银票那些东西,真金白银才是最实惠的,分量越重,才越好。 “张大夫误会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是有人问起,如实说就是了。”映雪微微一笑,“对了,忘了告诉张大夫,您看诊的那位,可是我们战家的二夫人呢。” 什么? 张大夫吓得腿一软,差点一屁股跌到地上。 对无双城的贵族女眷,张大夫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战家二夫人,那不是五年前就守了寡吗? 这、这…… “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张大夫咽了咽口水,这种事,就算白给他银子,他也不敢往外说啊。 “张大夫说笑了,我们大夫人何曾说过什么,不过是为张大夫性命考虑,张大夫自己好好想想吧。”映雪说完,也不再理会张大夫瞬间的脸白了色,福了福身,离开了。 张大夫起先以为夙弦是在威胁他,可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种事,放在哪户人家都是极大的丑事,何况是战家这般,战阀第一家族。 如今主家还没反应过来,他还能出的了这个门,一旦反应过来,恐怕第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他。大夫人看着是不想灭口,但是战家还有别人啊。 张大夫突然意识到,自己踏进了一个死局,如果守口如瓶,一定会被灭口;如果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也可能会被战家杀了泄愤,可那样的话,就太过明显了,战家为了不落人话柄,兴许会绕过他一条命? 但这也不一定,如今这些门阀,哪个不是杀人如麻,全靠一双拳头打天下,一个仁义的名声有个屁用?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收了芸二奶奶的银子,来趟这趟浑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夙弦丝毫没有为小阮氏善后的意思,是因为她这次真的动怒了。至于战家的名声? 呵呵,还是那句话,这个世道,打死打活的,看拳头看实力,看名声吗? 民心所向倒是要看,但是一个偷人的二夫人就能影响民心了? 再说了,战家的名声不能让她一个人来维护,如果阮氏会在意战家的名声,就不会在婚礼上给她那么大的难堪了。 既然这样,她凭什么要为她们粉饰太平,让她们全身而退、有恃无恐,再来对付她? 张大夫虽然走了,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夫人,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置呢?” 老夫人眼皮子跳了跳,“你什么意思?” 第166章 小阮氏的下场 “没什么意思,二弟都去世五年了,二弟妹却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子,这种事,放在哪个人家,都该有个交待吧? 虽说我马上祭过祖宗,上了族谱,便是战家的族长夫人,可是二弟妹毕竟是老夫人你的亲侄女,你亲自选中的儿媳妇,该如何处置,我还是想问问您的意思。” 言下之意,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思,没说要听你的。 阮氏突然感到喉头一阵腥甜,看着已经晕死过去的亲侄女,心里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难道还不清楚?纹绣她,分明是吃了那个药…… 不,这里还有一个人清楚! 阮氏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夙弦,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那药原本是给她准备的,如今却是纹绣代替她受了这种苦,若说这里面夙氏没动手脚,打死她也不信。 这个女人,好狠毒的心肠!阮氏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夙弦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就有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局,她输了,不,自从这个黄毛丫头踏进战家大门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输。 她想保住纹绣,这是她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儿,是她哥哥唯一的女儿,还为她生了孙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是,当初为了让夙氏再无翻身的余地,她特意向阮拂晓要来的这种大夜宫廷秘药,是无解的。 也就是说,哪怕请再多的大夫来,不管再过多久,纹绣的脉象,依然是曾小产过一个孩子…… 而且,这个秘药对身体伤害极大,会彻底损了女子的身子,如同小产一样,纹绣的身子也被毁了。 “老夫人,是不舍得处置二弟妹吗?那不如,让我来拿主意好了。” “不,”阮氏收回看向夙弦的目光,沉痛的闭了闭眼,“你二弟妹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即便是我的亲侄女儿,我也不能再容她。 但看在她曾为你二弟守过孝,又为你二弟生下孩子的份儿上,就全了她的名声,留她个全尸吧。” 夙弦没想到,阮氏这么狠,居然对自己的亲侄女儿,也能说杀就杀。 其实,夙弦没想过要杀小阮氏。方才她的确气狠了,可仔细冷静下来,又观察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件事,小阮氏很可能并不知情。 或者说,她知道的并不多。而且,阮氏如今想杀了她,未必就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正如母亲说的,二弟妹好歹为二弟守过三年孝期,还未二弟留了后,她如今是孀居之人,这种事说起来有损门风,却也罪不至死。 毕竟,前朝可是鼓励寡妇改嫁的,二弟妹也不过是心急了点,作为惩罚,将她幽禁于祠堂,日日为二爷祈福就是了,何必要人性命?” 阮氏冷冷地看着夙弦,不知道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是另有所图,还是单纯的只想要和她唱反调? “行了,这种龌龊事早点解决了好,就按照大夫人说的做吧,把人抬下去,别污了祖宗的地儿。”战无双一句话,比夙弦说一百句都有用,此事算是盖棺定论了,原本还迟疑的下仆立刻便将人抬了下去。 而这一次,战老爷子也罕见的沉默了,未再开口。 战无双拉着夙弦的手,叩拜过列祖列宗,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接过了家主之位,自此以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家主,名份上再无一丝瑕疵。 云深叔祖也亲自将夙弦的名字记到了战家的族谱上,此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做完了这一切,众人也都陆续散去了,原本是该宴请一下族人的,但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谁也没心情了,倒也都自觉地散了。 战无双牵着夙弦的手,打发了伺候的人远远跟着,只二人单独沿着小径往住处走去。 “今天的事,那药,原本是要下在我身上的。”夙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战无双脚步一顿,“阮氏,不能再留了。” 原本他没将阮氏放在眼里,想着老爷子也没几天好活了,便留她多活几天,到时候再给老爷子陪葬也就是了。 可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的妻子下这样的狠手,阿弦有本事又机灵,才能躲过这几次,可若是哪一次她疏忽了,没躲过去呢? 想到今日小阮氏半死不活地倒在血泊中那一幕,战无双就觉得后怕不已。 他突然一把将夙弦抱进怀里,“不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不会怀疑你,更不会让你落到任何不堪的境地。” “我没害怕,是你怕了吧?”感觉到他颤抖的身子,夙弦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在乎她吧?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为我出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对老夫人,我不会再留手,只是对你父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是怕了老爷子,而是顾忌着战无双,老爷子那样毫无原则的维护老夫人,一旦她要对老夫人出手,难免不会波及到他。 “不用管。”战无双冷下脸来,今日发生的一幕幕,他可忘不了。 忘不了他这个父亲是如何的区别对待,张口闭口就要逼他休妻,逼她妻子下跪,来保全那两个女人的颜面。 合着,她们是人,他的妻子就活该被人欺负? “我是答应过我祖父,不会要他性命,可没答应过,还要保护他。”战无双冷哼一声,“若是他犯到你的手里,就算是没了性命,那也是他自找的。” “不过,”随即他又话锋一转,“你要答应我,遇事不可逞强,如果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来帮你分担,不许耍你的倔脾气,行不行?” “我什么时候耍过倔脾气?”夙弦不服气了。 “你自己做过的好事,还要我来提醒你吗?”战无双捏了捏她的鼻子,“必须答应我,不然,我要生气的。” 想到夙弦那一次自作主张,为了让夙疆答应这门婚事,把自己弄得重伤,他就后怕不已。 这样的事,他可不想再次发生了。 “好了,答应你就是了。那你保证,我要是真伤到你父亲,你可不许生气。” “他也值当我生气?”战无双不屑冷笑,他说的当真不是气话,从他母亲被那对狗男女气死,从他被那个女人丢到蛮族他父亲却毫无作为开始,他早就当那个男人死了。 第167章 会见 如果他真的死在阿弦手里,他反而要松一口气,当真是大快人心,阿弦也算是替他出气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天性凉薄?”不过想了想,战无双却又担心起来,他生怕阿弦会觉得他太过狠心。 “那我那样对奚氏,你觉得我天性凉薄吗?”夙弦苦笑,“过去的十几年,其实她一直对我都很好,包括哥哥,对我都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但是战无双,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他们再敢伤害我,我绝不会手软。” “所以,”她主动地环住他的腰,将头轻轻地埋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似是在汲取一丝温暖,“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会嫌弃我吗?在我的心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战无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不管你做出,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我都会心甘情愿,让你依靠一辈子。以后,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至亲之人。” 夙弦满足的闭上眼睛,心里涨的满满的,这些日子以来在夙家所受到的所有委屈,不安和彷徨似乎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是啊,她现在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她的夫君,会是她永远的依靠吧? “先别回院子了,我带你去我的书房吧?”战无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提议道。 “去你的书房?去做什么?”夙弦好奇问道。 “今天我约了几个心腹手下谈事情,他们都是我倚重的,也信得过的人,你正好一起见见,怎么样?”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的妻子,也是他们的主母,你现在认一下人,以后我若是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你吩咐他们做事也方便一些。” “那好吧。”夙弦心里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开心的,这证明,这个男人是真的将她当做了可以信任的人。 穿过几个回廊,来到前院,夙弦发现,战家的花园子,虽然没有夙家建的那么大,风景却要更好一些,特别是花木的布局和搭配,明显是用了心思的,比起夙家那简单的拿钱堆出来的珍贵花木,更添了几分雅致。 “这花园子,是谁布置的?你母亲吗?” “是我祖父。” “你祖父?”夙弦有些惊讶,没想到老爷子还有这个爱好? “我祖父是个全才,不但兵法谋略、弓马骑射无一不精,便是琴棋书画、天文地理都有涉猎,比我可要强多了,我也只学会了他老人家的皮毛而已。” “那祖父还真是挺优秀的。”夙弦点点头,“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 “真的?” “真的。”夙弦点头表示赞同,“你要是不够优秀,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你啊。” 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仰慕地看着他,战无双顿时觉得心花怒放,若不是碍于场合不对,真想好好抱一抱她。 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小姑娘心里的定位这么高,其实战无双一直都觉得,这门婚事是他死乞白赖求来的,阿弦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可方才夙弦的反应,让他感觉,是不是,她也是很喜欢自己的呢? “走了,你的心腹爱将还等着你呢。”夙弦拉了拉乐傻了的战无双,向着书房走去。 当夙弦出现在书房的那一刻,早已等候在那的几人明显都有些诧异。 不过想到主君一贯不拘小节的作风,还有对这位大夫人的看重,好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过主君,见过大夫人。”几人齐齐起身,对两人行礼道。 “都坐吧,今天叫你们过来,主要是处理一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攒下来的几件事。顺便,让大夫人见见你们。” 战无双拉着夙弦,直接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大夫人与我夫妻一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拿不准的事情,都可以来向她拿主意。” “是。”几人虽然神色各异,却还是应了下来,只这一面,就让夙弦对他们有些刮目相看。 这要是在夙家,那几个老家伙别说行礼了,不站起来指着哥哥鼻子质问就不错了。 而且,战无双这几个心腹爱将,明显年纪都不大,看着都没超过而立之年吧? “阿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萧景,算是我的军师,是个无比狡猾的家伙,我不在的时候,如果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和他商量,不过这个家伙一肚子坏水的,你和他打交道可要小心一些,别被他骗了。”战无双指着一旁一位风度翩翩、英俊儒雅的少年公子对着夙弦介绍道。 “主君,您就别打趣属下了,我哪敢骗大夫人啊?再说了,大夫人这么聪明,我也骗不了她啊!” 萧景连忙摆手表示冤枉,其实他对这个大夫人还是挺有好感的,聪明人看问题,往往要全面一些。 凭他对主君的了解,绝不是会为了美色昏了头的人,既然他大费周折的将人娶回来,那么这个女子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何况,从婚礼那天的情形来看,大夫人也绝不像传闻中那样,是个任人拿捏的性子,身手好,做事儿有一股子狠辣果决的劲儿,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们主君,所以,对于主君的决定,萧景表示初步赞同。 “这是周禹,是我的先锋官,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平日里我不在的时候,和傻根、邓洲一起负责无双城的守卫。” 周禹,便是站在萧景身侧的,是一个皮肤略黑、长相普通但是很精神的小伙子。 “见过大夫人。”周禹看着似乎不善言辞,只是见过礼后,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夙弦点点头,这人她见过一次,这次战无双迎亲的时候,负责队伍守卫工作的就是他。 齐禹身旁那个,笑得一口白牙的就是邓洲,看着倒是个很阳光爽朗的小伙子,看到他,夙弦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奚玮,也不知道奚玮那一日就那么跑出去,现在怎么样了。 接着,战无双又给夙弦介绍了几人,待到他们要谈事情的时候,夙弦就很识趣的告辞了。 回到院子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夙弦看了一下今天的菜谱,又加了两个战无双爱吃的菜,便一个人靠在临窗的软榻上打着瞌睡。 “姑娘,派去奚家的人回来了。” “奚家?”夙弦愣了愣,“我什么时候派人去奚家了?” 第168章 麻烦 “就是那天,咱们在路上遇到了奚家大姑娘,您将她带回战家小住几天,您忘了?” “哦,”夙弦拍了拍脑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两天事情太多了,让她给忘了。 “然后呢?” “奚家大姑娘,没对咱们说实话。”林嬷嬷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夙弦一下子瞌睡也没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次奚大姑娘跑过来找姑娘,根本就不是像从前那样,只是心情不好出来小住几天,更不是因为奚少主不在,而是因为奚家大夫人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她不满意,所以想要逃婚。 如果去夙家,她怕老夫人会把她再送回去,所以才逮着您了,这分明就是看您……” “看我好欺负是吧?”夙弦也明白了,这奚家表姐分明就是觉得她性子好,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毕竟,在这位表姐的眼里,估计她就是一个耳根子软、性子又懦弱的姑娘吧? “去把表姑娘叫过来!”夙弦沉着脸,冷声吩咐道。 得知是夙弦的意思,奚清芳很快就来了,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阿弦,听说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我这两天一直忙着,还没问问,表姐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服侍的人都很尽心。”奚清芳看起来心情还挺不错的。 “那就好,本来是想多留表姐几天的,但是听说表姐已经定了下亲事,舅母正忙着表姐出嫁的事,我就不多留表姐了,免得耽误了表姐的正事,就不好了。”念着亲戚的情分,夙弦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给奚清芳留了最后一丝情面。 谁知,奚清芳闻言,却面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表妹,求你别赶我走,求你救救我。”奚清芳跪在地上,双眸含泪,面色凄然。 “你这是做什么?”夙弦沉下了脸,“快把她拉起来。” 奚清芳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被强行拉了起来,“表妹……” “你若是不愿这门亲事,回去和舅母好好说便是了,留在我这里不走,算怎么一回事?” “若是她能听,我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奚清芳哭着道,“表妹,我知道你人好,最是心善,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安身之处,你不知道,母亲让我嫁的那人,是她娘家侄儿,吃喝嫖赌无一不沾,屋子里足有十几个通房姨娘,还没成亲庶子庶女都有好几个了,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嫁呢?” “所以,你就想让我当这个冤大头,让我傻乎乎地替你做挡箭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没办法了。表妹若是不救我,我就真的只能去死了。”说着说着,奚清芳哭的更凶了。 “那与我何干?”夙弦近乎冷酷地反问道。 也许她要嫁的人确实很不堪,一个女孩子落到那般境地也确实可怜,可若是奚清芳一开始就和她说实话,她兴许还会想办法帮帮忙,就算是看在奚玮的面子上,也会搭把手。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自己的善良来欺骗自己,她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软弱耳根子软的夙弦吗?能任由她哭一哭就心软,帮她顶下这大麻烦。 要知道,平日里无事时,接来小住几天,看的是亲戚情分,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可若是公然帮她逃婚,这就是变相插手奚家的内务,很有可能结仇的。 奚清芳居然悄没声响,将自己陷入这样不义的境地,自己能好好的和她说话,将她送回去,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了。 至于她的性命?那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责任,说她冷酷也好,无情也罢,从她选择欺骗那一刻开始,她对这个表姐原本不多的情分便已经消失殆尽了。 奚清芳愕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夙弦,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她心里有些后悔了。 原本她敢这么做,是打定了主意她这个表妹心地善良,生性懦弱,耳根子软,就算最后事发,只要自己哭一哭,好好求求她,她就算生气,也不会赶自己走,还是会救下自己。 可是,若是知道她现在性子变化这么大,她说什么也不敢的。想到那一日她毫不留情地将齐家小姐踢进了火盆,奚清芳身子下意识抖了抖…… 可她心里,却对夙弦开始怨恨起来。 她自己这么好的命,出嫁前有家人宠着,又嫁了一个位高权重、对她一心一意的夫君,又怎么会知道她的不容易? “表妹,我的要求,于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是却可以救我一命,你就当真要见死不救?”奚清芳擦干眼泪,定定地望着夙弦。 “举手之劳?” “是,我要求的并不多,你如今贵为战家大夫人,只要在下臣中给我选一个人品可靠、踏实本分的男人嫁了,让我能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不用再回到那个家,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便是这样,你也不肯帮忙吗?” 夙弦笑了。她这个表姐,不知该说她是把自己当傻子,还是她真的这么天真? 若是奚清芳不是奚家的大小姐,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确实很乐意帮这个忙,老实说,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 但是,奚清芳在奚家再不受宠,也是奚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她若是不经奚家允许,偷偷将奚清芳嫁出去,这绝对是要结成死仇的。 何况现在夙瑶还在奚家,在她的心里,一万个奚清芳也比不上夙瑶来的重要,为了夙瑶,她也不能这么做。 “话已至此,你听不进去,我也管不着,林嬷嬷,你去告诉何风,选些可靠的人,好生将奚大小姐送回奚家,我待会写封道歉的信,你也让他们一并带过去。” “不,我不走,我不回去……”奚清芳闻言,突然站起身,向外跑去。 “去拦住她,别让她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夙弦头疼的抚了抚额,对自己没调查清楚就把人带了来,这种鲁莽的举动很是后悔。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战无双惹麻烦,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大意了。 可她却不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第169章 周禹的心思 原本夙弦以为,只要将奚清芳制服住,强行将人送回奚家,这事就算解决了,谁知道,到了晚上,外间的婆子来通报说,周禹周将军求见。 “周禹,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战无双和夙弦正要睡下,听到周禹这个时候过来了,都有些诧异。 “许是军中有什么急事,等不了了吧?”夙弦为战无双披上外袍,“你先出去看看吧,正事要紧。” “嗯。”战无双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回来。” “好。”夙弦笑着送他出门,心里也没多想,战无双不是夙疆,不需要她时时刻刻殚精竭虑的谋划,只要他不开口,她是不会多问的,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就好。 不过,没过多久,战无双便一脸怒气的回来了。 “怎么了?”夙弦见他脸色不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别提了,我从前竟然不知道,这个周禹居然是个这么拎不清的人。” “出什么事了?”夙弦给他倒了杯茶,“你慢慢说。” 战无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你知道他这么晚跑过来,是为什么事?” “我怎么会知道?” “他是为了你表姐的事。” “我表姐?”夙弦有些莫名其妙,“你是说奚清芳?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他叹了口气,“他方才竟然跑过来和我说,他和你表姐已经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了,求你不要将奚清芳送走,能成全他们?” “什么?”夙弦瞪大了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算起来,从遇到奚清芳在路上的时间,到战家,加起来也不到10天吧,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就私定终身了? 想到奚清芳白天说过的话,夙弦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白天那么说,不是真的让她帮忙选人,人家自己早就选好了人家。 只要自己这边一松口,恐怕周禹马上就会上门求亲吧?合着,这是把自己当傻子耍? 关键是,你们两情相悦,他要上门求亲,也没问题,你有本事,你去奚家求啊,你来我这里求是个什么意思? 夙弦也很生气。亏她还真以为奚清芳只是求个安身之所,想过安稳的日子,谁知道,人家一挑,就挑中了战无双手底下最有权势的心腹大将之一。 周禹长相平平,又不善言辞,看着就不是个能讨女孩子喜欢的,若是说奚清芳对他一见钟情,打死她都不行,若是萧景倒还有可能。 “不仅如此,他拦下了何风,还和何风打了一架。” “放肆!”原本便有些生气的夙弦,彻底怒了,不过这次是对着周禹去的。 “他把何风打伤了?” “这倒是没有,但是,他强行将奚清芳带走了,然后才来跟我请罪,顺便提亲。” “真是好大的胆子,看着不声不响的,却是什么都敢做,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暂时免了他的职务,让他在家中闭门反省,但是他曾救过我的性命,我也不能处罚太过。”战无双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看着夙弦,“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这个惩罚,已经足够了。”夙弦觉得,这个处罚远远比打一顿来的更实际,主要是经过这件事后,她觉得这个周禹很有问题,脑子拎不清,根本不适合再待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相信战无双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把人远远地调开。 “那奚清芳现在怎么处理?” “我亲自派了人,押她回到奚家,这一次,不会再有问题了,你放心。” “那就好,”经此一事,夙弦愈发觉得,这个表姐是个祸害,还是早点送走比较好。 无双城周府 “周将军,救我,救救我,我不想离开你……” 周禹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心爱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被人强行带走,心里堵得难受。 “周哥,兄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是主君的吩咐,你就莫要再和主君拧着来了。” 待人被带出去后,押送奚清芳的人拍了怕周禹的肩膀,语重心长劝道:“这女子身份不一般,且已经定过亲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周兄你莫要太过执着了。” 他是真心为周禹觉得可惜才劝他,周禹曾救过主君的性命,又有一身的好功夫,只要不犯错,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为一个刚认识不过几天的女人,触怒主君和大夫人,不值当。 何况,就连他一个粗人,都能想得明白,这件事,根本不是大夫人心软就能成的,那是奚家的大小姐,身份特殊,这事真怪不得大夫人。 “我知道了。”同僚劝了半天,周禹也只敷衍地来了这么一句,那人摇了摇头,也就离开了。 待人全都走光了,周禹才一拳头打在了厅内的茶几上,木制的小桌子顿时被砸的粉碎。 周禹眼中满是恨意。 原本他也不是对奚清芳有多喜欢,只是对她有些好感罢了,可当她满脸泪水地站在自己面前,将前因后果说出来后,他心中难免生出了一股豪情。 而且,他觉得这件事,大夫人未免过于狠心了。 周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大夫人,从主君为了娶这个女人将战谱当做聘礼,他就觉得主君为个女人昏了头了,心里对主君也难免失望起来。 再到两人的婚礼上,大夫人那样强势地将齐小姐丢到火盆里,当众顶撞老夫人,周禹对夙弦便更加厌恶起来。 在他心里,女子便应该像奚清芳那般,善良柔弱,以夫为天,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理,大夫人在婚礼上那般作态,跋扈、恶毒、善妒……毫无半点妇德可言。而他平生,最厌恶跋扈强势的女人。 待到战无双将夙弦带到书房后,周禹对夙弦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就因为夙弦那张过于美丽的脸。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他和母亲大雪之夜,被嫡母赶出家门的情形,那个女人也如今天的大夫人一样,嚣张、跋扈、善妒、傲慢,仗着强大的家世和一张美丽的脸,将他父亲把控的死死的,丝毫不给旁人活路。 即使他后来得势后,狠狠报复了那个女人,但却自此厌恶上了这种女人。 所以在奚清芳被夙弦赶出去,要强行送回奚家后,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救她,她就如当初的母亲一样,虽不是十分美丽,却柔婉善良,身世可怜。 可主君却丝毫没有同情心,更不顾虑他多年跟随的情分,不但不成全他们,反而将他撤职,他真的对主君很失望。 过去那个英明神武的少主,就如他的父亲一般,已经彻底被美色迷晕了头,眼里除了那个女人,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170章 凄凉 此时的周禹,内心已经被偏见充斥了,丝毫不去想奚清芳的身份,也不去想这样做,会对战阀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心里不但彻底恨上了夙弦,连战无双也埋怨上了。 这边晚上发生的事儿,第二天一早,松鹤堂那里,也得到了消息。 阮氏打发走了屋内所有服侍的人,只留她从阮家带来的心腹嬷嬷伴在身边。 她手里拿着一根碧色的笛子,眼神阴鸷,几次将它递到了唇边,却又犹豫起来。 “夫人,现在不是时候。”阮嬷嬷止住她的动作,轻轻按住阮氏的手,将笛子从她手中抽出,放在了桌上的匣子内。 “不是时候?”阮氏气得将桌上的首饰扫到地上,“那是不是要等我死了,才是时候? 你瞅瞅,她这才进门不到两天,纹绣就要没了性命,要是再等下去,我早晚也要死在她手里。” “可是,主家小姐吩咐过,让我们不能擅自催动,必须要等她的命令行事。” “哼,她自然要为自己打算,那我也要为我自己打算。 再说了,就算她是嫡支嫡女,即将嫁入楚家为大夫人,但我现在是那个什么都要看嫡支眼色的旁支庶女,我如今怎么说也是战家的老夫人,就算是阮家家主,也不敢轻易跟我撕破脸的。” 阮拂晓有自己的打算,可阮氏也有自己的盘算,她现在对夙弦真的是恨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弄死她,真是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夙弦这贱人精明的很,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保护,寻常手段是奈何不了她的,只能用这最后一招了。 “就算您真的忍不住,也得再等等,怎么也要挑主君不在的时候,不然的话……” 想到战无双那些混不吝的手段也六亲不认的性子,阮氏心里也有些发怵,她这些年和战无双能相安无事过来,不仅是因为战无双懒得动手,也是因为阮氏这些年一直来说还算安分。 她敢对夙弦使绊子,却不敢跟战无双正面叫板。 “他现在对夙氏正是最上心的时候,新婚燕尔的,两人每天都腻在一块,他待在温柔乡里都快乐不思蜀了,怎么肯离开?” “眼下,不就有了最好的机会吗?”阮嬷嬷笑道。 “你是说?”阮氏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刚刚被撤职的周禹。 “周禹可是战无双的心腹,在军中多年,即便暂时被撤职,怎么也有几分经营,如果军营里出点事……” 阮氏笑了。 “行,就按照你说的办,等战无双一离开,咱们就动手。” “对了,纹绣那里,都安排好了吗?”阮氏突然想起了已经被送进家庙的侄女,叹了口气。 “已经安排好了,二夫人不会煎熬很久的。”想起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阮嬷嬷也有些不忍心。 “希望她到了地下,莫要怪我,我这也是不想她受苦,何况,她吃了那个药,身子已经损了,就算我不动手,她也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撑不了多久了。” “您说的是。” 对于阮氏的算计,夙弦丝毫不知情,此时她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家庙门前。 “见过大夫人。”所谓的家庙,就设在阮家后院的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守门的几个婆子,一年也见不到几个人来。 昨天二夫人突然被送了过来,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没想到,今天大夫人也来了。 “嗯,把门打开吧。” “喏。” 夙弦一进门,便被里面污浊的空气呛的倒退了几步。 “这里哪是您能来的地方,还是回去吧?”林嬷嬷劝道,她原本就不赞成姑娘再管这件事。 “来都来了,哪能就这么回去?”夙弦笑了笑,“好歹妯娌一场,我再见她最后一面。” “咳咳咳,咳咳……” 昏黄破旧的小屋子里,小阮氏身上盖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被子,咳得撕心裂肺,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可怜素日里风光无限的阮家二夫人,如今咳成这个模样,竟然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还真是人走茶凉。 “先喝点水吧。” 小阮氏抬起头,见到夙弦那张脸,瞬间激动起来,想要将人推开,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狼狈地跌了回来。 “贱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小阮氏恶狠狠地瞪着夙弦,一双眼睛泛着凶戾的光,披头散发,状如厉鬼、 “看你笑话?”夙弦轻笑一声,“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贱人,你好恶毒的心肠,我不过是给你使点小绊子,你竟然将我害到这种地步,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闭嘴,不许对大夫人不敬。”林嬷嬷听不下去了,上去就要掌嘴,却被夙弦拦住了。 “她这副鬼样子,你这一巴掌下去,恐怕命就没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她说。” 夙弦走到小阮氏床边坐下,突然话锋一转,“江慈,你过来看看,这碗药,有没有什么问题?” 江慈不用靠近,单闻闻味道,就能闻出这药的成分。 “没什么问题,化瘀活血的,若是小产后日日服用,用不了三天,便会再次血崩而死。” “行了,你们出去吧。”夙弦了然一笑,走到小阮氏床边坐下,“所以,你觉得是我在害你?” 小阮氏不屑地冷笑,“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挑拨离间了,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是我姑妈想要害我?” “那你觉得呢?”夙弦反问,“你姑妈如果真心疼你,你落到这个地步,她但凡对你上心,又怎么会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不给你安排?” “那是因为,你把持了家庙,姑妈根本插不进手来。” “她如果插不进手,又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将药送进来的,二弟妹,我真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天真的一个人。” “你别告诉我,这药不是她送的,这药你都喝了一半了,如果不是她送进来的,你敢喝吗?” “你……咳咳,咳咳咳……”小阮氏气得又咳了起来,“你都把我害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放过我,非要来气死我才罢休吗?” “我这次来,还真不是故意气你的,只是二弟妹,我不想你恨了半天,还要恨错了人。” 第171章 谈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你害我,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现在要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这事,倒是不能说是和我没关系。”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小阮氏又激动起来,“我就知道是你。”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夙弦给她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喝不喝就随便她了。 “那天的药确实是你那个好姑妈,下在我的勺子里了,不过呢,我运气好,有个精通医术的婢女,将咱们俩的勺子换了,老实说,你那个好姑妈到底在勺子上倒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夙弦摊了摊手,“不过我想着,你们是亲姑侄,又是亲婆媳,不管她做了什么,后果让你来担,都说得过去吧?” “你……”小阮氏差点被夙弦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晕过去,她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害了人还这么理所应当。 “所以说,这件事你要怪我也可以,但是罪魁祸首可不是我,而是你那好姑妈,我也没想到,她下手居然这么狠,不但让你背上了通奸的罪名,颜面扫地,还连身子都毁了。 最让人震惊地是,她的心也是够狠的,明明知道你是无辜的,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却还心安理得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光明正大地将你打发到这里来自生自灭还不算,连最后几年都不让你活,急着要杀你灭口。这可真是姑侄情深啊!” 小阮氏的脸色一变再变,却难得的并没打断她,被子下一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攥的死死的。 细想一下前因后果,她感觉,夙弦并不是在撒谎,也许,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和姑母脱不了关系。 许久之后,她才哑着嗓子开口道,“你今天来这里,和我说这些,必定不是为了好心提醒我吧?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倒是爽快,”夙弦挑了挑眉,“你自小父母双亡,是你姑母将你养大的,你必定知道她的不少事情吧?” “是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阮氏冷笑,就算她现在也恨上了姑母,可这不代表她就不恨夙弦。 “难道你以为,你告诉我这件事,便足以让我完全站在你这边,大嫂,你是不是也太天真了?” “当然不是,我还有一个交易,想要和你做。”夙弦微微一笑,“你猜,如果你死了,我会怎么对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小阮氏原本无所谓的神情突然一变,急切地抓住了夙弦的衣袖,“奕辰是无辜的,他才只有5岁,他也是战家的血脉,你不能对他动手。” “我也不想对一个孩子下手,可是,你要明白一件事。”夙弦冷静地拂开她的手,“如果你姑母不死,她就会一直养着奕辰,她一定会告诉奕辰,你是我害死的,就算我不主动找你儿子的麻烦,他也会将我当做杀母仇人。 现在他年纪小,还好说,等有一天他长大了,你说,我会允许一个对我满怀仇恨的人,活在战家吗?就算我不怕他,我以后也会有孩子,一个做母亲的,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点的威胁的。 所以,任何对他们有威胁的东西,我都会一一铲除,同为母亲,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明白。 只要你姑母不死,我和你儿子之间,便是解不开的死结,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小阮氏脸色更白了,她想要争辩,却发现夙弦说的很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若换做是她,也不会放任一个对自己满怀仇恨的人,生活在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身边。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奕辰,是不是我将姑妈的秘密告诉你,你就能放过他?” 自始至终,小阮氏都未想过,自己的姑母将夙弦斗倒,将奕辰扶上家主之位的可能性。 过去一个战无双,他们都奈何不了,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夙弦,他们夫妻联手,姑母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不仅如此。”夙弦摇摇头,“只要你把知道的东西告诉我,我不但会放了奕辰,也会放了你,但是,你们以后不能生活在战家。 只要你姑母一死,我就做主分家,到时候,会按照规矩将二房该得的东西分给你们,让你带着奕辰出府去生活,只要你们以后安安分分的,不作妖,有着战家的庇护和那一大笔钱财,一辈子荣华富贵是没问题的。 若是有那么一天,奕辰的未来,就更好过了,我的这个条件,你满意吗?” 说来说去,夙弦还真是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不了手,可是小阮氏一死,他们之间的仇就解不开了,到时候,她不想杀人,也要动手。 所以,不如将他们母子送出府去,让他母亲亲自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就算最后小阮氏真的死了,他的恨应该也有限,起码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且将他远远送出府,再找人盯着,总比放在自己身边要好的多。她自己倒是不惧,但她不能不为以后打算。 “你若是真肯放了我,我一定会将真相告知奕辰,他以后,绝不会再动不该有的心思。” 被关在家庙的这一夜,小阮氏想了很多,也很后悔。 她想,如果自己能够安分一点,不是总想着和大房争,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其实,争什么呢?就算真的斗倒了大嫂,大哥还会再娶,就算她真的拿到了管家权,除了给奕辰多捞一点钱,还能有什么用? 家主之位是战无双的,就算他死了,真的轮到了奕辰,如今这个世道,奕辰能坐的稳吗? 越想越后悔,为什么她以前就想不明白呢?说到底,还是被权势富贵迷了眼,被猪油蒙了心。 “好,那我们这就算,初步打成了共识。”夙弦开心地笑了,“你现在,可以把你姑母的事情,告诉我了吗?” “那你能不能保证,不管你知道了什么,方才答应过我的事,都不能反悔。” “可以,只要她犯下的罪孽,与你无关。”夙弦猜测,阮氏这是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让小阮氏这样谨慎。 第172章 夙琅被抓 “自然与我无关,确切地说,那个时候,我也还没出生。 那一年,大哥的生母还没死,而我姑母和父亲,不过是阮家旁支的庶出,每日要在嫡母手下小心翼翼地讨生活,我姑母因为生的美貌,还要日日提心吊胆,当心自己会被当做礼物送出去。 可是她运气好,偶然一次机会,认识了战家家主,那个时候,战家主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可对于姑母来说,依旧是最好的选择。 战家家主,就是我姑父,本就是个怜香惜玉又多情的男人,而我姑母年轻貌美,又很有手段,很快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原本我姑母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是想进战家做个贵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谁知道,战家主竟对她动了真心,一次酒醉后,说漏了嘴,承诺要在家中发妻死后,娶她为妻。这无意中,便滋长了我姑母的野心。 其实我猜想,战家主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可我姑母却当了真,不肯轻易入府为妾了,日日勾得战家主在外流连,放着家中妻子不顾。 那个时候,战家大夫人身子本来便不是很好,知道丈夫在外置了外室,气怒交加之下直接吐血,很快惊动了老家主。老家主命人将战家主强行带回了家,不许他出门,更是传信给了阮家,让他们将我姑母带走。 我姑母这才慌了,知道自己如果就这么被带走,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于是,迫不得已之下,竟孤注一掷用秘药怀上了孩子,但是这样有个弊端就是,这个孩子会先天不足,根本不可能活过20岁。” “等等,”夙弦听得有些糊涂,秘药这个她倒是懂,可是…… “你是说,在战家主被带走后,她用秘药怀上的孩子,那这个孩子……”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战家主的孩子,是我父亲临时从街上找了一个男人,事成后,为了灭口,直接就把人杀了。 靠着这个孩子,阮家看到了我姑母的价值,没有让她嫡母随便处置了她,反而庇护她将孩子生下来,一直熬到战家大夫人去世,这件事才告诉了战家主。 战家主原本便对我姑母动了真心,又是在最为情浓之时被迫分离,心中从未忘了她,如今听说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哪里还坐得住? 拼着和老家主父子反目,也要迎娶我姑母入府,老家主英明了一辈子,老夫人却还是心疼儿子,最终只得妥协,再不情愿,也让我姑母入府了。”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我是不该知道的,我父亲死前,生怕我姑母不好好待我,便将此事偷偷告诉了我,她告诉我,如果有朝一日,我姑母想要丢下我不管,这件事,便是我最大的筹码。 过去的那些年,她待我一直都很好,还让表哥娶了我,我便一直将这件事埋在心底,从未对人说起过,我以为,我会将这件事带到地下去,却没有想到……” 她苦笑一声,没想到,世事无常,人心终究靠不住。 “她对你好,会让你嫁给一个注定活不过20岁的人?”夙弦翻了个白眼。 “不,嫁给表哥,我心甘情愿。”提到战家二爷,小阮氏脸上露出难得温柔的笑容,“表哥她,待我真的很好。” “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过你,该给你的东西都会给你,这件事,我就算要拿来对付你姑母,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战奕辰,永远都是战家的子孙,这一点不会变。” “那就多谢你了。”小阮氏松了口气,其实她也很怕夙弦翻脸不认账,那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却又不能不说,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如果她死在了这里,奕辰跟着姑母长大,夙氏绝对不会放过他。 夙弦走后,一路上都在想着,晚上怎么和战无双说件事,二人商量一下,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二爷人都死了,证据可不好找。 他们就这么贸然说出来,老爷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等她回到院子里,却被告知,城外军营里突然失火,有一批军械出了事,战无双去调查这件事了,今晚不会回来了。 从这里到城外的军营,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天的功夫,夙弦虽然有些担心,却也只能一个人睡下了。 楚家 楚泽一脸兴奋地进门,“绫儿,有个好消息,你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什么好消息?”迎出来的夙绫对此见怪不怪,楚泽三天两头都要弄些小玩意讨她开心呢,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你见了一定开心,”楚泽拍拍手,很快便有两个身着铠甲的军中将士押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少女生的极美,五官明艳,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英气,一袭红衣虽有些破损,却丝毫未损她半分的风姿,哪怕沦为阶下囚,身上依旧带着傲气,眼里满是倔强。 “夙琅?”夙绫震惊地捂住了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夫君,你怎么把夙琅抓来了?” “这倒不是,绫儿,你这个侄女还真是大胆,竟然大婚当日逃婚,却被自己的情郎出卖,卖给了我。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在夙家,她和夙弦总是欺负你,我想着现在虽然抓不到夙弦,但是把她带来,给你出出气,也是很好的,怎么样,你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夙绫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在楚泽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呸,真是不要脸,一对狗男女。”夙琅见状,不屑地冷笑。 “你说什么?”夙绫危险地眯起了眼,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甩在了夙琅的脸上,“你真当自己还是那个作威作福的夙家嫡小姐?还是你以为这是夙家,你还能像过去那样,和你那个姑姑一起欺负我?” “你少血口喷人,阿弦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从来都是你对不起她,没有她对不起你。”夙琅被打的半边脸都肿了,鲜血沿着唇角流了下来,却依旧不肯低头,“夙绫,你就是个白眼狼,你没资格说我的阿弦。” 夙琅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亏心事,便是那次对夙弦动了手,这也是她平生最为后悔的事。 她想过,如果她这一次能再活着见到阿弦,一定要和阿弦好好道歉,不管阿弦原不原谅她,都要去做,否则,她这辈子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第173章 军妓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维护她,”见到夙琅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还心心念念维护着夙弦,夙绫心中的怒火便怎么也止不住。 “夙琅,你最好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你现在是在楚家,落在我的手里。 我警告你,你若是乖乖的跟我认个错,给我好好磕几个头,兴许我还会念着血脉之情,放你一马;你若是再敢对我不敬,我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呸,你少做梦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摇尾乞怜。”夙琅反唇相讥,丝毫不惧她的威胁,她平生最看不起夙绫这副做派的女人,要她和夙绫磕头道歉,她情愿去死! “好,真是好,”夙绫不怒反笑,“真不愧是夜氏的血脉,真是有骨气,让我不得不佩服。” “少废话,我今天既然落到你的手里,就没想活着,要杀要剐,随你便是。”夙琅是真的不想活了。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伤害了阿弦,还被他当做货物一样的送人。 她对不起阿弦,对不起奚玮,对不起夙家,对不起娘…… 从她被打晕带离夙家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怪谁呢? 夙琅心中苦笑,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执迷不悟,阿弦曾经提醒过她那么多次,她都听不进去,大婚之前,还是忍不住出去找他,才会给人可趁之机。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可是已经太迟了。落在夙绫手里,她情愿一死,也不想苟延残喘的活着,成为她威胁阿弦或者夙家的筹码。 “你想死?”夙绫靠前一些,用力捏住夙琅的下巴,满目讥诮,“夙琅,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有种痛苦,叫做生不如死吗? 你不怕死,我相信,夜家的女儿,要是连这点血性都没有,我都替你们老祖宗不值。 可是,若是有朝一日,夜氏的嫡系血脉后人,沦为千人骑、万人压的军妓,你说,你娘会不会被你气死?夜倾宸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你?夜家的百年清誉,会不会毁在你一个人的手里呢?” 回味着夙绫话中的意思,夙琅慢慢瞪大了眼睛,“你……” “把她押下去,丢到红帐里,”夙绫唇角划过一丝残忍的笑,“让弟兄们,也尝尝夜家女的滋味。” “夙绫,你也是夙家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夙琅觉得浑身发冷,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从未想到,夙绫竟然会用这样卑劣肮脏的手段。 夙琅生活的世界,还是太过于单纯了,以至于她并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丑恶。 她不明白,这个世上,远远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此刻,没有奚玮,也没有夙弦护着她,她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命运早已由不得自己。 “带下去!” 夙琅一咬牙,想要咬舌自尽,夙绫却像是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上前,卸了她的下巴。 “把她看好了,每日都用参汤吊着命,不许她死了,若是她死了,你们谁都别想活。” “喏。” 夙琅被人粗暴地拖了下去,张着嘴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夙绫,眼角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她不敢想象,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好了,不气了,本来想让你开心的,谁知道,又惹你不高兴了。”楚泽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谁说我不高兴了,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夙绫靠在楚泽的怀里,“不过,你是怎么抓到她的?” “不是我抓到她的,是叶离歌将她送给我的,”楚泽冷哼一声,“这个男人也真够没骨气的,居然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当成礼物送人。” “叶离歌?” “哦,忘了和你说,叶离歌就是曾经在你们家待过一段时间的那个江离。他本是叶家大公子,叶家主原配所出,后来被叶家主赶出家门的那个。” “原来是他,”夙弦对这个人到时候有点印象,“夙琅哪是他喜欢的女人?他的一颗心,都落在我那个好姐姐身上,他和夙弦的关系可不一般,若是夙弦,他是绝对不舍得把人送来的,恐怕当成心肝宝贝都来不及呢。”夙绫至今都不会忘记,那个让她痛苦的夜晚,江离为夙弦挡刀子,看她的那种眼神…… 那绝对是男人,看深爱的女人,才会有的深情。所以,他怎么可能在意夙琅? 怪不得方才夙琅那么绝望,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想来,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当礼物送出去的感觉,很崩溃吧? “那又怎么样?他一个丧家之犬,难道还想和战无双抢女人?我要是你姐姐,我肯定也会选战无双的。” “是啊,道理是这样,但你说叶离歌,会不会恨死他们了?哦对了,他把夙琅送给你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想和我们楚家借兵,当初我大哥落难在夙家的时候,他曾经帮过我大哥和阮拂晓,所以我大哥倒是愿意还他这个人情,只是还在犹豫,于是他就来讨好我了。 他知道你不喜欢夙琅,所以就把夙琅送给你出气,希望我能站在他这边,帮他夺回叶家。这件事,我还没考虑好呢,绫儿你帮我拿个主意。” 楚泽说的理所当然,他本来就不爱动脑子,自从夙绫进门后,他更是再没动过脑子,反正夙绫很聪明。 “他对夙弦那样的情深,我是很不喜欢的。” “那我就拒绝了他?” “不,为什么要拒绝?”夙绫笑了,“我们不但要帮忙,还要帮他站稳脚跟,这样,不用我们说,夺妻之恨,他自然会和战无双对上,他越是喜欢夙弦,就会越恨战无双,我们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更何况,我们俩现在已经彻底得罪了叶天骄和叶阀,只要叶天骄还是叶家少主,我们就平白多了一个敌人,也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被母亲责怪。 如果将叶天骄和叶家主都杀了,让叶离歌做叶家的家主,岂不是两全其美,将仇人变成了帮手?” “绫儿,还是你聪明,那我去告诉大哥,劝他借兵给叶离歌。” “嗯,不过你不要说是我的主意。” “好,我知道的,每次我都说是我自己的主意。”楚泽在夙绫脸上亲了亲,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夙绫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笑容逐渐收敛,眼中复杂之色闪过。 成亲这么久,楚泽一直都待她很好,她觉得很幸福,可这种幸福,真的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吗? 第174章 噩梦 战家 “不,不要……”午间夙弦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脸的惊恐。 “怎么了?”正在外间的林嬷嬷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夫人是不是做噩梦了?看看,这满头满脸的冷汗。” 夙弦拍了拍胸口,直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 “夫人做什么噩梦了?若是害怕,不妨说出来,就没那么怕了?” 林嬷嬷给夙弦倒了杯茶,夙弦喝过之后,又稳了稳心神,才平静下来。 “嬷嬷,我刚才梦到夙琅了。” “夫人还惦记着她做什么,她都做下那种事情,您不是说,以后她的事情,都与您无关了吗?” 夙弦叹了口气,“我从前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不知怎么了,我最近时常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你也是知道的,我父亲还没死,专宠夙绫和她的母亲。 我虽然不记得梦姨娘和我母亲之间的争斗,却也知道,我们嫡系一脉,在府里并不得势,而我性子本来就软,小时候,又有些懦弱,连一个家臣的女儿都敢欺负我。 那个时候,我与夙琅天天都在一起,从早到晚,连睡觉都不肯分开,每次有人欺负我,她都会冲出来保护我,挥着她的小鞭子,将人狠狠揍一顿。”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那段温暖的时光,夙弦唇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林嬷嬷叹了口气,“所以夫人这是想原谅她了?” “我不知道,”夙弦摇摇头,“我没想过原谅不原谅的,只是我刚才突然做梦,梦到琅儿死了,死在城楼之下,死的无比凄惨,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很疼很痛,我甚至想不起她对我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只想让她好起来,让她活过来……” “所以,您嘴上说着,再也不肯管她,事实上,还是放心不下她?” “我想大概是的,对了,大嫂怎么样了?她那一日早产,我都没有问过。” “我已经收到了消息,大夫人虽然生的艰难了些,但还算运气好,母女平安。” “大嫂又生了一个女儿,这样也好,”夙弦松了口气,“可是,大哥现在不允许别人管夙琅的事,大嫂现在的身子,怕也是有心无力,林嬷嬷,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有些势力,我从来也不过问,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找找琅儿,如果她有危险,一定要救救她,好吗?” 林嬷嬷是不想答应的,她对夙家人都没什么好感,何况夙琅还对姑娘做出过那样的事。 但是对上姑娘那充满祈求的眼神,却还是心软了,姑娘,还从未这样求过她一件事。 许是姑娘心里也明白,她不想答应的。 “好吧,老奴尽力打探就是了。” “谢谢你,林嬷嬷。” “有什么好谢的,老奴这条命都是姑娘救的,为姑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姑娘可要再睡一会?” “不睡了,这么一折腾,睡不着了。” “那我服侍您梳洗吧。” “不用了,林嬷嬷,你去忙自己的事儿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虽然林嬷嬷答应了下来,但不知为什么,夙弦还是觉得心里乱的厉害,有些烦躁。 “好,老奴就在外间,姑娘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 “好。” 林嬷嬷走后,夙弦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无意识地梳理着头发,渐渐地发起呆来。 直到手中的梳子被人夺走,一双温暖的手执起她的发,夙弦方才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待看到来人后,眼中的迷茫和忧虑一瞬间化为了浓浓的惊喜,“你回来了?” 她的反应成功地取悦了战无双,不枉他一个人奔驰上百里,偷偷跑回来。 “嗯,想你了,所以就回来看看。” “可是,不是说那边的事情很棘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吗?”虽然见到他,夙弦也很高兴,但是却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耽误了正事。 “没事,已经有了端倪了,我吩咐了人盯着,只出来半天,不要紧的。” “这么说,你待会还要走?”夙弦有些不舍了。 “我可以多陪你一会儿,等晚上陪你吃过饭后再走也来得及,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说起正事,夙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看到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战无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将人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我问过府医了,女子每月的癸水只有那么几天,是不是可以……” 夙弦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脸色瞬间爆红,又羞又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你就为了这么个事,特地跑回来?”这个男人,怎么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这件事可是大事,我们都成亲几天了,却还没圆房,阿弦,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看着他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夙弦明知道他是在演戏,却还是可耻的心软了。 谁让这个男人,确实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作出这样的表情,让她招架不住呢? “嗯。”夙弦红着脸,点了点头。 “阿弦,你说什么?”战无双疑惑地问道,阿弦声音怎么这么小,他都听不清楚。 夙弦简直要气死,他是要笨死吗?难道这种事情,要她大声说好吗? 这也太难为情了。 “你笨死算了!”夙弦气呼呼地将人一把推开,转身就走。 “我错了,阿弦,”战无双连忙起身去追,可是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夙弦却突然脚步一顿。 他以为她只是在和自己闹着玩,原本还很开心,可下一刻,夙弦却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肚子,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阿弦,”战无双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人扶起,“你怎么了?” 夙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事实上,她痛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就在方才,她体内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五脏六腑,痛的她一瞬间想要窒息。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将她置身于地狱熔炉之中,从内而外,渐渐地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痛,我好痛,好难受……”夙弦紧紧抓着战无双的袖子,身子无意识地贴近了他的怀抱,感觉似乎这样,才可以舒服一些。 里间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外间的林嬷嬷,当她看到夙弦痛苦地倒在地上,瞬间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第175章 中蛊 “江念,江念……” 外间的江念也很快赶了过来,好在今天当值的是她,不是她妹妹江慈。 江念一进来,看到这种情形,便知道是姑娘出事了,也不废话,连忙上前去,为夙弦把起脉来。 可是,渐渐地,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变得惨白一片。 “她怎么样了?”战无双见到江念的神色,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夙弦身边的这个婢女是懂些医术的,此刻看到她这副模样,便开始胡思乱想,难道阿弦她,没有救了? 不,不会的,他们才刚刚成亲,她才刚接受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姑娘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林嬷嬷也快急哭了。 一向沉稳的江念,此刻也乱了心神,“姑娘她,中了蛊了……” 若说是太复杂的病症,她还真不一定能诊断出来,毕竟她的医术,比起江离那种级别,还是要差了一些。 可是她出身火凤卫,火凤卫自有一套培养暗卫的体系,她学的不仅仅是医术,毒术、蛊术,越是偏门的这些东西,就越要涉及。 而整个大夜朝,恐怕也只有青龙和火凤卫,才能学到已经失传的蛊术。 江念,恰好便是蛊术的传承者。 “姑娘怎么会中蛊?”林嬷嬷不可置信,自姑娘五岁开始,便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怎么从未发现姑娘中过蛊? 战无双却是突然想起了,那一日阮拂晓因为青龙的死,疯了一样地冲向阿弦,那个时候,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钻进了阿弦的手掌。 想到她唇角那抹诡异的笑,战无双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该死的,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在阮拂晓小时候第一次来战家小住的时候,他就该直接掐死这个祸害! “有什么办法,可以解蛊?”战无双此刻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不管需要什么东西,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来。” “其实,解这种蛊,需要的不是药材。”江念哭丧着脸,“这是情蛊的一种,需要男女交合才能解。” 战无双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阿弦身上会这么热,可是…… “想必,不仅是这点吧?” “是,”江念脸色难看得吓人,“这个男人,不能是主君您自己。” “你说什么?”战无双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江念的意思是,要让阿弦和别人……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阿弦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另一个人男人…… 这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无比痛苦的一件事。 “不,我不要……”夙弦虽然很难受,难受地快要发疯,却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的理智,听到这番话,彻底的崩溃了。 她不要接受这样的方法,她宁愿去死,也不要和别的男人做那种事情,如果那样,即便活下来,她和战无双再也回不去了,她会痛苦一辈子的。 “不要,无双,我不要,你答应我,答应我……”夙弦紧紧抓着战无双的衣袖不肯撒手,眼里满是泪水。 “乖,你先不要去想,阿弦,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活着,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就当是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醒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战无双也很痛苦,可是却还是要强忍着泪水,安慰夙弦,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有她活着重要。 “为什么会这样?”林嬷嬷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为什么要让她的姑娘受这样的苦?上天,你对她难道还不够残忍吗? “因为,这种蛊虫,与之交合的男子,必须要是童子之身,可是战少主他,他和姑娘已经圆房了……”江念哭着,说出了这句话。 可此言一出,原本崩溃的夙弦和战无双却又安静了下来,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圆房啊! 可是,夙弦随即又有些担忧,他们大婚前,她就听说过不少关于他风流浪荡的传闻,他还是…… “我从未碰过任何别的女人,也并未与阿弦圆房。”虽然这样的私事很难为情,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 “啊?”江念有些懵,他们俩都成亲好几天了,他们家姑娘这么美,姑爷居然没碰她? “我想起来了,”林嬷嬷懊恼地拍了拍头,她方才只顾着担心,竟然紧张地忘了,姑娘的癸水,可是昨天才结束的啊? “这,倒是可以帮姑娘解蛊,可是……” “又怎么了?”林嬷嬷拍了一下江念的脑袋,“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说话吞吞吐吐的,就不能把话一次说完,你是要急死人啊?” “不是,”江念也很为难,“如果这样的话,姑娘的蛊可以解了,可是主君会很危险,重则丧命,轻则筋脉寸断,重伤昏迷,可能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这件事,不管如何,让战无双来解,都不合适。 听到这个解释,战无双倒是很平静,对他来说,这远远比让别人来替阿弦解蛊,要更能让他接受。 “不,不行!”夙弦拼命地挣扎起来,即便眼神已经失去了清明,因染上情欲而变得通红一片,却依然强撑着,用最后一丝理智说出这几个字。 “无双,你答应我,不要,答应我。”她握紧了他的手,即便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却还是睁大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除此之外,还需要别的什么条件吗?”战无双回握住夙弦的手,替她擦了擦额上不断滑落的汗水,冷静地问。 “没了。” “那好,”战无双将夙弦打横抱起,动作轻柔的放在床上,“等我一下,将事情安排好,便马上来找你。” “别……”夙弦的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战无双却已经转身离去了。 “韩根。” “属下在。”傻根吓了一跳,主子都多少年,没叫过他的大名了,乍一听到,有些怕怕的。 因为看着主子那阴沉的脸色,也知道,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你现在带人守好院子,没有我和大夫人的命令,一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不管什么人想要进去,都不可以,哪怕是老夫人和老爷子,若有违抗,直接就地格杀!” 第176章 解蛊 战无双不是傻子,只要略微想一想就能明白,蛊虽然是阮拂晓下的,但是这么巧,阿弦的蛊虫却在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发作了。 阮拂晓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控制那么精准?想想也知道,这次动手的人是谁。 他现在没时间去收拾那对狗男女,但是他相信,阿弦醒来后,绝不会放过这两人。 就算自己,真的再也不能醒来,他相信,阿弦也可以带领战家继续走下去。 好在,他自娶她的那一天,便为她打算好了一切…… 战无双交代好这件事,便又转身进了屋子,独留下傻根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不过,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他时不时地抽风,傻根没怎么犹豫,就乖乖地带人去守门了。 “你们都出去吧。” 林嬷嬷和江念对视一眼,似乎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相互对视一眼,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对战无双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对她们来说,还是自家的姑娘更为重要,所以,也只能自私一次。 战无双走到夙弦面前,轻轻抚上她滚烫的脸颊,眼神留恋,怎么都不舍得移开目光,似是想要将她的面容久久地镌刻在心里一般。 “阿弦,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地保护自己,不要再心软。” “其实,我很自私,我不想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我更无法容忍别的男人占有你,所以,我选择让你来承受失去的痛苦。 我现在应该庆幸,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阿弦,如果我死了,你就彻底忘了我吧?”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你的一个选择,如果当初我没有出现,你会不会选择和江离在一起呢?其实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嫉妒那个小子,我总觉得,你是喜欢过他的,喜欢过一无所有的他。 如果我再也不能醒来,其实他也不错,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同为男人,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是别人,我会很不放心。” 他真的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他怕自己死后,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姑娘会被人欺负,他怕再也没有人,会如自己那般好好保护她,对她好。 “不,不要……”夙弦的身子已经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因为蛊毒,她只是凭借着本能,摩挲着试图抓住他。 战无双,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 直到这一刻,夙弦方才明白,自己对战无双的感情,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她选择他,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初衷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但是这一刻,不是因为他合适,不是因为他是最好的选择。 他,是她唯一的选择。她不敢想象,如果她醒来后,世界再也没有了这个男人的呼吸,她会是怎样的崩溃和绝望。 她更加不敢想象,一向骄傲又意气风发的他,如果一辈子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她一定会心痛的发疯。 可是,无论她在心中如何呐喊,如何疯狂地流泪,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战无双俯下身,覆上了少女滚烫柔软的唇瓣,一点点地替她吻去滑落的泪。 这一个吻,像是落入火海中的一滴热油,夙弦的大脑,猛地在这一刻炸裂开来,用尽所有自制力维持的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消失。 蛊毒爆发了! 像是迷失在沙漠中的人,濒死前看到的绿洲,置身火海的人触摸到的唯一一丝冰凉,她紧紧地拥着他,主动吻了上去。 衣衫褪尽,帷幔缓缓落下,遮住了一室的旖旎。 当夙弦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为什么感觉身上这么痛,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发生什么了? 这时,胳膊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夙弦侧过脸,吓了一跳,战无双,他怎么躺在这里? 夙弦怔在那里,昏迷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向着她脑海中涌了过来,她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往日自信张扬的眉眼归于一片沉寂,脸色白的近乎透明,甚至让人感知不到他的呼吸,脆弱的像是一碰就会碎似的。 夙弦突然疯了一样地爬了起来,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在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竟然不敢去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夙弦颤抖着手,一点点地探向了战无双的鼻息,不知不觉间,再次泪流满面。 为什么,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一样? 可在探知到那微弱的呼吸时,夙弦又笑了,这副又哭又笑的样子,若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定会以为她疯了。 “江念,江念……”夙弦沙哑着嗓子,对着门外喊道。 江念一直焦急地等在门外,寸步不敢离开,听到姑娘的声音,眼睛一亮,立马推门跑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江念见到夙弦好端端坐在那里,差点喜极而泣,激动狂喜之下,甚至连称呼都忘了。 “是,我没事,你快看看,战无双他怎么样了?他还有呼吸,他是不是还有救?” “姑娘,你先别急,我马上就给姑爷看看。”江念将手搭在战无双的脉搏上,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却又蹙起了眉。 “主君的性命,倒是保住了。” “真的?”夙弦捂着嘴,喜极而泣,只要命能保住,就好,其他的,可以慢慢治,哪怕穷其一生,她也会将他救回来的。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就像奴婢先前说的那样,主君身上的筋脉全都断了,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奴婢没有办法,能让他醒过来。” “你没有办法,那你知不知道,普天之下,有谁可以治好他?”夙弦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 “药圣。” “药圣?”夙弦有些茫然,对于药圣,她只听过这个名字,对于这个人,一无所知。 “药圣常年住在圣山,已经几十年未出过圣山了,若是想求他老人家援手,姑娘只能带着主君前往圣山求助。但是,据说,这几十年来,想要求他老人家援手,求医之人无数,但最终能成功登上圣山的,可能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江念有些担心,如果药圣不答应给主君医治,她怕姑娘真的会崩溃。 “主君这种情况,还能撑多久?” 第177章 强闯 “主君性命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每天喂些参汤补药进去,就能一直维持下去,不过他的筋脉却会一天天的萎缩,除非有人用内力每天小心翼翼地滋养,但是这样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的。” “没关系,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事不宜迟,你去告诉林嬷嬷,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动身去圣山。”夙弦放下心来,有困难没关系,她都可以克服,只要有希望就好。 她正准备收拾东西,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注意到,外面好像一直都在吵嚷。 “什么人,这个时候还敢在外面吵?”夙弦表示现在心情很不好,谁如果敢在这个时候给她找不痛快,她一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是老夫人和老爷子,带着护卫在院子外面,非要闯进来。”江念脸色很难看,“好在主君身边的韩护卫一直拦在外面,林嬷嬷让何风也带人守在了外面,否则,估计早就冲进来了。” “他们来的倒是正好。”夙弦冷笑一声,这件事,不用脑子想的,都知道绝对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就算他们不来找她,她也是不会放过阮氏的,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更好了。 想到至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战无双,夙弦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留下任何隐患了。 “我听下人说,有人看到有陌生男人进了大夫人的屋子,不放心进来看看,你身为主君的护卫,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呢?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和无双交待?”阮氏已经在门口站了半天了,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主君吩咐过,没有大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傻根是个认死理的人,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余的都不用管。 “所以,连我的话,也没有你们大夫人管用?”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气愤地质问道。 “属下只听主君一人的吩咐,主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老爷子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疼,真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护卫,这副又臭又硬的样子,简直和那个逆子一模一样。 “老爷子,您消消气。”阮氏连忙给老爷子顺了顺胸口,“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夙氏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买通了无双的护卫,想要拖延时间,如果让人跑了,下次再想抓住她的把柄就难了。 无双那么护着她,如果我们拿不出证据,他是不会相信我们的,难道老爷想看着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继续占着我战家的宗妇之位?”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阮氏一眼,其实心里对她的话也是半信半疑。这倒不是他不信任阮氏,实在是阮氏这短短几天,弄出来的事,最后下不来台的永远是他们自己。 他这张老脸,实在是有些挂不住了,如果这次最后再闹出乌龙来,他就真的没脸了,强闯儿媳妇的房间,这名声实在不好听 “老爷子,这次绝对没有问题。”阮氏见他不信,就差指天发誓了,阮拂晓可是信誓旦旦和她说,吹动那支玉笛,蛊虫就会被催动,如今战无双还在城外呢。 如果半个时辰内,蛊毒不解,她就要爆体而亡了,夙氏如果不想死,就必须与人苟合。 何况,若是没有问题,又何必这么多人守着一个院子,一看就有问题。 后院她早就让齐威带人守着了,保准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她就不信这样夙氏还能逃得过。 只要在她的屋子里搜出男人,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那个贱种再宠爱她,也不能允许她给自己戴绿帽子吧? 所以阮氏这次是十分有信心的。 恰好这时,主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夙弦从里面走了出来。 阮氏刻意观察了一下夙弦的打扮,她只披了一件披风外套就出来了,衣衫有些凌乱,头发随意地披散着,未施脂粉,与素日里得体精致的装扮截然不同。 阮氏心下定了定,又多了几分把握,这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都这个时候了,不早不晚的,在房间里能做什么? 阮氏对着老爷子使了个眼色,老爷子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可现在,却也信了个七八分。 “你在房间里做什么?”老爷子沉着脸问道。 “我在我自己的房间,做什么,难道还要向您汇报吗?”夙弦挑了挑眉,“好像,没听说有这样的规矩。” “你用不着说这些没用的,”阮氏知道她嘴皮子厉害,索性也不再绕圈子,省的又被她绕进去,“有人亲眼看到有外男进了你的房间,我和你父亲不放心,必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有人看到?”夙弦冷笑一声,“不知是谁看到了?站出来,这种污人名节的事,当然要当面对峙一下,分辨个清楚明白。” “何必这么麻烦,只要我和你母亲进去看一眼不就行了?” “是啊,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只要我和你父亲进去看一眼,如果你是清白的,那我和你父亲便给你道歉。” “咳咳咳,咳咳”老爷子拼命地咳嗽,给阮氏使着眼色,话可不能说的太满。 阮氏却是豁出去了,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夙弦,“怎么样,我一个做长辈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若是还不肯,就真是心虚了。 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要针对你,只是战家的名誉绝不能有半点瑕疵,我和你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你们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再不同意,确实显得心虚了。”夙弦点点头,“不过,我怎么说也是战家的大夫人,总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搜我的屋子吧? 老爷子,老夫人,你们要进去也可以,但是你们身后的这么多人,难道都有资格,进我的屋子吗?” “这,当然不合适,”阮氏见夙弦这般作态,越发肯定了她在装腔作势,实际是心虚,不过她也是个谨慎的人。 “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和你父亲,身旁是离不得护卫的,就让齐统领一个人跟着我们随着保护,这总可以吧?” 夙弦这才发现,原来那日在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齐萱的哥哥齐威也在。 那日在婚礼上,她没看到他的脸,今天倒是看清楚了。长得倒是还算英俊,只是,那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和鄙夷,让夙弦很是不喜。 第178章 斩草 怎么? 他是以为自己这个大夫人注定要倒台了,所以,连面子上的恭敬都不想做了? “可以啊,既然老爷子和老夫人不放心我,那就带上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搜随便搜。”夙弦侧了侧身子,让开一条道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阮氏推着老爷子,洛齐跟在身后,走了进去,一进门,阮氏便迫不及待地向着床铺的位置走了过去。 可当她掀开帐幔的时候,却吓了一跳,因为那里面躺着的人,居然是战无双。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在城外的军营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氏吓得几乎想要调头就跑,可走了几步,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想起了一件事。 她突然想到,阮拂晓说过的,这个蛊虫解蛊的后果,对男子来说…… 她猛地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战无双,是啊,战无双如果醒着,外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早就跳起来维护夙氏了,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躺着?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阮氏几乎要狂笑三声,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如果战无双出事了,一个夙弦,还不是拔了牙的老虎,任由他们宰割?她还用费这么多心思干嘛? “很得意是吗?”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 “你以为,你以后还能在我面前嚣张?”阮氏转过身,脸上的伪善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得意和嚣张。 “总算露出本来面目了,”夙弦走到床边站定,“老爷子,你看见了吗?战无双是您的亲儿子,可是,他被您的夫人,害得躺在这里不省人事,您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老爷子也有些震惊,其实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他是真的不清楚。 下意识地看了阮氏一眼,见她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心中一沉,明白这件事可能是真的了。 可是……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日子还是要过得,阮氏有再多的不好,却是他宠了一辈子的女人。他们还有个孙子呢。 战家,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见到老爷子的神情,夙弦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心中冷笑,果然,她就不该对战无双这个爹有任何的期待。 难道战无双会对他那样冷淡,甚至到了无情的地步,这还真怪不得战无双。 既然这样,她也不用再犹豫了。 “阮夫人,你以为,你看到了这一切,还能有机会活着出去吗?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 夙弦这一局轻飘飘的质问,将处于狂喜中的阮氏拉回了现实,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是啊,夙氏一贯精明,心思狡诈,她怎么可能这么大意,将战无双的真实处境暴露在他们面前?那就说明,她…… 阮氏脸色立刻就变了。 虽然她让齐威一起跟了进来,不过这也只是多年谨慎养成的习惯,但是她心里,压根没觉得,夙弦真的敢对她动手。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后宅的女人斗来斗去,也只有那些手段,背地里怎么下狠手都可以,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当着老爷子的面杀人,她不信夙氏敢这么做。 何况,就算她敢对自己动手,难道她还敢对老爷子动手不成?老爷子可是战无双的亲生父亲,就算有些隔阂,父子亲情却是斩不断的,她若是杀了老爷子,就不怕万一哪天战无双醒过来,会和她心生隔阂? 虽然阮氏并不打算让战无双还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可夙弦偏偏就敢。如果方才老爷子能及时逼问阮氏,对战无双有一点点的在乎,她都不介意留他一命,可惜,最后的机会被他自己放弃了。 比阮氏反应更快的人是齐威,原本他是站在阮氏和老爷子身后的,此时却动了,竟然向着病床上的战无双抓了过去! 简直是狗胆包天! 夙弦的眼神冷的吓人,素手轻抬,轻轻叩动袖中早已蓄势待发的紫金弩,一道利箭迅速向着齐威的后脑射了过去。 齐威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战无双身上,根本没想到夙弦会这么快就动手,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轻响过后,齐威的脑袋绽开一个大大的血洞,身子还保持着伸手想要抓人的动作,直挺挺地僵立在了原地,鲜血喷了离他最近的阮氏一脸。 “啊!”阮氏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虽然她这辈子杀过无数的人,但是那些人,都是暗地里使手段,不留痕迹的弄死,从来没亲手杀过人。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齐威的血落在她脸上,还是温热的,可阮氏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凉透了。 “你、你……”阮氏手指哆嗦着指着夙弦,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当着老爷子的面杀人,还这么干脆利落,让他们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难道正常的操作,不应该是先坐下来谈条件,你来我往之后,再各凭手段,斗上个三五回合吗? 这夙氏,怎么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她在家里,她母亲就是这么教她宅斗的? 老爷子也吓得面色发白,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原本敢找夙弦的麻烦,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笃定了这个儿媳妇只能受着,最多也只能嘴皮子占占上风,可现在看来,她真的敢杀人? 也是,他们早该想到的,从大婚那天她敢当众将齐萱丢到火盆里,还放下那样的狠话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个狠角色,她不同于寻常闺秀,可他们怎么就没意识到?反而真的将她惹毛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老爷子脸都白了。 “儿、儿媳妇儿,齐威对无双不敬,你杀了他是应该的,我和你娘也看到了,你是清白的,我们就不打扰你照顾无双了,我们先走了。”老爷子吃力地推动着轮椅,示意阮氏赶紧走。 阮氏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老爷子了,拔腿就往外跑,希望能在夙氏没回过神来,跑出这间屋子。 屋子外面有齐威带来的人,只要到了外面,夙氏是绝对不敢再动手的。 可是,下一刻,夙弦动了动身子,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无双媳妇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做对了,我……”阮氏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尊严和面子,拼命地求饶。 “太晚了!”夙弦冷冷一笑,不再迟疑,手已经掐住了阮氏的脖子。 阮氏拼命地挣扎着,可掐住她的那只手,却是越收越紧。 “想活着吗?”她冷冷地问。 第179章 除根 “嗯嗯。”阮氏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闷哼。 “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兴许你可以不用死。” “嗯嗯。”阮氏拼命地点头,眼里迸射出希望的光,只要能不死,就行。 “那你现在告诉我,二爷到底是谁的儿子,记住,说实话,不然,我马上送你上路。” 夙弦下意识放轻了力道,阮氏翻了翻白眼,重重地咳了几声,才缓过一口气。 “说吧。” “是不是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放了我?” “当然,只要你说了,我立马放了你,你尽管离开,我绝不拦你。”夙弦点点头,“我说话算话。” “你既然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二爷不是战家的血脉,是吗?”夙弦再次强调道。 阮氏沉默着,没有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原本这个秘密她是要带到棺材里的,可是现在,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是先躲过眼前这一关要紧。 至于老爷子,事后再哄哄他,就说是哄着夙弦玩的,他也就信了。 “噗!”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闷哼声,夙弦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战老爷子竟然倒在了地上,唇角还沾着一丝血迹。 这是,气吐血了? 夙弦挑了挑眉,这还真是报应,听说当初战无双的母亲就是病中受了刺激,吐血然后一病不起,今天这老家伙活该有这一遭,宠了一个美女蛇。 阮氏见夙弦的注意力被老爷子吸引,转身就往外跑,心里还在盘算着。 如果这对父子俩都死了,那就让奕辰继承家主之位,夙弦背后有夙家,她背后也有阮家。 就算阮家实力稍逊于夙家,可她奕辰是战家唯一的嫡孙,占着大义的名分,只要夙弦没有儿子,夙家就算想要为她出头,也得掂量掂量阮家和战家的分量。 到时候,奕辰年幼,他母亲又活不长了,定然要依仗她这个祖母,战家的一切,便都是她说了算。 阮氏拼命向外跑,眼看门就在眼前了,只要她推开这扇门,还有很光明的未来在等着她。 她的唇角,缓缓绽开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可下一瞬,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一个容色清冷、梳着双丫髻的女子,正站在她的面前,手中的匕首,已经插进了她的心口。 “你……”阮氏低下头,看着心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我。” “是,我是答应过你不杀你,但是我没保证过,旁人也不杀你。” 夙弦承认,她是玩了点文字陷阱,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阮氏活着离开这间屋子。 先不说阮氏对他们夫妻的迫害,单说她马上就要带着战无双去圣山求医,把阮氏留在战家,是嫌战家不够乱吗?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阮氏必须死,就算她不主动送上门来,她也会主动找上去,结果了阮氏的性命。 至于为什么要问出那个问题,她只是想,让老爷子也尝一尝,被自己信任在乎的人欺骗背叛的滋味。 他对战无双所做的一切,夙弦都记着呢,对亲儿子的死活不管不顾,放任阮氏一次又一次对战无双动手却置之不理,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她想,战无双一定也曾伤心过吧? 阮氏也就罢了,他可是战无双的亲生父亲,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远远比阮氏更可恶。 杀人诛心,她不但要他的命,还要诛他的心。她要让他知道,他这辈子错的有多离谱,活得有多失败! 阮氏死了,死的时候,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不甘、怨恨、绝望…… 明明她就要翻盘了,明明她算计的好好的,过了今天,夙氏就会成为弃妇,可为什么,最后却害死了自己的性命? 她想不明白…… 夙弦走到老爷子身边站定,老爷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嘴角歪斜,不断地有鲜血向外溢出,神情极为痛苦。 他伸出手,看向夙弦,目露祈求之色。 “现在想起我这个儿媳妇了?”夙弦嗤笑,“我听战无双说,他祖父是个了不得的英雄人物,而我的夫君,也是当世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可为什么他们中间,居然会混进来你这么一个污点? 对外,你做了这么多年家主,一直活得像个傀儡,被老子架空也就算了,还要被儿子架空,诺大的门阀,除了一个齐家,还有谁把你当主君?若不是战无双答应过老家主,你以为你能稳稳当当地坐着这个家主之位直到现在? 对内,你对妻子不忠,活活气死发妻;对子不慈,三番两次任由你宠爱的女人陷害你的儿子,却不管不问,弄得父子离心;连你的亲生父亲,都对你失望透顶,竟然饶过你去培养自己的孙子。 父亲?你真该好好看看,自己现在这副烂泥的样子,听说战家祖上也是英豪辈出,足以与夜家萧家分庭抗礼的人物,你们先祖战凌云,连女帝都要避让三分,再看看你自己? 啧啧,要不是你有个出色的儿子,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也是从外面抱回来的!” “噗!”原本已经气息奄奄的战老爷子,居然被夙弦的话刺激到又吐了一口血。 他目光怨毒地盯着夙弦,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一点点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你好狠毒,你、这、个毒妇,我、我要休了你……” 说完这句话,他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你瞅瞅,他这嘴歪眼斜的模样,是中风了?” 江念细细地察看了以下,忍不住笑了,“他被您气得中风了,而且很严重,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再开口说话了。” 她从来不知道,主子气人的功夫,居然这么厉害,能把人活活气中风过去。 “既然这么着,那就别急着杀他了,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原来夙弦想杀了他,除了出气之外,更重要的是怕他趁着战无双不在的时候不安分,搅风搅雨,如今都这副模样了,她就不信他还能掀起风浪来。 “把老爷子安置了,让何风和韩护卫派人,一天12个时辰,寸步不离的守着,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去。 一旦事情有变,立即诛杀!” “喏。” 第180章 托付 “阮氏和齐威的尸体处理了吗?” “处理好了,保准让人看不出来。” “那就好。” “您方才吩咐过,让萧大人来见您,现在萧大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你和林嬷嬷收拾一下东西,等我回来,我们就马上动身去圣山。” “喏。” 夙弦推开门,走出屋子,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竟然打了个寒颤,从这一刻起,她感觉到,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正在悄悄改变着。 “大夫人,老夫人和老太爷,还有我们齐统领呢?”跟着齐威来的人,见只有夙弦一个人出来,下意识向她身后看去。 “不用看了,刚才屋子里突然进来了歹人,将老夫人和齐统领都抓走了,父亲焦急之下已经中风了。” “什么?”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这理由编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不信?”夙弦挑了挑眉,“不信就进去看看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方才歹人跑了,我一个弱女子没抓住,要是你们也被抓了,我可没办法。” 众人:……您这谎话编的还能再不走心点吗?您干脆明摆着告诉我们,如果敢进去就让我们一起消失好了。 “可是,那老夫人被抓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营救啊?”不过还真有傻子信了这话,愣愣地问,不过马上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大夫人,这小子喝多了,他的话您别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没有了齐威这个统领,眼见形势不对,人瞬间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敌我力量悬殊,还是走吧。 “夫人,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他们现在妥协了,事后就算出去闹,也没有证据,更没人信了。所以,无妨的。” 夙弦摇摇头,她实在不想再杀人了,她曾经说过,不会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可方才,她却已经动摇了,如果这些人真的对齐威和阮氏忠心到底,为了大局着想,哪怕他们再无辜,她也不能心软。 因为,很多时候,对某个人的心软,会造成更多人的流血牺牲。这一刻,她仿佛有些明白,那些上位者的逻辑,有的时候,并非心狠,而是不得不为,没有选择。 “可是,这些人如果出去胡说八道,总归不好。” “应该不会的,如果他们真的对齐威那么忠心,方才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既然没有忠心,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去和萧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大夫人,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时,憋了半天的傻根终于憋不住了,他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主君一直都没露面。 “你随我一起,去见萧景吧。”夙弦叹了口气,韩根也是战无双信得过的人,这个时候,多个人多个帮手也好。 书房内,萧景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夙弦过来,立马起身,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虑。 “大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今天夙弦临时派人来叫他马上到书房来,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主君说过,他不在的时候,夫人可以随时吩咐他们做事。可是,主君就在城外,离得又不远,她何必这样急着找他? “是,你们的主君,他出事了。”夙弦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瞒着他们,因为后面的许多事情,都需要依仗他们。 这里毕竟是战家,萧景足智多谋,又在这里经营多年,完全有能力撑一段时间,可换成她的人,人生地不熟,是做不到的,所以,此时此刻,她必须依靠萧景。 夙弦将事情大略说了一下,当然略去了她中蛊以及解蛊的那一段过程,只说战无双是中了阮氏等人的暗算,以至于现在重伤昏迷不醒,而她需要带人前往圣山求医。 当然她杀了阮氏、气的老爷子中风,这些事她也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毕竟往后万一又有什么变故,她留下的这堆烂摊子还需要萧景来善后。 萧景听的是目瞪口呆。饶是他素来沉稳淡定,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有些瞠目结舌。 他一直都知道主君选定的这位妻子不是个寻常女子,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居然能彪悍到这种地步,居然一出手就直接把人杀了。 她倒是好,带着主君拍拍屁股离开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还不是要他来处理? 可是萧景随即又想到,大夫人这么做,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说旁的,单说是主君不在的时候,老爷子又起什么幺蛾,他未必能压伏得住。 若是老爷子和主君之间发生冲突,他相信手底下的人大部分都是会听主君的吩咐,但若是主君不在,他和老爷子之间产生了分歧,未必就会给他这个面子。毕竟,他再如何得主君信任,也不过是战家的家臣,而老爷子是主子。 大夫人这一招釜底抽薪,虽然看似简单粗暴,但却也解决了很多后顾之忧。而且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我才嫁来战家不过几天时间,对战阀什么情况完全都不了解,但是夫君曾跟我说,你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既然这般,我便把整个战阀都托付给你了。 我只希望等我和夫君归来的那日,战阀不要变天就好了。” 夙弦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萧景也正色起来,郑重承诺道:“大夫人请放心,只要我萧某还活着一日,定会尽心竭力地驻军,守好门户。” 士为知己者死,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他的命是战无双救的,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战无双给的,现在也到了他该回报的时候了。 “只是主君的身体……”现在萧景最担心的还是战无双的身体。 虽然夙弦已经尽可能将情况说的没那么严重,语气也很正常,但是萧景是什么人?又如何会猜不到,如果不是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又怎么需要千里迢迢的前往圣山求医? 第181章 阮拂晓吐血 “夫君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不需要担心。”夙弦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萧景沉默了一瞬,却突然自袖中拿出一封信来。 “这是那日大夫人从书房离开后,待人都走了,主君却叫我单独留了下来,并将这封信交给了我。主君曾嘱咐过,若有一天发生什么意外,他无力再庇护大夫人,便让我将这封信拿出来交予大夫人。” 夙弦打开信,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看了起来,待看完了信却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夙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起来,似乎一点点的小事都会让她忍不住的流泪。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人竟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 信上写到,若他有一日发生什么无法预测的意外,将整个战阀交于大夫人手中,大夫人腹中之子,继任家主之位。 家主成年之前,战阀上下所有人,皆听从大夫人命令行事。 夙弦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苦笑,这里哪有什么孩子?无双不过是怕万一他不在了,夙家又待她不好,无人能再庇护她,故而扯了个谎罢了。 至于孩子?10月怀胎以后,他定是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手段,可以变出一个孩子吧? 战无双,这个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的男人,竟如此细心周到的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若不是真真切切地将人放在心上,说出来谁又会信? “其实哪怕大夫人不能救回主君,凭着这封信和大夫人的手段,再加上有属下等人的辅佐,应该也能在战家立足。至于能不能坐得稳,不过是时间问题。”萧景状似无意地道。 “够了,你不需要试探。”夙弦摆摆手,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这种可能,我的夫君,你们的主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活着回来,这战家的家主只能有他一人,战家永远只能是他的。” 说完,夙弦竟毫不犹豫的拿起一旁的烛火,将信纸点燃了。 她很感激战无双的用心,感动于他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但是她真的不需要,若是这个男人真的再也不能醒过来,那她要战家还有什么意思? 夙弦知道,其实自己性格里一直都有偏执和极端的一面。她不爱也便罢了,她可以理智的为自己的未来思考、打算,为自己安排一条最好的路;但一旦爱上一个人,那便会竭尽全力,没有退路。 他活着,她自然做他的妻子,好好的留在战家做她的大夫人;如果他死了,那她随他去了又何妨? 所以,她不需要退路,她也没有退路。 萧景看着夙弦毫不迟疑的动作,心下微微动容,不由得替战无双感到欣慰,主君没有爱错人。 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内心才真正的认可了夙弦这个主母的位置。从前他虽然夜欣赏夙弦,但也仅仅只是欣赏,而并非真正的认可,可此刻,却不同了。 “韩根你是如何打算的?你是要留在战家替无双守着还是随我一起离开?” 自刚才夙弦说出战无双重伤开始,傻根便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是主君的护卫,自然是主君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其实他知道夙弦对萧景隐瞒了一部分,主君的伤并不是老夫人和老爷子造成的。 但是想到之前主君那奇怪的交代,他也知道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既然大夫人不说,也有他的道理。 只是他自小便跟着主君、保护主君,如今主君受了伤,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主君?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跟着的。 “好,那你别随我一起离开吧。”夙弦点点头,韩根跟在战无双身边的时间最长,有他跟着也好。 楚家 今日是楚家家主与阮家女公子大婚的日子,这次的婚礼,可不同于夙绫和楚泽的那场以冲喜之名举办的婚礼,楚阀但凡是有头有脸,能排得上号的人都来了,场面极其盛大。 楚老夫人坐在上首处,看着堂下的一对璧人,眼里是掩不住的欣喜。要说原来,她也没多喜欢阮拂晓,可自从有了夙绫这个儿媳妇一对比,那还未过门的阮拂晓,便什么都好了。 阮拂晓是阮家最宠爱的嫡女,她嫁进来不但带着大笔的嫁妆、粮草和兵马,还代表着阮家正式与楚家结盟的开始。要知道阮家虽然兵力不强,可架不住阮家有钱,而且阮家地处富庶之地,最不缺的就是粮草,正好可以弥补他们楚家的不足。 其实原本楚老夫人是打算,让小儿子娶了阮拂晓,促成和阮家的结盟;给大儿子另外选择一个出身于楚阀、身子康健的儿媳妇,不过大儿子为了大局考虑,执意要娶夙家的姑娘,她也不好说什么。 可阮拂晓,着实不是她心中理想的楚家未来主母人选,不说别的,单说她这身子,能不能生下继承人都难。 可现在小儿子被夙绫迷住了心神,眼里只能看见那个女人,她的盘算自然也落空了,加之之前与阮家的约定,只能让长子娶了阮拂晓。 现在想想,其实这也没什么,虽然传闻中阮家小姐身子不大好,但那也只是传说罢了,他们这样的人家,用好药养着,难道还怕养不好吗? 再说了,那夙绫倒是没听说身子有什么问题,进门都快半年了,日日专宠,泽儿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还不是什么也没生出来? 这样想着,老夫人对阮拂晓最后一点不满也消散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诚起来。 可很快,老夫人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第182章 管好自己的心 就在夫妻对拜的那一刻,只见那一身盛装华服的阮家女公子突然僵住了身子,下一刻,直接向后栽倒了下去,口中鲜血狂喷,直接不省人事了。 楚老夫人:…… 众宾客:…… 被喷了一脸血的楚洛:…… 楚洛觉得,他这辈子都要对阮拂晓这个女人有心理阴影了。 原本便对这门亲事极为不满的楚洛,看着那半死不活的新婚妻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手中的红绸丢在了地上,命长随扶着他离开了。 楚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怒气冲冲的离开,明知这样不合规矩,却也没有阻止。 知道这阮家小姐身子不好,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差到了这个地步,拜个堂都能吐血昏迷?这以后别说生孩子和掌家了,这新婚之夜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呢。 娶个这样的儿媳妇,还不如娶个阮家庶女呢! “给她请府医看看!”楚老夫人只丢下这一句话,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要死也别死在新婚夜,这也太晦气了。 主君和老夫人都离开了,剩下的宾客面面相觑,也不好再待下去,只得接二连三的告辞离开。 夙绫一边招待着宾客,心里笑得乐开了花,这还没等她动手呢,阮拂晓自己就不行了? 原本她看到全家上下对这场婚事那样上心,心里是非常不满的,还想着动点什么手脚,好在楚洛知道夙绫的脾性,提前让楚泽警告过她。 她倒是不怕楚洛,却不能不在意楚泽的感受,既然楚泽那么在意这个大哥,不想她动手,这还是楚泽第一次求她,她也只能作罢了。 若是阮拂晓自此一病不起,那就太好了,看那老太婆,以后还能指望谁? 阮拂晓身边的高嬷嬷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人扶起,细细地查看起她的伤势,心中很是奇怪。 殿下的身子确实不好,可是拜堂之前,已经服过药了,按理说,挺过洞房花烛夜是没问题的。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吐血昏迷?而且殿下的脉象也很奇怪,并不像素日里发病的症状,难道是有人动了手脚? 高嬷嬷眯了眯眼,一双厉眼扫过不远处正在送客的夙绫,难道会是她? 好在这时,阮拂晓缓缓睁开了眼睛,悠悠转醒了。 “殿下,您感觉怎么样?”高嬷嬷也顾不得去追究夙绫了,连忙询问道。 “你先扶我把礼行完了,待会回房,我再和你细说。”阮拂晓声音有些虚弱。 高嬷嬷扫视了一眼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喜堂,眼中划过一道寒光,“哪里还需要行礼,人都走光了,这楚家的人,着实太过分了。” 大婚之夜,他们殿下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有些扫兴,可他们楚家人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特别是楚洛,可是殿下的夫君,竟然敢这么对待殿下。 这要是大夜没有灭国,哪个敢这样轻慢他们殿下?早就被拖出去砍了,他们这些人,也不过都是皇家的奴才罢了。 “罢了,这样也好。”阮拂晓虽然也愤怒,但是却也懒得为这件事费心了,因为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反正,自她嫁进来那一日,她就明白,她和楚洛注定只能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不过她也不在意,她嫁进来本就没打算为了夫妻和睦、与楚洛长长久久的过日子,楚洛不过是个踏脚石罢了。 何况,她现在还没调理好身子,没办法怀孕,现在就算和楚洛圆房,也怀不上孩子,还不如远远避开,省的相看两厌。 楚洛,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高嬷嬷命人将阮拂晓扶回了喜房内,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待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才低声问道,“殿下,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阮氏,那个老不死的,”阮拂晓恨得咬牙切齿,“她居然催动了我种在夙弦体内的焚情蛊,而且,现在蛊虫已经解了。” “什么?”高嬷嬷听了,也变了脸色,不为别的,因为那焚情蛊,在蛊虫中也是极为珍贵难得的,是阮拂晓自己培育出来的,是用她的心头血养着的。 平日里还好,一旦催动然后被解蛊,那阮拂晓自身也会被反噬,若是阮拂晓身子好了,倒也罢了,顶多在床上躺几天,可她现在正是身子最虚弱的时候,自上次被战无双打伤后,一直都是在拿秘药吊着命,就是为了撑过这次大婚,本来就快撑不住了,这一次反噬,完全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蛊虫,我本来是另有打算的。”阮拂晓将阮氏恨了个半死,心中无比后悔,不该早早地便将控制那只蛊虫的玉笛交给她。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到自己的身子好了,楚家攻打战家的时候,再催动蛊虫,让夙弦要么死,要么只能委身于他人,战无双那样看重夙弦,必定会痛苦不已,心神大乱。 却没想到,这好好的计划,就被阮氏这个蠢货破坏掉了,真是该死! “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去圣山,让药圣出手,为殿下调理身子。” “好,那你现在马上让青龙卫联系药圣,过几天,我们就动身。”阮拂晓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痛,自己的身子快撑不住了,不能再拖了。 “喏。” 药圣祖上和大夜皇室渊源颇深,圣山先祖曾是女帝身旁最得力的女卫雪药大人。 几百年来,圣山与大夜皇室一直都有来往,哪怕大夜灭国了,但只要拿出皇室信物,相信圣山绝对不会拒绝,定会尽心尽力为殿下医治。 待伺候阮拂晓睡下,高嬷嬷方才推门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看到青羽站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一见到高嬷嬷,他立马迎了上去,“高嬷嬷,殿下怎么样了?” 他原本是不能进后院的,可听说殿下出事了,便偷偷溜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高嬷嬷四下看了一眼,见院子里都是自己人,这才松了口气。 “我听说殿下又发病了,放心不下,所以……” “慎言!”高嬷嬷厉声打断他的话,“青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的任务,只是保护主子的安危,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如今不比从前,殿下已经嫁人了,如今是楚家的大夫人,你也知道她每一步走的有多不容易,如果不想给她添麻烦的话,就管好你自己的心。” 第183章 楚洛的心思 “我,”青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神情也在一瞬间黯淡下去,想到殿下如今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心中便痛的厉害。 虽然他很早之前就明白,殿下终究不可能属于他,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却还是心痛的想要窒息。 他的殿下…… 初见那年,他不过才五岁,而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孩,他被选做她的贴身护卫,只专属于她一个人,一生一世只能忠于她。 他抱着那个小小软软的女婴,心中一片柔软,一起走进阮家的大门,从此再也没离开过她的身边。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属于殿下的,可殿下,却不属于他。 “我明白了,我不会给殿下添麻烦的。”青羽低下头,如果他的关心对于殿下已经是一种负担,那么,他只能离她远远的,虽然,心里又酸又痛。 看着青羽这副模样,高嬷嬷也叹了口气,如果大夜还未灭国,那该多好,殿下便是皇太女,未来的女帝,可以坐拥三宫六院,她和青羽,兴许也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其实,殿下对青羽也不是完全无情的吧?否则,以殿下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又怎么会容忍青羽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说起来,不过都是造化弄人罢了。 阮拂晓这边商量好了对策,而楚洛那边,却是更加的愁云惨淡。 夜深了 楚洛一个人坐在书房,屋内黑漆漆的一片,连烛火都未点燃,桌子上,地板上,散落着大大小小足有七八个酒坛子。 突然,他站起身来,醉眼朦胧地走到拐角处,轻轻扭动着一个不起眼的花瓶。 随着楚洛的动作,花瓶后的墙壁,缓缓转动起来,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声。 他跌跌撞撞的走进密室,密室内,并没有放什么金银玉器、古董珍玩之类的东西,反而是每一面墙壁上,都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在前面几张画像中,那女子都是一身紫色长裙,容颜倾城,或笑或怒,一双大而明亮的杏眼,时而温和浅笑,时而冷冽如冰。 最后一张画像上,女子身着一袭碧绿色的嫁衣,手执一柄孔雀翎羽做成的扇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楚洛踉跄着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那张画像,满目痴迷,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今天他的新娘,本不该是阮拂晓,而应该是这个女人才对。 就仿佛冥冥之中,曾经,许是前世,她就是他的新娘,他们本应该才是夫妻,她应该嫁给自己,而不是嫁给战无双;他应该娶她为妻,而不是阮拂晓。 楚洛摇了摇头,他一定是喝醉了,可也许只有喝醉了,他才敢这样无所顾忌地望着她,这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挫骨扬灰,却又深深渴望得到的女人。 夙弦…… 若是有朝一日,他楚家的铁骑能够踏破战家的大门,他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抢过来,禁锢在身边,日日夜夜的蹂躏,她给过他的耻辱,他一定会原原本本的全部还给她。 夙弦,终有一日,我会得到你,然后杀了你! “砰砰,”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谁?”楚洛不耐烦地吼道。 门外安静了一瞬之后,才响起了一道娇媚婉转的女声,“主君,妾身双蕊,老夫人命妾身来服侍您。” 楚洛晃了晃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人好像是母亲最近送给自己的一个丫鬟,原本他是不想收的,可不知怎的,看见人的一瞬间,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不过至今还未宠幸过。 “你进来吧。”楚洛踉跄着站起身,走出密室,书房的门也恰在此时从外面被人推开,双蕊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裙,朦胧的月光下,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很有几分风情。 但是楚洛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注意力完全被双蕊的那双眼睛吸引住了。 楚洛从前一直喜欢的是那种凤眼含情的女子,足够妩媚风流,侍妾也多是这个类型的。 可眼前的双蕊,生了一双大大的圆滚滚的杏眼,哪怕是刻意的诱惑之下,也带着几分天然懵懂的清纯。 “你叫什么名字?”楚洛打着酒嗝问道。 “妾身双蕊。”双蕊见主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心中有些失望,但面上却丝毫不露。 “双蕊?这个名字不好,你以后,就叫月姬好了。”楚洛走上前,用力地挑起面前人的下巴,细细地打量起来。 半晌后,突然蹙了蹙眉,“以后但凡你见本君的时候,记得用面纱将脸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好了,记住了吗?” “是,妾身谨记。”月姬乖顺地应道。 楚洛又有些不满,“你以后不必这样小心谨慎,不许再这样唯唯诺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大胆一些,本君的女人,不需要这么懦弱,记住了吗?” “嗯,我知道了。”月姬也是个聪明的,虽然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大着胆子抬起头,一双眼睛试探性地直视着楚洛。 “嗯,这样就好多了。”楚洛满意地点点头,顺手拿起一旁的帕子,将面前女子的脸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放置在一旁的书案上,狠狠地压了上去。 书房内,很快便响起了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女子娇柔的低泣,足足持续了一夜时间,直到天亮才停了下来。 战家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夙弦点点头,从这里到圣山,坐马车的话,哪怕走得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韩护卫,我让你去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回大夫人,都安排好了,足足选了几百个人,分成十几支队伍,伪装成行商,分批离开弦月城,往不同的方向去,我们混在队伍中间,应该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主君的贴身暗卫,我也选了可信的人,都带上了,平时不会露面,只悄悄暗中保护。” “嗯,不错。”夙弦满意地点点头,“对了,还有马车,要那辆内壁用精铁打造的,但是外面装饰要改了,你亲自盯着,别惊动了人,既不要太华丽,也别显得太寒酸,便是普通富商所用的马车那种外观,不能惹人注意就好。” “好,我马上就去办。” “嗯,对外就说主君的内力修习到了关键时候,要闭关冲刺一下,任何人不得打扰,知道了吗?” “属下明白,萧军师已经去安排了。” 第184章 底线 “那就好,”夙弦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没安排周到的地方。 “对了,林嬷嬷,”夙弦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地图拿过来我看下。” “喏。”夙弦接过地图,细细地察看起来,从战阀到圣山,共有三条路,一条是大路,也就是最常走的官道;一条是小路,过往皆是山路,崎岖难行,不过极为隐秘,适合掩藏行踪;最后一条路,走的是另一条官道,最后改小路,这条路最绕,距离也最长。 “我们这一次,走这条路。”夙弦指了指地图,“韩护卫,你去安排一下。” 傻根看了一眼,发现夙弦指的正是最后一条路。 “这条路,会不会太绕了?”傻根还是担心主子的身子撑不了那么久。 “虽然绕了点,但只要我们不眠不休地赶路,所耗费的也不过多一两天时间,最重要的是,这条路的前半段根本看不出是通向哪里,比起前两条路,更加隐秘。” 比起傻根简单的思维,夙弦想的要更多一点,她不知道这边蛊虫被催动后,阮拂晓那边会不会有感应,如果有的话,以那个女人的心机和对他们夫妻二人的仇恨,必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除掉他们的机会。 第一条官道太过显眼,第二条路,以那个女人心思的缜密,很可能也会在那条山路上设下埋伏,若是在平常,她很乐意与阮拂晓斗一斗,可如今,她只想治好战无双,不想再平添任何波折,自然是求稳,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喏,属下马上吩咐下去。” 傻根虽然不够聪明,但最大的优点便是足够听话,知道自己脑子不好用,所以对于主子交待的事,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待傻根走后,林嬷嬷却突然屏退了左右,显然是有话要对夙弦说。 “姑娘,这次主君重伤,去圣山求医,让韩护卫带人跟着,多加派些人手保护,也就是了,姑娘何必要跟着去呢?” 夙弦顿住了脚步,猛地转身,眸光犀利地盯着林嬷嬷。 “你想说什么?” 林嬷嬷被自家姑娘盯得有些心虚,却还是强自镇定,开口道:“姑娘也得为自己打算一下,万一主君救不回来……您此时趁着外面的人还不知真相,利用当家主母的身份,趁机在战家站稳脚跟,或是假装有孕……” “闭嘴!” 林嬷嬷一愣,不解地看着夙弦,记忆中,姑娘还从未对她如此这般疾言厉色过。 夙弦深呼了口气,“林嬷嬷,我知道你有些事一直都瞒着我,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你不想说,我从来都不过问,那是因为我对你足够信任,足够尊重,从未将你当做下人来看待。 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明白我的底线,别的事我可以容忍你的私心,但是,战无双就是我的底线,我决不允许你那为我好的私心伤到他,哪怕一丝一毫也不行! 我今天便把话撂在这,若他活着,自然大家都好;若他真有个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你若是真心为我好,不想我去死或者生不如死的话,就收起你的小心思,像为我打算那样为他尽心一点,这样,我会很感谢你。” 说完,夙弦也不再理会她,直接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好,向外走去。 林嬷嬷怔在了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愧疚起来。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都是为了姑娘好,却从未真正想过,她心里的感受。 她是个人,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不可能什么都和她想的一样。 林嬷嬷叹了口气,第一次开始反思起了自己的种种。 趁着夜色,夙弦一行人改装的行商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无双城,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这一次离开,夙弦并没有带上何风,所有人都知道何风是夙弦从夙家带来的心腹,如果何风突然消失,势必会引起人的怀疑,所以,何风就继续留在战家,平日里多出去走动走动,顺便留下来给萧景帮帮忙。 最重要的是,还要盯紧了战老爷子,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许接近,这件事,也只有让自己的心腹去做,夙弦才更放心。 而正如夙弦所预料的那样,阮拂晓等了一夜,第二天,就派出了手底下精通打探消息的高手,出去查探无双城的情况。 然而传回来的消息是,战无双闭关了,夙弦深居简出,压根打探不到。 “战无双闭关了?”阮拂晓蹙起了眉头,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说,那日给夙弦解蛊的人,不会是战无双吧?”一想到这个可能,阮拂晓就恨得要死,更是恨不得将阮氏千刀万剐了。 她要的是夙弦清白尽毁,委身于别的男人,这样即便她能活下来,她和战无双之间也必定会产生隔阂。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战无双就算再喜欢她,想必也会产生心结。 她就是要让他们痛苦一辈子! 可是,战无双在这个时候突然消失,难道解蛊的人是他?想到解蛊后可能会有的症状,阮拂晓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战无双的话,那不是更好吗?”高嬷嬷见到阮拂晓脸色不好,心中暗暗叹息,再聪明的女人,一旦嫉妒起来,都会变得理智全无。 “战无双如果死了,单单一个夙弦,没了战无双给她撑腰,再聪明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殿下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和楚君商量一下这件事,若是能趁机拿下战阀,那便最好不过了。” 是啊。 阮拂晓一怔,她方才是不是糊涂了?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啊。 只要战无双一死,夙弦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战家群龙无首,到时候战家被灭门,夙弦早晚会落到她的手中,她不但可以狠狠地折磨这个女人,还能拿回紫金弩和玉骨鞭。 不,兴许不用等那么久……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就去见楚洛。”阮拂晓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了,扶着高嬷嬷,便向着楚洛的书房走去。 宿醉后又一夜缠绵的楚洛,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 于睡梦中狠狠打了个寒颤,耳边同时响起的还有女子刺耳的尖叫声,楚洛迷茫地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阮拂晓那双满是愤怒和冰冷的眼睛,瞬间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一半。 楚若先是有些迷茫,但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后便怒了,冲着阮拂晓吼道,“你又发什么疯?” 第185章 谈判(一) “发疯?”阮拂晓冷冷一笑,“你昨晚做了什么?你自己难道不记得了?这就是你们楚家的规矩?” 楚洛这才想起来,昨晚本应该是他和阮拂晓的洞房花烛夜,而他却在书房宠爱了一个妾侍。 这些事如果真的细究起来,还当真是他不对,可是那又如何,他就是不喜欢阮拂晓,难道还要让他逼着自己去睡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吗? 因此想通了的楚洛,对阮拂晓的态度非但没有任何改观,反而更加厌恶了。 他语气生硬的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主君谈一谈,不过现在看这情形,在谈事情之前,我想还是把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阮拂晓冰冷的目光,扫过一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月姬,眼中一道寒芒闪过。 “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立即仗毙!”她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月姬吓得瞬间瘫软在地。 “大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主君、主君您救救奴婢呀,奴婢真的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行事的。” “老夫人的命令?”阮拂晓冷哼一声“是老夫人让你在新婚之夜如此不懂规矩,勾着主君不来我这个正妻房中过夜,反而在书房宠幸你?” 月姬: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她如果回答是老夫人的意思,那岂不是在暗指老夫人不懂规矩?可这确实是老夫人的意思啊,不然便是再借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啊。 月姬求救的目光望向了楚洛,只希望这个一夜缠绵过的男人能够救她一命。 楚洛虽然对一个妾侍的性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这并不代表他允许阮拂晓如此打他的脸。 在他的书房当着他的面儿,打死他的宠妾,这才刚嫁进来第一天便敢如此猖狂,若是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她岂不是要上天? 家里出了一个夙绫,将他二弟压得死死的,已经闹得楚家的后宅鸡飞狗跳了,他总不能也让一个女人压在头上吧? 所以楚洛冲着月姬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这意思便是要保下她了?月姬喜极而泣,连忙便要告退,却被阮拂晓带来的人拦住了。 “如此不懂规矩,只知媚上邀宠的贱人,一看便是个不安分的,我身为楚家当家主母,难道连这样的一个人都处置不了吗?楚洛你是对我不满还是在打我们阮家的脸?” “阮氏,难道你嫁进来之前,阮家主便没有教导过你何为女德,何为以夫为天?” 以夫为天?阮拂晓不屑,从生下来开始,她的字典里便从没有这四个字。 眼看二人越吵越激烈,一旁的高嬷嬷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服软。 这毕竟是在楚家,殿下才刚刚嫁进来第一天,若是便与楚洛闹翻于她们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阮拂晓虽然性子火爆了一些,但也并不是个傻子,自然也明白高嬷嬷的意思。 她深呼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这个贱婢该如何处置,还是等我与你谈完事情之后再决定吧。” 阮拂晓说完忍着厌恶走进了书房,楚洛有些疑惑,看这架势还真是有事要找他谈? 楚洛随即走进书房,关上书房门将其他人都打发了,直到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阮拂晓才直截了当的开口。 “我得到消息,战无双很可能受了重伤,现在正往前往要圣山求医的路上。” “你说什么?”楚洛激动了,若不是因为腿脚不便,他现在可能就直接站起来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个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楚洛很疑惑,他楚家在战阀也有他自己的探子,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这你不用管了,我阮家自然也有自己的门路,不可能什么都告知于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嫁给了我,便是楚家的人,还分什么阮家楚家?”楚洛对阮拂晓的态度还是不满。 “呵,”阮拂晓冷笑一声,“那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吗?若是有的话,外面那个贱婢现在估计已经被打成一团烂泥了吧?” 楚洛噎了一下,随即放软了语气,“就为这点小事,你也值当生气?你要是真对她那样不满,待会儿出去任凭你处置便是了。” “这还差不多。”阮拂晓满意的点头,她倒不是非要与一个奴婢过不去,她一点也不在意楚洛要宠幸谁,她巴不得楚洛日日不要进她的房。 但是昨日却不一样,新婚之夜,一个妾侍竟然敢背着她这个主母爬主君的床,她若是不处置传出去,楚洛的后院还有谁会把她这个大夫人放在眼里? 她可以不要楚洛,却不能允许楚洛给她没脸,她阮拂晓绝不可以任人轻贱。 “那你现在可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了吧?” 不料阮拂晓依旧拒绝。 “阮拂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楚洛也生气了,他都已经让步了,这个女人还是这副软硬不吃的态度,他以为她是谁,是夙弦吗? “你先不用生气,听我和你慢慢说,”阮拂晓倒是难得的冷静了下来,“我既然嫁了过来,便是你的妻子,你我夫妻一体,有些话一开始也该提早便说明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洛狐疑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意思?其实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你不喜欢我,我心里很明白。 同样的,我也不是非要靠着你的宠爱才能过日子,我知道你的目标,你的野心。 那么,我既然选择嫁给你,便是愿意帮你,帮你达成心中所愿,也是帮我自己。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要把手中的一切东西都交给你,你若是需要帮忙,可以尽管向我开口,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竭尽所能的帮你,毕竟帮你也是帮你自己。” 第186章 谈判(二) “条件呢?”除了此时倒也明白过来了,阮拂晓这是在和他谈判啊。 不过这样也好,阮拂晓说的对,他对这个女人是真的没兴趣,虽然阮拂晓长得很美,但是不知为何,楚洛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条件也很简单,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后院里的那些女人我也不会管,你爱宠爱谁便宠爱谁。 但是我有一个底线,那便是你必须给我足够的尊重,不能让任何人骑在我这个大夫人的头上,若是有你的妾侍敢对我不敬,落到我的手里,我随意的打杀,你没意见吧?” 楚洛思索了一会儿也点点头,“这些都是小事,我可以答应你。” 对楚洛来说后院的那些女人,不过就是闲暇时消遣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走了这么久,很多人他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阮拂晓想如何处置随她便。 是何况若是不安分的妾侍,他也是容不下的。 他虽然不喜欢阮拂晓,但也并不代表他想让自己的后院乱成一锅粥。起码如今,他的后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达到宠妾灭妻的地步。 “还有就是,如果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帮我。” “这个,我视情况而定,你既然是我的妻子,那么该帮的我自然会帮。” “还有一件事,我虽然不奢求你的宠爱,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我还是需要一个孩子的。”阮拂晓很平静地开口,完全是一副谈判的语气,神情中不带丝毫的羞涩。 楚洛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目瞪口呆地望着阮拂晓,难道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彪悍了吗?都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 虽然,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嫡子,不过,就阮拂晓这副破身体,能生得出孩子吗? 楚洛怀疑的眼神让阮拂晓很是不爽,“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答应你。”楚洛掩饰性地磕了两声,“每月初一十五,我会到你房里。” “嗯,等我生下孩子后,你就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了。” 楚洛:…… 为什么他感觉,这女人只把他当做了生孩子的工具?他们的角色是不是有些颠倒了? “好,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我们现在可以来谈谈如何对付战无双的事情了。” “你既然一大早过来找我,想必你已经有了想法,不妨先说来听听。”楚洛虽然是个比较自傲的人,但他并不自大,他此时也不敢太过小看阮拂晓,事实上自从经历过夙弦的毒手之后,他便不敢随意再小看任何一个女人了。 “战无双的事你不需要插手,我自有我的办法去截杀他,总之我不会让他再活着回到战家。 这件事,我们分头合作。战无双我来对付,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并不是去对付战无双,而是趁着他不在的机会一举拿下战阀,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了可就不好找了。” “既然战无双都要死了,那这样的机会以后有的是,又何必这样心急?” 楚洛蹙了蹙眉,“出兵攻打一个门阀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需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可不是三言两语说说就算的。” “我自然会想办法杀了战无双,但世界上凡事都有意外,谁也不敢肯定事情会百分百的成功,万一那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意外出现了呢?” “那你就更应该将战无双的行踪告知我,你我联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多个人总多份力量,不是吗?” “不必了,我手底下有的是能做事的人,并不缺人手。” “至于你,还是把精力都放在出兵的事情上比较要紧。”阮拂晓直觉的并不想楚洛插手这件事,原因嘛? 自然是女人的直觉,夙弦那个狐狸精惯会迷惑男人,谁知道她和楚洛相处那么久有没有勾引楚洛。 可她这一次是一定要杀了夙弦这个隐患的。如果让楚洛插手进来,夙弦很可能就不用死了,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楚洛自然不满,他不能理解阮拂晓的执拗是为了什么,但既然她不肯说,他也没有办法。 正如阮拂晓所说,她身后站着的是整个阮家,如今阮家对于楚家还很有帮助。 而且阮拂晓手下也有些势力,往后他可能还需要仰仗这个女人,大家还是相敬如宾的好。 七天后 “还是没查出来,他们的踪迹吗?”阮拂晓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没有,他们的行踪很隐秘,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高嬷嬷摇摇头,“殿下,你说会不会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无双城,毕竟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这不可能。”阮拂晓果断摇头,“战无双为了救夙弦连命都不要了,我不信她会这么狠心,而且如果他们真的还没出无双城,以夙弦的性子早就站出来主持大局了,怎么可能一直没露面?” “可是,我们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阮拂晓想了想,站起身来,“有一个人,兴许她能帮到我们也说不定。” 夙绫今天又起晚了,待阮拂晓到了夙绫院子,她才刚刚起身,还未来得及洗漱。 “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真不知道夙家是怎么教女儿的?哦我忘了你现在也不是夙家的女儿了,你已经被夙家的族谱除名了。” 明明是有求于人的,但阮拂晓在夙绫面前是向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的,更不会低头的。 没办法,她们的出生便决定了他们天生便是宿敌,虽然阮拂晓觉得,夙绫并没有资格成为她的敌人。 “是啊,我当然没有大嫂你这样勤快,我夜夜还要服侍夫君。 我院子里也没有一个可心的姐妹,帮我分担一下,哪像大嫂,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情是断断不会劳烦你的,大哥多疼你啊?连新婚之夜都不舍得你劳累。 不过呢也是,大嫂你这身子骨也经不起劳累呀,说起来能在婚礼上吐血的新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第187章 解蛊的法子 “你?”阮拂晓恨的咬牙切齿,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二弟妹,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难道你想再尝试一次,那蛊毒发作的滋味儿?” 夙绫的脸色变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痛不欲生的经历,那种痛的让人情愿死去的感觉,她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你有什么手段便使出来好了,可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要忘了这是在楚家。 而我,是楚家明媒正娶的二夫人,我夫君对我有多看重,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一旦你敢在这里对我动手,被我夫君知晓,凭他冲动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若是搅得整个楚家四分五裂,我倒是要看看,大嫂想怎么收场。”夙绫想了想,却也不怕,她相信在楚家,阮拂晓是不敢对她动手的。 提到楚泽,阮拂晓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也有些头疼,那就是个混不吝的,她还真的不想轻易去招惹那样一个疯子。 因为对正常人你可以和他讲道理,晓以厉害,但是对楚泽那种,眼里除了夙绫,连亲妈也看不到的疯子,她还真的不知该如何相处。 “你放心,只要你不招惹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犯不着和你过不去。”阮拂晓走到桌旁坐下,“我这次来也不是和你吵架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和我商量?”夙绫淡淡一笑,“我可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莫非是想要管家权?想要便拿去好了,左右我对这些也不是很上心。” “楚家的后院你想管还是继续管着吧,”阮拂晓对此也是兴趣缺缺,“我这次来要与你商量的事情,你一定很感兴趣。” “哦,什么事?” “现在我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杀了夙弦,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呢?” “你说什么?”夙绫激动的站起身来,能杀了夙弦,她怎么会不感兴趣?她做梦都想杀了那个便宜姐姐。 “我收到消息,夙弦和战无双,此时已经离开了战家,很可能外出去办一些秘密的事情,而且战无双很可能受了重伤。 但是他们的行踪很隐秘,我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具体的位置,不过你和夙弦是十多年的姐妹,彼此相互了解,而你也是有几分手段的,我想你或许可以查得出来夙弦在哪里吧?” 夙绫此时倒是冷静下来,“所以你此次过来是有求于我?” 阮拂晓蹙了蹙眉,很不喜欢这样的说法,“我们这只能算是各取所需,别告诉我你不想杀了夙弦。” “我确实不喜欢夙弦,”夙绫点点头,并不否认自己的心思,“可是如今我是楚家的二夫人,她是战家的大夫人,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冲突,也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一定要杀了她。 反倒是你,大嫂,你既然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夙绫就是看不惯阮拂晓这一副,明明有求于人,却高高在上的样子。 特别是,她还对她的身体种了蛊虫,她能喜欢阮拂晓就怪了。 “这么说,你确实有办法可以查找到夙弦的行踪?” “是,我的确有办法,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了人,而且我告诉你,如果他们的行踪当真如你说的那样隐秘的话,那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有办法能够探知了。” 阮拂晓心中一动,看来她这个大皇姐也是不能小觑的。也是,火凤卫那些人贼心不死,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她吃亏? 不过她们之间的账可以以后再慢慢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对付夙弦。 “夙绫,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想要在我这里演戏。”阮拂晓对夙绫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坚信夙绫对夙弦的恨绝不比她少,“与其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的条件是什么?” “好,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痛快一回,”夙绫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条件,第一、我要知道,我身上的蛊是怎么来的,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蛊;第二,将我的蛊虫解了。” “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了。 当初我母亲和你生母有些过节,所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给你下了蛊,后来便将控制蛊虫的方法教给了我,因此我才能驱使它。” “你说的是真的?”夙绫蹙了蹙眉,她的生母梦姨娘和阮夫人有仇?她们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是怎么会有交集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说的每一个都是真的。”阮拂晓笑容很真诚,她可没撒谎,她母亲就是和夙绫的生母有仇。 至于夙绫怎么理解,可就不干她的事了。 “那你现在,就把我的蛊虫解了。” “这不可能,我母亲只告诉了我如何驱使蛊虫,可没告诉我怎么解蛊,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你。” “那就请回吧,只要我体内的蛊虫不解,我是绝对不可能帮你的。”夙绫态度很坚决,她是很想让夙弦死,但她更在乎自己的命,她绝不会允许将自己的生死掌控在另一个女人的手里。 “你……”眼见着夙绫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阮拂晓也有些为难了。 若是真的给夙绫解蛊,那是不可能的,当初大天师曾经预言过,早她一月出生的皇长女会是她一生的宿命之敌,哪怕已经被天命图交换了命格,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所以她母亲才会在夙绫体内种下蛊虫,为的便是万无一失,让自己能够永远控制她。 如果自己替她解了蛊,那以后自己就真的无法掌控这个女人了。 可是,如果她不肯帮忙,自己怎么找到夙弦呢?比起夙绫这个潜在的可能的敌人,阮拂晓对夙弦则是更加的恨之入骨,恨不得立马将人挫骨扬灰那种。 “这解蛊的办法,大夫人不清楚,老奴却是曾经听夫人说过的。”高嬷嬷却在此时开口了。 “嬷嬷?”阮拂晓眉心微蹙,不解地看着高嬷嬷。 高嬷嬷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只是这解蛊的方法,太过复杂,就算说了,二夫人也未必能解得开。”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夙绫淡淡一笑,“只要你肯拿你家主子的性命发誓,将真正的解蛊方法告知于我,我便帮你家主子,查出夙弦的下落,决不食言。” 第188章 解蛊的法子(二) “你……”阮拂晓对于夙绫的张狂很是恼火,凭她一个废后之女,也敢拿自己的性命相要挟? 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阮拂晓对于气运、天道、誓言一类的东西深信不疑,并不敢轻易发誓。 “可以,我可以用大夫人的性命发誓,这个解蛊的方子绝对能解了二夫人身上的蛊虫。”高嬷嬷却按住了阮拂晓,淡定地将方子说了出来。 夙绫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你确定,这就是解蛊的方子。” “是,用这个方子,绝对可以解了二夫人身上的蛊虫,我都用我们大夫人的性命发誓了,二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阮拂晓脸色依旧难看得吓人,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高嬷嬷有办法,自己到底还是太过冲动了。 夙绫见高嬷嬷说的信誓旦旦,且敢拿阮拂晓的性命作保,便也信了七八分。 “既然这样,你们先回去吧,等我查探一番,会命人将夙弦的行踪告知你们。” “要多久?”阮拂晓有些心急,她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不能再等了。 “放心,绝对比你手下速度要快,明天吧?”夙绫抿了口茶,沉吟着道:“明天这个时候,你可以命人来取消息。”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这件事,最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你我各自的心腹外,不要让他们兄弟知晓。” “为什么?”夙绫有些不解,“难道他们还会阻止你不成?” “若是我单纯的只想杀了战无双,相信他们非但不会阻止,可能还会助我一臂之力,可是弟妹,你不要忘了,你的好姐姐,可是也在呢……” 阮拂晓没有将话说完,夙绫也明白了。 即使再不甘,她也得承认,夙弦的美貌和聪慧,的确是不输于她的。 何况,自认对楚洛的性子还有几分了解的夙绫,恰恰知道,楚洛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不然,当初她也没办法让楚洛对她动心。 可惜,楚洛对她的感情,终究与楚泽没办法相比,不然最后她也不会选择楚泽,不过,她现在并不后悔就是了。 而如今的夙弦,恰恰便是楚洛喜欢的那种女人,若不是立场不同,他们之间又有着深仇大恨,恐怕楚洛真的会真心求娶夙弦也说不定。 夙绫看着面前的阮拂晓,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阮拂晓有些纳闷。 “没什么。”夙绫笑着摇摇头,她觉得,这阮家大小姐,着实有些倒霉。 凭她对楚洛的了解,如果他没有认识夙弦,也许他可能会对阮拂晓这样的女人感兴趣,毕竟,她很美,也有几分心机手段,性子够强势、狠辣,这样的蛇蝎美人,恰恰也是楚洛喜欢的那种女人。 可是,若是有夙弦珠玉在前,处处略逊一筹的阮拂晓,就会被比成了赝品。 以楚洛那种高傲自大、凡事追求完美的性子,他恐怕宁愿多找几个夙弦的替身留在身边做玩物,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对与夙弦有几分相似的阮拂晓动感情。 嗯? 从前还没发现,这么一看,夙弦和阮拂晓长得,其实还有几分相似。 虽然乍一看看不出来,因为二人的美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大气,一个妖媚;夙弦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温和,而阮拂晓眼睛里总带着几分清冷。 可是,就在方才,她发现二人的侧脸其实很像,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坐在她面前喝茶的这个女人,是夙弦。 也许,是错觉吧?夙绫笑着摇了摇头,反正这两个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她早晚都要解决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 “嗯,我只是突然觉得,其实你长得和夙弦还有点像。”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和那个贱人长得像?”阮拂晓勃然大怒,她怎么可能长得像那个贱人? 夙弦那五官,那鹅蛋脸,哪一个和自己也不像好吗?可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自己长得美…… 这样想着,阮拂晓更加恼火,觉得夙绫是在嘲讽她,怒气冲冲地起身,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阮拂晓走后,夙绫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沉了下来。 高嬷嬷给她的那个方子上面,足足有十几种药材,而且大多数都是已经绝迹的。 哪怕是想要找到一种,都要费尽心思,何况是要凑齐?她几乎可以肯定,高嬷嬷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这副方子也许真的可以解了她体内的蛊虫,但这绝对不是真正的方子。 那个老东西,倒是狡猾的很,她自己私自添了多少药材进去,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吧? 不过没关系,她这个系统,虽然用起来麻烦一些,但是里面保存的药材却是货真价实的,那些药材,对这个世界的土著来说很难得到,对于她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夙绫走进密室,“你这一次尽情吃个够吧,这么几大箱子的珠宝,全都是古董,应该够你补充很多能量了,然后,你便帮我查查看,夙弦如今在什么地方?” 乍然见到这么多好东西,系统先是惊呼一声,随即便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拼命吸收起来。 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三个足有半人高的大箱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了底儿,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夙绫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若说一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她还会肉痛,但现在可能因为习惯,她已经麻木了。 而且楚泽也是个有本事的,知道她需要这些东西,便隔三差五的命人一箱一箱的抬进来,所以眼下她还是能供应得起的。 也许是因为嫁给了楚泽,渐渐地夙绫心中那种不安全感和彷徨感也渐渐的消失,开始全心全意的依赖起这个男人,所以对这些身外之物反而看得没有原来那么重了。 系统吃饱了之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感叹,“你这女人今天倒是大方。” “少说废话,自从我嫁进楚家,什么时候短了你的?” “知道知道,我也没有只吃不干啊,你的身子现在已经调理好了,随时都有可能怀孕,难道这不都是我的功劳?” “行了,咱们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你先把我需要的药材拿出来给我,然后帮我查一查夙弦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系统最近得了夙绫的好处倒是恢复了不少精力,很痛快的将那些没用的、都已经在角落里堆了一层灰的药材拿了出来。至于查夙弦的位置这件事倒是有些棘手。 “你有没有夙弦的头发或者是血液什么的?” 第189章 “没有。”夙绫翻了个白眼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防备我防的紧,这些东西是断断不会让我接触到的,再说了,就算我能接触到,我闲着没事儿,千里迢迢将那些东西带来楚家做什么?” 她又没有特殊的癖好。 “说的也是,不过如果没有她的东西,要查她的行踪可就难了。” “必须要她的头发和血液吗?”夙绫蹙起了眉。 “这倒也不是,只是如果有这两件东西查起来是最省时省力的,但若是没有,有其他的贴身之物,只要带有她气息的东西倒也可以,只是要多费些精力罢了。” “再多让你吃些东西,给你补回来也就是了。”夙绫毫不在意,“若说别的倒是没有,但我当时和她交好之时,倒是经常从她那里借些衣服来穿,我这里边有一件衣服是曾经夙弦刚做好只穿了一次的。 我顺手带了过来,本来想要扔了的最后也忘了,现在想想幸好没扔了。” 夙绫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的最底层翻出来一件很久没用过的衣服,“你看看这件衣服行吗?” “应该可以,虽然气息有些淡了,但是多费些精力还是可以查出来的,你要记得事后多给我些东西吃。” “行吧,只要你好好做事,我亏待不了你的。”夙绫对系统这讨价还价、贪得无厌的性子,很是无语。 系统也想尽快帮夙绫杀了夙弦,因为它发现夙绫的气运之所以降低的这么快,和夙弦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杀了夙弦,也许夙绫的气运很快便能恢复,它也能得到好处。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夙弦既然要死了,你趁机将她脖子上的那块玉,拿回来给我。” “你还惦记着那块玉呢?”夙绫都快把这事忘了。 “废话,那是我的心脏,我能忘吗?你态度不要这么消极,若是找回来,对你也有很大的好处。” “好了,我知道了。”夙绫原本是不想让楚泽见到夙弦的,可是,那块玉确实也很重要。 “你让楚泽派些人跟着,将玉取回来就是了。”系统不屑地道,“反正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取回来给你,难道还会怀疑你吗?” “这倒是。”夙绫情不自禁地笑了,对楚泽,她不需要多费心机,只要她想要的,直接说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 “又怎么了?” “我发现你的大嫂很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她的面相明明应该是先甜后苦、死无全尸的命格,但身上却平白多了几分紫气,而这几分紫气似是与你还有些关联。” 夙绫先是有些迷茫,随即便很快便想到了什么,眉眼一厉,“你是说她借了我的气运?” “我也说不准,因为她的气运已经趋于平稳,看起来似是已经借了长达十几年之久,那时她也不过是婴儿,应该没这般冲天的本事。” 夙绫却是突然想到,阮拂晓曾说过,她的母亲与她的生母梦姨娘曾有过节的事,难道便是在那时,那个女人不但给自己体内种下了蛊虫,还借走了自己的气运转移到了她的女儿身上? 真是可恶!夙绫眼中闪过一次杀意,从来都只有她夙绫占别人的便宜,还从来没有人能占了她的便宜,全身而退的! 阮拂晓,她们的梁子结大了!等处置了夙弦,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这个女人。 虽然夙绫对阮拂晓恨的牙痒痒,但是第二日还是按照约定将夙弦的准确位置送了过去。 无他,只因为她真的很想杀了夙弦,若是能借阮拂晓之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坐山观虎斗,那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阮拂晓等到了夙绫的答复,立马开始安排了下去。 “万万想不到,她选的竟是这条路,怪不得我们怎么都查不到这条路,不但这条路绕上去可要多花上几天的时间,而且从前半程来看压根看不出是往什么地方去的。” “她一向心思狡诈,这也不奇怪,若是她连这点手段都没有,也不配做我的对手。” “嬷嬷,你吩咐一下,让青羽命令青龙卫准备起来,待会儿我们就出发。” “殿下,您也要去?” “怎么?我不能去吗?” “不是,只是您的身子……” 阮拂晓不耐地挥挥手,“你忘了,这次我们本来便是要前往药圣山求药,求药圣他老人家出手为我调理身体的,既然都要出门,那不如顺道去送一送夙弦和战无双。 若是能亲手杀了夙弦,去了我的心病,相信我这身子也就好了一半儿了。” 自青叔被杀死后,她的身子便一直不好,未尝没有心病的原因。 不知多少个夜晚,她都梦见青叔被杀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幕,这个仇如果不能亲手报了,心里总归是遗憾的。、 高嬷嬷不想让阮拂晓涉险,但是从小伺候大的姑娘又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她既然已打定了主意,那么谁也是劝不住的。 若是从前青龙活着的时候,兴许还能劝上一劝,但她自认是没这个本事的。 “是,那我这就让青龙卫准备下去,务必会保证殿下的安全。只是这一次的任务,青羽便不要再参加了吧?”高嬷嬷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青羽有什么不妥吗?”一听这话,阮拂晓下意识的蹙起了眉,神情很是不悦。 高嬷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殿下还是很维护青羽的。 “这倒不是,只是殿下如今已经嫁人,青羽也该避嫌才是。” “哪有那么麻烦,青羽从小护着我一起长大,在我心中与兄长无疑,若是连他也要避嫌,那我身边还有什么可信赖的人? 让青羽跟着吧,只有青羽在,我才能安心。” 在这世上阮拂晓最信赖的人便是死去的青龙,而除去青龙之外,便是青羽了,连高嬷嬷在她心中的位置都要往后排一排的。 第190章 遇袭 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行驶着。 “我们走了多久了?” “我们在路上已经走了快10天了,再走过前面那个镇子就该走山路了。” 夙弦点了点头,这条路的前半程走的是官道,后半程走的便是山路了。 “山路崎岖难行,不如今晚还是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这连夜不眠不休的赶路,虽然能沿途不断的换马,但夫人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林嬷嬷看着夙弦苍白憔悴的脸色,很是心疼。 “不必了,早一刻到药圣山,夫君的身子便多一分把握。”夙弦收回覆在战无双身上的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战无双昏迷的这些天,她每日都要用内力温养他的经脉,这可是个极其精细的活,稍有差错,不但战无双的经脉会受损,她也会走火入魔。 所以需得小心谨慎,一丝错乱都不能有,神经高度紧张之下,内力又不断的消耗速,夙弦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 可是她却不敢停下来休息,迟则生变,她只想让他能快些好起来。 “护卫们若是累了,便轮班交换一下,务必要时时刻刻保持精力,知道了吗?” “知道,那群小子没事儿,精神好着呢,我们这些人里,最累的便是夫人您了,夫人对主君,也太上心了。”林嬷嬷感慨道。 “他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我为他做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以后这种话就休要再说了。” “是。” 赶在天黑之前,马车终于离开了最后一处城镇,驶进了山脉。 最先经过的地方是一处峡谷,峡谷两侧便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这样的地势是很容易设伏的。 好在因为常年的战乱,此处的山匪早已经被各地门阀剿灭,故而这里还算太平,平时也常有行商来往,倒没听说过出过什么事情。 不过夙弦还是吩咐下去,加快速度驶过这里。尽量在天黑之前离开。 接下来,马车又在路上走了近一个时辰,天才渐渐的暗了下来。 “夫人安心先睡一会儿吧。过了前面便是一块平地。危险会少很多。” “嗯”,夙弦放下心来,闭了闭眼刚要休息,却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正在逼近。 她猛的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因为起身太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夫人怎么了?” “马上原路返回,快点离开这里。”夙弦的声音中带着急促和不安,驾车的人正是战无双手下的一名暗卫,虽然有些不解,但也记得统领的吩咐—一切都要听从大夫人的命令。 他动作极快的掉头转身,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山谷的两侧无数巨石从天滚落,伴随着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车夫和马匹便同时身中数箭倒地,车厢上也已经被扎的密密麻麻的。 “保护主君和大夫人”,与此同时,近百的黑衣人同时从暗处现身,将马车围的团密密麻麻,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抵挡着飞来的箭矢。 夙弦的脸白了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才刚刚给战无双温养过经脉,此时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可是即便再不舒服,她也要撑下去。 夙弦拿出紫金弩,弯弓搭箭,吃力的射出。 箭矢的力道夙弦是可以控制的,素日里用它杀人,夙弦一直都将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而今日却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力量完全释放了出来。 紧接着,她不顾自己已近枯竭的内力和林嬷嬷的劝阻,一箭又一箭,对准了两侧的山石射了过去,直至丹田内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方才罢手。 “砰!砰!砰!”半空中想起了数道激烈的碰撞声,碎石飞溅,山石坍塌,溅起了一地的尘埃。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这个时候几十个青衣人伴着数百名黑衣死士,簇拥着一名白衣少女出现在了夙弦等人的面前。 “阮拂晓,果然是你。” “对于我的出现,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看来你自己也清楚,你是真的把我得罪狠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你我立场本就不同,就算我不得罪你,难道今天你就会乖乖的什么都不做?” “自然不可能只是那样,但兴许我会发发慈悲,让你死的痛快一些。”阮拂晓仰着头,神情傲慢,无比嚣张。 “夙弦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讨厌你,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杀了你,而今天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许是看到了夙弦跪在他脚下,向她求饶,随即痛苦地死去的画面,阮拂晓原本清冷白皙的面容之上,竟出现了一抹激动的潮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些。”夙弦脸上依旧是一派从容淡定,但心却是沉了下去。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行踪那样隐秘,还是会被阮拂晓发现。 她明明已经做了最妥善的安排,将每一个可能泄露的地方都想到了,确保万无一失才上路的,可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而且阮家什么时候竟有这般势力?阮拂晓身后那几百个死士,从每个人的身上的气息来看,他们的武功应该都不弱,竟然不弱于战家的人,而战家的暗卫,夙弦却是清楚,他们身上的气息,比楚家还要强上一些…… 夙弦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玄幻,原本公认的实力最强的楚阀和夙阀,好像都不过尔尔;反而最弱的阮家,竟然有着这般不俗的底蕴。 战家不是拿不出这么多人,但此次为了不泄露行踪,随行的人皆是选的信得过的人。 是韩根和萧景亲自挑选的。 挑选的都是自小跟在战无双身边、来历清白、无牵无挂的孤儿,但凡有一丝的不确定,夙弦都是不敢用的。 如此却也带了近百名高手,本以为护卫他们这一路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 第191章 败 看来她要杀死他们的决心真的很大啊! 但即便敌强我弱又如何?不战到最后一刻,夙弦是绝不会认输的。 “动手!”阮拂晓挥了挥手,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夙弦死去的画面了。 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夙弦曾经历过的第一场战斗,哪怕不是在战场上,只是在一处峡谷里。但是这一战的惨烈却让她一生都无法忘怀。 她不是不想大张旗鼓的动用军队,加派足够的人手护送,而是不能。 乱世容不得慈悲,这里不是一个建立几百年,已经有了君臣之道和忠诚的皇朝,只是一个靠利益和武力聚集在一起的门阀。 战家的这些家臣,虽然在老爷子和战无双之间选择了效忠战无双,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一心一意愿意臣服。 他们效忠,不过是因为认可了他的能力,期待着有一天,也能得个从龙之功,说白了,不过是利益的维系。 夙弦不敢去想,如果当他们得知,战无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他们的心会不会蠢蠢欲动。 人心,经不起考验,所以她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做的极其隐秘,不但要先杀了阮氏和齐威这两个隐患,更是除了萧景和韩根,谁都不敢告诉。 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行踪一旦被泄露,便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可她却已经无能为力。 从日落到月上中天,再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向峡谷,原本厮杀了一夜的山谷,渐渐归于沉寂,直至悄无声息。 黄色的土壤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赤红的颜色,目之所及,皆是残肢断臂,狭窄的山谷,已被密密麻麻的尸体填满,连下脚之处都找不到了。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夙弦狼狈地趴在地上,一身的紫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墨一样的颜色,玉骨鞭和紫金弩散落在一侧,她早已力竭,手中甚至再也握不住她的武器。 这一仗,阮拂晓带来的几百个出自青衣卫的死士,只余下十几人还活着,而夙弦带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不可谓不惨烈。 除了夙弦身边的几人,所带来的近百名战家暗卫,尽数死去。 夙弦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尸山血海中,一身白衣的阮拂晓,被青羽搀扶着,自远处缓缓走来,虽然这样的损失对她来说也很心痛,这一战,青龙卫几乎折损了大半,但是看到夙弦只能狼狈地匍匐在她的脚下,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多日来堆积在胸口的郁气一扫而空,连身体似乎都好了许多。 果然,这夙弦就是来克她的,她要死了,自己的身子都好了。 阮拂晓走到夙弦身边,将散落在地的玉骨鞭和紫金弩收了起来,抬脚狠狠地踩上了夙弦的手指,还用力地碾了碾。 夙弦痛的闷哼一声,却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音。 “该是谁的东西,便是谁的东西,即便暂时被你保管一段时间,始终都会物归原主。单凭你,也敢肖想我的东西? 夙弦,你也有今天?当初你和战无双对我痛下杀手的那一天,没想到会有一天,落到我的手里吧。” 夙弦连眼皮子都未动一下,“成王败寇,今日,你既然已经赢了,那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预想中,对手痛苦求饶、痛哭流涕的场景没有出现,阮拂晓脸上的笑容一滞,心里有些不爽。 “你想痛痛快快去死?我偏偏不要成全你。”阮拂晓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地笑了起来,“青羽,你去马车里,把战无双给我拖出来。” 方才,她看到夙弦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死死地护着这辆马车,寸步不离,便猜到了,战无双应该就在这架马车里。 而夙弦受了这么重的伤,战无双都未露面,八成已经是经脉寸断,变成活死人了。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夙弦眼皮子跳了跳,“阮拂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阮拂晓脚上加重了力道,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夙弦的十指踩进了泥土里。 “当初你们杀了青叔的时候,我便说过,早晚有一天,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千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如今战无双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倒是解脱了,可你却还清醒着。 如果当着你的面,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亲手将这把剑刺进他的心口,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去死,你会不会还能这么冷静呢?” 阮拂晓知道,对于夙弦这种人来说,折磨她的身体,永远都是下策,唯有毁灭她最在意的东西,才会让她痛苦。 谁知,夙弦却突然笑了,哪怕痛的快要晕死过去,却还是笑得很开心。 “你笑什么?”阮拂晓不满地蹙眉,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夙弦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笑你好愚蠢。我都要死了,哪里还管旁人的死活?你杀了他,正好,我们共赴黄泉,阴曹地府,还能在一起,或许来世还能一起投胎,再续前缘。 我要是你,就偏偏不杀他,让他活着,等他有朝一日醒来,得知我已经死了,他岂不是会很痛苦?而且,我们阴阳相隔多时,再无相见之期,这难道不是最狠的惩罚吗?” 因为疼痛,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平静地将这番话说完。 阮拂晓握剑的手一顿,为什么她觉得夙弦这番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一旁的青羽见状,深深地看了夙弦一眼,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蒙蔽殿下,怪不得义父死前吩咐,一定要杀了她。 “殿下,您别又被她骗了,她分明只是想保住战无双的性命,您若是真的听了她的话,才是让她称心如意。” 阮拂晓不是不聪明,只是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太想让夙弦痛苦了,才会被带偏了思路。 如今,听青羽这么一说,如醍醐灌顶,方才如梦初醒。 “贱人,你还想耍我?”阮拂晓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夙弦的脸上,将她打的半张脸都偏了过去。 “没想到你真这么在乎战无双,在意他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性命,夙弦,其实你这样,我挺失望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阮拂晓突然放软了语气,“我一直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我虽然很讨厌你,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连我姐姐,我都没放在眼里过。 可是,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儿女情长,将一个男人的性命看的比自己都重,所以,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第192章 再见江离 “那再好不过,我可从来都不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更不想像你这样可悲。” 夙弦始终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连一个可以牵挂、为之奋不顾身的人都没有,那活着也太悲哀了。 “只有像你这种无能的人,才会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阮拂晓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中的痛处,声音都扬高了几分。 “好,既然你这么在乎他,我更要让你亲眼看着她去死,夙弦,你想激我让他活着,我偏不许!” 让战无双活着,再治好他,让他感受到失去挚爱的痛苦,夙弦倒是打的好算盘,这是把她当傻子吗? 想到这里,阮拂晓不再迟疑,果断扬起手中长剑,向着战无双的心口刺了过去。 “不要!”即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幕,夙弦还是心痛的不能自已。 巨大的悲恸之下,她早已力竭的身体,似是突然爆发了一丝力量,不多,但足以让她挡在了战无双的面前。 她死死地抱住他,将后背留给了阮拂晓,如果今天注定要死去,那么,她也要再给他挣得一线生机!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许就有意外发生,他还可能活下来呢? 阮拂晓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向着夙弦的身体刺了过去,心中略有些遗憾。 这么让她死了,真的太便宜她了。 夙弦闭上眼睛,可那一刻,她期待的那一线生机,竟然真的到来了。 一柄玉笛突然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恰好打落了阮拂晓手中的剑。 随即,那玉笛似有灵性一般,又原路折返了回去,落到一个黑衣男子手中。 “叶离歌?”阮拂晓下意识地望了过去,蹙了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想杀战无双我不管,但是,你想动我的女人,那可不行。”叶离歌从山石后现出身形,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 “你的女人?”阮拂晓突然笑了起来,“我说叶家主,你莫不是在做梦?你看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她可是战无双明媒正娶的妻子,从心到身,她都不属于你!” “很快,她就是我的了。”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做对了是吗?你不要忘了,你的家主之位,是谁帮你夺回来的?” “那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帮过你和楚洛一次,按照约定,你们借人手助我夺回家主之位,眼下大家已经两清了,不是吗?” “好一个两清,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撕破脸,和楚阀阮阀为敌吗?” “楚大夫人,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楚洛和你父亲,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对我开战吗?即便要开战,也不会是为了这个原因的。 念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儿上,你现在离开,我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否则,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你当真以为,我只带了这些人来?叶离歌,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我自然不敢小看你,更不敢小看了青龙卫,阮大小姐,楚大夫人,亦或者,我该称你一声二殿下才对?” “你、你说什么?”这一刻,阮拂晓终于变了脸色。 “没什么,其实论起来,我们还是表兄妹,我母亲是江太后的亲侄女,而你是江太后的亲孙女,只要你不碍着我,我是不会害你的。”江离笑得愈发无害,“前提是,你别动我的底线。” “她,就是你的底线?”阮拂晓嫉恨地望着夙弦,这个女人,除了一张脸长得美,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哪怕是她已经嫁给了战无双,还能勾得叶家家主对她念念不忘。 阮拂晓很想马上杀了面前的这个便宜“表哥”,可是,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叶离歌敢孤身一人前来这里,必定是有把握的,而且,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丧家之犬了,他已经夺回了叶家,重新掌控了叶家,他身边不可能没有人。 阮拂晓郁闷的想要吐血,她废了这么多心思,赔上了这么多属下,结果却为叶离歌做了嫁衣,让她如何甘心? 可是,眼下除了妥协,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她的身份,此时是绝对不能泄露的。一旦被楚家人得知了她的身份,这些乱臣贼子,必定不会容忍她这个皇室正统活下去。 “叶离歌,算你狠。”阮拂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又不甘地看了夙弦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好在,她此次行动,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拿到了玉骨鞭和紫金弩,虽然没能杀了夙弦,但是她和战无双落在叶离歌的手里,战无双也必定性命不保,叶离歌那个男人,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 这也算是一点安慰了吧? 虽然,还是好郁闷,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再想着折磨夙弦,一定会二话不说,先杀了她啊! 方才江离和阮拂晓交谈的时候,夙弦始终紧紧地抱住战无双,一言不发,可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阮拂晓,她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前朝公主? 二殿下?所以,她是高氏的女儿? 怪不得…… 以前没想明白的事,这一刻,夙弦算是全都想明白了。她就觉得阮家主对于阮拂晓的宠爱很违和,总有些矛盾的地方在里面,感情人家本来就不是宠爱,而是奇货可居,妄想着有一日可以携帝女以令天下? 不过,这是不是太痴人说梦了? “人都走了,你现在可以放开他了。”待阮拂晓一行人彻底离开后,江离方才转过身,看向夙弦,神色复杂难辨。 夙弦却没有动,比起阮拂晓,她总觉得江离对于此时的他们,更加的可怕。 江离俯下身来,直视着夙弦的眼睛,“你觉得,你抱着他不放,我就没办法杀他了?我如果真想杀他,你大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拦得住,阿弦,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舍不得伤你,才这样有恃无恐吧?” 夙弦一怔,缓缓地松开了手,是啊,他说得对,如果他真的要杀人,她又怎么能拦得住呢? 第193章 不悔 江离伸出手,抚上夙弦已经肿起来的脸颊,“疼吗?” 夙弦侧过脸,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却沉默着没有开口。事实上,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离的。 “你看看,你不过才嫁给他这么几天,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好好的人都瘦了一大圈,身上没有一处不带伤的。阿弦,我早就说过,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的。”江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不顾夙弦的挣扎,拉过她的手。 透明的药膏一点点地涂抹在女子已经鲜血淋漓的食指上,带着丝丝清凉,那股灼伤般的疼痛瞬间便缓和了许多。 江离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着伤口,动作轻柔,眼中带着疼惜,生怕动作大一些会弄疼了她。待十根手指都上好了药,他从衣襟上撕下一片衣角,将她的手指包扎好,才松开了她。 “谢谢。”夙弦收回手,依旧沉默。 “谢谢你救了我,给我上药,但是,夫君他待我很好,他会受伤,也都是因为我,我从没后悔,嫁给他。” “阿弦,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你越是维护他,就会让我越恨他,越想杀了他,你不想要他的命了吗?” 江离方才还含着笑意的眼眸瞬间染上了一层阴霾,脸也立刻冷了下去。 “别……”夙弦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愚蠢的错误,她想补救一下,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是错。 “别那么紧张,”江离突然又笑了起来,“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毕竟,你那么在意他,我如果把他怎么样了,你会很难受的,我可舍不得你难受。” 望着他温柔的笑,夙弦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寒意,明明他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面前的人很可怕。 从前的江离,给人一种平和温暖的感觉,笑起来有种阳光的味道,可现在的江离,总给人一种阴沉可怖的感觉,那凉凉的笑容,让人心里发寒…… “你到底想做什么?”夙弦忍不住问道,她真的受不了这种随时有把刀要掉下来的感觉。 “我想要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阿弦,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我自认为,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 江离却摇摇头,“阿弦,你又在和我装糊涂了,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只有你啊! 从前,我落魄的时候,你选择了战无双,放弃了我,我不怪你,毕竟,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无法保护好你,给你好的生活;可如今不同了,他战无双已经成了废人,而我,却拿回了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他向着夙弦伸出手,手指依旧修长白皙,干干净净,可夙弦却觉得,它已经脏了。 “阿弦,跟我离开吧,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把你想要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战无双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甚至可以给的更多。” 夙弦叹了口气,没有试图说服他,因为她从江离的眼中看到了疯狂和偏执,对于一个已经陷入执拗的人来说,再多的道理他都听不进去,只会更加激怒这个人。 “我可以和你离开,”夙弦缓缓开口道。 “真的?”江离心中狂喜,双手死死地禁锢住夙弦的双肩,目光灼灼,“阿弦,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在做梦吧?” 夙弦皱了皱眉,轻轻推开他的触碰,“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但是,战无双为我受伤,即便我不爱他,我也要治好他,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人情了。 你给我些时间,等我将他送到圣山,只要他的伤好了,我便立刻随你离开,绝不食言!”夙弦咬了咬唇,忍住眼中的泪意,故作若无其事的道。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战无双一眼,生怕看见他的脸,便会忍不住掉下泪来。 “夙弦,你是不是真当我是傻子?”江离收起笑容,第一次不再掩饰自己,眼神冷的吓人,“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吗?” “随便你信不信。”夙弦索性也懒得解释,“你有本事,就把我们俩一起杀了好了,反正他伤成这个样子,不能医治的话,早晚也逃不过一死,既然如此,你肯不肯放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她抬起头,毫不畏惧地对上江离的眼神,不肯再退让半步。战无双是她的底线,这个底线,不能妥协! 见到她这副倔强的模样,江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又缓和下来。 可夙弦却丝毫没放松警惕,江离今天变脸的速度已经堪比川剧了,她严重怀疑他现在压根就不正常。 面对一个疯子,她必须要小心再小心! “你呀,方才对着阮拂晓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大的胆子,嗯? 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还敢和我提这么多的条件,无非就是吃定了我喜欢你,拿你没办法。 可是阿弦,你不能仗着我宠着你,就任意妄为,一次次地试探我的底线,我也是会生气的。” 说着,他又逼近了几分,不顾夙弦拼命地挣扎,强硬的将人抱在怀里。 感受到女子身上熟悉的气息,江离满足地闭了闭眼,“能再这样抱着你,真好……” “放开,你滚!”夙弦用力地挣扎,奈何根本使不上力气,她恨死了这种任人鱼肉的感觉。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就答应你方才的要求。” 夙弦身子一僵,果然不敢再动了。 她鲜有这样乖顺地,安安静静待在他怀里的时候,江离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们本该是如此的,相知相许,琴瑟和鸣,相伴一生,他们之间,没有旁人,唯有彼此…… 这些日子以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他的父亲,弟弟……还有,很多很多无辜的人。 那些曾经他所坚持的东西,早已被摒弃,他已经变成了自己曾经所不屑的那种人,过着他最为厌恶的生活,这种感觉让他窒息。 可是他却不后悔,只有足够的力量,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成为被别人放弃的那一个。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比战无双更加强大,夙弦还会不会那样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 此刻抱着她,心里所有的空白似乎都被填满,黑暗和恐惧散去…… 值得的,他做这一切还是值得的,他也终于能保护她一次了,不是吗? 第194章 屈辱 不知过了多久,夙弦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江离终于开口了。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如果你医治好了他,又反悔了,那该怎么办呢?阿弦,你太狡猾,我总要一点保证,才能心安。” “你想要什么保证?”夙弦想了想,“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大不了一路派人跟着我们,等他一醒过来,我马上跟你走,这你总放心了吧?” “还是不行,”江离摇摇头,“你那么聪明,一旦让你找到机会,便可以脱身,夜长梦多,我不想冒险。”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离温柔地替她拂去额前凌乱的发,目光深情而专注,却又带着无法压抑的疯狂,“很简单,现在就把你自己交给我,让我完完全全的得到你,我便相信你,好不好? 阿弦,我要你,现在就要,我没多少耐心等下去了。” 他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可夙弦的身子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心,一瞬间像是沉入了万丈深渊,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落了下来。 “江离,你就这么恨我?非要如此的折辱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报复我?” “我恨你?折辱你?”江离双目失神地望着天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你的心里,和我在一起,竟是对你的折辱。” 他突然放开了夙弦,走到昏迷的战无双身边,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眸光阴冷,带着无法掩饰的仇恨和杀意。 “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又何必再考虑你的感受?” “不要!”夙弦哭喊着,踉跄着扑了过来,“江离你松开手,松开……” “松开?”江离疯狂地笑,“你知不知道,自你嫁给他后,你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只要一想到,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有你,每天晚上,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对你做的事情,我的心都在滴血。” 他抓住夙弦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疼,你所给予我的痛苦,是你此刻体会到的千倍百倍! 你说我在故意报复你,好啊,你这么想也没错,难道我不该报复你吗?夙弦,是你先辜负我的,是你负了我在先!” “我什么时候辜负过你?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承诺啊!”夙弦崩溃地痛哭,她从未想过要伤害江离,也从未给过他不切实际的承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谁说你没有?你有! 花灯节那天,你明明答应了,会和我一起看花灯的,为了那一天,我没日没夜的用唯一完好的左手,亲手为你做花灯,不过是为了讨你开心。 对我来说,只要能博你一笑,让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你怪我隐瞒你,可是那一晚,我是打算对你坦白的,我的身世,我对你的心意,我的一切一切,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而已! 可是你,你连一个让我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残忍地打碎了我全部的希望,答应了战无双的求婚,甚至为了她不惜伤害你自己,夙弦,你这么做对我公平吗?” 说到最后,江离也落下泪来,他轻轻拂去夙弦脸上的泪,“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可以允许你救他,但是,你必须让我安心,阿弦,把你自己交给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他对你更好,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答应我,好不好?” 他虽然是在祈求,可是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对战无双的钳制,夙弦看的很清楚,只要他稍微一用力,战无双可能用不着等到圣山,立马就会死去。 “我答应你。”许久之后,夙弦声音沙哑着开口,而眼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神采,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空洞。 她的唇,此时早已鲜血淋漓,却不敢松开,似乎只有这样,心里的痛才会少一点。 江离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将她逼到如此生不如死的地步? 可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对于她来说,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心便已经死了。 她的人生,不可能再有幸福,也没有希望了。 江离终于松开了手,他走到夙弦身边,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向着不远处的山洞里走去。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原本彻底陷入昏迷中的男子,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眼角,一滴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山洞里,夙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木然地承受着所有的屈辱,若不是那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死去。 江离缓缓地吻去她掉落的泪,“不要哭,阿弦,我会待你很好,很好的……” 他一边轻声哄着怀中的少女,一边欲解开她的衣襟,可正在此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谁?” 背后突然一道猛烈的掌风袭来,江离立刻闪避,同时一掌击出,却被狠狠的击飞了出去。 他震惊的瞪大眼睛,在他所认识的人里,还从没有武功这样高强的人。哪怕是战无双,武功已经是他平生罕见,却也只是略胜一筹,也没有这般功力。 下一刻江离突然觉得脖颈一痛,整个人已经被束缚住,迅速被带离消失了原地。 夙弦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其实方才变故发生之时,她便睁开了眼睛,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仿佛看到了一片紫色的衣角? 不知怎的,夙弦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一幕,她和战无双躲在那个山洞里看到的那个英姿飒爽的紫衣女子。 也是那惊鸿的一瞥,让她明白了,女子也可以活得那般潇洒。 那,刚才那个人会是她吗?如果是她的话,那她算起来已经救了自己第二次了,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吧? 夙弦来不及再多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的向外跑,直到来到战无双身前,确认他还活着、还好好的,方才松了一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难以抑制的委屈和恐慌袭上了心头。 她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似是要把刚才所受到的所有屈辱都尽数发泄出来。这种屈辱,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了。 第195章 林静璇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焦急而关切的声音。 夙弦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江慈,那个总是喜欢叼着鸡腿到处乱跑、圆嘟嘟的江慈。 “江慈,你没死?”夙弦眼露惊喜。 她刚才根本来不及去查看,因为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为了护着她,已经倒下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嗯,夫人,昨天那个坏女人出现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危险。 所以在你们打斗的时候,我趁着他们不备,已经悄悄溜了出去,向我以前的同门寻求帮助。 只是昨日他们正好在外执行任务,隔的也有些远,隔了一夜的时间我才把他们找过来,所以才让主子受苦了。 刚才我看到那个坏蛋在欺负你,是我师父她救了你。” “你师父?原来她是你的师父。”夙弦心中充满了疑惑,她明明记得林嬷嬷说过,江念和江慈是家道中落之后要被人卖到青楼,才被她救下的。 可是他们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师门,还有一个师父?不过想到林嬷嬷一直都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对了,林嬷嬷? 夙弦连忙挪到林嬷嬷身边,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活着就好。 “是啊,”江慈眼神闪了闪,不自觉地低下头,有些心虚,“我的师姐们都赶过来了,外面还埋伏了许多人,我都交给他们去处理了,夫人你有没有事,你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 您是不是伤的很重,所以很疼?” 江慈担心的想要给夙弦查看伤口,虽然她不像姐姐那样懂医术,但基本的包扎还是会的。 “我没事,”夙弦摇了摇头,她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身上的伤不碍事的,对于她来说身上的这点疼痛完全是可以忍受的,远远不及心里那种屈辱来的让人愤怒和绝望。 今天的耻辱,她记下了。 “对了,可不可以让你的师姐们,帮忙察看一下,我们的人还有多少人活着?” “没问题的主子,您伤得很重,你还是快上马车吧?”江慈看了看夙弦那一身的伤,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们的殿下为什么会吃这么多的苦?都是她们没有保护好殿下。 说来也巧,往日里都是有人暗中守在殿下身边的,可昨日恰巧火凤卫中有人发现了开国女帝的墓,因此便临时调集人手过去打探了。 本以为只有这一天半天的功夫,也没什么,却没想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殿下差点、差一点就…… “我真的没事,”夙弦吃力的将战无双扶上马车,自己却还是待在原地,“我必须要确认到底有多少人活着,虽然我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还是想要看着,否则我心难安。” 这么多人,都是为了保护他们夫妇而死,夙弦心里真的很不好受,总要将死去的人好好安葬了,活着的人送去医治。 “好,我都听主子的。” “好了,别哭了,我真的没事,”夙弦虚弱地笑了笑,“这次还要多亏了你,否则我真的是活不下去的。” 即便能活下去,以后也必定是生不如死,如果自己清白被毁,哪怕战无双以后醒来,她也没有办法再面对他,更不可能再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她即便活着,也注定是一生的痛苦。 所以她要谢谢江慈。 “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江慈吓得慌忙摆手,保护殿下,本来就是她的职责啊,而且,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真的很喜欢殿下。 夙弦从前,一直都倚仗江念,把江慈也只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虽然疼着宠着,但却并没有太过重视,只当多养了个妹妹了。 可经此一事,她却发现江慈虽然看着性子跳脱、不怎么着调,但关键时刻却也是靠得住的。 另一边,江离被带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二人才刚停下,他还未站稳身形,便被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脸上。 对方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饶是江离这样的身手,都没稳住,狠狠的栽倒了在了地上。 “你……”江离愤怒的抬起头,待看清面前人之后却突然愣住了。 “林姨,怎么会是你?” 面前的女子身着一袭紫色的长裙,头戴斗笠,这装扮无比的熟悉,正是两次救过他的林姨。 他母亲去后,继母无数次的想置他于死地,有一次他还是没防备住,被暗算中了毒,差点就要死了,是林姨出现救了他。 第二次便是他被赶出叶家那一次,即便他已经被逐出家门,他那个便宜父亲却还是不放心,怕他有朝一日会回来复仇,所以暗中派了大量的人手追杀。 当他穷途末路之时,也是林姨出现救了他。 所以在江离的心里对林姨是很尊重的,但对于林姨的身份和来历,他却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个人是他母亲生前的好友,情如姐妹,故而在他母亲去后才对他多加照顾。 所以对她的出身和来历,他并没有去探究,只以为也是大夜朝某个贵族世家的女子,在国破家亡之后流落江湖。 可是一向都对自己很好的林姨,为什么会如此对待自己? “林姨,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不阻止你,难道看着你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吗?”林静璇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怒火,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可见她心里有多怒。 “不是的,林姨您误会了,我没有想过要轻薄她,我、我只是很喜欢他,我会对她负责的,会娶她,只娶她一人,会一辈子对她好,我会给她幸福的。”江离生怕林姨误认为他是和他父亲一类的人,会始乱终弃,连忙解释道。 第196章 截胡 “不顾她的意愿,把她囚禁起来留在身边,作为你的禁脔,没有尊严、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这就是你给她的幸福? 她明明有深爱的丈夫,而你却要强行拆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要么生不如死,要么她一定会在了无牵挂之后结束自己的性命! 林静璇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一巴掌又甩了过去。 “你又知不知道?今天一旦晚我晚来一步,你会害死她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一直深深亏欠、却又牵挂着的孩子,会落得那般生不如死的结局,她就忍不住的后怕。她苦了半辈子,不想女儿也和她一样命苦。 “叶离歌,我当初就不该救你,我若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就应该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父子相残,让你死在他的手下。” 这样,也不用让我的女儿受那样的侮辱。 “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父亲利用我母亲,却从未爱过她,但我是真的爱夙弦,我不能没有她。 林姨,你说我做错了,可是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我怎样做才能和她在一起?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在外人面前心狠手辣又有些疯狂的江离,在林静璇面前,却迷茫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林静璇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在看人的眼光上,自己永远都不如阿玉,当初给女儿选夫君,其实她更看好的是面前这个孩子,可阿玉坚决反对,选了战无双,并且出手干预了这件事。 眼下再看,这孩子是将他母亲的痴情和他父亲的偏执狠辣都完完全全的继承了。若是平日里无事还好,一旦有事,那种偏执和疯狂却足以将他自己和他所爱的人,都烧的干干净净。 他,绝非阿弦的良配。 若是他爱的人,不是她的女儿,也许她会很乐意袖手旁观,哪怕成全他也无所谓,毕竟他是婉姐姐唯一的儿子。 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从前待江离再好,但与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来,那也是不值得一提的。 “如果你的不择手段,真的可以让她回心转意,让她愿意与你在一起,让她慢慢对你打开心扉,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你要清楚,你的做法是不可能得到她的,只会将她推的越来越远。 你真的认为你毁了她的清白,她就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边吗? 不会的,你自己清楚她的性子,以她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等她救活了自己的丈夫,她还会愿意活着吗? 你说你爱她,可是你却在一直不断的伤害她,你这样的爱,和你父亲当年对你母亲所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您是说,我将她留在身边,我可能会害死她?” “是,你比我更了解她不是吗?你想看着她去死吗?” “我、我不要她死。”江离惊恐的摇头,他不要阿弦死,相比于爱而不得的痛苦,如果阿弦因他而死,他一定会疯掉的。 他是那样的爱她,只想和她在一起,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他怎么会想要她去死? 哪怕她对自己这样的绝情,哪怕他有时会怨她,可是他还是不舍得让他的阿弦去死啊。 “叶离歌,如果不是看在我与你母亲的情分上,其实我今天本该一掌杀了你的,但我最终却还是心软了。 不过你记住,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你再敢伤害她,那我绝不会在手下留情,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林静璇说完,转身便要离去,“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些个手下已经被我的人解决了,你就不需要再去找了。” 江离怔怔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和阿弦是什么关系?” 林静璇的脚步一顿,却终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另一处山道上,还没走出去多远的阮拂晓坐在马车里越想越气。 合着她折损了这么多的人手、费了这么多心思,还为此将解蛊的方子都吐露给了夙绫,全白费了功夫。 先有战无双,后有叶离歌,这个夙弦怎么就这么好命?难不成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要去喜欢他? 青羽看着阮拂晓难看的脸色,便知道自家殿下心里必定不痛快,只能想办法劝慰。 “殿下也不用生气,这次也未必没有收获,您看玉骨鞭和紫金弩不还是回到了您的手中?有了这两样东西,殿下以后自保是没问题了。” “你还说,我刚刚才发现那紫金弩我根本就用不了,”阮拂晓很是郁闷,从前她只知道紫金弩厉害,却不知道这东西必须得是有内力的人才能拉动的。 而她因为身体的缘故,从小就没有办法习武,哪来的内力? 所以这东西在夙弦手里有用,可落在她手里就是个鸡肋。 “算了,送给你用好了。”阮拂晓想了想,与其在自己手里变成废物,还不如送给青羽,反正这世上任何人可能背叛自己,青羽也是不可能的。 “好,那就多谢殿下了。”青羽并没有推辞,对他来说,多一分力量就能更好的保护殿下,左右都是为了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可走着走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青羽,你去看一下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阮拂晓不耐烦了,最好不要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她惹事,不然的话她定然不会轻饶,她正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呢。 青羽刚掀开车帘子,就看到马车夫已经悄无声息的倒在了血泊中,他心中一凛,知道事情不妙,二话不说,立马抱起阮拂晓跳下马车。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突然觉得脖颈一痛,两人同时眼前一黑,就这样昏了过去。 待二人昏过去之后。十几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第197章 养活不了自己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30岁左右,面容冷艳,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统领怎么办?要不要……”身后的那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首领火凤望着倒在地上的阮拂晓,眼中划过一抹厌恶,长得还真是像她的母亲,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净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可是人却是不能杀的。 火凤强行压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们不能杀她。” “为什么?她一次次的陷害我们殿下,差点就害死殿下了,留着她殿下以后岂不是会很危险?” “你忘了,我们刚进火凤卫的时候就发过誓,终身只忠于皇后娘娘一人,绝不参与大夜皇室内斗,更不得出手谋害皇室子嗣! 当年连青龙那个卑鄙小人都能遵守诺言,即使再忌惮大殿下却也没有出手,害了她的性命,仅仅是把她换成了一个庶女。 虽然那并不是真的大殿下,但青龙也算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所以今日我们也不能出手,害了这女人,我知道你们不喜她,我比你们更加不喜欢她,但再怎么说她也是正儿八经的萧氏皇族血脉。 她可以死在别人的手里,但绝不能死在我们火凤卫手里。” “好吧。”听了她这番解释,身后几人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头认同了。 是啊,她们是发过血誓的,是不能对萧氏皇族血脉出手的。 火凤弯下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紫金弩和玉骨鞭,“娘娘是如何安排的?” “娘娘说,殿下身边只有江念和江慈是不够的,玉姑娘如今也受了重伤,要不将火舞她们四人派到大殿下的身边?” “嗯,这样也好,火舞四人是我和娘娘亲手训练出来的,身手是这些年轻一辈中最好的。这些孩子都是我们自小养大的,忠心也没有问题。” “可是从前您不是说不能让火凤卫的人出现太多在殿下的身边,以免打草惊蛇吗? 而且殿下人又聪明,这样难免不会让殿下起疑。”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原本我们的打算便是等殿下出嫁之后,便将殿下的身世告知于她,只要不在夙家,也不怕殿下会露出马脚,惹得那女人怀疑。 何况这次圣山之行,只要战无双的伤好了,他定会护住殿下,战家的实力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吗? 到时候便是殿下的身份真正暴露了,对她也是有益无害的事情,毕竟她可是林后娘娘所出的嫡公主,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她才是真正的皇室正统。 将来便是真到了最终角逐的那一天,殿下代表的便是大义正统,起码在名份上占得住,这对于战家也是极大的助力。 “是啊,当初大夜朝的覆灭,那五家可没少出手,在其中添一把火,唯有战家,倒是遵守着和太祖女帝之间的诺言,自始至终都是独善其身,一直等到皇室覆灭后,才出世。 若是殿下只能选择一人的话,那也只能选择战家。” “那战无双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我想兴许他早就猜到了殿下的身份也说不定。” 火凤悠悠的叹了口气,这天下恐怕要真正的开始乱起来了。 另一边,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夙弦叹了口气,“咱们的人还有多少人活着?” 有了江慈的这些师姐们的帮助,战场清理的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人数就清点好了。 “咱们的人,加上我姐姐、映雪姐姐,还有林嬷嬷,一共活下来的有26人,其她的人都战死了。”江慈吸了吸鼻子,也有些难过,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阮拂晓带来的人呢?” “她那边的人不管死活,我师姐们都给补了一刀,是不会有人再活下来的。” 江慈平时看着像个孩子,该狠的时候。但却分得清是非,断断不会对敌人心软。 “嗯,你做的对。”夙弦想了想,却又犯起了愁,这么多人都是重伤,她还要带着战无双前往圣山。 现在,身边只剩下江慈一个完好无损的人要怎么照料这么多伤员呢? 江慈似是看出了夙弦的为难,连忙拍着胸口,“夫人您不用担心,有我师姐们在,您就只管带着姑爷往圣山去就行了,这些事交给她们,她们定然会把受伤的人都安置得妥妥当当的,待她们伤好之后再去圣山寻你们。” “这会不会太麻烦她们了?”夙弦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非亲非故的,一出手便让人帮了这么大的忙还要继续麻烦人家。 “不麻烦,不麻烦。”听了夙弦的话,江慈还没开口,离她最近的一个身穿红衣的俏丽女子便已经跳了出来。 “能为您做事是我们应该的。” “啊?”夙弦疑惑地眨眨眼,这叫什么话,她们又不是她们夙弦家或战家的下人,什么叫应该的? 女子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既然是江慈的主子,又一直帮我们照顾她,那么我们现在帮帮您也是应该的。” “哦,”夙弦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主子您看这样好不好?我这么多师姐,天天待在师门,无所事事也赚不到钱,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害得我师父日日奔波赚钱养她们,不如这样,您多给她们些银子,雇佣她们做事好了。 反正你现在身边也缺少人手,我一个人也照顾不好您,不如让我几个师姐跟在您的身边,其她的人留下来照顾伤员,您看这样的安排可妥当?” 众人:……谁养活不了自己了? 夙弦嘴角抽了抽,为什么让江慈说的,感觉她的这些师姐们跟个废物似的。 第198章 夙绫有孕 单是从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便可以判断出来,她们若是真的想谋生,在如今的世道,那是一点都不难的,一旦她们开口,不知多少门阀世家愿意争着抢着重金聘请了。 不过江慈说的也没错,她现在身边是真的缺人。 “各位若是愿意帮忙,夙弦再次多谢了。”夙弦弯腰向着众人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的感谢。不管是江慈的师父,还是她的师姐们,她算是记下这份人情了。 她这一礼不要紧,可把人给吓死了。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连忙有人上前阻拦,这是夭寿哦,大殿下居然给她们行礼。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最后商量出来选4个人,跟着夙弦和江慈她们一起往圣山。 四人名为火舞、火羽、火烈、火炎,夙弦直到这时才发现江慈的这一群师姐们,竟然没有一个相貌普通的,长得都很标志,把这么多优秀又身手好的姑娘们召集在一起,也是不容易啊。 “对了,你么都是哪个门派的?”夙弦实在是好奇,这是哪个门派,竟然清一色的女子,而且都是美女。 “我们……”火舞有些语塞,下意识望向了江慈。 江慈倒是机灵,连忙道:“我们是红衣门的。” 夙弦:……红衣门?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火舞几人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江慈就不能编个像样点的名字吗?怎么搞得和邪教似的。 “哦怪不得你们总是穿一身红衣呢,你们跟在我身边,能不能先把这一身红衣换了,有些太招摇了。”夙弦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她这一路的原则便是低调,实在是不愿意招摇,再引起什么注意来。 “对对对,还是主子想的周到,应该的。”几人改口倒是挺快的,“这是我们门派统一的服饰,如今出山历练,也该换换了,只是刚才救人心切才没来得及。” 火舞四人寻了一个隐秘的山洞,换下了身上那一身招摇的红衣,只换上了普通的不起眼的装束,又在脸上做了些装饰,将姣好的容貌完全遮掩起来,几人才继续上路。 楚家 夙绫一大早起来便觉得身子有些不舒坦,在用早饭的时候,素日里爱吃的鱼片粥,今日闻到了非但觉得没有食欲,反而觉得胃里一阵翻滚的难受,忍不住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怎么了?”楚泽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来到夙绫身边替她拍了拍背,又对着外面一阵吼,“都愣着干什么?没见到二夫人身子不舒服吗?还不快去请府医过来。” 夙绫呕的难受,直到眼泪都出来了方才停了下来。 “我没事。”夙绫不动声色的搭上自己的脉搏,细细查探了一番,待确认了心中的猜测,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阵的狂喜。 因为是二爷亲自吩咐的,府医不敢怠慢,很快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待给夙弦诊断过一番之后,还一脸喜色的站起身,“恭喜二爷,恭喜二夫人,二夫人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什么意思?”楚泽还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站在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喜的意思,就是二爷要做父亲了。”府医抽了抽嘴角,感觉二爷有点傻。 “我要做父亲了?”楚泽被这一消息砸的有些懵,可待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阵的狂喜。 他激动的想要伸手抱住夙绫,手伸到一变却又忽然缩了回去,生怕自己动作太粗鲁伤到了孩子。 “绫儿,你听到了吗?你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我,要做父亲了。” “嗯,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夙绫握住楚泽的手,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里也闪动着激动的泪花,这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很开心。 调养了足足大半年,她各种秘药也用了不少,终于怀上了楚泽的孩子。 这孩子现在于她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完成任务目标的一个工具、未来的希望,更是她和心爱的男人爱情的见证。她是真的爱上了楚泽,心甘情愿想要为他生孩子。 屋内的众人此时都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屋内只留下尚处在狂喜之中的夫妻二人。 楚泽拥着夙绫靠在床头,二人就这样静静的拥抱着,什么也不说,享受着这温馨静谧的时刻。 很久之后,楚泽才松开手,吻了吻夙绫的额头,“绫儿,直到这一刻,我才安下心来,你有了我的孩子,应该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吧?” “你说的什么傻话?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也没想过离开你,我自嫁给你的那一天,就注定会和你相守一生,难道没有这个孩子,你就不要我了吗?”看着楚泽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夙绫又心酸又心疼。 “当然不是。”楚泽急急辩解道:“我想要这个孩子,因为他是你的孩子,这辈子,我也只要你给我生的孩子。” “我知道,我都相信你,不用这么紧张。” 楚泽觉得,这一刻就像做梦一样,如今他有了心爱的妻子,很快他们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一生都圆满了。 夙绫往楚泽怀里靠了靠,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担忧,如果楚泽不能夺回楚家家主之位,他们的儿子未来不能登上那个位置,那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天道抹杀……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楚泽语气有些不好,这个时候他正高兴着呢,是谁这么不识趣的来打扰她们夫妻二人相处。 “主君说,有重要的事想请二爷过去商量。” 听到是大哥的吩咐,楚泽的面色好了许多,大哥一向都是个有分寸的,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是断断不会在休息的日子来找他的。 “绫儿,你先自己休息一会儿,我去见见大哥,马上就回来陪你。” “嗯,好,你放心去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有这么多人伺候呢,你忘了我自己也是懂医术的,不会有事的。”夙绫笑着送楚泽出了门。 转过身回到屋子,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小腹,脸色却沉了下来,看来夫君对他这个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和看重,她该怎么做呢? 第199章 攻打战家 “大哥,听说你找我。” “嗯,坐吧,”楚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楚泽坐下,“是有些事想要找你商量一下,阿泽,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见弟弟满脸喜色的走进来,楚洛随口问道。 “是啊大哥,我正准备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你知道吗?刚才大夫已诊出绫儿有身孕了,已经两个月了,我要做父亲了。”一提起这件事,楚泽又眉飞色舞起来,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喜悦,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多高兴。 “那确实是个好消息。”听说弟弟快有孩子了,楚洛也很为他高兴。 毕竟他们楚家如今这么大的家业,也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膝下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虽然自己至今还没孩子,但二弟能先有个孩子也是好的。 只是一想到这个孩子是夙绫肚子里的,楚洛心里难免还是有几分膈应。 虽然他现在对夙绫没什么兴趣。但那个女人以前是怎么讨好他的,后来又是怎么丢下他,又去勾引了自己的弟弟,这些事他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老实说,对于夙绫嫁给自己的弟弟,这件事他是很不赞成的,不仅是因为夙绫和自己曾经的那些纠葛。 而是夙绫这个人心机太重,自己这个傻弟弟却一点心计都没有,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早晚是要吃亏的。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没有错,自夙绫嫁进楚家后,便把楚泽笼络的死死的,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放在眼里,母亲已经被气病了好几回了。 可是他一个做大哥的,难道能越过弟弟伸手去管教弟媳妇儿吗?那楚泽不多心才怪。 “大哥你怎么了?”楚泽见楚洛在发呆,以为他对夙绫不满,心里有些为难,但别的事都好说,这件事他想解释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没什么,原本你要做父亲了,这个时候该多陪陪弟妹才好,只是眼下却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你去做。” “什么事?” “我收到了消息,战无双现在很可能不在战家,而且短期内是回不去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我要你这两天调集兵马出兵,准备攻打战家。”楚泽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楚泽为人骁勇善战,一生鲜有败绩,但唯独对战无双却有些头疼。 战家军的阵法一向变化多端、难以预测,而战无双本人也从不按常理出牌。 别说是他,便是他大哥楚洛都很难在战场上预测到战无双下一步的举动,他们兄弟俩都是在战无双手里吃过亏的。如今他不在,这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但是想想家中怀孕的妻子,楚泽又有些踌躇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放心不下弟妹?” “嗯,绫儿才刚有了身孕,我本来还打算多陪陪她的。”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弟妹,但是府邸这么多下人奴才伺候着,便是你不放心母亲,但夙绫的为人你也清楚,难道她会让自己吃亏吗?”楚洛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微不可察的嘲讽。 “大哥,绫儿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楚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知道大哥这是对绫儿与母亲之间的争执有些不满。 “不管如何,我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默契是旁人没办法比的,这次你如果要是不去,你让大哥怎么办?”楚洛半开玩笑道。 这也不是玩笑,这几年,自楚家兄弟长成,楚阀南征北战,一直都是楚洛坐镇后方,指挥战局,准备粮草军械,楚泽只管冲锋陷阵。二人配合了多次,早已形成了默契,要是换个人还真不习惯。 楚泽虽然想陪着夙绫,可转念一想,绫儿一直都对她那个姐姐有心结。 如果这一次自己能一举拿下战阀,灭了战家,夙弦便是丧家之犬、阶下囚,如果将她捉来,一定可以讨绫儿开心。 这样想着楚泽又高兴起来,正好可以把战阀作为孩子出生的贺礼,送给绫儿。 楚泽回去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夙绫。 “绫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战家打下来,到时候亲自压着夙弦到你面前,让她给你磕头赔罪,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她便怎么处置她,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夙绫笑着点点头,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其实在上次阮拂晓找过来的时候,她便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楚洛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按理说战无双和夙弦都不在战家了,这件事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可不知怎的,夙绫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夫君,战场上瞬息便风云万变,你一定要小心,输赢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放心,这个世上能伤得了你夫君的人还没出生呢。”楚泽张狂的大笑,脸上满是志得意满! 夙绫的心里却更不安了。 二十天后 “主子,您先用些午饭,我特地去客栈借了小厨房,给您做的,都是您喜欢的,等您吃完了,再赶一个时辰的路,我们便到圣山了。” 江慈将饭菜摆到夙弦面前,这几日不知怎的,主子的身子似是很不爽利,常常不爱吃饭。 “嗯。”夙弦点点头,“我让你们去打探的事情都打探好了吗?” 按照圣山往年的规矩,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上山求医的。 每三个月药圣会发布一条任务,只有完成了任务的人才有资格上圣山求医。 第200章 圣山的要求 “是,我师姐她们已经去打探了。”夙弦拿起碗递到嘴边,却突然觉得胃里一阵不舒服,立马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热水,强行压下了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 可能是最近真的太累了,没出过这么久的远门,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夙弦暗自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圣山附近也太冷了! 明明天气都快到五月了,可这里,却比冬天还冷。好在江念提前说过,她们带了厚衣服过来,不然,真是要冻死了。 恰巧这时火舞等人打开消息也回来了。 “怎么样?药圣这次又布置了什么任务?”江慈知道夙弦担心,在她开口前先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次药圣没有布置任务,”火舞叹了口气,“任何人都可以向圣山求医,什么都不用做。” “那不是好事吗?你这副表情又是做什么?” “如果仅仅是这样,当然是好事,可是那圣山却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是什么意思?你刚还说谁都可以进,又说不好进,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要急死我啊!” “上个月药圣的规矩就改了,一个月前圣山脚下还排着长队呢,可如今山脚下却没几个人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这一个月以来,陆陆续续有人上山求医问药,可没几天基本就被抬下来了,足足一个月竟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登顶的。” 原来药圣的新规矩是虽然可以求药,但只能允许患者一人登山;若患者处于昏迷之中,只允许一人带患者上山。 而且圣山终年被冰雪覆盖,天气极其寒冷,通往圣山顶的路,长达数万阶,素有通天梯之称,便是赶着马车上去,马匹都受不了,何况是靠人的双脚。 除此之外,药圣还定下规矩,但凡想要前往圣山,须得在通天梯上三步一叩首,如此这般一折腾。又有谁能登得上去? 所以这一个月来,起初每天求医的人络绎不绝,将山底下的客栈都挤得满满当当的,可这才不过短短一个月人就走光了,便是因为这一个月没有一个人能登上山顶的。别说山顶了,连半山腰都是上不去的。 “这可怎么办啊?”江慈也急了,要是药圣布置个任务,她们火凤卫那么多人,怎么也能想想办法。 可是这几天主子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如何能去爬的了那通天梯。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来商量一下,谁带着战家主往圣山求医吧。”火舞理所当然地提议道。 在她的心里,自家殿下无比尊贵,怎么能三步一叩首的跪上圣山,这也太折辱人了,何况殿下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她们火凤卫毕竟是从小经过训练的暗卫,这种时候,她们去要比殿下更合适。 “不用商量了,我已经决定了,我带无双上山。”夙弦却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们的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怎么行?”江慈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您这几日的身子连坐马车都难受的不行,通天梯足足几万阶,怕还没走到一半,您就撑不住了吧。” “素闻药圣,脾气古怪,心思难测,谁知道上山之后她有没有什么刁难人的法子,你们去了我不放心,我必须要亲眼看着,亲自陪着,才能安下心来。” 夙弦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就算拼着这条性命不要,她也会带战无双登上通天梯,但是这个世上,除了她恐怕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她不相信旁人,她也不能要求旁人为了自己的夫君丢了性命。 见夙弦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几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们一直也在暗中保护过殿下,知道殿下的脾气,她平时看着好说话,但一旦真的下定了决心,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主子你也要养好了身子。”江慈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妥协。 这次夙弦没有反对,她现在的确很不舒服,还是要好好的睡上一觉,吃点儿东西,否则便是去了,估计也会昏倒在半路上,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这一晚江慈又借了小厨房,熬了安神补气血的药汤给夙弦,夙弦喝了药,倒是很快便睡了过去,第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精神看着是好了些。 “这补药还真是管用,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夙弦大口的吃着早饭,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但却逼着自己多吃些,多吃些,待会儿才有力气。 几人伴着夙弦,来到圣山,越靠近这里,温度越低,等到了山脚下,哪怕几人都披着厚厚的毛皮斗篷,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奇怪的鬼天气,也太冷了吧。”江慈搓了搓手,连忙从马车上拿过早已准备好的手炉塞到夙弦怀里。 夙弦打了个寒颤,接过手炉,心情也有些沉重,这样的低温下,体力消耗的只会更快,她注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山脚下稀稀落落的,倒是还有几个求医的人,此时正在与守山的小童争执些什么。 “这位小兄弟,我娘子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求求您就通融一下,让我们见见药圣她老人家吧?” “走吧,走吧,天底下生病的人多了,难道我们圣山还能每一个人都救不成? 规矩摆在这儿的,每个患者只有一次登山的机会,上一次你们自己没坚持住,被人从山上抬了下来,等于是放弃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难道还要将罪责怪在我们圣山头上?” “你们这上山的规矩本来就不合理,那几万步的通天梯谁能登得上去?”大汉不服地辩解道。 “你登不上去,却不代表旁人都登不上去,便是都登不上去,那又如何?生死有命,只能说你们没这个机缘罢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圣山明明有能力救人却不肯救,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201章 冤家路窄 许是这样的话,每日听的太多太多了,守山小童索性闭上眼睛,斜着身子的站在那儿,懒得再理会了。 大汉见她这个模样,以为他是心虚了,背起自己的妻子就要往山上闯,可才刚走出一步,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撞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念你是初犯,给你一次警告,若再敢强闯药圣山,杀无赦!”那看起来瘦瘦弱弱、人畜无害的守山小童睁开眼睛,冰冷的眼瞳闪烁着丝丝杀意。 夙弦暗暗心惊,这圣山当真是不可小觑,便是最普通的一个守门的小童,竟然都有这般身手。 还有这里竟然有规矩,若是一次登不上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夙弦握了握拳头,再次暗下决心,便是拼上这条命不要,她也一定要带着战无双登上药圣山。 也许是那大汉的下场吓退了身旁还想要闹事的人,原本喧闹的山脚下又变得寂静无声了,一群人凑在一起,不知在低声讨论的什么,兴许是在商量对策吧? 巧的是这时不远处又走来了两个人,夙弦想,所谓的冤家路窄,大概便是如此吧? 一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正小心翼翼护着一白衣少女走了过来,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才刚刚与他们打生打死的阮拂晓与青羽二人。 阮拂晓一见到夙弦,瞬间像是被打了鸡血,眼里不可遏制的迸射出怒火来。 说起来,阮拂晓素日里也不是那种冲动无脑的人,可不知怎么的,一看到夙弦,就瞬间理智全无。 叶离歌那个废物,阻止她杀人也便算了,居然没有将夙弦带走吗? 夙弦现在还在这里活蹦乱跳的,而战无双居然也活得好好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下意识便想药圣前质问几句,却被青羽拉住了,“殿下,您忘了圣山的规矩,在山脚下是不得动手的,还是您的身体要紧。” 青羽怕阮拂晓再吃了亏,他是真的怕了,记忆中自家殿下对上面前这个女人就从来没占过上风,真是邪门的很。 阮拂晓不甘地咬了咬牙,但到底还是顾忌圣山的规矩,点了点头。 “夙弦今日我放过你一马,他日再见,我必取你性命。” 夙弦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儿,“这句话我想你说过很多遍了吧?你还是等真取了我性命的那一日,再来耀武扬威好了。” “你……”阮拂晓一见到夙弦这副什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发飙。 “都闭嘴,圣山脚下不得喧哗!”阮拂晓欲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青羽已经取出一块玉佩,走到了守山小童的面前。 “我家姑娘与药圣祖上有旧,这是圣山的信物,还烦劳通报一声。”小童接过玉佩细细查看一番,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药圣他老人家总要早有吩咐,两位是我圣山的贵客,自然不必亲自攀爬这通天梯。”说完他拿出个哨子,轻轻吹了起来,很快便有人抬来一顶软轿。 “姑娘请上轿!”与方才的冰冷倨傲不同,小童对着阮拂晓,还算是客气。 阮拂晓得意的冲着夙弦一挑眉,刚药圣轿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突然指着夙弦问道,“她们若是想上山该当如何?” “自然是按照规矩,过了通天梯到了山顶便可求医。”小童一板一眼的答道。 阮拂晓这才放下心来,“夙弦,你不会真的想带着战无双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吧?” “我要怎么上去就不劳你费心了。” “看在你我认识一场的份上,不如这样,你现在便跪下给我多磕几个头,磕到我满意为止,兴许我会跟药圣求求情,把你一起带上去也说不定。” 夙弦还没说什么,她身边的人却先不乐意了,脾气最为火爆的火烈先一步拦在了轿子面前。 “既然是药圣山的规矩,凭什么她可以不守,而我家主子就要一步一步的爬上去,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是在圣山药圣他老人家的话就是规矩,这位姑娘祖上与我家药圣的祖上有旧,便是我们药圣山请来的客人,既然是客人,自然不能和你们这些求医的人一样待遇。” “你……”火烈快要气死了。 阮拂晓的祖上和药圣有旧,那她们家的殿下的祖上,自然也和药圣有旧。 她们殿下和阮拂晓可是同一个祖宗的,同根同源,若论身份,她家殿下才是正统嫡出,比阮拂晓还要高贵呢。 可是现在倒好,阮拂晓可以舒舒服服地被人抬着坐着轿子上去。 可她们殿下却要冒着风雪顶着严寒,一步一步的爬上去,火凤卫的几人心里怎么能服气? 本来殿下要来爬这劳什子的圣山,她们就不愿意,觉得一步一步地跪上去,也太委屈她们殿下了。 可如今倒好,有阮拂晓这么比着,心里就更不平衡了。这样,不就相当于要殿下在阮拂晓身边低头?对着阮拂晓三跪九叩? “走走走,你们不乐意爬也没人逼着你们,要是再敢多说废话,就直接给我滚!” 小童不耐烦的挥挥手,总是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人,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既然有求于人,就要端正态度,甭管在外面什么身份,在这里都得识时务。 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还求什么药?死了也是活该。 “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吧。”夙弦冷静的开口。 “既然规矩如此,我爬就是了,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小童略有些诧异的看了夙弦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倒是难得有个明白人儿。 “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你现在便带他上去吧,记住,只能你一人陪同。” 夙弦点点头,“我明白。” “主子,您不觉得委屈吗?凭什么她可以坐轿子上去,而您……” “好了,”夙弦开口打断了她们的抱怨。“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现在不是争着一口气的时候。” 这一刻的夙弦,前所未有的冷静。 第202章 攀登(一) 夙弦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若是在往常这样的区别待遇,她定是要闹上一闹,挣个是非黑白出来。可是现在事关战无双的性命,她却不敢赌,一丝风险都冒不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不知道药圣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战无双的性命就捏在药圣的手里。 所以无论多么苛刻的条件,她都要去试一试,此时此刻不是跟人讲道理,更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 马车里的战无双苍白着一张脸,依旧虚弱的睡着,夙弦略有些冰凉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脸,无双,你再等一等我,很快我就可以救你了。 夙弦拿出两件毛皮外套披在了战无双的身上,又在他的怀里放了个暖炉,然后才将人背起,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石阶。 “姑娘天这么冷,您怎么连件儿外套都不穿呀?”江慈在后面焦急的喊着。 夙弦却摇了摇头,穿的太多,难免行动不便,何况她背着战无双,只要他穿暖和了,她也就无所谓了。 夙弦数着脚下的路,待走到第三层石阶的时候便跪了下来,叩了一个头,看的山下的几人,差点掉下泪来。 阮拂晓倒也不急着上山了,而是命人抬着轿子,一路跟着夙弦,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她还很恶趣味的命人将轿子抬着,永远只在夙弦上方的一个石阶,这样夙弦每次磕头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对着她磕头一样。 也许是故意为了气夙弦,她还故意将轿帘子掀开,穿着暖和的皮毛大氅,手里捧着手炉,吃着热气腾腾的点心,无比的惬意。 看着夙弦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还要三步一叩首,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 夙弦自然也看出了阮拂晓的用意,她心里不是不憋屈,可是她知道,如果她此时冲动与阮阮拂晓起了争执,正中对方的下怀,她不能给对方、给圣山任何借口把自己赶下去。 阮拂晓是圣山的贵客,可她不是。 所以夙弦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阮拂晓挑衅的模样,只是心中默念着步数。 不知走了多久,夙弦方才停了下来,她轻轻的将背上的男子放在地上,给他搓了搓手,然后二人掌心相对,任由真气顺着自己的经脉一点点的灌入到战无双的体内,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 “喂,你这样做就不怕走火入魔吗?而且天这么冷,你自己都冻成这样了,你还把内力都传给他,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阮拂晓坐在轿子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她突然觉得她其实一点都看不懂夙弦这个女人,她明明那么精明、那么可恶,她们应该是一样的人才对,可现在却又像个傻子,做着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 她难道不知道此时只要自己一出手,她就完全有可能走火入魔吗?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在她的心里就真的那么重要? 青羽的心也提了起来,不为别的,他只是怕自己殿下这时候脑子犯浑,非要让他此时出手。 先不说这一路上,他感觉到周围一直都有几道强大的气息在暗中窥伺,他一出手坏了圣山的规矩,会不会惹恼了圣山。 而且看着夙弦这样一路的跪上来,磕的发青带血的额头,脸也冻得发白的样子,青羽心中也难免升起了一丝不忍。 好在阮拂晓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做。 “走吧,走吧,加快速度,快点上山,不要在这里看这个讨厌的女人。” 她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就像是拳拳打在棉花上,好像不管她叫嚣着什么说着什么,这个女人都完全不在意一样。 随着真气一点点的灌入战无双的体内,夙弦的脸也越来越白。越往山顶气温变越低,此时的温度已经都足以冻死一个成年人了。 没有了内力的加持,夙弦冻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可即便这样也没有收回手,直到真气在无双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方才收回手,无力地靠坐在了山壁上。 可刚刚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她又打起精神,背起了身后的人,数着台阶,一遍一遍,机械又麻木地做着重复的动作。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冰冷刺骨的寒风打在人的脸上,像刀刮过一样的疼痛。 四周一片的漆黑,按理说这个时候若是她想偷懒,大概也没有人会看到吧,夙弦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却又马上打消了。 圣山在世人眼中,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她不能冒一点点的险,这样想着,她又跪了下去,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继续向上攀登。 走了约莫一整天了,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每走一步路,仿佛都像坠着千斤巨石一般。 渐渐的,她眼前开始发黑,即使努力的想要睁大眼睛,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夙弦数着自己好像才不过走了一万多步,这连一半的路程还不到呢。 她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臂,剧烈的疼痛混着鲜血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夙弦有了片刻的清明。 夙弦强撑着摇摇头,复又睁开眼睛,靠着这根发簪,一下一下的扎下去,又能撑些许的时间,这样很好。 口中默念着走过的路,跪下然后站起。渐渐的她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小腹处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她捂着肚子,感觉似是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算算距离上次,时间是过了一个多月了吗?也许是月事来了吧?她有些恍惚,觉得这时间似乎不太对,但也许是最近事情太多,自己记错了也说不定? 夙弦并没在意,却没注意到此时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突然散发出了阵阵药香,被小腹贪婪地吸收着,而身下的血流也渐渐停止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直到天边的一缕阳光洒在石阶上,夙弦抬起头,眯着眼睛,原来,又过了一夜了。 第203章 攀登(二) 此时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少步了,到了后来她的大脑已经混沌,只能下意识的记住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便跪下。 只是,这一次跪下的时候,再也没有站起来过。夙弦拿吃力地伸出手臂撑住身体,一步一步的向上缓缓挪动着,身下的石阶是刺骨的冰冷和坚硬,她的手磨破了,膝盖处也变得鲜血淋漓。 原本上次受伤还未痊愈的伤口,此时也尽数裂开了,渐渐的鲜血越流越多,圣山被积雪覆盖的白色石阶此时已经染上了一片红色。 每当她痛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这是她的夫君,他还在等着救命,她又有什么理由放弃? 暗处,几人正在悄悄议论着。 “我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位女子不忍地道。 “唉,没办法,药圣吩咐过,除非她晕了过去,否则,就不能停下。” 虽然看着这位年轻的夫人蛮可怜的,但是药圣的话就是规矩,他们再同情她,也不敢擅自做主。 一步两步三步……夙弦心中默念着,再要往上爬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上方已经没有路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的路已经走完了,因为再往上是一处峭壁,连石阶都没有了。 夙弦有些欲哭无泪,怔怔地趴在地上,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峭壁,却也不过只过了片刻的时间,又打起了精神。 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嘴里,这药丸是从前江念配给她的,可以瞬间补充体力,但是副作用却极大,服用伤身,今后或许会对子嗣有碍,只是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夙弦吃下药,没过一会儿身体便有了些力气,强撑着站起身。她将最外面的衣服脱下,撕成一块块的布条,将人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身上。 她伸出手,费力地将匕首插进峭壁中,借着这股支撑力,缓缓向上移动着。 好冷!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感觉一双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可是她不能用内力驱寒,因为必须要保存体力,否则的话,接下的几天,她是坚持不下来的。 沉默着向上攀爬着,渐渐地,她手上的伤口一次次地崩裂开来,然后被冻住,再裂开,嫣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流入山间的皑皑白雪中,每一次的移动,似都能在这白茫茫的天地留下一道凄美的印记。 她的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剩下冷风在耳边刮过的呼啸,以及匕首不断地敲击崖壁的脆响声。 天色再一次地暗了下来,凛冽的北风夹杂着破碎的雪沫自山尖呼啸而下,吹打在她的身上、脸上。 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她的身上,推着她不断向下,她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摇曳、颤抖,夙弦用尽了力气,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分出一点内力,去抵挡那风力的袭击。 无双,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会陪着我的,是吗? 脸上似是被钢刀刮过,留下道道血痕,双手、双脚也早已血迹斑斑,夙弦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前方的路,只是凭着一股执念,机械的,却又不知疲惫的,向上攀登着,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睡过去,但只要她还有一丝意识,就不会允许自己睡过去。 暗处的几人,此时也都沉默了下来,只安静地看着这个女子,她衣衫褴褛,脸上遍布污渍和血痕,双目微阖,可是他们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风采,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会迸发出的,不屈而执着的力量。 夙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山顶的,只感觉到一股暖暖的光撒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只知道,当她的脚重新踏上地面的那一刻,便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石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房间里正燃烧着热热的炭火。 她恍惚了一瞬间之后才想起来,她似是登上了圣山吧?下意识的向身旁摸去,却没有感知到战无双的气息。 夙弦慌乱地坐起身来,挣扎着便要下床。 “哎,你别动。”正在此时,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见到她的动作慌忙阻止道。 “我夫君呢?”夙弦开口问道,这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你夫君没事,就躺在你隔壁的房间里,倒是你,赶紧把药喝了。 你说你这个人啊,也太粗心了,怀着孩子还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夫君暂时还死不了,但你若是再不赶紧调养,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少女不由分说的把药端到夙弦的面前,若是早知道这个女人怀着身孕,方才在暗处,哪怕是拼着被药圣责罚,她也要出来阻止的。 “孩子?”夙弦愣了愣,下意识的抚上小腹,她有孩子了? “是啊,你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夙弦想起了当初战无双为她解蛊的那一幕,到现在恰巧便是一个多月,可只有那一次,她竟然就有了身孕? 想着想着,夙弦又红了眼眶,她的孩子,不过才一个多月,就跟着她这个没用的母亲,受了这么多委屈。 想到方才在通天梯上,那突如其来的疼痛,夙弦就后怕不已,差一点,她就亲手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哎,你别哭啊,孕妇哭多了对孩子不好。说来也奇怪,若是一般人像你这样的折腾,估计孩子早就没了,可你虽然有流产的征兆,但孩子却还保住了,只是这几天你不能下床了。 药圣让我来照顾你,你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夙弦没有犹豫,拿起药碗便一饮而尽。圣山的人若是想害她,断断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在她昏迷的时候下手就好了,还需要费这么大心思把她救醒,再给她熬补药吗? 而且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恐怕是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打不过,又有什么好怕的? 少女见她把药喝了,神情缓和了几分,又命人抬进来一个大浴桶。 第204章 背书 “这是药圣他老人家亲自为你调配的药浴,连续泡上七天,你的孩子就没事了。” 夙弦想,看来这个药圣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药圣前辈现在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拜见他一下?”夙弦最担心的还是战无双的身体。 “你是不是担心你夫君啊?”少女似是看出了夙弦的心思,你不用担心,药圣已经为他看过了,虽然现在没有办法为他医治,但是已经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他再多撑几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药圣现在为什么不能为我夫君医治?”夙弦一听这话,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不是药圣不能为他医治,而是圣山的规矩,你登上了这座山,那也只是通过了考验的第1步。”少女说着慢慢低下头,竟觉得有些心虚。 “什么?”夙弦震惊了,“第一步?就是说后面还有其他的考验??” “是啊,药圣轻易是不为人出手的,要让他老人家出手救人可不容易的。” 少女声音越来越低,她不敢说,其实若是旁人只要登上了圣山,药圣都是会出手医治的,但也不知道为何药圣,偏偏要刁难这对可怜的夫妻,她即使不忍却也改变不了药圣的决定,只能昧着良心在这骗人了。 夙弦几乎想要爆粗口了,她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居然只是第一步? “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药圣才能为我夫君医治?”夙弦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在心中不断的劝自己要忍。 “这个先等你把身子调理好了吧,也不过七天的时间,然后我便带你去见药圣,药圣她老人家应该会亲自吩咐的。 哦对了,药圣说让你这七天也不要闲着,先把这几本医书背下来,只有背熟之后,他才会愿意见你。” 少女似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一旁的架子上搬下来一摞书放在了夙弦的面前,夙弦看着面前,那堆得足有半人高的书籍,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她没听错吧?药圣居然要她背书?一瞬间夙弦有种突然回到了童年,坐在夫子面前的感觉,关键是即便是她最开始启蒙的时候,因为是女孩子,夫子也没有要求她背过书啊! 何况,她最不喜欢的便是读书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连猜灯谜都不感兴趣了,何况眼前这么厚的书。 夙弦随意的翻了两眼,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这些医书上的字她倒是都认得大概,可是这也太晦涩难懂了,读起来都拗口啊! 最上面一本书讲的好像是医理,然后。这特么是人背的东西吗? “你没有听错,药圣当真这么说的?我只有把这些东西背下来了,才能去见他?” 少女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带着几分心虚,“是,他老人家确实是这么说的。” 饶是一直都很景仰药圣,她这一刻也禁不住觉得,药圣这分明是在故意的为难人嘛? 她自小被药圣收养,养在药圣膝下,当初背这些书,可是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 可是若这位年轻的夫人要花一年的时间来背书的话,她的夫君恐怕早就嗝屁了吧? 她不仅暗戳戳地想,难道这位姑娘以前得罪过药圣,看她的年龄倒是不大,那就是她家长辈得罪过药圣? “好了,我知道了,”夙弦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登上圣山的喜悦,在此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背就是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除了吃饭和喝药的时间,夙弦基本都泡在了书里,没日没夜的看。 她记忆力其实还不错,只是小时候,小孩子没定力,看不进去书,再加上奚氏又有意的纵容,不愿意她读太多的书,所以也被养成了不爱看书的习惯。 时隔多年,重新拾起书本,简直痛苦的想要抓狂!这些天夙弦几乎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都忘了正常的作息什么感觉了,每次都是困到撑不住,实在睁不开眼睛才会小憩一会儿,只要养了一些精神,便又拍起来背书了。 夙弦想,如果她当初读书的时候有这个毅力,估计状元都能考上了吧? 饶是夙弦记忆力确实也不错,可即便这样也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吧这些书背完。 背完之后,夙弦发誓,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书了。 石斛,也就是那位少女,检查了之后也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是这位夫人太聪明,还是她当年太笨?亦或者是人只要被逼到绝境上,都会迸发出无限的力量? 石斛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但也不妨碍她确实为面前的女子高兴。 好消息是,夙弦终于见到了药圣。 夙弦这些天听石斛一口一个“老人家”的叫,也听说他都已经70多岁了,本以为会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可站在她面前的这人,却明显比她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药圣看起来也不过40多岁左右的样子,一头飘逸的的墨发披散在身后,面容虽然普通,但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药圣,都这么大年纪了,保养的可真好啊!夙弦有些走神了。 药圣望着夙弦,也有片刻的失神,长得可真像啊…… “药圣,药圣……”见药圣迟迟不语,石斛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还有人在呢。 药圣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咳了两声。 “我定下这条规矩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走上药圣山的人。”药圣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思绪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她临走前站在自己面前时,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吧?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没想到,那一眼,竟就成了永别。 夙弦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不说我也知道,就那么变态又损人不利己的要求,想也知道没几个人能做到。 其实包括她自己,此刻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回想这一路走来,没死在半路上,真是走了大运了。 第205章 找茬 “既然如此那么还烦劳药圣能够遵守诺言,出手救一救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至少还能撑上大半年的时间。 你要我出手救人,但我圣山不是善堂,不能白白出手,这段时间,你便为我圣山做一些事吧。” “您尽管吩咐,只要您肯出手救我夫君,无论再难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石斛说那些书你都背完了?”“是,药圣尽管抽查。” “不用了,”药圣摆摆手,“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给我做6个月的药童吧。” “啥?”夙弦有些懵,这算什么要求,难道药圣山就这么缺人吗? 见她迟迟不答话,药圣蹙了蹙眉,“怎么?你不乐意?” “哦,不是,不是,”夙弦生怕惹恼了药圣,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只是太高兴了,觉得受宠若惊而已。” “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搬到我旁边的屋子住下,正好我院子里还住着另一个上山求医的女娃娃,你们也好做个伴儿吧,既是能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你们要好好相处。” 夙弦抽了抽嘴角,那个女娃娃,说的该不会就是阮拂晓吧?让她和阮拂晓好好相处?药圣当真不怕圣山被拆了吗? 好吧,阮拂晓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希望她们这段时间能相安无事吧。 虽然一起住进了药圣的院子,但两人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的。 阮拂晓享受的是顶级的贵客待遇,不但每天都有人服侍,吃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而且每隔三天药圣会为她问诊一次。 圣山还特意安排了小药童贴身跟着她,日日为她的调理身体,就这样阮拂晓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不但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原本瘦的风一吹就能倒的身体也长了些肉,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反观夙弦可就苦逼了。 给药圣做药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每天在旁边打打下手就好了。 每日卯时,夙弦便要起身背上药篓去山上为药圣采药。圣山上,药圣有自己的药园,那里种的都是极其珍稀的草药,但这些草药有一个特点,便是只有在严寒的环境下才能生长,温度越低,生长的也便越好。 所以那一处药园离药圣的院子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夙弦每日只靠双腿走路,要走上两个时辰才能到达那片药园。等采了药回来,往返下来,4个时辰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回来之后夙弦要严格按照药圣的交代,将这些草药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按照不同的方法炮制出来,每一个步骤必须做到一丝不错。 曾经有一次夙弦因为大意弄坏了一根药草,便被药圣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而且作为惩罚还将她丢到了后山的药池子里。… 石斛说后山的那处池子,是圣山专门用来惩罚犯错的门下弟子所用的地方。 夙弦第一次被丢了进去,就差点被折腾死。那里面好像是有许许多多多的小虫子,只要闻到生人的气息,便会一股脑的蜂拥而来贴在你的身上,透过你的肌肤钻进你的身体,啃噬你的皮肉。 然后夙弦便会体会到,整个四肢百骸都被啃噬撕咬的痛苦。 那种痛和痒让她恨不得能够撕烂自己的皮肤,直接将那些东西抓出来。 经过第一次惩罚之后,夙弦做事便格外的认真,生怕再被丢入那池子里,再遭一遍那样的罪。 可是令夙弦绝望的是,药圣看着仙风道骨,实则脾气极为古怪,到了后来哪怕她没有犯错,只要药圣脾气不好,心情不好,而她却倒霉地撞上了,便会被以各种理由惩罚。 惩罚的理由五花八门,但结局却是一样的,重新丢回那恐怖的池子里。 唯一的安慰就是,她肚子里的宝宝好像真的是一个很顽强的小家伙,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已经被折腾的半死不活了,但她的胎像却渐渐的稳固了下来,孩子也在一天天的慢慢长大。 每日夙弦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完成了药圣交代的事情之后,来到战无双的房间,将他的手轻轻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即便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却依旧乐此不疲。 每次这样做的时候,她就会感觉自己的夫君并没有昏迷,他一直都在陪伴着自己,与自己一同经历着孩子的成长。 “无双,如果你现在就能醒来,该有多好,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对不对?” 夙弦坐了一会儿,便回房休息了,有了身孕的人格外的容易犯困,却没注意到,身后男子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睫毛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一日夙弦挺着大肚子,像往常一样去药园采药,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就说嘛,阮拂晓怎么可能真的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不找她的麻烦,果然,这就来了。 “阮拂晓,你来这里做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真没好事儿。 “没什么,看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天天这么辛苦的往山上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呢,闲着没事儿便也上来看看。” 一边说着,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你天天都有事情可做,我羡慕你还不行吗?” 她穿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将自己裹得跟个熊似的,也许真的是这些日子调理的太好,气色看着也不错,此时懒洋洋地靠在青羽身上,说不出的惬意。 夙弦抽了抽嘴角,这女人又是故意来气她的吧? “这些日子我看你一直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你来圣山求药圣出手给你调理身子,我来圣山也是为了救我的夫君。 既然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目的,这期间最好还是暂且放下恩怨,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等出了要圣山的那一刻,大家再好好算一算。”。 第206章 下毒事件 “你想得倒美,等出了圣山战无双身子好了,你当然便有恃无恐了。”阮拂晓冷哼一声,她那一日在山上没有对夙弦出手,却并不代表她会眼睁睁的看着夙弦为战无双医治好身体。 对战无双这个男人,她还是很忌惮的,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还不清楚战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吗?那可是连她们先祖都要忌惮三分的家族。 这个男人,若是不能为她所有,就必须杀了! “不过我说,战无双都昏迷了这么久了,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到底怎么来的,还不知道呢。 倒是那一日他昏迷的时候,我记得是叶离歌救了你,你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那么久,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该不会是他的吧?” 阮拂晓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不善的盯着夙弦的肚子,幽幽一笑。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夙弦自认自己已经很忍耐阮拂晓了,尽力的避免和她发生冲突,就是不想节外生枝,但阮拂晓怎么侮辱她都没关系,却不能这样的污蔑她的孩子。 “我说你肚子里这孩子是孽种,是野种,是你与叶离歌做了那种不干净的事情,才怀上的。”阮拂晓一字一句的道。 “他一直都想要得到你,又恨极了战无双,你若是不让他尝到一点甜头,他会放你和战无双离开吗?你该不会是为了脱身,出卖了自己的身子吧?” “啪!” 这一次,夙弦终于没忍住,抬脚上前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阮拂晓的脸上,哪怕拼着被药圣责罚,她也要教训这个女人,大不了再被丢进池子里遭一次罪好了。 “也只有你这种思想龌龊的人,才会把别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龌龊。 知道的人,认为你是阮家的嫡女,要是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你是从哪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说话这样不干不净,不堪入耳。” “你说什么?”阮拂晓起初确实是为了故意激怒夙弦,可是当听到那句“不三不四”,她敏感的自尊心又狠狠的被刺激到了。 虽然她一直自诩自己为大夜皇室正统,是大夜的嫡公主,但高氏的出身,始终是阮拂晓心中的一根刺。 就算林后被废又如何?她始终都是忠勇公府的嫡女,出身尊贵,可自己的母亲终究不过是一个歌舞姬出身,上不得台面。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被我说中了?”夙弦挑了挑眉,为什么她感觉阮拂晓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殿下,冷静冷静,别忘了您的目的,”阮拂晓张牙舞爪的就要冲上去打夙弦,却被青羽拦住了,如果二人真的厮打起来,那么殿下这招苦肉计可就白费了。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邪性,每次殿下心情好好的,可是一见到这个夙弦,都会打起来,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足以让殿下抓狂。 阮拂晓被青羽劝了半天,这才冷静下来,狠狠的瞪了夙弦一眼,“我们走着瞧。” 夙弦也没当回事儿,阮拂晓对着她放狠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等到夙弦采完药下山之后,却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才刚刚回到院子,石斛便焦急地跑来问她是不是对阮拂晓下了毒。 “药圣他老人家正在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呢,说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你给她下了毒。 哎呀,你怎么那么冲动,我知道她看着是挺讨厌的,但你也不能给她下毒啊,你说你打她一下,顶多就是被罚去泡泡池子而已。 可你如果真的给她下了毒,那便是违背了圣山的禁令,是要被赶出圣山的,你这么多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石斛急得直跺脚。 “我没有给她下毒。”夙弦冷静的开口,心中却是一沉,怎么也没有想到,阮拂晓居然为了陷害她,竟然自己服下了毒药。 “你当真没有给她下毒,那你们今天是不是起了冲突? 算了算了,你在这里和我说也没什么用,我现在便带你去见药圣,你好好和药圣解释一下,争取让她老人家相信你。” 另一边的屋子里,阮拂晓拉着药圣的袖子哭的梨花带雨。 “药圣爷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您看我这脸就是被那个女人打的。”夙弦走进门一看,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给阮拂晓下了毒,原来阮拂晓的半边脸,此时已经彻底的肿了起来。 这也就算了,而且那红肿中还带着紫黑的颜色,已经开始向外流脓了。 要命的事,那高高肿起的半张脸上还清晰的显出了5个手指印,原本不甚清晰地指印在高高肿起的脸上被放大的几倍,都能看见指纹的痕迹,真若是拿她的手指去一对比,还真是分毫不差的。 阮拂晓为了陷害她,还真是狠得下心来,也不怕真毁了容,果然是个狠人,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不过,阮拂晓虽然口口声声的叫嚣着,要让药圣处置夙弦,药圣倒是看起来很平静。 “毒是你下的?”见夙弦走近,他转头望向了她。 “不是。”夙弦果断的摇头,“我是打了她,但我并没有给她下毒。” “嗯。”药圣点了点头。“圣山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如果有人胆敢在圣山上给人下毒,定是要被逐出圣山的,你们虽然都只是圣山的客人,但既然在圣山上一天就要守我圣山的规矩。” 阮拂晓心中一喜,以为药圣这是同意了,要把夙弦赶出去。可显然她高兴的太早了一点。 “这毒着实诡异,连我也看不出来到底要怎么解。不过如今你们各执一词,又都拿不出证据来,我也不好妄下定论。 不如这样吧,既然她说是你下的毒,那便由你负责将她的脸医好。 如今你们上山也已经有5个月了,我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她的脸也好,如果一个月后她的脸好了,那我便为你夫君医治,如果一个月后你治不好她的脸,那你夫君的伤我不会再管。” 第207章 她一定是故意的 “什么?我反对!”阮拂晓和夙弦二人,这次倒是很有默契,同时惊叫出声。 阮拂晓慌了,让夙弦给她医治,夙弦根本就不会医术好不好? 她这脸,别人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自己还不清楚吗?这毒分明就是她给自己下的。 她本以为只要有药圣在,便是她下了毒,也很快便能解了,只要养几天便好了,对自己的脸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这毒如果7天之内不解,那么她的脸就真的彻底毁了,即便之后服了解药,脸也是好不了的,难道要让她顶着这一张令人作呕的脸,就这么过一辈子? 不! 怎么可以这样? 更令她不安的是,她分明感觉到药圣是在偏袒夙弦,可是这也太不合常理了,明明这些日子以来,药圣一直都把她当做圣山的贵宾来看待。 虽然对她也没有多热情,但比起夙弦,她的待遇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虽然她这个陷害算不上高明,细细推敲之下还是能看出漏洞的,但她本以为就算药圣看出了些许的不妥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护着她,将夙弦赶下山去,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场苦肉计竟然只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她完全不能接受。 所以阮拂晓现在面临着一个很艰难的选择,要么便是将这场苦肉计进行到底,彻底毁了自己的脸,这样战无双便得不到医治,自己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要么便是要主动放弃,偷偷医好自己的脸,这样夙弦便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药圣还是会为战无双医治,她闹了半天功夫都白费了。 她该怎么选择呢? 阮拂晓心情很不好,夙弦的心情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药圣大人,我不懂医术啊。”夙弦弱弱的开口,虽然阮拂晓的脸毁了,她也觉得很痛快,可是这不能让她以战无双的性命为代价呀。 “不懂便学,你是猪吗?”药圣毫不留情的开口训斥,“这些日子你背了那么多的医书,采了那么多的草药,我每次施针的时候你都在旁边看着,没吃过猪肉,你总见过猪跑吧?” 夙弦:……你说的好像还真的有点道理,关键是能这么算吗?你当医术这东西是那么好学的? 而且,药圣这一口一个猪的,怎么好像是在说阮拂晓?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阮拂晓更加崩溃了,为什么她感觉药圣像是拿她做小白鼠给夙弦练手一样? “不行,我不要她医治。”阮拂晓忍不住开口反对,扯着药圣的袖子撒娇,“药圣爷爷,我只相信您的医术,我不要别人治。” “可是你的毒我解不了啊,”药圣一摊手,“你如果不相信她的医术,不让她给你治,那你的脸便只能毁了。” “药圣爷爷,您怎么可以这样?您说过会治好我的身体的。我家祖上……” “你家祖上是与圣山有旧,你拿着这块玉佩来,我也确实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将你当做贵宾来对待。 但是你要求我治好你的身体,我也一直在尽心的给你调理,不但将你的身体调理到了最佳状态,也把最后完全治愈的方法告诉了你,我也算是完成了我的诺言。 至于你的脸,好像不在这个范围内吧?因为你当初求我给你医治身体的时候,你的脸还好好的呢。” 阮拂晓一噎,这该死的老头要不要分的这么清楚? “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你认定了是她害得你的脸变成这样,那自然要由她来负责,我又不是她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替她处理这个烂摊子?” 阮拂晓觉得药圣是在强词夺理,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可是她把我的脸害成这样,按照圣山的规矩,您不是也说应该把她赶下山吗?” “可是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她打了你,没办法证明她给你下了毒,她自己又不肯承认,你们小姑娘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不管了。”说完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 阮拂晓突然觉得这段对话,好像有些莫名的熟悉,对!便是当年她第一次遇见夙弦,与夙弦对赌的时候,想要拿那只该死的兔子抵3000万两银子的时候,夙弦便是这样胡搅蛮缠的将她堵了回来。 一样的无赖,却又让人无法辩驳…… 想起那段惨痛的经历,阮拂晓便气的想要呕血,那一次,她就是被夙弦这样气吐血的。 夙弦此时倒也冷静下来了,因为她也感觉到药圣好像是在维护她,虽然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药圣不是一直都在维护阮拂晓吗? 何况她也并不需要这种维护,药圣如果真的要为她好,干脆为她将战无双的伤治好了不就是了,何必要这么麻烦? “既然药圣她老人家开口了,那也只能由我来为你医治了。”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夙弦很快淡定下来。 她这些日子倒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学到,圣山上虽然没什么病人,但药圣无聊的时候特别喜欢为山上的小动物医治,顺便也送了夙弦一套银针。 她看的多了,对这些穴位也记得很清楚,有时候也会给那些断腿的小动物扎上几针,不过给人医治,这还真是头一遭。 “不用了,你给我滚!”阮拂晓果断拒绝,给人看诊的大夫,哪个不是从小学医术,至少要学个十年、二十年才能出师,夙弦满打满算上圣山一共才5个月,让夙弦为她医治,她又不是想不开。 “那可不行,这是药圣她老人家的吩咐,难道你连他老人家的话都不听了? 如果你不肯的话,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你的伤到时候不好,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你、你休想摆脱责任,好啊,你要治便让你治好了。”反正她的脸已经毁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还能更糟糕不成? 夙弦拿出一针,毫不留情的一针扎在了阮拂晓的伤口上。 “啊!” 阮拂晓惨叫一声,痛得落下泪来。 故意的,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痛死她了,呜呜…… 第208章 瘟疫 “你能不能轻点儿,你到底是在为我医治还是蓄意报复?”/p “你不懂便不要乱说,我如果不先验验,你这里面到底用的什么毒?毒血是什么成分,我怎么为你医治啊?”/p 夙弦反而笑得很开心,还一本正经的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碗,将阮拂晓脸上的毒血挤进碗里,然后开始分析起成分来。/p 要不是阮拂晓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还真以为这是碰上了个正儿八经的大夫。/p 不得不说这一个月天天和药草打交道,倒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阮拂晓中的这种毒,她倒是也能闻出来其中几味药草的味道,可是却还是有几味是分辨不出来的。/p 毕竟圣山上的草药虽然多,却也不能囊括了全天下所有的草药,所以结果便是阮拂晓的脸,她是治不好的。/p 这个结果却也在夙弦的意料之中,不过她倒没有放弃这个机会,而是真正的将阮拂晓当做练手的工具,研究起了她全身的经脉。/p 因为她突然想到有一次,圣山上的仆从抬回来一只受了伤的野鹿,说是从高处摔下来的,四肢和浑身的经脉都摔断了。/p 药圣当时便是使了一套针法,又配合着药浴便将那小鹿治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拿阮拂晓来试试手吧。/p 夙弦在脑海中回忆着药圣的那套针法,学着药圣的模样,在阮拂晓身上扎起针来。/p “哎,你要做什么?我是伤了脸,又不是伤了胳膊,伤了腿,谁让你在我身上乱扎的?”/p “你懂什么?人体的各个穴位经脉都是相连的,你的脸中了毒,未必身体便没有问题,我要给你细细的查看一下才能找到病因,这样才好为你医治啊。”/p 对她的话,阮拂晓却是一句都不信,她的脸怎么中毒的,难道她自己不清楚吗?/p 她是直接将毒药抹到脸上的,可是对于药理和医术,她到底是一窍不通的,所以也不知道夙弦说得到底有没有道理,没法反驳,更没有办法直接说她脸上的毒是自己抹上去的。/p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夙弦抓住机会就在她身上又扎了几针,阮拂晓瞬间发出一声惨叫,“你对我的身体又做了什么?”/p “哦,不好意思,刚才那一针扎错了位置。”夙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真不是故意的,其实刚才那一针她真是记得不太清楚,在两个相近的穴位之间徘徊,但是又实在无法确认,便随便试了一下,反正扎的人又不是自己,扎错了也没关系。/p 不过看阮拂晓叫的这么惨,那应该便是错了,于是她干脆利落到拔出针又插在另一个穴道上。/p 不想阮拂晓却叫的更惨了,怒吼一声,“你到底在做什么?”/p “不对吗?我记得就是这个位置啊。”夙弦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可能是这套针法中间不能间断,一旦间断了,便要重新来过吧?/p… 可惜啊,还有几针就扎完了,没准还能看看效果呢……/p “那我再试一次,你忍着点啊,这一次一定没有问题的。”夙弦觉得,其实医术也挺有意思的,收起银针又准备开始了。/p 天地良心,她当真不是故意的,她可没有故意的折腾阮拂晓,她是真的想要学点东西的,毕竟这山上又没有几个病人,她找这么一个免费的试验品也不容易不是?/p “够了,你不用扎了。”阮拂晓再也忍不住了,“我会去和药圣说我的脸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吃错了东西,这总行了吧?”/p 若说阮拂晓原来还有些犹豫,到底是将自己的脸彻底的毁了,将夙弦和战无双赶出圣山?还是保住自己的脸要紧?/p 但是这一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保住自己的脸,否则她怕一个月的期限还没到,她便已经被夙弦折腾的筋脉寸断了,到那个时候,即便战无双和夙弦真的被赶下圣山,她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吧?/p “哦,那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逼你的。”夙弦又确认了一番,“你确定?”/p “我确定!确定!你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阮拂晓崩溃的大喊,她现在只要一看到夙弦这副无辜的表情,就想要抓狂。/p 反正她的身子也调理的差不多了,彻底根治的法子也已经知道了,再休养几天她便直接下山吧,她真的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同处一室了。/p 而且她已经传过消息给楚洛了,让他派兵过来伏击,夙弦和战无双便是真的能出了圣山,也未必能活着走出这座城。/p 特别是她隐隐感觉到,药圣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讨厌夙弦,他还是在下意识的护着她,那么在药圣山上,她是讨不到便宜的,她的计划也只能落空了。/p 无双城/p 萧景站在城楼上,眉头深深的拧成了一个川字,眉宇间满是疲惫。/p 主君不过走了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了,实在是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p 主君走后的两个月,楚阀的大军便已经抵达了战阀的地盘儿。/p 楚洛用兵如神,楚泽骁勇善战,楚家兄弟联手,主君又不在,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前面的几个城池根本就没有丝毫抵抗之力,楚家的大军以摧枯拉朽的架势连闯几座城池,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兵临无双城下。/p 无双城的守军,皆是主君亲自训练出来的,倒是能抵挡一段时间,萧景并不是很担心,只要能拖延一段时间,等到主君回来,他们应该就能得救了,至于前面那几座城池丢了也就丢了,早晚都是能拿回来的。/p 可是事实证明,萧景还是开心的太早了。楚家的军队在无双城外守了一个月,无双城倒是尚能支撑,因为萧景早有打算,提前做好了准备,粮草也还能再撑几个月。/p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月,无双城被困,城里的人出不去,可楚家的人也打不进来。/p 可这个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城内居然有人染上了瘟疫。/p。 第209章 求援失败 瘟疫最初的症状,便与普通的伤寒和发热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没有引起人的注意,等到萧景注意到这一情况的时候,却已经晚了。/p 即便他已经及时的派出人手,阻止城内的医馆开始会诊,将得了瘟疫的病人隔离起来,可城内每天还是不断的有人倒下。/p 因为无双城被困,城内的草药根本就不够用,若是被确诊了瘟疫,被隔离起来的人也只能等死了。/p 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是极容易崩溃的。从第一个病人确诊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的一个月,城内已经发生了数起不大不小的械斗。/p 被隔离起来的病人不想等死,与关押的士兵发生了冲突,妄想打开城门冲出去。/p 士兵一开始还顾忌到不想伤害百姓的性命,可渐渐的冲突的爆发越来越激烈,却也顾不得这些了。/p 为了维持那暂时的和平,萧景也只能强忍着下令,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杀人。/p 一开始确实震慑了不少人,短暂的平静了几天,可这样以暴制暴的后果,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时间一长只能引起更大的暴乱和反抗。而最糟糕的情况是,军队里也有人开始染上了瘟疫。/p 萧景坐在议事厅里,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似是已经老了十几岁,原本爱干净的人此时蓬头垢面的,下巴上都冒出了凌乱的胡茬。/p “萧大人,主君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即便是内力修习到了关键的时候,5个月的时间,也该够了吧?主君要是再不出来,楚家的军队还没打进来,城内的老百姓就要死光了。”/p “是啊,这样一直关着城门也不是办法,咱们城内的粮草虽然还足,但是也不能这样一直无休止的耗下去啊,而且现在瘟疫已经感染到了军队里,再这样下去,若是军中的瘟疫也蔓延开来,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个时候主君不出来拿个主意让我们怎么办呢?”/p “是啊,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立刻让主君出面,想办法击退楚阀大军,打开城门,要么将这些染了瘟疫的人送到城外去,要么城内的药材也该补充了,好歹将人心稳定下来呀。”/p 萧景听着耳边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心情烦躁的不行,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这个困局只有主君能解。/p 可关键是,他去哪里找主君啊?主君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大夫人也不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都快崩溃了!/p “够了都闭嘴,”萧景重重的一拍桌子,“你们以为我不想早点见到主君吗?可主君如今脱不开身我又有什么办法?”/p 萧景环视一圈,见有人面露忿然之色,他又补充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急,我刚刚收到消息,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主君就能出关了,所以说我们只要熬过这最后的一个月,问题也就解决了。”/p… 听到萧景的最后一句话,原本欲要发怒的众人倒是安静了下来。/p 对于战无双的能力,他们还是认同的,战家军在人数上比不上夙阀和楚阀,但这么多年来,只要是战无双参与过的战争,还从来没有打过败仗。/p 便是楚洛和楚泽兄弟二人联手,在他手里都没讨到过什么便宜,如果不是因为人少,他们早就狠狠的压过那两家了。/p “对了,我不是派人去向夙阀和奚阀求援了吗?他们怎么回复的?”萧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p “别提了,这件事都是周禹那小子惹出来的,你说他好好的去勾引人家奚家的嫡长女做什么,这下好了,那姑娘被连夜送回奚家后,原本定下的亲事也黄了。/p 奚大小姐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奚家自此也恨上了我们战家,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出兵。”/p “至于夙家,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收到消息,按理说,夙君最宠爱的妹妹嫁到了我们战家,这件事他们如何也不该袖手旁观才是。”/p “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吧?”萧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也只能先这样想了,奚家大小姐死在了这个时候,这其中必然有问题,可是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p 事实上,夙家……/p 尉明珠看完信,顺手拿起一旁的蜡烛,将信纸点燃,直到看着纸张一点点燃烧殆尽,方才安下心来。/p “来送信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吗?”她红唇微勾,眼里划过一抹报复的畅快。/p “都解决了,刚出了弦月城便已经人头落地了。”/p “那就好,这件事断断不能让主君知道,否则的话,他那样心疼他那个宝贝妹妹,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p “夫人,咱们家和战家毕竟是姻亲,若是就这么坐视不理,战家倒了,咱们夙家也讨不了好吧?”心腹迟疑着问道。/p “夙家?咱们什么时候成了夙家的人了?”尉明珠冷冷一笑,夙家好不好,与她何干?她要的只是战无双和夙弦倒霉。/p 他们害得她家破人亡,毁了她的一生,她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拖他们一起下水。/p 至于夙家的未来会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p “可是您肚子里的孩子?”/p 尉明珠的手轻轻的抚上小腹,语带嘲讽,“你真当这里有个孩子吗?”/p “啊?夫人您的意思是?”/p 尉明珠没有回答,站起身走到窗边,怔怔的望着天空出神。/p 不过是为了骗骗夙疆那个蠢货罢了,尉明珠从来就没想过要给夙疆生孩子。/p 她哥哥的命,母亲的命,祖父的命,还有她自己的一生,都是被夙弦给毁了的。/p 她自踏进夙家大门这的这一天,就是为了复仇而来,她要孩子做什么?她自己的这辈子已经毁了,难道还要再多留一人在世上受苦吗?/p 而且,她怎么会心甘情愿,给夙疆那样的男人生孩子呢?/p 楚家。/p 楚泽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一进楚家大门,随手将马鞭丢给守门小厮,连先去给老夫人请安都顾不得,就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院子。/p 渡沉7/p。 第210章 夙绫失控 一进院子,便看到夙绫已经站在屋门口等着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迎了上去。 “绫儿,天这么热,你怀着身孕站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房休息?”楚泽心疼地抚上了她的脸。 直到走近,他才发现他走了这短短的两个月,夙绫竟是瘦了一大圈,原本因为怀孕变得红润丰盈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眼角下也泛起了浓浓的乌青,眼神空洞麻木,瘦的风一吹就倒的身体挺着7个多月的大肚子,看着让人心惊。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楚泽大怒,以为是他走了这两个月,府里的人欺负夙绫无权无势,故意慢待她的缘故。 “所有伺候二夫人的人现在马上给我滚出来。” “别。”夙绫轻轻拉了拉楚泽的衣袖,摇了摇头,“不干她们的事,阿泽你跟我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楚泽见夙绫神情焦急,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谁知一进门,夙绫却直接抱住了楚泽,语带更咽,未语泪先流。 “绫儿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母亲她?”楚泽还从未见夙绫哭的这般委屈脆弱的模样,立马心疼坏了。 “不是,母亲没有欺负我,虽然她并没有照顾我,但母亲也没有找我的麻烦,”夙绫哭着摇摇头,“可是阿泽你知道吗?你走的这两个月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怎么会这样?绫儿你快说话呀,你想急死我吗?”楚泽见夙绫只是哭却不出声,急得不行。 “阿泽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夙绫边哭边道,“上次你跟我说围住无双城,迟迟攻不进去,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便给你出主意,让你将那种传染性极高的毒投进无双城的水井里,伪造出和瘟疫一样的症状,等毒素蔓延的越来越广,这样无双城就会不攻自破了。” “是啊,你这个办法很不错,连大哥都赞成的。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攻进去,但是听说城里面已经乱了,相信过不了一个月,就算我们不从外面打进去,也许里面就会自己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呢。 时候我们再给那些染病的人服下解药,他们就会全心全意的归顺我们楚家,兵不血刃便可以解决了战家,绫儿,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说起这件事,楚泽望向夙绫的目光愈发的柔和,他就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她一直都那么的聪明。 “不!”夙绫却崩溃的大哭起来,“阿泽,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我梦见那些死去的冤魂,他们、他们一直缠绕着我。 非但如此,我看到你和孩子浑身是血的在我面前,活活的被冤魂啃噬而死,好多血,真的好多好多血…… 我拼命的哭喊,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想救你们却都无能为力。… 阿泽你说,这不是不是上天给我的预警?因为我造了太多的杀孽,所以所以要报应到你和孩子的身上?” 夙绫快要崩溃了,连续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她做了两个月的噩梦,每晚都是满头大汗,哭喊着从梦中醒来,这样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夜不能寐也就算了,白日的时候,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忧着楚泽的安危,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任务失败、天道出手来惩罚她,她自己就先把自己逼死了。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在意这个男人了,一想到可能会失去他,就心痛的无法呼吸,甚至连自己的任务,都忽略了。 如果楚泽死了,孩子没了,她即便能完成任务,又如何呢? “不会的,不会的,绫儿你一定是想多了,别自己吓自己。”楚泽心疼的搂着夙绫,不停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我知道你一定是心软,所以于心不忍才会存有心结,才会做这样的梦,老人家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这只是因为你自己太过担心的缘故,才会做这样的梦。 要说报应,我和大哥这一生杀人无数,要报应,早就该报应了,不是吗? “不是的。”夙绫这一刻却是难得的清醒,“你和大哥杀了再多的人,那不过是在战场上各凭本事罢了,堂堂正正,可我们这一次害死的,全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是我用阴私的手段害死的! 阿泽你答应我,你这次回来,不要再回战场上了好不好?我相信大哥一个人也可以应付的,就算应付不了大不了我们不要这天下了,我们就过自己安安稳稳的日子好不好? 你不要再回去了,我好怕、我好怕你会出事,我只要一睡下,我每天梦里都会看到你一身是血的倒在我面前,阿泽,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夙绫抱着楚泽,哭的歇斯底里,几乎要陷入疯魔了。 从前她无论做再多的坏事她都不怕,因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一条命罢了,她本来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不一样,只要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可能会报应到自己最爱的男人和孩子身上,她就受不了了。 “不行啊绫儿,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开,”楚泽很是为难,“眼看无双城就要攻破了,如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你刚刚不是说无双城里瘟疫闹得厉害,即便你们不出手,他们最多再撑一个多月也是撑不住的吗? 既然这样还要你回去做什么,我不管你就当我任性一次,我不许你再去,我也不许你再离开我的视线。” 夙绫抱着楚泽不肯撒手,她好怕,怕自己在这一松手,自己的丈夫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楚泽见夙绫情绪这样失控,也不敢再刺激她,只能轻声哄着,“好、好,绫儿,你先冷静一下,我不走就是了,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家里陪着你,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嗯。”夙绫见楚泽答应下来,这才慢慢安下心来,又靠在楚泽的怀里哭了一会儿,之后也哭累了,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第211章 医治战无双 楚泽爱怜的抚着夙绫苍白瘦弱的脸,叹了一口气,如今夙绫这个样子,他是怎么也不放心离开的,看来这一次他真的要辜负大哥的期望了。 圣山 算起来,夙绫已经在圣山上待了快6个月了。 而今天药圣终于同意出手,为战无双医治了,一大早夙弦便坐不住了,焦急的站在门口等着,来回踱步。 药圣远远的走过来,一看这副情形,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不是和你说了,你怀的是双胎,很可能要提前生产,让你这些日日子注意着些身体,这么冷的天气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前辈,我……”夙弦刚要解释一下,却又被药圣打断了,“不是跟你说了?别叫什么前辈,叫祖父!” 夙弦:…… 她祖父早死了几十年了,哪来的便宜祖父?这老头脾气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不过自己夫君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夙弦只能乖乖的叫了声祖父。 药圣这才满意,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走吧,知道你担心那小子,我们去看看那小子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恢复?夙弦愣了愣,“你一直都没有给夫君医治过,她怎么恢复啊?” “谁说我没给他医治过?”药圣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说你这丫头怎么笨成这个样子?和你祖母真是一点儿也不像。” 夙弦:…… “您认识我祖母啊?” “嗯,认识。”夙弦原本还想多问一些,但看药圣那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还是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大不了等战无双身体好了,她再来好奇一下这位和她祖母的爱恨情仇好了,这一看便是有故事的样子。 不过,她祖母夙老夫人…… 她很聪明吗? 药圣走到战无双身旁,先给他把了把脉,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身体恢复的不错,今天终于可以失真了。” “祖父您的意思是,您这几个月一直不给我夫君医治的原因,是在等他的身体自己恢复吗?” “自己恢复?你做什么美梦呢?”药圣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每日让你采那么多药材都去了哪里?全都变成了药浴,给这小子泡着呢。” “啊?”夙弦张大了嘴巴,“那您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石斛见药圣不想多说,怕夙弦误会,连忙解释。 “其实你夫君刚刚送上山来的时候伤的太重了。你以为他的经脉为什么会断裂?因为那蛊虫在他的体内爆裂开来的缘故,那蛊虫煞气极重,已经将他的经脉损毁的很彻底了。 即便你每日用真气小心翼翼的滋养着,也只能让情况不继续恶化罢了。 当初他刚刚被送上山来的时候,便是药圣她老人家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让他痊愈。 但是你那个时候怀着身孕,身体状况又不好,生怕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之后,你会承受不住打击,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好在他原本的身体底子好,内力深厚。每晚你睡着之后,药圣都会亲自调配药浴,然后亲自为他扎针,再加上你又一直坚持不懈的用真气滋养他的经脉,这样也恢复了六个月,今天才有治愈的希望。不然,你真的以为药圣是故意刁难你啊?” 石斛装得一本正经,其实她原来也误会了,也以为药圣是想故意刁难战夫人,不过日日陪着药圣熬药汤,渐渐的却也看明白了。 “那我还真是粗心,我每日用真气给他滋养经脉,竟然都没有发现异样。”夙弦惭愧的低下了头,真心的觉得自己那样误会药圣,实在不应该,原来这老头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祖父,谢谢您。”这一声祖父,夙弦叫的心甘情愿,反而让药圣有些不自在。 “行了行了,别做这副样子,我也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罢了。说起来我一个人也治不好他,还需要你在旁帮忙才好。” “我?”夙弦指了指自己,“我不行的。” 就上次让她给阮拂晓医治,哪怕她只是个连半吊子都不够的水平,她也敢扎针,那是因为就算扎坏了她也不心疼,可让她给战无双扎针,她下不去手啊。 “没让你给他扎针,你想到哪儿去了?”药圣瞪了她一眼,“让你把他扎死了,从我圣山上抬个死人下去,我这一辈子的英名也全毁在你这丫头手里了。 我要用银针一点点修补他的经脉,在这个过程中,你必须引导着自己的真气配合我。 原本我是不想用你这个孕妇的,但我发现这小子即便在昏迷的过程中,自我防护意识也很强,如果没有你的真气引导,其他人的真气根本进不了他的体内,就会被反弹回来,这样只能伤人伤己,也只有你的真气,他才不会排斥。” “没问题,只要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夙弦点点头。 “那就别废话了,快点开始吧。”药圣拿出自己的银针,手指微微一动,十几根的银针同时飞出,同时扎入战无双身体内几处关键的穴道。 然后他十指微弹,打出道道手诀,随着他的动作,银针微微的颤抖着上下起伏,竟在战无双的体内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流,迅速的在经脉之中游走着。 正处于昏迷中的男子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即便是在无意识地状态下,额头依旧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看起来极为痛苦,也让夙弦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 夙弦回过神,不敢再耽搁,连忙学着药圣的样子,打出手诀,还好前些天拿阮拂晓练过手,要不还真不熟练。 说来也奇怪,原本那些凝滞的真气混入夙弦的气息后,竟诡异的平静了下来,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战无双的身体,在经脉之中不断的游走着,一点点修补着那断裂的经脉。 但是这一次不同于往日,是要彻底修复他体内的经脉,持续的时间很长,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第213章 生产 夙弦直到体内的最后一次真气耗尽,方才停手。药圣看起来情况也不好,才刚刚收回手,便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药圣你没事吧?”石斛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有些担忧。 药圣脸色有些发白,给人的感觉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下来一样,“没事,只是精力损耗比较大,休养几天泡几回药浴就没事了。” “去看看你夫君吧,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三天后他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夙弦虚弱的瘫倒在地上,紧紧的握住战无双的手,虽然很累,但眼中却满是喜悦。 无双,他终于要好了吗? 夙弦的手轻轻抚上面前男子苍白的脸,轻声低喃着,可下一秒却顿住了,因为她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手也无力的松开了。 石斛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连忙跑到夙弦身边替她查看了一下,随即面色大变,吓得声音有些抖,“她、她流血了,是不是要生了?” “要生了?”药圣也是一愣,这才不过7个月就要生了,就算是双胞胎,也太早了,原本他以为至少还要再过一个月。 “许是刚才内力损耗太过,动了胎气的缘故吧,那你还不快去给她接生啊!”药圣吼道,他一个老头子又不会给小姑娘接生。 “哦哦。”石斛这才反应过来,对哦,药圣怎么可能会给人接生? 可…… 不对啊,她也不会啊,她还没成亲呢! “药圣,我不会啊!” “那你还等什么,快去找你那些生产过的师姐过来!”药圣气急败坏地吼,这点小事都要他老人家操心,真是笨死了! “对,我这就去。”石斛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跑,还是找生产过的师姐来比较好。 好在药圣山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大夫,很快便有几个生过孩子的女大夫赶了过来,将夙弦抬到了一旁的屋子里。 夙弦死死的咬着嘴唇,痛的几乎想要晕过去,却坚持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现在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她想尽可能的多保存一些体力,这样才可以撑到将宝宝平安生下来。 可是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她要生孩子了,可是她最在乎的人却一个都没有陪在她身边的,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陌生的环境将孩子生下来。 “战夫人你别哭啊,不会有事的,你这一胎怀的很好。你还不知道吧? 其实药圣每次将你丢在那个池子里,不是为了罚你。虽然那个过程痛苦了一点,但却可以温养身体,而且对你体内的孩子也有好处,所以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坚持住,孩子一定会平安出生的。” 石斛和夙弦在一起待了6个月,已经有了感情,见她这样伤心,忍不住劝慰道。 “嗯,我知道我一定会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夙弦被抬进了产房,可是生产却并不顺利,一直生了足足一天一夜,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可能是因为她方才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实在是使不上劲儿。 各种补身的药材、有助于生产的药材熬成了补汤,一碗一碗地灌了下去,可即便这样依旧生不出来。 石斛急得快要哭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师姐说羊水已经破了,如果孩子再生不出来的话,可能很可能会胎死腹中的,真到那个时候,大人孩子都危险了。” 药圣也着急,可是他着急也没有用啊,他又不能进产房,而且就算进去也起不到作用,他不会给人生产啊。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旁边的屋子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绯衣男子搀扶着门框,艰难地走了出来。 “你、你、你居然醒了?”石斛颤抖着手指着战无双,药圣不是说他三天之后才能醒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药圣也有些震惊,不过却也顾不得多想了,无论如何此时战无双能醒来,对于躺在里面的夙弦都是一件好事。 战无双什么也没说,直接便推开门闯进了产房。 “喂,产房男子不能进去的。”石斛在门口大喊,却被药圣阻止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也许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夙弦觉得好痛苦,下身像被撕裂一样的疼痛,她清楚明白自己此刻在做什么,也知道她的孩子和她现在都很危险,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她拼了命的想用力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真的好不甘心。 她的丈夫才刚刚好起来,他们马上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可是她要撑不住了吗? 一滴泪,缓缓地从夙弦眼角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弦别怕,我在,我会陪着你,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男子更咽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伤,可落在夙弦的耳中却如天籁一般的动听。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望向面前那张熟悉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你醒了,真好。” “是啊,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对不起。”战无双有很多话想说,可这一刻却更咽的说不出话来。 “阿弦你坚持住,坚持住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和孩子,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千万不要睡过去。” “好。”怎么会不好? 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几天安宁的日子,便遭受了那么多磨难,如今你醒了过来,我怎么会舍得再次让你忍受失去我的痛苦? 战无双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落在夙弦身前挂着的那块墨色玉上,墨玉在这一瞬间突然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光,将夙弦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涌入了夙弦的体内。 夙弦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即下身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一样,屋内响起了一道婴儿微弱的啼哭。 “生了生了,终于生出来了。”石斛站在门前开心的又蹦又跳。 第214章 药玉 药圣也松了口气,不知不觉眼角也湿润了下来。 当年他没能救得了她,如今更不想眼睁睁看到和她长得那么像的女孩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是她的亲孙女儿啊! 如果他没能救下她,她在九泉之下应该也会很伤心的吧? “用力用力,还有一个呢。”夙弦咬了咬牙,借着方才的那股力道,一鼓作气,终于将第二个孩子也生了下来。 孩子一生下来马上就有人抱去清洗了,战无双顾不得去看孩子,紧紧的抓着夙弦的手,替她擦去额前的汗水。 “阿弦,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他昏迷的这些天,对外界是有感知的,对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 他亲眼看着阿弦为了保护他,弄得一身是伤,差点连命都没了! 就当着他的面,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姑娘为了救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羞辱! 她背着他,一步一步地爬上圣山,几乎要将身上的血流干…… 这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战无双觉得,他昏迷的这些日子,是他这一生最痛苦的日子。哪怕是当年他母亲死的时候,他都没像这一刻那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无比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快些好起来,可是不管他在心中如何的呐喊,他也只能默默的看着她为自己受尽所有的苦难,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夙弦心疼的抚上战无双的脸,轻轻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别哭,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今生今世,不生生世世我都绝不负你。”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苍白,他对面前的女子的爱和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能在心中暗暗发誓,他绝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点苦。 “对了,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见战无双没事了,夙弦又开始牵挂起自己的两个宝贝来。 恰巧在这时孩子,也被洗干净抱了过来,包在两个红色的小被子里。 这两个小宝贝儿,在母亲的肚子里所经历的一切,是很多人一生都无法经历过的。 她们受过许多苦,但又被圣山无数的珍惜药草滋养了几个月,所以出生竟然没有寻常早产儿的瘦弱,也不像寻常的孩子出生那样皱巴巴的,反而看着白白净净的很是可爱。 战无双抱着两个刚出生的女儿,亲了亲他们的脸,一双眼睛落在两个女儿的脸上,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喜爱和温柔,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是阿弦给他生的女儿,真好。 “她们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啊?”夙弦问道。 战无双也有些傻眼,他方才只顾着去关注自己的妻子了,哪里知道她们是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别说她们俩,便是周围几名帮忙接生的圣山女子也愣了愣,她们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啊。 战无双看了看两个女儿,指着左边的那个女婴,“这个长得像你,长大了一定可爱,就让他做老大好了。”战无双提出了一个很不靠谱的建议。 这个女儿眉眼和阿弦长得好像,他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不如就让她做自己的长女,将来正好继承自己的一切。 可就在这时,右边襁褓中的女婴突然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夙弦手忙脚乱的抱起小女儿,不满地嘟起嘴巴,“孩子才刚一出生你就开始偏心了。” 她爱怜地哄着小孩子,轻轻拍打着她,她倒是觉得小女儿眉眼长得更像战无双一些,怎么看怎么喜欢。 “既然你不疼她,那我就多疼她一些好了。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孩子听到了会伤心的。” “我没有不疼她。”战无双怕夙弦不高兴,连忙解释道,“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会不喜欢?” 产房内血气太重,生产完了的产妇不宜移动,但是夙弦却已经自己坐起身来,准备下床。 “哎,阿弦你别动。”战无双连忙阻止,“你才刚刚生完孩子,不能动的,要多调养几个月。” “调养什么?我现在觉得好的很,身上一点都不痛,还有了力气呢。” 阿弦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墨玉,觉得这块玉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刚才好像便是它给了自己那股力量。 “这怎么可能呢?”战无双表示不信,他就算没见过生产完的女人,却也听人说起过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要调养很长时间身子才能恢复的。 “真的,不信让祖父为我把把脉,你不信我的话药圣的话你总该信吧?” “药圣?”战无双愣了愣,“药圣什么时候变成你祖父了?” 呃…… 关于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竟然叫着叫着真的叫顺口了。 “哎呀,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夙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药圣很快就到了,他给夙弦把了脉,把完脉后连他自己都表示震惊,“你的身子恢复的很好,像是已经养了几个月,而且丝毫都看不出生产的痕迹。” 不过当药圣眼角的余光,瞥到夙弦胸前的那块墨玉后,却又了然了。 “祖父,您是不是认得我这块玉?”夙弦察觉到药圣的目光,好奇的问道,事实上对这块玉她也好奇很久了。 “我当然知道,这块玉便是出自我们圣山,曾是我们圣山的至宝之一,它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而是一块药玉。” “药玉?” “这块玉要机缘巧合才能被激活,在激活之前也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漂亮的羊脂白玉罢了,但是被激活之后戴在身上却有百毒不侵的功效。 它会自发的辨认出周围环境中的毒素,然后自发的释放药香来护主。” “这么神奇啊。”夙弦突然想起那一日在地牢里,尉明烽应该是给自己下了药,可是自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时她都没多想,现在想想,多亏了这块玉了。 第215章 下山 “不只是如此,若是被二次激活后,它甚至还会产生一种神秘的能量,可以在危急关头助你一臂之力,不过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也搞不明白,将这块玉传下来的祖师也只是笼统的说,一切都要看机缘。” 战无双心中一动,他记得方才便是他的眼泪,滴到了这块玉上,玉才突然放出了光,然后阿弦便突然有了力气一样。 难道说再次激活这块玉的条件便是恋人泪?这还真是够巧合的。 这块药玉既然是圣山之宝,那为什么会挂在我的脖子上? 夙弦摸索着这块玉已经有些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好像自自己有记忆来,它便一直在。 “这块玉,当年我送给了你的祖母,也许是她送给你的吧?” “我祖母?夙老夫人?”药圣奇怪的看了夙弦一眼,难道这丫头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战无双轻咳了两声,“阿弦你先好好休息吧,别问这么多了,费神。” “休息什么啊休息?这丫头身子一点事儿都没有,既然你们好了,赶紧给我滚下山去,也别等明天了今天就走。”药圣挥挥手,不客气的就要赶人。 “啊?”夙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都这么晚了,这老头不至于变脸这么快吧? 先前还一口一个祖父的让她叫他,才刚刚生完孩子就要把人往山下赶。 “啊什么啊?你这个臭丫头,带着这个臭小子在我山上住了这么多天,一分钱的伙食费都没付过,如今你们俩都好了,还想赖着不走不成?” “伙食费我会给的,稍后大不了我让人送过来就是了。” “走走走,别说些没用的,赶紧走,看见你这臭丫头就烦。”药圣不由分说的赶人。 “药圣你这也太绝情了,大家好歹都相处了这么久,我还没跟阿弦好好告别呢。” “你和她亲啊?那你也给我滚,跟他们一起走好了以后你就跟在这个臭丫头身边也别回来了。” “啊?”石斛也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药圣的脾气这么怪,她才不过劝了一句就要把她一起赶走,她自小生长在圣山,圣山就是他的家啊,可是离了圣山她能去哪儿? “怎么听不懂我说话?你们一个个都长这么大了,有手有脚的,还一天到晚赖在山上,等着老夫来养活你们,还有没有点羞耻心了?” 最终在药圣的坚持下,夙弦和战无双抱着两个刚刚出生的宝宝,连同石斛一起被赶下了山,同时被赶下山的,还有阮拂晓和青羽。 石斛欲哭无泪,深深觉得自己太冤了,她就这么被赶走了?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在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的时候,药圣那原本保养的极好的一头墨发。竟然自根部起一点点的,变白了。 本来还算年轻的容颜,也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此时的他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了。 “大人,您这是何苦?” 药圣苦笑一声,“当年我没能保护的了她,让她的一生都葬送在了深宫中,但是当我看到那块玉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个女孩子才是她真正疼爱的那个。” 所以,哪怕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成全她的幸福。 经脉断裂哪里是那么好治的?若要强行医治,无异于逆天而行。在最后施针的那一刻,随着夙弦真气一起进入战无双体内的根本不是他的内力,而是他的本元之力。 不过他却一点都不后悔,能在临死之前为她的血脉后人再尽一份力,也可以减轻一下他心中的愧疚。 “战无双,你觉不觉得药圣怪怪的,好像很着急赶我们走似的?” “他老人家喜欢清静,也许我们真的打扰到他休息了吧?”战无双也觉得很奇怪,想必是药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夙弦吧?毕竟阿弦那张脸…… 想到自己曾在家中藏书阁翻出来的那幅江太后的画像,战无双自认为猜到了什么。 “也对,相处了这么久,其实这老头虽然脾气怪点儿,但人还是不错的。 他毕竟救了你的性命,其实我们本该好好谢谢他的,只是这一次一离开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到他。” “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不过令夙弦意外的是,这一次下山,阮拂晓一直都很安静,也许是碍于战无双在场,才刚刚离开圣山就带着青羽迫不及待的跑了。 夙弦摸了摸下巴,望着阮拂晓远去的背影,“战无双,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阮拂晓的性子,居然能忍住不找我们的麻烦?” “她现在是傻了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战无双冷笑,若不是碍于这是在圣山,他早就对阮拂晓出手了,敢伤害他的妻子,就算阮拂晓这一次跑了,他也不会放过他。 “主子,你们终于出来了。”这时,不远处传来林嬷嬷等人惊喜的声音。 “我们在这山脚下已经守了几个月了,一直都没有你们的消息,都快急死了。” “没办法,圣山与外界隔绝,根本不让我们传递消息出来。” 夙弦也很无奈,她知道林嬷嬷等人一定急坏了,但是圣山的规矩就是这样,她又不敢去触怒那个怪老头。 “林嬷嬷,映雪,江念,你们的身子都好了,真是太好了。”见到她们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夙弦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下了,很是开心。 “对了,主子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快点、快点去追阮拂晓。” “为什么?”夙弦有些差异,“我为什么要去追她?” 她和阮拂晓的账是要算的,但夙弦和战无双还是打算先回战家,他们走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战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好在这时傻根也带着人赶了过来,“主君您终于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傻根激动的就往上扑,战无双嫌弃的避开。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傻?” 第216章 分离 “呜呜呜主君,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这样好伤我的心啊。” “滚滚滚,说正事。” 傻根这才想起了正事,连忙道,“主君,您现在必须马上给我回战家,无双城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无双城内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已经引起了民变,城外还有楚家大军虎视眈眈,城内的药草已经耗尽,摆明了是想将我们耗死。 如今局势越来越恶化,萧景他快撑不住了。” “瘟疫,你说城内爆发了瘟疫?”夙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夙弦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八成与夙绫有关,不然怎么那么巧,楚家想要攻打无双城,城内就正好爆发了瘟疫? 而且这件事夙绫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前世夙绫便人为地制造了一场瘟疫,不过不是在无双城,而是在楚家的地盘儿,那场瘟疫几乎屠了半个城,正在众人绝望之际,夙绫却突然出手,声称研制出了治愈瘟疫的药方,解决了这场瘟疫。 也是因为这件事,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军中,都获得了极高的威望。 夙绫曾经制造这一场瘟疫是为了收买人心,那么这一次就是为了兵不血刃的解决无双城了。 该死,她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主要是她也没想到,这一次,夙绫会将这样的手段,用到战家来。 “夫君,我们必须马上回去,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我们马上走。” “不不不,不行的姑娘您不能回无双城。” 一旁停着的林嬷嬷和火凤卫,却急得头上都出汗了。 “为什么?” “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发现了夜氏女帝墓的位置。而且阮拂晓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此时正往那边去呢。女帝墓中有女帝生前留下来的内力传承,一定不能让阮拂晓得到,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去阻止她。” “干嘛那么麻烦?直接拦住她、不让她去不就是了?那也不一定要我亲自去啊,多加派些人手去也便是了,现在还是无双城的情况比较紧急吧?” “不是姑娘,我们必须让她顺利进入女帝墓才可以,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但是这件事能阻止的人只有你。”林嬷嬷要急死了,可是这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我?” “阿弦,林嬷嬷说的对,这件事你必须亲自去阻止阮拂晓,无双城的事,有我一个人够就够了,但是这一次对你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机缘,你一定不能放弃。”战无双面色凝重的道。 夙弦的目光快速从面前几人脸上扫过,战无双,林嬷嬷,江念,江慈,还有火舞四人……脸上的焦急之色不似作伪。 “看来除了映雪与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好似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瞒着我。” “主子,老奴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罢了,原本打算等你出嫁之后就告诉你,但是事情太多就给耽搁了,至于现在……” “我知道现在也没时间,要接着去追阮拂晓嘛……”夙弦叹了口气,就觉得刚才阮拂晓怪怪的,就算是为了躲他们,也不用跑得跟后面有火在烧一样,原来是急着去找宝贝呀。 可惜了她和阮拂晓早就结成了死仇,阮拂晓想要的东西就算她用不着,她也是要夺回来的。 “阿弦对不起,我又不能陪着你了。”战无双很是愧疚,他才刚刚说过,以后再也不会放她一个人去面临这些危险,可此时却又要失言了。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有正事要做,我也有正事要做,现在天下这么乱,还不是我们能够真正安定下来的时候。只有真正的解决了一切麻烦我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哪怕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平安的环境,为了他们不用再日日殚精竭虑地活着,他们做父母的也不能懈怠。 “可是这两个孩子?”夙弦有些为难了,如今无双城那边情势这么紧急,让战无双把孩子带回去,她是真的不放心,可是她这边也要一路奔波,孩子交给谁好像都不太好。 林嬷嬷几人这才注意到身后的石斛抱着了两个孩子,一个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主子,这是你生的?”林嬷嬷激动的声音都抖了,她家姑娘这几个月没见,居然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是啊,我也是上了山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想起那段日子夙弦还是后怕不已,差一点这么两个可爱的孩子就被她这个粗心的母亲害死了。 火舞和火烈一人抢过了一个孩子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她们好可爱呀。” “是啊,还有我怀里的这个,长得和我们主子好像啊。” “不如孩子还是跟着你吧?”战无双想了想,终于做出了决定。 实在是孩子太小了,若是带回无双城,一旦染上了瘟疫,他就算悔青了肠子也无济于事,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 “傻根儿,你不要跟我回无双城了,一路保护好大夫人和小主子,知道了吗?”战无双想了想,虽然知道火凤卫一直在暗中保护夙弦,但是还是放心不下,正好傻根带了许多人来,多派些人手保护自己的妻女,他才能安下心来。 “啊?这……”傻根有些为难,看着两个小主子他也放心不下,也很想贴身保护小主子,可主君的安危也很重要啊! “啊什么啊?怕什么?我的武功难道还需要你们保护?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连我都应付不了,要你们应该也没什么用。何况就算真的打不过,难道我还不能跑吗?” 傻根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主子出行虽然也带了些暗卫,但其实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还真不多,这一次也是特殊情况,不然大夫人也不会受伤了。 “那、那好吧,”傻根看了看襁褓中的两个小主子,最终还是决定先保护小主子也很重要。 第217章 计划失败 何况,这么可爱的孩子,便是看一眼,心也化了…… “主君您放心,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让人伤到小主子一根头发。” “嗯,你知道就好。”战无双恋恋不舍的抱过两个女儿,在她们的脸上亲了亲,方才看了一眼夙弦,“一切小心。” “我知道,你也是,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 “我会的,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他为了不再让她担心,也会保护好自己。 “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夜氏女帝的墓在哪里啊?” “那个位置说来也巧了,以前是楚家的边城,后来姑娘抓了楚洛之后,跟楚洛打赌,除了就把那5座边城送给了夙家,那座城如今正好是宋少将军在管着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跟宋大哥说一下,只要阮拂晓一进了那座边城,就立马监视起来,密切关注她的行踪。” “不,不行。”林嬷嬷却拒绝了。 “为什么?女帝墓一旦问世,必将引起各方轰动,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所以不单是阮拂晓这一路要小心翼翼,我们同样要小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件事必须通知宋大哥。”见林嬷嬷还要反对,夙弦摆了摆手,“林嬷嬷你相信我,宋大哥绝对不会背叛我,你若是还认我这个主子,就派人给他传话。”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宋浩轩都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甚至前世还为了保护她而死,无论怀疑谁她都不该去怀疑他对自己的好。 夙弦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林嬷嬷还能说什么,本来她就有些心虚,姑娘现在心情绝对算不上好,更是不敢再去惹恼她了。 夙弦这边商定了分头行动,阮拂晓这边,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 “为什么只有你们来了?楚洛的人呢?”阮拂晓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见到只有高嬷嬷带着青衣卫的人,面色就是一变。 高嬷嬷有些莫名其妙,“殿下什么时候说过,让主君派人过来吗?” 阮拂晓和青羽对视了一眼,“青羽,我不是让你给楚洛传信,就说截杀战无双失败了,让他一定要抓紧时间无双城打下来,并且派人来接应我们,趁着他们还没回到战家,在路上设伏的吗?” “我传过信了啊。”青羽面色也有些凝重,在圣山脚下,当看到夙弦好好的,战无双也没被叶离歌杀死,阮拂晓就知道事情不妙。 但是在圣山,她不敢明着对夙弦动手,她身边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就算动手,吃亏的也是她自己。 于是便在上山之前让青羽找机会飞鸽传书给楚洛,将刺杀失败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来善后。 虽然这样会让她在楚洛面前很抬不起头,不过现在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当然是大局要紧。 “什么?战无双和夙弦没死?”高嬷嬷也震惊了,“怎么可能?殿下可是足足带了三百多青龙卫。” 要知道,青龙这么多年,耗尽心血和财力,也不过只培养出了500人而已。 虽然人不多,可个个身手都很好,远非一般暗卫可比。 说到这里,高嬷嬷声音戛然而止,是啊,三百多青龙卫,怎么如今殿下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青羽了? 阮拂晓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她知道战家不简单,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她手里三百多能以一当十的青龙卫,居然差点被战家一百多名暗卫给全军覆没了? 这也就算了,半路又杀出个叶离歌,截了她的糊,而且,又莫名其妙地被人袭击,不但剩下的十几人都死了,她刚刚抢到手里还没捂热乎的玉骨鞭和紫金弩也没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阮拂晓摆了摆手,郁闷到了极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否则她怕刚刚调理好的身子又要吐血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根本没收到我的消息,楚洛也没有派人来?” 高嬷嬷在阮拂晓杀人的目光下,弱弱地点了点头。 “没有,主君并没收到殿下的任何消息。”高嬷嬷脸色很难看,哪怕她再迟钝,也知道,这里面定然是出了问题了。 “是谁?是谁在暗地里和我作对?”阮拂晓有种莫名的直觉,她觉得,背后好像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在帮助夙弦,不管是那一日突然抢了她的武器,杀了她的护卫,还是截下她的信…… “糟了,”高嬷嬷突然面色一变,“主君如今还没有打下无双城,如果让战无双活着回去……” “为什么还没有打下来?”阮拂晓怒了,“楚洛他是猪吗? 就算他和楚泽是两头猪,这都六个月过去了,战家的兵马本来就不如楚家多,战无双还不在,两头猪联手居然攻不下一个无双城?难不成楚家军都是猪?” “不是,”说起这件事,高嬷嬷也觉得不能完全怪楚洛,“无双城内瘟疫蔓延,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主君应该是有什么安排,想要让战家自己乱起来,到时候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无双城拿下。可是……” 可是如今看来,楚洛的这个盘算,怕是要落空了。他这一切的谋划,是建立在阮拂晓夸下了海口,战无双不会活着回去的基础上,自然可以不紧不慢地拖延下去,可现在战无双活得好好的。 而且,因为他并没有接到阮拂晓的信,自然以为战无双已经死了,并没有派出截杀的人…… 想明白了这些,阮拂晓的脸白了,这一次,不仅仅是能不能将战家拿下的问题了,她几乎可以想象,等她回到楚家后,迎接她的,该是楚洛怎样的怒火。 “既然这样,你们现在马上给他传信,多传几封,看看还来不来得及派出人手来补救,至于我们,先不管了,找到先祖的墓,拿到遗珠要紧。” 听闻先祖女帝武功盖世,曾以一己之力灭掉3000战家军,如果她能得到先祖的毕生功力传承,不但身子可以彻底痊愈,以后,再也不用只能龟缩在别人的身后,靠人保护过日子。 所以,在遗珠面前,任何事都要靠后,什么都不那么重要,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真的。 第218章 叛变 无双城内,此时真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萧大人,你和我们说,主君一个月后就会出关,主君呢?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出现?” “是啊,外面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主君为什么还不出现?” “左右不过这是这几天的时间,你们着什么急?这种事情我哪能预测的那么精准?”萧景紧锁着眉,看着台下起哄的众人,心往下沉了沉,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些人好像想要闹事。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主君已经受了重伤,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呢?” 这一声质问声音并不大,可议事厅内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景循声望了过去,却惊讶地看到几个月没有露面的周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周禹,你怎么出会出现在这里?主君不是说暂时免了你在军中的一切职务了吗?主君不发话,你怎么敢到这里来?”萧景心中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主君?哈哈哈,”周禹张狂大笑,主君若是还好好的、还醒着,我自然不敢这么做,可主君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难道还要我们再继续效忠一个废人不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萧景心中不安更甚,消息到底还是走漏了? “我胡说八道?事实的真相如何,萧景你心中清楚,你又敢不敢对天发誓,说主君现在好好的?” “你?”萧景自然不敢发誓,事实上便是他现在发誓也没有用,周禹这样子分明是已经笃定了战无双出事了,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景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城中莫名其妙出现的瘟疫,照理说瘟疫这种东西一定是要有传染源的,可是他一直不都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混进无双城里来的,毕竟,城门已经关了,每日排查那样严格,任何人都是不能出入的。 难道这一切都跟周禹有关? 若是周禹,他跟随主君身边多年,位高权重,在军中也有自己的势力和人手,想要做成这件事,便再容易不过了。 “周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枉费主君那样器重你。” “器重我?”周禹冷笑。“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英明的主君了,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就置我们多年的情分于不顾,这样色令智昏的人,跟着他又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说完他不再理会萧景,反而看向厅内的众人。 “诸位,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们所仰赖的主君,如今已经为了救一个女人而成了废人,你们再跟着他也没有什么结果。 我们过着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说白了无非是为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但战阀如今没有了战无双,还能有什么希望?如今楚家的大军就在城外,楚君已经承诺过,只要大家肯缴械投降,归顺于楚阀,在楚阀,我们的一切待遇不会比在战阀差,战家能给我们的,楚家一样都能给我们。 战家,如今已经是一条快要沉了的破船,可楚家却势头正旺,该如何选择,我想不用我多说,诸位也该明白了吧。” “大家别听他胡说,主君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主君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今日若是敢背叛,他日主君醒来,等待你们的会是什么后果你们也该清楚。” 萧景见在座的不少人,竟然都有些意动,心下一沉,连忙出声喝止。 “何况,你们真的以为背叛了主君,在楚家那里就会有出路吗?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人会重用一个叛徒,你们只要还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这样的承诺有多么不可信!” “他如果真的没事儿,如今形势已经这样危急,他为什么不肯现身? 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等楚家的大军真的打进来,你们再想要归顺可就晚了。 大家多年兄弟一场,我也是不忍心你们绑在这条破船上受苦,才想带着大家一起富贵。如果你们不信我的话,大可以继续留下来。” 周禹脸上带着笃定,这些人他还不清楚吗?平时一个个说着多么忠心,衷心于战无双,也不过是因为老家主实在太废物了,觉得跟着战无双有前途罢了,如今战无双已经6个月没有露面了,他就不信这些人心中一点怀疑都没有。 果然,即便萧景极力的解释,却还是有不少人都相信了周禹的话。 “而且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楚阀的二夫人乃是当世难寻的神医,已经研究出了能解瘟疫的药。 只要我们肯归顺楚阀,打开城门迎楚家大军入城,他们自然会帮我们解了城内的瘟疫,这样城内的百姓军中的将士也都有救了,萧景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己之私,而这这么多人命于不顾吗?” 萧景都要气笑了,从前他怎么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周禹竟然这么能言善辩,把他这个军师都比了下去,看来他们还都小看了他。 只是萧景知道,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周禹嘴皮子多么利索,就算是他舌灿莲花也没有用。 因为现在很多人都相信了周禹的话,如果战无双不出面,他就算说再多也没有用。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就算是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我们也不该再一意孤行了。” “是啊,萧大人,你还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们不能为了一己私利,置全城百姓的性命不顾啊?” “你们……”萧景看到厅内几乎有一半的人,都站到了周禹那个叛徒身后,气得几乎想要吐血。 “所以你们是笃定了本君回不来了吗?周禹,本君从前竟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啊!”正在萧景绝望之际,议事厅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道声音,落在此时的萧景耳中,无异于天籁了。 “主君!”萧景激动的站起身来,差点哭出声来,他真的撑不住了啊! 周禹的脸一下子白了,身子也疆在了原地。 第219章 处置 “怎么?你连本君的声音都不认得了?”周禹颤抖着身子,缓缓的转过头,当见到那么熟悉的绯色身影,多年来骨子里对这个男人的的敬畏让他本能地软了身体,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主、主君您、您的身子好了?” “本君不过是闭个关,什么时候身子不好?周禹,本君倒是想问问你,谁告诉你本君受了伤的?” “我、我……”周禹结结巴巴的解释,可任凭他出了一头的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好回答,那本君来替你回答,你早就和楚洛勾结了吧?或者说在本君把奚清芳送回奚家的时候,你便已经怀恨在心了是吗?” 战无双这些日子虽然忙着赶路,还要一边躲避着各路追杀,可该想的事情却也都想明白了。 那日阿弦的蛊毒发作,军营中却那么巧出事将他调开,军营中定是有阮氏的人,而且这个人职位还不低,否则是接触不到那些军械的,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周禹了。 “不,我没有,主君,我、我只是胡乱猜测,我真的没有和楚家勾结,主君我是冤枉的。”方才还气势嚣张的周禹,见到战无双,瞬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瘫软在地。 别人不清楚,他跟在战无双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手段吗?这个男人表面上看着无害,但你若是真的惹到了他,恐怕连死都是一种奢望了。 “我冤枉你?”战无双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当本君是傻子,还是当在座的这么多人都是傻子? 你都替楚家做说客来了,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周禹,念在,你救过本君一命,又跟随本君多年的份上,本君便对你网开一面,说吧,你想怎么死?本君最后仁慈一回,让你自己选个死法,否则本君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不,不,主君主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啊,主君。”望着面前步步逼近的战无双,周禹惊恐地后退,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 他从一个泥腿子出身,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眼见便是前途一片大好,他怎么能死呢? 可任凭他苦苦哀求,战无双依然不为所挂,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讥诮,眼中却满是杀意。 对上他眼中的杀意,周禹心中一寒,凭他对战无双多年的了解来看,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绝望之下,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索性豁出去了,指着战无双的鼻子骂道,“战无双,你问我为什么背叛,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一次一次的随你出生入死,还拼死救过你的性命,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你为了讨好一个女人,便轻易的抹杀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你这样的人又如何配我效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战无双唇角的笑缓缓收敛了,周禹对他的指责,他无所谓,但是他万万不该将阿弦牵扯进来,他是绝对不会让阿弦背上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声的。 “难道不是吗?你为了那个女人先是送出了战家的战谱,然后又因为她的几句枕边风,便将我关起来。” “看来你是真的无药可救了,竟然把自己的过错全部推到一个女人身上。本君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竟然会重用你这样的一个人,不但不忠,愚蠢且懦弱,连作为男人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 那现在本君来告诉你,原本本君只是想让你冷静冷静,等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便会让你官复原职,可是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甚至算不上惩罚的考验,就能让你背叛本君。” 什么?周禹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如果战无双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舍弃他,那他又何必顶着骂名冒着巨大的风险做一个人人唾弃的叛将? 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这句话像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瞬间无尽的悔恨和绝望袭上心头,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来人,将人拖出去就在城楼上当众凌迟。”随着战无双一声令下,门口立马便有人走进来,将一滩烂泥似的周禹拖了出去。 原本他是念在周禹救过他的命,想给他个痛快的死法,可既然他敢将阿弦牵扯进来,那便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周禹一瞬间瘫软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失去了。 很快,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方才在周禹的挑拨下,站在周禹身侧的人,一个个身子抖成了筛糠。 见战无双的目光望过来,再也支撑不住,“噗通”“噗通”纷纷跪了下去。 “主君我们我们真的只是被那小子蛊惑了,我们不是要背叛主君的,我们也是以为主君您……” “你们以为本君醒不过来了,所以就可以背叛了是吗?” “不、不是,我、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主君,您就看在我们还什么都没做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们什么都没做,不是你们不想做,而是没来得及而已,我如果饶了你们,那对于这些一直忠心耿耿于我的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战无双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突然笑了。 这些人在军中的职位还都不低,平时看着也是恭恭敬敬的,看不出半点异心,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变故竟然试出了这么多有异心的墙头草。 若不是这一次的变故,恐怕他也想不到,自己治军会这么的失败吧? “你们并不是始作俑者,本君也不会那么残忍让你们跟周禹一个待遇,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 都拖出去,重打八十军棍,然后连同其家眷立刻赶出无双城,从此以后不得再踏入无双城半步。” 即便走了许久,战无双在军中的威望依旧是无人能及的,甚至让人升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一片哀嚎之中,这些人很快便被拖了下去。 第220章 夙绫的忧虑 战无双回来不过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便以雷霆手段将所有有异心的人解决了,萧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仅心中感慨主君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能镇住那些心有余悸的人,相信在这次清洗中还留下的人,以后对主君必定会更加敬畏,不敢再生出二心来。 乱世需得用重典,对待这些人太柔和的手段是不行的,萧景心中有些惭愧,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远远不及战无双,顾虑的太多,想要面面俱到,却反而什么都做不好。 “辛苦了,这一次你做的很好。”待人都散去后,厅内只剩下萧景与战无双二人战无双,方才走到萧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回来我就安心了。”萧景也笑了,心也彻底地踏实了下来。 无双城外30里,驻扎的便是楚家的军营,当得知城内发生的一切后,楚洛狠狠地将小几上所有的东西挥到了地上。 “阮拂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本君当初真是疯了,才会信了她的话!” 楚洛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不是早就该知道那个女人不靠谱吗?为什么会在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之后,又信了她一次? 虽然他并不是完全信任阮拂晓,也暗中派了人手跟踪,可是却被阮拂晓甩开了,他后来想,既然阮拂晓的人有这等本事,想必对付一个重伤的战无双是有把握的,也就没再多问。 加之战无双这半年一直都未现身,阮拂晓也曾说过自己要顺道去一趟圣山调理身体,所以楚洛也没有再追问她的下落,也就对战无双的死深信不疑了。 种种的阴差阳错,便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下令,不要再等了,立刻攻打无双城!”楚洛当机立断作出决定,一旦等到战无双缓过神来,那就更不好对付了。其实对这个男人,他还是很忌惮的。 “主君,您忘了,二爷如今还没回来呢。”一旁有人小声提醒道。 楚洛这才想起来,一个月前,楚泽突然有事匆匆赶回了楚家,说是处理好之后马上就回来。 虽然他知道这事跟夙绫脱不了关系,可楚泽一再坚持,短期内他又没打算真的用兵,所以和楚泽吵了几架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别的将领,他可以杀可以随意地罚,可对着自己唯一的同胞弟弟,他能怎么办? “二爷还没回来?”楚洛眉头紧皱,“他不是说去去就回的吗?” 战家和楚家本来就是毗邻的两个门阀,快把加鞭赶路的话,最多十天的时间就能赶到,可现在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楚泽还没回来? 楚洛不用想就知道,这事八成和夙绫脱不了关系。除了她,楚洛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牵绊住楚泽。 楚洛气得想要杀人,他第一怀疑自己看女人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他当初竟然会觉得夙绫这个女人人聪明,又识大体,不像一般的女人只知道依附男人、争风吃醋,还会对她有好感?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只知道缠着二弟留在后宅,这已经不仅仅是愚蠢了。哪怕是再无知的妇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他瞎了眼才会觉得她识大体! “马上飞鸽传书,给二爷送信,顺便给老夫人也去一封信。”楚洛想了想,又吩咐道:“让副将先顶上,全力进攻无双城。” 副将虽然不如楚泽骁勇善战,却也是一员猛将,经过这件事,楚洛对楚泽也有了隔阂,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倚重他了。 若是副将得用的话,便是慢慢地分走一些楚泽的兵权,也是一件好事。 楚洛在楚家虽然拥有足够的权威,可自从他被夙家囚禁又断了腿之后,明显的感觉到对军中的掌控力不如从前了,甚至有些将领,更认同的是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并且骁勇善战的楚泽,而不是断了一只腿,只能在幕后出谋划策的楚洛。 楚洛不想去猜忌自己的弟弟,他明白这个时候如果兄弟阋墙乃是大忌,而且他和楚泽多年兄弟,一直都是齐心协力,才能将楚家发展壮大,楚泽也从未因为他断腿,便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他都不该猜忌自己的弟弟。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想要不想,就能控制住的,特别是,楚泽还娶了夙绫,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并且对她言听计从…… 也许,自从夙绫进门的那一天开始,这种隐患,便已经早早地埋下了。 楚家 这几日,许是有楚泽陪着,夙绫的心安定了许多,也不再做噩梦了,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这一日,刚刚用过早饭,夙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迟疑了片刻,方才下定决心问道:“夫君,夙琅,她现在怎么样了?” “夙琅?”楚泽一时竟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不是被丢到军妓营了吗?” 夙绫的脸白了白,声音有些颤抖,“你当真,把她丢进去了?” “是啊,不是你吩咐的吗?” 夙绫苦笑,从前,楚泽的这份无条件的纵容和宠爱一直都让她觉得无比幸福,可此刻,她情愿他没有那么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那,她现在还活着吗?” “应该活着吧,我吩咐过了,不会让她轻易死了。”楚泽想了想,他早就忘了这件事,但如果夙琅死了,应该会有人来告诉他,既然没人说什么,那就是还活着。 “夫君,待会你去趟军营,如果她还活着,让人把她放了吧?” “为什么?她不是一直都待你很不好吗?” “我是不喜欢她,”夙绫的手下意识抚上高高隆起的小腹,“可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这些日子虽然不再做噩梦了,但总是觉得惶惶然,我在想,是不是我作孽太多了……” 第221章 楚泽的为难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楚泽打断了她的话,见到她一脸的无措,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 “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怎么又想这么多?你想放了她,就放了她好了,左右她也得到教训了,都依你便是。” 楚泽心里也为难,他倒不是责怪夙绫,而是担心他大哥那边不好交代。 毕竟,夙琅可是他大哥点名要的人,对付夙弦很重要的一颗棋子。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外面突然有人通报说,主君有信送回,给二爷的。 楚泽和夙绫同时心里一紧。 楚泽接过信,拆开后,三两下的看完,随即,面上便浮现出一抹怒色。 夙绫也连忙抢过他手中的信,可当她看到信件的内容后,心也沉了下去。 战无双没死,还回了无双城! 夙弦也没死! 阮拂晓/大哥到底在做什么?这是此刻夙绫和楚泽心里唯一的想法。 “夫君,我不是让你派人提前埋伏在那里,等到夙弦死了将她的玉佩拿回来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哪怕早一个月得到消息,如今他们也不至于这样被动。 “前些日子,你的状态不好,我忘了和你说,”楚泽一脸的歉意,“我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死了,一个都没有回来。” “死了?”夙绫不敢相信,“怎么会?不是说,让他们不要动手,只在暗处等着就好了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楚泽摇摇头,他派出去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根本没人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绫儿,既然战无双回来了,那我必须要去帮大哥了。” “不行,”夙绫惊恐地站起身,挡在楚泽身前,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夫君,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从来都没有错过,看完了这封信,我更加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夙弦,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我就从来没有好事情,楚泽,你没和她打过交道,你不知道她那个人有多可怕,连你大哥楚洛都在她手上吃过亏。” 夙绫觉得,自己这一生所有的挫败都是夙弦带给她的,她只要一想起楚泽要和夙弦对上了,心里就止不住的害怕。 “绫儿,您听我说,夙弦此时并不在无双城,她不在的,你不用害怕。” 见到夙绫听到夙弦的名字就吓成这样,楚泽心里更对夙弦多了几分不满,她到底对绫儿做了什么?才会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他喜爱的夙绫,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女子。 “不,不行,你要是敢去,我就死给你看!”到了这一刻,夙绫才悲哀的发现,除了仗着楚泽对她的喜欢,她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没办法阻止他,除了自己的命,可是,可是他真的不能去。 “好,我不去,没事的。”楚泽见夙绫情绪又开始失控,连忙出言安抚,不敢再刺激她。 “二爷,老夫人有请。”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绫儿,母亲找我,我先去见见母亲,去去就回。” “嗯,”夙绫抓着楚泽的衣袖,有些恋恋不舍,“那你早去早回,一定要回来。” 她总觉得,她的夫君,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样。 楚泽走进老夫人的松鹤堂,没有预料中的怒骂和呵斥,老夫人只是坐在主位上,安静地喝着茶。 老夫人这样,这样,楚泽心里反而愧疚起来。 “母亲,听说您找我?” “嗯,”老夫人放下茶杯,“收到你大哥的信了吗?” “嗯,收到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我……”楚泽有些犹豫,但是他再傻也知道,不能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件事和夙绫有关。 可夙绫如今的状况,他怕自己一走,她真的会承受不了。 “你是担心你媳妇吧?” “母亲,我……” 老夫人摆了摆手,“你不用解释,你是我生的,难道我还不了解你? 大道理我也不多说了,但是泽儿,你要想清楚一件事,如果你这次为了夙绫,做了逃兵,那么不管这一场战事成功还是失败,你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果这一场赢了,那么你在军中那不可动摇的地位,便会瞬间瓦解,你多年的努力将会被别人取代;如果输了,那么这一场战争失败的责任,都会推到你的身上。 我不喜欢夙绫,你是知道的。” “母亲?” “你不用慌张,我不喜欢她,甚至你大哥、你大嫂都不喜欢她,可这没有用,只要你喜欢她,你护得住她就可以了。 可是,这楚家说到底还是你大哥的,如果有一天,你没了那些安身立命的根本,你还护得住她吗? 你自小性子莽撞,单纯,不爱动脑子,可是便是再傻,你也该明白,你如今能好好的护着她无忧无虑,仰仗的是什么。 你和你大哥,都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最希望的,是你们能共享这天下,而不是一人高高在上,一人只能做个混吃等死、仰人鼻息的富贵闲人,便如从前那样,就很好,我希望,这种平衡不要被你亲手打破。 我话已至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夫人说完,也不想再和楚泽寒暄,让人扶着便往里屋走去,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这个夙绫,真是不能再留了。 她可以为了心爱的小儿子,允许夙绫忤逆她,但却绝不允许这个女人,毁了他儿子的前程。 楚泽从母亲的院子离开后,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待站到院门口,却突然有些不想进去了。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夙绫开口说他要离开的事,他不敢想象绫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他不进去,夙绫却挺着大肚子跑了出来。 “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天气热就待在屋子里,当心中了暑气。” “你一直不回来,我心里担心,我就怕你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夙绫也不顾众人的目光,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的抱住了楚泽,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有感受到他真切地待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一些。 第222章 女帝墓(一) 楚泽叹了口气,握住夙绫的手,二人一起回了屋里,他将夙绫哄睡之后方才又走了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楚泽在站在屋檐下想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和夙绫成亲这么久,在夙绫耳濡目染之下,他早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带兵打仗的楞头青了。 他知道今天母亲说这些话,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劝他回去帮大哥,但也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的确有道理。 夙绫没有娘家,没有靠山,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且她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是为了自己的妻儿,他也必须要立起来。 哪怕不为了楚家,不为了大哥,为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也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 “红叶!”楚泽唤过夙绫的贴身丫鬟,他知道这是夙绫的心腹,一路从夙家带回来,夙绫都没丢下她,可见夙绫对他的看重。 “二爷有什么吩咐?”红叶见楚泽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严肃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 这些日子以来,主子的异样她是看在眼里的,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可心里还是难免要为主子担心。 “将安神香给绫儿点上吧,”楚泽咬牙,闭了闭眼,“让绫儿多睡一会儿,不要那么快醒来,我会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她。 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不管是谁请,哪怕是老夫人,也让绫儿不要轻易离开院子。” 楚泽别的事情上可能糊涂一些,但对于夙绫的事是从不敢马虎的,一向都想的比较周全。 “二爷?” 楚泽却无心多解释,“我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了,绫儿醒来之后你要好好的陪着她,安抚她,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回来,记住一定要照顾好绫儿。” “喏。” 就算是没有楚泽的吩咐,红叶也一定会照顾好夙绫的,至于楚泽的离开,红叶自认自己并没有那个身份去置喙主子的决定,更不敢阻拦,只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主子醒来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楚泽这边已经做出了决定,而夙弦那里跟着阮拂晓一路来到了孤烟城。 这个城池以前位于楚阀的边境,后来输给了夙家。当初夙弦之所以坚持要这5座城池,其实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正目的是孤烟城。 倒不是她能未卜先知,知道这里会出现夜氏女帝的墓,而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这里是开采出了铁矿的。 原本夙弦的打算是,只要夙家一将这座城池接管过来,就马上将这件事告知哥哥,让哥哥派人来开采。 可是想到夙家发生的那些事,想到她和哥哥之间的那些隔阂,夙弦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有了私心,在临出嫁前也未将这件事说出口。 但是自宋大哥来了这边,铁矿还是在私底下秘密开采着,但是开采出来的东西,已经完全握在了她的手里。 只是这座铁矿开采出来的东西她至今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战家应该是会用一些的,但是到底要不要再分一些给夙家? 说真的,她现在对夙家是真的有些寒心了。 这一次楚家大军围攻无双城,无双城内瘟疫泛滥,她不信夙家和奚家没有得到消息,可夙家却按兵不动,做事不理丝毫不顾及她的处境,这样的娘家她怎么可能不寒心呢? 好在孤烟城和圣山本来都地处偏僻,两个地方隔的并不远,不过只过了5天的时间,夙弦和阮拂晓便一前一后抵达了孤烟城。 “我让你们通知宋大哥,宋大哥那边是如何回复的?” 进了孤烟城,夙弦一行人,便不敢离阮拂晓太近了,生怕被她手下的人发现。 “宋少将军在一处茶楼等您。” 轻功最好的火羽是负责送信的,此时已经按照约定好的地点,带着夙弦前往了一处隐秘的茶室。 再次见到宋浩轩,夙弦也很高兴。她发现宋大哥虽然瘦了些黑了些,但是看着精神还不错,倒也放下心来,看来这里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宋大哥,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听说你成亲了,都成亲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去恭喜你。”宋浩轩笑着,但是唇角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他待我很好。”夙弦脸红了红。 宋浩轩心中有些黯然,却还是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阿弦是真的喜欢战无双的,她过得好就好。 二人寒暄了几句,宋浩轩便率先进入了正题。 “从那个女人一进孤烟城,我便找人盯着盯了,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掌握之中,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见她?”“好。”夙弦看了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天晚上便是林嬷嬷说的最好的时机了吧? “对了,宋大哥,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你放心,你叮嘱过我这件事需要保密,所以除了我信得过的几个心腹没有人知道你来过这里,包括阮拂晓的行踪,我都刻意的替她抹去了痕迹。” 宋浩轩看起来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一点手段也没有。 他既然说要替夙弦守住这座城,当然不会一点准备都没做,他来了孤烟城这么久,城内的将领也大部分都让他变成了自己人,所以在这里他如果真的刻意想替夙弦扫去一切痕迹,是可以做到的。 夙弦松了一口气,那便好,虽然她现在也不太清楚林嬷嬷等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她也不想问了,因为她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没确认罢了。 另一边,高嬷嬷将地图拿到阮拂晓的面前,“地图显示的好像就是这里,殿下,您看看能不能对得上?” 阮拂晓仔细对比了一些变化,但大体轮廓是很像的。 “应该是这里没错,而且我自来了这里便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很亲切的气息,我想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第223章 女帝墓(二) “那定然没错了,您的先祖定然会庇佑您。” “那是当然,我是萧氏的嫡系,太祖她老人家,自然会庇护我夺回萧氏江山。”阮拂晓眸中闪着坚定的光,她一定可以的。 暮色中的荒山野岭,总是给人一种很可怖的感觉,不远处,时不时还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阮拂晓觉得周围凉飕飕的,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 “时间还不到吗?”她有些不耐烦了。 “殿下再等等,据说只有子时才会出现女帝墓出世的契机。” “嗯,那便等吧。”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夙弦躲在暗处,一直密切的监视着阮拂晓等人的动作,眼见几个时辰过去了,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身体都僵硬了。 正在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面前黑压压的天幕,似是从中间裂开了一个口子,一道白光自山间显现,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夙弦的困意顿时全消了,立马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是女帝墓,要出世了? 比她更为激动的是阮拂晓,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好在此时是深夜,这里是深山,所以这细微的动静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异象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很快,阮拂晓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白玉雕成的玉碑。 玉碑缓缓从地底升起,上面清晰地的雕刻着五个大字,夜倾宸之墓。 右下角,还有一行几不可见的小字,“非萧氏嫡系,擅入者死。” “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阮拂晓捂着嘴激动的流下泪来,几乎泣不成声,她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殿下,您先别哭,赶紧进去啊,女帝墓开启的时间很短暂,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阮拂晓这才清醒过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红的发光的玉佩。 那玉佩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内里似是有鲜血流动一样,一看便不是凡物。 “子凤佩!”身后不知是谁,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好在声音压得低,并未让阮拂晓等人听到。 阮拂晓将它嵌在了白玉碑上方的一个微不起眼的凹槽里面,虔诚地跪倒在地,对着墓碑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眼中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认真。 随即,她拿出匕首划开自己的掌心,任由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入到那凹槽里。 这个时候夙弦才注意到,原来那白玉碑最上方竟然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随着阮拂晓的鲜血不断地注入,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直到原本毫无光泽的白玉碑突然发出了似萤火虫一般微弱的荧光。 虽然不够明亮,但照在阮拂晓的身上,却让她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光芒过后,白玉碑突然向旁边移了移,露出了一个,只有一人能通过的入口,见此情形,阮拂晓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动手!”林嬷嬷厉喝一声,于是,高嬷嬷眼睁睁地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许许多多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向着他们这边带来的青衣攻护卫击了过去。 “这?火凤卫?”林嬷嬷惊呼一声,脸色难看的吓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主子您快进去。”林嬷嬷趁势挡住了夙弦的身形,将人一把推了过去,在混乱中,夙弦还未反应过来,便随着阮拂晓的步伐也踏进了那座墓中。 就在夙弦进入的那一刻,墓碑又缓缓的合上了,很快便恢复了一片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古墓外的厮杀却益发激烈了起来。 夙弦一进入女帝墓,便被晃花了眼睛,这哪里像是墓地?这分明是天宫啊! 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的地面和石壁在微弱的烛火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在外面价值连城的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在这里像是垃圾一样,被人随意地丢弃在角落里,此外,还有数不尽的,散落一地的珠宝、玉石、黄金……稀世奇珍应有尽有。 亏她一直觉得自己还蛮富有的,太没见识了! 夙弦差点流下泪来,是心痛的,看着这么多宝贝就在眼前,却不能拿走,不单单是因为她没准备什么东西,更关键的是,要是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她岂不是等于挖了自家的祖坟? 想了想,夙弦打了个寒颤,挖自家祖坟这种事,造大孽了,还是算了。 而且,阮拂晓就比她淡定多了,连多看一眼都没有,身影很快就要消失在拐角处了,夙弦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急忙跟了上去,在这里如果将人跟丢了,她真是要哭死了。 等到追上了阮拂晓,她才明白林嬷嬷为什么不让她阻止阮拂晓,而要让她跟着阮拂晓一起进来? 因为这哪里是个墓地,分明就是个迷宫啊,如果没有阮拂晓带路,她恐怕饿死、困死在这里也找不到出口的吧? 现在夙弦无比庆幸阮拂晓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而她的轻功好,所以一直屏息静气,才能让二人隔得这么近的情况下,都没被她发现。 很快,走过最开始的一段路,光线又暗了下来。在漆黑的地宫里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阮拂晓手拿着方才捡到的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查看着手中的路线图,夙弦则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两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前面的阮拂晓突然停下了脚步,夙弦心中一紧,连忙闪身避到一个石柱后面。 只见阮拂晓站在原地往四周周打量了一圈,突然目光定格到了正前方不远处的一座玉棺上。 夙弦也注意到了那玉棺。 那是一个用白玉打造的、大约能盛放两人的棺椁,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夙弦甚至都能感觉到,其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似能沁入到骨头里,冷的夙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靠的更近的阮拂晓,更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这也太冷了。 第224章 女帝墓(三)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重新打起精神,忍着刺骨的寒意,再次走近了玉棺。 她站在玉棺面前,再次拿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任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说来也奇怪,鲜血滴入玉棺,竟然瞬间被吸了进去。 也许是今天失血太多的缘故,阮拂晓的身子摇晃了两下,直到眼前有些发黑,方才停下了动作,而这时那不起眼的玉棺,突然似剥落了一层斑驳的外衣,绽放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芒。 在那道光芒之中。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缓缓升了起来。 阮拂晓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伸出手,就向着那珠子抓了过去。 可正在这时,却突然觉得心口一痛,整个人向下栽倒了过去。 夙弦此时已经来到了玉棺面前。 她像玉棺之中望去,白玉棺里,一男一女两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两人看起来不过都是20多岁的年纪,女子着一身红衣,一头白发,只闭着眼睛,依然难掩倾城之姿,夙弦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过这样让人一眼惊艳的女子。 绝代芳华,无外如是。 男子一袭黑衣,眉眼冷厉,容貌极为俊美,这二人从容貌上来看,也是极为般配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夜帝和萧帝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她的…… 夙弦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抓那颗珠子,而是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玉棺磕了三个头。 几百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曾经强大到万邦来朝的大夜早已化作一缕尘埃,风流云散。 她没有什么要复国的想法,她不是在皇室中长大的公主,她对大夜并没有什么归属,亦不像是阮拂晓,自小背负着那样的使命。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个坟墓里,尽一个后辈最简单的责任,给她的先祖磕个头而已。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悬浮于半空中的珠子,突然落下了,直接落在了她的手里。 夙弦愣了愣。 在这一瞬间手握着那个珠子,夙弦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管是外形还是手感,怎么看这个东西怎么那么像她曾经在山洞得到的那枚遗珠,那应该是那紫衣女子留下来的东西。 没想到夜氏女帝墓,阮拂晓想要得到的便是这个。 不过这东西确实也是个好东西,而且这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比当初那颗要大的多了,夙弦这样想着。 可下一刻她就来不及多想了,因为那颗珠子突然消失在了掌心里,同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夙弦禁不住闷哼一声,与阮拂晓一样,也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的无双城,楚洛与战无双之间,第一场正式的交锋已经结束,最后最终以楚家军惨败,楚洛连夜带兵,急退了30公里为终结。 中军大营内,楚洛阴沉着一张脸,望着跪在地上,差点被削掉了半条胳膊的副将,心中的怒火,怎么都止不住。 “废物,全都是废物,难道离了楚泽,你们都不会打仗了不成?” 楚洛心里是真的很不好受,从前楚泽在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就算赢不了战无双,但是也从来没有输的这么惨过,战无双就算想赢,也是险胜,双方都落不到好。 而且,战魂军虽然战斗力比较强,可人少,楚家军在人数上有优势,只要他派出更多的人马,还是有可能赢的。所以,他对战无双虽然忌惮,却也并不畏惧战家。 可这一次,完全就是一边压倒性的战役,楚家军对上战家军,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十万楚家大军,对上两万战家军,竟然被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最后的伤亡更是惨不忍睹,战家军看起来基本没什么损失,可楚家军几乎全军覆没了。 这是楚洛从军生涯以来,最为耻辱的一战,耻辱到,哪怕千百年后,亦足以成为终身污点的那种。 但楚洛不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他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副将的身上,要不为什么从前二弟在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输这么惨? 可这一次二弟不在,他们就输了? 责任,肯定是在这个废物身上。 副将跪在地上,即便伤得不轻,却也不敢下去包扎一下,心中一片绝望。 他知道,主君是把这一场战争的惨败全都归咎到了他的身上,不止是主君,恐怕如今军中不少人都是这样想的。 否则的话,怎么这么巧,二爷只这一次不在,他们就输的这么惨? 可是,亲身参与过的他,是真的冤枉死了。 主君断了腿后,就再也没有亲历过战争,根本不明白,身处其中的那种无力。 从前他跟着二爷参与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也不是没和战家军交手过,可从前虽然棘手,却也只是棘手罢了。 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明明看着没什么变化,可身处其中却会发现,战家所用的阵法和从前那个根本不一样。 深陷其中,根本找不到一点破解的方法,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困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地倒下,却无能为力。 但是这些,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知道说了也没人信,只会让人笑话。 楚洛发了一大通火后,却到底还是顾念旧情的。他虽然对外人狠辣无情,但是对自己人却还是好的。 这副将陪着他们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忠心是不用说的,这一次,虽然打了败仗,但也伤得不轻。 起初楚洛收到战报的时候,恨不得直接将人斩了,但如今却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所以,再将副将的军职一撸到底之后,便将人打发下去治伤了。 “二爷现在在哪里?”待人走后,楚洛一个人坐在营帐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仗打的,他已经好几天都没睡过觉了。 “二爷已经动身了,算算日子,应该这两天的时间就到了。”随从恭声应道。 第225章 身世(一) “那就好,还算他没完全昏了头。”楚洛松了口气,心里却也禁不住埋怨,若不是楚泽为了一个女人,临阵脱逃,这一次他们楚阀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足足损失了近十万大军,饶是楚阀实力再强,却也禁不住这么损失下去。 而墓地那边,夙弦此时的状况,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 她虚弱地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她觉得,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了口的木桶,鲜血源源不断地向外涌了出去。 一股狂暴的力量涌入筋脉,筋脉处,是撕裂般的疼痛,夙弦痛的落下泪来,她该不会筋脉寸断吧? 林嬷嬷到底在帮她还是在坑她?夙弦看了一眼同样昏迷中的阮拂晓,她是来给阮拂晓挡灾的吧? 不说别的,就阮拂晓那个风一吹就倒、走三步就咳的破身子,要是真的是她拿到了这个珠子,不得当场筋脉寸断、血崩而亡啊? 所以,她算不算冥冥之中,还救了这个死对头一命? 夙弦欲哭无泪,她明明记得,第一次得到这种珠子的时候,那股力量是很温和的,不但无害,而且让人感觉很舒服,就好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泡在温水中一样。 可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这股力量,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裂了。可是,哪怕再痛,也不能就这么甘心等死啊? 战无双才刚刚醒过来,他们的女儿还那么小,他们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怎么能放弃? 所以,夙弦忍着剧烈的疼痛,拼命地调动体内的真气,一点点地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力量,试图让它们温和下来。 这个过程是缓慢而漫长的,但不得不说,确实有效,夙弦咬着牙,一点一点地运转内力,额头上的汗水混着血水,将夙弦浑身都染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体内的那股力量终于平复下来的时候,夙弦却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不在地宫之内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出来了?”夙弦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明明记得自己好像是进了大夜开国女帝的坟墓,然后,好像就痛晕了过去…… 直到林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夙弦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还以为自己昏迷的时候,被阮拂晓给抓了。 “您进去不久之后,女帝墓就彻底封死了,不久后您和阮拂晓一起被丢了出来,我就带着您离开了。 不过您伤得不轻,这药是石斛和江念一起熬的,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嗯。”夙弦接过碗,将药一饮而尽,方才感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 她记得上次的那颗珠子,让她的内力增长了不少,可这次这颗珠子,破坏力这么强,不会是专门来坑人的吧? 可结果,却让夙弦很是意外。 虽然她伤得不轻,但却都是一些皮外伤,而且她的内力……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她感觉自己此刻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 “对了林嬷嬷,进入女帝墓之前,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做了吗?” “做了,姑娘要见江离,我已经让人传信给他了,就定在孤烟城这里,如果他愿意来,兴许这几天就到了。” “他会来的。”夙弦淡淡一笑,再提起江离眼睛里已经没有半分的温度,他现在就是个疯子,偏激执拗失去理智的疯子,他怎么可能不来。 想到那一日所受到的屈辱,夙弦心里的恨就怎么也压不住,好在那一日林嬷嬷她们都昏迷了,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您要见他做什么?” “我也不想再见到他,只是,却非见不可。”夙弦叹了口气,“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说说正事。” 夙弦将药碗放下,拿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等苦涩的味道慢慢散去,“林嬷嬷,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现在,总不该再瞒我了吧?” “老奴原本的打算便是,等姑娘出嫁后,就告诉姑娘的,只是世事难料,发生了那么多事,也不想让姑娘烦心,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她知道,这件事对姑娘的冲击必定很大,而那个时候主君出事,姑娘已经心力交瘁,她又怎么敢那个时候说出来? 还是等姑娘平静下来,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比较好。 “姑娘那么聪明,想必已经有了猜测了吧?”林嬷嬷叹了口气,“您并不是夙家的女儿,您的亲生母亲,是大夜的林皇后,您本应该姓萧。” 夙弦面上丝毫不见意外之色,只是心里却有些复杂,即便早有猜测,可当这一刻得到了确认的时候,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复杂。 夙家,毕竟锦衣玉食的养了她这么多年。 “所以,我就是当年那个传闻中早已死去的大公主,是不是?” “是。” “所以阮拂晓,她是我的亲妹妹吧?” “当年大夜气数已尽,陛下重病垂危,高氏生怕自己的女儿最后没有出路,便勾结了当时已经初露峥嵘的阮家家主。” “她为什么会选中阮家?” “高氏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因为家中犯事,才会被贬为官妓,在出事前,与阮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她与阮家主二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还定下了婚约。 只是高家出事,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阮家家主,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这个女人。” “所以,在高氏当上皇后之后,二人又旧情复燃了?” “他们之间的纠葛,老奴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临终前,高氏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阮家家主,让他以阮家嫡女的名义将她养大,为了让他尽心,还将阮拂晓的命格告诉了他。” “阮拂晓,是什么命格?”夙弦是第一次听到命格这种说法,还真是有些好奇起来。 “她能有什么好的命格?”林嬷嬷嗤笑一声,“不过是想用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偷别人的东西罢了。 她用那种不堪的手段,夺了娘娘的后位,临死前,还想为她女儿,偷了大殿下的气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226章 身世(二) 夙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大殿下,指的就是她自己? “偷我的气运?” “是,当初大夜风雨飘扬之际,败局已现,各地门阀纷纷拥兵自重,不再听从陛下调遣。 这个时候,陛下抱着病体最后召见了大天师,大天师却预言,大殿下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将来必定会母仪天下,得嫁天下之主,让萧氏皇族的血脉,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 “这件事,后来也不知怎的,便让高氏知晓了,彼时她已经当上了皇后,如果大夜未灭,阮拂晓就是嫡公主,按照祖制,满月后便该被封为皇太女,顺理成章继位。 她费尽心机争夺过来的江山,却是个摇摇欲坠的冰山,靠不住,她恨极了林后娘娘,可她又怎么甘心这大好河山最后落到林后娘娘的女儿身上?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她找了什么门路,竟然弄来了一张天命图。” “天命图?” “是,传闻中,能逆天改命的天命图,只要将两人的鲜血分别滴到天命图上,并心甘情愿以性命为祭,就可以将两人的命格完全转换。 非但如此,高氏为了万无一失,能彻底的控制林后娘娘的孩子,还给那孩子身体里种了蛊。” 夙弦打了个哆嗦,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高氏这女人,也太狠了。 她现在可真是“闻蛊色变”,想到上次那个蛊虫,差点将战无双一条命搭进去,就不寒而栗。 她总算明白了大夜朝为什么要不顾先辈情分,剿灭了明月山庄,这还真是…… “所以,我体内还有蛊虫吗?” “当然没有,林后娘娘,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您被高氏摆布? 就算她没了娘家,可火凤卫却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何况还有林家夜家的一些旧部,都会在暗中帮忙,想要护住您,还是不难的。” “所以,高氏她失败了?” “她自认为成功了,却不知道,当年她命人悄悄抱走的大殿下,根本就不是您,而是夙绫。” 啥? 夙弦有些听不懂了,为什么高氏会把夙绫抱走?夙绫不是夙家的庶女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在高氏动手之前,娘娘便已经偷偷将你送到了夙家,那个时候,奚氏刚刚生下了老来女,与你不过相差几天出生而已。于是,娘娘就将你抱到了奚氏那里。” 夙弦心一紧,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那奚氏的女儿呢?” “自然是被当成大殿下,抱回了皇宫。” “那夙绫后来,又怎么会成了夙家的庶女?” “陛下死后,其实高氏原本是想直接斩草除根的,却被青龙卫的首领拦下了。 那个时候,首领还不是青龙,首领说,身为世代守卫萧氏的青龙卫,他们要遵守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永远不得伤害萧氏嫡系血脉。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萧氏的嫡系血脉,死在自己的面前,也想要给那个孩子一个出身。 可高氏却不同意,二人争执之下,最后终于达成了协议。也将那个孩子找一个高门寄养,不过不能养做嫡女,必须养做庶女,因为高氏必须要让自己的孩子永远做嫡女,而让林后娘娘的女儿,永远只能做一个卑微的、仰人鼻息的庶女。” 夙弦:……所以,阴差阳错,夙绫这个真正的夙家嫡女,变成了庶女……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林后,我是说我母亲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对奚氏和夙绫……” 她当然知道,她生母都是在一心一意为她打算,她心里不是不动容,可是,这对于别人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 好端端的女儿,被人给抱走了,还被自己磋磨了那么多年,奚氏要是知道了,还不气疯了? 不,兴许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女儿,不然也不会突然那么厌恶自己。 这样一想,突然觉得,她似乎没有立场去埋怨奚氏了。 “你真当奚氏是个好人吗?”林嬷嬷冷哼一声,“你外祖家的覆灭,和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可脱不了关系。”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夙弦心沉了沉,她只知道,当初林后被废,起因便是因为林家打了败仗,林后父兄战死,难道这之中还有什么隐情? “你当为什么如今这些门阀能那么快的崛起,都是踩着林家和夜家的血肉上位的,除了战家,没一个清白的。 当初蛮族来犯,林家和夜家率兵抗击,因为老定王信任奚氏,所以就把当年还是寂寂无名的夙家老家主也一起带上了,还让他管了粮草。 可谁知道,这些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居然在粮草里动了手脚,害得那最关键的一仗,忠勇公和定王齐齐战死,那一仗,不知死了多少个无辜的英雄,他们保家卫国,一腔孤勇,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算计里! 奚氏,她不得好死,她是最该死的人,她可是老定王养大的,若是没有老定王护着,早就被她后母磋磨死了,可是她却背叛了定王府,她早该死,早该死……” 说到这里,一向沉稳的林嬷嬷声音都在颤抖,手紧紧攥成拳,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那一仗,死的又何止是她的伯父忠勇公和老定王,还有她的夫君,也是被那些畜生害死的,林家自此败落,她最在意的姐姐被废冷宫,皆始于此。 她怎么可能不恨! 夙弦有些不忍,替她擦了擦眼泪,“要是难受,就别说了。” “不,让我说,这些话,我憋了十几年了,”林嬷嬷一把擦干眼泪,“看着姑娘认贼做母这么多年,我早就憋不住了。” 夙弦:……好吧,你高兴就好 其实夙弦听完这些,倒并没有林嬷嬷这么激动,也许是因为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她甚至没见过她的生母,天生的冷情,让她没有办法真的去感同身受。 “如果是这样,那夜氏,就是我大嫂,她怎么会嫁进夙家?” 如果这样的话,夜家和夙家便是血海深仇了,凭着大嫂对她祖母和对夜家的感情,怎么肯嫁给夙疆,给夙疆生儿育女? 夙弦苦笑,想起夙疆,那声哥哥,大概再也叫不出口了吧? 第227章 解药 “所以说,老定王是个眼瞎的,信错了人,当初出征之前,生怕有个什么意外,皇家又靠不住,便提前将唯一的孙女托付给了夙家。 她想着夙家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她对奚氏不但有养育之恩,还有亦师亦友的情分,若是没有她,奚氏早就被继母磋磨死了,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在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 当年老定王和忠勇公是怎么死的,也是战家二爷帮忙查出来的,可当时定王世子,我是说夜氏已经嫁进了夙家,还还有了身孕,林后娘娘思前想后,便没将这件事告诉她。” 林嬷嬷没说的是,林后原本犹豫过的,可考虑到这个世交家的妹妹从小就不怎么聪明,还性烈如火,眼里揉不得沙子,实在不像是有成算的样子,告诉了她,除了和夙家彻底撕破脸,也没什么用。 所以最后,林后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等等,”夙弦觉得信息太多了,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小心翼翼问道,“这件事,和战家二爷有什么关系?” 还有,战家二爷是哪个? 难不成,是战云霄! 林氏和战云霄…… 夙弦倒吸了一口气,感觉越来越乱了。 “战家二爷,是,是……”林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暗骂了自己一句,原本这件事,她是不想和姑娘提起的。 想了半天,林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夙弦,你娘不喜欢你爹,她喜欢的是战云霄。 “若当初,不是陛下非林后娘娘不娶,江太后下懿旨,娘娘,或许会嫁给战云霄。” 夙弦:…… “那,那无忧……” “无忧小姐,是您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夙弦:……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夫家的姑姑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娘变成了战无双的叔祖母?!!! 停,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心绞痛…… “我娘,她现在好吗?”沉默了一会儿,夙弦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亲娘,她感情是复杂的,她并没怪这个女人,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不得已,而林后,也已经尽力为她谋划了一条看起来最好走的路。 更何况,她还暗中帮过自己。只是要说有多濡慕想念,也是没有的。 “她,很好,只是,她不能见你。” “嗯,不见就不见吧,只要各自安好便好。”夙弦笑了笑,“若她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林嬷嬷,你记得和我说。” 林嬷嬷眼眶突然一红,她觉得,自己的姐姐其实是很了解这个孩子,她问过姐姐想不想和自己的女儿相认,姐姐说没有必要,她说,阿弦早就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 她说,即便相认,阿弦也不会真正将她当做母亲,这样各自安好,就很好。 也许她们之间,母女情缘,终归是太浅薄了些,在姐姐决议将这个女儿送走的那一刻,缘分也就断了。 她并不觉得夙弦这样的冷情有什么不好,若她不是这样的性子,不知会被奚氏和夙疆还有夙琅这些人伤成什么样子,所以这样很好。 夙弦还没有彻底的消化这些消息,孤烟城就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这一次再见到江离,他给人的感觉又不同了。 最初她认识的江离,是个骨子里疏离,但是看起来很温和的人,能让人不自觉地卸下心中的防备;后来的叶离歌,却是给人完全相反的感觉,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连笑容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现在,他安静地坐在那,平静地望着自己,眸中毫无波澜,无喜无悲,像是一个看透世事的人,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夙弦蹙了蹙眉,他又想耍什么把戏? 不过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如今她都是不怕的,也不会再信他的任何话。 “我这次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应该很清楚吧?” 夙弦直接走到江离对面坐下,直截了当进入主题,她认为,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没什么好寒暄的。 “知道。”江离点点头,直接拿出一个小巧的乌木匣子,推到夙弦的面前,“你要的,冰凌草。” 夙弦接过匣子,入手冰凉,一股淡淡的寒意迎面而来,她心中定了定。 “说说你的条件。” 夙弦收好草药,其实她这次约江离见面,确实是情非得已。 无双城那场瘟疫,只是一种毒,但这种毒要解起来,也很麻烦。 前世夙绫为了彰显自己宽厚仁慈的美名,倒是不藏私的将这解药的方子公之于众了,可是,里面的一味冰凌草,却只有叶家才有。 那个时候,叶离歌不知所踪,叶天骄成为叶家家主,他爱慕夙绫,叶家也有归顺楚家的意思,便毫不犹豫地将冰凌草送给了夙绫。 可现在,以他们和叶离歌的关系,想要拿到冰凌草,却不容易。 她之所以没将药方提前告知战无双,就是怕他心急,会被江离牵着鼻子走,既然江离那么喜欢她,喜欢到不惜要毁了她,那她干嘛不利用这点喜欢,做点什么?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江离会提什么条件,不过她可以应对。 “我没什么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事情后,可以去江家住几天。” 看到夙弦眼中的嘲讽和鄙夷,他苦涩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来做客,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有什么事情,你现在说就可以。” “也没什么,我说过,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夙弦的意料,不过她也没有上赶着找不痛快的道理,“那好,我会考虑的,多谢你了,慢走不送。” 江离倒是也没有多纠缠,直接站起身,便离开了,甚至走的时候,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夙弦叹了口气,想起二人初识时的一幕幕,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过,今天的江离,确实很反常就是了,算了不想了。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夙弦连夜便带人离开了孤烟城,往无双城赶去。解毒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一刻都不能耽搁。 第228章 我带来了一个人 夙弦回来的正是时候,虽然暂时将楚阀的人打退,可以出城采购草药,请大夫回来,但是这些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找不到解药,饶是战无双也很头疼。 如果不把城内的问题解决了,那么,他便不能离开彻底的将楚家打退,夺回丢失的城池,这样一天天的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而且,楚家一直不肯撤离,双方这样僵持着,便要时时刻刻防备着,这样未免太被动了。 可夙弦带回来的药方和药草,便把战无双头疼的问题,很轻易的解决了。 “阿弦,你怎么会知道解药的?”战无双惊讶地看着夙弦,他更吃惊的是,如果夙弦真的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 “你忘了,你昏迷的时候,我和药圣,学过一些医书的。而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缺少一种药材,这种药材只有孤烟城才有,所以我顺便拿到了,才和你说,也是不想你为这件事费心。” 战无双觉得,事情并没有她说的那样简单,可却也没有追问,对于自己的妻子,他是信任而且尊重的,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好了。 这边的打算,原本是想等到城内的瘟疫解决,战无双便马上调兵,怎么也要将楚阀的人先赶出战阀的地盘,将他们丢失的几座城池夺回来才行。 谁知他们这边还没有先动手,楚家那边便先坐不住了。 楚泽才刚到,楚洛便迫不及待地又对战阀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想要一鼓作气趁着城内的瘟疫未解,先拿下无双城。 可有战无双坐镇的无双城,又岂是那样容易拿下的?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后,以楚阀的再一次惨败而告终。 这一次,楚洛是真的怕了,他原本以为上一次的失败只是因为楚泽不在的缘故,只要楚泽回来,他再多加派一些人。,趁着城内局势未定,一鼓作气,他们还是很有希望拿下无双城的。 但这一次战况仅仅只比上次好一点,如果再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恐怕他们楚家还没有开始真正的争霸天下,便已经在战无双的手里全军覆没了。 “战无双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楚洛又急又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不是他厉害,而是他用的阵法厉害。”楚泽这一辈子唯一上心的两件事,一是夙绫,二是带兵打仗,虽然出主意的基本都是楚洛,但是他也不是一点自己的判断都没有。 他比副将看得更明白,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臂,楚泽神情也是难得的郑重。 “可是大哥,战无双这一次所用的阵法和以前的根本就不一样。可如果他真的有这样好的阵法,为什么以前不用,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因为他以前并不是楚家的家主,而只是少主。他是一丝一毫的便宜,都不想让他父亲占的,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在他的带领下才有未来。” 其实楚洛也只是猜测,他根本猜不到战无双到底在想什么,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因为战无双这个人他从来都看不透。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楚泽问道,如今这个时候去追究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结果才更重要。 “目前看来若是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在战场上兵刃相见,我们是奈何不了他了。” 楚泽听出了楚洛的话外之意,“可是如今无双城已经被战无双围成了铁桶,我们就算想要使些小手段,恐怕也找不到机会吧。” 楚泽知道他哥的打算,事实上这一次他哥的计划也从来都没有瞒过他,可偏偏战无双回来的不是时候,他们好不容易收买的人全都被他杀了,一时半会儿还真奈何不了他。 “要不,我们干脆按兵不动,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能解毒,绫儿说了,这毒药在3个月的时候会彻底爆发,算算也不过只有不到一个月了,我们等到他们自己彻底乱起来,主动放弃无双城不行吗?” “不行,那太被动了,何况,若是被他们找到了解药呢?万一解了毒,那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楚洛摇摇头,他被阮拂晓坑怕了,已经不敢再轻信这些女人了。 女人,呵,终归成不了大事。 “可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楚泽烦躁地抓抓头。 “谁说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手里不是有一个很大的筹码吗?”楚泽一愣,有些不解。 其实我这一次来攻打战阀,也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我带来了一个人—夙琅。” “什么?”楚泽瞪大了眼睛,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夙绫让他将夙琅放了,可是他被大哥这边的事牵住了心神,把这件事情给忘了,难道夙琅现在已经不在楚家了?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战无双极为宠爱夙弦,将夙弦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 而夙弦在夙家的时候与夙琅一向交好,你说如果我们拿夙琅来威胁夙弦,夙弦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夙琅受尽屈辱却不管呢?” “这、这样不太好吧?”楚泽倒不是有多同情夙琅,他就不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如果他真的有这份好心,当初也就不会任由夙绫将人丢进军妓营了。 可关键是,这件事他已经答应过绫儿,会放了夙琅,现在却当成了人质,用来威胁夙弦,这叫什么事啊? 而且,如果在战场上他们这样做了,那传出去楚家还有什么脸面?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阿泽你要明白,世人都是以成败来论英雄的,史书也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我们最后赢了,那么一切的非议都可以抹去。” “可是我也并不认为这个办法可行,战无双再宠爱夙弦,也不会为了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女子,就将无双城拱手让人吧?我们抓到的人,又不是夙弦。” 楚泽没好气的道。 “他不会无动于衷的,因为他舍不得让夙弦伤心。”同为男人,他自认了解战无双的心思。 第229章 夙琅的下场(一) 夙弦那样的女人,无论那个男人得到了,都会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吧?战无双为了她可以不要性命,可见有多在意她。 他又何尝不想抓到夙弦,可惜,试了几次都做不到,何况,便是真的抓到了夙弦,他真的舍得将她再作为筹码还给战无双吗? 楚洛眼中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如果他们之间不曾有过过节,他娶了她,他也愿意将她放在心上宠着。 可惜,这个女人,终究不属于他,楚洛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何况,我并不是真的要无双城,就不算触动战无双的底线。 我要的只是战无双承诺,将我们打下的这几座城池送与我们,五年之内不得追回,我们便可以返回楚家,然后继续养精蓄锐,招兵买马。 先打下其他的门阀,等我们的力量积蓄到一定的地步,再与战无双对上。” 楚洛也明白如今的他们不是战无双的对手,既然这样倒不如各退一步。 他有自己的考量,此次出兵,楚阀内部本来便有很多人不赞同,是他一力压下了这些非议。 如果他们什么都没得到,灰溜溜地被赶了回去,白白损耗十几万大军,那他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威信必然荡然无存。何况,他们楚阀牺牲了这么多,怎么也不能无功而返。 所以,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大哥,你说的倒是轻巧,这也不太可能吧?而且其他的门阀尤其是那么好打的?”楚泽再次烦躁的抓了抓头,他觉得他大哥疯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嘛。 “阿泽,是你的心思太简单了。”楚洛其实想的很明白。 如今阮家已经正式站到了他这一边,而叶家夜离歌和战无双有夺妻之恨,是绝对不会向着战阀的,而且他的家主之位还是楚家帮他夺回来的,定然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至于奚家和夙家倒是难办一点,不过也不是没有突破口的,他早就得到消息,如今夙疆和夙弦的闹得很僵,关系降至冰点。 夙疆独宠尉明珠,而尉明珠与夙弦有着解不开的生死大仇,她的哥哥、母亲、祖父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夙弦手里,只要有她在夙疆身边吹枕头风,夙家与夙弦反目,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女人家的这些勾心斗角,他并不擅长,少不得还要阮拂晓来做。 想起阮拂晓,楚洛又是一阵的头大,只希望这个女人这一次不要又把事情办砸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好。 不过除了阮拂晓,他暂时也想不到将这一件事交给谁来做。 况且这一次他攻打无双城,围困无双城近两个月,也不见奚家和夙家有任何动作,足以可见他们已经产生了间隙。 虽然夙家如今还不太好吞下,但是他们可以暂时结盟,一起解决了无双城然后再一分高下。 夙家在老家主还在的时候,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是如今他有这个自信,在夙疆带领下的夙家,绝对不堪一击,不过是纸老虎罢了,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敢那样的算计夙弦。 楚泽见他大哥这么笃定,显然是心意已定,便也点了点头,除了带兵打仗的事,其他的事他也不懂,一向都是听大哥的,后来夙绫嫁进来之后,便听夙绫的。 所以第二日当夙弦和战无双还在忙着安排人研制、发放解药的时候,城外却突然响起了擂擂战鼓声,楚阀竟然主动来攻城了? 夙弦和战无双对视一眼,都觉得楚家这个时候动手有些奇怪。 “你是要先待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上城楼看看?”战无双问道。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就在方才战鼓响起的时候,夙弦的右眼皮突然跳动了起来,心下也莫明传来一阵的不安。 难道是楚家又有了什么新的底牌,否则的话上次败的那么惨,怎么又敢主动来找打?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应该加紧防御吗? 可是当她站到了城楼上,一眼看到了楚家军之前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少女时,整张脸却瞬间苍白下来,她终于知道方才那股不安来源于哪里。 夙琅被人压着半跪在地上,一身红衣早已被撕成了一片片,凌乱的披在**的身体上。 从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依稀可以看到遍布的青紫和红痕一看,便不难猜到她到底遭受了什么。 隔的距离有些远,夙弦却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夙琅,虽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即便不去看,她也能猜到她此时该是何等的绝望。 夙弦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了城墙,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因为太过用力,手指直接嵌进了面前的方砖里,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城墙缓缓流下…… “夙琅……” 夙琅,那样骄傲的夙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夙弦,我想你应该认出了跪着的人是谁?我也不怕告诉你,堂堂的夙家嫡小姐,如今已经沦为了我楚家军中最为低等的军妓。 你如果想救她的话,现在便让战无双签下协议,我们打下来的城池,不得追回;否则……” 楚泽来到夙琅面前,突然狠狠的将人抓了起来,大手用力一挥,夙琅身上原本便不能蔽体的红衣,瞬间被撕的粉碎,露出了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 夙琅无助的在楚泽手中挣扎着,赤裸的身躯在风中微微颤抖着,犹如一只残破的风筝,命运早已不由自己…… “我不介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你看看她平时都是怎么伺候爷们儿的,还是说你当真不在意她,也不在于你们夙家女子的名声?” 听到夙弦的名字,夙琅这才抬起眼睛,对上城楼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已空洞麻木的双眼终于落下泪来。 夙弦一直用力地扶着城墙,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直都在抖,她不想这样脆弱,她多想坚强一些,冷静一点,想出办法,可是此时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琅儿,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救你?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她再也救不了夙琅了,她完了。 第230章 夙琅的下场(二) 这一刻,夙弦对夙琅的种种不满,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都消散了一样。 她只觉得心痛的要死掉,痛的让她几乎要崩溃掉。 “没事,有我在,我会想办法救她。”战无双察觉到身旁妻子的颤抖,连忙抱了抱她,似是想要给她力量一般。 虽然他也不喜欢夙琅,对于夙琅的死活或者是否受辱,他并不在乎,但看到夙弦这副模样,显然是很在意夙琅的,既然他的妻子如此在意,那他怎么都不能让她伤心才是。 可是,那个条件,他却不想答应,战无双嘴上安慰着夙弦,心里也是在不停地想着办法。 夙弦摇了摇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就算救下来又怎样? 夙琅这些天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伤害?她不敢去想,她更不敢想象他以后要如何顶着世人的眼光活下去。 若是夙弦自己,被这样羞辱着活下去,当真不如死了的干净,她自认自己是没那个勇气坚强下去的。 “夙绫!”夙弦狠狠的咬牙,不用想都知道夙琅遭受的这一切,定然和夙绫脱不开关系。 她是真的没想到夙绫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从前在夙家的时候,夙琅虽然和夙琅不和,但也不过是言语上的冲突,小打小闹罢了,何曾真正的做过伤害她的事? 可她竟然如此狠心的毁了夙琅,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对夙琅来说,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吗? 前世她死了之后,不知道夙琅最后的命运是什么,是不是依旧是这样的结局。 但今世她是那样努力的,想要改变她在乎的人的命运,她费尽心机的想要让夙琅得到幸福,哪怕夙琅对她起了不好的心思,她依旧放过了她。 心底深处,她还是希望夙琅能过得好,可为什么夙琅还是落到了这种结局?难道命运就真的这么不能改变吗? 夙弦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快要气疯了,也快要恨的失去理智了。 “楚泽,”夙绫冷冷的开口,努力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冷冷开口,“你最好现在马上把人给我放了,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楚泽听到这番话,却是张狂的大笑起来,“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了,只要你当真不在乎她。战无双,你的女人难不成只会放狠话?” “我的女人如何,都容不得你来置喙,倒是你楚泽,从我还当你是条汉子,没想到连这种龌龊的事你都做得出来,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了你。” 被昔日老对手看不起,楚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做,觉得丢人。 只是他大哥说的对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应该更看重结果而不是过程。 “夙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数10个数,数到10的时候,如果你还拿不定主意,咱们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大家都看看夙家的嫡小姐是如何伺候男人的。 听说,她还是夜氏之后,我想这里一定有很多人都愿意试一试夜家女的滋味儿,这里,可有不少兄弟没轮上呢,大家可以排着队,慢慢来,只要你不急,我自然有耐心等下去。” 而这时,狼狈倒在地上的夙琅突然动了,她突然抬起头,望向了夙弦所在的方向,难得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楚泽的身上,没有人会去注意到她,可夙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夙琅,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她看到夙琅的手动了,颤抖着向她比出了一个手势,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落下泪来。 夙弦的泪一下子也落了下来,过往的回忆,一点点地涌入脑海。 原来,她还记得这个暗号。 小的时候她们常常和雷鸣、宋浩轩还有夙绫等同龄的孩子玩一些将军与俘虏的游戏。 那个时候她和夙琅经常是一组的,她们便约定了一个暗号,如果有人被抓去做了俘虏,想要让对方放弃营救的话,那么便打出一个手势给予对方暗示;若想让对方营救,那么便是另一个手势。 而方才夙琅的动作分明就是在告诉她,放弃营救! 夙琅倒在地上,目光中含着希冀望向夙弦,她的舌头已经被割了,手脚筋也被挑断了,哪怕想要自尽都做不到,她此时,是真正的求死不能。 杀了我,阿弦,求求你,杀了我!夙琅动了动唇,无声地恳求,眼泪终于再次落了下来。 明明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夙弦站在城楼上,夙琅跪在地下,可是她却能分明清晰的看到夙琅微微颤抖的唇,她在告诉她,杀了她! 夙弦痛苦的捂住嘴,忍不住啜泣起来,战无双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 “不怕,我现在就命人将夙琅抢回来。” 夙弦摇了摇头,将夙琅抢回来,哪有这么容易? 而且这一次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贸然开城门出击,还会中了对方的圈套,她不能! 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为了夙琅一个人而将这么多战士的性命于不顾,至于夙琅…… 夙弦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很久未使用过的紫金弩,早在她们离开圣山的时候,林嬷嬷便将玉骨鞭和紫金弩又重新还给了她,她上次的内力增长了不少,不知道这一次紫金弩又会给她何等的惊喜。 可是再多的惊喜,她此刻也笑不出来了,夙弦的泪越流越多,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甚至听不到楚泽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 她的手不停地抖,可却还是紧紧地握弓弩,像是宣泄一样的将自己的内力全部灌入到弓弩之中,将紫金弩对准了夙琅的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这一箭,却怎么也射不出去。 “阿弦?”战无双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不要这样逼自己。” 她这样逼迫自己,他看不下去了。 “我没事。”夙弦轻轻将战无双的手移开,再次睁开眼睛,方才蓄满了泪水的双眼已是一片清明,带着前所未有的冷,轻轻拉动了弓弦。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喧嚣仿佛都已远去了,她的世界里,只能看到那狼狈的、匍匐在地的少女。 第231章 疯狂的报复 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似是想要将她的身影,永远地映入脑海,夙琅,过了今天,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道透明的箭矢,准确无比地插入了夙琅的体内,血花绽开,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可夙琅却终于笑了。 她终于不用再受辱了,她终于解脱了,阿弦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还可以做好姐妹,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不会再背叛你。 阿弦,真的对不起,哪怕连我的死去,都要让你这样的痛苦,可我却只能自私一次,谢谢你,成全我! 眼前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连战无双都有些不可置信,他站在夙弦的身边,自然清楚夙弦有多痛苦。 可她,她竟然亲手杀了夙琅…… 处于震惊中的还有楚泽等人,楚泽只是听夙绫和楚洛都说过夙弦很在乎夙琅。 他想即便战无双不肯妥协,他们也可以坐下来谈判一番,或者是让夙琅和战无双生出嫌隙也是好的,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狠,竟然干脆利落地一箭射死了夙琅。 果然不愧是战无双和叶离歌都看上的女人,甚至连他大哥提起这个女人都讳莫如深,果然够狠,够果决! 夙弦此时反倒是很平静,如果她不杀了夙琅,难道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人凌辱致死吗? 夙琅死了,可是事情真的会这样结束吗? 这时,楚泽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经历还是让他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回应,“盾牌,防御!” 立马便有训练有素的亲兵拿着盾牌,齐齐将楚泽包围在了中间,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可下一刻,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在楚泽身前响起,他看到了无比玄幻的一幕,身前保护他的人连同盾牌都被炸飞了出去,他来不及躲闪,便感觉到一股剧痛自下身处袭来。 楚泽痛的惨叫一声,哪怕面对刮骨剜肉之痛都能不面不改色的楚泽,却痛的捂住了裆部,倒了下去。 靠近楚泽的人方才基本都被炸飞了,很快便有人又围了上来,看着他们的将军痛苦的在地上哀嚎,下身处一片的鲜血淋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做的?刚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面面相觑,心头经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夙弦笑了,一边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琅儿,你看到了吗? 从现在开始,你若在天有灵,就睁大眼睛在天上看着,我会一点一点,让所有对不起的人,十倍百倍的付出代价! 夙绫、楚泽、楚洛、叶离歌……所有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就在方才她将内力灌入弓弩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她竟然与紫金弩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当时想,若她真的能懂她的心意,能做到如臂指使的话,那么她希望先给予楚泽,这世界上对于男人来说最大的羞辱。 是,她此时恨透了楚泽和夙绫,她却不想那样干脆利落的让他们去死。 她要让他们尝透这世上最大的屈辱,之后再悲惨的死去,就如她的琅儿一样。 楚泽和夙绫给予夙琅的屈辱,她一定会一件一件的都还给她们。 夙弦没有停手,又射出了一箭,这一箭直接瞄中了楚家军的军旗。 军旗在空中爆炸开开来,余波向外开始扩散,直到将周围守卫的士兵都炸了个粉碎,尸骨无存。 “撤!”楚泽的新任副将大吼一声,连忙抱起已经痛的奄奄一息的楚泽,拔腿便往后跑。 副将此时已经彻底慌了神,战意全无。 别说如今对方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副将看了一眼楚泽伤的位置,心凉了凉,二爷该不会从今往后连男人都做不成了吧? 这战家大夫人也太狠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样的惩罚能比这更揪心? 特别是对于二爷这种骄傲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这恐怕是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吧? 副将心中叹了口气,他随着二爷一起来的,结果二爷变成了废人,他却好好的回去,他应该会成为第二个被一路撸到底的副将了。 这年头,做什么都有风险啊! 直到楚家撤兵,夙弦方才的冷静从容再也维持不住,她疯了一样冲下了城楼,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夙琅的尸体旁,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 夙琅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满目疮痍之中,唇角还带着一抹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她,死的很安详。也许对于夙琅来说,从被心爱之人亲手推入地狱的那一刻,她的心便早已死去,屈辱地活着这些日子,不过是生不如死罢了。 死亡,是她所愿。 夙弦颤抖着手,轻轻地将人抱起,紧紧地抱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赤红的双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悲伤。 “琅儿,姑姑带你走,带你回家……” 坐镇后方的楚洛,原本还胜券在握,心情极好,凭他对夙弦的了解,那个女人是个护短的,极为看重夙琅,想着就算谈判不能成,能让夙弦和战无双起嫌隙也是好的。 可是当看到楚泽一身是血的被人抱进来的时候,他的脸色立马变了。 “二爷这是怎么了?快传军医。”军医很快就赶到了,查看了楚泽的伤势,脸色也变了。 “到底怎么了?说话啊!”楚洛急的团团转,不耐烦的道。 军医低下头,颤抖着声音,不敢去看楚洛那张暴露的脸。“主、主君,二爷、二爷今后恐怕再也不能行房事了。” 楚若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的向着楚泽望了过去,方才他只看到楚泽一身是血,并不知道他到底伤到了哪里,可此时才发现竟然是伤在了那种位置。 楚洛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声音打着颤,“可还有治愈的希望?” 军医的头埋的更低了,却还是摇了摇头,已经全碎了,怎么可能治愈?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这也太狠了吧。 第232章 回到楚阀 千里之外,远在楚阀的夙绫,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外间当值的红叶听到里面夙绫的惨叫,心中一紧,连忙跑进来察看。 自上次二爷走后,夫人的精神便越来越不好了,天天时常说些胡话,所以只要她还醒着的时候,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一刻也不敢懈怠的。 夙绫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双目无神,眼泪却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 “夫人,您到底怎么了?”红叶吓了一跳,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夙绫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但这样绝望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其实红叶也很是疲惫,这些天,夙绫发疯的时候,也只有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还能近身照顾,她为了照顾主子,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夙绫摇了摇头,她刚才又做梦了,这次的梦不同于以往模模糊糊的,反而十分清晰。 她能清楚的看到楚泽的脸,看到她痛苦的神情,楚泽他一定是出事了,夙绫的直觉从未像此刻这样的强烈。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好消息,二爷回来了。” 夙绫眼睛一亮,还未来得及穿鞋子,便赤着脚跑了出去,死死的抓着小丫鬟的衣领,“你说什么?二爷回来了?” 小以后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主君和二爷都回来了。” 夙绫心中一喜,也顾不得只穿了一件单衣,脚上连鞋子都未穿便往外跑,迎面而来的却看到那熟悉的男人,被人抬着从院外走了进来。 她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她还从未看到楚泽这般狼狈的模样。 记忆中的楚泽,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是骄傲的,如太阳一样耀眼,哪怕是受再重的伤都是一声不吭,还会笑着过来安慰她。 可此时的楚泽,苍白着一张脸躺在轿子上,双目无神,脸上写满了麻木,似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夙绫的心瞬间便是一痛,她快步走上前去,直接握住了楚泽的手,“阿泽,你怎么样了?你伤到了哪里?” 她还以为楚泽是伤到了腿,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她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替他把腿治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泽眼珠子动了动,偏过头来看着夙绫,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沙哑着嗓子道:“我没事,你先回房去休息。” 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可夙绫只穿了一件单衣,赤脚站在了雪地里,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心疼的将人抱起,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苦。可是此刻,他却是有心无力了,他已经失去了保护她的资格。 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子了,因为他已经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了。 夙绫素来心细又敏感,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 她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唇,“楚泽,你怎么了?” “乖,我真的没事,我们先回房间再说。”楚泽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她受冻,苍白无力的手反握住她,夙绫这才发现楚泽的手,竟然冷得像冰一样。 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记得从前,哪怕再冷的天气,楚泽可以光着膀子在屋外练武,身上依旧是热乎乎的,因为他们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所以这个情况本身就很不对劲儿。 可是她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随着楚泽一起回到了房间,楚泽先是把所有的人都遣退了,让人站在屋外,直到屋内只剩下他和夙绫二人,方才对着夙绫招了招手,“绫儿过来。” 夙绫不安地走到楚泽身边坐下,难得的乖巧听话,却见到楚泽二话不说,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她。 夙绫心中忐忑地接了过来,颤抖着手打开信,入眼的,便是“和离书”三个大字。 刹那间,夙绫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全身的力气,连站都站不稳。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楚泽,“你要和我和离?我怀着你的孩子,你要和我和离?”。 他们的孩子已经8个多月了。 夙绫不想哭的,可此时此刻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楚泽心揪成了一团,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却终究还是狠心别过了头。 “你放心,即便是和离,我也会安排好你以后的生活,我会给你足够的人手和钱,你带着孩子马上离开楚家,找了安全的地方生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他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再也护不住她了,更加不能再给她幸福,更不想让她的下半生,与自己一起在世人的耻笑中生活,过着守活寡的日子。 她还不到20岁,她的人生还很长,他真的爱她,便应该放她离开,或许还能重新拥有新的人生。 “绫儿,你听我说,以后不要去恨、也不要去怨任何人,更不要再去争、去抢什么,隐姓埋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再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哪怕离开了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楚泽很怕夙绫会去找夙弦的麻烦,他看出来了,夙绫根本不是夙弦的对手,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楚泽你给我闭嘴,”夙绫愤怒的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话我已经和你说过一遍了,既然你记不得,那我不介意再和你重复一遍或者多重复几遍,直到你记清楚为止。 我说过,能给我幸福的人只有你,离开了你我不可能再开心,你若是今天执意要与我和离,那么你便直接将我的命留下好了。 你若不能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便是死,我也不会离开楚家。” 第233章 报应 夙绫不是傻子,楚泽的态度突然变化的如此之大,再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她又有什么猜不到的? 楚泽定然是受了很重的伤,伤到他再也无法保护自己,所以他要赶自己离开吗? 若是从前的夙绫,应该是很乐意这种安排的,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带有目的的,更不会在一个已经没有前途的男人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一开始来到楚家,接近楚泽嫁给他,不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吗? 可是此时此刻,夙绫却顾不得那些了,她只知道哪怕她这次任务真的要失败,她会死去,魂飞魄散,她都要守在楚泽的身边,她不能离开他,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她因为他做了整整两个月的噩梦,两个月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明白,她早就爱上了这个男人。 而这一刻,当得知自己要离开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更是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你看着我,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走的这几个月,你不在楚家的每一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是因为我担心你,在乎你,所以我梦里梦到的都是你。 如今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把怀着身孕的我赶出去,楚泽,你真的要如此狠心的对我吗?” 夙绫咬着唇,倔强的看着楚泽,眼里似是燃烧着熊熊火焰,眼泪一滴滴地滚落,眸中满是哀伤,像极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兽。 楚泽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倔强中带着脆弱,明明一身褴褛,狼狈不堪,眼睛里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自带一种光芒,吸引着人不断地向前……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住,嘶吼出声。 “你要问我理由,那我告诉你,因为我变成了废人,我变成了废人!” 废人?夙绫愣了愣,下意识的将手搭上了楚泽的脉搏,然后脸色就变了。 她情愿楚泽是断了腿,断了胳膊她都不会嫌弃,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伤在了那种地方。 她当然不会嫌弃他,但是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去承受这种羞辱呢? 她的阿泽,以后要如何活下去?一瞬间,夙绫的心,如坠入了深渊寒潭之中。 “报应,果然是报应……”夙绫一瞬间,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那些让她惶惶不可终日的梦境,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她就知道,他们会遭报应的。 “是谁做的?你告诉我是谁做的?”夙绫咬紧了牙关,即便这真的是上天给他们的报应,她夫君受过的苦,她也定要那人十倍百倍的承受。 “是夙弦,”楚泽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大哥让我将夙琅带到了无双城,想让夙弦亲眼看着夙琅阵前受辱,来威胁她放弃几座城池,可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谈判,夙弦便一箭射死了夙琅。然后……” 然后……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夙绫身形晃了晃,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满脸的绝望。 她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我让你放了夙琅,我让你不要再回战场上,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 若说其她人她尚且可以谋划一番,可是对上夙弦她甚至连给他报仇都做不到。 没有原因,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本该为气运之女,可每次对上夙弦她的气运却仿佛都凭空被压制了一般,屡屡被打的无还手之力,她不甘,她无奈她挣扎过痛苦过,可结果却是无济于事。 她已经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甚至开始认命,不要争夺什么天下,只想和楚泽安稳度日,可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 若说是夙弦把楚泽伤成这个样子,那么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你怎么那么傻,难道你不知道她最看重的便是夙琅?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对夙琅,如果我当时能直接放了夙琅,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她就不会那样恨你,不会用这样……” 不会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来侮辱你。 “夫君,是我害了你……” “不,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的错,如果我能坚定一点拒绝大哥的这个建议,我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这些日子楚泽也想了很多,他也想到了夙绫的那些梦,向来不信鬼神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也许夙绫说的是对的,他们真的是遭到了报应,用最残忍的手段凌辱一个无辜女子的报应。 “现在来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楚泽我告诉你,你休想甩开我,这件事就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再将你害成这个样子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人,去过我自己的日子。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么就亲手杀了我,要么你就别想赶我走,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你何必这么傻?”楚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果是从前,他知道夙绫这样在乎她,心里有他,他应该会感觉很幸福吧?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爱,却只会让他心里更加的难受,她越是对她好,他就越是不忍心将她禁锢在身边。 “楚泽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真的不是个好女人,我一直都在骗你。 我第一次救了你和楚洛,那是我精心设计的;包括后来我来楚家找你,根本就不是我说的那样,因为放不下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嫁给叶天娇,我需要给自己找个靠山,而你那时是我最好的选择而已。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以为楚洛永远都回不来了,我以为夙弦会杀了她,而你以后便是楚家的家主,又对我痴心一片,你这样有权有势又好掌控的男人,我为什么不嫁?” 夙绫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楚泽,泪水一滴滴地流了下来,然后突然笑了。 “所以你看到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吗?这样的我,你就应该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一辈子来折磨我才是,你怎么能放我去过自己的日子? 你甘心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吗?你知不知道,你能有今天全部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是我把你卷进了我和夙弦的恩怨之中……” 第234章 生产(一) 夙绫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后悔过,是她,是她将楚泽卷入了她和夙弦的战争里,是她害了自己最爱的男人。 谁知听完之后,楚泽非但不恼,反而笑了,他轻轻拭去夙绫脸上的泪,“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全部都知道,但是我不在乎,不在乎你骗我。” 楚泽低下头,吻上夙绫的脸,“因为我爱你,你骗我,我也甘之如饴,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就好。” 对于楚泽来说,夙绫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到底骗了自己多少,对自己还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可以装作看不到,不是不在乎,只是他从来不敢奢求太多。 只要她肯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你全部都知道?”夙绫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泽,原来她自认为自己聪明,将楚泽玩弄于鼓掌之中,其实真正傻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夙绫更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想对你好。”夙绫动了动唇,心中又酸又涩,刚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抽痛,痛得她忍不住低吟出声。 楚泽脸色变了变,“绫儿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夙绫苍白着脸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肚子,感觉下身处一阵阵的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心中又惊又怕。 她怀孕这才8个月啊,民间素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难道这孩子现在就要出生了吗? “系统系统,你快帮我保住我的孩子,不能让他现在就出生。”夙绫在心中拼命的呼唤着系统。 “没用的,你已经动了胎气,我暂时也帮不了你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你能生产顺利一点,你还是快点将稳婆请过来吧,你这一次是真的要生了。” 系统也有些焦急,如今楚泽成了废人,夙绫肚子里的这个便是他们全部的希望,一旦这个孩子有什么差池,他们俩可就绑在一起都玩完了。 “夫君夫君,你快让人去请稳婆,快去。”因为离预产期还差一个多月,所以稳婆此时还未进府,不过夙绫却早已经选好了人,只是这几天稳婆家里有事,临时请假出府了。 夙绫行事谨慎,关于生产的事,自然是不会让老夫人和大夫人插手的。 “让红叶去请,红叶知道稳婆在哪里。”为了保险,稳婆家里的地址,她只告诉过自己带来的红叶。 “红叶,快去请稳婆。”楚泽将夙绫打横抱起,抱到床上,焦急的向着外面喊道。 红叶见此情形也慌了神,连忙跑了出去找稳婆,院子里的人一听说二夫人要生产了,也都忙活起来。 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快各个院子都得到了消息。 老妇人先是从长子那里听说小儿子变成了废人,差点没晕厥过去,然后一听说夙绫要生产了,心也提了起来。 若说从前她对夙绫这个孩子是不在乎的,甚至巴不得她一尸两命,她再选个名门贵女,照样能给楚泽生儿子。 可是如今楚泽变成了这样,夙绫这个孩子便是他唯一的血脉了,一旦这个孩子有什么差池,小儿子便算是彻底的断子绝孙了,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夙绫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好,起码要将小儿子的血脉延续下去。 楚洛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扶着老夫人匆匆的便往夙绫的院子里赶,当然,阮拂晓也得到了夙绫要生产的消息。 “都准备好了吗?这一次一定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 “回主子的话都准备好了,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的。”高嬷嬷自然也明白这一次凶险。 阮拂晓狠狠咬牙,“是她逼我这么做的。” 药圣的确给了她痊愈的法子,但是却有一个极为难得到的药引,必须以亲生姐妹新生不超过一个时辰的婴儿的心头血为药引,方才能激发出药效,她的身体也才能好。 原本她并不想对一个婴孩下手,那么小的一个婴儿,若是取了心头血,是绝无可能活下去的。 就像她不喜欢夙绫,想要掌控她,却从未想过真正要她的性命。 因为,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仅有的血亲了…… 萧氏皇族如今就剩下她们两人了…… 夙绫的孩子,也是他们萧氏的血脉,她并不想亲自对萧氏血脉动手。 只要她得到了女帝的毕生功力传承,身体自然而然也就好了,可夙绫千不该万不该,想要抢她的东西。 阮拂晓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起来…… 那明明是皇室传给嫡公主的东西,墓穴是她打开的,什么都是她在出力,却平白无故被夙绫捡了便宜,她怎么能甘心? 既然夙绫不仁在先,那就别怪她不顾念姐妹情分,冲她唯一的孩子下手。 “务必小心,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可不是只有一次机会吗?楚泽成了废人,夙绫以后还能再生孩子吗?若是取不到这个孩子的心头血,那她这身体就永远都没法治愈了,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屋内,夙绫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楚泽焦急地在外面踱步,急的恨不得直接冲进去,都被楚洛和老夫人拦住了。 “你进去也忙不上什么忙,平白惹得一身晦气。”老夫人觉得夙绫就是晦气,这次的前因后果她也听说了,自动忽略了这是楚洛的主意,反而一股脑儿把责任都推到了夙绫的身上。 要不是她行事太过阴毒,又怎么会招来这样的祸事? 要不是因为夙绫在里面给小儿子生孩子,老夫人真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扫把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足足过了3个时辰,夙绫还在痛苦地哀嚎着,可是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床上生产的女子早已昏迷了过去,包括一旁伺候的红叶和两个稳婆也倒在了地上,原来,那不停发出惨叫的女子,根本不是夙绫,只是阮拂晓身边一个擅长口技的暗卫。 唯一还清醒着的那个稳婆,颤巍巍的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户边上,将孩子递给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高嬷嬷。 第235章 偷孩子 她身后,一个面容普通、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乖顺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箱子,看起来,像是给她打下手的。 稳婆将孩子送出去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再看向身后的女子,眼里满是祈求。 那女子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了。 稳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栽倒在地上。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她临时有事回了一趟家,可回到家里后,却看到一个带着斗笠的紫衣女子早已等候在了那里,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红衣、容貌美丽的侍女。 那女子遮着脸,看不清面容,可从周身的气派来看,必定是非富即贵的,她做了20多年的稳婆,不知接生了多少人,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都见过不少,可还没有一位能和这位相比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上自己,她当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女子一开口,就将她魂都吓没了。 “我知道,你是楚家二夫人亲自选中的稳婆,为了稳妥起见,她甚至将你的家人都控制了起来。 可是,架不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家大夫人,却又暗中给你的儿女们下了毒,让你为她做事,所以,你说,你到底算是大夫人的人,还是二夫人的人?” 夙弦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顿时就将稳婆吓得白了脸。 “你说,我若是将这件事告诉楚家二夫人,以她的为人,会怎么对待你呢?” “不,”稳婆一想到二夫人,小小年纪,却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狠戾,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姑娘,我和您无冤无仇,你可别害我啊,您,您若是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了……”稳婆拉住夙弦的裙角,恳求道,心里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给人接生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厉害的夫人,拿她家人威胁的,可是,可是从来没有这样一波三折的。 只是生个孩子,竟然引来了三波势力搅合在一起。整个洛水城谁人不知,楚二夫人是二爷心尖子上的人,而楚大夫人是阮家的嫡小姐,也不是好惹的,再看眼前这位,虽然说话温温和和的,却字字带着刀子,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只站在那,那周身上下不怒而威的气势,就让人双腿发软,稳婆真想直接晕过去算了。 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家,怎么都这么狠呢?这都是怎么养出来的? 若早知道这样,当初第一次二夫人找上她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装病,打死也不能接下这要命的差事。 “你倒是个聪明人。”夙弦动了动唇,似笑非笑,“你放心,我是个好人,从来不会随便残害无辜的。” 稳婆:…… “事情很简单,你先告诉我,楚大夫人要你做什么?” “楚大夫人,只是让我一定保证让二夫人生下孩子,将二夫人的孩子,偷偷抱给她,到时候她会安排人在外面接应。” “哦?”夙弦倒是没有太吃惊,就阮拂晓那个破身体,应该也生不出孩子,可是,她偷了夙绫的孩子,要干什么?总不能说是自己生的吧? “那,你暂时也不用做什么,按照楚大夫人的要求去做,不过接生的时候,我要作为你的助手一起进去,这没问题吧?” “这……”稳婆有些为难,虽然她生产的时候,经常会带上个人帮忙,可是,眼前这位也太惹眼了。 “你放心,不会让人看出端倪的。”夙弦自然没打算,就顶着这张脸在城内招摇,那不是引着楚洛来抓她吗?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生产之前,一定会有人仔细检查,姑娘若是想带什么东西进去,怕是不能的。” “我没打算带东西进去,你那天只要带上我,其他的什么都不用你管。”夙弦顿了顿,又道,“只要你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你的家人,我会负责帮你救出来,毒我也会替他们解了,并且会派人护送你们离开这里,去往安全的地方。” 她觉得,这稳婆也是个倒霉的,普普通通老百姓,碰上她们斗来斗去,一不小心就会卷进去,尸骨无存,对无辜的人,她向来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真的?”稳婆眼中的惊恐迅速变成了惊喜。 “我有必要骗你吗?” “没、没,您这样的贵人,说话定然是算话的,谢谢贵人。”稳婆激动地给夙弦磕头。 其实她心里都有些绝望了,这件事既然卷进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之间,觉得自己和家人怎么都凶多吉少了,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天降贵人,愿意替她摆平,怎么能不高兴? 不管夙弦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想去相信,因为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思绪回归到眼前,稳婆将孩子给了高嬷嬷,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夙弦毫不迟疑地一个手刀便将人劈晕了,随即又转过身,将阮拂晓事先准备好的暗卫也给敲晕了。 此时,屋子里还清醒着的人,便只剩下她一个了。 夙弦来到床边,查看了一下夙绫的情况,还好,还没死,要是真的死了,那就太可惜了,夙绫,还不够痛苦。 夙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粗暴的扒开夙绫的嘴,直接塞了进去,药丸入口即化,夙绫很快就醒了。 她痛苦地“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出现在面前的,便是倒了一地的人。 夙绫原本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下意识地摸了摸早已瘪下去的肚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原本早就等的心急如焚的楚泽,听到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心里就有些不安,此时听到夙绫的尖叫声,再也坐不住了,不顾老夫人和楚洛的阻止,推开门闯了进去。 “阿泽,我们的孩子,孩子出事了……”夙绫疯了一样地从床上滚了下来,死死地抓住了楚泽的手,状若疯癫。 此时不只是楚泽,哪怕是老夫人和楚洛都震惊而且愤怒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当着他们的面儿将孩子偷走了? 说起来今日夙绫早产,确实事发突然,楚泽压根没想到要调兵来将院子包围起来这回事。 因为在他们所有人的认知中,这是在楚家,又不是在荒郊野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当着他们的面偷孩子。 可这不可能的事此时却偏偏发生了。 “绫儿你别急,我现在马上派人去找。”楚泽又气又急又怒,却还要耐着性子安抚濒临崩溃的夙绫。 好在不用楚泽吩咐,楚洛便已经安排人准备府里府外彻查一遍,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府中的东南角却突然亮起了熊熊的火光。 第236章 癫狂 东南角,这不是阮拂晓的院子吗?楚洛皱了皱眉,这女人又在作什么妖?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夙绫生产这么大的事情,她作为长嫂,居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也太不像话了。哪怕是做做样子,好歹走一趟。 若是以往,阮拂晓也乐意来做做面子上的事,但现在这是关系她一辈子的大事,她自然没那个时间和心情。 只要身子好了,她就能和楚洛同房,若是能生下儿子,那么便是楚洛死了,她也不在乎了,她反而可以凭着自己身后的力量,在儿子及冠前掌控整个楚家,这才是她嫁入楚家最重要的目的。 所以她的身体才是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情。 楚洛本不欲去理会,眼下孩子的事要紧。谁知这时,却传来一个女子惊慌的呼喊,“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将二夫人的孩子偷走了,大夫人将二夫人的孩子偷走了。” 这喊声十分突兀,似是还夹杂着内力,很快就传遍了满府,楚洛先是一愣,楚泽却已经反应过来,拼命的向着阮拂晓的院子方向跑了过去。 阮拂晓的院子里,高嬷嬷正抱着婴儿取心头血。 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这一刀已经扎了进去,她将取出的血放在一个小小的瓷瓶里,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按照药圣的方法,将心头血做成药引,她家殿下的身子就能好了。 可这时,院子里各处却同时着了火,外面也喧闹起来,高嬷嬷有些慌了神。 阮拂晓的院子离夙绫的院子原本就不算太远,都是府里最好的几个院子,高嬷嬷还在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阮拂晓却已经作出了决断,“快,先把孩子丢到火里。” 阮拂晓也有些慌乱,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只要孩子的尸体被烧成灰烬,就没事了。 这么小的孩子,恐怕只要一丢进去,马上就烧的尸骨无存了吧? 阮拂晓的决断不可谓不快,可却还是晚了一步,楚泽推开门闯进来,看到的便是令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到阮拂晓身边的那个高嬷嬷,此时正抱着一个婴孩儿就要往大火里丢,而孩子的心口上,还插着一把刀。 楚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疯了似的一脚将高嬷嬷踹开,抢过孩子,可是却已经晚了。 那么小的孩子又是早产,生出来原本就体弱,被高嬷嬷带着吹了这么久的风,心口又挨了一刀,还被取了心头血,根本就等不到自己的亲爹来救自己,甚至连哭一声都来不及,便已经在楚泽的怀里断了气。 “啊!” 看着浑身是血、毫无生气的孩子,楚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恸的几乎战力不稳,他颤抖着手,一遍遍地探着孩子的鼻息,当确定孩子已经断了气之后,整个人彻底的崩溃了。 比他更加崩溃的是夙绫,要不夙弦怎么老说夙绫这身体真的是太好了,怎么折腾都能活蹦乱跳的,这才刚刚生完孩子还是被强行催产的,也只是虚弱了点,居然还能一路跌跌撞撞的跟着追了过来。 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夫君一脸惨白的跪坐在地上,夙绫当时便有些慌,待到近前便迫不及待的一把将孩子抢了过来。 “系统,系统,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孩子。”夙绫在心中拼命地呼唤着系统,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孩子已经彻底断了气,系统君能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 夙绫呆愣楞地看着自己怀中那小小的软软的婴孩,她盼了8个多月的孩子,她还没有来得及抱一抱他,亲一亲他,他就死了。 他还这么小,就被人一刀插进了心脏,他还有多疼,多无助? “啊!”夙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如杜鹃泣血的哀鸣,喉间涌出一口血来。 她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望向正想要悄悄离开的阮拂晓,疯了一样的扑了上去,将阮拂晓压在地上,一个耳光接一个,拼命的厮打着。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毒妇,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的命。” 夙绫满脸的狰狞,死死掐住阮拂晓的脖子,眼里满是狠戾,她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给她的儿子偿命。 阮拂晓拼命的挣扎着,可她这个破身体实在不争气,哪怕是刚刚生完孩子的夙绫,她竟然都压不住。 高嬷嬷见状不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阻拦,却被楚泽一脚踢飞了出去。 这时楚洛和老夫人也早已感到了看到眼前这一片混乱的场景,看到自己孙儿的尸体,楚老夫人直接没挺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楚洛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此时真恨不得自己也能晕过去,最近楚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难不成真让那个神棍说中了? 自从他上次离开楚家那刻开始,楚家就注定噩运缠身,不得善终? 阮拂晓最终还是没有被夙绫掐死,因为在最后关头,青羽闯进来,救了她。 夙绫趴在楚泽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楚泽,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他杀了我们的孩子,你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给我们的孩子报仇。” 全毁了,她的人生全都毁了,这是她和楚泽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阮拂晓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 夙绫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像夙弦那样,有那样好的身手,不然哪怕是拼了同归于尽,她也要亲手将阮拂晓掐死。 不! 掐死算什么?她要用天下最恶毒的刑罚来惩罚这个女人,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哪怕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她都认了。 上天,难道她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事,为什么不能报应在她自己的身上,一定要让他的夫君孩子来承受这些痛苦? 先是楚泽,后是儿子,连番的打击之下,夙绫几乎要癫狂了。 第237章 看着夙绫痛苦的样子,楚泽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将眼泪压了回去,红着眼眶,冷冷地看向楚洛。 “大哥,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个女人我是定然要她死的。” 楚洛黑着一张脸,心里将阮拂晓骂了个半死,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哪一天不作死,就不能活吗? 楚泽的心情他很理解,自己弟弟的身体他也知道,说起来这件事他也有错,所以对楚泽他是愧疚的。 而且楚泽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就这么被阮拂晓弄死了,楚洛也恨不得杀了阮拂晓,可是他能这么做吗? 如今的战家已经成了压在楚洛心中的一座大山,如今正是积极联络各方势力,先将战家压下去的时候。 而阮家便是楚家最坚定的支持者,如果他杀了阮拂晓,阮家势必会和他们反目成仇,转而投向战家也未可知,就算他心里知道楚泽受了委屈,可他也不能真的因此就将阮拂晓杀了。 阮拂晓,他会杀,一定会给弟弟一个交待,可不是现在,他们楚家,早就不是过去的楚家了。 深吸了一口气,楚洛声音艰涩地开口,“二弟,我知道这件事你和弟妹受了委屈,大哥可以向你承诺,定会好好的教训你大嫂,以后只要大哥有了儿子,便将长子过继到你的名下……” 楚洛自己都有些不敢抬头看弟弟,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夙绫打断了。 “楚洛你给我闭嘴,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们明明有自己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你的儿子?”楚泽认楚洛这个大哥,尊敬这个大哥,可夙绫却不买账。 她用力的撑起身子,挣脱开楚泽的怀抱,从地上站起来,哪怕恨得身体都在发抖,却还是倔强地对楚洛对视着,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我夫君为什么会受那样重的伤,你心里清楚,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他如何会被夙弦那样疯狂的报复。 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连他唯一的儿子,你都要放任别人将他害死,却要逼他放过罪魁祸首,楚洛你还算是个人吗?我夫君有你这个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说完,夙绫转头瞪着楚泽,“楚泽,我不管你对你大哥的感情有多深,我也不管你到底是怎样想的,我今天便把话撩在这,我们的孩子不能白死,如果今天阮拂晓不死,那这个家,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你和我一起离开,从此以后,我们与楚家再也没有半分关系。” 她没有办法容忍自己和一个杀子仇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天都不能,如果今天楚洛拦着不许他们报仇,那她便和楚泽离开楚家,另找个地方招兵买马,发展自己的势力,哪怕穷其一生他什么都不要,也一定要为儿子报这个仇。 楚洛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答应了,望向楚洛的眼中,第一次也有了恨意。 “大哥,那是我唯一的儿子。” 楚洛头疼的很,他不明白阮拂晓这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阿泽你先冷静一下,我不是说放任不管,这件事大哥一定会给你个交待。” 若是这一次他能将战家打下来,若是战无双死了,他一定会愿意替弟弟出这个气,可现在不行。 阮拂晓虚弱的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中也有些不安。 她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快便被人发现了。原本她的计划是高嬷嬷抱到孩子,秘密的将孩子抱回来,然后取出心头血、孩子必死,将孩子的尸体一烧,别什么事都没有了。 至于夙绫那里,等楚泽他们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孩子已经化成了灰,他们要查又能如何? 稳婆是唯一知情的人,只要将那稳婆灭了口,楚泽他们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她的身上,毕竟没有人想到她会有理由朝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下手啊! “来人!将大夫人给我关起来,若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踏出房间一步!”楚洛吩咐道,眼下,还是先安抚一下楚泽要紧。 “楚洛你敢!”阮拂晓怒目圆睁,柳眉高高地竖起,凭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你给我闭嘴!”都到这个时候了,阮拂晓还在耍大小姐脾气,楚洛终于没忍住,一个耳光直接甩了过去,直接打的阮拂晓半张脸都肿了。 楚洛对阮拂晓简直忍无可忍,难道她还没意识到,她到底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搅家精,自从娶了她,就没一件好事。 “楚洛,你敢打我?”阮拂晓也要气疯了,“你们都没长脑子吗?别告诉我你们都没看出来,今天这事,分明就是有人在中间设计的,我院子里无缘无故的起火,还有方才那一声谁喊的,难道你们都眼瞎耳聋,看不见听不见吗?” “那又怎么样?”楚泽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中间一定有推手,可是,他在乎的是,他的孩子到底是谁杀死的。 “我看到的,是这个老刁奴想要烧死我儿子!” “来人,给我把这个刁奴拖出去,乱棍打死!”楚洛立马指着高嬷嬷,吩咐道。 “不行,楚洛,我不同意!”阮拂晓急了,连忙挡在了高嬷嬷身前,“这是我从阮家带来的人,你没有权力处置她!” “阮拂晓!”楚洛怒吼一声,“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和阮家撕破脸,你和你身边的这些人,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此时的楚洛,像是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赤红着双眼,眼里满是凶光。 阮拂晓吓得后退几步,她这才想起来,楚洛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杀人如麻、凶狠残暴,她不是早就听说过吗? 可是,高嬷嬷怎么办? 第238章 杀意 “嬷嬷……”阮拂晓望着受伤倒地的高嬷嬷,眼里满是痛苦。 “姑娘,老奴没事,老奴活到这把年纪,本就没几年好活了,别为了老奴,伤了和主君之间的夫妻情分。” 高嬷嬷心中清楚,既然被发现了,她是必须要死的,楚泽唯一的孩子死在她的手里,主君要安抚二爷,是一定要拿她出气的。她如果不死,殿下就要受苦了。 “大哥,这就是你给我的交待?”楚泽的眼神冷的可怕,看向楚洛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怨恨。 “阿泽,大哥不是不给你交待,只是这件事需要从从长计议……” “够了大哥,我不想再听了,你我兄弟一场,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和绫儿,那我们就此离开,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从此以后,我就当做,从没有你这个大哥。” 楚泽此时对楚洛也彻底的失望了,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不埋怨楚洛是不可能的,主意全都是楚洛出的,他反对过,可是楚洛不听,最后的后果却全部都要他来担。 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却放任自己唯一的儿子被他的妻子害死,也只是禁足而已。 呵呵,禁足? 他儿子的命就只值阮拂晓的禁足吗?他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阿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亲兄弟。难道你连我这个大哥都不要了,连我这个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大哥,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早就变了,你再不是那个对我好、总是护着我的大哥了。” 楚泽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强压下眼中的泪意,他知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叫这个人大哥了,那就把什么都说清楚好了。 “大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你不会让我受任何的委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利用和让我忍耐,大哥,你对我,到底还有几分兄弟之情,也许你自己都不清楚吧?” 楚洛一愣,许多往事骤然间浮上心头,其实他和楚泽也不是一路顺风顺水这么过来的,像楚家这种家族,怎么可能没有庶子姨娘? 他父亲当年也有宠爱的庶子,楚泽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被欺负过,只是他这个大哥从来都是护着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兄弟之间就有了嫌隙了呢? 楚泽心里很不好受,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弟弟,可是他现在真的没有办法。 “阿泽,你给我一段时间好吗?大哥、大哥早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楚洛抓住楚泽的胳膊,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弟弟低声哀求道。 楚泽却是摇了摇头,“大哥我累了,你的雄图霸业我不想再参与了,我如今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我和我的妻子绝不能和一个杀子仇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哪怕一天都不可以。” 最终,楚泽还是带着夙绫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楚家的十万大军。 楚泽不是个好人,但是对军中的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却一向都是极为慷慨大方讲义气的。 这些年下来,愿意誓死追随他的人也不少,远远不止十万人那么多,楚泽的儿子被大夫人杀死事情传出去之后,有不少人多年跟随楚泽的人,都对主君的举动寒了心,听说二爷想要自立门户,所以真的有人愿意自发的跟楚泽离开。 阮拂晓知道这件事之后,气得差点没吐血,也不顾得还在禁足之中,跑到楚洛的书房和楚洛大吵了一架。 “楚洛你是不是疯了?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人带走,你们楚家的兵多到用不完了是不是?你这个孬种……” “你给我闭嘴!”楚洛反手便是一记耳光,直接将阮拂晓打懵了。 “你、你还敢打我?”阮拂晓紧紧地攥着拳头,楚洛将她当什么,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她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杀了你。”楚洛望着阮拂晓,眸中满是冷意,“阮拂晓,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父亲,否则的话,今天不用二弟开口,我便亲自宰了你。” 对上楚洛眼里的狠戾,阮拂晓打了个寒颤,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楚洛是真的忍她忍到了极点,真的想杀了她。 楚洛,这个男人,不能再留了。阮拂晓心里下定了决心,她要赶紧把身体调理好,想办法怀上孩子,到那个时候,楚洛也就可以去死了。 打定了主意,阮拂晓反而没那么气了,因为此刻的楚洛,在她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39章 狭路相逢 “我们之间的恩怨暂且不提,可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楚泽将这么多人带走,就不管不顾?楚洛你的雄图霸业呢?你都不要了吗?” “呵,你惹出来的烂摊子,你要我怎么管?派大军阻击,和我二弟打的两败俱伤吗?愚蠢!” 楚洛不是不想管,而是真的无能为力,他若是要阻拦,势必要派大军拦截,到时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无非是损失更多而已。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楚泽是他弟弟,对楚泽的心思他也能猜出几分,但是却没有反对。 等到他将阮家利用完了,阮拂晓自然也就没用了,到时候他会杀了阮拂晓给楚泽出气,然后再去劝劝楚泽,楚泽一定也会愿意回来。 毕竟,他再也不能生了,自己这个大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当真能说舍弃就舍弃吗? 而且他相信楚泽只是一时之气,他不相信自己带大的弟弟真的这么狠心,若有一天他这个大哥需要,他会不管不顾,加之对楚泽的愧疚,种种复杂情绪的影响下,楚洛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泽当然不知道楚洛心里想的是什么,对楚洛放他离开更是没有丝毫的感激,他现在心里充满了恨,对大哥的恨,甚至对整个楚家的恨。 大军一路走走停停,因为得到了楚洛的示意,倒也无人阻拦,走了大约七八天的时间,很快就要离开楚家了。 “绫儿,很快的就要离开楚家的地盘儿了,到那个时候我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先整顿一下,然后再筹划报仇的事。” “嗯。”夙绫点了点头,心里也在盘算着如何杀了阮拂晓。 若是没有发生楚泽这件事,其实她情愿跟夙弦低头,此时夙绫的心中对阮拂晓的仇恨程度早已远远超过了夙弦,为了报仇,她情愿跟自己昔日最仇视的姐姐摇尾乞怜,可是她知道楚泽不会肯。 正在夙绫沉思之际,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楚泽的脸色变了,掀开帘子向外望去。 此时已是深夜,而山道两侧不知何时,竟亮起了道道火把,照耀的整个漆黑的夜空如白昼一般。 楚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从他多年行军的经验来看,对方的人数绝对不会少于他们。 “阿泽……”夙绫紧张地抓了抓楚泽的袖子,心中很是不安。 ”绫儿,你先待在车上,不要担心,我下去看看,兴许只是普通的山贼。”楚泽强扯出一抹笑。 “不,我和你一起下去,”对楚泽的话,夙绫一个字也不相信,若只是普通的山贼,他的脸色,又怎么会那么难看? 而且,她再也不想放任楚泽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危险。 从离开楚家的那一天,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生生死死,总要在一处的。 “好,那你随我一起。”楚泽也没有阻止,拉着夙绫的手,一起走下马车。 刚下了马车,夙绫就下意识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可当她看到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一下子就白了。 道路前方的山崖上,此时正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便是一身穿紫衣、容貌倾城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在她的身后左右两侧,各站着十几个红衣女子,呈保护的姿势,将她护卫在中间。 “夙弦……” 夙弦望着楚泽和夙绫,唇角的笑容渐渐变得冰冷,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真的忍得好辛苦。 “夙绫、楚泽,琅儿的账,我们现在是该算一算了。哦我忘了,不止琅儿,还有无双城那么多条人命,我们都该好好的算一算。” 夙绫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夙弦的眼皮子底下了。 此刻夙绫突然想到了阮拂晓院子里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还有那声呼喊,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件事背后有人推动,只是她太过伤心和愤怒,以至于将这一切都忽视了罢了。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我的儿子……” “夙绫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夙弦冷下脸来,“我没你这么龌龊、无底线,我再恨你们也不会冲一个无辜的婴孩下手,顶多只是见死不救罢了。 要算计你们的人是阮拂晓,而我只是坐山观虎斗,顺便将真相放在你们的面前。 怎么?你在责怪我多管闲事?难不成你的儿子被阮拂晓杀了,你还希望这个秘密永远被隐藏起来,永远都不让你知道吗? 我只不过是把血淋淋的真相撕开铺在你们面前,让你们看到罢了,所以夙绫你不该怪我,你该感谢我才是,我想以你的性子,竟然是不愿意做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的,不是吗?” 夙绫苦笑,她不得不承认,夙弦说的是对的,她不愿意糊里糊涂的,连自己的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夙弦,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不用再多说了,我现在并不想与你为敌,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便是。” “不想与我为敌?可笑,我想怎么样,我刚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无双城那么多条人命,还有夙琅的一条命,你们两个总要赔给我才是。” “夙绫,看着自己儿子死在你面前的感觉如何?楚泽受尽屈辱的感觉又如何? 你们昔日对琅儿所做的,让我受到的痛苦,我说过定是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的。” 有谁能知道,她亲手杀死夙琅那一刻,心里的痛苦,这些,都是夙绫和楚泽害的! “说来说去,你要杀了我们,无非便是为了夙琅,说什么无双城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在你的眼里应该及不上夙琅的一条命吧?” “你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夙弦懒得辩解了,总之今天她竟然已经带兵来到了这里,这两个人的性命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 将死之人,还说那么多做什么? 不过……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0章 楚泽之死 夙弦突然看向了楚泽,“楚泽,这些人是你从楚家带来的吧? 我相信他们一定都对你非常的忠心,但是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为了你们两个人的性命,将这么多人的命都赔上。 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在我面前自刎,这一仗自然可免了,我不会为难旁人,你的这些兄弟们也有一条活路。 但你若是不肯,战家军的实力你们也是清楚的,在人马相当的情况下,你们是绝对没有任何胜算的,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楚泽的心沉了沉,他当然清楚战家军,有多么的不好对付,尤其是这一次战无双归来之后,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他知道夙弦的用意,不过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杀了他和夙绫,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被他这番话说动了,这些都是与他多年同生共死的兄弟,因为信任他,追随他背弃了楚家,他难道真要为了一己之私,而将这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吗? “夙弦,”楚泽平静的看着夙弦,眼里竟然并没有太多的怨恨,“成王败寇,今日落到你的手里,我无话可说。但冤有头债有主,折磨夙琅的人是我,害死她的人也是我,无双城的毒是我下的,这一切都与绫儿无关。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条命你想拿便尽管拿去,我绝不反抗,但绫儿毕竟是你的亲妹妹,即便你不喜她,我希望你也能留她一条性命。 “楚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夙绫急了。 “绫儿,”楚泽转过身,深深凝望着自己的妻子,平静地笑着,夙绫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泽。 “以后我可能没办法再保护你了,以后,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其实这样也好。” 他原本便是想要放夙绫一人离开的,如今他们的儿子死了,他这个废人也死了,夙绫便再也没有任何的拖累,像她这般出色的女子,以后定然还会遇到真心爱护她的人,她会有新的人生,不必再与他绑在一起。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都很矛盾,他是那样眷恋着她,不舍得她离开,但却又知道这样将她绑在身边,有多么的自私,如今夙弦如果能替他做出选择也好。 不过,即便他死了,他也会用最后的时间,替夙绫安排好退路,尽可能的,让她未来的日子,好过一点,即便不能再过人上人的日子,最起码也能无忧无虑。 “不行,我不答应,夙弦你别听他瞎说,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善于用毒,那毒是我给他的。 而且楚泽和夙琅无冤无仇,他做什么要去折磨一个女子,我夫君的为人你大概也听说过一些,他自大狂傲,绝不屑于为难一个女人,断断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女人过不去的,这种对付女人的法子,只有我才想的出来。 楚泽是帮我做了不少恶事,但这一切的主意都是我出的,他的脑子怎么想得出来?” “姐姐,”夙绫突然跪了下去,拼命地磕头,“我知道从前都是我不好,我算计你,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所以姐姐你杀了我,放过楚泽,好不好?” 她将头磕的砰砰响,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夙弦倒是颇为惊讶的打量了夙绫几眼,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半晌之后,她倒是忍不住感慨,“夙绫,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也有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去死的一天。” 她还记得当初在夙家的时候,夙绫是如何利用雷鸣的,利用起来可真是毫不手软,事后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所以,她一直都以为夙绫这种人是没有心的,你对她再好,她依旧能反过来,毫不犹豫倒咬你一口。 对她是这样,对雷鸣也是这样,没想到楚泽倒是个例外,瞧这情形,夙绫这是真的爱上了楚泽? “是,你说的对,在遇到楚泽之前,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这样的人。”夙绫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也许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去死的那一天。 “别管你是怎样的人,我话说的很清楚,今天你们两个的命我都要留下,没有商量的余地。” 夙弦说完,也没有再废话,直接拿出了紫金弩,对准了夙绫。 夙绫想要躲开,可是楚泽却知道夙弦的这把弓有多么的邪门,根本躲不开,不管怎么躲,它都会追着不放。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夙绫一把抱进了怀里,挡在了她的面前,同一时间,箭矢破空声传来…… 楚泽觉得后心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一样,五脏六腑,似是都被搅得粉碎。 楚泽的手,无力地松开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夙绫,似是想要将她的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楚泽!”夙绫崩溃了。 她捂着楚泽身上那个大大的血洞,试图为他止血,可是,他的血越流越多,却怎么都止不住。 夙绫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她不停地擦拭着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只能感觉到她怀中的男人,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啊!”夙绫痛苦地捂着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将军!”楚家军齐齐跪地不起,空旷寂寥的天地间,响起了声声悲怆的痛哭,听起来,莫名的有一种悲壮。 楚泽,他不是一个好人,却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夙弦,夙弦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夙绫疯了一样地冲向了夙弦,抱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和决绝。 “夙绫,”夙弦看着她这个样子,却不知为何,突然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理解的话,“你相信世间有轮回吗?” 夙绫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相信轮回,因为她的灵魂,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这些别人可能觉得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却是深信不疑。 但是,夙弦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难道她…… 夙绫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与我是一样的人?”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1章 灵魂为祭 夙弦疑惑地眨眨眼,“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只是,我刚才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你说,楚泽因为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死了之后,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已经杀了他,连他死了都要诅咒他?”夙绫快要气疯了。 “不,你误会了,我这不是诅咒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她之所以敢这么问,也是因为觉得夙绫和旁人不太一样,兴许这些事,她能理解也说不定。 不得不说,夙弦猜对了,夙绫真的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真的出现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画面,是楚泽…… 她好像看到了,他真的被打入了火海炼狱,日日夜夜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无**回转世…… 是啊,都是报应,报应,她不是早就该明白吗? 如果没有她,楚泽现在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楚家二公子,会在楚洛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生活,过着属于他自己的肆意畅快的人生。 而不是再承受那巨大的屈辱之后,背弃家族,孤零零地死在荒郊野外。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啊! “女人,你在犯什么蠢,赶紧走啊,我还有最后一点能量,咱们先瞬移离开再说。”系统快要急疯了,这个女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她是在忽悠你的,你听不出来吗?” “不,她说得对,上天一直都在睁眼看着呢,不然,我怎么会连续做了那么多天的噩梦,为什么那些噩梦最终都成了真?”夙绫喃喃自语,完全陷入了死胡同。 “你先清醒一点,就算你要发疯,也先离开再说啊!” “离开?” “对啊,我们先离开,不然你这个姐姐一定会要了你的命的。” “就算离开了,又能怎样,我们的任务已经失败了,我本来也活不了了,不是吗?” “谁说的,楚泽死了,但未必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系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的夙绫,捡着好话哄她。 “不会的,我不会再嫁给别人,也不会再给别人生孩子。”夙绫冷静地摇了摇头,“我记得,你的空间传承里,有一套献祭之法,是吗?” “什么?”系统先是一愣,可随之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尖叫起来,“你要做什么?夙绫,你不要乱来,这些都是夙弦骗你的,你千万别真的信了啊!” 就算夙绫任务失败,夙绫会死,它顶多陷入沉睡,但还是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可那套献祭之法…… 该死的,夙绫怎么会想起这个来。 “你不要乱来,不要冲动,你先冷静一下。”系统有些慌乱起来,但它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赶紧让夙绫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夙绫此刻,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陷入了自己的魔怔。 那些日复一日的梦与心中的惊恐交织在一起,她似乎又看到了楚泽,一遍遍地走过刀山火海,炼狱油锅,她看着他一身的累累伤痕,血肉模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同样的酷刑,让她心痛的几乎要疯掉。 “啊!”夙绫痛苦地捂着头,嘶声尖叫着,努力想要将那些画面抛之脑后,却怎么都抛不开。 真的,是她的报应,要报应在楚泽身上吗? 前世她是杀手,一生中,死在她手中的人连她自己都数不清;这一世,她没了武功,却还有脑子,有楚泽的宠爱,更是杀人无数,她那样残忍地毁了夙琅,伤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却从未后悔过。 可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了,此生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做个好人? 就在夙弦的瞠目结舌中,她看到夙绫跪在了地上,拔下了头上常年带着的那根玉簪子,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眉心。 夙弦似乎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惨叫,可她却感知不到那个声音主人的存在。 然后,她听到了夙绫的声音。 “我夙绫,愿以灵魂为祭,洗我夫君楚泽一生罪孽,愿在死前受尽世间最残酷之刑罚,剜肉刮骨,直至灵魂湮灭,换我夫君楚泽来世无忧。” “啊啊啊!”夙绫眉心处,鲜血一点点将那玉簪全部染成了红色,然后夙弦震惊地看到,夙绫的周身竟然聚起了层层风暴。 那风暴化为利刃,将她的血肉一片片地割了下来,这个过程中,夙绫却始终一声未吭,脸上却还挂着一抹释然的笑。 既然刑罚开始,说明血肉和灵魂献祭成功了?那是不是楚泽就不会有事了。 楚泽,如果还有来世,我多希望,还能再遇见你,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再做恶,不再争抢,我们只做一对最平凡幸福的夫妻。 可惜,我再也不会有来世了…… 夙弦都有些不忍地别过了脸,她记得,从前夙绫是很怕疼的,哪怕是20板子都痛的哇哇叫,可她今日,居然…… 刑罚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夙绫始终一声未吭的跪在那,直到她身上最后一片皮肉被从骨头上剥离,这场酷刑还是远远没有结束。 她的骨头,一点点地被割裂,切断,直至最后,化为飞灰,消散在了天地间。 自此,世间再无夙绫。 “走吧。”夙弦望了一眼楚洛的尸身,感觉自己并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们,算是自作自受吗? 应该算吧? 所以,自己没什么好愧疚的,只是,心里却真的很难受。 夙弦抹了一把脸,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哭了,她苦笑,她与夙绫姐妹一场,终究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是非恩怨,自此终结了。 可是她想走,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几个将领模样的人恨恨地瞪着她,眼中的愤恨是那样的明显,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恨我?”夙弦苦笑,“我知道你们恨我,但你们有什么资格恨我? 战场上,大家都是各凭本事,我知道你们想为你们的将军报仇,只是,你们并没有这个实力。 楚泽生前,最放不下的,除了夙绫,便是你们,如今夙绫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你们拦着我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们真的要让楚泽,死了都不安心,再凭白背上那么多条人命的罪孽?” 她不知世间是否真的有轮回,只是此时此刻,却不愿再多造杀孽,也不愿让夙绫的一切努力都成空,如果她的努力有用的话。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2章 发现 “我说的都是事实,”夙弦摇了摇头,“别让你们二夫人的牺牲,成为笑话。” 这句话,倒也不假,从前她只知道世间有轮回,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玄妙的东西,虽然夙绫做的那些她无法理解,却也知道,她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楚泽。 她既然为了楚泽做到那种地步,她不想让她最后的希望都落空,即便,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最终,夙弦还是离开了,这一战并没有开打,便已经结束了。 “主子,真的就这么放了他们吗?”火舞有些不甘心。 “这么多条人命,如果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而且,他们如果不傻,应该不会再回楚家了。” “为什么?”火舞不解,如今楚泽死了,他们不回楚家还能回哪里。 “因为楚洛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叛将,他们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夙弦想,对生命,还是要多一些敬畏,该杀的人,她不会心软,但不能为了杀戮而杀戮。 “殿下,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吗?”夙绫最后的那一幕,实在是让人瘆得慌。 “应该有吧。”夙弦苦笑一声,其实,她也不知道,因为夙绫的那些梦,她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她的手笔,还是真的上天的预警。 楚家一直都有她安插的人,所以,自她大婚后,便安排人在夙绫常用的香料里加了一点东西,无色无味,是大夜皇室的秘药,轻易查不出来,只是一点点,就可以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慌,并无限的放大。 如果从前,夙绫大概是没什么怕的,她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夙弦发现,其实她直到此刻才真正的了解了夙绫。 夙绫骨子里其实有一股狠劲,在夙家的时候,她一直掩饰的很好,连夙弦自己都觉得,她不过是个喜欢背后耍小手段的内宅女子罢了。 但其实,她疯起来,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豁上去,所以没什么怕的,直到爱上楚泽,有了楚泽的孩子,才有了害怕的东西。 夙弦原本也没想到那一点点的药会发挥那么大的作用,她也只是随手为之,却没想到,恰好碰上了夙绫给无双城下毒,又怀了身孕,心神最为脆弱的时候。 所以夙绫一直认定,这是上天给她的警示,是她害死了楚泽,这一切都是报应,整个人便彻底的废了,连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夙弦却禁不住开始怀疑起来,会不会上天真的有预警,其实,夙绫做的那些噩梦和她关系并不大。 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人都死了,所以说,人还是别做太多丧良心的事。 楚家 阮拂晓又发病了。 她蜷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着冷汗,心脏处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着,痛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殿下,殿下你一定要撑住,很快就好了。”青羽抱着阮拂晓,急的不行,不断地向她体内输入内力,试图让她好受一些。 明明刚刚服过了药,就算身子不能立马康复,可为什么看殿下这个样子,反而病情更重了? 阮拂晓心中也有这个疑惑,那日虽然事情暴露了,夙绫和楚泽叛出了楚家,可那婴孩的心头血却还是留了下来。 她拿着大夜皇室的玉佩亲自求上圣山,相信药圣是不会骗她的,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阮拂晓痛的发抖,脑子里却异常的清醒,将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 突然,她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也顾不得心口的剧痛,一把将青羽推开,“青羽,你去将青叔留下来的那些画像拿过来。” “殿下?” “快点去,悄悄地,别惊动了旁人。”阮拂晓急吼吼地命令,她心中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她必须要马上证实,否则,心中难安。 “好,我这就去,殿下你别急。”青羽还从来没见到自家殿下这么紧张过,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青羽很快便将青龙留下的装画像的大箱子搬了过来,阮拂晓强撑着坐起身,打开箱子。 这些画像,是大夜皇室历代女帝、皇后、皇太后的画像,全部都是皇室中身份极为尊贵的女子,只是一直都是青龙收着的,阮拂晓除了自己生母高皇后的画像,还从来没翻过。 可此刻,她却是疯了一样地翻找起来。 “殿下,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把我祖母江太后和林氏初入宫的画像找出来。” 两张画像很快被找了出来,呈在她面前,阮拂晓迫不及待地拿过林氏的画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松了口气,这才拿过江太后的画像。 可当她看到画中盛装华服的美丽少女时,心,却似瞬间沉入了冰窟一般。 因为画上的江太后,与夙弦至少有八分相像……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当然不会,起码阮拂晓是不相信的,她从来都不是蠢人,若没发现也就罢了,一旦发现,从前很多被忽略的地方,也就想起来了。 这一刻,阮拂晓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她初次见到夙弦,那种莫名地不喜; 想到青龙临死前那未尽之言; 药圣对夙弦的偏袒; 莫名其妙被抢走的紫金弩和玉骨鞭,还有被抢走的女帝传承珠; 以及,这次以心头血为引,反而加重了的病情…… 而且,如果夙绫真的夺走了传承珠子,那她不会还像现在这样一点武功都没有,如果她会武功,那天便不会轻易被青羽制服。 所以,夙绫根本就不是当年的大公主,至于那个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哈哈哈,哈哈哈……” 阮拂晓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出去,都滚出去!滚!”阮拂晓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样崩溃过。 如果夙绫不是真正的大公主,夙弦才是,那么当年她母亲用天命图为她偷来的命格,到底是谁的命格?她还能算天命之女吗? 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可是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再想下去,会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这十几年来的坚持算什么呢? 不同于阮拂晓的崩溃,夙弦此时心情倒是很好,她回到了战家,抱着两个女儿,狠狠地亲了两口。 两个小家伙如今已经2个多月大了,因为养的好,长得白胖白胖的。 “对了,孩子起名字了吗?” “还没,你一走就是一个月,让我独守空房这么久,我哪里还有心思给她们取名字?”战无双有些哀怨地看着夙弦,从他们大婚以后,基本就没怎么好好相处过,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3章 去夙家 “哦,那不如先起个小名叫着吧?”夙弦看着两个粉嘟嘟、白嫩嫩的小婴儿,像是两个白胖的糯米团子,心软的一塌糊涂,略略沉思一下,“不如就叫琬琰、华英吧?” “好啊,你说什么都好。”战无双很不走心地点头,一双眼睛一直追随着夙弦,哪里还顾得上她说什么。闺女是很可爱,但是跟许久未见的媳妇相比,就要靠后站了。 宝宝这一个月都是战无双带着,每天不管多晚,他都要抱一抱两个孩子,因此对他比较亲近。 见老爹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别人,不理她们,性子比较软和的华英还好,只是“嗯呀”了几声,就乖乖地趴在娘亲的怀里自己玩了。 呀呀,这个怀抱软软的香香的,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也不错嘛。 可天生脾气比较大的琬琰,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叫了几声见到老爹还不理会自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手忙脚乱地哄好了两个小祖宗,战无双想了想,还是取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夙弦手上。 夙弦接过信,打开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你去冒险。”战无双叹了口气,原本他是打算这件事不要告诉妻子的,可后来一想,如果不告诉她,宋浩轩真的出了事,她恐怕真的会埋怨他一辈子。 虽然对于自己的媳妇这样关心另一个男人有点吃味,但战无双也知道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 夙弦攥紧了手中的信纸,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想都不用想,这件事定然和尉明珠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还有瑜儿…… 想到那个总是甜甜喊她姑姑的孩子,夙弦便心痛不已,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琅儿死了,瑜儿也死了,她在乎的几个孩子,都死了。 信,是夙疆的亲笔信。 上面写着,瑜儿在骑术课的时候不慎坠马,各种证据直指宋家,夙疆将宋家老小下狱,并传令宋浩轩立刻回弦月城。 宋浩轩收到夙疆的命令,便赶了回去,宋家老小此时倒是无事,可宋浩轩却被关押进了死牢。 如果一个月内,夙弦不能回到夙家,那么宋浩轩就会被处死,如今,已经过去几天了。 所以,只是为了给宋家捏造一个罪名,逼宋浩轩回去,哥哥竟然拿了瑜儿的命做筏子? 瑜儿可是他的嫡长子,更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是疯了吗?他还算是个人吗? 夙弦气得浑身发抖,战无双揽过她的肩膀,“阿弦,这件事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你要好好想想,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哥哥会突然将矛头对准了宋浩轩?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夙弦一愣,是啊,一直都好好的,哥哥为什么突然对宋大哥下手了? 如果说最近,宋大哥做了什么,唯一一件便是,她去了一趟孤烟城,让宋大哥帮忙打探阮拂晓的行踪? 宋浩轩在孤烟城布置的那样周密,甚至私下里偷偷给她运送铁器,夙疆都一无所知,所以这件事,很可能并不是夙疆查出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人…… “会不会,孤烟城的是,阮拂晓知晓了?” “也许,只是猜测,但这也足够她下手了。” “你说的对。” 如果阮拂晓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她是否已经猜出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大公主? “所以,这件事很危险,牵扯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夙家,还有阮家和楚家,我知道你没办法坐视不理,但是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 这个时候,夙弦突然开始庆幸起来,当初战无双的强势干预下,孙家对她有敌意的那些人都倒台了,她暗中扶持了自己人上位,如今便是回了夙家,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还有宋家,我觉得这件事,宋家未必无辜,也许是他们和夙疆合演的苦肉计,只是为了逼宋浩轩回来,你不要太过相信宋家。毕竟,夙疆那个人你也了解,他没那个魄力直接将宋家下狱。 当初尉明烽犯下那么大的错,夙疆都没有对尉家下手,其中固然有尉明珠的缘故,但未尝不是因为夙疆生性太过懦弱,不想多生事端。” “宋家疯了吗?宋大哥可是宋家主唯一的儿子,宋老将军怎么看也不像那么听话的人。” 宋家和雷家虽然没有另外两家那么过分,对夙阀也算忠心,但是他们平时对夙疆这个主君,也不是那么恭敬的。 “所以,我觉得夙疆未必敢真的杀了宋浩轩,也许他们只是想要逼你回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敢赌,而且,我和夙家之间,也需要一个了断。”夙弦苦笑,更重要的是,前世今生,她欠宋大哥的太多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冒这个风险,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她都要救他。 而且,她和夙家之间,总需要将恩怨都掰扯明白才行。 “兴许宋浩轩,也是自愿的,也说不定。” “不会。”夙弦很肯定地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这么相信他?”战无双心里酸的不行,没想到那个小子在阿弦心中位置那么重要。 “要是没有我,你会不会就嫁给他了?” 夙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瞎说什么?就算没有你,我也只是拿他当哥哥的。” 你拿人家当哥哥,人家未必真把你当妹妹,战无双心中腹诽。 “好了,别乱吃醋了,你自己乖乖在家里睡觉吧,我要走了。” “你才刚回来就要走啊?”战无双垮下脸来,他都盼了这么多天了,可两个人还没好好说句话,人就要走了。 “你乖一点,我这不是有重要的事吗?等我回来,一定好好陪你。”夙弦在战无双脸上亲了一口,像是在哄孩子。 “好吧,那你去吧。我多派些人跟着你。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冒险,别冲动……” “好了,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我这次得了先祖的内力传承,现在你都不一定打得过我呢。还有我这块玉,就算想要下毒我也不怕的。” 夙弦并不是个冲动无脑的人,她敢去,自然是因为她有底气。 “是,夫人最厉害,那我以后就靠夫人保护了。” 夙弦失笑,这个战无双,幼稚起来还真的像个孩子似的,其实她觉得自己带上火凤卫就够了,可怕他担心,还是将人都带上了。 一行人连夜骑马出了无双城,并未惊动旁人,可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 阮拂晓看着传来的消息,冷冷一笑,“青羽,准备一下,我们也去夙家看看。” 夙弦一行人昼夜兼程,走了七天后,先路过了奚阀。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4章 救夙瑶 “殿下,前面那座城,便是奚阀的主城,你要去看看瑶姑娘吗?” 夙弦心中一动,是啊,当初夙瑶是跟着奚玮的弟弟来到的奚家,现在应该便在主城里吧? 夙琅和夙瑜的死,让夙弦越发的害怕失去,如今夙瑶近在咫尺,她当然想要看一看。 不过,事分轻重缓急…… “算了,火羽,你先一步去主城,打听一下瑶姑娘的消息,如果她没什么事,我们就不去了。” “喏。” 此时天色已晚,火羽先一步离开了,夙弦他们打算先找个客栈住下来,修整一夜再出发,毕竟这些天下来,不管是人还是马,都累得不轻。 可睡到一半的时候,火羽慌慌张张赶了回来,一回来便直奔夙弦的房间。 “殿下,快醒醒,不好了出事了。” 夙弦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打了个哈欠,下意识问道:“出什么事了?” “殿下,奚少主死了,奚阀的人亲眼看到,是瑶姑娘杀了他,他们还给瑶姑娘扣了个与人私通的罪名,如今瑶姑娘已经被押到了火场,卯时一到,就要烧死她。” “什么?”夙弦一下子困意全无,立刻清醒了过来,“奚阀的人这是疯了吗?夙家还没倒呢,他们就敢这么糟践夙瑶!” 不,不对,重点好像搞错了,奚玮死了? “奚玮怎么死的?” “我来不及打听太多,听说是被人一刀刺死的,正好被人当场撞见,瑶姑娘就在现场,手里拿着一把刀……” “这群王八蛋,没这么欺负人的。”夙瑶虽然有不少毛病,但她绝不会去杀了奚玮,她压根没这个胆子。 “快,让所有人都起来,我们直接冲过去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夙弦感觉自己的心头有一把火在烧着,若是再不发出来,她非得憋死,同时心里也后怕不已。 如果她没让人去打探消息,夙瑶会不会就真的这么被烧死了? 火场内,夙瑶被堵住嘴,满脸绝望地被捆在架子上,四周堆满了洒满火油的柴火,还有老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哪怕听不到,她都想到他们在如何的辱骂自己。 她心里怕极了,也恨极了。 她根本没杀表哥,可没人相信她,她也没有和人私通,夙瑶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更不甘心还要背上这样一个罪名,连死都不干净。 她好后悔,当初没有听姑姑的话,如果她一开始就不要掺和进来,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时辰到了,行刑!” 柴火上的火油碰到火苗,瞬间燃烧起来,夙瑶绝望地闭上眼,似乎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火浪扑面而来,下一刻,便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耳边同时响起了数道惨叫声,夙瑶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原来行刑的人被一箭射死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向前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紫衣女子,骑着白马像是从天而降,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整个人从火场中抱了出来。 “姑姑…… 夙瑶一时间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夙瑶才渐渐清醒过来,随即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姑姑,姑姑你终于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这一刻,夙弦在夙瑶心中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起来,甚至远远超过了一直濡慕的父亲夙疆。 “姑姑,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啥? 夙弦吓得差点没把人扔出去。 “这样的男人……” 这话听着还是有些怪怪的。 “将他们拿下!”这一变故让围观的众人都有些震惊,但是奚家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绝对不能让夙瑶离开。 “杀出去!” 夙弦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与人纠缠,夙瑶这笔账,她记下了,以后可以慢慢算。 普普通通的士兵,对上火凤卫,那简直就是来送人头的节奏,夙弦一行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冲了过去,等奚家主得到消息,想要派兵拦截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他听到描述后,也猜到了应该是夙弦,他敢对夙瑶动手,却真不敢杀了夙弦,彻底和战家结成死仇,跑了就跑了吧,反正奚家也没损失什么。 “奚家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是,是姐姐的死讯传来后,表哥他就疯了,他和夙家商议,想要一起攻打楚家,为姐姐报仇,可夙家不同意。 于是,表哥便决定不再与夙家结盟,要投靠战家,只要能为姐姐报仇,他什么都不管了。 可是,奚家主和二公子都不同意,他们吵得很厉害,表哥说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去投奔战家,相信姑姑一定会愿意替姐姐报仇。 可他还没走出去,就中了暗算,让二公子杀了,我碰巧撞见了这一幕,他就把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夙弦心中了然,奚玮这个少主,在奚家还是有很高的威望的,如果他被杀了的消息传出来,二公子必定会犯了众怒,他不敢承担这个罪名,就推到了夙瑶身上。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夙瑶嫁过来后,一直不得奚玮喜欢,她若是因爱生恨,也说得过去。 “没事了,有姑姑在,没人会再伤害你。”夙弦拍了拍瑟瑟发抖的夙瑶,轻声安慰道。 “嗯。”夙瑶情绪有些低落,可姑姑不可能永远留在她身边,回了夙家之后,她该怎么办呢?会不会被父亲再卖一次? 可是她必须回去,因为她娘还在那里。 在路上走了半个月,夙弦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弦月城。 刚一进府,还未见到哥哥,便先见到了老夫人身边的人,说是老夫人有请。 夙弦唇角勾了勾,倒是没多说什么,直接向着老夫人院子走去。 一进院子,她便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安静的一丝声音也无,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夙弦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依旧淡定的走进屋子,刚一踏进屋子,这种奇怪的感觉便更加明显了。 因为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夙弦刚闻到这股味道,便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四肢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些发软。 好在这时,脖子上的药玉散发出了淡淡的药香,冲淡了这股味道,夙弦这才没直接软倒在地。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身体还是晃了晃,故作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5章 撕破脸 里屋的帘子被掀开,从里屋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便是他熟悉的好母亲,奚老夫人,而另一个人竟然是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阮拂晓。 果然,她就知道这件事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母亲这是何意?我才刚刚归家,母亲便是这样欢迎我的吗?”夙弦心中冷笑,看来这真的是要撕破脸,一点情面都不留的节奏了。 这屋子里迷药的剂量,怕是一头牛都能立马栽倒吧?这是打定的主意,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夙家了吗? “你给我闭嘴,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你这个贱人。”奚氏看到夙弦恨得眼睛里都在冒火,她只要一想到她亲生女儿遭受的一切,心痛的都要滴血了。 “你抢了我儿的嫡女身份还不够,鸠占鹊巢,恬不知耻的霸占了我儿的一切,还杀了她,你这个毒妇,你怎么不去死?”系老夫人激动地冲到夙弦面前,抬头便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了夙弦的脸上。 夙弦吃痛的别过脸,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若不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宋大哥被关在哪里,不能打草惊蛇,她才不会在这里受这种气。奚氏,这笔账她记下了。 “鸠占鹊巢?这我倒是不清楚,但狼心狗肺这四个字,老夫人倒是该知道怎么写。 当年,是谁护着你长大,一路扶持你,又是谁,最后被你出卖? 可怜我外祖父和定王一世英雄,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死在了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的阴谋龌龊里,老夫人,不知道每次见到大嫂的时候,你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接受她的行礼的?” “你,你怎么知道?”奚氏有些慌了。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你说我杀了夙绫?是她告诉你的吧?”夙弦擦拭掉唇角的血迹,面露嘲讽,“你恐怕还不知道夙绫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被你害死的?” “是,她的死确实与我有关,你说是我逼死她的也没错,但你却不知道将她逼上绝路的人是谁。 好好的夙绫和楚泽为什么要叛出楚家,我想这位楚大夫人并没有将事情全部告知于你吧?” “夙弦你闭嘴。”阮拂晓想要打断她的话。 “楚大夫人急什么?难不成是心虚了?你越是心虚我就越是要说,老夫人可听清楚了,您的宝贝女儿和女婿之所以被逼成丧家之犬,在半路上撞到我的手里,那全都是因为您的亲外孙才刚刚出生,便被这个女人取了心头血没了性命。 您的女儿想要为您的外孙报仇,但是楚家为了维系和阮家的关系,家主迟迟不肯处置她,所以才逼得你女儿和女婿叛出了楚家,最后才会死在我的手里。 所以说她们的死您真的不能全怪我,您面前的这位楚大夫人可是始作俑者,至少要背一半的责任,你若是真想为您的宝贝女儿报仇,那么也不该厚此薄彼才是。” 奚氏听得心痛不已,她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亲生女儿竟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多的罪。 阮拂晓抿了抿唇,倒也没有再解释,她性子便是如此,做了便是做了,也懒得与人辩解。 奚氏颤抖着手指着阮拂晓,半晌之后却无力的垂了下来,她敢抓了夙弦,是因为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战家为敌,那么如今是断断不能动阮拂晓了,毕竟她身后站着楚家和阮家。 何况比起阮拂晓,她更恨的是夙弦。 其实她早就知道夙弦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不,应该说是怀疑,夙弦小的时候她还没有察觉过,可夙弦越大长得越不像她,也不像夙家的任何人,反而有点像她记忆中最恨的那个女人,那个时候她便对这个女儿有了不喜。 可是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她有心想要将她养废,养的懦弱无能,但却又不舍得真正伤害她,生怕自己的猜测出了错,直到收到阮拂晓的那封信。 信上写着夙弦便是当初的大公主,她之所以能那么轻易的相信了,便是因为夙弦与她最恨的江太后实在是长得太像了,所以当阮拂晓这封信和伪造的证据送了过来之后,她本能地便选择了相信,回府后便对夙弦态度大变。 但那个时候顾忌到夙疆对夙弦的感情和战家的存在,她忍了下来,只是刁难一下夙弦并不敢过多做些什么,可这一次当她知道,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那么多年的磋磨,被夙弦欺辱多年,最后还死在了夙弦的手上,奚氏就再也忍不住了。 只要一想到夙绫那些年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奚氏便恨透了夙弦,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她的女儿好好的怎么会变成庶女,又怎么会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她想嫁什么人不能嫁,何至于要背上一个淫奔的罪名?在楚家处处受气,还被赶出楚家,凄惨的死在路上,这一切都是夙弦的错。 原本她还在想要如何说服才能为女儿报仇,好在阮拂晓主动递上橄榄枝,愿与夙家合作,他们先一起拿下战家,至于天下最终是谁的,那便再各凭本事。 奚氏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尉明珠又给夙疆吹了吹枕边风,夙疆虽然心中仍有顾虑却还是默许了这件事。 一则是因为他与夙弦本就生了嫌隙,二则当得知自己的亲妹妹落到那种下场,夙疆心中也有些愧疚和不忍。 想到自己当年怎么对夙绫的,夙疆也有些迁怒夙弦。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吧?或者说你一早便有怀疑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年日日命人教导我《女则》《女戒》,不许我习武,不许我外出,把我养的那样懦弱无能,毫无主见,其实是在刻意的养废我,对不对?”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6章 姐妹争锋 “是,但我那时候只是怀疑,所以我依旧对你这个贱人心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养着你,如果早知道我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 “那你后来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女儿的?是她在从中作梗吧?但是她的话你也未必就立马信了,真正让你相信的是因为我长得像江太后吧?” 奚氏有些震惊,不得不说,夙弦说的这些全都猜中了她的心思。 “其实啊,你早该明白我不是你的女儿,毕竟我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而你这么蠢,你怎么可能生出我这样的女儿? 所以在她告诉你,我其实是江太后的亲孙女的时候,你立马就信了,因为你潜意识里也觉得,你生不出我这样优秀的女儿啊。” “你!”奚氏气得面色涨红,但却不得不承认夙弦戳中了她的心事,她回府之后,每每看到夙弦,一边恨她,恨不得杀了她,但另一边却又隐隐的忌惮。 每次面对这个便宜女儿,就有种当年在深宫之中面对江氏的感觉,她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痛恨自己的胆怯,但却又控制不住这只股胆怯。 一旁的阮拂晓低下头,掩去唇角的笑意,她是不喜欢夙弦,但也没瞧得起奚氏,就这副德行,当年还敢挑衅她皇祖母,不知死活! “其实吧,我觉得夙绫也不像你的女儿,夙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真的没有你这么蠢这么怂,我觉得夙绫比你要强多了。 起码她知道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报仇,跟人拼命,可你呢?杀女仇人就在你身边站着,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不窝囊谁窝囊?” “噗嗤”,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阮拂晓,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得不说,她觉得夙弦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虽然她选择与楚家合作,但对于夙疆和宋老夫人,她是真的没看上。 “所以我说只有夙疆才像你的亲生儿子,你的血脉也是够强大的,当年夙老家主那样彪悍的性子,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遗传给夙疆,反而是十成十的像了你,不知道夙老家主在地底下知道了,会不会气的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你……”奚氏气疯了,冲上前抓着夙弦又要打,却被阮拂晓拦住了。 夙弦再怎么不好,那是她大皇姐,她可以随意打杀,但奚氏这般作践她们皇族,她看着很不爽。 “老夫人先别冲动,她既然到了您的手里,杀死二弟妹和我二弟的事,您可以慢慢处置她。 但这件事说好了,是我们楚家和夙家一起合作,所以我现在有几句话要问他,还请老夫人回避一下。” 奚氏恨恨地等着她,虽然不甘心,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却还是走了。 人走光了,室内只剩下了这姐妹二人,阮拂晓方才叹了口气。 “夙弦,真没想到,原来你才是我的姐姐。” “是吗?可惜我一点都不想要你这个妹妹呢。” “彼此彼此,你以为我想要吗?”阮拂晓走到夙弦身边站定,俯下身来,伸出手死死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当得知你才是我姐姐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恨多痛吗? 但是隐隐的,我又产生了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如果我的大皇姐还活着,那她应该便是你那个样子。” “所以,你不要告诉我,你大费周章将我抓到这里来,是为了和我叙姐妹情分的?就算我是你姐姐,那又如何呢?” “如何?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大皇姐,如今萧氏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你也知道,我是嫡公主,而你只是庶出,按照大夜皇室的传统,你便应该以我为尊。 只要你答应我,助我夺得天下,我定不会为难你,等我登基为帝,我会让你做最尊贵的王爷,与你共享大好河山,我们一起,重新将萧氏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这样岂不是比你依附于一个男人生活要好吗?” “阮拂晓你在说笑吗?”夙弦差点气笑了,她还真没想到阮拂晓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竟然想着做女帝,这怎么可能呢,她以为大夜还在吗? 就算大夜朝还在,这个女帝之位也轮不到她来做吧? “先不说,你口口声声尊崇的大夜早已灭国,便是大夜朝没灭,也轮不到你继承这江山。 大夜朝之所以以嫡为尊,看重的是嫡出的尊贵血统,可你若问问天下百姓,林后和高后,你看他们到底认谁是正宫?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到底谁是正统? 你竟然和我论出身,你母亲不过区区一个歌姬出身,靠着媚宠爬上了龙床;而我生母乃是忠勇璟公与琅琊王氏之后,你与我论血统的高贵,你够资格吗?” 夙弦此时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气势却分毫未减,她笑望着阮拂晓,眼里满是轻蔑和不屑,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阮拂晓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拢,手中下意识加大了力度,痛的夙弦闷哼一声。 “那又如何?你母亲自恃出身高贵,最后还不是败在了我母亲的手下,我母亲从一名不闻的歌姬,变成大夜朝最尊贵的皇后,将你母亲踩在脚下,足以证明你母亲是多么的无能。出身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对,你说的很对,出身算什么,那你又与我论什么嫡出庶出呢? 笑到最后才是赢家,这句话我很赞成。就像如今,我是战家的大夫人,你是楚家的大夫人,看似旗鼓相当,实则不然。 我已经为战家生下了继承人,并且得到了战无双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你信不信哪怕有一天,我跟他说我要这天下,他都会打下来拱手送给我。 可是你呢,你的身体现在连和楚洛圆房都没有吧?其实我倒是觉得你该庆幸你身子不好,这样还有个能推脱的借口,若是你身子好好的,楚洛厌恶你,却厌恶到连碰都不愿意碰你一下,那传出去你更没脸做人了。”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7章 “你这个贱人。”阮拂晓再也忍不住,抬手给了夙弦一耳光,不得不说,夙弦的每一句话,都戳到了她内心深处最忌讳、也是最痛苦的地方。 如今她与楚洛之间的关系,真的可以用“相敬如冰”“相看两厌”来形容了。 楚洛厌恶她,自从夙绫那件事发生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她的房间。 她也想要示好,去书房找过他几次,可每次不是大吵一架,便是连门都进不去,直接被赶了回来。 如今她这个楚大夫人在府中,已经成了众人的笑柄,还有那个死老太婆,不就是死了个孙子吗?日日夜夜变着法的想要磋磨她,若不是她身后有阮家为靠山,恐怕早就被这母子二人折磨死了。 可夙弦呢,上无公婆,还为战无双生下了两个女儿,更是被战无双放在心尖上宠,甚至还力排众议,将长女立为了继承人,同样的姐妹,她明明是大夜正统,为什么? 为什么夙弦可以过得那样幸福,她就要过得这样凄惨? 阮拂晓可以肯定,若有朝一日,战无双得了天下,他定会立夙弦为皇后,哪怕遣散后宫,专宠一人,也不无可能,战家自古以来便出痴情种,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可若是让楚洛得了天下,也许他第一件事便是废了她这个发妻吧? 不过她也不在乎,因为她现在也没打算让楚洛活到那一天,自从得知夙弦便是自己的亲姐姐,阮拂晓的心态有点崩了。 “你嫉妒我!”夙弦望着软拂晓的眼睛,很肯定的道。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嫉妒过你?我是大夜的嫡公主,我不需要嫉妒任何人。” “你就是嫉妒我。” “你!”阮拂晓气得差点原地爆炸,不过很快,她又笑了。 “不管我嫉不嫉妒你,不管你从前多么的风光荣耀,夙弦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只是阶下囚,你的命,捏在我的手里。” “是吗?可我觉得,你并不敢杀了我,杀了我,你们拿什么威胁战家呢?我想这里,没有任何人比你更清楚,战家的底蕴了,不是吗?” “来人,将她给我压入地牢,我亲自用刑。”显然,阮拂晓对夙弦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夙弦心中暗暗叫苦,这为了拖延时间,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她快要装不下去了,刚才这两巴掌她尚可以忍受,可是真的要对她用刑,她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了。 可是宋大哥到底被关押在哪里,还没有打听出来,她还是不敢打草惊蛇。 夙弦被压入了地牢,阮拂晓也不顾自己走一步就喘的子,亲自跟了过去,拿着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的将夙弦一遍。 夙弦不得不庆幸,阮拂晓身体,没什么力气,虽然被打的浑身是血,但她还是一声不吭的熬了下来,不过这笔账她真的记下了。 她夙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阮拂晓打了一会儿也打累了,看到夙弦惨兮兮的模样,心中的那股郁气总算是舒缓了一点。 “把她关进牢里,严加看管,她若是跑了,你们谁都别想活。” “喏。” 夙弦被人粗暴地丢到牢里,躺在干枯的稻草上,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她勉力动了动手指,透过那小小的窗户,向外望去。 “殿下,您怎么样了?”方才这一幕,是在火凤卫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江念心痛死了,若不是怕坏了殿下的大事,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抢过鞭子,将那个女人暴打一顿。 “我没事,找到宋大哥了吗?”夙弦呲着牙,虽然疼是真疼,但还能承受。 “还没有,不过瑶姑娘说服了韩夫人,韩夫人说她有一些线索,火凤卫正在查。” 夙弦松了口气,虽然照如今这架势来看,韩氏早就失宠,不过她毕竟在府中经营多年,有几个自己的心腹也说不定,或许真能发现点什么。 “那好,你们时刻关注着,一旦找到宋大哥,将人救出来,就马上告诉我,这里我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夙弦就知道阮拂晓和夙家的人不会那么好心,也不会说话那么算话,自己即便到了,他们依然不肯放了宋浩轩,不过没关系,他们不放自己可以去找。 只是宋家人…… 想到宋家人夙弦有些头疼,如果他们真的是同夙疆合谋将自己骗了过来,那宋大哥夹在中间应该会很为难吧? 查找的过程并不顺利,夙弦一直从白天等到了深夜,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然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里太安静了。 明明关押她的地方是有很多人守着的,可现在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怎么回事? 这时,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并不是迷药或者什么药草的味道,而像是火油。 这种味道,她并不陌生,那一日在火场救夙瑶,问道的就都是这个味道。 她敢来这里,除了有自保的本事,也是是笃定夙家的人不会杀了她的,他们抓了她固然是因为恨她,但定要用她来威胁战无双。 所以他们敢打自己出气,却不敢真的弄死自己,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不,她忽略了一个问题,也许夙家人和阮拂晓不会杀了自己,但是有一个人会。 尉明珠…… 想到这里夙弦也不能再等了,她大步走到牢门前,用力直接将锁链捏的粉碎,然后推开牢门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夙家还真是看重她,关押她的地方,整个偌大的牢房便只有她一个犯人。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8章 夙弦的疯狂 夙弦向着大门处奔去,可这牢房里处处都是机关,饶是她闪躲及时,肩膀上却还是中了一箭。 跌跌撞撞来到大门处,用力的推了推门,心却沉了沉,因为这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她用力聚集内力,一掌劈在了门上,可这门却纹丝不动。 糟了,这门好像是用千年玄铁打造的,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夙家还有这种好地方,如果她早就知道,早就用来关押楚洛了,看来哥哥真的是瞒了她不少事。 此时牢房内温度已经开始升高,大门处变得一片滚烫。 夙弦想了想,重新回到了牢房,先将上面的窗子全都打破,不管怎么样总不能没被烧死,先把自己给憋死了吧? 可恶,她这次为了防备阮拂晓,紫金弩和玉骨鞭都没有带在身上,如今碰上这种困境,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若是玉骨鞭还在,兴许还能试着将这门打碎,可如今只能靠自己的一双拳头了。 夙弦觉得,与其和这扇门死磕,还不如将墙凿个大窟窿来的实际。 于是她走到墙边,一拳头用力砸了出去,墙壁隐隐现出一个裂缝,却依然牢固的挺立在那里。 不过夙弦却已经安下心来,多来几下子,这墙应该能裂开,到时候她就能出去了。 夙弦又用力砸了几下,眼见墙马上就要裂开了,外面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一个熟悉的黑衣少年闯了进来。 “宋大哥,她们把你救出来了?” 见到来人,夙弦十分惊喜,踉跄着向他跑去,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晕眩了一下。 “先别说这些,先跟我离开。”宋浩轩见夙弦受了伤,知道她中了迷药,连忙将人背了起来。 “宋大哥,我……”夙弦想说她可以自己走,可头确实有些晕,便也没有推辞,如今还是快些离开要紧。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有危险,又是怎么打开门的?” “韩夫人一直都派人盯着尉明珠,猜到她想放火烧死你,便想办法将主君请到了院子里,趁机迷晕了主君,偷了主君的钥匙。” “正巧这个时候,火凤卫将我救了出来,夙瑶不认得火凤卫却认得我,直接便将钥匙给了我,让我来救你。” “那夙瑶和韩夫人有没有事?” “没事,火凤卫已经去保护她们了。” 夙弦闻言,松了口气,她这一次,还是将夙瑶和韩夫人一起带走好了。 宋浩轩脚步不停,一路很快便来到了大门处,夙弦伸手将门推开。 “放箭!”暗处,尉明珠一声令下,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不然,还真被这个贱人给逃了。 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几乎要将两人吞没。 “小心。”宋浩轩反应极快,迅速转过身,将夙弦抱在了怀中,用后背替她挡住了袭来的雨箭。 那箭头上似是闪着蓝光,一看便是淬了毒的,而此刻无数道箭矢尽数插到了宋浩轩的身上。 夙弦呆住了,“宋大哥,你……” 宋浩轩痛苦的弯下身子,单膝跪地,抱着夙弦的双臂,无力的松开,只是依旧不肯倒下,牢牢地撑着地面,挡在夙弦身前,替她挡住飞来的箭矢。 “宋大哥,你撑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倒下。江念,江念……” 夙弦看着这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宋浩轩已经变成了血人,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攥紧。 “大小姐,”宋浩轩声音有些艰涩,“以后我可能不能再保护你了。” “不要,宋大哥你不能死!”夙弦拼命的摇头,眼泪越流越多,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一次一次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却一个都救不了? 自己重活这一世到底有什么意义? 夙琅依旧摆脱不了沦为军妓,然后凄惨死去的下场。 宋大哥依然为了保护她而死,她没能救得了他。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不要哭,不要哭,我不值得大小姐,为我流泪。”宋浩轩艰难的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可在中途却又缩了回去,他手上全都是血,不能将她的脸弄脏了。 江念终究没能救得了宋浩轩,他中的毒太过霸道,又失血过多,等她赶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夙弦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是什么滋味,她眼睁睁的看着宋浩轩在她的怀里没了气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夙弦缓缓站起身,神情麻木,她转过头,看到了被人簇拥着的尉明珠,还有远处匆匆往这个方向赶来的夙疆,突然笑了。 夙弦随手从身边的人腰间抽出一把长剑,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赤红着双眼,近乎疯狂地冲向了尉明珠。 “放箭,放箭,不能让她靠近。”尉明珠慌忙后退,夙弦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可怕。 夙弦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手中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哪怕偶尔有射中的箭矢,那剧毒到了夙弦的体内,却也很快就消散于无形了。 她像是一个麻木的杀人机器,疯狂地刺向每一个挡在她身前的人,但目光却始终盯紧了尉明珠,片刻不离。 尉明珠,今天她就算血洗了整个夙家,也要拿她的命,来给宋大哥陪葬! 尉明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可怕的夙弦,她步步后退,可她身前的人还是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满满一院子的护卫,都被夙弦杀了个精光,一把滴着血的长剑,终于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夙弦,你要干什么?你千万不要乱来,这里是夙家,你如果杀了我,你根本走不出这里的。” 尉明珠望着面前浑身是血、状若厉鬼的夙弦,怕的要死,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怕,她以为自己为了报仇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当死亡来临的这一刻,她还是怕了。 “阿弦,手下留情!”这时,夙疆终于赶到了。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49章 决裂 夙弦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平静地看着夙疆。 “阿弦,就算是哥哥求你,别杀她好不好?”夙疆目光中含着祈求,望着夙弦, 对上他这样的目光,夙弦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觉得很悲哀,不知道是为自己这个一直都对他抱有期待的妹妹而悲哀,还是为大嫂而悲哀。 “夙疆,你当真那样喜欢他,喜欢到不顾一切?” ”阿弦,瑜儿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儿子了,明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 提到夙瑜的死,夙疆眼里划过浓浓的悲伤。 “你既然知道瑜儿已经死了,那你难道猜不出来瑜儿是怎么死的吗?”夙弦更加无法理解了。 “夙疆我实在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为了设一个局引我回来,至于将自己嫡亲儿子的性命搭上去吗?” 其实,他不明白,哪怕他不设这个局,他若是真的想要跟自己做个了结,只要他开口,哪怕真的是刀山火海,自己也会回来给他一个交待。 在此之前,再多的失望,她依然当他是哥哥。 “不、不是我……”夙疆仓皇后退,满脸苍白。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因为你虽然懦弱愚蠢,自私又无能,但却不够狠心。 但是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是谁做的,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她。 你为了这个女人能在尉家犯下那等大错的情况下,放过尉家; 你能容忍这个女人,杀掉你唯一的亲生儿子,更能纵容她杀死你的妹妹。 不,此时此刻也许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你的妹妹,可是你知道吗? 在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在我得知你们夙家对我的母族做下那令人发指的恶行的时候,我在心底的深处依然把你当做我的哥哥。 即便你忌惮我,打压我,不相信我,甚至厌烦了我,我依然都把你当哥哥。” “阿弦,”夙疆的声音颤抖起来,红着眼眶,“哥哥、哥哥也是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妹妹来看待的。” “不,你没有,你如果真的将我当亲妹妹来看待,你不会纵容这个女人杀我,你不要告诉我对这一切你一无所知。 夙疆,你总是喜欢粉饰太平,总是喜欢欺骗自己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但真的与你无关吗? 没有你的纵容,她今天不会对我下手,宋大哥也不会死。 夙疆我告诉你,过去你犯下多少错误,我都可以原谅你。夙家先祖对我母族所做的一切,我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但今天宋大哥间接丧命于你手,这个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没有你,过去的那些年我不会活得那样恣意,这是事实。所以看在你对我多年的抚养爱护之情,我不会杀你,但我欠你的,也自此还清了。 从这一刻开始,你我之间恩断情绝,你我再也不是兄妹,再相见时便是陌路,他日对上,各凭本事,谁也不必再对谁留手。” 说完夙弦不再迟疑,手上一个用力,长剑划过,血花飞溅,尉明珠那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斩断了脖子,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到死都不明白,死的人怎么会是自己呢?明明今天,是她为夙弦准备的黄泉路啊。 夙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可奇怪的是,他这一刻并没有为了自己宠爱的女人和那未出世的孩子而心痛,他似乎忘记了这一切。 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夙弦方才的话,“从这一刻开始,你我之间恩断情绝,你我再也不是兄妹,再相见时便是陌路,谁也不必再对谁留手。” 他觉得他的生命里好像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就在这一刻离他而去了,而他想要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了。 “阿弦,你真的不能再原谅哥哥一次吗?哥哥,哥哥以后会好好地补偿你。” 不知不觉间,夙疆早已泪流满面。 “太晚了。”夙弦惨然一笑,“从你设局抓我开始,从你默认她杀我的一刻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夙疆,做人不能这样,你不能一边想着利用我、榨干我所有的价值,一边还想要我这个妹妹如从前一样信任你仰慕你,这是不可能的。” 夙弦没有杀夙疆,甚至没有再动夙家的任何人,在杀了尉明珠之后,她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同时带走的还有宋浩轩的尸体。 这一次来夙家,一是为了救宋大哥,二是为了和夙家彻底做一个了断,如今…… 夙疆望着夙弦离开的背影,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疆儿,你疯了,你怎么可以放她走?”闻讯赶来的奚氏,见到儿子就这么放走了夙弦,气得上前打了他几下,“快点派人把她抓回来,哪怕出动大军,她再厉害,还能抵挡的了千军万马?” 夙疆一言不发的任由母亲哭闹捶打,却一个字也没说,等到奚氏打累了,才一言不发的走了,背脊也在这一刻,弯了下去,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阿弦,他的妹妹,他知道,他彻底地失去了她,夙疆捂住脸,突然“呜呜”哭了起来,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殿下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吗?”一直躲在暗处的青羽和阮拂晓,直到人走光了,才走了出来。 “不放走还能如何?难道你有本事抓得住她吗?”阮拂晓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挫败感。 她和夙弦打交道这么久,好像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占过便宜。现在面对夙弦,阮拂晓有一种无力感,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对付她。 下药不管用,夙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百毒不侵似的,派人追杀吗? 想到方才那一幕,阮拂晓就知道这不可能。她从来不知道夙弦的武功竟然这么好,现在她觉得哪怕她将身边所有的青龙卫都派出去,夙弦即便不敌想要逃走,也是没有人拦得住她的。 与这样的一个人做对手,让她怎么能不绝望呢?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50章 去叶家 “可是……”青羽很迟疑,“如果我们就这么回去了,主君那边要如何交代呢?” 阮拂晓在阮家的处境并不好,这一点青羽也看得明白,这一次还是她好不容易说服了楚洛,才得到了这次外出的机会,一旦任务又失败了,楚洛定会对殿下更加不满。 “楚洛让我来想办法离间夙家和战家,让夙家与楚家结盟,我们不是已经结盟了吗? 至于夙弦,我又没有跟他保证过,我一定会抓到夙弦,从夙弦下手,只是我的一个手段而已。” 阮拂晓倒显得不太在乎,她和楚洛是没办法和平共处下去的,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一条路走到黑好了。 “殿下,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回战家的方向,您这是要去哪儿?” “谁说我要回战家了,我现在不回战家,我要去叶家。”夙弦骑在马上头也不回地答。 “什么?”江念闻言急了,对于夙弦和叶离歌之间的恩怨纠葛,可能火凤卫其他人还不是很清楚,但她确实清楚的很。 如今殿下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前往叶家,那岂不是自投罗网、送羊入虎口吗?这要是让主君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殿下这不行啊,如果主君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不行?等他知道了,我人已经在叶家了,何况对我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若没有一定的把握,当然也不敢闯这龙潭虎穴。” 夙弦想的很清楚,如今的江离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叶家倒是擅长下毒,可惜有她这枚药玉在,任他百般手段,也是枉然。 “那您也没必要自己主动跑到叶家去啊。” “当然有必要你忘了当初江离给我那根药草的时候,作为一个交换条件,便是我要去叶家住上7天,你家主子我一向是说话算话,从不食言的。既然答应了他当然就要去。” 江念一时哑口无言,关于殿下和江离当初的交易,其实她并不是很清楚内容,她想主君应该也不清楚,不然主君情愿不用这药,也不会答应让殿下去冒险的。 夙弦没说的是,夙琅的死,她一直都认为江离才是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他在夙琅大婚之日骗走了夙琅,又将夙琅送给了楚家,夙琅又怎么会落得那般境地? 如今楚泽和夙绫已经死了,那她并没有什么道理,要单单放过江离。 如果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那么自从江离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开始,他们往日的情分也早一笔勾销了,所以她会杀了江离。 对于夙弦的到来,江离似乎并不意外,但也欣喜若狂。 “阿弦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不必这样,这不过是我们之间的交易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虽然夙弦表现的很冷淡,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江离的好心情。 住的地方,江离早就准备好了,是湖中心的一处小楼,那里环境清幽,寻常人是去不了那里的,不会有人打扰。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烦你,我更加不会让府中的琐事烦到你,所以你安心住在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你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找来给你……” “不用了,”夙弦冷冷打断他的话,“不过是住7天而已,用得着什么东西呢?” “不过,”夙弦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如果你说不要打扰我,这倒是真的,因为你知道,在你们叶家,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江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中划过一抹黯然。 “阿弦,你现在真的当真这么厌恶我吗?” “对,我就是厌恶你。”夙弦毫不犹豫的点头,她知道自己这样说很伤人,但她就是要让他伤心。 “江离,被自己喜欢的人侮辱和不屑的感觉很难受吧,是不是觉得很受伤?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将夙琅送到楚家的时候,她有多伤心呢?” “原来你这样恨我,是因为她。”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但如果不是她,我顶多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而不会这样的恨你。 “如果这样我倒情愿你恨我。”似是听出了夙弦的未尽之意,江离心情极为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那个时候他伤透了心,对夙弦满腔的爱意都化作了怨恨。 他疯狂的,甚至想做出一些事情来伤害她,哪怕让她恨自己,也足够刻骨铭心,好过忘了自己,安安心心的去跟战无双过日子。 可是现在她真的恨上了自己,这样的厌恶自己,他又觉得心痛的想要窒息。 也许从前的夙弦是拿自己当朋友的,但是现在再也不会了。 让她恨自己一辈子,或者只简简单单做一个相忘于江湖的普通朋友,江离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想要哪种结局,或者他都不想要。 “既然这样,那我便不打扰你了,等你空闲了我再来看你。”江离狼狈的转身,颇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他走之后,夙弦脸上的讥诮渐渐的退去,叹了口气。 她应该是恨江离的,但她发现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也许每个人在伤害别人的时候,同时也都在伤害着自己吧? 第251章 江离之死(一) 七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七天,夙弦仿佛真正地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完全的放空了自己,不用去理会任何的琐事,更没有人敢来打扰她。 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也许,她也会很享受这种难得的惬意吧? 江离也信守了承诺,并没有再对她死缠烂打,非要缠着她,只是在每日傍晚的时候过来与她说说话,有时候会弹曲子给她听,或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坐一会儿就走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重复着,直到第七日的傍晚。 “阿弦,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江离弹完一曲《四季谣》,颇为期待的看着夙弦。 “记得。”夙弦实话实说,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是江离为她弹的第一首曲子,只是没想到他即兴的创作,竟然能分毫不差的记到现在。 江离在音乐上是真的很有天分,夙弦有时会想,若是大夜没有灭国,他不必背负这么多,只做一个舞文弄墨的富贵公子,是不是会更适合他一点?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那我再给你弹一遍好不好?” “不用了,江离,今日是七日之期最后一天,明日我便该离开了,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我要休息了。” “你来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带你好好逛过府里,你跟我一起出去走一走,好不好?”江离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和不舍,很是平静,让夙弦有些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好。”今日的夙弦,异常的好说话,对于姜离的这些要求,只要不是太出格的,她都没有拒绝。 江离的心情显然也很好,带着夙弦在府中逛了一圈儿。,将各处好看的景色都讲给她听。 “我今日约了人在议事厅议事,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这不太合适吧?你要议的,一定是你们叶家的内务,我是战家的大夫人,我的身份怎么都不适合去听的。” “没关系,你若是怕人知道,便坐在屏风后面悄悄的听,说起来这件事还与你有关,我希望你能知晓。” “与我有关?”夙弦挑了挑眉,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去听听也无所谓。” 到了议事厅,夙弦很自觉的坐在了屏风后,江离坐上主位。 “主君,您这么晚叫我们叫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听说战家和楚家最近又打了几仗,楚家节节败退,如今六阀之间的局势越发紧张起来,主君好像和楚家有些交情,难不成也要掺和进去? “诸位不必紧张,并没有什么要事,我只是有些事情给各位交接一下。” “交接?”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有什么事情好交接的? “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当初在我继母的手里,我曾经受过很多的磋磨,这些事在叶阀并不是什么秘密。” 众人点头,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主君为何在这时提起这些旧事,毕竟家老家主和老夫人早就已经死了,如今留下来的这些都是当初愿意追随大公子叶离歌的人,算是他的心腹。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她早些年给我下毒,其实早就坏了我的身子。 我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在用药撑着,但是今日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主君……”江离的这番话,让台下诸人纷纷变了脸色,主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快要不行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死了,叶阀必定会陷入新一轮的内斗之中。 诸位都是当初忠心于我母亲,也对我照顾有加的长辈,一直以来,我都将各位当做叔伯来尊敬。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让你们陷入那样的局面,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主君你别这么说,若是身子不好便延请天下名医,实在不行我们去圣山求药,主君千万不能放弃……” “没用的,太晚了,我已经撑不过几天了,也许今晚我便已经撑不过了。 说到请天下名医,除了药圣山,又有谁的医术能比得过我们叶家?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诸位不必再白白浪费时间了,那你们还当我是主君,就听我把话说完。 如今天下分裂已久,诸门阀家主都想最后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但是在我的心中,始终坚持大夜皇室才是天下正统。 你们也知道我的母亲,便是江太后的亲侄女,自幼长于宫中,得江太后亲自教导,所以我与大夜皇室也算是颇有渊源。 经多番查证,我得到确切的消息,战家的大夫人,其实并不是夙家的女儿,她真正的身份是大夜皇室的嫡公主,乃当年的林后所处,也算是我的表妹。 所以你们如果还认我这个主君,还肯听我的话,那不如就归顺了大公主吧? 战家的实力你们也清楚,是很有希望逐鹿天下的,趁着大局未定,借着我与大公主的这层姻亲关系,你们靠拢过去,将来依然可以有从龙之功,封侯拜相,这也是我能为诸位最后安排的了。” 江离并没有给众人太多思考的时间,一个接一个的重磅炸弹,将厅内众人砸的,有些不知所措。 “主君,这消息属实吗?战家的大夫人,那明明是夙家的嫡女,怎么怎么会变成大公主呢?” 第252章 江离之死(一) “是啊,大公主和二公主当年不早就死了吗?”如果两位公主不死,那便是大夜皇室正统,那他们这些明目张胆圈地自立的门阀不都成了乱臣贼子了吗? “我如何得到的消息,你们便不用再管了,说来话长,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夙弦便是当年的大公主,如果你们不信,只要你们见到她就会明白。 因为她与我母亲、与当年的江太后长得很像,你们家中若有老人,还记得当初江太后的模样,只要见一见她,便不会再有任何的怀疑。” “这是我临终之前能为你们安排的唯一的出路,至于愿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诸位诸位,如果有更好的去处,大可自去。 现在我只想问一句,还有多少人愿意最后听我一次,自此效忠于大公主?” 厅内不少人都红了眼眶,他们看得出来,江离这是认真了的。 其实这里有很多人都是当初祖辈追随过江家的人,后来江氏嫁给了叶文涛,他们也就跟着来到了叶家,后辈弃文从武,几十年下来也分不清什么江家和叶家了。 但是在他们的心中,真正的主子还是大公子,他们看着大公子长大,心中早就把大公子当成了半个子侄来看待。 如今猝不及防,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告知大公子要死了,而大公子死之前,还在心心念念替他们安排后路,心中怎么可能不难受。 但是再难受的同时也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大公子说的对,他一旦死了,叶阀必定会陷于内乱,这便是门阀的弊端。主君活着的时候还好,一旦主君没了,又没留下继承人,就会成为一团散沙。 到时候也许他们谁都讨不了好,可问题是即便他们知道,但却也控制不住心中的贪欲,必定要去争一争,大家都是一样的地位,谁又甘心屈居人下? 大公子安排的这条路,听起来十分荒谬,但仔细想一想却未必不可行。 他们是叶阀的人,如果叶阀倒了,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占山为王,自此过着打家劫舍的土匪一样的日子;二是去投奔其他门阀。 可要投奔,该去投奔谁呢?夙家势大,但已呈日薄西山之势,连唯一的继承人都死于内宅妇人之手,主君昏庸无能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楚家吗?过去楚洛楚泽两兄弟都可称得上是当世枭雄,可楚洛断了腿,楚泽听说已经死了,而且楚洛为人一向残暴,对于他们这些半路投靠的人,会不会善待还未可知。 那如今唯一的选择便是战家了,而且大公子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们可以说受大公子临终所托,要效忠大公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大公主殿下。 这样,哪怕另投他主,还可以落得一个忠义之名,无疑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而且听闻战家主极为爱重大夫人,大夫人也并非寻常女子,他们若是能成为大夫人的人,比起半路投奔战家主兴许更能得重用。 想到这里,众将领的眼眶更红了,强忍着没哭出声,他们的大公子哪怕临死之前,都在为他们做着最后的打算。 “我们,都愿意听大公子吩咐,大公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自然便做什么。” “那就好,那我便是去了也安心了。”江离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可还未走出三步,突然腿一软向前栽倒过去,控制不住的吐出一口血来。 “大公子……” “我没事,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记住不要给我请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今已经是药石无医,你们再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度过最后的时间,别再来打扰我。” 他已经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众人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个大老爷们儿最终都流着泪离开了。 屏风后的夙弦,不知不觉间也早已泪流满面。待人一走,特别迫不及待的走了出来,扶住了江离。 “你早就知道我在琴弦上涂了毒,是不是?” “是,难道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你那么明显的毒,怎么可能瞒得过我?阿弦,你还是心软了,你不舍得杀我是不是?不然你不会做的这么明显,也不会将药换了。要杀我,你明明有很多种办法。” 江离笑了,笑得无比满足,她终究,还是不舍得杀他,真好啊。 夙弦流着泪摇了摇头,是的,最后一刻她还是心软了,她擦掉了琴弦上一早抹上的无色无味致死的毒药,将那致命的毒药换成了能让人虚弱的药。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其实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她虽然没能替夙琅杀了江离,但如果能让他自此虚弱,卧床不起,让他无法理事,大权旁落,让叶阀群龙无首,那也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吧? 可是心底里,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自己的挣扎,那散发着浓烈香气的毒药,她潜意识里,是希望他发现的? 她无法什么都不做,否则心难安,可在动手的那一刻,就怎么都下不去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 “可是现在,你怎么会这样?”夙弦记得自己换了的那个药,并不足以让他吐血,更不会这么快就没了性命。 “你舍不得做的事情,我来替你做。” “你自己给自己服了毒药,你怎么这么傻?你疯了是不是?” 第253章 江离之死(三) “阿弦,我知道你恨我,我原本想着让你恨我一辈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可是当你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的心很疼很疼,我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我想我还是不要让你恨我,可我不知道做什么能让你原谅我,我很怕会将你推的更远,所以我想,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 “不是,你不用死,你不用死,我也可以原谅你的,江离你有解药吗?你可不可以服下解药?我后悔了,我不想杀你了。” 夙弦觉得此刻的想法,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她千里迢迢跑到叶家来,并不是为了履行什么承诺,是为了杀了江离,可是在动手的那一刻她却心软了。 她换了药,可当江离自己亲手把自己的命送给她的时候,她却那样强烈的不想让他死去。 江离伸出手,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阿弦,不要纠结也不要矛盾,我服下的药是没有解药的,我不想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无法重来了。 我真正的伤害了你,这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无论你能不能理解我,我还是想你能原谅我对你的伤害,我真的都生不如死,我嫉妒,我看不开,要么将自己困死在痛苦里,要么便会控制不住我自己继续伤害你。 所以我不想再继续这样活下去了,还有,当初我并没有骗你。 我真的很讨厌杀戮,很讨厌做这个门阀的家主,我当初之所以要夺回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我对权势有多么热衷,只是因为我想为我的母亲报仇。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隐瞒和算计会将你推得那么远,我好后悔,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欺瞒你,毫无保留的对你付出全部的真心,将所有的一切一开始就告诉你,你会不会就不选择战无双而选择我了呢? 不过,你选择我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处,我不如战无双,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的。 在这样的乱世,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护得住自己心爱的女人,我现在该庆幸,你选了他。” “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夙弦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你听我说完,阿弦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却还是放心不下你。 我知道战无双现在很喜欢你,但人心易变,万一有一天他不再喜欢你了呢? 所以你答应我,将能握住的东西都握到你自己的手里,我知道你手里有一些自己的人马,但是这远远不够,从此叶家军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他们既然一开始就打着投奔你的名义,那么这一生他们的身上都会烙上你的印记,你要想办法获得他们的忠心,将他们完完全全的变成自己人,如果他们敢对你不忠,不要心软,更不要顾忌我,当断则断,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这样哪怕有一天战无双真的变了心,你也不用怕,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竟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对不对? 阿弦,答应我,永远记得先保护自己,别将自己的心,完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殚精竭虑,欺骗自己的下属,为的不仅仅是给他们一条退路,而是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一个后盾,可以在他死后,代替自己,保护着她。 夙弦的泪越流越多,已经更咽到无法言语,这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她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几乎要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但没有哪一刻,心比此刻更痛。 她想,如果当初她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能更妥当一点,是不是江离就不会生出那么多的执念,也不会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我走之前,能看到你为我这样伤心,我觉得也值了。”江离继续替夙弦擦着眼泪,眉眼间皆是平和安宁,笑容浅浅,再无曾经的偏执和疯狂,一如初见那般。 “我有时候时常会想,如果大夜没有灭国多好,你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大公主,而我会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也许我们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陛下会为我们赐下婚事。 待到你及笄之年,我们会顺理成章的成亲,然后永远在一起,过着琴瑟和鸣的日子,你说那样多好……” 江离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流失,眼皮也越来越重,他仿佛看到了在心中无数次勾勒的那个梦境。 在梦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与阴谋算计,他和阿弦都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在一起,赌书泼茶,琴瑟相合,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从前,那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这一刻他觉得他可以永远的活在梦里了。 “江离,江离……”夙弦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怀中的男子再也不会应答了,他早已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一抹释然的笑,走的很安心。 他走了,连同他曾给过她的快乐和伤害,都一并带走了。 “其实,你所希冀的一切,只能是梦,即便大夜没有灭国,我也注定会活在勾心斗角里,希望来世,你能生于平常百姓家,真正的寻一个自己喜爱的姑娘,没有争斗的过一生……” 等夙弦再次回到战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他这一次是秘密的去叶家,即便江离在临死前做了那样的安排,她也并没有现身于人前。 事实上这件事,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战无双解释,她觉得,他应该是知晓的。 “阿弦,你回来了?” “是,我……”夙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果他知道她心里会为另一个男人难过,那不是很伤他的心吗? 第254章 夙阀之乱 “没事,都过去了,来看看我们的女儿吧,自她们出生后你都没有好好陪过她们,再这样下去,她们眼中可只有我这个爹,而没有你这个娘了。” 战无双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拉着夙弦的手走到床边。 “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你什么?不需要的,因为我相信你。”如果说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战无双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都要气死了,他没有想到江离在临死之前居然会玩这么一手,哪怕死了都要牢牢的在她心中占据一个角落。 他知道江离就这样的死在阿弦的面前,临死前还为她做了这么多,阿弦可能很难忘掉这个男人了,甚至连江离从前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她都会忘了,心里只剩下他的好。 他心里憋屈的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了,可是他却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他如果现在做什么,那只会将阿弦的心越推越远。 原本当初这么回事,便是耍手段他强求来的,其实战无双心里很清楚,当初的夙弦懵懂不知情事,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对江离是真的动过心的,可是外人却能看出来。 如果当时不是先他先下手为强,又有林嬷嬷在背后帮他,等于是连哄带骗的将阿弦娶过来,夙弦未必愿意嫁他。 所以现在他并没有资格去责怪她什么,而且江离再多的算计又如何? 他人已经死了,都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那死人又能和活人相争吗? 他死了,他即便在阿弦心中留下一个印记,可这印记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淡去,而他才是陪在她身边一生一世的人,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他们会一起相伴到老。看着儿女一天一天的长大,生同寝,死同穴。 夙弦的丈夫只能是他战无双。 夙弦自然不知道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战无双心里便已经想了这么多,见他不问她也松了口气,她并不是想要故意瞒他,而是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来向他解释这件事情。 再将两个女儿哄睡之后,战无双迟疑着道:“你离开夙家,没几天便发生了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告诉我的,那还犹豫什么呢?”夙弦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脏已经无比的强大,无论再发生任何糟糕的事情似乎她都能接受了。 “夙疆死了。” “你说什么?”夙弦手中的茶碗,重重的落到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碎片。 “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夙弦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夙疆,你大哥他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我们前不久才见过面,他还好好的,他身体看起来还好的,是夙疆出事了吗?” 夙弦紧紧的抓着战无双的手,一边问声音却已经颤抖起来。 说过要恩断情绝的,明明说过,再相见便是陌路的,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大哥了,可是当听到他的死讯,她却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本以为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事情能够让她难过了,因为这世上除了战无双和她的孩子,她在乎的人已经不多了。 “是你大嫂做的。” “大嫂?”那个长年与世无争,什么都不管的大嫂…… “她为什么会突然杀了大哥?” “不只是你大哥,包括奚老夫人,他们都被夜氏亲手杀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具体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夜氏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当年她祖母的死,夙家也有份参与。然后她便出手杀了你祖母和你大哥。” 夙弦觉得很匪夷所思,但是细细想来却又不无可能。大嫂这辈子最看重的人可能便是她的祖母老定王,当年老定王死的时候,大嫂还怀着夙琅,险些随着她祖母一起去了,若不是因为当时怀着身孕,估计自己就真的挺不下来了。 如今她的女儿死了,儿子也死了,又无意中得知,自己最敬爱的祖母竟然是死于自己的公婆之手。 她如果真的能忍着,什么都不做,那她就真不配做夜家人了。 “我就说夜家的血脉再怎样没落也不至于那样窝囊,没想到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强硬竟然是用来杀了夙疆。” 夙弦苦笑,她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夜氏,若她处在夜氏的位置,她也许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但是那毕竟是疼爱了她多年的大哥,她不愿意认他是一回事,可是听到他就这样突然的死了,心里还是难免难过。 “那我大嫂,我是说夜氏,她如今怎么样了?” “杀了夙疆之后,她便离开了夜家,将她的凤羽卫一起带走了。对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刚刚为你大哥生下的不满一岁的女儿。” “那如今的夙家如何了?”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失去主君的夙阀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夙疆这个主君,除了精神意义之外,真心没多大的威慑力。 主君死了,唯一的少主也死了,大夫人杀了主君带着自己的兵马走了…… “是你从夙家离开的时候,那姓孙的便已经带了人马,追随你离开,如今已经到了战家,我交给萧景去安置了。 当初尉家剩下的人手,除了少部分死忠还听从尉明珠吩咐,其余人早就被雷家和宋家瓜分了,宋浩轩已死,宋家唯一的子嗣也没了,也懒得争了,也带着少部分私兵离开了,如今的夙阀只剩下雷家了。” 第255章 公布身份 “这样也好,这样我们在攻打夙家的时候就不用牺牲太多,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将雷家拿下,甚至我们可以不用开战,派人去谈判,如果雷家够聪明便应该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夙阀的兵力不足强盛时的一半,只要雷家不傻,就不可能硬抗到底。 雷家跟随夙阀这么多年,要的无非就是从龙之功,既然这般,那还不如彻底投靠了他们战家,好歹雷鸣有和她从前一起长大的情分,投靠了战家,总比去一个完全不知根底的地方强。 “这件事我会安排,你就不用担心了,如今倒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拿主意。” “什么事?” “夜氏带走了凤羽军,可她虽然带走了凤羽军,但是如今的凤羽军却不在夜氏的手里,而是在战家。” “凤羽军怎么会在战家,难道夜氏来了战家?” “不是,夜氏将凤羽军送来了战家同时,送来的还有她和夙疆的小女儿,她说希望你能抚养这个女儿,留了一封信给你。” 夙弦差点气笑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自己的女儿,好好的干什么要我来替她抚养?她倒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亏我刚才还觉得她总算有点血性,却没想到还是只知道逃避。” “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根本就不是夙家女儿,她还将孩子送来给我做什么?” “因为她知道即便你不是夙家的女儿,你的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夙疆。 而只要你在乎夙疆,你就不可能对他的血脉视若无睹,何况你是个心软的人,你就算最大有再大的怒气,也不会发泄到一个婴儿身上,何况这还是夙家的孩子,难道不是吗?” “我的心思,你倒是猜的准准的。”被战无双说中了,夙弦更气了,所以夜氏这是笃定,她没办法了。 事实上,她也真的没办法,难道这么一个小婴儿她真的要把人丢出去吗?何况,就算是不看夙疆,这孩子也是夜家最后的嫡系血脉了,而自己的身份…… 反正,怎么说都不能不管了。 “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又不差多一个,从此就当做养女来养着吧。”战无双开口劝道。 “嗯。”夙弦有些郁闷地点点头,“这孩子起名字了吗?” “还没,大概是要你来起吧。”战无双将信拿给夙弦,夙弦扫了一眼,叹了口气,“她这一辈子还真是执着。” 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想要让这孩子重现当年夜家的辉煌。 可是她永远不会明白,夜氏一族的辉煌是不可能再现的,因为没有哪个朝代,会容忍这样的一个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家族存在。 “不过既然这孩子是夜氏的希望,那便叫她夜晨曦好了。希望她以后能不辜负她母亲的期待,即便不能重现当初夜家的辉煌,也能将夜家好好的传承下去。” 她毕竟和她也是同出一源,她也没有那么狠心,一定要一点希望都不给夜家留。 未来这个孩子真的有造化,能够扛起夜家的重担,那么她不会吝啬给予夜家应有的尊荣,但如果这孩子不是那块料,她也不会非要上赶着去抬举夜家,就这样吧。 “夜氏她还说了一件事,我觉得可行,特别是如今这个时机,不知道你知不知晓?” “什么事?” “夜氏说会将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战无双想了想便明白了,夜氏这么多的用意,这倒是可行的。 其实就大夜皇室仅剩的血脉,相信六阀的态度都是很复杂的。 特别是其他五个门阀,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当然希望萧氏的血脉永远不要重现天下,因为萧氏的血脉出现,便明晃晃昭示着他们乱臣贼子的身份。而且当年大夜的覆灭,他们都没少从中出力。 如果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萧氏的血脉,相信其他门阀都是很乐见其成的。 但是如果萧氏的血脉,堂堂正正地现于天下人眼前,相信没有个哪个门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的与萧氏的血脉叫板,气势上天然就矮了一截。 很多百姓和读书人,心中信奉的始终是正统,如果萧氏的血脉死光了,那么没办法,打生打死也便罢了。 但如果萧氏的嫡系还在,那很多人心中公认的正统还是萧氏。 何况夙弦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只有一个亡国公主的头衔,她有战家为靠山,自己又身怀绝世武功,便是其他门阀想下暗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重要的是,如今阮拂晓已经得知了夙弦的身份,若是她抢先一步将自己的身份公布出去,做实了萧氏皇室嫡长女、大夜正统的身份,那么后出现的夙弦,无意便会落入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即便在战无双看来,夙弦是林后的女儿,她才应该是真正的嫡女,但是林后和高氏之间的这些纠葛,原本就说不清,夙弦和阮拂晓,一个是出身高贵却被废入冷宫的元后之女,一个是出身卑贱却独宠六宫的继后之女,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嫡公主,这本来也是一笔烂账。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先公布自己的身份,也许在天下人的心里,都可以先入为主占据嫡公主的身份。 所以只有夙弦抢先一步,先发制人,哪怕阮拂晓想要再公布自己的身份,也会落入下乘。 “从前,还真是我小看了她,没想到她心思这样缜密。”夙弦叹了口气,她这个大嫂,若是当初能用这份心机用在后宅上,哪里会落得那样的境地? 说到底,不过是太过骄傲,不屑于罢了。 “不过,确实不能让阮拂晓抢占先机,不然她完全可以用萧氏嫡公主的身份,号令其他门阀让他们对你出手,这样便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夜氏既然这么说,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主意,她如今应该已经有了动作了吧?” 第256章 蛮族来犯 “果然,夜氏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在夙弦回到战家的第三天,所有人都被一张檄文震惊了。” 短短一夜之间,各个门阀,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不约而同的都张贴了一张檄文的拓本。 檄文的大意便是战家大夫人,夙弦其实便是萧氏皇族嫡长公主,最重要的是檄文的下方有夜氏家传火凤佩印章为证。 这一下子可真是炸了锅。 大夜都灭国20多年了,公认的两位公主也早就死了,原来当年的大公主居然还活着? 当年林后还活着的时候,本性仁善,对待百姓极为宽和,是天下百姓心目中尊崇的贤后,如今得知林后所出的大公主还活着,渴望和平安定的百姓,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就向着战家倾斜了。 即便他们做不了什么,但是却不自觉地将战家和其他五阀区分了开来,战家,在这一刻占据了正统的身份。 而这一件事引起的后续反应也是可见的,叶家在主君死后,拿出了主君的遗书,公然地宣布了站在战家这一方。 楚洛想要拉拢其她门阀的计划,还未正式开始,便胎死腹中了。 最重要的是,楚洛从前一直觉得因为战无双与江离有夺妻之恨,无论如何江离都是会站在她这边的,但是却没有想到江离居然死了。 而叶阀,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江离死后立马翻脸。 这下子楚洛彻底慌了。 更让他惊慌的还在后面,随着战阀大军的步步压境,早已经四分五裂的夙家也宣布投靠了战阀。 “如今便只剩下系家和阮家了,奚家不足为惧,不过是墙头草,哪边强靠哪边。 如今这样的局势下,就算因为过去因为奚清芳的事对我们落井下石,无法和解,但也绝不敢掺和进我们和楚家之间的战争,所以暂时可以忽略了。” “这个阮家,无双,你觉得如果我们拉拢阮天阳的话会有几分胜算?” “我觉得很有可能成功,阮天阳对于父亲公然偏袒阮拂晓,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家的资源往楚家倾斜,早就有所不满了。 如今只要我们伸出橄榄枝,阮天阳没有理由不同意,毕竟就算他们和楚家联手,出了阮拂晓这样一个皇后,未来如何也不好说。 何况阮拂晓根本就不得楚洛的喜爱,这在六阀间已经不是秘密了,她能不能登上后位还未可知,何况阮拂晓那个身体,很难生下继承人,阮家不可能不考虑这些。 再者阮拂晓和阮家大夫人一向不和,阮天阳是个孝子,阮拂晓就算成功上位,对他们母子也未必是好事,我觉得如果给他一个选择,他不一定会选择再继续和楚家合作。” “可以尽早派人去和阮天阳接洽一下,如果必要的时候偶,可以推他一把,让他提早坐上阮家家主之位。” “嗯,那就这么办吧。”战无双也觉得不必要的伤亡能减少还是最好的。 “嗯,如果阮家也归顺了我们,那我们就可以全心全意对楚阀开战了,楚阀如今没有了其她门阀相助,应该很快就会节节败退了。” 夙弦心中有些感慨,前世那不可一世的楚阀,如今竟成了四面楚歌的局面,也不知这该不该说是楚阀杀戮太过的报应? 不过她心里很明白,今生与前世最大的不同,还是因为战无双活着,因为他活着,战家没有垮,才有了和楚阀硬抗的资本。 “不过战家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对楚家展开围剿,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传了过来。” 边境那边,蛮族竟然正式对中原开战了。 离蛮族最近的位置是楚阀,其所靠的位置是在最北边,这也算是抗击蛮族的第一防线。 楚阀之所以兵强马壮,战力要高于其他门阀,也与他们曾常年对抗蛮族分不开关系。 不过据夙弦所知,蛮族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进犯了,大家一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这般又是为何? “无双,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是有点奇怪,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我们必须暂时停下进攻楚阀的步伐。” 夙弦对此表示赞同,他们门阀之间打来打去,不管怎样,与蛮族比起来那也都是自己人了。 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旦让蛮族攻进城池,那城里的老百姓估计一个都活不下去,这种孽他们不能造。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暂且放过楚阀。 “那我们要不要派兵增援一下?” “先看看局势再说吧,楚家也没我们想的那么没用,应该还是能抵抗一段日子的。” 楚家 楚洛怒气冲冲地走出书房,直接来到阮拂晓的院子,也不用人通报,就这么闯了进去。 见到坐在圆桌旁悠哉喝茶的阮拂晓,楚洛心头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狠狠地便甩了她一个耳光。 但这一次阮拂晓却没有呆呆的任由他打,反而反手握住了楚洛的手。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就在刚刚,他在书房部署战线的时候,手下的人告诉他,查出来这次蛮族进犯的事,背后竟然是阮拂晓在推动。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的脑子压根不正常,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疯到这种地步。 “我疯了?楚洛,你搞清楚一点,我这都是在帮你,如果没有蛮族的这次进攻,你觉得战无双会放弃攻打楚阀吗? 如果再让他这么打下去,楚家还有活路吗?你不但不感激我,你还怪我?” 第257章 回不了头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倒是忘了,你们阮家如今想投靠战无双,那我还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楚洛眼中闪过一道杀意,这个女人他想杀很久了,她就是个扫把星,把他们好好的一个家克成这个样子。 “想杀我?”阮拂晓嫣然一笑,“我们终于有一次心有灵犀的时候了,楚洛,我的夫君,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想杀你很久了。” “你……”面对阮拂晓这样的挑衅,楚洛如何能忍?他刚要喊人进来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而这时,阮拂晓抬起手,狠狠的甩了他一记耳光。 “啪、啪、啪……”阮拂晓将楚洛按到地上,狠狠的打了十几个耳光,直到自己手痛的有些发麻,才停下来。 “楚洛,你羞辱我的时候,觉得很爽是吗?我今日就让你知道这种滋味。” “你、你……”楚洛颤抖着手指着阮拂晓,脸肿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要不怎么说你真是蠢呢,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居然敢什么防备都没有,就这么大剌剌地踏进我的屋子,你觉得我既然敢联合蛮族对付夙弦,我还会容忍你活着走出去吗?” 楚洛瞪大了眼睛,他不是蠢,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娶进来的女人,竟然有敢胆子敢杀了自己。 在她看来,阮家已经彻底放弃了阮拂晓,一个女人没了娘家没有孩子,她除了依靠自己这个夫君还能做什么?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疯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这个丈夫都想杀。 “你说我疯了,其实我觉得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是真的疯了,从夙弦的身份大白于天下那天我就已经疯了,明明我才是大夜的嫡公主,我才是!” 阮拂晓歇斯底里地怒吼,心中又痛又悔,如果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为了顾忌楚家,而一直将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反而失了先机,让夙弦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可是她心中却也清楚,楚洛不是战无双,战家并没参与当初针对他们皇室的阴谋,且战无双是真的喜欢夙弦,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但如果楚洛得知自己亡国公主的身份,也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免除后患,杀了自己。 “楚洛,你知道吗?当初嫁到楚家的时候,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也试过想与你好好过下去,要怪只能怪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妻子。 我问你,如果今天是夙弦嫁给你,你还会这般对她吗? 你不要以为你那龌龊的心思藏的好,便没有人知道你那满密室的画像,打量谁都是瞎子呢? 就算有一天让你得了天下,恐怕我依然捞不着什么好,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废了我,然后将你的心上人夙弦立为皇后吧? 所以,我疯了,既然这天下,我怎么都得不到,那我不如毁了它,你说我拉着夙弦一起同归于尽,是不是很好?” 楚洛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因为阮拂晓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的插入了他的心脏。 鲜血飞溅,楚洛看到她染血的双眸,满是疯狂和狰狞,宛若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是真的疯了。 死之前,楚洛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这一辈子活得当真失败,没有死在与蛮族的战场上,却死在一个疯女人的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直到楚洛彻底断了气,阮拂晓似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在地,疯狂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滚了出来。 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杀了楚洛,她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殿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青羽,按照原计划执行吧,让我们的人动手,打开城门,引蛮族的人入城。”阮拂晓擦干眼泪,冷声命令道。 身后的男人却沉默了。 “怎么,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很恶毒,所以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的。”阮拂晓身子僵了僵,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先是一怔,随即大怒,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你疯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落魄了,就可以随意冒犯我?青羽,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是我逾越了,殿下,我只是,很心疼你。”青羽深吸了口气,缓缓放开了阮拂晓,直视着她的眼睛,“殿下,你的委屈,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知不知道,单凭你刚才的冒犯,若不是念在你多年对我忠心的份儿上,我早就活剐了你!” 青羽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望着她,似乎能够看到她飞扬跋扈之下隐藏的脆弱。 她的委屈,他都明白。 他陪着她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看着她人前风光,人后却从未笑过。 他的殿下,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复大夜,为此,不惜顶着这样一个身子,嫁入楚家这样的龙潭虎穴,可是,命运却从不曾眷顾于她,一步步将她逼到了这一步。 一心想要光复大夜的殿下,却要拿自己的子民去送死,她心里一定很痛吧? 二人这样沉默了半晌,阮拂晓方才动了动唇,似是在笑,只是笑容极其的苦涩,“你先出去吧。” “殿下,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你随时吩咐我。” 阮拂晓望着青羽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青羽,若这一次,我们能不死的话,我可不可以,也自私地去拥有一次自己的人生? 忘记萧氏皇族的身份,忘记自己的使命,放下所有的不甘和执念,只过自己的人生? 可惜,执念已成心魔,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第258章 蛮族屠城 夜半时分,沉睡中的夙弦被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惊醒,她略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被身旁的男人按住了。 “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情,你不用担心,继续睡。”战无双替夙弦盖好被子,随手拿过一旁的披风,向外走去。 夙弦打了个哈欠,虽然还是很困,却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外间不知道多少人守着,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断断不会在这个时候传到他们这里来。 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果然,夙弦刚刚坐起身,衣服还没穿好,门又被打开了,冰冷刺骨的北风夹杂着寒意迎面而来,冻的她打了个哆嗦。 “殿下,出事了,楚洛死了,阮拂晓打开了北地的大门,如今蛮子已经入关了。” “什么?”夙弦最后一丝困意也没了,瞪大眼睛看着林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话,她不是很明白。 楚洛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还有阮拂晓她打开北地大门放蛮子入关,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除非她疯了才会这么做吧。 “谁知道那个女人天天都在想什么,老奴看她脑子是真的不清楚了。” 提起这件事,林嬷嬷也是一脸的忿忿,“传来消息,楚洛就死在阮拂晓的手里,楚洛一死,阮拂晓便动用了自己早就安插在城门处的人,在城门守官的酒里下了药,然后趁着月黑风高,直接打开了洛水城的城门,放蛮子入关。 如今洛水城的百姓已经被屠杀殆尽,整个洛水城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那般人间地狱的景象,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惊无比。 “阮拂晓她真是疯了吗?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夙弦听了,只觉得无比的荒谬,同时心中也不得不感慨,楚洛这也太倒霉了,难道他的命运注定就是要死在自己的妻子手里? 前世的楚洛死在了夙弦的手中,今世的楚洛又死在了阮拂晓的手中,这着实都死的太憋屈了。 “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阮拂晓的身份一定不能传出去,如果让百姓们得知阮拂晓是大夜皇室的血脉,那如今她躲在蛮子那里,百姓们没法拿她怎么样,所有的怒火便都会发泄到殿下的身上,殿下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件事不是我们想瞒就能瞒得住的,阮拂晓若是想把消息传出来,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何况便是阮拂晓不说,阮家也一定会说的。” 通敌卖国,勾结蛮子残害自己的同胞,这哪一个罪名都是阮家所担负不起的,门阀虽然有兵权,但也不能完全脱离百姓而生存,若是引起天下百姓的公愤,那一个门阀是很难在这乱世立足的。 “那怎么办?殿下快想想办法呀。” “我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姑且试一试,林嬷嬷你连夜派人去阮阀,找到阮天阳传我的一句话给他。 你告诉他,即便现在将阮拂晓的身世大白于天下,也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有人相信,她们阮家到底对阮拂晓有十几年的抚养之恩,如今想要撇清关系已经来不及了。 阮家注定撇不开关系,会受到全天下的唾骂,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从阮拂晓打开洛水城大门的那一刻,他们阮家注定不可能再有任何胜算。 但如果他肯替我瞒下这个消息,并且否认阮拂晓的身份。那我们战家可以承诺,保她们阮家平安无事,若是真有一天战家能夺得天下,阮家子孙后代可得享权势富贵,封侯拜相,只请他今日帮我这个忙,也是帮他自己留一条退路。 “这单单指这一句话,阮天阳会答应吗?” “看他够不够清醒了,如果他够清醒,便不得不答应,因为他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今阮拂晓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正常人急着撇清关系,他们如今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人当做是借口,相信这个道理他们自己也明白,我也是不想落人话柄罢了。” 其实夙弦心里也不知道阮拂晓到底有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万一她也有一个遗诏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主君如今去了哪里?” “主君连夜去书房议事了,让老奴来告诉殿下不必等他,他这些日子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也是,既然蛮子已经入关,还占据了洛水城,那么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势,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若是一直将蛮子挡在关外,天寒地冻的,蛮子没有足够的粮草供给,也无法取暖,拖也可以拖死他们。 但如今在洛水城得到暂时的补给,更有了可以遮风挡雨休养的屋舍,若是关外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援他们足够的粮草,完全可以和中原来一场持久战。 阮拂晓这招釜底抽薪,当真是够狠够毒,只不知道那么多百姓的冤魂,会不会日夜的纠缠她,她今后可还能有安睡之日? 夙弦苦笑,有一种无比的讽刺的感觉,她这一生,阮拂晓和夙绫这两个女人,其实都算是她的妹妹,和她多多少少有些姐妹的孽缘。 可这两个人一个用毒药屠了半城的百姓,一个更狠直接打开城门放蛮子入关,屠了一城的百姓。 若比狠比毒,她们两个人还真是不分伯仲,怪不得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就将前世所向披靡的楚家给折腾的断子绝孙,楚家兄弟遇到这两个女人,也是楚家的先祖,上辈子造了太多的孽了吧?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殿下,殿下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吧,如今还有什么消息能比这还糟糕的?”夙弦头痛地抚额,这都什么事啊? 林嬷嬷缩了缩脖子,别说还真有。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59章 要挟 “蛮子如今占据的,可不只有洛水一个城,还占据了楚阀的另一座城池,云梦城。” “这也不奇怪,蛮子来势汹汹,云梦城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再加上有阮拂晓这个曾经的大夫人吃里扒外,蛮子拿下一个云梦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难就难在,如今云梦城的百姓并没有死,蛮子放出了话来,让主君将大夫人拱手奉上。 他们口口声声称,他们的大汉,自见过嫡公主的画像后,便对大夜的嫡公主倾慕已久,若是主君不肯将大夫人献上,他们便要屠了整个云梦城的百姓,主君每多拖延一天,他们便多杀一人。” 原本这件事,林嬷嬷是不想告诉夙弦的,可是这件事夙弦早晚会知道,到时候她又要惹殿下生气了。 而且她也相信殿下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知道或许能早早的想出解决的办法。 “阮拂晓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能哄的蛮子为她开这样的口,提出这样的条件。”夙弦怒极反笑,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主意一定是阮拂晓那个女人出的。 “她就当真那么恨我?” 自己和阮拂晓之间,从来都是她主动挑衅,自己可没有主动招惹过她,这什么仇什么怨?阮拂晓这一招真的是比杀人还要狠,一下子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自己站着大夜嫡公主的身份,占据了正统的位置,从她选择公布身份,想要通过这个身份获得便利的时候,也同时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而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局势完全逆转了,如果自己不答应她的条件,那一城的百姓真的被屠杀殆尽,那便是不将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 而这个大夜皇室的身份,不但再也没有办法给她带来任何的便利,反而会给她招致更多的骂名。 如果她只是一个门阀的家主夫人,她可以不管那些百姓,但她是大夜的嫡公主,那她就不能不管。 “殿下,老奴将这件事告诉你,一是不想瞒着你,二是想您若是能想出有什么好的办法,那是最好的,但是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在老奴的心里,哪怕全天下的百姓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人的分量重要。” “这样的话与我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别再乱讲了,。”夙弦笑着摇摇头,虽然心里很感动于林嬷嬷对自己的这份心,但却也知道人言可畏。 “老奴晓得的,老奴又不傻,但如今这种局面,殿下可有破局之法?” “我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夙弦摇摇头,若是只救一个人,她还可以冒险一试,但那不是一人或者几人,那是全城,成千上万的百姓,她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是救不过来的。 若是能挟持了蛮子的王,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她还没自信到自己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擒住贼首还全身而退的。 可是这件事一旦传开,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夙弦也不敢想象,她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阮拂晓的这招当真是将她难住了。 夙弦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实现。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无双城外便涌来了大量的百姓,将整个无双城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站在城楼下叫嚣着,要让战无双将夙弦交出去。 “将人交出来!” “难道要为了她一个人,让那么多老百姓去死吗?” “是啊,为什么蛮子不要别人,偏偏指明了要她,或许这场祸事就是她惹出来的,毕竟蛮子已经十多年都没入关了。” “她既然是大夜的嫡公主,就该保护老百姓,如今躲着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 战无双阴沉着脸,望着城楼下的闹剧,“查出来,是谁在搞鬼了吗?” “查出几个行踪诡异的人,也都秘密解决了,但是百姓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洛水城被屠城的事被有心人刻意的宣扬开来,挑起了很多人心中的恐慌。很多至亲或者好友被困在云梦城的人,都希望能牺牲大夫人一个人,救下全城的百姓。” 战无双怒极反笑,“让阿弦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这些自私自利的人,他们也配?” 萧景叹了口气,没出声,在主君的眼里,可能全天下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夫人重要,可是并不代表旁人也能这么想。 “你盯着些,谁若是敢出言不逊,或是带头闹事,抓起来,格杀勿论!” “这……”萧景很是为难。 “好了,你先下去吧。”正在萧景左右为难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萧景转头见到来人,立马松了口气。 “大夫人,那属下先告退了。” “嗯,去吧。” “你怎么过来了?”见到夙弦,战无双蹙了蹙眉,“是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你了?” 他明明下了封口令,不许让夙弦知道这件事,免得她忧心。 她为了自己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他实在不想再让她继续烦心下去。 “这件事,你该告诉我的,起码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不是吗?” 夙弦轻轻走上前,伸出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不要总是蹙眉,这样很容易变老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战无双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答应我,这次无论为了什么,你都不许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一个人冲在前面,为我冒险。” 他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除了提心吊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什么也做不了。 “你想什么呢?”夙弦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去?我嫁给你可不是为了吃苦的,既然你有能力保护我,我为什么要过得那么辛苦?” “你的意思是?” “我相信你,可以把蛮子赶出关外,保护好我,所以,我可不可以再依赖你一次?” “当然,你是我的妻子,你不依靠我,还能依靠谁?阿弦,谢谢你相信我。” 战无双心中突然涌起难言的感动和欣喜,一把将人拥入怀中,“阿弦,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将这天下亲手捧到你面前,给你安定的生活,不会再让你受苦。” “嗯,我相信你,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比较好。” 重生后,我干翻了全场外挂 第260章 大结局(一) 夙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不是没想过,假意答应,混入蛮子里,以她如今的身手,哪怕在千军万马中,挟持了蛮子的王,也未必不能。 可是,她却不想再事事冲在前面了,他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她一次次地擅作主张,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这几天,夙弦也反思过,若换作是自己,战无双什么事都瞒着自己,一次次将自己陷入险境,她的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 所以,她决定放手一次,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夙弦走到城楼上站定,这里也有人曾见过夙弦一面,口口相传,没一会儿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了,城楼上站着的这位便是战家的大夫人,传闻中的那位大夜嫡公主,蛮子点名要的那位。 顿时,底下的人更加激动了起来。 夙弦也不恼,安静地任由众人指责,过了很久之后,方才笑了出来。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到云梦城,换那一城老百姓的性命,是这个意思吗?” “这本就是你惹出来的事,而且你既然是大夜的嫡公主,便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不能这么自私……” “对啊,大公主,当初林后娘娘可是最为仁善不过,你可不能太自私,见死不救啊!” “大公主,用你一个人的性命,可以换城中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的命,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夙弦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也清楚,我若是被送到蛮子手里,估计也没命了,你们为了救自己的亲人、朋友,要拿我的命去填,但是总不能你们自己什么都不做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们去救人,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在场的这么多人,只要有一百人自愿站出来,陪我一起去进城去换人,我就去,怎么样?毕竟,我一个弱女子,总是需要保护的。” “什么?” “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夙弦冷冷一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指责我见死不救吗?如今我愿意去救人,只需要你们配合一下,你们不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舍得吧? 你们只不过一百条人命而已,那城里的,可是成千上万的百姓,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不是吗?” 同样的话被夙弦丢回来,方才还群情激奋的人,此时都不敢开口了,面面相觑起来,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方才站在大义的立场上,可以指责夙弦,可如今夙弦已经答应了,难题摆在自己的面前,该如何抉择呢? “自愿陪我前去的人,自动站出来,我数三个数,若是凑不够一百人,那就对不起了,我恕不奉陪了!” “一、二……” “等等,那我们的亲人怎么办?那么多条人命,大公主就不管了吗?” 这里面,也有很多人是真心为了自己的亲人担忧,云梦城商贸发达,来往的不少都是生意人,如今人被困在那里,家人自然担心。 “没有人说,会不管他们。事实上,事情一发生,我们战家便马上开始调集人马,准备救人,若不是你们在此阻拦,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兴许我夫君已经离开去救人了。 既然你们问我这个问题,那我就告诉你们,有外敌来袭,若是我的家人被困,我会拿起武器反抗,哪怕拼尽最后一滴鲜血,也要从蛮子身上撕下一块肉。 而不是在这里逼迫,拿一个女人的性命去换取短暂的和平。 今天,他们可以拿我的性命作为交换,还未正式开战,便逼着护卫你们的将军献出自己的妻子去换得一时的苟且,明日,若是他们拿你们的孩子、妻子作为交换呢?你们依然要妥协吗? 妥协之后呢?他们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会乖乖的离开,还是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侵略,直至打断你们的脊梁,直至将榨干每一滴血肉为止?” 老百姓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听起来好有道理、好振奋人心的样子,城楼下有了短暂的沉默。 与此同时,夙弦给江念使了个眼色,神出鬼没的火凤卫迅速混入人群中,将一个个行踪诡异、方才带头蹦跶的最欢的人,悄无声息地拖了出来。 “行了,既然没人愿意跟我去救人,都散了吧,我也不追究你们聚众闹事、贻误军情的责任了。” 百姓们:…… 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可直到人群都散了,才有人反应过来,他们闹了半天,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啊。 然而,这一场仗并不好打。 内乱暂时停止,几个门阀联手,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将蛮子彻底赶出了洛水城,战无双生擒了蛮王,蛮子不得已派人来求和。 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当然不能蛮子说打就打,说议和就议和,这边开出了很多的条件,别的暂且不论,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交出阮拂晓。 说来奇怪,这两年打下来,却丝毫没有发现阮拂晓的痕迹,她也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如今战争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座看起来算是华丽的帐篷内,少女坐在铜镜前,慢慢抚上自己的惨白的脸,唇畔划过一丝苦笑。 “青羽,你还记得,我今年多大了吗?” “殿下已经17岁了。” “是啊,我记得,我还有一个月,就满18岁了吧?”阮拂晓吃力的扶着桌沿站起身,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声音微微喘息着,似乎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两年过去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知道,时候快到了。 “我快要死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殿下不会死的。”青羽用力地将人抱紧了几分,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会救你的。” “不,即便你付出再大的代价,你都救不了我的。”阮拂晓摇摇头,“这两年,为了将那对双胞胎抢过来给我用药,青龙卫已经差不多全军覆没,而你,上一次更是重伤差点没救回来,青羽,别再为我冒险了。” “不……” “答应我,”阮拂晓突然用力,死死地攥住了青羽的手腕,“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你。青羽,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连你也一起失去,所以答应我,陪着我,别再离开我。 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草原上,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样,我的人生未免太凄凉,也太可悲了。” 第261章 大结局(二) 这是第一次,殿下在他的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脆弱。 青羽心痛如绞,声音更咽的说不出话,却还是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就算他豁出性命,也没办法在火凤卫和战家那么多人的保护下,将那两个孩子抢过来。 如果他死了,殿下一个人,又不会武功,身子又这么弱,在这蛮子聚集的地方,谁来保护她?谁会真的对她好? 他不能死,起码不能走在殿下之前,他说过,他会护着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地受苦…… 见他答应了,阮拂晓开心地笑了,她艰难地来到床前,从床 她颤抖着手拿出那件衣袍,在面前展开,那是一件玄色绣着银纹的衣袍,其上绣有一龙一凤,交相辉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流光,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幽暗狭小的帐篷。 她轻轻抚过衣袍上的每一寸花纹,目光中带着痴迷,“好美啊……” 青羽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眼眶有些酸涩,心中疼的厉害。 这件龙袍,是当初明珠女帝登基时穿过的龙袍,一直供奉在皇室的珍宝阁,殿下当初从楚家离开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没带,唯独这件龙袍,哪怕是逃亡最为危急的关头,她都紧紧抱着,不曾丢下过。 阮拂晓重新坐回镜子前,珍而重之的披上龙袍,“青羽,我穿这件龙袍,好看吗?” “好看,殿下一直都是天下,最美的姑娘,这件龙袍,只有殿下穿上,才最好看。” “不,你骗人,明明我姐姐大公主,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我永远,都比不上她的。” “在我的心里,殿下就是最好的,她和你没办法比。”这是青羽的真心话。 夙弦再美,又与他何干?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陪伴了她十七年,他的心里、眼里,从来都看不到旁人。 “青羽,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若是有一天,我能得偿所愿,我会光明正大的穿着这件龙袍,像先祖那样,一步步踏上奉天殿,受万民朝拜。 到那个时候,我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再压抑自己的感情,我可以想嫁谁就嫁谁,想……”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苦笑着摇摇头,“终究,是一场痴梦罢了。” “殿下,我一直,都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原本这句话,青羽是打算带到棺材里,一辈子都不要宣之于口,因为那是对她的一种亵渎,可此刻,看着这样落寞的她,想到也许他们也没有几日好活了,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知道…… “嘘。”阮拂晓将食指轻轻地压上他的唇,“别问,什么都别问,我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青羽,陪我喝一杯吧。” 阮拂晓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酒杯,递到青羽手中,在他拒绝之前,轻轻吐出几个字,“就当做,是我们的交杯酒。” “殿下……”这一刻,青羽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所有的言语,都是那样的苍白。 原来,并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殿下心里是有他的,真的有他,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并不是因为爱。 够了,足够了,便是在此刻立即死去,他也没有遗憾了。 “喝了这杯酒吧。” 青羽,喝了这杯酒,希望下辈子,别再遇见我,彻彻底底忘了我。 酒水入喉的一瞬间,青羽突然觉得头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什么都来不及问,便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阮拂晓轻轻将他扶起,沉默了片刻,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拿起一旁一个小小的瓶子,将里面的火油仔细地撒在了身上,然后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早有人等在那里。 “记住我们的约定,我会按照承诺,用自己一条命,去换你们的休战,但是我的人,醒来之后,务必放他离开,不许伤害他!” 即便到了这一刻,阮拂晓依然不肯退让半分,她冷冷地望着弩王,一字一句,“我即便落魄至此,手里也不可能半点人手都没有。弩王,你放了青羽,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否则,即便我死在夙弦手里,天涯海角,必杀之!” “你……”被一个女人威胁,弩王十分恼怒,要不是战家那边条件,必须要将这个女人活着奉上,他早就杀了这个女人,又怎么会容忍她这样嚣张?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心中也是忌惮的。这个女人太过狠毒,她的那些手下也都身手了得,他可不想给自己的后半生都留下隐患。 反正那个小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放了就放了吧。 城楼之上,夙弦早已等候在那里,身侧伺候的人都被早早地遣散了,诺大的城楼上,此时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不,现在是两个人。 望着远远走来,盛装华服的少女,夙弦心中奇异的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原本有很多想要宣泄于口的质问和不解,似乎也都觉得没意义了。 她看起来很不舒服,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炽热的阳光下,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的滚落,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瘦了很多,似是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她吹走,让人很怀疑,是否能支撑起那一身华贵却又厚重的翟衣。 阮拂晓,这个世上,除了她的女儿,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她的亲妹妹。 她们原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可是,却是最想杀了彼此的人。 是的,夙弦今日要见阮拂晓,也只是想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而已。只有亲手杀死她,才能安心,而且,她并不想让她的性命,了结在别人的手中。 “为什么要这么做?”夙弦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一直都想光复大夜江山,那又为什么,试图亲手毁了它?” 这是夙弦一直困惑的问题,她虽然理解不了阮拂晓对于大夜江山那疯狂的执念,却也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不理解。 阮拂晓想过很多次两人最后相见的画面,想过她会如何对待自己,会愤怒地责备,还是会如以往那般,温言浅笑,却句句如刀。 却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阮拂晓轻轻笑了,笑得很美,“姐姐,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她一直轻轻地笑,“你看,我穿这一身的龙袍,好看吗?” 不待夙弦回答,她继续自顾自地说,“其实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不,不只是你,哪怕我不知晓你身份的时候,我以为夙绫才是我姐姐,甚至羡慕过她,哪怕她只是夙家一个卑微的庶女。 因为同样的出身,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国破家亡后,她可以什么都不用背负的活着,即便在嫡母手下活的艰难,活的小心翼翼,却可以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为自己而活。 可是我呢?我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被我的母亲决定了。 从我有意识那天开始,我身边的每个人告诉我,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我掠夺了我亲姐姐的至尊命格,是我的母亲以性命为祭换来的,为的,便是要我光复大夜,重现萧氏皇族的尊荣。 青龙卫那么多人,甘愿为奴为仆守在我身边,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了我不顾生死,还有阮家,阮家给了我多少,必定要从我身上得到多少。 我不能有自己的欲望,因为我的所有欲望都只能是光复萧氏皇族,连我的名字都是;我不能有自己的喜欢的人,我的婚姻、儿女,往后种种,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光复萧氏皇族,只能是这个目标。” “可是,你可以选择,不要按照别人设定好的路线来走。” “不可以的!”阮拂晓突然扬高了声音,激动地摇头,“你永远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当你成长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你应该这样做,你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因为慢慢地,那种想法也会变成你的执念,我的人生,从来不属于我自己,因为我自己已经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一生奉上。 可最悲哀的事,你明白自己的人生有多可悲,有多身不由己,却停止不了自己,要一直走下去。 若说这个世上,有谁真的爱过我这个人,而不是爱着萧氏的二公主,不是爱着那承载了一个皇朝兴衰的皇女,那也只有青羽一个人。 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会感觉到,自己也是个人,有人在意我,胜过在意那个皇朝。” “青羽?你的小侍卫?你很喜欢他吗?”夙弦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这是在陪着阮拂晓谈心吗? 不过,也无所谓,她人是一定要死的,至于死之前,聊聊也无妨,就当做是姐妹一场,她最后那可笑的仁慈吧。 “我不喜欢他。”谁知道,阮拂晓却摇了摇头,“我从没喜欢过他,这个世上,我唯一动过心的男人,只有战无双,但也只是动心而已,谈不上爱,我说过,我没有爱一个人的资格。 但是我依赖青羽,我想,若是大夜还在,若是我能复国成功,我会娶他,让他做我的皇夫。因为这个世上,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夙弦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却想要嫁给他,就因为他对你好?” 阮拂晓苦笑,“你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你是那样的幸运,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了你性命都不要,所以你不知道,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爱着自己,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即便我不爱他,可是我却感激他这么多年的陪伴,只要我能给他的,我都会给他。” 夙弦沉默了一瞬:“这世上,比你苦的人多的是,乱世中多少人连饭都吃不起,要么背井离乡饿死在半途,要么死在门阀的铁骑下,阮拂晓,你的不如意并不是你肆意滥杀无辜的理由。 你说,你这一生都是为了光复大夜的使命而活,要重现萧氏皇族的荣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这样的做法,一旦被世人知晓你真正的身份,萧氏皇族百年基业,会彻底因你而蒙羞,你死了,有何颜面去见萧氏的列祖列宗?” “所以,我后悔了。”阮拂晓苦笑着,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我只是好难受,好难受,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也不想留给你。 既然这天下注定要落到你的手里,那我就毁了这天下。 可看到屠城的那一刻,看到那么多百姓在大火中哀嚎,我真的后悔了,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姐姐,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今日走到你面前,就没想过要活着,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在我死后,想办法瞒住我的身份,不要让世人知道,萧氏皇族的二公主是我这样的一个人?” “我会,但是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夙弦叹了口气,“无论我们之间有多深的仇怨,但是在天下人的眼里,一旦你的身份曝光,我们就是一体的,我不想给自己平白找麻烦。” “那也好,不管为了什么,那我就放心了。”阮拂晓释然地笑了,身子略微晃了晃,眼前阵阵泛黑。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 她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挺直了脊背,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缓缓走到城楼的边缘,在夙弦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夙弦下意识伸出手,却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那繁复华丽的裙摆在半空中翻飞,其上缀着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在她落地的一瞬间,那象征着大夜历代帝王尊贵身份的龙袍突然燃烧起来,那弱小的火苗遇上火油,很快席卷了她的周身。 那火燃烧的那样快,当夙弦奔到城楼下的时候,前一刻还鲜活的少女已经化成了一团灰烬。 她的心里有些难过,不过…… 她是那样骄傲的人,哪怕是死亡,也要自己来选择;宁愿死,也要带着她的龙袍一起离开,因为失败了,甚至不让自己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一刻,她似乎读懂了她生命最后一刻的执念。 “这样,也好。”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