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部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 ------------ 第01章 荆楚祭 暮色笼罩着四野,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了,有气无力的余光在大地上一点点的退缩着,这片荒野上,几十名士兵显得渺小而又无助。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打破了寂静。 几名士兵表情严肃,随着鼓声下拜、叩首、起立。 咚! 鼓声一响。 哗!士兵们整齐的击刀。 “魂兮~~~归来!”一名士兵操着浓浓的荆楚口音叫道。 伍长卫长风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几名士兵。 他们被东胡军一路追赶,跑的丢盔弃甲,直跑了有一百里开外,慌乱的逃跑中,所有人都相互失去了联系,大小将校们都死的死逃的逃,在这一批逃兵中,官阶最高的倒是这个军队官阶中最小的“官”,按规定只能带兵五人的伍长卫长风了。 汉帝国军制,五人设一伍长,二十人设一什长,百人设百夫长,五百人设小都统,一千人设大都统,三千人设参将,五千人设牙将,一万人设常将军,常将军之上自然还有种种名色,包括定远、奋威、骠骑将军、大将军,将军中最高级是护国将军,再往上就是大小元帅了。 这一次作战,信心满满的前敌总指挥奋威将军朱令在山海关安然高坐,运筹帷幄,指天划地,打算先派一万大军来个突然袭击,一举占领东胡军控制的重镇锦州,然后以全军之力十万大军一路狂攻,一举平定东胡,真是大手笔的绝妙好计,不过,朱大将军显然是忘记了什么叫自大成狂,这一万大军孤军深入,被东胡军先是夜袭,紧接着打了埋伏,一万大军全面溃败,带队的常将军马重谋失踪,而星散的汉军,则被东胡军一路追杀,早已没了建制,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在一片混乱中,卫长风组织着约五十名左右士兵跑到了离兴城四十里处,才算摆托了敌人的追击。 还好,不管怎么说,他们没有退到山海关去,兴城离山海关还是很远的----远达二百里,东胡军的骑兵就算日夜不停的急行也要两天才能到达------只希望东胡军将领也认为他们离山海关很远吧。 按照卫长风的打算,是先退到兴城,这里是汉军出击的大本营,先到这里找到部队再做道理,但那几名来自荆楚的士兵坚持要在此先祭奠一下他们的同乡战友。 现在,他们是在跳战魂舞。逃亡是不可能带着同伴的尸体的,在这种情形下,只能用这种荆楚特有的方式来为战友招魂。 咚,咚咚,咚咚咚! “魂兮~~~归来!” 卫长风不用转头看也知道,他身后,其他的士兵排列的整整齐齐,气氛十分压抑,无人出声,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 没有人流泪。 泪早已流干了。整个帝国的边疆都烽火连天,东北、华北、西北、西南。。。。。到处是趁着帝国改朝换代的时机叛乱入侵的敌人,而帝国内部,改朝换代虽然已经结束,东汉代替西汉也已几十年了,但民变与战乱仍远没有结束。在这一片内乱外战之中,无数人战死,无数百姓流离,无数家庭残破,人们见的太多,听的也太多了,已经习惯了。真的习惯了。他们虽然在此严肃的祭奠着战友,但那严肃的表情,更多的却是麻木。 今天他们在祭奠别人,明天,可能就是别人来祭奠自己。 “魂兮~~~归来!” 那士兵的喊声里有了哭腔,他在流泪。 卫长风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 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象他的先祖卫青一样,力挽狂澜,深入大漠,威镇四方?然而,现在他却是如此的状态。 当然,没人会指责他侮辱了卫青的英名,卫青是个战神,但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旧事,如今的皇帝也姓刘,国号也是汉,但。。。。。。你懂的。公开上,大家都称自己的国家是“汉帝国”,但在私下里,却多用“东汉帝国”这个名字。与之对应,卫青所在的那个,则被称为“西汉帝国”。 汉固然是汉,刘也固然是刘,但叫汉,可未必是原来的汉,姓刘,可未必与西汉的刘姓皇帝是一家------虽然当今皇帝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而卫长风,虽然的确是卫青的后代,但正因如此,所以他是绝不能大肆张扬的。 还是那句话,现在是东汉,不是西汉,想让皇帝以为你要推翻东汉重建西汉,那你就到处乱叫“我的祖上是卫青”好了,不然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闭嘴为妙。 但卫长风仍然感觉痛苦。 他是卫青的后代,身体里流着名将的血液,而现在,他却在逃亡,不停的逃亡,仅这一次,就逃了百里开外! 咚,咚咚,咚咚咚! “魂兮~~~归来!” 几名荆楚士兵在做着最后的动作,这支悲凉的舞蹈就要到尾声了。 卫长风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站的太久,感觉着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咚,咚咚,扑! 鼓声突然变得如击败絮------鼓破了! 卫长风的心突然缩紧。 正在做最后的动作的几名士兵全部僵住。卫长风身后,士兵们的表情也都僵住。 “这,这是不祥之兆。。。。。。”一个士兵在卫长风身后吃吃的说道。 “整队,往兴城去。”卫长风尽量用平静的口气下达命令。 几名荆楚士兵沉默的回到队列中,他们的眼睛都红红的,有人还在低声抽泣着。 “出发。”卫长风仍是平静的下令。 这一小队士兵慢慢的向兴城开进,他们的头顶,几只乌鸦哇哇叫着,箭一样飞过。远处,一棵孤零零的树干上,几支喜鹊也在叽叽扎扎的叫着。让人实在捉摸不透,它们究竟是要预报灾难将至,还是要预报有好消息要来? ------------ 第02章 还要进攻! 卫长风抵达兴城时,已是次日上午,他们可不敢在夜里临近兴城城池,万一被自己人所误杀可就冤枉大了,所以他们干脆在兴城城外露宿了一夜,次日一早才来到城前。兴城的城门洞开,难民、伤兵、掉队的士兵来来往往,负责守门的士兵大声嚷嚷着,却无法制止城门口汹涌的人流。 卫长风带着自己的小队,随着拥挤的人流进了城,城内更是混乱,路边上已经没有了摊贩,只有头上裹着孝布,身上穿着麻衣的女子、满脸泪水的孩子和面无表情的老人。道路两边,一堆堆纸钱随风飘扬,那是战死者的亲人们在祭奠。女子的哀哭声不断,中间还夹杂着孩子们稚嫩的哭声。间或,一些伤兵走过或者被担架抬过,痛苦的**声更是增加了这悲凉而恐惧的气氛。 卫长风转了好久才算打听得军营的位置。他带着士兵一路前行,总算找到了军营。营门口,一个身着百夫长服色的将官领着几个士兵把守着。 卫长风报上了名号,说明自己掉队后又归队。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那将官喝斥着,“军令如山,让你们尽快归队,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禀百夫长,”卫长风平静的回答,“我们的部队被东胡击溃,我们根本找不到部队,哪里能得到命令?” “废话!”那将官继续强词夺理,“每个掉队的都应当尽快归队,这是常识!” “我们已经尽快了。”卫长风答道。 那百夫长见卫长风不肯认错,心中更是生气,只是卫长风所说还真挑不出毛病,他只能喝道:“你们给我马上到校场上去!赵将军正在进行公祭,你们马上去归队!” 卫长风抬脚就走。 他们一路拼杀,死里逃生,可说是历尽艰辛才归队,居然碰到这样一个将官。不错,他们是失败了,但这能怪到他们头上吗?是谁在指挥作战?是他一个伍长吗?或者打算让他们一个伍抵抗数万东胡大军?一将无能,累死全军,而现在,指挥作战的将领仍安然高卧,倒是他们这些血战的士兵被训斥!公祭,公祭有什么用?难道能换回那些死难的将士的生命吗? 卫长风带着自己的部下找到校场,只见校场上黑压压一片人,高台上,几个和尚道士正在做法事,台下最前排,高级将领们整齐的肃立着,看来公祭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 负责组织的将领将卫长风引入队伍,没有官阶的士兵则打发去营房。卫长风与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片刻间已经对兴城这里的战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东胡连续获胜,本是占尽了优势,还好,也许是连续的胜利导致他们和朱将军一样自大成狂,东胡居然趁着汉军进攻失败而派兵从侧翼强行军急袭兴城,就在卫长风抵达兴城前不久,东胡军强攻兴城,结果,他们吃了大亏,不得不后退。也正是利用这难得的击败一次东胡的时间,常将军赵自安下令进行这一次祭奠。 赵自安领着这个万人队,是讨逆军十个万人队中的第二队。朱将军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求他死守兴城,这一回,他终于成功了,不但成功,而且向东胡发起了连续反击,虽然反击没有效果,反而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毕竟,能够反击,也算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赵将军虽然不能说是名将,但至少是一位好将,一位爱兵的好将,至少,他能想到利用一点时间对战死者进行祭奠。 “礼成~~~~”主祭高声宣布。 赵自安自台下大步走上台,他扫视了一眼台下,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放开喉咙,大声说道:“死者已矣,虽死犹荣!我们此前击败了东胡军,此次祭奠后,我军要血债血偿,明日,我们还要继续攻击,把东胡赶走!” “还要进攻啊?”人群里响起了低语声。 东胡攻城失利,在城外数十里处结成七寨,相互连络,暂时休整。赵将军连续发起攻击,试图扩大战果,但东胡背靠着七个大寨,利用骑兵向外反复突击,汉军的每一次攻势都遭到失败,一万士兵,现在已经只剩下六千多人了,惨重的损失让每个人都心中发堵,如今赵将军又要发起攻击,不知道明天,又要有多少人战死? “将军,不能再这样作战了!”一个声音突然自低级军官的行列末端响起。 “放肆!”一边上,管理该队的小都统怒喝。 赵自安一拧眉毛,问道:“是谁?出来说话!” 队列中,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这个人正是卫长风。 ------------ 第03章 沉默的妙计 赵自安看着这人,见这人年纪不大,看来也就是十七八的年纪,眉宇间却有着一般少年难见的老成之色。略显削瘦的身材,一双标准的剑眉让他的脸上多了一丝杀气。 “在下卫长风,伍长。”卫长风自报姓名和军阶。 赵自安上下打量着卫长风,冷冷的问道:“方才是你说不能再这样作战的?” “是!”卫长风答道,“将军,东胡连络七寨,其实主力不是守寨的步兵,而是缩在寨中的骑兵,我们攻其一处,六处的骑兵合力出击,我们根本没办法取胜!” “废话!”赵自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卫长风,“我还不知道这些!我问你,不这样作战,要怎样作战?挑人毛病容易,自己说个办法可难!” “在下倒是有个主意,请将军定夺!”卫长风直视着赵自安,毫不退让。表面上看,他意定神闲,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正在狂跳。 “说说看!”赵自安有些不耐烦的答道。 他并不是真的想向一个伍长请教,但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如果直接把卫长风打发回去,其他将校看在眼里,只怕心中不服,所以他也就应付一下,嘴上虽然让卫长风“说说看”,心里,却已经开始计划着明天如何攻打东胡的营寨了。 卫长风没有出声。 “嗯?”赵自安抬头向卫长风看去,却见卫长风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一边上,牙将孙礼已经有些按耐不住怒火了,厉声喝斥道:“你有意来捣乱的是不是!” 卫长风摇了摇头,却仍不出声。 “来人!”孙礼扬声喝道,看样子是打算把卫长风军法处置。 赵自安突然笑了:“孙牙将,让他在大帐等我。”他吩咐道。 孙礼一呆,没想到赵将军居然会这样处理这个无理的伍长。他哼了一声,自去执行命令。 赵自安扫视了一眼台下,扬声道:“各自归队,准备明日作战!”他没有因为卫长风说“有计策”就轻易改口,至少,在听到卫长风的计策并确认比自己的办法好之前,是不能随便乱改的。 遣散了众人,赵自安回到自己帐内,见卫长风在帐中肃立着,他笑了笑,说道:“坐吧。”等到卫长风坐下,赵自安的目光变的严肃起来:“卫伍长,今天你当众说了有好的计策,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否则,你会被军法处罚的。” 卫长风也笑了笑:“将军,我当然有计策,至于是不是好,得你来决定。至于军法,”他顿了顿,慢慢的说道,“应当处置的只怕不是献计的人,而是让东胡获得如此大胜的人!” 赵自安愣了一下。卫长风这话说的有些无礼,但,他说的却是事实。只是,会有人敢处罚“让东胡如此大胜的人”吗?赵自安咳嗽了一声,转过话题:“你在校场不肯说出计策,是因为怕泄露了消息,是不是?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说了。” 卫长风的心中暗暗说了个赞字。虽然赵将军没有什么奇谋来化解当前的局面,但至少不能说他是酒囊饭袋,这个隐情赵将军明白了,所以赵将军才让卫风长来到帐中等候的。 “将军,东胡的骑兵强劲,但步兵战力不行。”卫长风开始慢慢的说了起来,“我们每次突击,都被对方的骑兵攻击,以已之弱,攻敌之长,所以才会失败。。。。。。” 赵自安皱起了眉毛。这样的话还需要说吗?他当然明白这一点,如果卫长风的计策就是这个,看来也没什么可听的了。 “因此,我们要发挥我们步兵的长处,逼东胡以短处来与我们的长处对敌!”卫长风继续说道。 赵自安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已经有了讥讽之意:“怎么逼?这句话皇帝陛下说过,朱将军说过,我们的每次作战会议都说,又何劳你来多言?”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想到办法!卫长风在心中暗暗回答着。但这样的话是不能出口的,这话要是如实说,只怕冒犯的不止一个赵将军,所以卫长风换了另一种说法:“末将倒有一个主意来做到这一点。” 赵自安的心中一跳! 这可不是他原来想象的。他以为这个卫长风不过是一个自命不凡的草包,就是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类型,私底下以为自己比高级将领们强多了,但实际上一做事,却什么也做不成。象这样的人在士兵中不在少数,平日里指点江山夸夸其谈,总在说将军们其蠢如猪,连他都能想出的主意将军们还不明白,但真让他来实际做,他的愚蠢程度比猪要厉害多了。 但卫长风这句话却说明,他与那些士兵不一样。因为他说他有办法扭转这种以已之弱,攻敌之长的局面。这可就是要涉及到具体的手段了,不是原则性的叫两句大话能解决的,现在,汉军所需要的,也正是这种具体的手段! 这一瞬间,赵自安的心中居然有些激动,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这个卫长风真的有什么计策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意味着整个战局的转变,只是,他的计策究竟是什么?真的会有效吗? ------------ 第04章 犹豫 “你。。。。。。说说看!”赵自安的话音里居然透着一丝紧张。 卫长风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这个计策很简单,但也很实用,简单的任何一个高级将领都能做得到,实用得一眼就能看清楚。 他的计策是:步步为营。 骑兵的奔驰是需要空间的。汉军每次攻击,东胡都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从其他六寨调集骑兵快速来援,加上被攻击的大寨,七寨骑兵,从七个方向对汉军反复突击,汉军顾得了第一路顾不了第二路,顾得了第二路顾不了第三路,由于步兵在速度上的劣势,汉军每次攻击都最终失败。但是,如果不是直接攻击东胡的大寨,而是出兵后一步步向前,直面东胡大寨安营呢? 骑兵利于攻,但守营却是其短处,汉军如果严密防守,只是将营寨一步步的向东胡军营寨逼进,结果如何?要么,东胡要以骑兵攻击守卫严密的营寨,要么,就要以步兵与汉军接战。以骑兵攻击营寨,而不是进行野战,可说正是把骑兵的长处化成了短处,以步兵与汉军接战,嘿嘿,那可是汉军一直希望的事情! 赵自安有些激动的听完了卫长风的计策,然后,他沉默了。 这不是说他认为这个计策不好,而是,这个计策还是有风险的。 东胡的七个大寨,虽经过此前攻兴城的损失,但每寨仍有千人上下,合计七千人左右,现在,他手里的汉军兵力是六千,要想以这个办法击败东胡,出动的兵力太少达不到效果,至少,难以守住营,如果兵力无法守住营,这个办法就无效了。但出动的兵力要是太多,兴城城池怎么办?万一东胡趁机攻城,他拿什么来守卫?何况现在东胡军并非全军来攻,他们的大军还在后面,一旦收拾好了汉军已经溃败的第三队的战场,就会全军直逼兴城,而步步为营之计,却是需要时间的! 卫长风在一边看着赵自安,见赵自安沉默不语,心中已经知道赵自安在担忧什么,他开言说道:“将军,您在担忧兵力不足,是吗?” “是。”赵自安点头,不知不觉的,他好象忘记了卫长风的伍长身份,象与高级幕僚讨论敌情一样与卫长风讨论着,“如果东胡直接攻城怎么办?” 卫长风心里暗暗的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办?如果每一次作战都要万全才行,那还需要作战吗?你的胜算已经是十成十,难不成敌方的将领就白痴到这样的时候再和你作战?更何况,在实际作战中哪里去找这种十成十胜算的作战条件去? 但他不能这样直接教育赵自安,只能反问:“将军,此前东胡攻城为什么会失败?” 赵自安想了一下,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东胡利于野战,却不会攻城,所以此前会失败。现在我们顿兵城外,只要少量的兵力防守,就足以防得住这些不会攻城的东胡。” 卫长风点了点头,补充道:“没错。而且东胡缺少攻城的工具,他们这支部队本就是用来奇袭的,倍道而至,连重一些的武器都没有带,哪里有什么攻城的工具?我想,我们只要留下两千人,就足以防得住他们。” 赵自安“嗯”了一声,却仍没有高兴的神色,继续思考着。 “如果他们攻城,”卫长风继续解说,“一时顿兵城下攻不下来,我们的主力自城外反抄他们的后路,他们会被内外夹攻的。何况,即使他们攻得下城,也一定是动用了主力去攻击,他们的营寨一定空虚,我们也可以攻得下他们的营。他们如何来守城?我们占了他们的七个寨,反过来是可以围困他们的!” 赵自安仍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心里怕的正是这最后一种情形。 从战术上说,东胡攻下兴城,他攻下东胡的七寨,其实是他占优势。因为兴城的百姓是不会帮东胡的,东胡也不会守城,何况现在这支东胡军是孤军,一旦被汉军反过来围在兴城,东胡军不会攻城,就更不会守城,而汉军对城池的攻守是驾轻就熟的,所以,东胡军必败。 但问题是,如果真出现了这种情形,他能不能抢在东胡主力赶来之前夺回兴城?如果不能在东胡主力赶来之前抢回兴城,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后退,他的身后是绥中,绥中后面,就是山海关。绥中城小兵弱,不过是联接山海关和兴城的一个驿站,用于提供给养的,根本没有守的可能,可以说,兴城就是山海关外的唯一屏障,失了兴城,却如何对朱将军解说?又如何上报兵部?朱将军的命令是死守兴城,他失了兴城,就算围困了东胡也一样有罪无功,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他真的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吗? “将军!”卫长风又叫了一声。 “你先回去,容我考虑一下。”赵自安向卫长风挥了挥手。 卫长风只得站起身,正要行礼告退,远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门猛的被推开了,牙将孙礼直直的闯了进来,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冲着赵自安叫道:“赵将军,快上城去看!” ------------ 第05章 肉盾 赵自安连问都没问,起身就往外跑。他虽然不知道城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孙礼绝不会随随便便的有这种表现,这一定是发生了大问题了! 卫长风自然也不可能再回营去,他跟着赵自安和孙礼一路疾行,直冲城上,却被孙礼挡住,孙礼的手指着卫长风的鼻子喝道:“归队!” 卫长风呆了一下,只得行礼转身,向近处的队伍跑去。 赵自安疾冲上城。 城上,士兵们正愤怒的叫嚷着! 赵自安立刻向外面看去,一看之下,他的脸色立刻变的铁青。 城外,数百汉军伤兵正慢慢的向城下“走”来! 好吧,也许这可以算是在“走”。有一瘸一拐的,有相互搀扶的,甚至有在半走半爬的,还有被其他轻伤员抬着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满身尘土,到处血迹,脸上充满了绝望的表情。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百东胡军士兵正大声叫嚷着,挥动着手里的刀,催促汉军伤兵们,一些伤兵实在难以走快,一旦落在后面,东胡军士兵就手起刀落,一刀砍下这些伤兵的头。 东胡军的叫嚷声,伤兵的**声,落在后面的伤兵被砍杀时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畜生!”赵自安再也忍不住,恨恨的骂到。 东胡军的想法很清楚,他们是利用这些汉军伤兵做挡箭牌,既然他们没有办法攻城,那么,就用这个卑劣的办法。汉军此前的溃败中,并非所有士兵都如卫长风一样幸运而安然的回到了兴城,许多士兵在逃到离兴城不远处时被东胡军所捉获,那些身强体健的,东胡军用来当苦力了,而受伤的汉军士兵,东胡军当然没兴趣让他们养伤,于是,这些伤兵就成了今天东胡军攻城的人肉盾牌,如果城上的汉军放箭,就是在杀自己的战友,如果不放箭,东胡军就正好攻城。 在与东胡军的作战中,这还是东胡第一次用这样的办法。毕竟,他们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士兵不被汉军所获,但这一回,不知东胡军是下了什么决心,居然用起这等办法来。 城上的汉军士兵们一片喧哗,各种方言的脏话狂飙,许多士兵挥舞着手里的兵器,看情形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冲出城去拼命。 赵自安的双眼血红。他方才亲眼看到一个汉军士兵,明显是腹部受伤,肠子都拖出来了,却被东胡军强行向前驱赶,这士兵根本走不了,只是在地上蠕动着,一个东胡军士兵一刀下去,砍的有些偏,砍在了这汉军伤兵的肩头,汉军士兵的半个肩膀被砍断,在那里大声惨叫,几个东胡军士兵就好象没有听到一样,反正在和那个砍人的东胡士兵在开着玩笑,看情形是嘲笑他这一刀砍的没有技术。 赵自安清楚的感觉着自己的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他无法忍受这些,不仅仅是伤兵被当着他的面残害的问题,更重要的,这是一种侮辱,一种对他严重的侮辱!他的手伸向腰间的剑,他要。。。。。。 “将军,不可。”一只手握住了赵自安伸向剑的手,这只握着赵自安的手干燥而稳定,握着赵自安的手,与赵自安那满是冷汗、微微颤抖的手截然相反。 赵自安侧头看去,却是大都统白起。 赵自安突然安定了下来。 白起虽然是大都统,与赵自安这个常将军还差着两级,但在赵自安,甚至在其他参将和牙将的眼里,这个大都统说话的份量却是很重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白起与秦代名将同名,更重要的是,白起是个轻易不开口的人。 他好象天生的沉默寡言,能够一个字说明的事,他不会用两个字,能够不说话的事,他不会说话。也正因如此,他说出话来,往往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虽然不能说是十言九中,但他的话肯定是值得一听的。当然,也正因白起这种性格,所以他论战功早就应当是参将甚至牙将,就算封个常将军也不能说过份,但他至今却仍不过是个大都统。 赵自安也很少听到白起说废话,上一次听到白起说话还是一个月前的事,那一次白起只说了两个字:“得令!” 显然,这是不得不说的两个字,不然,白起只怕连这两个字也不会说。 但今天,白起说话了,不但说话了,而且还动了手,阻止了赵自安下令出城作战。 赵自安看着白起,慢慢问道:“白都统,你有什么要说的?” 白起没有再说话,他抬起手,向前一指。 赵自安顺着白起手指的方向看去。白起指的,是一片树林,离城约三里左右。他眯起眼睛看了片刻,忍不住问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啊,你的意思是什么?” “那里应当有鸟才对。”白起只回答了一句。 赵自安的心中突然一凛。 不错。 这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中肯定有鸟雀,现在战场上如此嘈杂,怎么可能不惊的鸟雀乱飞?为什么那里会如此安静,一只鸟也没有? 原因只有一个:那里有埋伏!那些鸟雀,早在那些埋伏的东胡军士兵进入树林时就已经被惊飞了,所以现在才会看不到一只鸟! ------------ 第06章 血肉亲情 其实这事情也很明显,在汉军肉盾身后的东胡军士兵不过数百人,而且没有几个骑兵,那么,其他的东胡军骑兵哪里去了?显然,东胡军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如果能够利用汉军伤兵做肉盾逼近城下,就发动强攻,如果汉军开城出击,他们事先埋伏在树林里的伏兵就出击抢城门。可以猜得到,树林里埋伏的一定是东胡军的骑兵,三里的距离,抢城门用步兵可来不及,何况东胡军也没有精锐到能够突破汉军步兵去抢城门的步兵。 赵自安的手慢慢从剑柄处缩回。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但现在这种情形下,他没办法下令出城攻击。此前与东胡军的接战,情形很明显,论步战东胡军打不过汉军,但东胡骑兵强悍的攻击力却是汉军所无法抵挡的。如果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贸然出击,一旦东胡军精锐的骑兵从离城不过三里处突然出击,汉军要么会被消灭在城下,要么,城门会被攻破,其结果不但救不了那些充当肉盾的汉军伤兵,反而会造成更大的危险,甚至是屠城的危险。 “将军!他们接近了!”一边上,牙将孙礼看到赵自安只站在那里不动,再也忍耐不住,出声提醒。 赵自安叹息了一声。 他既不是瞎子又不是聋子,怎么看不到东胡军已经接近?他甚至看到后面不远处,约一千东胡军士兵已经列阵向前,准备一旦前面的东胡军士兵能成功抵达城下,就立刻冲上来支援。再远处,旗帜摇动,东胡军明显的已经准备发起攻击了。但是,他要怎么办? 他痛苦的闭了一下眼,沉着嗓音下令:“张弓,准备放箭!” 城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士兵都静静的看着赵自安。 赵将军这个命令,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任何错误,守城最重要的就是箭,以大量的箭杀伤敌人,这是守城最主要的手段。但是,现在放箭,箭会射到谁的身上!首当其冲的可正是那些汉军伤兵! “都聋了吗?!”白起在一边看士兵们发呆,突然怒喝道,“张弓!” 士兵们纷纷慢慢的拿起弓,但那箭有的向天,有的向地,却没有几个指向前面的。 白起抢前一步,一把托起一名士兵指向地面的箭:“你平时就这么放箭吗?”他冷冷的训斥道。 赵自安的心里暗暗说了个赞字。 白起虽然不愿意说话,但必要时,他说的比谁都多。 那士兵的箭在手中颤抖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城下,突然,他抛下了箭,直扑到城垛上,手指着一个腿上受伤的汉军伤兵大叫道:“那是我哥哥!哥哥,快跑,快跑!” 城下的汉军伤兵们心里也同样清楚,城里的汉军不可能听任他们爬城,肯定会放箭,现在这士兵一叫,已经接近城下的汉军伤兵们都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发一声喊,纷纷转身就逃,那腿上受伤的士兵看来伤的不是很重,虽然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却跑的不慢。 东胡军士兵见汉军伤兵逃跑,纷纷举起武器,近用刀砍,远用箭射,转眼间数名汉军伤兵尸横就地,那大腿受伤的士兵才跑了不远,一箭飞来,穿心而过,他双手乱舞着,直直的倒了下去。 “哥哥~~~~~”城上,那汉军士兵眼见自己出言提醒的结果居然是害得亲哥哥一命呜呼,哀叫一声,突然纵身,从城上直跳了下去! 白起的手虽然已经伸出,却在离那士兵只有三寸距离时抓了个空,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士兵重重跌在城下,眼见不活了。 城下,汉军伤兵乱做一团,向城池方向走会被自己人射杀,返身逃跑会被东胡军杀,他们象没头的蚂蚁一样来回乱窜,呼救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呜~~~~~”刺耳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数里外,烟尘大起,数千东胡军士兵直冲过来! 现在城下如此混乱,汉军伤兵们无论愿意不愿意,都已经挡住了城上汉军的箭,正是攻城的好时机,东胡军将领不是白痴,哪能不利用?正是在这样的时候,东胡军发起了强攻! “放箭,快放箭!”赵自安大吼了起来。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城下突然又是一片大叫,汉军伤兵们纷纷向城下直冲过来,形如疯魔一般。赵自安大惊,不知道这些伤兵发了什么疯,才要发问,却见一队人马几乎就从自己脚下直冲出去,原来,城门开了! ------------ 第07章 尸变 “是谁开的城门!”赵自安狂叫了起来。这样的时候,居然打开城门出击,这是哪个混蛋下的命令?! “将军!”赵自安身后,一个小都统狂奔上来,脸上全是汗水,连脚都来不及停下就大叫了起来:“士兵们造反了!他们自行开城出击!” “你是怎么守的城门!”赵自安认得这小都统是今天负责守城门的,听得他这样说法,心知这是士兵们被东胡军所激怒,居然哗变,但军心如此,他虽然是将军,却也没办法强行扳回,只能把火发到这小都统身上。 “末将该死!”小都统自知情形不妙,这样的兵变,只怕杀了他的头都没什么不合理的,只能自责。 “现在是我们都要死了!”赵自安的话里透着绝望。 城下,开城出击的汉军士兵与狂奔而来的汉军战俘们一下子搅到了一起,战俘们突然得到生机,争先恐后的向城里冲,开城出击的汉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展开队形就被战俘所冲乱,一队人要冲出去,一批人要冲进来,城门一下子被汉军战俘和出击的士兵堵住。战俘身后,鼓声大起,东胡军全力冲刺,树林里发出一片呐喊声,马蹄声大起,上千东胡骑兵向着乱做一团的城门直冲过来。 汉军战俘们眼见东胡军攻过来,更是惊惧,拼命向城里冲,混乱中孙礼带着百十人冲到门前,挥刀便砍,打算强行清理了门口,汉军士兵没想到居然被自己人所攻杀,纷纷抵抗,城门处弹丸之地,哪里容得作战,转眼间数人跌倒在地,一个拌倒两个,两个绊倒四个,片刻间城门处人踩着人,死伤堆积,那门说什么也关不上了。 “后撤,入城列阵!”赵自安眼见形势已经无法挽回,只得下令准备城内肉搏,至少这样不至于让东胡骑兵发挥长处。 城上的士兵纷纷向城下跑去,孙礼眼见无可挽回,也只能后退,赵自安拼命的指挥着士兵们在离城门数丈处的一块空地列阵,试图拼死一搏。 城门外,马蹄声疾,东胡军的伏兵到了!这些士兵是东胡军中的精锐,人强马壮,居然抢在攻城部队还没有开始爬城时就抵达了城门口。 城门处终于不再混乱了,因为除了倒在城门处的尸体,所有士兵都跑向一个方向----城内。当然,这所有士兵,包括了东胡军士兵。 “快列阵!”赵自安近于疯狂的叫着,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在这片刻之间把才从城上撤下来的士兵在狭窄的城门空地处列好阵势。 东胡军已经抵达城门!当先数骑根本没有减速,直接冲入门洞内,以这个速度,转眼就可以直冲到汉军士兵眼前,那个列了不到一半的阵势,根本无法阻挡东胡骑兵的冲击。 赵自安刷的一下拔剑出鞘,怒吼了一声,迈步向前。他心知这一回已经是有死无生了,既然如此,那就拼个痛快吧!他身后,将校士兵们也纷纷向前,才有一点模样的阵势立刻瓦解,汉军呈散兵状态迎向东胡军。 就在这时,城门洞里突然发生了变故! 东胡军的几名骑兵冲入门洞内,倒在地上的汉军尸体突然纷纷跳了起来,刀剑齐出,直向东胡军骑兵刺去。门洞只能容纳三马并行,两边都是汉军“尸体”,刀剑一出,骑兵再猛,却也无处可避,汉军的刀剑无一刺空,全部招呼到那几个冲入门洞的东胡骑兵身上。几个东胡骑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经一命呜呼。只见一个全身血污的汉军“尸体”带头将一匹已经失了主人的东胡战马调了个头,在马屁股上砍了一剑,那马负痛,长嘶一声向外直冲过去,他身边,另几个“尸体”有样学样,也纷纷照做,数匹战马从门洞内向外狂奔而出。 东胡伏兵的主力已经近抵至城门处,最近的马头都已经进了门洞,不料门洞内突然冲出数匹战马,这一下迎头相撞,一下子人仰马翻,后面的东胡骑兵来不及停下,纷纷撞将上来,门洞外立时大乱,东胡骑兵一批批的撞上来,又被自己人和马匹绊倒。 “快关门!”当先那汉军“尸体”一边大叫,一边带着其他“尸体”急步退到门内。数名“尸体”抢过去合力推门,大门终于关闭了。 “落锁,落锁!”不等门完全合拢,好几个汉军士兵已经齐齐叫起来,将巨大的门栓抱起安在门上。 “嗵!”大门突然猛的一震,安门栓的士兵被震的拿捏不住,门栓一下掉落在地,大门也被震的重新开了一条缝。 赵自安此时终于“醒”了过来。 方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离奇,有那么一会儿功夫,他被惊呆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大门关闭门栓举起,他才反应过来。 “白都统,去帮忙!”他向前一指。 “得令!”白起应了一声,带着数十人直冲上去,边跑边向赵自安叫道:“将军,守城!” 一言惊醒梦中人,赵自安急忙向城上看去,见城头已经架起数架云梯,梯子不断晃动着,东胡军的攻城部队已经开始爬城了! ------------ 第08章 绳结 “返回城上!”赵自安大叫一声,带头向城上冲去。 汉军的守城士兵几乎和东胡军的攻城士兵同时到达了城头,一时间城上到处响起兵器的撞击声,被砍杀时的惨叫声。东胡军方面毕竟是爬云梯,不可能一下子上来许多人,人数上不如汉军多,但汉军在体力上却吃了亏。这倒不是汉军天生的素质不行,而是方才狂奔到城下列阵,阵还没列完就又往城上跑,大多跑的气喘吁吁,一时间在城墙处双方打成了势均力敌之势。 城下,城门处,东胡军以重甲战马猛烈撞击城门,汉军几次试图关门落栓,几次被撞开,也幸亏门洞内狭窄,两个东胡军重甲骑兵撞击上来,其他人就被阻在后面,要撞击者退开才能进攻,否则的话城门只怕已经被攻克了。 白起带着几十人冲上近前,但城门只有那么大,几十人不可能都用上,白起也是一时彷徨无策,急的额头都见了汗。 “嗵!”城门又一次受到重击,这一击十分凶猛,顶着门的几个士兵都被撞倒在地,门一下子开了小半尺,扑嗵一声,一个东胡军士兵身着重甲从门缝中摔落到了城内,幸而他身着重甲,一摔倒就难以站起,一边上早有汉军士兵手起刀落,将这东胡军士兵砍死。但这士兵的尸体正夹在门缝处,将他从门缝中拉出耽误了一点时间,数名东胡军士兵已经冲到门前,死死向里推门,门内的汉军士兵发一声喊,也拼命往回推,这门就在两股力量之间移来移去,两道门中间的缝隙也是一下变大一下变小,却说什么也关不严了。 “守住!”白起大叫。不过他心知这是在说废话,谁不知道要守住?问题是怎么才能守得住?他眼见门前的汉军士兵一个个憋的脸上发青,身后的汉军却又上不去,更不敢让前面的士兵后撤换班,恨不得突然间天生神力,一下把那门推回去。 他正自焦急,人影一闪,一个满脸是血,身着汉军伍长服色的人直冲过来,手中寒光一闪,一刀向白起砍来! 白起吃了一惊,正待拔剑,却见这人的刀不是挥向自己,而是挥向自己身侧,刷的一声,一刀将一边的军旗从旗杆上砍了下来。 “你干什么?!”白起又惊又怒,不知道这伍长突然发疯是什么意思。 那伍长却不理会白起,转身直冲门前,硬生生挤进人群,手上三绕两绕已经将军旗绕成绳,举起手将这绳穿过门的两边把手,将绳的两端打了个活结,大叫道:“大家听号令,一、二、三,推!” 推门的汉军一声吆喝,一起发力,那门一下被推回了许多,那伍长趁机用力一拉绳头的活结,将绳子系紧。 如此一来,这门无形中就加了一道阻力,虽然不能关严,但这道绳子却相当于十几人的力道,大大减轻了汉军的压力。 聪明!白起心中暗赞了一声,叫道:“门前的撤下来,换班!” 门前的汉军士兵早就支撑到了极限,一听换班,纷纷后撤,身后的待命汉军立刻冲了上去。就在这短暂的交接时间里,大门又被推开许多,那道绳子生生被拉破了一多半,只要再有片刻时间就会被拉断------如果东胡军还有这片刻时间的话。 新上来的汉军士兵一起发力,那门被一点点的推了回去。虽然双方门里门外都在发力,但汉军已经趁着绳子阻挡的这片刻换了新力量,而门外的东胡军士兵却没有换班的机会,双方的力量对比明显拉开差距,门终于不可逆转的被关上,哗啦一声,门栓落下。 门前的汉军士兵们纷纷就地坐倒,一个个长长的吸着气,几乎个个都脱了力。 “快,快找些树干之类的来顶着门。”那伍长也累的不行,坐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白起心中又是一声暗赞。 门栓是横的,远不如竖着顶住门坚固,如果东胡军不惜代价反复撞击,也不是撞不开的,如果找一些树干之类的来把门顶上,防御效果就好的多了。 “去找!”他立刻向一边的士兵下令,随即转向这伍长,问道:“你伤了哪里?” “禀,禀都统,哪里都没伤!”这伍长又喘息了几口气,一边站起一边答道,“这些血是我从门洞里死人身上抹的。” 白起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 第09章 三次放屁 “方才城门洞开,你看到城门守不住,就带着几个人跑到门洞装死,等到东胡骑兵攻近,再突然击杀他们,然后用他们的马反冲他们,从而守住城门,是不是?”白起一口气说道。 那伍长的目光满是惊异:“是。都统英明。”他答到。 你才英明!白起在心里暗自回答着。他转过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禀都统,我叫卫长风。”伍长答道。 这人正是卫长风。他被孙礼喝斥归队,但他才到兴城敌人就来攻,哪里来得及向守营校官报道等候指派队伍?他只好跑到附近参与防守,却正巧碰上他带来那些败兵中的十几人也在,正自防守,城门却被守城的汉军士兵打开,眼见城门就要失守,他急中生智,带领自己的几个手下逆着人流冲到门洞处伏下装死,待到东胡骑兵临近,暴起杀敌,再以敌人的马匹反冲敌人,为守住城门争得了时间。 白起正待再说话,却听得身后有人连声大叫:“白都统在哪里?快组织人上城协防!” 白起急抬头看向城上,只见城上拼杀正激烈,城墙上的汉军正自步步后退,看起来是挡不住攻上城池的东胡军了! “都跟我上城!”白起急忙大叫。 “白都统!”卫长风抢上一步,挡住白起,急急的说道:“凭咱们这点力量,能起到多大作用?” 白起一愣。他当然不认为卫长风这是怯战,方才城门那么危机的时刻他不但没怯战反而勇敢的冲上去,现在怎么会怯战?只是,这个卫长风这话是什么意思? “咱们应当开城出击!”卫长风接着说道,“因为。。。。。。”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上城支援!”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卫长风的话,正是牙将孙礼,他见白起站在这里不动,大是生气,急冲过来催促。 白起向卫长风一指:“卫伍长有个建议,孙牙将,咱们不妨听听!” “听个屁!”孙礼怒了。又是这个卫长风,一个败军中的小小伍长,才到兴城就以下犯上,公然在校场顶撞赵将军,更可气的是赵将军居然不支持孙礼当众训斥这个小小的伍长,让他孙礼大失面子,现在,又是他!白都统居然在如此危急的时候让他“不妨听听”这个小伍长的建议!这个卫长风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到处都是他的支持者? “现在不是听建议的时候,要立刻上城援助!”孙礼一边说一边恨恨的看着卫长风。 “末将认为现在开城出击才是最好的援助!”卫长风急急的插话,他也着急,他知道现在极为危急,但他也知道,现在也正是一举击败东胡的好时机,只可惜,这后一条,看来只有他知道,不但白都统不知道,孙牙将也不知道。 “开个屁!”孙礼今天算是和屁干上了,开口就放屁,“你是哪边的?是东胡人还是汉人?开城放东胡人进来?” “现在这时候,如果我们开城出击。。。。。。” “少说屁话!”孙礼第三次放屁,“立刻上城!这是命令!” 卫长风只好闭嘴。既然是命令,他也没办法了,临阵违令,就地正法,军中第一条铁律。他虽然很希望孙屁王牙将接受自己的妙计,但他却不能以身试法,因为杀了他的头这计策也不会被接受,他死的毫无价值。 “得令!”白起响亮的应令。其实白起非常希望孙牙将听一听卫长风的建议,这个人能在片刻之间想到装死伏击以阻击敌军入城,在城门难以关闭时想到用军旗为绳临时加固防守,如此急智,绝非常人可比,为什么不能听一听他现在的建议?有和卫长风不断放屁的功夫,卫长风的建议原因可能都说完了。但命令就是命令,没得商量,只能执行。 孙礼留下十几人在城门处防守,其他人跟着孙礼直上城墙。城墙上,汉军与东胡军正在短兵相接,按说,汉军既有城墙的优势,又有步战的能力,完全应当抵御得住东胡的攻击部队,但先是东胡军驱赶汉军伤兵攻城,使得汉军守城部队不得不杀自己人,接着是城门险些失守,汉军一下子跑到城下列阵准备肉搏,一下子又跑到城上防守,士气严重受挫,军心一乱,战力大减,居然被东胡军给逼的步步后退,几乎要退下城去了。 孙礼带着士兵冲上城墙,迎面撞上一股东胡军。这支东胡军战力极强,居然突破了汉军的防守,孙礼再晚来片刻,这支东胡军就要杀到防守的汉军背后了。 “给我上!”孙礼大叫一声,剑一挥直冲上去。 不得不说,孙牙将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他也绝不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他虽然对卫长风让自己失了面子很是仇恨,但面临血战,他却也没有退缩。他直直的向对面领头突破的一个东胡军将领冲过去。 那东胡军将领身着千夫长服色,官阶不低,眼见孙礼冲来,手中刀先是一沉,接着挥刀向上,迎击孙礼,刀剑相交,当的一声响,孙礼的剑已经脱手! ------------ 第10章 快杀了他! 那东胡军千夫长毫不容情,紧接着一刀直劈过来,刀快如闪电,孙礼急向后跃,但那刀如影随形紧跟着砍过来,孙礼这一跃力竭,却仍没有脱离对手刀的范围,他已是无可再避,只能眼睁睁的待死,他身边的士兵一时间也来不及救援,众人不由齐声惊呼。 突然间,孙礼身后有人用汉语大叫:“快杀了他!” 刀在孙礼身前突然一顿。 如果现在有人叫“不要杀他”,那东胡千夫长根本不会理会,但汉军中居然有人叫快杀了自己的牙将,这事儿可太怪了。那东胡千夫长虽然勇武,却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就在这瞬间立刻想到:“难道这个汉军牙将得罪了别人?” 杀了一个牙将固然好,但一个死的牙将不足以改变战局,一个叛变的牙将却会给汉军造成重大伤害,这一点他还是懂的,一念至此,他不由的犹豫了一下,刀也跟着顿了一下。 就是这片刻的迟缓给了孙礼生机,孙礼向后一仰,直接倒在地上,这一下虽然摔的后脑青肿,但毕竟避过了刀锋,算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了一回。 与此同时,几名汉军士兵已经齐齐抢上,护住孙礼。那东胡千夫长这才醒悟,原来对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他有这么一丝的犹豫,孙礼的命就救回来了。他向着孙礼身边怒目而视,突然以生硬的汉语叫道:“你,聪明!什么名字?” “伍长卫长风!”卫长风一边伸手拉起孙礼一边答道。 孙礼一只手捂着撞的生疼的后脑,心里对卫长风大是感激,万没想到这生死呼吸之间出言救了他一命的居然是他才臭骂过的这个小伍长。 那千夫长听得对方居然是一个伍长,一张脸一下涨成了紫色。他堂堂千夫长,手下指挥千人,居然被一个伍长给涮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却如何再抬得起头?他怒吼一声,手中刀挥成一片银瀑,直向卫长风冲来。几个汉军士兵齐齐出手,只听得丁丁当当之声不绝,那千夫长一个人居然抵住了数名汉军士兵的攻击,片刻之间,几个汉军士兵纷纷后退,接着有人大声惨叫,一名汉军士兵已经被那千夫长一刀砍断了手腕,踉跄后退。 卫长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手居然如此强悍,看来东胡军的将领的确是真材实料,他手中剑一举,正要上前相助其他同伴,却听得一阵短促的号角声自城外响起。 那号角声不是命令东胡军攻击时悠长而雄壮的“呜~~~~~~呜~~~~~~~”之声,而是极为短促的“呜、呜、呜”,听得这个号声,那千夫长和汉军脸色同时大变。那千夫长是一脸的迷惑和气愤,而汉军则个个喜动颜色。 原因很简单:这是东胡军下令撤退的号角! 无论是东胡军还是汉军,没有人理解东胡的将领为什么在这时后撤。虽然东胡军现在还没有完全突破汉军防线,但他们和汉军已经在城上平分秋色,完全有机会击败汉军,为什么不试一试?千辛万苦的才算冲上城来,居然现在又要撤下去? 但命令就是命令,这一点无论哪里的军队都是一样的,命令既然是撤退,再不理解也得服从。 那东胡军千夫长又吼了一声,刀锋横削,将几个汉军士兵逼的同时后退,随即疾步后退,与汉军士兵拉开距离。几个汉军士兵如蒙大赦,无一敢上前挑战。 那东胡军千夫长却没有注意这几个汉军士兵,他盯着卫长风,慢慢的说道:“我,莫吾尔,必洗涮今天你带给我的耻辱!” 说罢将刀往怀中一抱,转身从城墙上直跳而下! 几个汉军士兵又是一声惊呼。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千夫长居然如此烈性,宁死也不受一点点的侮辱。 刷的一声,一个黑色的牛筋绳索从莫吾尔跳下处抛了上来,绳头上有一个绳圈,正是东胡人结的套马圈,这绳圈无比精准的套在离城墙最近的一个汉军士兵身上,那士兵猝不及防,只感觉绳圈上一股大力传来,带着他直向前冲去,呯的一声,士兵的头直撞在墙垛上,撞得头骨爆裂,**飞溅,当场气绝而死。 卫长风等几个士兵一起冲上前去,卫长风探身向城下看去,却见莫吾尔正放开手里的绳头,在离地面二三尺处轻轻跳下。原来他方才跳下前已经看好位置,跳下的同时手中的套马绳飞出,套在汉军士兵身上,利用汉军士兵阻挡下落之势,这一下既立了威,又报复了汉军,而且还避免了从云梯后撤可能为敌所乘的危险。只不过,这等勇气和技巧,却不是谁都能有的了。 此时四下里东胡军都纷纷从城上往下撤去,汉军士兵纷纷欢呼,这一回他们居然守住了城,实在是意外之喜,而东胡军将士则个个一脸的迷惘。 卫长风将头从城垛处缩回,不由感叹:“这个莫吾尔还真是厉害!” 孙礼抬眼看了看四周,见东胡军已经撤的七七八八,显然这一战已经结束,他看着欢呼雀跃的汉军士兵,突然喝道:“来人,将卫长风抓起来!” ------------ 第11章 开堂会审 “啊?!”好几个声音一起惊呼。 卫伍长这才救了你的命啊我的孙牙将,你这是要干嘛? “孙牙将,”白起在一边急忙说道:“方才卫伍长叫要杀了你,是有意迷惑敌人的。” “我知道!”孙礼答道。 “牙,牙将,”一个士兵壮起胆子轻声说道,“卫卫卫卫伍长不不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敌酋的的的确厉害。。。。。。”他以为孙礼是因为卫长风方才那一句感慨“这个莫吾尔还真是厉害”而让牙将大人不满。 “少废话!”孙礼对普通士兵可不象对白起那么容让了,直接打断了这士兵的结巴,“要我亲自动手来绑他不成?” “执行命令。”白起在一边轻轻的说一句。 于是,卫长风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中军大帐前。 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认真回忆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孙牙将如此的大动干戈。白都统已经解释了他为什么要喊“快杀了他”,看样子孙牙将也明白个中道理,那还有什么原因?难道真因为他感叹了一句“这个莫吾尔还真是厉害”?不至于吧,这样要是也有罪,军中只怕没几个人无罪的了。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就算他对孙牙将小有得罪,但他救了城门,救了孙牙将一命,于公于私,都足以将功抵过了吧,那么,孙牙将究竟为什么把自己绑起来,还直接命令把自己带到中军帐前? “起来!”两个卫士来到卫长风身前,伸手将他拉起,扯着他往中军帐内走。 卫长风感觉不妙。 中军帐前,不知何时居然站了两名刀斧手! 他不过是一个伍长而已,现在居然排列了刀斧手,而且还直接拉进中军帐去审问,这个阵仗也太大了吧?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 中军帐内,气氛很是严肃,赵自安居中而坐,孙礼和几个参将、都统排列两边,看这意思是要开堂大审了,但滑稽的是,审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伍长。 “卫长风”,赵自安的语气冷冷的,“你是哪里人?” 卫长风一呆。 怎么,排这么大阵势来拉家常? “回答将军的问题!”孙礼在一边喝道。 “京兆人。”卫长风答道,“先父卫子辉。”他干脆连自己的父亲姓名也一起报上了。 赵自安脸上的肌肉突然一跳,目光变的更加阴冷:“这么说,你是前汉名将卫青之后了?” 一边上的将领们不由得都低呼了一声。 卫青之后! 卫长风更是吃惊,他没想到赵自安听到自己父亲的姓名就知道自己是卫青之后,这个赵将军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正是先祖。”他答道。 赵自安突然冷笑了一声:“怪不得。你先祖是前汉名将,当今天下已是后汉,你便对此怀恨在心,是不是?” 卫长风也冷笑了一声。 说什么前汉后汉?连皇帝都不承认他与前面那个汉无关,私下里人人都知现在是东汉不是西汉,这样欲盖弥张的用什么前汉后汉来代指,有什么用处?他虽然不知道赵将军所谓的怀恨在心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赵将军这种无端的指责却让他心头火起,他冷冷的答道:“前汉后汉,东汉西汉,本就都是汉,有何分别?我等小民,但求卫国保家,不求荣华富贵,京城之上大旗是谁来举,与我等小民无关,我等小民参军作战,不过是抵抗胡人,保家国之平安而已。无论是哪一个汉,胡人来攻,我等小民都要奋起抵抗,因为胡人是不会理会现在是哪一个汉的,他们的刀终究还会落到我们的头上!” 赵自安听得卫长风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是反指自己硬在区分西汉与东汉,这可是皇帝的大忌,而且糟糕的是卫长风还真没说错,谁让他方才说什么前汉后汉来着?而卫长风口口声声的“我等小民”,显然是在暗指他根本就没有站在百姓立场看问题,更糟糕的是,卫长风也没说错,这一下可让他很是承受不住,他怒道:“不要狡辩!你身为。。。。汉之名将卫青之后,为何与胡人勾结?你也有脸说你在抵抗胡人?!” 卫长风听赵自安前半句中硬生生的把前汉的前字给咽回去了,不由想笑,但听到后半句,他可笑不出来了:“将军大人何出此言?末将官卑职小,如此大罪不敢乱领!”他回答着赵自安的指责,心里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将军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对付他一个小小的伍长了:对付伍长当然不至于用这么大阵仗,但对付汉奸,这阵仗可是必须的,赵将军这是把他当汉奸了! ------------ 第12章 好一个汉奸 啪!赵自安一拍桌案,怒喝道:“卫长风,此前城头危急,孙牙将命令你们上城协防,你为何力主开城出击?你一个小小伍长,居然在那样危急的关头扰乱军心,明明的东胡骑兵就在城门之外,你却要开城,你是何居心?!这明明的就是想要放东胡人入城!你还有何话可说?!” 哄的一声,四下里众将校立时乱了起来。除了孙礼和白起,其他将校虽被招来,却并不知道这当中的隐情,当听得卫长风是卫青之后时,还很有几个将领对赵自安腹诽,不知赵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对付一个名将之后、小小的伍长,但赵自安这番话一说,将校们立时明白了,刷的一声,一名参将抽剑出鞘,叫道:“让我来杀了这个奸人!” 一边上,另一名参将一把拉住他:“张参将,这等奸人,一剑杀了不是便宜了他?等将军处置吧!” 那张姓参将这才恨恨的归剑入鞘,说道:“不错,这奸贼该千刀万剐了才对!” “让他当箭靶子,把他乱箭穿心!”一名都统叫道。 “把他从城上抛下去!” “烧死他!” 众将校纷纷叫嚷着,一时间群情激愤,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大有把卫长风当场剁成肉泥的趋势,卫长风几次开口,都被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根本无人理睬他说了些什么。 赵自安冷冷的看着卫长风,他现在还不想如众将校一样主张立刻杀了卫长风,他心里自有打算,一片混乱中,他扬声说道:“卫长风,你是主动招认呢,还是要上刑?是谁派你打扮成败兵混进来的?你有何任务?有没有同党?如实招来,我让你死的痛快些!” “把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抓起来!”孙礼受到赵自安的启发,立时顿悟,叫道:“他带来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同党!” 卫长风大惊,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连累了别人。“我不是汉奸!”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说这话了,但如同前三次一样,无人理睬他。 “既然让他招认,各位是不是安静下来听他说话?”人声鼎沸中,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这声音本不是很大,但这句话说的却十分在理,听到的人纷纷停止了叫嚷,其他人发现同僚不出声,也纷纷住嘴,大帐内一时安静下来。 卫长风向白起感激的点一点头。方才那句话,正是白起所说,如果不是白起,他只怕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不但自己会被处死,只怕那几十个败兵也一样会被处死。 赵自安看了白起一眼,不动声色,但他的心里对白起却很是不以为然。此前孙礼已经报告,说白都统居然在城上危急时不是立刻听令救援,而是主张要听一听卫长风要求开城出击的理由,这能有什么理由?不就是拖延上城救援的时间吗?这么明显的拖延时间的意图,白都统怎么看不出来了?现在白起说的这话听来好象在理,但卫长风哪里要招认了?白起的意图很明显,是给卫长风一个自辩的机会。不知道白起为什么这样支持卫长风?难道。。。。。。 “将军,”卫长风打断了赵自安的思绪,“末将主张开城出击是事实,只是,末将不知将军为何以为这是做汉奸?” 赵自安被卫长风气乐了:“卫长风,你装傻是不是?我方才说的很清楚,东胡军就在门外,你开门不是要放他们进来?我看你还能怎么装下去?” 卫长风也笑了,微笑:“将军,如果末将是想放东胡人进来,那么当城门洞开时,末将又为什么舍命击杀已经进入门洞的东胡骑兵?又为什么以军旗为绳系住城门,阻挡东胡军?” 赵自安立时语塞,不由得向孙礼看去。 孙礼脸色尴尬,低声道:“这些事,末将不知情。” “末将知道。”白起在一边接过话来,“这也正是末将当时主张听一听卫伍长要开城出击的理由的原因。” 大帐内静悄悄的。一众将校看一看赵自安,看一看卫长风,看一看孙礼,看一看白起,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迷惑,不知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白起三言两语的把此前卫长风伏在门洞内装尸体突然杀死东胡军骑兵,又以东胡军战马反冲东胡军以及割旗为绳,系住城门的事情说了一回。 赵自安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他至少知道,的确有人在城门洞内装死击杀了东胡骑兵,挽救了城门,这也是他亲眼所见,但他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卫长风。究竟是白起和卫长风利用这个事情合谋编造事实,还是孙礼在栽脏陷害? ------------ 第13章 搅和的妙计 “以上事情不止末将看到,”白起说罢了事情经过,补充道:“将军可去调查。”说完,他轻轻出了一口气,好象不习惯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说的都有些累了。 “本帅是要调查一下,”赵自安的语气松了许多,“至于卫伍长,暂时还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卫长风打断:“此前的事将军不妨调查,但其实末将主张开城出击这件事,完全可以现在就弄清楚。”他倒不是一定要如此无礼,但他担心,那几十位跟着他一起千辛万苦逃到兴城的兄弟可能要被审问,甚至可能被上刑,而且,还有一件他更担心的事。。。。。。 赵自安的脸上那不高兴的表情就象饭店的幌子一样明显:“那你现在来弄清楚好了!”他硬邦邦的答道。 卫长风明显感觉着有好几道谴责的目光射向自己,估计那几位将领心里都在对他不依不饶的表现不满。 卫长风缓缓的说道:“将军,东胡军骑兵犀利,但步战不行。。。。。。” 赵自安本是等着卫长风自证清白,听得卫长风居然开始老调重弹,更是生气,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眼看着就要发作了,然而,卫长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一呆:“当时东胡军主力顿兵于城墙之下,如果我们开城攻击,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赵自安顺嘴也重复了一句,心中却大是奇怪,难不成结果不是东胡军入城? 大帐内安静了片刻,白起突然打破了沉默,他只说了四个字:“搅做一团!” “不错,搅做一团!”那张参将也反应了过来,跟着几个将校也纷纷反应过来,一时间众人反而住了口,齐齐看向赵自安。 赵自安也明白了。的确是“搅做一团”!东胡军此前攻城虽然不成功,但他们的主力却在与汉军相拒争夺城门和城头的过程中顿兵于城下,大批东胡士兵,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挤在城墙之下,汉军一旦开城出击,又怎么会不和东胡军搅做一团?但,搅做一团,正是汉军所希望的事!东胡军骑兵没了驰骋空间,也就失去了威力,汉军以城池为依靠,与东胡军步战,不正是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吗?这可是难得的一举击败东胡军的大好时机!怪不得东胡军统帅一看一时难以攻下城池就宁可下令从已经与汉军共据的城头后撤,他们正是怕这个“搅做一团”! 大帐内,一众将校的心里都在嘀咕,不知道赵将军接下来会怎么办。赵将军方才的话可说的太满了,又是指责卫长风是汉奸,又是斥骂,即使在得到白起证明卫长风清白的情形下仍不肯轻放卫长风,但如今看来,卫长风非但无罪,反而有大功。正是他在关键时刻阻挡了东胡军杀入洞开的城门,也是他急智突生,军旗为绳,为守住城门出了大力,更是他一句话救了孙礼,如果不是孙礼连续的“放屁”,而是听从了卫长风的建议开城出击,现在东胡军可能已经大败,汉军可能已经在追击残敌了。要论起来,卫长风应当是这一回守住兴城的第一功臣才是。问题是,赵将军又怎么能拉得下这个脸来把自己方才那些话当放屁? 赵自安坐在那里沉吟着。他的眼睛看着地下,脸色沉静如水。 大帐内静的只听得到呼吸声。 赵自安终于抬起眼。 他起身,离席,来到卫长风身边,绕过卫长风,三两下解开卫长风身上的捆绑,然后回到卫长风身前,向卫长风深深一揖:“卫伍长,本帅错怪你了。请不要放在心上,我方才说的话,权当。。。。。。是放屁!” 轰的一声,大帐内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和笑声,一众将校人人都对赵将军如此大度心悦诚服,纷纷夸奖着“赵将军果然大将风范!”“赵将军真是个汉子!” 卫长风急忙还礼,连连说道:“不敢,不敢,将军一时不查而已,末将没有怪将军的意思。”一边说着,他心里也对赵自安大是佩服。 赵自安这样做,第一是不得已,他别无选择。要知道,此时卫长风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证明了自己不但无罪反而有大功,赵自安如果再有任何责怪卫长风,不但将校们会人人不服,而且这官司无论打到哪里,赵自安都说不出个理来。第二,赵自安是兴城最高的统帅,但官职本身是不能服人的,要想指挥得动部下,就得收服部下的心,赵自安这一赔礼,看起来失了面子,其实反而会收服人心,让大家认为赵将军果然是个有错必改的磊落之人。 但仅有这两条还不足以让卫长风佩服,让卫长风佩服的主要原因是:赵自安有勇气认错。 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能够以将军之尊当众向一个伍长认错,这本身就值得佩服,哪怕的确是不得已,但这样“不得已”的情形下,究竟能有几人能如赵自安这样做? 赵自安自然知道众将校为什么会喝彩,他大度的微笑着,手轻轻拍了拍卫长风的肩头:“卫伍长,你很累了吧,且下去休息,然后再做道理。” 他的确认为卫长风累了,才逃入城就作战,作战之后就被抓,哪能不累?但另一方面,他也是暗地里希望现在这个情形尽快结束。他可以微笑,但那份尴尬却是无法从心中挥去的。 “末将以为,现在不能放卫伍长走!”一个声音在一边响起。赵自安侧头看去,却是白起! ------------ 第14章 隐晦的对话 “白都统,你的意思是。。。。。。”赵自安有些狐疑的发问。 白起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清晰:“将军,城外仍有敌军,我们现在的军力与他们差不多。”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全,意思却是十分明白的。赵自安立时醒悟,点了点头,转向一众将校:“各位可以回去了,卫伍长和白都统留下。” 众将校听了白起和赵自安的对话,都已经明白了二人的意思,自然不会多问,纷纷告退,转眼间大帐内已经只剩下赵自安、卫长风和白起三人。 赵自安踱了两步,说道:“卫什长,你还没有来得及归入本军建制吧?就命你和你带来的那些士兵都归入白都统的部下,补充他的兵员,你在他手下当什长好了。” 卫长风听赵自安连续两次称自己为什长而不是伍长,心想赵将军现在的神思也实在有些恍惚了,绕着圈答道:“能在白都统手下当伍长,是末将的荣幸。” 赵自安笑了一下,说道:“什么伍长,是什长!本帅治军,一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如此大功,怎能不赏?” 卫长风的心跳了一下,急忙称谢。 赵自安挥了挥手,止住卫长风,说道:“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可明白我留下你的意思?” “末将明白,”卫长风答道,“将军是想让末将说一说如何使用此前的计策尽快击败敌军。末将以为将军想的对,必须尽快击败当面之敌才行,所以末将方才才急于将末将建议出城攻击的问题弄清楚。” 赵自安这一回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声。 卫长风还真不是一般人!白起方才的提示,不止是告诉他城外仍有敌军,而是告诉他,不尽快击败城外的敌军,一旦敌军的援兵到达,兴城就没得守了,所以才有“我们现在的军力与他们差不多”之语。而卫长风不但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更是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方才不肯等待赵自安慢慢调查事情真相,而是急于澄清自己,期望能够抢在敌人的援兵到达前实施此前的战术计划。他甚至猜到了赵自安的心思,知道赵自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说。”赵自安只说了一个字。他相信卫长风能听懂,不必详细到“说一说这个战术具体如何执行”这样子。 “末将告退。”白起在一边插话。 赵自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白起不是莫明其妙的要告退,而是。。。。。。 “你不要走,”赵自安答道,“我是特意留下你的。”一边说,他一边看了看卫长风。 这回轮到白起愣神了,他也同样只愣了片刻,随即点头答应。 卫长风在一边听着赵将军和白都统的对答,突然感觉很有趣。 这是一段很隐晦的对话,包括字面意思,隐含意思,动作目光的意思。综合起来是这样的: 白起:赵将军,这个计划是军中机密,连参将、牙将们都不能得知,我一个大都统更不宜参与,我先回避。 赵自安:你不要走,虽然这个计划是卫长风提的,但他毕竟只是个什长,需要有人具体监督执行,我特意留下你,就是让你帮我照应着卫长风,万一他有什么疏忽,你也好及时纠正,我信任你。 白起:好,末将明白。 这段对话的确是够隐晦的,但赵自安方才和卫长风的对话,可也不能算是不隐晦,所以,这三个人其实都在说半截话,不过三个人相互都听得懂。 要说起来,其实赵自安这个考虑完全合理,一座城池的命运,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一个才到城中不到一天的什长来决定------哪怕是立了大功的什长也不行。没有哪个将军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多加小心的,所以卫长风倒也没什么不快的,当下说道:“末将以为,咱们应当这样做。。。。。。” 半个多时辰后,卫长风和白起出了中军帐。两个人互相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前行。才走几步,白起突然错后一步,叫过一个士兵,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士兵点头应令,飞奔而去,白起随即转回来,依旧与卫长风并肩而行。 两人沉默的又走了几步,卫长风突然说道:“多谢白都统。” 白起吃惊的看着卫长风,轻轻答道:“不客气。” 他当然吃惊,因为他不明白,卫长风是如何猜到他方才是嘱咐士兵速去给卫长风预备住处的。 卫长风看着白起吃惊的表情,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白起也笑了,两个人的目光突然变的有些温暖,二人心中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象碰到了心领神会的好搭档一样。 不过,这种心领神会的状态只持续到了二人回到白起所属的驻地为止,当卫长风看到白起给自己预备的住所时,他大感意外,急忙说道:“白都统,这不可以!” ------------ 第15章 梦中归家 “有什么不可以的?”白起淡淡的说道,“我的卫士阵亡了,你就当我的卫士,当然就住在我旁边,难不成我还要到士兵的大铺里去找我的卫士不成?” 卫长风只能点头示谢。他心里明白,白起把自己安排在他的营帐边,而且单独居住,这是有意的照顾,挂个卫士的名,是为了名正言顺,但白起既然已经这样决定,他要再强行推辞,反为无礼了,所以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白起见卫长风点头答应了,心中高兴,说道:“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大战呢。” 卫长风应了一声,与白起做礼而别,自去营帐。 吃罢了饭,卫长风就上床了。 他实在太累了。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奔逃,神经绷的紧紧的,现在一放松下来,他突然感觉着再也支撑不住,甚至连脚都抬不起来了。他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到床上,虽然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硬板床,但在他感觉着,就好象住在了仙境一样。 只是,他的身体虽然放松了,脑海中却仍不能平静。 明天,汉军就要按计划出城迎敌了,不知道他这个计划是不是能顺利实施?能否赶在东胡军后续部队到达前击败当面之敌?就算如期击败了当面之敌,东胡军的后续部队抵达时,又当如何守住城池?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个个都是未解之谜。按说,他现在虽然升为什长,但仍不过是兵头将尾而已,这些事情,他根本犯不着考虑,但是,东胡军的刀可不会区分他的官阶,如果城池被攻破,被威胁的可不仅仅是高级将领,事实上,小兵们比高级将领会受到更大的威胁。加上这个计划本就是他所提出的,但他却没办法控制这个计划的实行过程,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什长,这就更让他担心不已。 他躺在那里,想着这些繁杂的事情,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一点点升了起来。卫长风的眼睛终于慢慢的合上,不一会儿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朦胧间,卫长风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不再是挂剑披甲的士兵,而是年方十四,仍然稚气未脱。他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老了,脸上的皱纹十分明显,躺上床上轻轻的喘息着。他的病已经绵延了几年,这个曾经体壮如牛的人,现在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卫长风轻轻来到父亲身边。“父亲,你还好吗?”他轻声问道。 父亲看着卫长风,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孩子,我好不了了。” 卫长风的心头一痛,转过话题:“父亲,我想去从军,你看可以吗?” 父亲脸上的肌肉轻轻抖动了一下:“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如果想从军,就做吧。” “可是,父亲,”卫长风有些犹豫,“二叔说,我们是西汉的忠臣,不能为东汉卖命..” “说什么西汉、东汉?”父亲突然有些激动,“你从军不是为了报效哪个君王,是为了我大汉子民。你看看窗外,那些走在街上的平民百姓,让他们能够继续那样悠然的走在街上,这才是你从军的理由!” 卫长风的胸口好象一下子搬开了一块大石。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父亲帮他解决了!他兴奋的抬起头,坚定的说道:“父亲,我要从军!今天起,我要勤习武艺,多研兵法!”他一边说着,耳朵里好象已经听到了战鼓的声响一样.. 咚,咚咚,咚咚咚! 不对,这可不是“好象”听到了战鼓的声响,这是,这的的确确是战鼓在响! 卫长风猛的睁开眼睛。 阳光已经透过窗子照在地面上,窗外,鼓声紧一阵慢一阵,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是汉军的聚将鼓!他这一觉,实在睡的够久。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才跳到地上,又站住了。 这事儿,至少目前和他无关。 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是大都统白起的卫士。你见过都统的卫士跑到中军帐去报道的吗?就算是士兵列阵也轮不上他,还是那句话,他是卫士,只应当跟在都统身边才对。他现在的任务,应当是等待白都统回来,由白都统给他下令,叫他往东就往东,叫他往西就往西。只是,按理说..。 卫长风犹豫了片刻,仍然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抓过干粮来匆忙的吃着。 他最后一口干粮还没有完全咽下去,门一开,一个传令兵已经出现在门口:“卫什长吗?奉赵将军令,特招什长卫长风入中军帐议事!” ------------ 第16章 争执 “得令!”他急忙咽下最后一口干粮,起身应令。 他所料不错。今天的聚将,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准备出击。这个出击计划既然是他所提,虽然他不过是一个什长,但赵将军又怎么会不传招他?幸而他方才抢在传招之前吃了几口,不然只怕要饿着肚子出击了。 卫长风进入中军帐时,赵自安正在下令:“..孙牙将,你带一千人严守城池,不得我命令,不准擅自开城!张参将领第一队,本帅自统第二队,就按方才的计划出击!” “得令!”众将齐声应令。 下令方罢,赵自安转头看到卫长风已经到来,当下向卫长风招了招手:“你就在本帅身边,随时听候差遣!” “得令!”卫长风也响亮的应令。他心里明白,这是赵自安想把自己当军师了。 当汉军营中准备出击时,东胡军营中也正在热烈的讨论着。 “莫吾尔,我再说一次,不许攻击!”万夫长阿格的脸色极为难看,愤愤的说道。 莫吾尔只能恨恨的一挥手。 他现在其实不是来请令的,他是来找阿格算帐的。 上一次,他身先士卒,血战冲上城头,关键时刻,阿格居然下令吹起了撤退号角!那一战他的手下死伤惨重,却又无功而返,还累得他被汉军一个小小的伍长,叫什么来着?对,叫卫长风的给耍弄一回,从他的刀下把一个牙将给救走了。一回到军中,莫吾尔就要找阿格大闹,但手下的伤兵、队伍等事太繁杂,等他忙完,天已经黑了,他虽然怒火中烧却也不能在夜里直闯统帅的营帐去吵架,只好坐以待旦,天一亮就跑到中军等待,阿格才一入帐,莫吾尔就和他吵开了。 阿格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知道莫吾尔是打着请战的旗号来找他算帐的,不然为什么一再追问“昨日为何撤退”?莫吾尔其实是在将他阿格的军,说什么“昨天不能下决心,那么今天再攻,不要再下令撤退了”,这不就是指责他阿格指挥不明吗?但他心里明白,昨天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的主力都聚集城下,万一汉军开城出击,他怎么办?用骑兵和汉军的步兵在原地肉搏?他不是白痴,骑兵在这样的作战条件下绝对打不过步兵,而他的步兵,其作战能力也实在不如汉军的步兵,他要是当时不下令撤退,也许就不必撤退了,整个部队都得被汉军埋葬! 但是,他也不能过份嘲骂莫吾尔。莫吾尔之勇,是整个部队人人皆知的事,侮辱这样一位勇士,会让人看不起的,何况,他也真怕莫吾尔被激怒后和他拼命,别人可能不会这样做,但莫吾尔..这可不敢保证。 “援军就要到了。”阿格把口气放的松了一些,打算给莫吾尔一个台阶下,“我们现在兵力不足,援军到了再攻城,那时我们就不用撤退了!” 莫吾尔只能哼上一声。 援军,狗屁援军!昨天你为什么下令攻城不等援军?不是你说的我们要得到攻战兴城的荣誉,不能把荣誉让给后来的部队吗?现在大嘴一涮,又把等援军的理由说了个十足,正话反话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是不是? 他现在心里真希望不是由阿格指挥部队,无论换了谁都不至于这样的朝三暮四,昨天说的今天就自己否定自己,今天这话,明天会不会再自己否定?这样说了话再自吞回去的人,也配当万夫长? “你最好能和士兵们解释清楚!”莫吾尔冷冷的说道,“我可以服从你的命令,但士兵们肯定不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当然,我也同样不理解!” “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至于士兵,我有必要解释吗?他们的任务是服从命令!”阿格终于火了,他已经把个中原因和莫吾尔解释过了,但莫吾尔就是不听!据说,他在城上时被汉军一个伍长侮辱了,但为了报复一个伍长,要东胡全军为他流血吗? 莫吾尔恶狠狠的盯着阿格,那目光令得阿格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那么,我也服从命令好了,以后也不必向我解释!”莫吾尔吼了一声,转身往帐外就走,没想到帐外一个士兵急奔入帐,和莫吾尔撞了个满怀,莫吾尔心中怒意正浓,这一下把火都发到了这个倒霉蛋身上,他一拳击出,那士兵怪叫一声,直飞出三尺开外,莫吾尔理都不理,大步而去。 “混蛋!”阿格看着莫吾尔的背影,恨恨的骂着。 那士兵**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走入帐内,对阿格说道:“万夫长,汉,汉军来攻!”说罢这句,才一下子倒在地上,痛的蜷成了一团。 阿格大吃一惊。他顾不得去看那受伤的士兵,急步出帐,直冲到营栅前。 营栅前聚集着一些士兵和将领,个个都看着兴城方向,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阿格分开人群向外看去,一看之下,也失声道:“怎么回事?” ------------ 第17章 怪阵势 和汉军交战多次,他对汉军的阵势已经很熟悉了。一般说来,汉军总是盾牌手在前,后面是弓箭手,再后面是长枪手,短刀手,骑兵分布在两侧和中央的后方。而东胡军则是重甲骑兵在前,轻骑兵围绕着重甲骑兵,少量的步兵是用来跟随骑兵打扫战场的,这种对阵,汉军是很吃亏的,因为他们的弓箭虽然可以射杀轻骑兵,但对重甲骑兵却没什么威胁,东胡的重甲骑兵负责冲击汉军阵势,汉军阵势一乱,轻骑兵再反复冲击,汉军的骑兵既少,又不如东胡骑兵训练有素,结果是十次有九次汉军损失更大。 但是,这一回汉军的阵势却很是奇怪,怪的不可思义。 汉军的队伍分成两队,一眼看去,每队约两千人上下,各队的前两排士兵合力抬着又粗又短的木桩,那木桩粗多过尺,但高度不过一人高,再后面,第三四排的士兵仍是两人合力,抬着又尖又长的木桩,木桩一端被削尖,粗不过数寸,但长却有二人身长开外。再后面是长枪手。 这算什么怪阵? 阿格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怕敌人强,就怕阵势怪。既然用这样的奇怪组合,那就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思考明白而贸然攻击,只怕会吃亏。 “传令,各寨防守,不要出击!”阿格下令。 他不怕汉军进攻,现在他所处的这个寨是第一寨,是最为突前的,离兴城只有六里,在他左右两边的侧后,各有三个大寨,虽然人员损失较大,昨天攻城又刚刚损失了上千人,但每寨仍有七八百人,合起来有约近六千人,而且多为骑兵,汉军如果强行攻击第一寨,其他六寨骑兵出击,会如以前一样再次屠杀汉军,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汉军的动向,思考一下汉军这个奇怪的排列究竟是要干什么。 不过,这后一个问题并没有让他思考多久,因为汉军做出了更怪的举动。 离第一寨二里,汉军停下了。一批士兵迅速的在地上挖起坑来,长枪兵则大声吆喝着向地面用力刺下。 这是干嘛?东胡人互相看着,每个人的眼中都满是疑问。汉军不会跑这里来练臂力吧? “严密防守!”阿格再次下令。他才不管汉军想干嘛,反正敌不动,我不动,喜欢搞怪就搞好了,只要守好营寨,任你搞什么怪都可置之不理。 他才下了命令,一个传令兵急冲到他眼前,气喘吁吁的说道:“万夫长,千夫长莫吾尔请求出击!他说。。。。。。” “不许出击,否则军法处置!”阿格大怒,厉声喝道。 这个莫吾尔,这是有意和自己闹对立还是怎么着?不错,他现在下的禁止出击的命令还没来得及传到莫吾尔防守的营寨,但方才他可也下了禁止出击的命令,怎么还要求出击? 他转向身边的卫士:“你去告诉莫吾尔,他前脚踏出营寨,我后脚就砍他的脑袋!”他干脆不用传令兵了,直接用卫士去通知,莫吾尔,你敢乱来,我真会下手的!阿格心里恨恨的想着。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汉军的行动又变了。 只见拿着粗木桩的汉军士兵纷纷将木桩立在挖好的坑里,而拿着长木桩的士兵则将长木桩没有削尖的一端顺着地上被长枪刺出的洞倾斜着塞了进去。 阿格看着汉军的举动,突然明白汉军想做什么了! 那些长木桩自粗木桩后面向前倾斜伸出,尖锐的一端冲着外面,这是用来防东胡骑兵的,骑兵一冲过去,这些尖锐的木桩就会象串肉串一样把骑兵串在上面,冲击速度越快,串的就越深。至于那些粗木桩,则是防备一些漏网的骑兵的,木桩虽婑,却正好挡了马脚,马匹一跃时,粗木桩正好绊在马脚上,坚固的粗木桩完全可以把马绊倒,而在木桩后面防守的汉军短刀兵则正好去砍东胡骑兵的头。 果然够狠!只是,这个阵势完完全全的是一个防御阵势,虽然防的很严密,但东胡军如果不发起攻击,这个阵势就没有效果。 一想明白这一点,阿格很有些得意。还好,他方才果断下令不得出击,嘿嘿,这就是他为什么是统帅,而那些士兵是士兵的原因。 然而,阿格脸上的笑容才一绽开就僵住了。因为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如果方才汉军还没有安营时就发起了攻击,结果会如何? ------------ 第18章 汉军的计划 他突然懊恼的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击败汉军的良机。 如果在汉军还没有安营时发起攻击,这些手里拿着木桩的汉军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他的攻击?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他恨恨的暗骂自己,不想再看汉军安营,一转身看到方才那传令兵仍站在一边,不由得把怒火发到了这传令兵身上:“混蛋,你不回去还等什么?!” “万,万夫长,莫吾尔千夫长让我告诉您,汉军这是抵近咱们营寨安营,会限制咱们骑兵出击,所以应当趁他们没有安营就发起攻击。”那传令兵总算得到机会把莫吾尔的话传完了。 阿格一时真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他方才没有打断这传令兵的话,现在他可能已经在追击崩溃的汉军了,但是现在。。。。。。 “知道了,告诉莫吾尔,不许出击!”他恨恨的答道。 传令兵领命而去。 阿格慢慢的往敌楼上爬。他倒不是不着急,而是要利用这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汉军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莫吾尔说的“会限制咱们骑兵出击”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他虽然不能公然承认自己方才做出了错误决定,但至少不能再犯错误。 当他走到敌楼上时,他终于想通了:“会限制咱们骑兵出击”就是最大的危险! 论总兵力,汉军只怕比东胡军还要差一些,算上昨天汉军的损失,估计他们的总兵力也就是五千上下,而东胡军有六千人,加上汉军还要留人守城,能出击的汉军也就是现在他看到的这四千人。问题是,东胡军的六千人是分散在七个大寨里的,那意味着,每个大寨的东胡军相比汉军的攻击部队,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的额头突然冒出了冷汗。东胡军的大营里,都是骑兵为主,步兵极少,就如他现在这个大营,总共有七百人,其中步兵只有二百,其他五百人都是骑兵,且不说在总人数上居于劣势,如果汉军发起攻击,他难道要用骑兵当步兵用吗?那不是配合汉军了? 早先他并没有这个担忧,因为其他六寨完全可以开营出击,将汉军击败,但现在汉军敌前安营,其他营寨的骑兵如何突破那令人胆寒的木桩阵? “见鬼!”他脱口骂了出来。原来,汉军是做的这个打算,而他一再要求不得出击,正是在全力配合汉军!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立刻下令开营出击,但他心里也明白,现在,他已经错过了出击的时机,如果现在出击,只是给汉军的木桩阵增加实战效果而已。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办法倒是有,而且十分简单:撤退。 只要弃营后撤,就可以立刻破解了汉军的这一招,问题是,这样一来,汉军也同时破解了他这个连环寨的招数。不战而退,好说不好听啊,何况小贤王乌里安那个混蛋正等着抓自己的把柄呢。。。。。。 咚,咚,咚咚咚! 还没容他再想下去,营外,汉军的战鼓已经敲响!只见第一队汉军紧守营栅,第二队汉军搬着木桩向东胡军第一寨冲来。 “开什么玩笑!”阿格再次叫了起来。 攻击他料得到,但用木桩攻击,这也太奇怪了吧。汉军究竟是谁在指挥?难道不是那个他的手下败将赵自安? 这一回,阿格终于猜对了。 说起来,命令倒都是赵自安发布的,但实际上,提出这些命令的却是卫长风。 卫长风此时和赵自安正并肩站在第一队的营栅处观战,只见第二队的士兵们已经迅速接近了东胡军的第一营,营寨上的东胡军士兵纷纷放箭,但汉军有两千人发起攻击,东胡军却只有七百人,而且这其中有三百骑兵在营中整装待发,以备阿格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刻开营出击,也就是说,在营上守卫的只有四百人,敌我强弱之势十分明显。 “卫什长,”赵自安眼睛看着前面,并不转头,问道:“你认为其他营寨的东胡军会来攻击咱们吗?” “会,”卫长风答道,“但他们来不及救第一营。” 赵自安没有说话。他可不敢打这个保票。虽然卫长风提出了一个完整的攻击办法,他也认为这个办法很好,但究竟好不好,还要实战来看才行。现在,一切都已经开始,他能做的只是观察了,只希望一切都如卫长风所言吧。 汉军攻击部队冒着箭雨已经抵达东胡军营寨之下!东胡军营寨上,人头晃动,那三百名待命出击的东胡骑兵也被调到营寨上参加防守。 “呜~~~~”东胡军的号角声响起,远处,六个东胡大寨的号角也纷纷吹响,人喊马嘶,东胡军其他六寨的骑兵出动了! ------------ 第19章 真正的英雄 赵自安脸上的神情变的严肃起来:“戒备!”他下令。 无论卫长风的攻击计划是不是能成功,他必须戒备,战场上可容不得想当然,没有准备的胜利就不算胜利,只是运气而已。 东胡军第一营营栅前,汉军士兵拼死冲到栅下!第一批士兵将粗木桩往地上一竖,立刻蹲下护持,以防木桩晃动,第二批士兵则将长木桩插到粗木桩两边,形成一个扶手。后面的汉军士兵手扶着长木桩踏上粗木桩,再一伸手就已经抓住了东胡军营栅顶端,纷纷直接借力跳入了东胡军营中! 东胡军士兵们一片惊叫。他们没想到,汉军居然以这个方式攻入了营内,根本不必爬营栅,更不必用什么工具砍开营栅才能入营,直接就跳进来了! 东胡军营内立时大乱,汉军士兵纷纷跳入营内,与东胡军士兵撕杀起来,那些身披重甲随时准备上马出击的东胡军士兵立刻成了最不幸的人。他们现在要在营内闪转腾挪与汉军步战,这重甲怎么可能让他们灵活作战?即使是没有身披重甲的东胡军士兵也不占优势,与汉军相比,他们更适应大平原上的冲锋攻击,这种在方寸之地一对一或者结成三五人的小组的攻杀,绝不是他们所擅长的,更何况,汉军现在有着兵力上三比一的优势,东胡军哪里抵挡得住?片刻间,营栅大门已经被打开,更多的汉军士兵从营门直接涌入,营内,东胡军士兵绝望的嚎叫声响成一片。 汉军营栅处,卫长风和赵自安都没有去看东胡军第一营的战况,二人的双眼都紧张的望向营寨后面。东胡军第二到第七营的骑兵已经全体出动,正全力赶来,如果不能抢在这些骑兵到达前占领东胡军营寨,汉军势必要据现在的营寨而守,虽然不能说处于劣势,但也没了优势。 “他们快到了!”赵自安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成功了!”一边上,白起突然叫了起来,声音里充满喜悦。 赵自安和卫长风同时向东胡军第一营看去,只见营寨敌楼上,东胡军的旗帜已经被降下,汉军的旗帜挂了起来,目力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东胡军的抵抗,营栅处人头晃动,到处都是汉军的身影! “成功了!”赵自安和卫长风了一起欢呼起来。 前面,一个传令兵纵马狂奔而至,几乎是滚落下马,还来不及站起就大声叫道:“禀将军,我们已经占领东胡第一营,请令定夺!” “照原计划进行!”赵自安大声下令。 那传令兵翻身上马,直向刚攻克的营寨冲去,他的侧面,东胡其他六营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烟尘滚滚,迅速的在接近! “备箭!”赵自安不再看风景,指挥汉军弓箭手准备放箭。 卫长风却仍盯着那个传令兵。他为这个传令兵担心,不知道这个传令兵能不能及时回到营中去?当然,对于这一场战斗,一个传令兵无关紧要,就算方才赵将军的命令没有传达给负责指挥攻击的张参将也没关系,毕竟计划早已做好,但是,这个传令兵的生命对他自己很重要,对他的父母妻儿很重要,就和赵将军、和安居在山海关的朱将军,甚至和皇帝一样重要。 东胡军骑兵象旋风一样迅速接近着,那传令兵拼命打着马,试图抢在东胡军骑兵之前抵达营门。但他是直着跑,而东胡军是横着切过来,论起来东胡军前往营门的距离更短。 眼看着第一批东胡军士兵已经抵近到了那传令兵身侧数尺之地,那传令兵再冲就正好冲入东胡军的骑兵阵中,突然间,一阵箭雨射到,汉军营和被汉军占领的东胡第一营几乎同时开始放箭了! 冲在最前面的数名东胡军骑兵纷纷落马,那传令兵极是幸运,居然人马都没有中箭,他就借着这片刻的混乱横过东胡骑兵,直冲东胡第一营门前,他身后,东胡骑兵在短暂的混乱后继续前进,紧紧追着那传令兵直冲第一营。 传令兵抢先数丈到了营门前!然后,他绝望的大叫起来:营门已经关了! 卫长风长叹了一声。 他理解张参将。这样的情形下,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士兵而打开营门的,那会危及全军和整个战局。但是,这也就意味着,那个传令兵有死无生。 那传令兵眼见自己入营无望,突然向着营栅中的人大叫了几句,返身直冲敌群。片刻间,东胡骑兵已经如浪潮般将他淹没在了人群里。 卫长风突然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他猜得到那传令兵在叫什么。 那是一个传令兵,他在叫的,一定是赵将军方才的命令,在最后一次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他冲入敌阵,被砍成了肉泥。 什么是英雄?这就是英雄,真正的英雄!这样真正的英雄,在每一次战斗中都会成百、成千的出现,他们默默的战斗,默默的完成任务,再默默的死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但他们的血,却筑成了大汉的坚强屏障! 卫长风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他不能因为对一个人的悲哀而忘记整个战斗。他看了看战场的情形,突然冲着赵自安大声叫道:“将军,末将建议骑兵出击!” ------------ 第20章 断敌归路 “你说的不错!”赵自安满脸兴奋,向着远处一指,“我正打算派兵去攻击他们的营寨!他们来袭击我们,我们就趁机夺取他们的大营!” “将军,这样不行!”卫长风大吃一惊,急忙叫道。 赵自安一呆。 卫长风不也建议出击吗?怎么又不行了?“你究竟什么意思?!”他有些恼火的问道。 卫长风看着东胡骑兵在汉军营栅和东胡一号营之间盘旋,不由得加快了语速:“将军,那样我们兵力会不足,无法守住现有的营!何况,就算我们占领了他们的大营,他们回头攻击,会把我们的出击部队截断的,而我们既然分了兵,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既守营又救我们的出击部队!” “那你方才为什么建议出击!”赵自安已经不是在发问,而是在怒吼了。 卫长风向左侧一指:“末将的意思,是派骑兵向那里攻击!截断东胡骑兵的退路!” 赵自安愣了一下,随即叫道:“好主意!” 的确是好主意。 此时东胡骑兵被夹在汉军营寨和东胡第一营之间,他们人数虽多,却挤成一团,骑兵既无法有效突破东胡第一营,也无法突破汉军营寨,一时间只能在两营之间盘旋,却没有注意到,如此一来,就没有了骑兵驰骋的空间,如果此时派骑兵将东胡军后路截断,东胡骑兵就只能在这个狭窄的区域内被汉军的箭雨射杀!一句话,他们犯了和昨天攻击兴城城池一样的错误。只是,昨天卫长风没有机会提出建议,而现在,他有这个机会了。 “刘参将!”赵自安立刻下达命令,“你带领骑兵出击,无论如何要截断东胡军的归路,这一回,咱们要把他们全军消灭在这里!” 刘参将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不一会儿汉军营栅后门打开,汉军骑兵向东胡军侧后疾驰。 “集中弓箭,攻击他们左侧!”赵自安再次下令。 赵自安虽然不如卫长风那样有临阵急智,但他也不是个酒囊饭袋之徒,能挂上常将军的职衔,也同血战换来的。此时的情形,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办的。他下令集中弓箭攻击东胡军左侧,正是用箭雨封住东胡军退路,为汉军骑兵截断东胡军退路争取时间。 另一边的东胡一号营,张参将看来也很快领会了汉军营的弓箭集中到左侧的意思,东胡一号营的箭雨也开始向左移动。 东胡军阵势乱了一下,随即重新组织起来,一半士兵返身直冲箭雨,显然,东胡的统帅也看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不惜让士兵直冲箭雨,以图防住后方,另一半士兵,则向汉军营栅直冲过来。 赵自安冷笑了一声。 其实,东胡统帅虽然看到了问题所在,但仍犯了错误:过于自大,也过于急燥了。 东胡统帅以为,论起骑兵的力量,东胡军明显强于汉军,所以只要有一半兵力就足以挡住截其后路的汉军,另一半兵力,则冒险攻击,试图扳回局面,至少,不要让汉军这样顺利夺得一号营寨,又逼迫东胡军后撤。 这种干法,有明显的阿格风格,他甚至可以肯定,这是阿格在指挥,看来,阿格并没有失陷在东胡第一营里,显然,他逃出来了,并且与来援的东胡军汇合,想指挥着东胡军重新反败为胜。问题是,他拿什么胜? 这个问题由阿格给出了答案:人命,和马命。 东胡骑兵一批批直扑汉军的木桩阵! 扑!长木桩穿过马腹,将东胡战马和骑手一起穿在木桩上。 哗~~~~有的东胡骑兵骑术高超,强行跃起,但木桩仍将马腹划破,战马还在空中,马肚子里的各种器官已经落地,空壳的战马直直跌落。 扑嗵!侥幸避开长木桩的东胡战马绊在粗木桩上,翻着跟斗摔了出去,马背上的骑手被甩的直飞入汉军阵中,早有汉军士兵刀枪齐下,结果了东胡军士兵的性命。 左侧,一阵人喊马嘶,汉军骑兵到位了!他们与东胡军骑兵立刻纠缠在一起,一时间马腿交踏,刀枪乱舞,双方在这狭窄的战场上已经不是用冲锋的办法,而是骑在马上面对面坐着互砍了。 “弓箭手,攻击正面!”赵自安见骑兵已经到位,心中大喜,立刻下令弓箭手对正面进攻的东胡军发起攻击。一时间弓箭如雨,东胡骑兵本就无法攻破汉军的木桩阵,现在弓箭一至,再也抵挡不住,纷纷后退。赵自安正自高兴,突然间,一道黑影掠过,一个东胡骑手黑衣长刀,直冲至阵前,将近木桩阵,他手一抖,刷的一声,一个牛筋套索正套在当面的粗木桩上! ------------ 第21章 勇士 这骑手大喝一声,手一抖,生生的将那粗木桩用套索拔了出来,手臂回缩,粗木桩呯的一声砸在长木桩上,已将长木桩砸的平平落在地面上,与此同时一提马缰,已经冲入汉军阵内。 两名汉军长枪手冲上前去试图阻止,那骑手手中长刀连闪,两个汉军士兵齐齐大叫着跌倒在地,骑手猛一提马缰直冲而入,直如虎入羊群一般,一时间汉军士兵人仰马翻,居然无法阻挡。 卫长风与赵自安正站在营栅前,那骑手突然冲至,赵自安首当其冲,那骑手见迎面居然有一个身着汉军常将军服色的人,这一下可是大喜过望,大吼一声,长刀如风直砍下来。 叮的一声,火花四溅,赵自安已经以剑生生架住了这骑兵的刀。 “混蛋,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吗?”赵自安须发皆张,怒喝道:“我当年也是军中第一快剑手!”他说着话,手里可不闲着,片刻间已经连挡了这骑手五六招,这骑手没想到对方的常将军居然也同样武艺神勇,这一下激起了他的好胜心,长声大吼,刀光如电,赵自安不由连连后退。 这骑手正要进逼,一边上光华闪烁,一剑从身侧刺来,骑手只得侧身回刀相击,但这一剑才刺一半就突然一偏,足偏了小半尺继续刺出。 如果按照这一剑的路线,至少要偏出骑手身体五六寸,根本伤不到这骑手,但这骑手却一声怒喝,放弃了赵自安,挥刀去击那刺偏的剑。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双方都是一震,二人对视,突然异口同声的叫道:“是你!”只不过,一个是汉语,一个是东胡语。 刺出一剑解了赵自安围的,正是卫长风。他眼见这骑手在马上来去如风,虽然不离赵自安左右,周围的汉军士兵却无人能抢在这骑手前面截住他,卫长风自问自己只怕也做不到,当即一剑刺出,这一剑却不是刺向这骑手,而是刺向那马的。这也正是那骑手不得不放弃赵自安回刀招架的原因,他现在身陷汉军阵中,面前是汉军的最高指挥官,身周必然是汉军中最精锐的卫士,如果没有了马,他怎么可能幸存?所以卫长风这一剑,令得他不得不去招架。 那么,这个骑手是谁?正是莫吾尔。 这也正是二人齐齐惊呼“是你”的原因。 “阿胡达!”莫吾尔以东胡语怒骂了卫长风一句,再也不去追击赵自安,向卫长风直冲过来。此时赵自安的卫士终于得到机会,急忙护着赵自安后退,一时间居然无人相助卫长风。 卫长风见莫吾尔二目血红,纵马直冲过来,心知他步战,莫吾尔骑马,绝对打不过,于是身形一纵,已经绕到铺着地图的指挥桌案边,随即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壶直向身后扬去。 只听一声嘶鸣,莫吾尔已经重重摔倒在地。 那一壶茶是赵自安的卫士所烧,虽然已经烧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但现在这样的紧张时刻,赵自安哪有心思喝茶,结果,这满满一壶茶全都被浇到了战马身上。莫吾尔的战马是东胡上品,即使有个刀剑之伤也不至于就如果狂跳,但一壶热茶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一下莫吾尔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被摔倒在地。 卫长风大喜,抢步上前正要出剑,眼前寒光一闪,莫吾尔人还没站起,刀却已经砍至!卫长风急忙回剑相挡,只听当当当当之时不绝,转眼间卫长风已经挡了七八刀。此时数名士兵已至近前,齐齐抢上来相助,只见一片寒光闪动,几名士兵纷纷后退,莫吾尔一人居然逼退了数名汉军士兵! 卫长风心中又是惊讶又是佩服,没想到这个千夫长如此威猛,如果他不是东胡人,只怕卫长风当即就要请他好好喝一顿了。他连出三剑,都被莫吾尔挡开,眼见一时相战不下,心中一动,后退两步,长剑连挑,从地下挑起几块石头,随即将石头向莫吾尔腿上打去。 莫吾尔在马上是战神,但他长于马背,一下了马,手上的功夫无损,腿上的功夫却是差了许多,毕竟绝大多数时候他的腿都是被马腿所代替的,卫长风这个看似儿戏的打法却正好合适对付莫吾尔,才投了两块石头,第三块就直接击在莫吾尔的腿上,莫吾尔只感觉腿上一痛,步法立慢,差点被迎面的长枪刺中,他心知再也讨不了好去,突然手一扬,长刀横挥,将面前的汉军士兵逼退数步,嘴里一声呼哨,自己的战马已经来到身边,他翻身上马,一带马缰,又从方才他用套索硬砸出的缺口冲了出去。 卫长风看着莫吾尔的背影,心中感慨不已。 单人独骑,闯入汉军营中,独战汉军,最后全身而退,这是何等的威风!即使他是敌人,也只能用“佩服”一词来说他了。 他正自感慨,却听得赵自安在一边大叫道:“怎么搞的,混蛋,怎么违抗命令!” ------------ 第22章 大破连环寨 卫长风抬头看去,原来刘参将抵挡不住东胡奇兵拼死冲击,汉军骑兵所封堵的地方被东胡军打开了一个缺口,东胡骑兵从这个缺口处正纷纷向外逃。 “叫刘参将给我把缺口封上!”赵自安大叫道。 卫长风一个箭步冲到赵自安身边,急声说道:“将军,敌军正急于逃命,咱们可以全军出击了!” 赵自安犹豫了一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他判断是出击好还是继续守在营中好,他判断不了。这倒不是说他对敌情无从判断,只是时间太短,如果给他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也许他就能下个结论,但战场之上,哪容得他从容思考?就在这片刻间,他决定听信卫长风的。“举旗,擂鼓,出击!”他连续下令。 鼓声大起,汉军营和东胡第一营中的汉军一起出动,向东胡军冲去。 此时东胡军军心已乱,前有汉军攻击,后有汉军封堵,向前突破不了汉军营寨,汉军的箭雨又让他们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打开了后方汉军的封堵,哪里还有作战的心思,何况主帅也已经下令后撤,一时间兵败如山倒,东胡军士兵纷纷逃命,汉军在东胡军身后紧紧追赶。刘参将没能堵住缺口,自知事后必被训斥,当下组织汉军骑兵拼命追击,以求将功折罪。 在汉军的冲击下,东胡军彻底崩溃,四下里到处是乱窜的东胡骑兵,汉军士兵们长声大吼着,数日里的耻辱与郁闷一扫而空,一个个拼命向前,数里的距离转眼既过,东胡军被汉军追的太紧,第二营根本来不及入,直接越过,继续向后败退。 赵自安见形势大好,当既下令刘参将继续率领骑兵向前追击,步兵则分为两队,张参将领第二队攻右路东胡军五、六、七号三个大寨,他自己则领左路继续攻击三号和四号寨。 东胡军各寨中虽然也有留守之敌,但每寨留守的不过一二百人,眼见自己的主力骑兵全线崩溃,哪个将领会傻到用一二百人死守大寨的程度,一时间各寨东胡军士兵纷纷弃寨而逃,汉军士兵脚不停步,连续不断的攻下一个又一个大寨,这个曾经让汉军死伤惨重,让赵自安一愁莫展的连环寨,就这样被彻底击败了。 当赵自安占领了四号寨时,右路的张参将也已经派人报告占领了另三个大寨,赵自安坐在四号寨曾经是敌人将领的中军帐内,得意之极,哈哈大笑,连连拍着卫长风的肩膀:“卫什长,好样的!此战之胜,全赖你一人之力啊!” “不敢。”卫长风急忙答道,“没有将军指挥,没有众将士努力,末将一人哪里能胜得了东胡军,末将不过出了一些主意而已。” 赵自安再次大笑。他心里对卫长风的确是佩服的,而且在暗自庆幸,这简直是老天爷把这样一个人才送到自己身边啊,有了卫长风,他打胜仗的把握可大多了,看来他这个常将军也快当到头了------不是要被撤职,而是快升职了。 “将军,”一边上,白起发话了,“是不是可以让刘参将停止追击了?穷寇莫追。” 赵自安此时的心情,那真是天也蓝地也宽,无论是谁提什么建议,只要合理他都会接受,他嗯了一声,正待下令,却听得帐外人声喧哗,门猛的被推开,一个传令兵满脸是血,直冲赵自安身前:“将军,刘参将遇敌!来敌有数千人,刘参将正且战且退,请将军早做准备!” “什么?!”赵自安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来敌有数千人?哪里冒出的? “是敌人援兵到了。”卫长风在一边轻声提醒。 赵自安的脑袋嗡了一声。 不错,他只顾着考虑当面之敌,却忘记了击败卫长风此前所在部队的敌人正向兴城赶来。阿格的部队不过是这支大部队的偷袭军而已,他虽然击败了阿格所部,但敌人的大部队却已经抵达兴城! “将军,我们必须退回兴城,”卫长风见赵自安脸色大变,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得出言提醒,“这七座营寨必须烧掉。” “就照你说的办。”赵自安心乱如麻,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心里很清楚,来的如果是敌人的主力,那么刘参将所碰到的几千人也不过是敌军的前锋,敌军的总兵力绝对有数万人,他现在手中的兵力,可没得抵挡。 众人正要收拾东西后撤,门外脚步声急,一个小都统血染衣襟,踉跄着冲了进来:“将军!刘参将被围!请速发兵相救!” ------------ 第23章 救人 赵自安一跺脚。 这才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按军制,他的手下应当有一个牙将,三个参将,但一个参将此前阵亡,现在他手下只有一个孙牙将,守在兴城不能调动,一个张参将,统领左路军,一个刘参将,现在被围。另一位阵亡的李参将的部队现在是由白起大都统暂领,他派谁去救人?就他现在手里的兵力,又怎么去救人? “将军,末将请令。”白起在一边说道。 他心里也很清楚,除了自己,其他的参将和牙将根本动不得,只有自己能够出动。 赵自安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给你三百人,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却十分明白了。 “末将想和白都统一起去。”卫长风在一边说道。 赵自安现在对卫长风倚若长城,哪能轻易放卫长风去,当即摇头:“不行。你还是在我身边吧。” 白起向卫长风点了下头,以示谢意,手一挥,转身就要出帐。赵自安此时也顾不得白起去救人会不会把他自己也一起送死了,大敌当前,他没空考虑手下的生死,他连连催促:“快,通知张参将,各寨放火,速回兴城!” 卫长风看着白起向门口走去,心知他这一去九死一生,以三百人突破数千人的防线救人,这哪里是救人,分明就是送死,但战友陷敌,明知送死也得去救,不然以后谁还能勇于杀敌?他心思飞转,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急忙叫道:“白都统慢走,听我一言!” 白起的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门,一听卫长风说话,立刻停下脚步。 “你让五十人穿上东胡军服,装成败兵,其他人在后假装追赶,那五十人可以出其不意的把刘参将救出来,假装追赶的人则可以就地转攻为守,阻挡敌军!”卫长风急急的说道。 白起大喜,叫道:“好主意!”手一挥,大步而去。 赵自安在一边听着卫长风的主意,也差点叫一声好,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好没有叫出来,反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权当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仍然催促着众人立刻烧营撤军。 不一时,东胡的七个大寨都火光冲天,汉军士兵匆匆的后撤,卫长风跟着赵自安后撤,却是一步三回头。他不知道白起的情形怎么样了,究竟能不能救出刘参将?他自己能不能平安? 当汉军部队撤到离兴城城门还有里许时,白起回来了。 两个人,一匹马。 他的身上全是血,背上用彩带绑着另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卫长风不是从他的脸上看出这是白起的,而是从他的马。 “刘参将救回来了。”白起向背后一指。 赵自安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白起背后的人整个是一个血葫芦,身上处处皮开肉绽,白骨毕露,胳膊腿都在那随着白起的动作在晃,脑袋低垂在白起的脖子后面,究竟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好说。 “命令你的士兵撤进城吧。”赵自安说道,“你也去疗伤。” 白起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禀将军,末将没伤,身上的血都是刘参将的,也没有士兵,一个都没有。” 赵自安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好的,你速带刘参将去疗。。。。。。伤。”他说到最后一个词时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应当说速将刘参将的尸体安放好合适,还是说带刘参将去疗伤合适。 汉军匆匆的撤进了兴城。这一战,杀敌约四千开外,但汉军自己也损失了两千人上下,赵自安的全部兵力只剩三千人左右。幸而此时天色已近傍晚,新来的东胡军要收拾残兵,又要救七个大寨的火,一时忙的不亦乐乎,汉军暂时算是安全的。 白起安顿了刘参将,急急的来中军帐内报道,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帐内所有人的呼吸几乎停顿:“敌军约有五万人开外。” 五万人,三千人,这个差距实在太大,大的无可弥补。只怕西汉名将卫青来也没办法守得住兴城,何况白起的话说“五万人开外”,他在乱军中作战,当然不可能详细看清有多少敌军,能够在那样的情形下还留意到敌军数量就已经很不错了,但白起向来不乱说话,甚至不轻易说话,他说的话,肯定是有把握的,何况如此重大的事情,白起更不可能乱说。 “刘参将怎么样了?”赵自安不答白起这个惊天消息,反而转了话题。 “生死难料。”白起答道。 “那么,”赵自安叹息了一声,“先派人护送刘参将去山海关吧,要大夫一路相伴,希望他能平安,派人速向朱将军求援。” “末将有话说。”卫长风在一边插话。 赵自安看着卫长风又叹息了一声:“卫什长,你不会告诉我这样的情形下你也有妙计大胜敌军吧?” ------------ 第24章 反正都得死 卫长风也苦笑了一声。他是什么人呐?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载的天神再世?他当然有许多计策,但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如果还说有办法大胜敌军,那他只能是疯子。 “末将没有这样的妙计,”卫长风答道,“但末将以为,派人向朱将军求援不可行。” “你放的什么屁!”孙礼在一边火了。他被安排守城,大破连环寨一战没有尺寸之功,倒是敌军大至坐困愁城让他赶上了,他心里本就火大,此前他状告卫长风是汉奸,却反而让自己落得一个处事不明、小肚鸡肠的名声,现在听得卫长风居然说不能向朱将军求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终于忍耐不住,再次“放屁”。 赵自安手一摆,止住孙礼,这一回他要认真听一听卫长风的解释。至少他现在明白了,卫长风如果说出与大家理解都不一样的看法,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听一听是有好处的,至少没坏处。 卫长风不去理会孙礼,慢慢问道:“将军,你派人向朱将军求援,想来是打算先死守兴城,等待援兵了,只是,如此众寡悬殊,将军以为咱们能守多久?” “阿格的部队来攻时,咱们可守了不少时候!”孙礼在一边再次插话。虽然方才赵自安止住了他,但正是赵自安的这个举动让他忍不住。他一个牙将,两次训斥一个伍长------哦,现在是什长,一次丢人现眼,现在这一次,居然又被赵将军止住,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他也不管是不是会让赵自安生气了,直接插话。 赵自安当然不满,毕竟现在他是全军统帅,孙礼不是。但孙礼不管怎么说还是他的副手牙将,面子上还要过得去,所以他这一回倒也没有制止孙礼,全当没听到孙礼的话,只看着卫长风答道:“极限能守三天吧,我以为。” 卫长风点头:“将军所言极是。至多也就是三天。此前咱们能守得住,是因为对手兵力与我们相当,而且他们倍道而来,没有什么攻城的器具,现在咱们只有三千人,敌军倒有五万,而且既然是主力前来攻兴城,当然攻城之具齐备,就算他们缺少攻城经验,咱们全力苦守,能守三天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孙视见赵将军和卫长风都好象没听到自己说话一样,一时气的满脸通红,怒哼一声,不再出声。 “三天也足够朱将军起兵来援了。”赵自安答道,不过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 “如果敌军分兵相抗呢?”卫长风看着赵自安问道,“以二万人阻挡援军,以三万人攻城,我军当如何处置?” 赵自安沉默了。 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而且如果朱将军起大军来攻,敌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下兴城,依城而守,再与汉军争战。毕竟兴城只有三千人,如果真守了三天,剩下的人只怕连一天都守不了了。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末将以为,当退。”白起在一边说道。 赵自安摇了摇头:“不得军令擅自弃城,你我都要掉脑袋。” 卫长风看着赵自安,轻声说道:“如果我是朱将军,只怕早已下令撤退兴城守军了,末将猜测,传令官已经在路上了,但要等传令官入城再撤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自安的心中一震。他明白卫长风的意思。卫长风是在说,现在后撤,可能才撤出城就正好碰到朱将军下令后撤的传令官,如果等传令官来到下达命令再撤,只怕敌军已经包围了兴城,撤不得了。卫长风这个猜测,倒也不是不合理。如果他是朱将军,也肯定会下令兴城守军后撤的。此前突击锦州失利,已失战机,兴城只有一万人,根本挡不住东胡大军,朱将军再怎么白痴,也不至于不明白应当先将部队集中起来再做打算的道理。只是。。。。。。 一边上,孙礼冷笑了一声,再次发话:“不得军令擅自后撤,哪怕是提早一刻的时间后撤,也同样是临阵脱逃的大罪,谁能保证朱将军会大度的将这提早后撤的时间抹去?又如何保证撤出城时正好碰到传令官?如何保证这传令官一路平安没有任何耽误的来下达后撤命令?如何保证下达的正好是后撤的命令?这些事有一件不能保证,我们就是在自寻死路!” 一边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张参将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声说道:“现在我们也在自寻死路。” 孙礼见赵将军、白都统、张参将居然都支持卫长风,面子上再也挂不住,怒哼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各位慢慢讨论吧,我要去巡视一下城防了!”说罢拂袖就走。 屋子里静了片刻,白起重拾话题:“撤会死,不撤也会死。” 他虽然没有发问,但意思很明白,是想问赵自安该如何决定。 “我们不妨先撤再说。”张参将说道,“现在这样的局面,朱将军会理解我们后撤的原因的。” 赵自安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叹息道:“军令如山呐。” 几个将领都暗自叹息了一声。 这样说来,赵将军是决定与兴城共存亡了。 “末将去组织人力加强防守。”白起见赵自安已经决定,当下请令。 “等一等。”卫长风突然发声,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既然撤也是死不撤也是死,那咱们换个办法如何?” ------------ 第25章 处罚 离兴城二十里,东胡军中军大帐内,一场争论也正在进行。只是,这场争论可没有那么友善了。 小贤王乌里安眯着眼睛,看着头发散乱,左臂带伤的阿格。 “阿格万夫长,”乌里安终于开口了,“恭喜你安全回来。” 阿格的脸涨的通红。 他知道乌里安一定会损他的,但没想到乌里安会这么不留情面,他冷笑一声:“小贤王,也祝贺您终于抵达兴城。” 乌里安格格的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阿格,好象很喜欢阿格的这句回答一样:“阿格万夫长,我现在抵达都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按原计划完成了你的任务?” 阿格不说话了。 他没办法辩解。他的任务是奇袭兴城,结果,奇袭没有成功,反而几乎全军覆没。 乌里安见阿格被他呛的无话可说,心里更是高兴,继续说道:“我看,你也提前了,提前失败了,是不是?我真奇怪,你怎么败的这么快?只要你再多支撑一个时辰,不,哪怕半个时辰,我们的大军就到达了,我一听到你攻城失利的消息就催促全军加速前进,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等到我抵达呢?” 阿格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冷冷的答道:“不错,我是失败了,而且败的很快。就请小贤王处罚吧。”说罢伸手解下腰刀,当的一声扔在地上。 我现在就想杀了你!乌里安在心里暗骂着,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这样做。真要这样做了,姐姐会和他拼命的。他不知道自己那糊涂父亲是哪根筋错乱了,居然把姐姐许配给了这个混蛋,还好父亲没等到二人成亲就一命呜呼了,而东胡人的习惯是,父母过世,三年内是不能有婚嫁之事的,所以到目前为止,姐姐还没有嫁给这个混蛋。只是,父亲过世已经两年半多了,他必须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把这个混蛋弄的身败名裂,从而有足够的理由解除婚约,否则的话。。。。。。 他慢慢弯腰,拾起腰刀送到阿格眼前:“阿格万夫长,我的勇士,刀怎么能随便扔呢?勇士的手里离不开刀,就象女人离不开丈夫。” 阿格听得乌里安把东胡谚语如此有创意的用在这个场合,特别是那勇士二字,实在是刺耳,更是愤怒,但乌里安把刀送到自己面前,在东胡习俗上来说,那是极大的善意,他一时实在不知道该接好还是不接好。 乌里安却全没在意阿格接不接自己的腰刀,他殷勤的把腰刀帮阿格重新挂好,一边挂一边继续说道:“阿格,你是一个勇士,真的。我想你会有勇气继续作战吧?请继续作战吧,不过,我想你应当接受一点处罚吧?” 阿格有些疑惑的看着乌里安。他一时弄不明白乌里安究竟想干什么。乌里安一会儿夹枪带棍的损他,一会儿给他挂上腰刀让他继续作战,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愿意接受处罚。”阿格谨慎的回答。如此大败,不接受处罚也不可能,他只能接受。 乌里安满意的笑了,圆圆的肉鼻子被两颊的肉一挤都快看不到了:“那就好,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嘛。阿格万夫长,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处罚你呢?”他直起身,一本正经的的思索着,慢慢说道:“象对待临阵脱逃的士兵那样乱棍打死?不行,那样你就不可能继续作战了。嗯,象对待背叛者那样砍掉你的四肢?也不行,你虽然失败,却并没有背叛。嗯,让我想想,好好想一想。。。。。。” 阿格听着乌里安的自言自语,脸色越来越白。看来,这个乌里安是决心要杀了自己了! “鞭刑?也不行,”乌里安仍在那继续装腔作势,“投沸油锅?唉,这更不行。嗯,我看这样吧。”乌里安双手在胸前一击,终于下定决心:“阿格万夫长,现在天气还是比较暖和的,你就剃个光头好了。” 阿格的脸白的象纸一样。他突然抽刀,挥刀向自己的脖子上就砍。 在东胡人的习俗里,头发是不能剃的。按照东胡人的说法,男人有两个“根”,一个是下面两腿之间的“命根”,一个是头发“灵根”。头发是与天相连、用来承接天神灵气的,人死之后,灵魂会顺着头发升天。剃了头发,灵魂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远不得解脱。所以在东胡人的处罚里,即使是罪大恶极的罪犯,也不会受到剃头的处罚,现在乌里安居然要阿格剃头,这是极为恶毒的诅咒,阿格宁死也不愿意受到这样的诅咒,至少人死了,灵魂还可以升天,如果剃了头发,他将永世不得超生! 乌里安早有准备,不等阿格的刀挥到脖子,已经一把把阿格的手握住,他压低声音狞笑着:“阿格,怎么,你不喜欢剃头?那么,我们还有一个办法:解除你和我姐姐的婚约吧,我就不再处罚你!” ------------ 第26章 一定要退婚 阿格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抖的都快握不住刀了,他死死的盯着乌里安,嘴唇也哆嗦着:“乌里安,这就是你的目的?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阿格真的不懂,一点也不懂。 他出身贵族,家境富裕,一表人才,但他不是靠了他的贵族身份得到万夫长的职务的,他是靠自己的实力,靠血战,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而当上万夫长的。 他和乌里安本来还算关系不错,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好友,但毕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自打乌里安的父亲把女儿许配给自己,一切就变了。乌里安强力反对这个婚事,为此甚至数次和父亲大吵,如果说他父亲的死和他有一定关系只怕也不算牵强,至少,他父亲在病中仍几次和乌里安因此事吵架,绝对对他父亲的病情没有好处。 但他仍对乌里安保持着恭敬。 不,这不仅是因为乌里安是皇族,相反,他私下里认为,乌里安的才能根本不配当东胡军的统帅,只不过因为他是皇族才当了这个统帅,他对乌里安保持恭敬,那是因为他看在尼娜的面子上。 他见过几次乌里安的姐姐尼娜,虽然乌里安长的好象一个肉球一样,但尼娜却不是,尼娜是一个体态丰满的美人,而且是十分端庄、十分淑静的,尼娜的美貌和气质征服了他,他很乐于和尼娜成亲,更何况这又是和皇族联姻。而尼娜的父亲,原来的小贤王,也对阿格十分欣赏。甚至于乌里安,在父亲把姐姐许配给他之前也几次赞扬过他。 但是自打他和尼娜联姻,乌里安就把他当成了仇人,奇怪的是,尼娜好象对这事一点也不关心,既没有对乌里安表示不满,也没有表示支持她的弟弟,就好象她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所以他真的不懂,他没有得罪过乌里安,从来没有,至少在今天之前,虽然乌里安多次找他麻烦,他的心里也很是不满,但是,甚至在他独处时他也没有说过乌里安一句坏话,直到今天,乌里安以这样辛辣的语言讽刺自己,他本就新败后满腔怒火,加上乌里安的讽刺,所以他才对乌里安反击的。然而,乌里安却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不停的找自己的麻烦了,从他父亲把尼娜许配给自己那天开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乌里安脸上的肌肉突然一跳,咬着牙回答了五个字:“因为你不配!” 一股怒气从阿格的胸口升起。他突然不再颤抖,一把推开乌里安,他的刀握的很紧:“乌里安,我和你姐姐并不熟悉,但我知道她是一个美丽而贤惠的女子。你父亲把她许配给我,是我的荣耀,也是神的照顾。无论我是否想要了结和她的姻缘,都要由神指引我的思想,而不是由你来决定!” 乌里安后退两步站定,眼睛又一次眯了起来:“看来,我们的大勇士是被伤了男人的自尊了。”他的话又一次变的阴阳怪气起来,“是啊,被人逼迫着退婚,多丢人呐。可是,阿格,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这次失败的罪有多大?你倒是猜猜看,如果我请皇帝陛下取消了你的贵族身份,陛下会不会同意?” 当的一声,阿格手中的刀再一次掉在地上。 乌里安这个威胁实在太可怕。 没错,这样的失败,剥夺贵族身份的处罚是合情合理的,特别是身为统帅的乌里安提出,皇帝陛下同意的可能就更大,而贵族身份的剥夺,可不仅仅是他阿格一个人的问题,整个家族都会蒙羞,他的家族的贵族血统将到他这一代为止,从此之后,他们就将是贫贱的平民! 乌里安微笑。 他就知道阿格会被他这一威胁击败。他悠然的说道:“阿格,你真的认为,你娶了我的姐姐可以得到荣耀吗?就凭你现在和我的关系?” 乌里安的话再次击中阿格的软胁。 不错,他就算娶了尼娜,以现在他和乌里安的关系,他能得到什么?乌里安现在就已经对他如此威逼了,难道他还指望以后乌里安会对他客气吗?别忘记,乌里安才是皇族,他阿格不是。如果他不娶尼娜,他大可与乌里安一争高下,就算官司打到皇帝陛下面前,他也敢拼死抗争一回。但是,如果他成了乌里安的姐夫,他又怎么对别人说“我的妹夫欺负人”? “真的勇士,是敢于在没有武器时回避猛兽的人。”乌里安悠悠的说了一句东胡人的谚语。 ------------ 第27章 亡命攻击 阿格的脸色变幻着,良久,他终于抬手,从贴身衣袋里拿出一个结着红绳的猪骨头。那是东胡人的习俗,是定婚的信物。 他慢慢拾起腰刀,看着那猪骨头,突然,他下了决心,将猪骨头向空中一抛,刀光一闪,红绳和猪骨头同时断为两截,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已经被割成了两半。 乌里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成功了! “好啦,阿格,”他的口气一下子和缓下来,“你看,失败不是你的责任,是敌人太狡猾,不是吗?” 阿格冷笑一声,冷冷的答道:“我会写一个公文来详细说明失败的经过,至于是谁的责任,凭你来定好了。”说罢转身向帐外走,将至门口,他站住,转身看着乌里安,慢慢的说道:“乌里安,我退婚,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和你这样的人成为一家人!”说罢,他转身出帐。 乌里安轻笑了一声。 我管你是什么原因退婚,反正只要你退了婚,我就高兴!他俯身拾起断成两半的猪骨头,他要把这给他姐姐看一看,证明阿格真的退了婚。好吧,阿格,我可以放过你了。他心里暗自说道。 门口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乌里安急抬头看去,门帘猛的向内撞开,阿格踉跄着后脑着地的跌倒进了帐内! 乌里安还没有来得及发问,一个人已经大步闯入帐中,先向阿格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即向乌里安大声说道:“小贤王,汉军出城攻击!” 阿格和乌里安同时向这人看去,却是莫吾尔。莫吾尔奉命在前方警戒,突然发现汉军深夜开城出击,急忙前来汇报,他走的急,阿格又气愤愤的正从帐内冲出来,两人迎头相撞,莫吾尔将阿格直接撞回了帐内。 阿格从地上爬起,心中直想现在就拔刀把这两个人一起杀掉。一个逼迫他退婚,一个把他撞回来,是事先计划好的吧?现在他才不管汉军来攻还是天兵天将下凡,反正他手里的残兵也打不了仗,他只想早早离开这个大帐,否则的话,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一刀杀了乌里安。 乌里安不去理会再次出帐的阿格,问莫吾尔:“汉军现在攻击到了哪里?” “还没有发起攻击!”莫吾尔答道,“他们才出城就被我发现了,但他们正在城外摆开攻击队形!” 乌里安点了点头。他心里一点也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三千汉军,就算全体出动也休息撼动他的部队,仅前锋警戒线上就有五千人,汉军要想攻击,那是自寻死路。他要等一等看,等到汉军与自己的前锋纠缠在一起时再出击,省得汉军再退回城内,还得劳动他指挥攻城。 “知道了。”他不徐不急的答道,“我会下令警戒的。” 莫吾尔施了一礼,转身要走。既然统帅已经知道了,他还在这里干嘛? “等一等。”乌里安叫住莫吾尔,“莫吾尔,你也是军中有名的勇士了,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次,你们为什么会败的这么快?” 这一回乌里安是认真的,不是想嘲讽莫吾尔------至少现在不是。他必须问问这次失败的原因,汉人有个姓孙的人写了一部兵法,其中有一句叫“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虽然乌里安没兴趣学习汉人的兵法,但这句话却是很有道理的。他必须弄明白,七千人对六千人,连络七寨,却如此迅速的大败,究竟是什么原因? 莫吾尔听得乌里安这一问,胸中的怒火再一次被勾了起来:“因为一个叫卫长风的人!”他恨恨的答道,不由得感觉腿上被卫长风飞石击中的地方又疼了起来。 “汉军统帅换人了?”莫吾尔皱了下眉毛,心中对自己的探子十分不满,据他所知,汉军兴城的统帅叫赵自安,现在换成了这个卫长风,这么大的事,他的探子居然没有打听出来? “不是的!”莫吾尔见乌里安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纠正,“这个卫长风是一个伍长。。。。听说升了什长!我们中了他向汉军统帅出的诡计。。。。。。”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乌里安已经放声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一个升了什长的伍长!不,是一个曾经的伍长,现在是什长!天呐,阿格,你和你的手下的脑子里都是猪油吗?被一个什长给打败了?还有脸说中了人家的诡计! “好吧,好吧。”乌里安勉强忍住笑,向莫吾尔挥了挥手,“你去吧,我来亲自指挥,这一回,我来会一会这个伟大的伍长。。。。。。不,什长!” ------------ 第28章 找死的主意 莫吾尔慢慢转身,慢慢的走了出去。他的牙咬的紧紧的,身上止不住发抖。他知道自己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他被一个什长打败了,侮辱了,不是一次,是两次! 乌里安看着莫吾尔走出去,笑容却慢慢消失了。是的,他鄙视阿格,鄙视莫吾尔,这两个人,他原本以为至少是勇士,是合格的将领,但现在看来,他们之成功完全是运气。但是,他自己可不会那么不小心,既然这个小小的什长可以骗得过莫吾尔和阿格,那么至少还是有一定的水平的,他不能刚刚嘲笑了别人,再中了这个卫长风的计,所以,他必须多加谨慎! “传令,严守营寨,不得出击!”他大声下令,一边下令,他的心里一边嘀咕,以三千人的部队攻击五万人,这究竟算是什么“妙计”? 这个问题不止乌里安在问,汉军的士兵和将校们也在问。半夜三更,方才撤回不久,紧接着就出城攻击,而且是全军出击,以三千人对战五万人,这是发的什么疯?找死也没有这种找法吧。不过还好,看来赵将军还没打算立刻找死,出城不远就下令排列攻击队形,等待东胡军来攻。于是,汉军士兵就在午夜时分,在黑乎乎的城下高举火把,排列成严整的攻击队形,傻乎乎的等待着敌人------没错,是傻乎乎的,离敌人这么远,就这么站着,而敌人好象根本没有起兵来攻的意思,估计着东胡人睡的安逸着呢,好好儿睡一觉,明儿一早起床,吃饱喝得,然后上马提刀,再来攻击这些摆了一夜姿势的汉军士兵,那才叫爽快呢。问题是,东胡人是爽快了,汉军士兵们呢? 看来赵将军对东胡人不来攻击很是不满,才站不久,命令又下来了:“左行五里,准备攻击敌人侧后!” 天呐。这个命令在每一队都至少反复确认了两回才被当真。还打算玩儿夜袭啊?灯笼火把照耀着,在这里排好阵势,然后大模大样的去夜。。。。。。袭?将军你是认真的?真是认真的? 赵自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真的。因为整个计划根本不是他的主意,是卫长风的主意。现在,赵自安、孙礼等一干将校和卫长风这个特招的什长正焦急的望向左侧的夜色之中。 白起已经受命带着两百人悄悄出城,一路急行往山海关方向去,目的并非去告急,因为告急的信使早已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就是搜查一下,一看道路是不是畅通,二看究竟有没有朱将军的传令官正在路上往这里来。 就在众人瞪的眼睛都发痛准备放弃时,一丝火光从远处地面升起。 “那是不是?”好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发问,都怕自己把星月之光当成火光。 又一丝火光升起。众人不自主的都屏住了呼吸。 第三点火光升起。 “是了!”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赵自安这一回终于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一连串下令:“全军将火把插在地上,所有人潜行往山海关后撤,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违令就地正法!” 命令才下罢,一匹马夹着疾风直闯过来,马上的汉军传令官全身是汗,他才一跳下马,人马就一起跌倒在地。 “奉,奉朱将军令,着,着兴城守军全军后撤,后撤到。。。。。。”他这一句话终于没有说完,双眼一翻,已经晕了过去。 赵自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向卫长风,大拇指一挑。 他不得不赞扬。 当众人在兴城大帐中左右为难时,卫长风却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撤也是死,不撤也是死,那么,咱们出城攻击成不成? 当然,不是真的攻击,而是整顿全军,出城列阵,装成攻击的样子,东胡军见汉军莫明其妙的出城攻击,肯定不明所以,对方统帅刚刚抵达,面对着大败的阿格部队,绝不会贸然发起回击,只会谋定而后动。要知道他们有五万人,只要不中了汉军的奇谋,慢慢打过来肯定会胜,所以他们一定会严守营盘。既然他们严守了营盘,也就为汉军争取了时间,而且,说是要攻击,但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全军就此后撤也没什么不对吧?要知道军令如山呐,哼哼,哼哼。 所以,汉军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出城攻击了,当然,为了防止东胡军万一真的来回击,所以汉军并没有远离兴城,当看到东胡军真的不打算出击时,卫长风还建议赵自安再玩儿的大一点儿,全军向左五里,当然,这样做在客观上的确是离山海关近了五里,而且离敌人远了五里,但他们可没说要撤退,而是打算袭击敌人侧翼,是不是? ------------ 第29章 给你一匹马 夜色中,汉军悄悄的后撤了,士兵们都难掩兴奋之情。这还真是峰回路转,本来是要找死的,现在却一下子变成了求活。而众将校们看向卫长风的眼神,都现出佩服的神色。 没错,他是一个什长,小小的什长,但这个小小的什长就在这两天里,究竟几次挽救了部队了?连孙礼都不再以仇恨的目光看向卫长风了------虽然他并没有如其他将校表现的那样明显。 马蹄声响,赵自安骑一匹马,牵一匹马来到卫长风身边:“卫什长,这匹马是你的,上马吧。” 卫长风一愣。再怎么特殊,他还是一名什长,什长哪里有马骑?要百夫长以上才有马骑的,现在赵将军在全军面前公然这样做,实在有些。。。。。。 赵自安猜得到卫长风的心思,他嘿嘿一笑,低声说道:“你且问问其他人,看他们对本帅的决定是服也不服?” 卫长风向四下看去,只见四下的士卒们纷纷向他拱手,既然有军令不得大声喧哗,士卒们自然不敢如赵将军一样低声说话,但他们的手势却十分明白,那是对卫长风的佩服和支持。 “上马吧,”赵自安再次低声说道,“你如果累倒了,本帅绝对要惩罚你,你累倒了就是违令!” 卫长风只得拱手为礼,翻身上马。他心里明白,赵自安这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佩服,同时也是做给全军来看,他赵自安知人善任,绝不是只让部下出力,不给部下尺寸之功的人,虽然这个心思多少有些做秀的嫌疑,但一个常将军就得有办法收服手下的人心,不然怎么让手下为自己卖命?当然,无论如何,赵将军这样做他还是高兴的,总不至于赵将军送了他一匹马,他反而生气吧。 赵自安与卫长风并骑而行,低声道:“白都统按约定射了三支火箭报告有后撤命令,现在咱们也应当按计划让白都统断后了吧?”不知不觉的,赵自安的语气居然不是命令,而是征求意见了。 卫长风点了点头,答道:“将军的决策很正确。” 他这个回答可说十分巧妙,并没有说“是”或“不是”,因为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有批准常将军请求的嫌疑,所以他干脆说这是赵自安的决策,而且“很正确”。 赵自安自然听得懂卫长风的意思,也点了点头。 他心里明白,这是卫长风的客气。方才那三点火光,就是白起所发,出发前,白起与赵自安约定,如果发现汉军传令官,而且的确是下令后撤,就向空中连发三支火箭,方才那三点火光正是白起所发的火箭,所以赵自安才果断下令后撤,还好,命令下的及时,如果再晚一些,只怕不等他们退到安全距离上天就亮了。东胡骑兵的速度赵自安可是领教过的,被五万铁骑追击,那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终于可以避免这种情形了,这一切全赖卫长风之力,当然,在写公文时不能这样写,在公文上的确要提卫长风的功劳,但他自己指挥若定、从善如流也不能忘记。。。。。。 远处,隐隐的传来一阵叫嚷声。 赵自安一带马缰,停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那叫嚷声是谁?难道是有人违令?不对,听声音来处,离行军的部队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不可能是自己的部下,那么。。。。。。“传令,加速后撤,东胡军追来了!”赵自安脸色大变,急急下令。 “将军,不是东胡军,你再仔细听一听!”卫长风急忙说道。 赵自安手一挥,止住传令兵,侧耳细听,只听得那叫嚷声不象是追杀之声,而是。。。。。。是绝望的呼喊声,还有哭声,汉语,是汉语的声音! 赵自安和卫长风相互对视着,片刻后,两人同声说道:“是兴城的百姓!” 没错,是兴城的百姓追来了! 汉军全军出城,本是说要攻击敌人的,但突然间悄悄的消失了,东胡军虽然一时没能发觉,但兴城的百姓却看的清清楚楚,可怕的消息立刻传遍全城:汉军撤退了! 每个人都知道汉军刚刚大败东胡军,现在汉军突然撤退,东胡军怎么可能不把怒火发泻到兴城百姓头上?一时间城内大乱,一众百姓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纷纷沿着汉军后撤的路线向后逃跑,希望能如汉军一样安然抵达山海关。 汉军的行军队列突然停了下来,没有人发布任何命令,但全体士兵就那么自发的,如同同时接到命令一样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赵自安。 赵自安的脸色发青,每一个将校的脸色都发青。 他们应当怎么办?潜夜后撤的确是不得已,不后撤只能多死一些人,对兴城没有任何好处,但现在既然百姓追来,难道他们应当抛弃掉这些百姓不成?或者干脆杀人灭口,把追来的百姓杀掉,以求军队能安然后撤?问题是,众百姓的叫嚷声如此之大,只怕现在杀人灭口也来不及了吧? ------------ 第30章 不能等死 赵自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兴城的百姓与其他地方不同。因为这些百姓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令移民过来的。 汉的疆界,一度只到山海关为止,后来皇帝亲自下令,凡移民出关者每户赏银一百两,而且承诺一定会对他们进行保护。一百两,已经是一户普通人家两年的花销,加上皇帝的亲口承诺,所以一批百姓冒险移居兴城,由此带动了移民潮,建起了关外的数座汉人城池。这也是朱将军此前下令要他死守兴城的原因之一。虽然朱将军现在迫于形势下达了撤军命令,但百姓追来,难不成真的置之不理?放弃兴城可以解说,但放弃追来的百姓,皇帝陛下会如何处置?真的会一笑置之吗? 赵自安抬头向远处看去,东胡军的营地处火光晃动,显然是已经察觉了,要不了多久,东胡军就是追上来。 “全军列阵。”赵自安咬着牙下达命令。 卫长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赵自安没有白痴到不知道在这里列阵是找死的程度,但他面临的选择使得他无可选择。卫长风也明白这一点。他能做什么建议?建议全军加速后撤,不理会百姓?他看着士兵们匆匆的列阵,人人脸上都有一股悲壮的神情。 一个小队匆匆的从卫长风身边经过,卫长风亲眼看到一名士兵眼中流着泪,手里却紧紧的握着长枪。 他们好容易脱离了死地,现在却要在这里等死! 一股热血突然从卫长风的胸口涌起。他转身,带马,来到赵自安身边,大声说道:“将军,请将军带队先行后撤,末将有妙计可阻东胡军!”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精神都是一振。 卫长风又有计策了! “快说!”赵自安也是精神大振,真是绝处逢生啊。 卫长风摇了摇头:“将军,事在紧急,末将实在没时间解说,只请将军带队先撤,末将自有妙计!” 赵自安愣了一下,正要追问,却听得号角声大起,远处传来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就好象闷雷一样,立时色变。 是东胡军骑兵出动了!这样的威力,没有几万人出动是不可能达到的,看来东胡军是全军追击了! “好,”赵自安终于下了决心,“你去和白都统汇合,把你的计策给白都统说一说,如果实在没时间,我临时任命你为游击,全权指挥白都统和他的部队!” “得令!”卫长风响亮的应令。他心知赵自安其实也是赌上了。游击虽然是一个可大可小的官职,也的确是在紧急时可以随时任命给任何人的,可以指挥常将军以下的任何级别,但以一个什长当游击,却是没有先例的。但他并没打算推辞,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也极可能是最后一次指挥部队了。 “全军改变队形,加速后撤!”赵自安下令。 汉军队形迅速的变化着。这一回士兵们没有犹豫。“卫什长有妙计!”这个消息悄悄的传遍了整个队伍,每个人都很兴奋,看来,他们不必等死,只要等着卫什长妙计救百姓就行了,当然,他们自己可得快些走,不能被东胡军追上。 卫长风前行不到半里就碰到了白起,一见面,白起抢先向卫长风行礼:“卫游击,末将与部下听候指示。” 卫长风呆了一下。赵将军的命令是“如果实在没时间,我临时任命你为游击,全权指挥白都统和他的部队”,意思就是说,实在没别的办法,他才能指挥白起,但白起却干脆利落,直接就把指挥权交出来了。 “白都统,赵将军的意思是。。。。。。” “末将以为游击亲自行使计策更方便。”白起直接打断卫长风的话。 卫长风只能点头示谢。白起说的不错,如果他要是有妙计的话,他直接来指挥更方便,总比先慢慢解说再征得同意,再由白起下令要快速的多。白都统,抱歉了!卫长风的心中暗自道歉,嘴里却下令道:“让兄弟们先分在道路两边,等主力过去。” “得令!”白起毫不犹豫的应令。 暗夜之中,道路上的每个士兵都行色匆匆,东胡铁骑轰隆隆轰隆隆的蹄声直如催命的鼓,追魂的锣,催的每个人都想快一些。 赵自安的马匆匆掠过卫长风身边,前行丈许,突然又带住马返了回来,赵自安在马上沉声对卫长风说道:“卫什长,一定要平安归来!” 卫长风点了点头。 赵自安挥了下手,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功夫,道路上没有了士兵,近处一下子安静下来,数里之外,人影晃动,兴城的百姓们接近了,再往后数里,火光明亮,蹄声大起,东胡军的骑兵正全力赶来! ------------ 第31章 抢劫之令 卫长风向留下的士兵们招了招手,招集士兵聚拢,慢慢的说道:“本人卫长风,被临时任命为游击,带领各位抵抗东胡军,救援百姓。” “卫游击,请下命令吧!”一个伍长轻声催促道,“我们都知道你有奇谋,一定执行命令!”他心里真的很着急,也在暗怪卫长风,眼看着东胡骑兵就快到了,何必再说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 卫长风笑了笑,那笑容很是苦涩:“各位兄弟,对不住了,这一回,我真的没有奇谋。五万敌军来追,不要说咱们这二百人,就算全军相抗,也抵挡不住。” “什么?”“你说什么?”“卫游击,不要开玩笑!”众士兵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 “是真的。”卫长风的神色十分认真,“各位兄弟,如果我不说有奇谋,整个三千汉军就得都死在这里,但就算我们死了,能救得了这些百姓吗?”他看了看四周大张着嘴巴的士兵,“我心里也很难过,弃百姓于不顾,我们还算什么军人?但如果全军就这样死在这里,只怕连以后复仇的机会都没有了!但是,必须有人留下来,是陪百姓同死也好,是证明咱们不是孬种也好,是为了安定军心,使那些士兵安心后撤以留得性命再图复仇也好,总之,要有人留下来,而我,决定留下来。”说到这里,卫长风停了一停。 四下里没有人出声,每个人的神色都很茫然。 卫长风见无人出声,向汉军撤退的方向一指:“各位兄弟,我是自愿留下的,各位但有不想留下者,请立刻上路,还来得及赶上大部队。这是本游击亲口所下的命令,各位不必犹豫,现在后撤,不算违令。” 士兵们仍然没有出声,有几个人的脚轻轻动了动,又停住了。 一边上,白起突然轻笑了一声:“卫游击,这一回,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上前一步,看着卫长风,突然郎声说道:“禀游击,末将请令,迎击敌军!” 方才那伍长突然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愿听游击命令!” “请游击下令!”好几个声音同时叫了起来。 卫长风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好兄弟们!他在心中叫着。 “兵分左右,左队白都统统帅,右队我来统领,准备迎敌!”他坚定的下令。 “得令!”二百士兵迅速的各归其队,没有慌乱,没有恐惧,每个人都紧紧的握着武器,转眼间已经排列整齐。 卫长风拔剑,在队列之前迎风而立,微风轻拂,带着泥土的轻香。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生于这块土地,长于这块土地,现在,他要在这块土地上倒下,用自己的血滋润这块土地! 前面传来了哭喊声和叫嚷声,兴城的百姓们到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汗流满面,踉跄着,喘息着,但大多数人身上却仍背着大包小裹。那里有他们的全部身家,如果失去了背上的东西,他们即使不被东胡人杀死,也要冻饿而死,金钱的威力,远远大于东胡人的刀。 “把那些人背上的包裹都抢下来!”卫长风发出了他指挥作战的第一个命令,“任何人不得带着包裹经过!” 士兵们全都是一愣。 干嘛?趁火打劫?就这样和百姓同死啊? 一个身影越队而出,直接挡在道路中间,大声叫道:“众百姓听了,奉军令,任何人不得携带包裹经过,凡要经过者,速速将包裹扔掉!”卫长风不用看人,只听声音就知道,此人是白起。 白都统,卫某拜服!卫长风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关键时刻,白起才显出了军人的素质! 有白起带动,众士兵也纷纷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纷纷将一些不愿将包裹扔掉的百姓拦住,强行拉下包裹,有些百姓无法舍弃自己全部积蓄,和士兵们争夺起来,一时间道路上大乱。 卫长风纵马向前,高举长剑喝道:“再有反抗者,杀无赦!” 这个威胁实在可怕,百姓们无可奈何的纷纷扔掉包裹,从汉军中间经过。 卫长风举着长剑,尽力摆出威风凛凛的神情。 一个老人从卫长风身边走过,突然一口唾沫吐到卫长风脸上,指着卫长风大骂道:“强盗!你们这些强盗!”他身边的家人见他居然敢唾这位大将军,而且还公然骂其强盗,直吓的魂飞天外,急抢上去拉着老人就走。 还好,卫长风的剑没有落下。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动------除了正沿着脸颊慢慢流下的眼泪。 ------------ 第32章 突击 虽然失去了包裹可能无法生存,但如果带着包裹,是逃不过东胡人的刀的!他别无选择,为了给百姓们留下多一分生机,他只能扮演一回抢劫者,他没有时间去慢慢劝说百姓们放下包裹,况且,他劝得动吗?有几个人能狠下心扔掉他们的全部身家孤身逃难? 扔了包裹,百姓们逃难的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已经过尽,但东胡人的火把却越来越近了。 “后退。”卫长风下令,“在百姓身后掩护。” 两队士兵交替后退,尽量拖延着与东胡军接触的时间,不过,人的腿和马的速度比起来,实在是不在一个水平上,才退不远,只见火光晃动,东胡军骑兵到了! 第一批东胡军骑兵人数就有千人,只是追击的过于匆忙,队形十分散乱。 “准备弓箭。”卫长风的声音十分平静。他现在没有恐惧,只是在急速的思考着如何尽可能的多杀伤敌人,尽量拖延敌军的行进速度。 “他们的步兵怎么先到了?”一个士兵眼尖,向前一指,奇怪的问道。 卫长风向前看去,只见黑暗中隐隐约约的现出数十个步行的人来,这些人全无队形,而且看来跑的十分慌张。 “不是敌军。”卫长风看明白了,“那是落在后面的兴城百姓!” 果然,随着东胡军火光迅速接近,火光下现出一批老人和妇女来。这些人当然不如年青力壮的人跑的快,所以现在才到达汉军防守处。 一个东胡骑兵跑的极快,见前面有汉人百姓阻路,手中长枪一起,一枪将前面的老者刺穿,手一抖,那老者的尸体已经向路边飞去。他身后的几个东胡骑兵如法炮制,或用枪挑,或用刀砍,转眼间杀了数人,他们身后,大批东胡骑兵奔驰而至。 “准备————”卫长风正待下令放箭,东胡骑兵突然乱了起来,只见数名骑兵带住战马,手里的兵器在地上不断的拨弄着,紧接着,许多东胡骑兵纷纷停下战马从马上跳下,好象在寻找什么,更有人居然互相打了起来。 “他们在抢那些包裹!”一个士兵叫道。 不错,正是这样。这些东胡军骑兵虽然威风凛凛,但论起来,他们十有八九也都是穷苦牧民,而且东胡习俗,战场上的战利品,谁拿到手就是谁的,这些人正在行进,突然发现地上散落着许多包裹,其中一些散开的包裹里居然露出了金银珠宝,立刻就忘记了追击,迫不急待的抢夺起战利品来。 好时机! 卫长风长剑一挥:“右队出击!” 随着命令,白起带着士兵直冲上去,汉军士兵们大声鼓噪着,人人如疯魔一般,他们既然自知必死,又哪里有什么恐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头,根本不必谁来督战,士兵们已经直冲敌阵。 这一下可大出东胡骑兵的意料之外。汉军士兵一直在黑暗中列阵,东胡骑兵高举火把前行,火把固然在黑夜里可以照亮,但同时,火把照耀之外的地方会显得更加黑暗,东胡军几万大军一起出动,仅前锋就有一千人,而且知道他们的敌人总计不过三千人上下,哪里会在乎什么伏兵,按他们的想法,汉军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埋伏,只能全力逃跑,却没料到这里会突然有埋伏,此时东胡军前面的骑兵在马下互相争夺财宝,后面的骑兵被前面的骑兵所阻一时无法行动,正自混乱,却在自己身前十几丈处突然出现敌军,东胡军立时大乱。 白起带着一百士兵直入敌阵,一时间刀剑狂舞,东胡军与汉军数战,还从没接触过如此不要命的汉军,一时间居然被打的连连后退。 卫长风见这一下居然出乎意料的打了个突袭,立刻下令:“全体出击!”左路军在卫长风带领下再次出击,直冲敌阵。东胡军此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汉军在这里埋伏,混乱中有人大叫道:“是汉军的援军到了!” 在那个乱叫的东胡军士兵而言,这不过是他过于慌乱而顺口乱叫了一句,但对其他听到这句话的东胡军士兵而言,这句话却是一个晴天霹雳。东胡军士兵们发一声喊,纷纷往后就逃。 卫长风大喜,没想到这一下以二百人打一千人,反而大胜,急忙下令救了幸存的百姓,见这批百姓约有近百人,下令每两人帮扶一个,向后撤退。 一众士兵退了数里,远远见东胡军的火把重新由混乱变得整齐,紧接着,有节奏的马蹄声又一次响起,看来东胡将领已经整顿了部队,再次追击了。 “快,快!”卫长风焦急的催促着,只是步兵本就跑不过骑兵,加上还要帮扶着方才救的那一批老人与妇女,却哪里快得起来? ------------ 第33章 杀一个,救一个 又前行了数里,东胡军骑兵已经追近,火光映照下,东胡军士兵的面目越发显得狰狞,嗖的一声,一支箭射至,一个汉军士兵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列阵!”卫长风眼见已经逃脱不得,只得下令列阵。 对面,东胡军的千人队迅速冲到近前,那担任前锋的东胡军千夫长居然被二百汉军步兵所击败,心中羞愧,不待后面的大部队抵达已经带领自己的千人队追上来,见汉军列阵,正合已意,大声下令,东胡骑兵直向汉军冲过来。 汉军的阵势还没有完全列好,东胡军骑兵就已经冲到汉军身前,阵势转眼间就被冲散,一时间汉军士兵各自为战,那些百姓们个个腿酸脚软,哪里能走得动,许多人就直接跌倒在乱军之中。 卫长风头一低,让过一名东胡骑兵的长枪,手中剑起,顺着枪杆滑过去,立时将东胡士兵的手指削落三根,那东胡士兵的枪再也握不住,怪叫着带马转身,刀光一闪,一边上一名汉军士兵已经将这个士兵砍落马下。 此时两个汉军队已经完全被冲散,哪里还有什么组织,四下里到处是东胡骑兵,卫长风根本看不清人,只能尽力挥动长剑,来一个杀一个,转眼间已经有三个东胡军士兵被他击落马下,但更多的东胡军士兵又重重叠叠的围了上来。 东胡军队伍突然一分,白起带着几个士兵直冲过来,冲着卫长风叫道:“卫游击,这边来!” 卫长风一带马,跟着白起且战且退,退不数步,马腿一绊,险些将卫长风甩下马。 卫长风稳住身形向地上看去,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好多兴城百姓,不知是死是活,此时心中也说不清是伤痛还是愤怒,他一提马缰,那马跳过尸体,正待后退,一边上却有人叫道:“救命!” 卫长风听得是汉语,向旁边看去,见一个老者和一个女子坐倒在路边,老者胸口上中了一枪,鲜血喷涌,虽然在吃力的喘息,但能不能活下去实在不知,那女子好象倒没有大伤,死死扶着老者,向卫长风连声呼救。 卫长风纵马过去,眼见这二人明显的是父女,只是马背上只能再驮一人,却是驮父亲好还是驮女儿好?他咬了下牙,翻身下马,对女子叫道:“你扶你父亲上马快走!” “我,我不会骑马。。。。。。”那女子急急的答道。 卫长风正待再说,呼的一声,身边一支枪刺来,卫长风急闪,反手一剑,又杀了一名东胡军,但身后十几名东胡军士兵已经围了过来。他心中一惊,正待上马准备作战,却见白起领着几个士兵又一次从一边冲过来,只是白起马背上也绑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一个汉军伤兵。 卫长风见白起能帮自己挡一下敌军,转身上马,伸手去拉那女子,叫道:“姑娘,你快上来!” “先救我父亲!”那女子大叫。 卫长风看了一眼那老者,心知那老者的伤极重,就算撑得一时,马背上一路颠簸,只怕不待逃远就会死掉,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救更可能活下去的人,他也不管那女子同意不同意,一把拉住那女子,手上用力,已将那女子拉上马背。 “父亲,父亲!”那女子连声哀叫。卫长风手一转,打算把这女子在马背上安放好,但一转之下,却感觉这女子身体极是沉重,居然拉之不动,回头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那老者眼见有人相救,却只救女儿不救自己,情急之下伸出双手,死死拉住了女儿的双腿,卫长风虽然将这女子拉上马背,但女子的双腿却仍留在一侧,无法跨上战马,那女子眼见老父求救,哪里肯轻放,更是连声大叫。 卫长风急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如果没有现在这女子,他本是决心以死相拼的,但这女子是普通百姓,既然已经救上马,他就必须想办法把她救出去,哪怕只救得一个,也于心得安。但现在这样子,不但救不得这女子,他的战马连动也动不得,白起和那几名士兵只能阻挡东胡军片刻,他如果就此僵立,不是坐等自己和这女子一起为东胡军所杀? 就在这转眼之间,卫长风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他自己也知道实在够凶残的决定。 他挥剑,刷的一声,已将这老者双手砍断! 老者本就重伤,生死难料,这一剑下去,那老者连声都没有出,立时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卫长风将这女子往自己身后一安,纵马就走,长剑连挥,砍翻两名东胡军士兵,直撞出重围向后逃去。 突出了重围,卫长风心中却一点也不轻松。为了救这女子,他违背了诺言,留下士兵们死战,自己却逃出来了,他心中暗下决心,再逃远一些,这女子一安全,他立刻返身回去,和他的兄弟们死在一起! 他正自思量着,背后突然一动,那女子在他身后连声大叫:“放下我,放下我!” ------------ 第34章 因救成仇 卫长风大惊,这女子不会骑马,勉强伏在自己身后,方才情形急迫又来不及把她绑在自己身上,这一扭动,随时可能掉下去,他急带马缰,不敢回头,生怕一扭身会把这女子带的掉落在地,嘴里连叫道:“不要动!你要干什么?” 女子还没有回答,身后马蹄声急,有人追来! 卫长风带马回圈,却见一个人血染衣襟,背后绑着一个汉军伤兵急驰而至,正是白起,白起身后,上百东胡骑兵紧紧追赶。 卫长风此时也不管那女子要干什么了,解下腰带往后一绕,将那女子绑在腰间,那女子一双粉拳象擂鼓一样捶着卫长风后背,卫长风只当是在打别人,全然不理。就在这瞬息之间,白起已经来到近前,白起见卫长风马背上也驮着一个人,心知卫长风和自己一样,为了救人不得不逃出来,他放慢马速,对卫长风大声说道:“救人要紧,徒死无宜!” 卫长风一点头,心知白起这是怕自己一时冲动,他转过马缰与白起并马而前,但这一耽搁,东胡军骑兵已经追的很近了,东胡军本就兵强马壮,全力追击,白起和卫长风各自力战,马背上又各驮了一个人,哪里跑得过东胡骑兵,数里之间,东胡骑兵已经追到了二人丈许之内,嗖嗖几声,几支箭从二人身边掠过。 卫长风眼见不得幸免,持剑在手,正准备拼命,猛听得鼓声大起,两侧路边火光冲天,无数伏兵乍起! 当先的东胡军骑兵马头已经接近卫长风的马尾,突然间经此意外,大惊失色,一带马缰,嘴里连连乱叫。 东胡军的骑术也真是精湛,突然遭遇伏兵,片刻之间已经停将下来,随即掉转马头向后急退。 卫长风向四下看去,只见左右各有上万汉军呐喊着向东胡军冲过来,只是东胡军骑兵为主,汉军步兵为主,不等汉军追击到近前,东胡军已经整队后撤,汉军士兵只得撒开双脚拼命追赶。 看来,按汉军的计划,原本应当是埋伏在道路两侧,等东胡军到达时左右同时突然发起攻击,只是出击时间过早,不等东胡军骑兵深入埋伏就发动,结果让东胡军安然逃掉了。统兵的汉军指挥官不舍得这个伏击打成这样子,所以指挥着汉军一路急追。 卫长风长叹一声,带住马缰,只感觉全身冷嗖嗖的,不知何时,他已经汗透重甲。 身后,那女子仍在叫着:“放下我!” 卫长风苦笑一声,解开绑着那女子的腰带,却见白起继续纵马前行,已经跑远,他心知白起不是害怕,只是身后的伤兵伤重,急于求救,所以不顾自己而去,况且此时汉军大起,他也已经没了危险。 那女子终于得脱,不等卫长风相帮自己翻身下马,但她不会骑马,哪里会下马,何况这一路上奔逃颠簸,早已双腿无力,扑嗵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卫长风吃了一惊,急忙下马相扶,月光下,见这女子一张秀气的瓜子脸,两道长眉,居然是一个十分年青的姑娘。 这女子见卫长风伸手来扶,却不去碰他,自己努力爬起,手一扬,啪的一声响亮,卫长风的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个耳光。 卫长风一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女子已经指着卫长风的鼻子大骂起来:“强盗!畜生!你抢了我们的包裹,还杀了我父亲,我和你拼了!”说着一头向卫长风撞了过来。 卫长风这才明白,原来这女子一路上拼命要下马,就是不肯让自己的杀父仇人救自己,只是马行如箭,她虽然恨意非常,却不敢拼命从飞奔的马上跳下,现在终于得了这个机会,自然要立时和卫长风拼命。 卫长风向旁边一让,嘴里解释道:“姑娘,我不是要抢你们的包裹。。。。。。”嗵的一声,那女子一头正撞在马鞍上,这一下撞的太狠,那女子的额头立时鲜血长流。 卫长风抢上一步想看看这女子伤的重不重,这女子却全然不顾,又是一头撞来,卫长风不敢再闪,怕这女子再受伤,只得一伸手,将这女子推住。 这女子拼力前冲数次,卫长风的大手推在她的肩头却纹丝不动,她一时力尽,一下子坐倒在地,喘息几口,哭了起来。 卫长风站在一边,一时极是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 那女子哭了一会儿,见卫长风呆立在一边,想要再上去拼命,自己全身脱力,连站都站不起,而且显然也伤不了卫长风,她突然止住哭声,冷冷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卫长风一呆,心想怎么问起自己的名字了,顺口答道:“在下卫长风。” 那女子慢慢站起,眼中闪烁着的恨意让卫长风感到一丝寒冷,她一字字的说道:“卫长风,你如不想我复仇,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的话,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 第35章 将军说话有水平 卫长风苦笑了一声,问道:“姑娘芳名?总得知道在下死在谁的手里吧?” 那女子头一仰,冷然道:“我叫李千月,强盗,你来杀好了!”卫长风轻笑了一下,向左近一指:“我记得那边有一些农户,只是兵荒马乱,不知里面还有人住没有,姑娘,你自去求救吧,我得去军中报到了。”说罢不待李千月回答,已经翻身上马而去。 李千月看着卫长风的背影,心知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恨骂道:“卫长风,我记下你这个名字了,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卫长风自然听不到李千月的骂声,他纵马前行,不数里,迎面一派火光,火光下只见赵自安带着百十人正向前来,赵自安远远看到卫长风,大声欢呼,急纵马迎上来,大笑道:“卫什长,你骗的我好苦!说什么妙计,找死算妙计不成?还好你安然归来,不然,我都不能原谅自己!”一边说一边抢上去拉着卫长风的手连连拍着,随即转过马头往来路走。 卫长风心中大是感动。看来赵自安是专门来寻找自己的,否则怎么会一见了他立刻就拉着他一起回去?他轻声道:“将军,末将骗了你,末将请罚。” 赵自安笑道:“当然要罚,至少罚三碗酒!还得是大碗!”一边说,心中也是暗自得意。 他带队后退不久,就悟到卫长风的“妙计”其实是牺牲自己,拯救全军,他的心中也不能说不感动,只是既然事已至此,他只能装做不懂,带队后撤。后撤十几里下来,他居然碰到了汉军大队人马,这一下他心中大定,更是担忧起卫长风来。还好,随即白起到来,告诉他卫长风也已经脱困,他立刻决定亲自带人去接卫长风,虽然以将军之尊去接什长有些不妥,但以将军去接勇士却绝对能得到人心,这一点他还是很明白的。至少,现在卫长风很是感动,他身边的将士看神色也知道,对他的举动很是赞扬。 一行人回行里许,月光下只见一批汉军骑兵来到,个个神情彪悍,骑兵当中,一个魁梧的大汉居中,这大汉身高膀阔,须发皆张,神情十分的勇武,看身上服色,居然是奋威将军的服色。 卫长风虽然没有见过朱将军,但看服色就猜得到,这一位就是此前明见万里,让卫长风由打锦州一路跑到兴城的奋威将军朱令了。他带了下马,本想回避,但赵自安却一把拉住了他,带着他直闯到朱令坐骑前。 “朱将军,”赵自安行了个礼,向朱令说道:“这一位叫卫长风,见居什长之职,我们全军能够安然后撤,他居功至伟。” 如果说赵自安此时在朱将军面前帮卫长风请功没有一点表演的性质是不确切的,因为赵自安大可在事后呈上公文,帮卫长风请功,他选择在众将士之前公然请功,当然也就是有让众人看一看的心思,但是,要说赵自安完全是在表演,也不是事实,他的心中,的确对卫长风的勇气和人格很是佩服。 朱令打量了一下卫长风,淡淡的“唔”了一声,答道:“既然如此,请赵将军上个公文来细述其功,待我来批。” 这话一出口,赵自安和卫长风同时一愣。 朱将军的外貌看起来整个就是一个勇武之士,但这句话却说的官腔十足,不咸不淡。赵自安此前与朱令并不熟悉,他一直驻守关外,是东胡起兵叛乱后才把他划归了朱将军指挥,今天他一半是想收买一下人心,一半是激动,未加思量就直闯朱将军座骑之前,没承想却碰了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不由得一时间感觉脸上有些发烧。 还好,此时前方的传令兵来到,赵自安趁机退到一边,权当自己没和朱令说过话。那传令兵回报:敌军撤退迅速,已经追之不及,请令定夺。 朱令笑了笑,说道:“这一战咱们成功的打了一个伏击,大获全胜,敌人气势受挫,抱头鼠窜,很不错了,咱们八万大军,定当将东胡人杀的片甲不留!只是今日夜已深,令前方全军后退,明日再做道理。” 卫长风在一边听着,越听越感觉着不可思义。 “成功的打了一个伏击,大获全胜,敌人气势受挫,抱头鼠窜”?这一段话,有哪一句是真的?那个伏击,不待敌军进入伏击圈就发动,结果敌军不伤一兵一卒全身而退,这算成功?追击不及,让敌人安然逃走,还居然说什么大获全胜?敌人之后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夜暗之中,突然碰到汉军,不知汉军底细,所以先退回再做道理,这叫“气势受挫,抱头鼠窜”?他耳听着朱令的下令,实在忍不住,叫道:“朱将军,末将有话说!” ------------ 第36章 公文春秋 朱令有些惊异的抬头看了卫长风一眼,淡淡的答道:“唔,有什么话,对你的长官说吧。” 卫长风真想一拳过去,把朱令从马上揍下来。这个外表粗豪的人,居然如此的官僚习气,都说相由心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能生出这种异相来? “朱将军,我军距敌太近,万一敌军要是。。。。。。”卫长风的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 因为朱将军已经走了。 你瞧,这才是真正的大将军,而不是百姓口中动不动把一个伍长什长也称为的那种“大将军”,这叫一个风度:你爱说说去,反正我不听。 不过,卫长风并不知道,朱令一到大帐,立刻下令:“全军后撤,防敌突袭!” 其实,朱大将军听到了卫长风的话,也明白了卫长风的意思,更赞同卫长风的想法,只不过,他一个奋威将军,怎么能当众表示一个什长说的有理,而他这个奋威将军没有考虑到?所以,他下令撤退当然下令,但绝不是听了卫长风的话而退,这完全是他朱令明见万里的结果,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朱将军的谨慎也的确有些过头,这一退,居然就退了近百里,直退到绥中。对这一点,朱将军认为,自己是做出了十分英明、十分正确的决策。绥中离兴城百里,离山海关一百四十里,基本上就是正好在两座重要城池之间,这不正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这完全是他朱将军的绝妙之计,是重大的战略决策,只这一退,就退的让东胡人“进退失据,举棋不定”,额,对,没错,就是这八个字,他给兵部的公文就是这么写的。 他有理由相信,兵部尚书大人一定会对他大加赞扬的。你看,他虽明知兴城危急,但临危不乱,全军悄悄前行,却下令撤下兴城守军,让敌人误以为汉军失败后退,结果他暗伏大军,打了一个埋伏,“威震敌胆”,而且救出兴城难民“无数”,在震了敌胆、救出“无数”难民后,又主动后退,让敌人“进退失距”,怎么样,厉害吧? 好吧,他在公文里的确没提杀了多少敌军,能够震了敌胆就很不错了,胆破了,人当然早晚会死,是不是?当然,这也是因为他那个成功之极的埋伏的确连一个敌人都没伤到。。。。。。 但他的的确确救出了一批兴城难民的,这事儿完全可以经受考查、经得起质疑,当然,人数不是很多,不过虽然不是很多,朱大将军当然也不必去数有多少,既然没有数有多少,则公文上写“无数”当然没什么错误。唔,就是这样,他这人对待公文一向很是严肃认真的,公事公办嘛。 现在,朱将军坐在帐内,正等着赵自安来见他。 门口有人禀报,赵自安到了。 朱将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公文,并没有请赵自安坐下,因为他要训斥一下赵自安。这个赵自安,你算老几?咱们一点儿也不熟好不好,前两天居然在众目葵葵之下直接跑到他面前为他手下那个叫卫长风的什长夸功,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凭什么要配合你?这样不礼貌的下属,不给他一个下马威怎么行。当然,他的话不会这么说,这事儿,他自己知道是这原因就可以了,至于训斥赵自安,那自然是另有原因才行。 朱令指着公文,淡淡的说道:“赵将军,这就是你对失了兴城的报告吗?” “是。”赵自安答道,他看着朱令的脸色就知道,今天只怕不是招他来接受表扬的,所以回答的也十分谨慎。 朱令装模作样的重新看了一下公文,其实他早就熟知公文的内容了,只是不这样装一下,显得他自己没有威风,他慢慢的说道:“嗯,你数战破敌,面临强敌仍能够出城迎击,不错,果然勇敢。” 赵自安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卫长风这个计策真不错,他其实是出城后撤的,但既然对外喊的是出城迎敌,是你朱将军的后撤令正巧到达才导致我们后撤的,朱将军也说不出什么来,这一关算是过了,只是,朱将军究竟要拿他这公文的哪一点做文章? 朱令仍然打着他的官腔:“赵将军这一回,功过还是不小的,本帅自当考虑。不过,”朱令的话锋突然一转,手指弹着公文,慢慢问道:“你建议提升什长卫长风为百夫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37章 升职大事 赵自安一呆。 朱将军居然拿这件事开刀?虽然他把大破连环寨的功劳算在了自己头上,但对卫长风也是大力夸奖的,甚至有“妙计叠出、多建奇功”之语,这种评价,建议升职没什么过份的吧? “末将以为,卫什长居功至伟,理当奖励。”他答道,这一回,他把卫长风的功劳又升了一格。 朱令把公文啪的一下扔在桌子上:“赵将军,本帅统领十万大军,事情多的很,你明知参将之下的升职你自己可以决定,为什么要写在公文里呈报上来?你的职责,难不成要本帅代劳?” 赵自安只能苦笑一下。 这位朱将军还真是够忙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但那公文里是请朱将军决定升卫长风的职吗?他将这个内容写在公文里,完全是客气,总不能在公文写上“末将已决定将卫长风升职,特此通知”吧? “朱将军,”赵自安忍着气答道,“末将的公文里是想请朱将军以将军之名同时表彰一下卫什长,至于升职之事,末将自然可以处理。” 朱令笑了。 赵自安,你中计了!他心里暗暗说道。 在没接触朱令之前,十个人有十个会认为朱令是一个豪放粗犷之人,但接触朱令之后,十个人有十人会承认:外貌是会骗人的。现在,这个赵自安即将得到同样的结论。 “赵将军,”朱令慢慢的说道,“既然这个卫长风如此大功,为什么你只升他一级?既然他的功只能升一级,为什么还要本帅附议表彰?”朱令终于抛出了关键性的问题,一边说,他的心中一边冷笑。 他才不关心卫长风升为哪一级,但他关心赵自安怎么在自己面前难堪至极! 赵自安一时语塞。 昨天,他写这通公文花了很久的时间,至少超过写其他公文三倍的时间,因为这个公文他写了三次。 他先是在卫长风的升职一句处写下“呈请升其为大都统”的字样,也就是连升三级,这已经是升职的最大幅度了。但是,他写好后犹豫了片刻,又拉过纸来,重写公文,卫长风的升职一句处写下“呈请升其为小都统”,在将公文装入袋中,准备叫人送出时,他又一次将公文拿出销毁,在第三次写的公文里,写下“呈请升其为百夫长”的字样。 在他的笔下,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卫长风的级别就降了两级,由可能的“大都统”直降到了百夫长。不过,他完全没料到这位朱将军居然从他呈请升的军职上发现了问题,这位朱将军还真是心细如发,和他的外貌完全不一样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朱令再次发问,这一次的语气可不那么客气了,“赵将军,究竟是这卫长风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功劳呢,还是你有意打压其职?” 赵自安的脑袋里嗡了一声。 这两个罪名可都不小啊。要么是虚报战功,扶植心腹,要么是亏待有功将士,无论哪一个都够降他的级了。 “都不是!”赵自安急忙否认。 朱令没有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的“唔~~~”了一声,眼睛定定的看着赵自安,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无形的压力让赵自安的额角见了汗。 大帐里静了片刻。 朱令将公文一推,冷冷的说道:“赵将军,这个公文,本帅不能批,你且拿回去,好好想一想!” 赵自安感觉着心跳加速。这个公文他不能接。这是被打回的公文啊!公文被打回当然是错,但不算罪,问题是,这里所隐含的,却是朱令方才所说的两个可能:要么是虚报战功,扶植心腹,要么是亏待有功将士。他要是接了,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他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终于说道:“卫什长功劳甚大,这一点绝无虚假。如按我朝惯例,便是连升三级也是使得的,只是,卫什长只能升一级!” 朱令一呆。他没想到赵自安居然这样回答,心中不由有气,厉声问道:“为什么?你要改一改我朝的例子不成?” 赵自安听得朱令居然将事情上升到了谋反的程度,心知不实话实说是过不了关了,他回头看了一下,见帐内除了他和朱令外再无第三个人,当下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卫什长是前汉名将卫青的后代!” 朱令的表情突然僵住。他看着赵自安,意似询问:“这是真的吗?” 赵自安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令慢慢的坐直身体,伸手拿起公文,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又看了一回,再次开口道:“唔,卫什长此役功劳不小,赵将军呈请升其所职,理所当然。本帅一向功过分明,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卫什长既然有此功劳,便如赵将军所请吧,此外,本帅另赏银千两,以表彰其功。唔,这个赏银,也请赵将军代劳发了吧。” 赵自安大奇。所谓功不旁落,朱将军发赏银,当然是为了要个好名声,由他赵自安来代发算什么?按道理,该当朱将军亲自来发才对吧?他急忙说道:“赏银之事,还请朱将军自行,末将不敢掠美。” 朱令突然从公文上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赵自安! ------------ 第38章 代人发赏 赵自安被朱令的目光逼的打了个冷战。他从没想过会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这目光比冰还冷,一下子让赵自安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这个好心的建议会让朱令有如此反应。 如果卫长风仅仅是卫长风而已,仅仅是姓卫而已,朱将军当然愿意由他本人来发赏银,如果有人想代替他发,只怕他会很介意。但是,卫长风不仅仅是姓卫,他还是卫青的后代! 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说是好事,也可说是坏事。皇帝可能会因为他是卫青的后代,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西汉一脉相承而另眼看待卫长风,但更可能的,是表面上尊敬,暗地里防范。东汉名虽叫汉,实已不是汉,至少,已经不是西汉。西汉名将的后代,不会让皇帝首先联想起“劳苦功高”四个字的,相反,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只怕是“意图谋反”!朱将军要是公开接见卫长风,而且还加以封赏,会有什么后果?这样的后果,谁愿意主动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朱将军一方面表示给卫长风赏银,以免被人说一句淹没有功将士之功,另一方面,却根本不肯与卫长风有接触,省得以后出了问题,会祸及自身。 怪不得朱将军方才说的话是“便如赵将军所请”呢。这一句就证明,卫长风之长职得赏,是赵自安所为,并非他朱令。朱将军至多也不过是批准了下级的公文而已。 好聪明的朱将军! 赵自安再一次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末将愿意代劳。”赵自安就在这片刻之间反应过来,立刻说道。他没办法,这件事他算是主动的惹祸上身了。不对卫长风封赏,肯定要伤了将士的心,但对卫长风封赏,他的人头是不是会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自己的脖子上可真不敢保证。他只能赌一下了。 朱令眼中的凶光消失了,又回复了原来的官样:“嗯,那就这样吧。” 好吧,就这样吧。赵自安只能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大帐。在叹息了几次,暗骂几次自己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后,他不得不下令:“叫卫什长来!” 卫长风很是耽搁了一段时间才到赵将军的帐中报道。 这不是他有意怠慢谁,而是,今天他本就不当值,所以他上街了。 这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子。大军一路退到绥中,东胡军居然没有追击,所以朱将军下令各队轮流休息一下。卫长风得了这片刻的空闲,就上街去逛一逛。 然而,他逛的实在是够难过的。 绥中弹丸小县,本没什么风景可看,街道狭窄,道路泥泞,他出了军营,走不远就快走到街道尽头了。他顺着脚步本是要返回,但才一回身,身边却发出一声**。 卫长风急向一边看去,只见一边上,倒着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卫长风感到奇怪,心想这衣服难道成精了?却见那衣服突然动了一下,他再细看去,这才发现,衣服下原来有一个人。那人身上除了破破烂烂的衣服就是污泥,与地面几乎是一个颜色,街道狭窄,光线不明,不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个人来。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这样的乞丐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他实在没能力见一个救一个,不过既然见到了,也就尽力救一救吧。 他走上前一步蹲下,轻声问道:“这位兄台,可是饿了?我这里有些银子,拿去买些东西吃吧。” 那乞丐已经饿了三天,几乎要饿晕过去了,突然听得有人要给他银子买吃的东西,真是救命恩人呐,他勉强坐起,喘息着说道:“多谢,多,多谢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 卫长风向口袋内摸去,袋内只有一两多的碎银。当兵的俸禄本就不多,连年战乱,国家财力几近枯竭,加上官员的层层盘剥,就这不多的俸禄也不能及时发放,所以他也是衣袋空空。他摸出银子,放在那乞丐手中,轻声道:“在下没有太多银两,这些钱,兄台先救急吧。” 那乞丐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嘴里喃喃的说道:“好心人,谢谢你了。我原来也不是穷人,在兴城,我也是一个小富之人,可恨东胡人占领了兴城,我在逃难时又碰到一伙伪装成汉军的强盗,结果,我现在沦落至此。以后如有机会,定当偿还。。。。。。” 卫长风的脑海中轰了一声,他几乎跌坐在地上。 原来,这个人是兴城来的难民!怎么回事?听说朱将军不是救了一批难民回来吗?难道只救回来就不管了?就这么听任他们在街头饿死? ------------ 第39章 是救人还是杀人? 那乞丐仍在絮絮的说着:“这位好心人,请留个姓名,在下其实身体还好,只是饿的狠了。吃饱了饭,我就去投军,可以有饭吃,还能得些薪水,只要在下留得命在,一定还您的钱。” 卫长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急急站起就走,全然不理会身后那乞丐的叫声。才走几步,却见街角转过七八个乞丐来,当先一人冲着那被卫长风救济的乞丐叫道:“大哥,咱们讨了些吃食回来了!” 那个乞丐大哥急忙叫道:“老三,快拦着这位好心人问个姓名,这位好心人帮扶了我一些银两。” 老三听得大哥如此说,急忙抢步上前,挡在卫长风前面,满面笑容拱手为礼,说道:“这位好心人,十分感谢,敢问。。。。。。原来是你!”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直视着卫长风,喝道:“你这个畜生!” “怎么回事?”一边上几个乞丐听得老三如此说话,纷纷发问。 老三紧紧的握着拳头,喝道:“你们来看看,你们可认得此人?这个人就是在路上下令强抢咱们包裹的人!” 那些乞丐中也有认得卫长风的,叫道:“正是他!” “揍他!”有人叫了起来。 卫长风后退一步,以防众乞丐暴起伤人,大声说道:“你们那些包裹,卫某一个也没有动过!” 老三见卫长风后退,心中胆气大壮,踏上一步,紧紧逼着卫长风喝道:“那是因为你来不及动!” 卫长风冷笑一声:“我那么贪财,为什么要为了保护你们和东胡军拼命?又为什么要主动救济你大哥?” 老三一呆,拳头收了一下。 卫长风见老三有些犹豫,立刻补充到:“你们背着包裹,可能逃得了?我当时如果劝你们放弃包裹,你们可能听我的?” 老三的拳头随着卫长风的问下越来越低,终于松开。过了片刻,他慢慢抬起头,答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你可知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被东胡军杀了?”他的眼中突然涌起泪水,“我们本也是小富之家,在兴城,也算是安居乐业,东胡来攻,我们只能认命,可是,我们的身家都在背上的包裹里,没了包裹,我们拿什么求活?”他越说越激愤,向他大哥一指:“我大哥已经快饿死了,象这样将死的难民还有好几个,你这算救了我们吗?” 卫长风长叹一声。 他的确是想救这些人,但是,这些人现在真的不能算是得救了。 “我会向上级报告的,”他直视着老三的眼睛,郑重的说道,“一回去就报告,一定想办法让地方上救济你们。” 老三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这位军爷,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当那些官老爷会看不到我们在这里饿死吗?我们已经两次上衙门请愿了,衙门的回答是:救济银还没有发到衙门,请我们再忍耐几天!哈哈!”他嘴里打着哈哈,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再忍耐几天,几天后,我们还有必要要救济银两吗?” 卫长风一时无话可说。 “忍耐几天!”也亏得县官老爷说得出口!这些人就这样饿着能忍几天?这位县老爷自己为什么不试试忍上几天? 老三看着卫长风,眼中的怒火已经熄灭,他长叹一声,突然向卫长风深施一礼:“军爷,多谢你舍命救我们,只是,如果真有下次,拜托你,千万不要再救我们了。”说罢将身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长风见老三不肯再和自己多说,只想让自己尽快走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不过是一个什长,就算去找县官,人家也大可理都不理,就算是赵将军,甚至朱将军去找县官,也没办法命令县官,人家是地方官,为什么要听你们军人的?这是两回事嘛。只是,难道他就这样看着这些人饿死? 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跑来,不等来到卫长风眼前就大叫起来:“卫什长!你怎么在这里?赵将军传你去,都等了好久了!” 于是,卫长风就一脸不高兴的回了军营。 进了中军帐,赵自安正等的发烦。见卫长风终于进来了,努力绽开笑容说道:“卫什长,你此前累立大功,本帅保举,升你为百夫长之职,今天起,你就不是卫什长了,是卫百夫长!”说罢等待卫长风称谢。 “多谢将军。”卫长风果然称谢了,只是,脸上却没有太多的高兴之色。 赵自安的心里沉了一下。难道卫长风反应如此迅速,立刻意识到他只升一级太小了?不理他,升职是奖励,他说不出什么的。赵自安决定装傻。他仍然保持着笑容,继续说道:“你的功劳不小,朱将军都十分高兴,本待亲自召见你,只是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特命我转达对你的表彰之意,另赏银一千两!” 卫长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多谢朱将军!多谢赵将军!”这两句话的语气,可说用兴奋二字形容一点也不过份,与方才那有气无力的“多谢将军”完全不是一个口气。 赵自安一听之下怒了,真的怒了! ------------ 第40章 恭喜发不了财 这个卫长风的表现也太功利了一些吧?升他为百夫长他没什么表示,得到朱将军表扬和一千两银子就这么高兴?就算你心里高兴,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好不好? 他的笑容开始变的有些扭曲,淡淡的说道:“卫百夫长,这一回你得了朱将军的表扬,又得了赏银,以后还当努力多建功勋才是。” 卫长风立刻意识到赵自安话里有话。怎么,不提他升为百夫长这件事了?他微一思索,已明其意,当下答道:“将军,末将能够升职受到表彰都是好事,但末将最高兴的,却是这一千两赏银。” 赵自安苦笑了一下。 卫长风,你傻了?这话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说?说来干嘛? “那么,恭喜你发财了。”赵自安的话里已经带着讽刺。 “可惜,这财末将发不得。”卫长风答道。 “嗯?”赵自安眉毛一扬,大是奇怪,“为何发不得?难不成还有人和你抢这赏银不成?” “当然不是。”卫长风答道,“只是,末将这笔钱,要散给兴城来的难民和那些末将指挥过的手下。”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兴城百姓逃难至此,却身无分文,只能沿街乞讨,有些已经饥饿将死,末将指挥二百士兵拦阻敌军,最终只有七八人幸存,其他士兵皆已战死。末将本当与他们同死,却为救人而逃脱,末将心中,一直有愧。这笔赏银,正好散发给兴城的难民和战死将士的家属吧。” 赵自安的心中很是感动。 他自问不算是一个大公无私、两袖清风的将军,虽然没有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举,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多多少少的,他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他还不至于把良心全都抛到九宵云外去。卫长风现在这一番话,让他的良心有些触动,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很好。卫百夫长,这件事,你不妨找白参将去商量一下,让他帮你处理,我。。。。。。嗯,就不插手了。” 卫长风答应一声,转身出帐。白起已经升为参将,赵自安让他与白起商量一下,他自然要听,不过,他心里对赵自安这一番话仍是有些奇怪。 他既然当着赵将军的面表示将此赏银散给兴城难民和阵亡将士家属,自然是想赵将军亲自操作此事,花花轿子人抬人,赵将军散发此银,落了个好名声,卫长风也算还了心债,这是一举两得之事,不知赵将军为何说不参与?既然不参与,那就干脆不加理会,让卫长风自己想办法好了,又为什么让他去找白起商量? 他带着这一串的疑问来到白起的帐前。 白起帐前,汇报、请令者来来往往,不断出入。卫长风知道白起正在忙着新兵编伍之事。兴城失守,四下的城镇都大感不安,朱将军一边向朝庭请援,一边招收新兵入军。其时世道混乱,生存艰难,许多人无可谋生,为了一口饭一点军饷纷纷入军,比如兴城来的难民就有一些因此参军,自然,当中也不乏热血之士,胸怀为国为民的壮志参军。这些新兵有许多编入了赵自安一队,赵自安就将这件事交给了白起来办。白起好象天生就是打理这些琐碎之事的材料,别人对这些编伍、训练之事都感觉着头大,白起办起来,却是游刃有余。不过,这可不意味着白起不忙,这些事任是谁来,也要忙上一阵的。 卫长风在一边等候着,直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没了请令者出入,于是来到帐前报告。 白起才忙完了这些琐碎之事,正在喝水,听得帐前是卫长风的声音,连水杯都来不及放下,抢步上前打起帐帘笑道:“卫百夫长,是不是在帐外等了有一会儿了?” 卫长风不由一笑。 白起虽然身在帐内,却消息灵通,自己升为百夫长这事他才从赵将军处得知,这前后脚的功夫白起就知道了,而且一听卫长风在自己方才忙完时就来到帐前,立刻就猜到卫长风应当是一直守在帐外相候,果然是心思机敏。他向白起拱手为礼,进入帐内,白起向一边的椅子一指,二人落坐。 按说,白起是参将,卫长风虽然升职为百夫长,但上面仍有小都统、大都统两级,卫长风理应站着汇报才是,就算白起请他坐下,他也应当至少客气一下。但是,自兴城前的阻敌血战,二人互相之间都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这感觉谁都没有说出来,但他们彼此却都感觉得到对方也是这种意思。所以人前卫长风对白起极是尊敬,但在无人之时,却很有些随便。而白起对卫长风的这种随便也很是高兴,要是卫长风来个公事公办,白起反而很有些不爽。 卫长风落坐之后,就把与赵将军相谈的事说了一回,又谈及赵将军让自己来找他商量赏银分发事宜,一边说,他一边看着白起。 白起看着卫长风的眼神,微一思索,已经明白卫长风的意思,他看了看帐门前,轻声说道:“卫百夫长,你想问赵将军为什么这样做,是吗?” 卫长风点了点头。他猜对了,看来白起明白这中间的关节。 白起轻笑一声,声音压的更低了:“卫百夫长,赵将军这算对你很是大度了,因为你给赵将军出了一个难题啊。” ------------ 第41章 *烦 卫长风一呆,急问道:“此话怎讲?”他的确不明白。官场上勾心斗角他是知道的,虽然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但对一些官样文章和语带机锋之类倒也能看得明白听得懂,但这一回,他实实在在的不懂。看起来,他在战场上还要历练,在官场也是。 白起又看了看帐门前,神情变的严肃起来:“卫百夫长,你可知道,为什么救济难民的银两没有发下来?” 卫长风的脑袋有些乱。这两个问题是连在一起的吗?他摇了摇头。 “因为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给各县这笔款项!”白起一语惊天,“连年战争,国库早就空了,哪里有钱救济难民?” 卫长风惊的嘴都张大了。根本就没有救济款!既然如此,县令哪里有钱去救济难民?现在,他懂了! 此前按他的想法,县令是自己不想承担这笔款项,所以将公文发往上司处,等上司批下款项再发给难民,他这一千两虽然不多,但至少也可先救个急,等到国家的救济款到了,难民也就有了着落。无论如何,他这算是帮了县令的忙,就算他不求县令感激,至少也不至于让县令为难。但现在,他这一救,却正好让县令为难了,难不成让大家都知道,他卫长风可散财救人,县令却不能发救济款?不但县令为难,往上各级都为难,甚至连皇帝都要为难。这不是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并扔到“见死不救”的名头下了吗? “那么,战死家属的抚恤可有?”卫长风心惊胆战的问道。 “有。”白起点了点头,“只不过,银两减半,而且先付半数,另半数,”他顿了顿,“待国家安定后再发。” 简直是放屁! 卫长风几乎要骂出声来。 抚恤减半,因为国家无钱,也就罢了,但先付半数是怎么回事?还“待国家安定后再发”,国家哪一年安定?什么情况下算是安定了?究竟是指没有了叛乱还是指没有了抢劫盗窃?这种官腔,不是明明的在赖帐? 白起猜得到卫长风的心思,悄声道:“那未付的一半,在兵部。据说是用来充实军备了,但究竟充实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卫长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吧,他承认,他的确给赵自安弄了个大麻烦。 如果他大张旗鼓的散发银两给难民和战死者家属,不但让大大小小的地方官们难堪,也让兵部众人和各高级将领难堪。但是,难道那些难民挣扎在生死线上,孤儿寡母们无以为生就不让这些人难堪了? 一股怒意涌上卫长风的胸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我一定要把这笔赏银发下去。” “如果你大张旗鼓的发下去,这笔钱一文也到不了难民和将士家属手里。”白起冷静的答道。 卫长风的心里一动,看着白起说道:“我只求将钱发到难民和将士家属手里,至于如何发,我却不在乎。” 白起笑了,他伸手拉过纸笔,嘴里说道:“既然如此,我来试一试。我给县令写一封私信,我想,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笔钱发到该得的人手中的。” “不要说是我发了这笔钱。”卫长风急忙说道。 白起停下笔,看着卫长风。 “我强行夺下了兴城难民的包裹,”卫长风轻叹了一声,“他们会恨我的,如果知道这笔钱是我的,他们可能会不收。” 白起再次慢慢提笔,神情却有些犹豫。 卫长风见白起仍是犹豫,慢慢的说道:“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何必妄求虚名?” 白起大拇指一挑,不再说话,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已经写罢,将信递向卫长风。 卫长风没有接信,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白参将,末将很有些累了,如果没事,末将要回去休息了。” 白起再次微笑。 这就是卫长风,听得白起说这件事他能办好,就全不再理,至于是怎么办的,是不是说了这笔钱是来自卫长风的私囊,一概不问。这是胸怀,也是信任! “我这就派人将信送去。”白起收回信纸,封好了口,扬声叫卫士。 卫长风向白起行了一礼,漫步出帐。这一刻,他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虽然他无法挽回那些将士的生命,无法让难民们安居乐业,但他真的尽力了,而且,他还将继续流汗、流血,为国家,为这些百姓。他不求难民们理解,只求心安,只希望午夜梦回,不会因想起这些事而羞愧的无法再次入睡。 他不会追问白起那惊人的消息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事,绝不能问,更不会追问白起这笔钱究竟能不能安排好。他知道白起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一个事不轻言,言之必践的人。如果白起说了他一定能办好,就绝不必再问第二次。 现在,他要回帐休息了,虽然身体的累已经休息过来了,但,他的心里好累。他漫步往前走着,绕过一个小校场,猛然间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至! ------------ 第42章 出大事了 卫长风虽然全没料到在自己的军营中,全无敌情之时会突然射来一箭,但他的反应却也极快,他向旁边猛的一扑,重重摔倒在地,这支箭紧擦着他的身侧飞过,咚的一声射在一边的帐篷立柱上,身边,好几个士兵齐声发喊。 卫长风在地上一个打滚已经站起,同时剑已出鞘。只见一边上小校场内,一个伍长脸色煞白,上前一把将一名士兵的弓打落在地,飞起一脚已经把他踢倒,嘴里大骂道:“周老三你个混蛋!亏你居然说你会用弓箭!”说罢不待那士兵起身,已急步冲过来,见卫长风已经站起,急忙说道:“抱,抱歉!是个刚来入伍的,说自己会用弓箭,末将让他一试,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乱子。可伤了哪里?” 卫长风一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受伤,见那士兵已经从地上慢慢站起,正向卫长风看过来,二人对视,卫长风不由一惊。 那士兵正是此前在街道上碰到的乞丐“老三”! 看来这士兵也是为了一口饭入了军,只是,方才这一箭,究竟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 周老三看着卫长风,表情有些发僵,究竟是后悔自己这一箭没有射中卫长风还是后怕差点射中卫长风,实在看不透。那伍长见周老三在那里呆立着,冲上去大骂道:“你是傻子啊?还不道歉?!” 周老三却没有说话,只是向卫长风行了一礼,但看他表情,那行礼实在是不情不愿。那伍长见周老三如此倔强,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要开揍,卫长风急忙喝止,说道:“无心之过,他可能是吓坏了。不必深究。”说罢自转身离开,耳中听得那伍长仍在大骂周老三。 卫长风有些恍惚的回了自己的营帐。一路上他一直想着周老三的表情。周老三那表情,绝对不是心中有歉意,但是,可也不象有多恨他啊,难道这周老三把自己掩饰的很好?他心中暗自提醒自己,还要打起精神来,看来即使身处军营,也不能说就一定安全啊。 他慢慢坐在床上,正要脱了鞋子躺一会儿,突然间外面鼓声大起! 卫长风愣了一下,随即听出,这是聚将鼓,而且极为紧急! 他一下子跳在地上,匆匆穿上衣甲。 他虽已升为百夫长,但仍不够资格向中军帐报到,常将军聚将,要小都统以上才能去报到,但如此突然紧急的聚将,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在军中发生了任何事,都只会有一种处理方式:集合士卒,准备应付。所以,他必须立刻穿好衣甲,准备接受命令! 此时营帐外已经是一片混乱,够资格报到的将官们纷纷从自己营帐中冲出来,有的衣衫不整,有的边跑边穿衣甲,有的一只鞋系着带子另一只鞋只是拖着,纷纷向中军帐而去。要知道三通鼓止不到就算违令,中军帐外的刀斧手只候三通鼓罢,但有迟来者无需请示,直接就地正法,这可不是儿戏。 士卒和低级军官们则纷纷向自己的营帐跑,人人都知道有事发生,人人都知道一会儿就会整队,所以人人都拼命的跑向自己的营帐穿好衣甲,拿好武器。 卫长风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急急走到帐前向中军帐处张望,左近几个营帐,一些动作迅速已经穿戴的差不多的士卒也同样在张望,人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提心吊胆的在等待着。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将官从中军帐中直冲出来,翻身上马,一路打马疾行,直冲骑兵扎营处! 卫长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事大了。 除非急报,军中不得驰马,任你是上将大臣还是皇亲国戚,这一条都不得违反。但现在这将官居然出了中军帐就策马飞奔,当然不是想在营中练习马术,肯定是朱将军下令让他不顾一切要尽快去调动骑兵的。事情居然紧急到了这样的程度,而且调动的是骑兵不是步兵,肯定是哪里急需出兵了! 卫长风还没有想得明白,只见中军帐门前一众高级将官就好象逃难一样你追我赶的冲了出来,各自向自己的所部飞奔,一边跑一边叫着自己的卫士下着命令。 卫长风不再观看,返身入帐去抓自己的包裹。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是要全军动员紧急出击,究竟要上哪里,做什么,只怕没机会集中起士卒来临战动员了,想来会在路上边走边传达。 他的手才碰到包裹,就听得帐外有人大叫:“卫百夫长可在?” “在这里!”他一边背包裹一边转身出帐,差点和冲进来的士兵撞在一起。那士兵猛烈的喘息着,提着气大叫:“白参将令你速去报到!要跑着去!” ------------ 第43章 敌人的妙计 卫长风二话不说,将背上的包裹直接甩在那士兵怀里,放开脚步向着白起的营帐狂奔------没错,是狂奔,就算加上夺命二字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白起可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能用一个字说明问题,他从不用两个字。现在士兵传达的命令,不仅仅是速去,而且是“要跑着去”,这可不是白起说话的风格,因为“速去”的最好办法当然就是跑着去,之所以白起会如此画蛇添足的加上“要跑着去”,只有一个原因:事情实在太紧急,他是希望卫长风以最大速度跑过去! 卫长风冲到白起帐中时,白起已经穿戴整齐,正一叠连声的催促卫士带马,见卫长风来到,也不多说,手一招:“这一匹是你的!” “末将的马还。。。。。。” “在这里!”白起截断了卫长风的话,已经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卫长风不再多说,翻身上马。 他才升为百夫长,还没来得及配备马匹,白起虽然一路狂奔回帐,却没有因此忘记给卫长风配备一匹马,卫长风心知事情紧急,也来不及多说,二人并马而行,直向士兵营帐而去。 士兵营帐处乱的象开了锅一样,一众士兵们只知道有紧急军情,却不知道军情是什么,一个个一边集合一边追问身边的伍长和什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敌军来攻了?”“咱们要撤退吗?”“是不是着火了?”一时间千奇百怪的问题都抛了出来,伍长什长们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现在是最紧急的军情,一个个拼命大吼着集合部队。 营门打开,马蹄声急,骑兵队已经冲出去了,居然连护卫的步兵都没有! “抛下所有无用的装备!”白起才近士兵营地就大叫起来,“各都统立刻传令,抛下所有无用的装备,咱们要急行军!” “得令!”几个都统都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转身就去传令,一时间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士兵们将躲在能抛的都抛了下去,谁都知道急行军是怎么回事,身上多背一两的东西都会因此累吐血。 卫长风正待冲到本队去,却被白起一把拉住:“你就留在我身边,你的那一队由小都统代为指挥!” 卫长风只得停下。不过,他倒并不意外。如果白起只不过是让他回归本队,何必特别传他去?这就是让他留在身边的意思。看来,此前他当过赵将军的参谋,现在,得当白参将的参谋了。 “全军列队前进!”白起发过令,终于松了口气。现在的事情归各队的大小都统和百夫长们管了,参将不必直接管理士兵行军,虽然从现在起士兵们要拼命赶路,但参将倒可以轻松片刻了。直到此时,白起才转过头来对卫长风笑了一下:“还在猜为什么这么急吧?” 卫长风点了点头,面容严肃。 他可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整个汉军营地都在往外涌出汉军士兵,这一回居然是全军总动员,就算有留守者也不会太多,究竟是什么重大事情让朱将军如此发疯,居然要动员全军急行军? 白起揭开了谜底:“东胡军主力正在试图绕过绥中,直击山海关!” 卫长风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天啦,好狠的计策! 怪不得东胡军这几天居然没有追击,原来他们打算悄悄绕过绥中!汉军现在几乎全军在绥中,山海关的守军不足万人,东胡军大军突袭,一旦占领山海关,不但断了汉军的归路,而且直接威胁中原,这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城池失守问题!失了别的城,可能朱大将军至多被训斥,但失了山海关,朱大将军要担忧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脑袋,只怕要担心他满门老少的脑袋了,这等大事,朱将军怎么可能不发疯? 其实这个消息,不止朱将军发疯,只怕任何一个听到的人都会发疯。虽然帝国周边战乱不休,内部叛乱不断,但无论如何还没有让胡骑入关过,现在,胡骑要入关了,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震撼人心的消息! “他们是打算从建昌绕过绥中吗?”卫长风定了定神问道。 白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是吧。据建昌急报,约五万东胡军正奔建昌,但看他们行军方向,好象打算从建昌与绥中之间穿过。” 卫长风心中不得不佩服东胡军统帅的胆量。建昌与绥中之间有大片密林丘陵,骑兵行走极为艰难,也正因如此,朱将军才放心大胆的在绥中守株待“胡”,万没想到,东胡军居然就从这里试图突破。也幸亏这里有大片密林,否则只怕待汉军得了东胡军动向的消息时,东胡军已经到达山海关城下了。只是,过了那林地就是一马平川,直到山海关,所以,汉军必须赶在东胡军突破林地之前拦住东胡军,否则的话,他们只怕要跟在东胡军马屁股后面追尘土了! ------------ 第44章 命令:看风景 “咱们要尽快!”卫长风咬着牙说道。 白起点了点头,向卫长风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卫百夫长,我想请你代我指挥!” “什么?!”卫长风惊的几乎从马背上跳起来,“白参将,你。。。。。。” “你有这个能力,比我强!”白起截断卫长风的话。 “不行!”卫长风这一次回答的十分坚决,“白参将,末将会跟随在你左右时时出谋划策,但指挥,还得你来!” 白起无奈的摇摇头,低声道:“那么,如果情势紧急,来不及细说而你又有妙计时,你可能接管指挥权?” 卫长风一时有些犹豫。 白起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想让自己指挥,如果真到了紧要关头,来不及详细讨论之时,他是不是应当接管指挥权?从道义上说,这是应当的,无论谁指挥,最终的目的是战胜敌人,保存自己,但从军职上说,自己不过是一个百夫长,哪里有权指挥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就算是白起授权给自己,也有些过份啊。 白起见卫长风不答,正要再劝,却听得马蹄声急,一个传令兵已经来到近前,向白起说道:“白参将,奉军令,令你部加速前进,直抵建昌,严守城防!” 白起的脸色沉了一下,点头道:“得令!”随即下令全队加速前进,脱离大部队向前。 卫长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自己不必面对白起那个为难的问题了,因为很明显,他们不被当做主攻部队了。 既然东胡军要从建昌城前过,建昌当然要有兵防守,虽然想来东胡军的兴趣应当不在建昌,但打仗的事容不得想当然,无论如何,建昌还是要防的,当然,这是以备万一的,所以用不着大队人马精兵强将防守,而白起所部此前方才在兴城打过一仗,士卒疲劳,新补充的士卒还没来得及好好训练,所以让白起所部防守建昌,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对白起而言,自然不是很高兴,但军令既下,高兴也得执行,不高兴也得执行。既然是守在建昌观风景,那么出现紧急情形以至于需要卫长风接管指挥权的可能也就不大了,所以白起也就不再提卫长风接管指挥权的事。 三千汉军,脱离了大部队,全力向前。由于不必承担主攻任务,也就不必过于保护士卒体力,到了建昌,自然可以休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整个这场战斗,这三千人基本都是在休息,所以白起倒也不大在意士卒们跑的快些。他的马小跑着,督促着士卒们一路向前,越过主力,越过前锋,向建昌一路急行。 离建昌二十里,士卒们正跑的盔歪甲斜,气喘如牛,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嘈杂之声,听来应当是战场上两军搏杀所致。 白起一带马,令手下的大都统带队,自己则和卫长风一起向前纵马急行,打算看一下战斗的情形。 前行数里,一幅惨死的战斗场景展现在他们眼前。 林地边缘,汉军骑兵正和东胡骑兵血战!此前从汉军营中紧急出动的骑兵堪堪在东胡军从密林中穿出时抵达,根本来不及整队就直接冲上去堵截东胡军,东胡军吃亏在于身处密林,一时难于展开队形冲击,而汉军则人数既少,队伍又不整,战力又不如东胡骑兵,双方就在密林边缘处几乎是单兵为伍,展开近身肉搏。汉军战线就顶在密林边上,东胡军则自密林中反复冲击出来,如果让东胡军突破成功,他们就可以抢在汉军主力之前冲过建昌,直奔山海关,至不济也可以整队向跑的无力作战的汉军主力发起攻击,如果东胡军不能及时突破成功,则汉军主力一旦抵达而将东胡军堵在密林里,东胡军将不得不扔下战马,在林中与汉军步战,其结果对汉军是大喜事,对东胡军则是大灾难,所以汉胡两军都在拼命争夺,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汉军阵线后面,“方”字大旗随风飘扬。那是才从后方紧急增援过来的定远将军方镇海的大旗。方将军带着骑兵才到绥中,就碰到这样一个紧急事件,于是统帅着骑兵部队急行来堵截东胡军。 卫长风和白起并肩看着双方的攻杀,眼见汉军抵挡的十分吃力,但东胡军一时也难以顺利突破,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看向白起。 白起沉吟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句:“我们不过是路过!” ------------ 第45章 纸上谈兵 卫长风只能轻叹一声。 白起说的不错,他们的确“不过是路过”,他们的任务是守卫建昌,虽然现在汉军也需要支援,但他们擅自改变命令,即使战胜也会掉脑袋。战场之上,擅改军令,与叛乱等同,这一点无论是哪支部队都绝不会有不同,如果你下了一个向左前进的命令,手下却随便改成向右前进,不能令出必行,这个仗要怎么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下的命令会被执行成什么样子! “走吧。”白起也是一声轻叹。 卫长风又看了一眼战场,眼见汉军前线已经被突破,东胡军与汉军在整个战场上搅做一团,鼓声大起,最后一批汉军预备队也已经冲上去,心中只能祈祷汉军能再多支撑一会儿。只要再支持小半个时辰,汉军主力就能抵达了。如果支持不了,汉军主力会多被动自不待言,他们这支守建昌的部队也会成为孤军。 建昌城前,建昌县令牛得草正急的汗流满面。他这名字真不错,牛而得草,一定是吃的很好,所以他的体形上也很是配合,胖的象。。。。。。嗯,好吧,其实不象牛,而是象猪一样。但现在,他想的不是草,而是兵。建昌本是一个小小的偏居之县,虽然兵荒马乱,却也一时不被涉及,牛县令在小县衙门居中高坐,批一批公文,打一打刁民的板子,很是自得其乐。万没想到,转眼之间,这里居然成了战场,更可怕的是,这里几乎连一个兵丁都没有。 在公文上,建昌是有兵的,有乡勇千人之多,而且建制整齐,训练充分,不过,那是纸面上的,每年上司来检查,牛县令都会四下招募一批膀大腰圆的人,什么街头的小混混、不知哪里来的“勇士”,反正只要看起来威风凛凛就行,然后训练个三五天,待上司来了,摆个队形,走个过场,暗地里再塞些银两,也就对付过去了。 自然,牛县令废尽心机不是在玩儿游戏,这样做的结果是,他不但得了草,还很得了一大笔的银两。国库再空,养兵还是要养的,而这些养兵的钱,自然就进了朱县令的口袋。 如果换了别的地方,牛县令还真不敢这么做,这万一要是有兵患匪患,他拿什么应付?但建昌,山高皇帝远,鸟不拉屎的地儿,也不在什么重要位置上,他有什么好怕的?所以,牛县令就来个胆大包天,一个人代表了一千名乡勇,把用于军事的银两全部收入囊中了。 然而,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里居然成了战场!他牛县令吞掉一千乡勇的银子可以,但他可没本事代替一千乡勇守城,眼看着东胡军临近,他真是无计可施,急的直想把银子打个包,带上老婆孩子就此跑路。 还好,就在他准备要下令差役备马车开溜前一刻,他看到了汉军的旗帜。牛县令不由得长念一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带着差役急迎上去,叫道:“下官牛得草,乃建昌县令,不知哪位将军是统帅?” 汉军人群一分,白起已经来到牛县令眼前:“本官白起,见居参将之职,统帅全军,奉命守卫建昌,请县令配合。” “一定,一定!”牛得草如将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连连点头,一边引着汉军入城,一边一叠连声的催促快给白将军备茶。 “茶就不必了。”白起见牛得草全然不知轻重,心中有些不喜。这时候,备的哪门子茶?“请问贵县,城中有多少军械,多少乡勇?现在军情紧急,要全体动员起来了。” 牛得草脸上的汗又下来了,他忙忙的向边上一指:“军械齐备,将军请看。” 白起向旁边看去,一时间不由得哭笑不得。 好吧,那的确是军械,而且是大型军械:攻城车。 这玩意儿用来攻击城高墙厚的大城,倒是有效,虽然一眼看去,那几辆攻城车明显的年久失修,但稍加修理,仍是可用。问题是,现在用这东西干嘛?拿攻城车攻击东胡骑兵? “还有什么军械?”白起再次追问,但他的心里却隐隐感觉不妙。 “嗯,嗯,”牛得草的脸上憋的有些发红,“这个,这个,本县穷困,一时无所置办,嗯。。。。。。” 白起“嘿”了一声,心知这混蛋县令肯定是中饱私囊了,至于那攻城车,想来是应付上级检查的样子货。 “见存勇多少?”白起只能转了话题,看来,不用指望在建昌得到军械补充了,只希望那些乡勇能帮着守一守城。 “本县,本县那个,正在计划募集乡勇。。。。。。”牛得草结结巴巴的答道。 白起这一刻真想一拳把这个大胖子揍倒在地上。兵临城下,居然告诉我这里无兵无械? “传令,立刻上城守卫!”白起向一边的都统下令,随即转身看着牛得草:“牛知县,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县衙等候,本帅如有所需,自会找你!” ------------ 第46章 瞬息万变 白起这话说的当然不是很客气,但对白起而言,这已经够客气了。冒领军费,中饱私囊,临敌之际无兵无械,就算不杀头,牛县令这个官儿也当不下去了。 牛县令自然知道其中的关节,白起就算说的再不客气,他也只能受着,他连声应着,心里却暗自算计着该打点这位将军大人多少银两才好。 白起可没空再理会这位县令,他急步上城,边走边下令关了城门,安排各处防守,上了城墙,见卫长风已经依在墙垛处观察敌情,急问道:“卫百夫长,敌情如何?” 卫长风摇了摇头。 他现在还判断不出敌情如何。 方才白起在城下与县令答对之时,他已经急步上城,这一会儿功夫,前面的情形已经数变。 先是汉军骑兵抵不住东胡军的压力,步步后撤,眼看着东胡军就要突破汉军防线,关键时刻,汉军步兵主力抵达,几乎连队伍都没整就直接冲上来,从侧面封堵东胡军。然而,汉军骑兵已经是损失惨重,步兵本就对对骑兵不占优势,现在又是一路急行,个个疲惫已极,加之根本来不及整队,哪一批人先到哪一批人就投入战斗,虽然论总人数上不少,但一时间也无法将东胡军止住。好在东胡军也是损失不小,而且他们虽然突破了林地,但面前的空地太小,汉军又紧紧纠缠着,他们也没时间排列队伍,只能以散兵状态攻击。总体上说,东胡军是占着优势的,但汉军也没有大败的迹象,双方仍然在纠缠。 白起只看了片刻就发现了问题:“再这样打下去,咱们只怕不妙。” 卫长风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汉军正在慢慢后退,东胡军面前的空间越来越大,再过一会儿,东胡军更多军力从密林出来,排列起阵势,只怕汉军难以抵挡。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他和白起的任务是守好建昌城,至于其他的,他们只能看着。 “那里,那里!”几个在一边观望的士兵突然欢呼起来。 卫长风和白起同时看去,也是喜动颜色。只见一队约三千人左右的汉军士兵从乱军中突出,队列严整,一路连续向前,转眼间已经突破东胡军战线,直向东胡军中央攻去,这一队生力军的突然攻击让东胡军阵脚大乱,数千汉军紧接着从这个缺口也冲了进去,东胡军一时间无法抵挡,居然有被左右分割的趋势。 鼓声响起,只见数万汉军向这个被冲开的缺口直涌过来,看来朱将军打算利用这个战机来个中央突破。 “太好了!”白起兴奋的双手一击掌。 卫长风的脸上却没有兴奋之意,他紧张的向东胡军后方看去。 白起立刻发现了卫长风表情不对,他一边顺着卫长风的目光向东胡军后方看,一边问道:“卫百夫长,可有什么不对头的?” “非常不对头!”卫长风向东胡军阵后一指,“看那边,白参将,情形不对!” 白起眯起眼仔细看去,脸色也是一变。 在东胡军的左后侧,烟尘飞扬,这肯定是有大批骑兵在聚集。不知道朱将军有没有防备? “来人,速报朱将军,说东胡军左侧阵后有军队集结!”他急忙下令。他的命令才下完,传令兵还没来得及下城,只听号角声大起,约三千东胡骑兵已经从左侧阵后直冲过来! 卫长风和白起同时看着对方,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办?” 汉军此时重兵集中在中央部分进行突破,约万余汉军士兵已经深入敌阵,两侧力量十分薄弱,这一批敌军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正好打在汉军的软胁上,如果这批东胡军绕过汉军侧翼发起攻击,会把汉军整个包了饺子的! 不过,由于东胡军是从侧翼绕过汉军,就正好要经过建昌城下,现在唯一可以阻挡这支东胡军的,就是白起的守城部队! “我们必须出击!”白起定了定神,说道:“这一回,咱们不能等命令了!” “白参将,请让末将指挥!”卫长风在一边突然说道。 白起手一挥:“不行!这一回我亲自指挥!” 两个人突然同时向对方看去,脸上都现出一丝微笑。 临阵违令,开城出击,虽胜亦败,何况三千步兵对三千骑兵,实难言胜,这一仗打下来,胜了至多能免死,败了,掉脑袋是一定的。卫长风在此时争这个指挥权,原因不言而喻,白起心里对此十分明白,所以坚定的拒绝了。 两个人突然都意识到,现在,他们二人不仅仅是简单的百夫长和参将的关系,如果论起二人的感觉,只怕用“兄弟”一词更好些。 就在二人这片刻对话之时,形势又变,只见数百汉军骑兵从斜刺里冲出来,拼命截击东胡骑兵,只是汉军骑兵人数既少,战力又不足,虽然阻得了东胡骑兵一时,只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 第47章 胜亦死 “准备出击。”白起沉着脸下令。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此战后还能活着,因为现在有两把刀在等着他,一把是东胡骑兵的刀,另一把,是汉军刀斧手处决临阵违抗将领者的刀。 “白参将,有军令!”一个小都统急急的冲了上来,将一张纸交给白起。 白起皱了下眉:“传令兵呢?怎么由你来传递?” “死了。”小都统回答的十分干脆,“他挣扎着跑到城下就倒地而死,只来得及将此信交在末将手里,说是给白参将的军令。” 白起有些疑惑的展开军令。要知道战场上形势紧急,传令极少用公文,基本都是口头传达,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要用公文?他看了一下信,脸上的神色有些迷惘,将信递给卫长风。 卫长风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抬起头:“末将以为,应当尊令。” 白起想了下,点头道:“也罢,反正不用咱们承担责任了。”说罢转头下令:“留下一千人守城,其他人准备出城,截击东胡骑兵!” 卫长风突然抢前一步,轻声问道:“白参将,咱们这两千人,挡得住东胡骑兵吗?” 白起向城外看了一眼,眼见汉军骑兵已经支撑不住,纷纷溃散,再过片刻,东胡军就要大军直逼城下了。“挡不住也得挡”,白起答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攻到我军主力身后!” 卫长风却摇了摇头:“挡不住咱们为了什么去挡?白参将,我看,咱们不应当去挡,咱们,该逃才是!” 城外,东胡军的侧击骑兵终于突破了汉军骑兵的拦阻。莫吾尔一刀将拦在他面前的一名汉军士兵砍落马下,吆喝一声,一马当先,向前继续冲去。 这一次,他能够参与这支关键性的攻击部队是他力争的结果。 乌里安对他和阿格在兴城的失败十分看不起,按乌里安的本意,是要把他们安排在后卫线上,让他们呆在那里吃风去。但汉军的突然撤退把乌里安耍了一回,虽然乌里安大起全军追击,但无论如何,他也同样被骗了------据审问战俘的结果,这个主意居然又是卫长风出的! 阿格这一回可得着了理,话里话外,三句里两句讽刺着乌里安,那意思很明显:你乌里安不是看不起我们被一个什长骗了吗?现在你怎么也被他骗了? 乌里安自知理亏,只能当做没听见,但他心里却暗自发誓,一定要扳回这一局来。所以,不妨说东胡军这一次的奇袭妙计,其实是和卫长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乌里安要不是受了这个刺激,还真未必能想得出越过密林山谷突袭山海关的主意来。 这个主意一出,阿格就称病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主意的确是个好主意,乌里安扳回了面子,他可不想再受乌里安的侮辱,何况,他还另有事要做,这件事,可不能当着乌里安的面做,所以他干脆称病。 乌里安对阿格是眼不见心不烦,阿格称病正合他意,所以他自统全军越过密林,打算奇袭山海关,完成不世之功。只是,他没想到这密林山谷这么难走,穿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五万大军的行动,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这一次突袭,成功的依靠就是速度,但对密林山谷的艰难估计不足,导致东胡军行军速度大大落后于计划,终于被汉军在建昌堵住。 乌里安现在面临的局面十分危险:如果被汉军堵住而不能突破成功,他们只能退回密林里,让他们背后顶着汉军的追击再牵着马走一回密林山谷,还不如干脆全军就地自杀算了。所以现在,他要么成功,要么死,只有这两个选项。然而,他虽然反复催动全军攻击,却一直无法彻底击败汉军,最要命的是汉军居然来了个中央突破,眼看着他这一次的“妙计”就要葬送了东胡全军了。正当他没有办法时,莫吾尔提出了侧翼突破的办法,并且要求由他亲自指挥这一次突破。 乌里安急病乱投医,眼见别无他法,只好权且听从莫吾尔一回,聚集起全部精锐,由莫吾尔率领,向汉军侧翼发起攻击。 “跟上!”莫吾尔再次挥刀大吼。现在,他已经突破了汉军的围堵,只要越过建昌,他就要突入汉军的侧后方了,那时,他要做一个屠夫,要把汉人当成大平原上的蠢鹿一样屠杀! “千夫长,敌人,敌人!”一个百夫长在他身后突然大叫起来。 莫吾尔立刻抬头去看,只见建昌城门大开,约二千上下的汉军士兵鱼贯而出。 “咱们再战!”莫吾尔大吼道,刀在空中挥起一圈寒光。他要一口气突破这两千汉军的阻挡,现在,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的! ------------ 第48章 天神之车 建昌城门处,汉军士兵们并没有排列起攻击阵势,只见士兵们抬着一些个细软箱子,而且还推着一辆攻城车,非但没有向东胡军发起攻击,反而匆匆的向后后撤。 莫吾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攻城车!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此前攻击兴城,就是吃了没有攻城器具的亏,其实不止他们没有,整个东胡军中都少有攻城的东西,他们一向是住帐篷,骑骏马,天空是他们的屋顶,大地是他们的院落,哪里会象汉人一样住在狭小的城池之内?但也正因如此,东胡军中极少攻城的武器,就算有也不过是云梯之类,攻城车,他们认得,但造不得。这种在汉军中常见的重型攻城武器,对东胡人而言,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而现在,这东西就在自己面前! 莫吾尔的眼前好象出现了山海关那雄伟的城墙,城墙前,无数东胡人的攻城车正在快速接近。 不错,东胡人目前还不会造攻城车,但是,如果有了这辆攻城车,他们还是完全能够仿造出来的,那时,方才的情景就不再是梦了,这一辆攻城车,将挽救多少东胡好男儿的生命啊! “追击他们!”莫吾尔就在这片刻之间下了决心。 现在,他攻击这些汉军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突破他们的阻挡了,事实上汉军现在在后撤,如果想突破汉军的阻挡,只要不加速追击,汉军自然就会将通道让开,但他不能这样,因为和突破汉军阻挡相比,更重要的,是这一辆千金,不,万金不换的攻城车! 汉军统帅看来也明白为什么东胡军反而加速追击,只见一个千人队迅速展开,拦在东胡军的通道上,另一个千人队紧紧包围着攻城车,推着攻城车向后加速后撤。 莫吾尔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显然,汉军统帅虽然决定逃跑,却不肯将攻城车留给东胡军,生怕东胡军由此建造出攻城车来,那么,他必须全力攻击,一定要把这辆攻城车夺到手! “不要恋战!”莫吾尔对身后的士兵大叫道,“我们的目标是攻城车,不要和阻拦咱们的汉军纠缠!” 身后,东胡军士兵们纷纷大声答应着,他们当然明白攻城车对他们的意义,一时间整个部队全力向攻城车冲来。 汉军负责阻击的千人队看来勇气不足,当东胡军骑兵临近时,这一千人发一声喊,纷纷向两侧退去,只是拼命的用弓箭来攻击东胡骑兵。 “向前,向前!”莫吾尔再次大叫,他根本不去理会在耳边嗖嗖飞过的利箭,他的眼睛只是紧紧的盯着那攻城车。他已经计划好,一旦拿下攻城车,他将派一千人保护此车,带领另外两千人直冲汉军侧后。真是一举两得! 东胡骑兵冒着汉军两侧的箭雨强行突破,向攻城车冲去。如果没有这辆攻城车,东胡军现在可能已经开始冲击汉军的行列了,只要几个来回,汉军就会崩溃。然而,现在,他们的目的是攻城车,哪怕被汉军以密集的弓箭攻击也绝对不能耽误片刻。这件事,是要不惜代价的! 东胡军已经接近攻城车了! 只见一个将官一声令下,汉军士兵们纷纷扔掉箱子向后逃去,他们怕了,他们把攻城车扔给东胡人了! “呜~~~~~胡~~~~~”莫吾尔在马上纵声长啸,声如狼嚎。他就要成功了! 身后,一个传令兵疾驰而至,冲着莫吾尔大叫:“小贤王有令,一定要抢到攻城车!” “知道了!”莫吾尔吼了一声。他当然要抢到,而且现在就要抢到手了! 东胡骑兵直冲到攻城车下,个个激动不已,一些士兵眼中都有了泪花。 现在起,他们不再需要用云梯爬城了,他们的损失,至少要减少五成!一时间数百人将这辆宝贵的攻城车团团围住,外面,其他的东胡士兵无一肯走,都在看着这攻城车。 “推回去,把车推回去!”莫吾尔连续下令,“分一个千人队保护此车,其他人跟我。。。。。。”这个命令没有下完,嗖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到了攻城车上! 嗖,嗖嗖!数支火箭又至! “他们要烧攻城车!”一个东胡百夫长大叫起来。 “保护攻城车!”莫吾尔大叫起来,“两个千人队攻击,一个千人队护车!” 一时间东胡军大乱,莫吾尔本是打算用两个千人队攻击汉军主力后方,没想到汉军居然用火箭烧攻城车。正常来说,攻城车上都蒙着浇满了水的牛皮,火箭轻易点不着,但现在这攻城车上却连一块牛皮都没有,只是木头架子,万一点燃,东胡军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推回去,把攻城车推回去!”莫吾尔急急的大叫,现在他真是左右为难,究竟是全力保护攻城车还是分兵攻击汉军主力背后? ------------ 第49章 硬拼 攻城车旁的东胡军士兵纷纷跳下马,死力推动攻城车,汉军的火箭不断的射向攻城车,同时大量箭雨射向东胡骑兵。东胡军一时死伤狼藉。 “分兵!”莫吾尔叫道,“一千人护车,一千人攻击这里的汉军,另一千人跟我来,攻击汉军主力侧后!” 看起来,东胡军这一回把所有任务都做了,又护了攻城车,又突击汉军以防攻城车被烧,同时还攻击汉军主力侧后,问题是,人数却不一样了。三千人虽然不多,可也不能算少,以三千骑兵攻击汉军主力侧后,威力还是有的,但一千人,可不一样,更何况,这一千人首先要做的,是突破当前汉军的防线。 建昌汉军战线后面,白起和卫长风紧张的注视着前方。 “咱们是不是命令弓箭手射偏点儿?”白起见攻城车已经有数处着火,有些着急,提议道,“这样下去,攻城车很快就着起来了,东胡军会放弃它的。”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攻城车。”卫长风答道,“现在这样子很好,如果咱们命令弓箭手射偏些,他们可能会看出来的。” 白起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不过,他的心里并没有因为卫长风的反对而不爽,相反,他心里真是太高兴了。因为他没有看错,卫长风果然了得。 在这样的时候,只怕任是哪一个将领的选择都是全力出击,拼死截住东胡军,但卫长风的选择却是:带着攻城车出城,在东胡军眼皮底下逃跑。 于是,东胡军中计了。现在,东胡军放弃了骑兵冲击,注意力集中在保护抢得的攻城车上,不但攻击兵力大减,而且被成功的拖延住。这就是卫长风,关键时刻,总是能找到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办法。 对面,马蹄声起,一个东胡军千人队直冲过来。 “他们分兵了!”白起说道。 卫长风刷的一下抽出长剑,“末将请令,把他们拦住!” 白起犹豫了一下。 他不能亲自出马,因为他要指挥全军,亲自出马固然痛快,但这三千汉军却会就此失去指挥,如果派人去堵住东胡军的冲击,他最信任的当然就是卫长风,但是,他可不想卫长风有个闪失,不仅仅是因为卫长风帮他出了好主意,更是因为,这样的将领,真是万金难求啊。 “多加小心,如果不行不要硬顶!”白起终于下了决心。 卫长风点一点头,带着一千士兵迎击而上。 卫长风此时的心情极为紧张,白参将说不要硬顶,但不硬顶,怎么顶得住?步兵对骑兵,汉军一点优势也没有,但现在只能顶住,他们顶不住的话,极可能汉军主力也会顶不住!他看着东胡军骑兵越来越近,心中突然一动,急叫过一个小都统来迅速嘱咐着。 东胡军骑兵到了! 当先的骑兵直接冲入汉军阵中,汉军步兵被撞翻了几个,一时间烟尘大起,汉军步兵结成军阵与东胡骑兵搅在一起。 乱军中,一个东胡骑兵将领异常凶猛,他在阵中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杀伤数名汉军士兵。卫长风见这将领太过凶残,一提马缰,拦在这将领身前,长剑已经刺出。 这将领手中刀一横,当的一声,刀剑相交,卫长风只感觉半个肩膀发酸。他还没看清对方是何许人也,却听得那东胡军将领叫道:“又是你!” 这个将领,正是莫吾尔,他见有汉军将领拦阻,才交手一招,就突然看清,原来这个将领又是卫长风。这一下新仇旧恨一起涌出,他手中刀快如闪电,连连向卫长风身上招呼。 卫长风见自己又碰上这个莫吾尔,心中也是吃惊,奋力挥剑,与莫吾尔战在一处,他们身边,汉军步兵与东胡骑兵相互冲击拼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莫吾尔此时已经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攻城车,忘记了攻击汉军主力侧后,他的眼中只有这个一次又一次侮辱了自己的汉军将领,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卫长风,否则他连觉都睡不好! “杀!”他又一次挥刀劈出。 卫长风长剑侧推,将莫吾尔的刀推开,还没来得及收剑,莫吾尔的刀已经再次劈到。 好厉害的刀法!卫长风心中暗惊,只得带马后退,莫吾尔哪肯放弃,手中刀刀刀不离卫长风要害,步步进逼。 卫长风见莫吾尔逼的很紧,而汉军步兵也正不断后退,心知这样死撑下去,实在撑不了多久,他猛的一带马缰,约马疾退,同时长剑竖起,连连晃动。 只听得一阵呐喊声,汉军一个做为后备的百人队直冲过来。然而,这些士兵并非冲向战阵,而是向右绕开战场,直向攻城车处冲去,边冲边纷纷点燃火把。 “混蛋!”莫吾尔大惊,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中了卫长风的计,这一计叫什么?好象是什么调虎离山吧?原来汉军的目的仍然是烧掉攻城车! ------------ 第50章 小错累积成大错 “挡住他们!”莫吾尔大吼,一时无心再追击卫长风。 卫长风带马再退数步,手中剑再晃,又一队汉军从右侧向攻城车而去,这一回,这队汉军手里都带着火箭。 “分兵一半,挡住!”莫吾尔当机立断。他可不想汉军出一个百人队,他派一个百人队的玩儿游戏,以五百人把整个通道堵住,另五百人继续直攻,他完全可以击败汉军。 卫长风微微一笑。成了,现在,到他耍弄东胡军的时候了。 他的剑在空中向后一收,向左一指。 两个汉军百人队立刻后退,归入主队,左侧,两个汉军百人队一队持火把,一队持火箭,再次出击。 “混蛋!”莫吾尔气的大骂起来,急令主队向左,方才向右拦截的队伍回到中路变成主队。 汉军左路再退,右路再出。 莫吾尔终于明白了。 其实卫长风哪儿也不想去,根本没想去烧攻城车,他就是想在这儿拖延时间!这是一个石头剪子布的游戏,左出右入,右出左入,你出石头我出布,你出剪子我出石头,反正咱们就这么扯着。 “全军集中!攻击正前方!”莫吾尔气愤的大叫道。 这一回,他做出了正确的决策,然而,晚了些。 卫长风身后,一个汉军骑兵千人队已经抵达,再后面,三千汉军步兵正迅速接近! 莫吾尔一时有些发呆。 他什么时候耽误的战机?怎么会耽误到汉军从容调动了部队来堵住这个缺口的?他的脑海中迅速的回想了下,其实每一步都有耽误,但每一步都只耽误很短的时间。 抢攻城车是耽误了时间,但并不长,分兵导致兵力减弱,但对面汉军也力量不足啊,方才的左左右右出出进进游戏也耽误了时间,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好吧,如果单独的看每一个事件,的确都耽误的时间不长,问题是,这些小小的耽搁合起来,却是致命的,其结果就是:汉军主力的援军到了! 莫吾尔突然长声大吼,腰刀高举,他打算冲过去拼命! “呜、呜、呜~~~~~~呜、呜、呜~~~~~~”,两短一长的号角声响起。 这是全军转移的信号。 莫吾尔长叹一声,回身看看,只见汉军中路已经抵近东胡军的后防线,眼看着这个中路突破就要完成了,再转回来看,一千汉军骑兵,三千步兵已经和两千当面的汉军汇合,五千步兵加一千骑兵的敌人,他的三千骑兵再勇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突破的。 “撤吧,带上攻城车。”莫吾尔喃喃的声音几近低语,以至于传令兵不得不再问一回以确保自己没听错。 东胡军士兵吭呦吭呦的推着这个给他们带来无数麻烦的玩意儿向后且战且退。 汉军阵线处,骑兵队中一员战将纵马而出,喝问:“谁在指挥?” 白起见此人正是定远将军方镇海,急忙出列答道:“末将白起,见居参将之职。” 方镇海点头,问道:“可收到我的命令?” “是,”白起一边答应一边拿出将出城时接到的公文,“命令在此。” “收好。”方镇海说道,“战后如朱将军问起,就说是我亲自下令让你们弃城出击的。” “得令。”白起答应一声。他心知这是方将军有意的,以公文形式下令,以免战后朱令追究起是谁下令弃城出击时空口无凭,从而让白起安心出城攻击,这可是一个大责任,方将军不想让下属担了冤枉。 “整队,全军追击。”方镇海下令。 “将军,末将以为迟一下再追击更好。”一边上有人插话。 方镇海向旁边看去,见是一个百夫长,剑眉一立,喝道:“不要乱插话!” 白起见是卫长风插话,而方镇海又在训斥卫长风,急说道:“将军息怒,方才能顶住东胡冲击,全靠卫百夫长的妙计。” 方镇海听白起如此说,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转头去看东胡军,一看之下,立时变了颜色,向攻城车一指,厉声喝问:“你们怎么把这东西推出来了?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卫长风和白起同时抢着回答。 方镇海的目光一转,已经盯在卫长风脸上,“这是你的主意,是不是?” 白起只能苦笑。看来这位方将军果然聪明,听白起说“方才能顶住东胡冲击,全靠卫百夫长的妙计”,现在白起和卫长风同时抢着承担攻城车被抢的责任,片刻间就判断出这是卫长风的主意。 “正是!”卫长风立刻揽下这个责任。 “那好,你去把它给我抢回来,抢不回来就烧了它,烧不了,你也不必回来!”方镇海须发怒张,厉声说道。 卫长风淡然一笑,只回答了两个字:“不必!” ------------ 第51章 铁汉方镇海 (一) “什么?!”方镇海伸手去摸腰间的剑。 哗啦!一声巨响传来,东胡军士兵突然大声狂叫起来。 众人齐向东胡军处看去,只见那攻城车已经整个垮了下来,整根的大木头从数丈高处飞泻而下,将近处的东胡军士兵砸的骨断筋折。 当然,汉朝工匠的制造工艺还没差到这个程度,但是,如果将一个已经造好的攻城车几个关键的联接处弄松,再来来回回的推上一阵,这车制造的再怎么坚固也一样会垮下来。 方镇海手一挥:“出击!” 汉军士兵呐喊着直冲上去,正乱成一团的东胡军再也支撑不住,一时纷纷溃散。 方镇海看了片刻战场,转头看着卫长风,眼中的怒意已经消失:“你把攻城车推出来做什么?” “诱敌!”卫长风只回答了两个字。 方镇海点了点头。 不错,诱敌。两千步兵要追上三千骑兵,还要阻击,这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如果引诱敌人来追自己,而且为了保护抢到手的攻城车而错失战机,却是完全有希望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的。 他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依你之见,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他决定实话实说:“依末将之见,将军现在不应当在这里!” 这句话一说出,连白起都惊的脸上没了血色。 那可是定远将军啊,卫百夫长,你这指责也太严重了吧,不怕他当场杀了你? 方镇海的脸上沉静如水,根本不为所动,好象根本没听出卫长风话语中的不恭,而是继续追问:“那我应当在哪里?” “那里!”卫长风抬手一指,他指的是汉军主力的右侧,“如果我是东胡军统帅,现在我会。。。。。。” 这句话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因为东胡军统帅会如何做,东胡军的行动已经给出了答案。 号角声起,数万东胡军全力向右冲击,直接掠过汉军中路,向汉军右路猛扑过去! 卫长风苦笑一声,慢慢收回手。“现在,已经晚了。”他低声说道。 方镇海看了看东胡军的行动,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卫长风:“你是什么时候猜到东胡军会从右侧突破后撤的?” “将军方才下令进攻时。”卫长风答道,“东胡军左路突破不成,中路被攻,行将被分割,他们也不可能在被我军紧紧纠缠的情形下大队骑兵直接后退进入密林中再原路退回去,那么,他们只有一个办法自解:从右路突破,过绥中,返回兴城。” “不错。”方镇海点头,“咱们全军在此,绥中空虚,东胡此举虽然冒险,但完全可以一试,总比在这里全军覆没要好。” “而且可以威胁山海关。”白起在一边加了一句。 方镇海叹息一声,好象为自己方才的愚蠢指挥而自责,他手一挥,下令追击部队收兵,随即又转过头来看着卫长风,眼神怪异,看的卫长风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这位定远将军又要怎样。 方镇海的想法,任谁也猜不到,因为接下来他的举动只怕是在全国的将军中第一位做的,是不是还会有第二位这样做,还在未定之天。 他突然向卫长风深施一礼:“卫百夫长,本官错怪你了,请不要见怪。” 一个时辰后,汉军中军帐内。 朱令正自暴跳如雷:“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他的双手挥舞着,直想砸点儿什么东西,或者抓过谁来揍一顿,一边上,卫士们都躲的远远的。 “居然敢用偷袭的办法,东胡人真是卑鄙小人!不敢正大光明的作战!”朱令怒吼。 他不得不怒。东胡这一回虽然失败,但这次偷袭,让他实在无可解释,他怎么向兵部上公文?还说他运筹帷幄,早已料到东胡的偷袭?而且东胡突然全军从右侧强攻脱逃,也是自己早已料到的? “我一定会紧追不舍的!”朱令好象面对兵部尚书在汇报工作一样,望空发誓,“我要不把东胡人赶尽杀绝,我就是猪养的!” 一边上的卫士急忙转过脸去,怕被朱将军看到脸上的笑意。 朱令发过了火,喘息两声,转身坐在桌后,叫道:“来人,传赵自安,传白起,传卫长风,传刀斧手!” 他要追究下赵自安的责任,你怎么用的人?他要追究下白起的责任,一个参将,居然对一个百夫长言听计从,擅自违背自己命令而开城出击,这是什么行为?他更要追究下卫长风的责任,你个百夫长也敢指挥三千人开城出击?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的心里已经下了决心,不听这三人的解释,自己训斥完这三个混蛋,立刻下令杀了白起和卫长风,然后。。。。。。他的公文上至少可以写上,不是自己指挥失误,只是自己用人不明,本次意外,完全是赵自安用人不明、白起和卫长风违令所致。 “怎么还没来?!”朱大将军再次叫了起来。 (二) 就在朱将军的忍耐力达到极限前,四个人来了,不是三个,是四个,除了赵自安、白起、卫长风,还有方镇海。 朱将军一看到方镇海就知道要麻烦,没有预料到的事情都是麻烦,而方镇海,则肯定是大麻烦。 不得不承认,朱将军也真有妙算如神的时候,这一回就是。方将军果然带来了大麻烦。 四人才一入帐,不等朱令开口,方镇海已经抢先说话了:“朱将军,下令白参将弃城出击,是末将所为,白参将不过是奉命行事,至于赵将军,”他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赵自安,“他对此全不知情。” 赵自安长出一口气,直想立刻给方镇海跪下。 他真没想到自己命令白起守城会出这么大的麻烦。朱将军命令他分出一队去守建昌,他立刻就想到了卫长风。 这一回,他可不是想让卫长风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有朱将军直接指挥,朱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必用卫长风?相反,他希望卫长风远离战场,最好不要立功,不要不得不让他升职。这倒不是赵自安嫉妒卫长风,虽然看着卫长风指挥若定、妙计叠出,赵自安也的确不大自在,但他还不至于嫉妒一个百夫长,而是因为,他可不想惹麻烦,不想让人说一句“赵将军把卫青的后代给提升起来了。”这个话,好说不好听啊。 所以赵自安果断决定,让白起所部守城,卫长风既然在白起部下,就正好去建昌望一望风景,这一战,他就别参与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最终卫长风不但参与了,而且还参与的如此之大。赵自安在右路正自指挥,听到建昌守军开城出逃,惊的差点背过气去,虽然此后捷报频传,最终白起所部立了大功,堵住了东胡的突袭部队,但赵自安心中很清楚,违令出击,虽胜亦败,而他这个常将军,一个“用人不明”的罪是肯定的了。 所以,赵自安此来,是很做了被降职甚至撤职的心理准备的,没想到方将军主动承担了责任,赵自安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他心知现在起没自己什么事了,但既然朱将军还没有发话,他就闷声发大财,老老实实的往一边一站,明哲保身。 朱令的心里可是一万个不高兴。 现在他朱令才是全军统帅吧,你方镇海居然乱下命令?但他不敢发作。 虽然方镇海是他的副手,官阶上比他低了一阶,但这个方镇海可不是一般人物。曾经,方镇海最高一度做到骠骑将军,比朱令现在的官阶还高一级,但因为得罪了皇帝,被降了职。说起来这也算是奇事了,方骠骑居然把皇后的本家亲戚亲手杀掉了,原因不过是那人身为参将,却在驻地强抢民女为妾。 这算个什么大事?私下里说,皇宫里的女人,从皇后往下,哪一个不是皇帝“强抢”来的?打狗还得看主人,皇后的本家亲戚抢一个民女,处理当然要处理,但有一千种处理法可以应付过去,方骠骑就偏偏选择了最不能选择的办法:杀掉。 按皇帝的意思,方镇海道个歉,然后再受一番训斥也就罢了,毕竟这事儿方镇海倒也不算做错,然而,在朝堂上,方镇海居然不肯服弱,还声称如果他服了软,是给天下所有人一个坏例子,以后再也无人相信国法。 当时,所有人都相信,方镇海活不过一个时辰了。然而皇帝虽然怒不可遏,却没有杀方镇海,只是将他连降两级。降过之后,居然对方镇海说,希望他再立新功,将功折罪! 显然,皇帝虽然生方镇海的气,却在心里为这人的品质所折服,所以处理是处理了,但以后,只怕找个机会就会提升。 所以朱将军不想和方将军翻脸。这位方将军连皇帝都不怕,皇后的本家亲戚都敢杀,而且还随时可能官复原职,他朱令犯得着和方将军翻脸吗?值得吗? 所以,朱令心中虽然一万个不爽,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咳嗽一声,说道:“嗯,方将军既然临阵,当然可以随机指挥,方将军运筹帷幄,本帅是十分信任的,方将军不必妄自猜疑。本帅招这三人来,却不是为了这个件事。”他一边说脑袋里一边飞速的转着,不是为了这个事,是为了什么事?他总得找个理由来圆自己的话吧。 白起和卫长风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犯晕:不是为了这个?那为了什么?连方镇海也有些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 第52章 功劳是一个圈套 “本帅找他们来,嗯,是为了,嗯,”朱令嗯了两声,终于决定要说什么了:“为了表彰他们!”他嘴里是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感觉着无比沉痛。 好吧,他不得不放弃这个让白起和卫长风背黑锅的机会,这算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向兵部求援来着?结果兵部不但给了援兵,还给了他这么一个麻烦的副手。 不过,也就在这片刻之间,朱令决定,这个黑锅,给方镇海来背吧。不是你方镇海越级下的命令吗?好极了,妙极了,我就这么向兵部汇报,是功你领去,是过,你自己担吧。 方镇海有些怀疑的看着朱令,一时不明白朱令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大的转折。此前他得到的消息,可是朱将军为此大发其火的。他看了片刻,心中大约猜到了朱令的想法,嘿嘿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末将多疑了。”说罢在一边落座,等着看朱令怎么表演。 朱令只得将这出戏演下去,他又嗯了一声,对赵自安说道:“赵将军,这一回,你指挥有方,你的手下随机应变,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本帅自会向兵部请求奖励,这二位,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奖励?” 赵自安本是在一边缩着,没想到天降大奖于斯头也,心中大喜,连忙说道:“这个听凭朱将军决定。”他心中虽喜,可也没忘记上一回朱令把提升卫长风的“好”名声让自己担的事,所以打定主意,一推六二五,自己全然不管。 朱令心中暗怒,没想到赵自安不肯入套,一时沉吟不语。 白起咳嗽一声,说道:“此战之功,末将不敢领。克敌奇计,皆为卫百夫长所出,末将不过拱手而治,实在没什么功劳可言,将军不妨调查士卒,可知末将所言真实不虚。” 他这最后半句让卫长风闭上了嘴。卫长风本是想出言反对的,但“将军不妨调查一下士卒”这句一出,卫长风没得可说了,他只得站在那里不出声。 朱令心中更是为难。这白起自己毫不居功虽然是好人品,但这一来逼得他不得不重奖卫长风,这正是他想极力避免的。他一时彷徨无计。 方镇海在一边看着朱令不出声,心中更是奇怪,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事,朱将军为什么好象十分为难一样,当即插话:“末将以为,卫百夫长之功居首,白参将次之,赵将军领导有方,也当奖励。” 赵自安的脸立刻扭了一下。“也当奖励”?这话不明明的说其实就是给他个面子?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方将军说的还真是实话,这一回,他赵自安其实除了一个虚言的“领导有方”,还真没别的可夸之处。 朱令却敏锐的抓住了机会,他立刻点头,问道:“方将军,你认为当如何奖励才是?” 方镇海见朱令把这个做好人的机会给了自己,心中更是不解,但想来这里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可能是朱将军卖他一个好,借此和自己搞好关系,当下说道:“卫百夫长理当升职,末将建议,升为小都统,白参将当通令全军嘉奖,至于赵将军,咱们最好呈报兵部,请兵部通令嘉奖,朱将军以为如何?” 朱令开心的笑了。是真的开心。好吧,提升卫长风这个决定不是他朱令下的,是方镇海,他终于把这个套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了。“就依方将军的主意。”他特别加重了“方将军”三字,将这个“功”牢牢套在方镇海脖子上,随即想起一事,说道:“本次战役,全军第一功只怕要归方将军,方将军治军有方,部下勇悍至极,才使得我军成功中央突破了东胡军。”一边说,他一边直视着方镇海。 “与我无关。”方镇海答道,“此功完全是马勇马将军所为。还请朱将军将此事一并呈报兵部。” 朱令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方镇海见朱令不出声,微一思索已明其意,立刻补充道:“朱将军指挥若定,临危不乱,若论起指挥之功,末将才来,根本没有指挥过,这功,朱将军只怕让不得。” 朱令满意的笑了。他最担心的是这一战的黑锅让谁来背的问题,第二担心的,就是他在公文上可以信口开河,但他瞒天瞒地瞒不了同在军中的方镇海,现在方镇海为他背书其功,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去骗兵部了,而且同时,他也设了一个更深的局:既然他朱令指挥有功,那么此战之乱,至少放跑了东胡军的过由谁来担?嗯,他可没说由方将军来担,他只是据实向兵部汇报而已,兵部怎么决定,可不关他的事。 一口气解决了几个问题,朱令心情大好,笑道:“好啦,敌军远遁,咱们可也不能闲着,各部都要尽快集结,咱们要紧紧追踪着敌军,不可轻言放弃。方将军,咱们得研究下敌情了呢。” 白起和卫长风对视一眼,心知接下来没他们什么事了,至多也就是赵将军可以留下来听,二人当下齐声向朱令告退。 出了中军帐,白起和卫长风并肩走了一会儿,卫长风轻声道:“白参将,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 “不行。”白起答了两个字。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急急的返回队伍。不过,两个人心里都知道,他们的默契程度又深了一步,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别人听来没头没尾的话,他们却完全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半个时辰后,大军开拔了,然而,赵自安所部却和另外一个万人队留了下来。原来,朱令与方镇海研究敌情的结果,方镇海认为看敌军所逃方向,应当是向着绥中去了,他们肯定是想要绕大弯返回兴城,汉军最好一边以主力追击,一边分兵抄近路直插兴城,如此一来,要么就能前后夹击敌军,要么,正好夺了兴城。朱令对这一计划大是赞扬,随即要求方镇海负责领兵二万分兵截击,如此一来,一则把这个苦差事扔给了方镇海手下,二则也让方镇海离自己远一些,省得麻烦。 方镇海倒没有拒绝,他既然是副手,当然要协助朱令,这个任务,于情于理都应当他来执行,不过他提了个要求:这两万人,他要点将,一个要他的手下马勇,另一个,要赵自安。 朱令自然同意,不过他心里暗自奇怪,要马勇可以理解,毕竟马勇就是方镇海手下,要赵自安却为了什么?难不成方镇海真以为赵自安治军有方? ------------ 第53章 此人不可信 (一) 方镇海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赵自安真的是带兵有方的程度,不过赵自安倒也不能说是个笨蛋,他只是一个庸才------如大多数常将军一样的庸才而已。他所需要的,是赵自安手下的两个人:白起和卫长风。但他不能只点这二人跟着自己,何况他既然要带兵二万出击,除了马勇,其他人也不过是大哥莫说二哥,大家差不多而已,点谁都一样。所以他干脆就点了赵自安。 看着大军匆匆拔营而去,方镇海转过身来。此时他已经是这支二万人部队的主帅,他的帐内,马勇、赵自安、几个牙将参将都在,而卫长风,依老例,又一次被特招议事,只不过不是被赵将军特招,而是被方将军特招。 方镇海第一句话就说起了卫长风:“这位是卫长风,新任小都统,此人才能不同寻常,本帅特招议事。” 一边上,常将军马勇轻哼了一声,马勇手下的几个参将也面露轻蔑之色。 赵自安的手下固然已经知道卫长风的大名,但马勇才跟着方镇海抵达,哪里知道卫长风是什么人,他只知道他们才来就赶上朱将军中计,差点儿被东胡军绕道取了山海关,而且在作战中要不是他马勇率军强行突破东胡军中路,汉军只怕就要全军尽没,现在方将军居然将一个小都统吹这么神奇,实在让他们不忿,只是碍着方将军,不敢直言而已。 方镇海不知是没人察觉众人的心思,还是装不知道,他展开地图,向众人布置任务:“我们的任务,是从这里穿出去。东胡人虽然从密林中过来,但他们没有找到好的路径,方才建昌的牛知县派了一位山民来,此人长年在这密林山谷中来回,于林中路径很是熟悉,他可以带我们走一条捷径,想来咱们穿过这林地不至于如东胡军那般艰苦。你们看,他指的路径是从此处开始,至兴城前约五十里处穿出,正好符合咱们的要求。” 众将士都轻声赞叹,看来这位建昌知县还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官,至少,现在可是帮了大忙了。 方镇海见众将没有别的话,于是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咱们就准备开拔了。”一边说,他一边看向赵自安及手下。他虽然是定远将军,但赵自安等人一直受朱将军指挥,现在他方才接手,多少还要照顾一下这些人。 赵自安摇了摇头,他的习惯是既然有上级下了决定,对错他就不考虑了,反正最后功不在他,过不及他。 一边上,牙将孙礼却冷笑一声,说道:“我们是没意见,只不知卫都统有没有意见。”他的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卫长风折了他面子的事,眼见帐中官职最低的也是参将,卫长风一个小都统居然再次被特招议事,忍不住出言讽刺,那“都统”二字说的也格外的响亮。 孙礼这话一出口,不但方镇海吃惊,连马勇和几个牙将参将也都吃了一惊。这算什么?内哄?他们自然不知道此前在兴城时卫长风与孙礼的恩恩怨怨,只是孙牙将这话里的醋意之大,离着三十里都能闻到,这可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方镇海的脸一沉,喝道:“孙牙将,说话要有规矩!” 孙礼立时满脸通红。他在赵自安手下当牙将,一向不大注意说话语气,赵自安治军向来以亲近将士为招牌,所以对孙礼也好,对其他将校也好,都是很宽容大度的,孙礼习惯成自然,以为这位方将军也是如此,没想到方将军却不留任何脸面,当众叫破了他的心思。他一时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大帐内气氛极为尴尬。 一片寂静中,卫长风却微笑了一下,轻声道:“禀方将军,末将的确有话说。” 方镇海惊异的看着卫长风。他不明白卫长风想干嘛,孙礼当众出言侮辱卫长风,他已经教训了孙礼,但卫长风却居然说自己有话说,难道他想再讽刺孙礼一回? “卫都统对于本次行动有何话说?”方镇海特意强调了一下“本次行动”。 “末将以为,”卫长风顿了顿,说道:“牛知县派的这个人不可信!” “啊?!”“什么?”“怎么回事?”帐内一下子乱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的乱问。 方镇海一挥手,止住众人,盯着卫长风:“卫都统,你怎么知道这个人不可信?你见过此人?与他熟悉?” “末将到现在都不知此人是谁,更没有见过此人。”卫长风答道。 一边上,马勇一下子炸了:“你是算命的啊?连是谁都不知道就能算出他不可信?我看你不不可信呢!”他转头看着赵自安喝问:“赵将军,这位卫神算是怎么混到小都统的?” 赵自安尴尬一笑,无话可答。他要是顺着马勇的话说,摆明了的胳膊肘往外拐,但他要反驳马勇,却如何反驳? 赵自安不出声,更让马勇一边的人胆气大壮,何况他们方才看到连孙牙将都讽刺卫长风,更无所顾忌,一时间众人什么话都出来了。 一片混乱中,一个人沉声说道:“我相信卫都统,如果他说此人不可信,就一定有理由。” (二) 这个逆众意而动的人是谁?还能是谁,放眼军中,能有这样勇气的只有一个人:白起。 白起此话一出,大帐中一时静了下来。赵自安一边的人自然不会和白起对着干,而马勇一边的人也不好就此向白起挑衅,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 方镇海咳嗽一声,看向卫长风:“卫都统。”他只叫了一声,自然,往下的话不必多说,人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卫长风笑了笑,不去看众人的目光,他迎着方镇海的眼光。他必须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因为他感觉方镇海虽然急燥严厉,却并非不讲理,这样的将军,还是值得自己努力相助的。 “方将军,”卫长风慢慢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兴城和建昌之间长年穿山越岭?” “山民嘛。”马勇在一边冷冷的插话,“山民山民,不入山哪能叫山民?” 一边上几个参将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不对。”卫长风立刻反驳,“山民进山,是打猎、砍柴,哪有穿山几十里行走于两城之间的道理?就算有这样的人,也只能是偶然为之,绝不会长年如此。山民都知道山林中的危险,除非事在紧急,否则他们宁可走大路,绝不会长年冒险穿越如此长的山林!” 这个逻辑无屑可击,众人一时语塞。 “是土匪。”方镇海突然答道。 卫长风点了点头,他不再说下去,他相信,方将军自会有正确的处置。 “来人!”方镇海的声音严厉起来,“派人提审那个山民,看他究竟是什么人物!” 一边上卫士应声而去,方镇海看了帐中人众一眼,说道:“各位在此等候,我去审问下就来。”说罢转身出帐。 帐中一片寂静,众人谁也不说话。 因为没话好说。如果那山民不是土匪,卫长风这一下可是把方将军给耍了,后果如何,猜也猜得到,所以没人敢随便表态支持卫长风,但如果是土匪呢?那卫长风可有得说了,马勇脸上只怕不好看。要么,打个哈哈,说“今天天气真好”?额,帐内是看不到天气的,而且众将脸上的“天气”都不大好。 于是所有人就这么静着。 好在,众人没等多少时间,也就是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帐外脚步声响,方镇海回来了。他的脸上仍然保持着严肃,没有看出喜怒来。 “果然是个土匪。”方镇海开言道,“此人倒也不是想拿咱们怎么样,他只是想把咱们引到半途往匪巢拐一下,配合群匪以把咱们带扔在山林中要挟咱们,让咱们给他们一些钱财武器,然后就把咱们带出去。”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已经成功的‘说服’了他,相信他只会给咱们带正确的路,不会再乱拐了。不过,”他看了看马勇,“马将军,这个山民得交给你看着了,我‘说服’他的时候不是很小心,他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走路比较艰难,你得安排人抬着他了。” “得令!”马勇应道,“这土匪好大胆,咱们官军他都敢算计,干脆让末将带人直接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得了!” “现在不行。”方镇海答道,“咱们有紧急军情,先放他们一马,况且他们藏身密林,咱们根本不知道路,真打起来咱们也会吃不小的亏。” 马勇点了点头,却转头看着卫长风,嘴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来。 方镇海看了马勇一眼,又望向卫长风,问道:“卫都统,这一回,应当没什么问题了吧?” 卫长风又犹豫了一下。 “有话请说。”方镇海见卫长风犹豫,立刻说道:“言者无罪。” 卫长风只得说道:“末将以为,其实有比现在这个计划更好的办法。” “说。”方镇海立刻催促,这一回,没人再认为卫长风是算命的了。 “末将有三策可用。”卫长风说道。 “噗~~~!”马勇直接笑喷出来。他方才还想向卫长风道歉,只是一时面子上摆不开,没有说话,现在听卫长风这句,他的道歉之意立刻抛到了九宵云外:“是上中下三策吧?”他的话语中又有了嘲笑之意。 卫长风居然一本正经的点头:“不错。” “我们的卫都统可听了不少书呢。”孙礼终于找到机会,又阴阳怪气了一回。看来他打算扣卫长风一个说书的帽子了。 “都闭嘴,听卫都统说。”方镇海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很是严厉。 ------------ 第54章 三条妙计 卫长风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了。他的手在地图上指划着:“上策,咱们不走那土匪领的路,也不去截击东胡军,咱们就从东胡军的来路直接过去,经南票,直取锦州!” 这个计策一出,帐中所有将领都是一声赞叹。 果然妙计!为什么一定要截杀东胡军?取了锦州,他们往哪里跑?而且一举收复锦州,等于一举收复了自绥中到锦州二百里的土地,这一功之大,可想而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方镇海,希望方将军认同此计。 方镇海的脸上却仍没有笑容,他看着地图在思考。 “将军,末将以为此计不错!”马勇忍不住出声。一边说一边向卫长风看了一眼。 卫长风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马勇一直对他语带讽刺,但能主动和解就是好事,何必一定要斤斤计较呢? 方镇海却摇了摇头:“此计好是好,但太过冒险,万一东胡军被逼的无路可走直奔山海关怎么办?” “他们打不下来。”卫长风答道,“他们所带的攻城之具都因为此战失败而抛弃,轻装后撤了,何况朱将军大军紧随在他们身后,他们也没时间从容攻城。” 方镇海突然笑了笑,看着卫长风:“你真敢保证朱将军能紧随着他们,而且不至于被他们所击败吗?” 卫长风不说话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真不敢保证。以汉军现在的兵力与局面,按理说即使不胜也不会败,但天下按理说的事多了,偏偏就有许多事不按理发生。何况看朱将军治军的情形,也真不大让人放心。 “就算败了又如何!”马勇叫了起来,“咱们守住锦州,就是断了他们的归路,咱们可以随时从中原动员它十万八万人马来,他们只凭那五万人,能打到哪里去?若大中国,他们那点儿人还不够占领百分之一的!” “你说的不错。”方镇海淡然的答道,“他们就算攻下山海关,也只能是困守孤城,问题是,胡骑入关,这个责任谁承担?到时是你用人头顶上还是用我的人头?” 马勇愣了一下,不再出声。 是啊,胡骑入关,这个责任,谁承担得起?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有敌军一兵一卒入了山海关,肯定要有一批守将掉脑袋,弄不好连兵部都得有人一起掉脑袋,这个问题,可不仅仅是军事问题,已经是政治问题了。 方镇海好象也很可惜这个上策不能用,轻叹一声说道:“卫都统,说说你的另两策吧。” 卫长风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中策,我军一分为二,一队仍安原计划出击兴城,另一队则取道东胡来时道路,仍是攻南票,但不强攻锦州,而是佯攻锦州,然后。。。。。。” “不错!”这一回不等卫长风说完,方镇海已经抚掌称赞了,神色大是兴奋,“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回援锦州,咱们就正好兵不血刃占领兴城,如果不回援,咱们就前后夹击兴城,至不济也可以如原来的计划那样截击东胡军!是不是这样?” 卫长风心中也是暗自佩服,点头道:“正是这样。” 方镇海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下策就是咱们现在的原计划:全军截击了?” 卫长风没有回答,但那神色表达的已经很清楚:将军,您没说错。只是这话他却不能说,毕竟,这个计划是奋威将军和定远将军研究后提出的。 方镇海垂下头又看了地图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发亮:“卫都统,你这个计策很是了得。我看,这个中策是最好的了,咱们就按你这中策办!” 半个时辰后,这一批汉军也出发了。汉军分兵两路,第一路主力,按原计划,由那个假山民引路穿越密林,在兴城前面截击东胡军或者干脆直攻兴城,第二路则沿着东胡军来路穿越密林,取道兴城之后。 卫长风在哪一路?在第二路。第二路的统帅是白起,卫长风则跟随白起一起行动。 方将军这样决定,自然有他的原因。 “你们这一路有三千人够用了,我不能把主力兵力减的太厉害,”方将军说,“这一路无人引路,全靠着追踪东胡军的行进路线,而且要深入敌后,随机应变,以此要求来看,白参将和卫都统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白起和卫长风就领着三千士兵,进入了丛林。 初入林地,树木倒也不是很茂密,林地内到处可见东胡军的痕迹,战马的蹄印、丢弃下的装备、旗帜、一些笨重的器具,几乎不用寻找就可以看出东胡军从哪个方向来的,而且许多树林茂密之处都被清理过,虽然没有砍树,但树枝倒也砍了不少,显然,这是为了方便战马通过。现在,东胡军的这些努力就大大方便了汉军的通过。 汉军士兵们一路走着东胡军清理出的道路,还时不时的拾到一些东胡军丢弃的东西,个中颇有一些是有用之物,这让原本以为行进将极为艰难的汉军士兵们大为放松,一些士兵相互开着玩笑,甚至有些士兵在打赌,究竟是他们走的快还是方将军那一路军队走的快。 白起也很高兴,他终于说服了卫长风,一旦接敌,就由卫长风来指挥,他则愿意为副手,这个计划在传达给各大小将校时,没有人有什么异议。毕竟此前的战斗中,大家都亲眼看到卫长风的指挥能力,既然白参将没有意见,下面的将官们当然就更没有意见了。 “卫都统,”白起一边走一边和卫长风说着话,“咱们是不是派一队人上前面探下路?” 卫长风苦笑一下:“白参将,现在可还没有接敌,您尽管下令,末将是小都统而已。” “谁说没有接敌?”白起的手向四下一扫,“这些树木藤蔓就是我们的大敌,甚至比东胡人更可怕,何况,”他看着卫长风,加重了语气,“你现在不过是小都统,但以后,你必将名扬天下!” 卫长风一脚踩在一块苔藓上,差点滑倒,他叹息一声,轻声说道:“白参将,卫某也的确做过威风八面、令出如山的梦,只是,你可知如果我要真成为如此名将,那后果会有多严重?” 白起第一次听不懂卫长风的话了。什么叫“后果会有多严重”?成为名将还有什么严重后果?他的心中突然一凛,难道,卫长风真的因为先祖是卫青,所以念念不忘复兴西汉? ------------ 第55章 不是叫蛇就咬人 (一) 卫长风哪里想得到白起会有这样的心思,他继续说道:“一将成名万骨枯。卫某不是皇亲国戚,如果真要是做到名扬天下的名将,得有多少将士血染沙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他抬起头,目光好象穿越了茂密的丛林,声音低了下来:“如果老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选择,是做天下第一名将还是从此天下再无战事,让我去种田放牧,了此一生,我宁愿选择后者。” 白起呆住。 他突然感觉十二分的羞愧。 他本以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不是心系天下的豪杰,但他行事堂堂正正,无愧于心,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卫长风比起来,实在是个小人,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抬起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白参将,你怎么了?”卫长风见白起好好的听着自己说话,突然间有这样怪异的举动,心中一惊,急忙发问。 “蚊子。”白起低声答道。 卫长风大是奇怪,心想打蚊子不至于这么用力吧?眼见白起的脸上现出五道红红的指痕,有这么打蚊子的?但白起既然如此说,他也不好再问,一时不再说话。 二人一时沉默,又走了一段,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我去看看。”白起走的正自尴尬,见队伍停下,心知是前面有变化,立刻迈步向前,他才一抬脚,卫长风已经抢在他身前:“我去。”他向白起笑了笑,“无论如何,我是小都统,你是参将,本军统帅。” 卫长风分开树枝,踩着厚厚的腐叶往前走着,前行不远已到了队伍前面。 “怎么了?”卫长风问道。 “这里好象有几条路。”当先探路的什长报告。 卫长风仔细看去,前面出现一大片密林,稀疏的树木已经为茂密的树林和藤蔓所取代,野草长的足有半人高,地面上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显然,这里开始已经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了。也就是这里,草丛中明显的被踩出几条道路来,每条道路相距约数丈,卫长风数了一下,这些踩出的道路居然有五条之多。 “传令主队停下,”卫长风说道,“你们分成五组,分别探下这几条路。” 那什长答应一声,将手下每四人一组,分成五组,向这五条道路走去。 卫长风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他知道,象这样的探路只怕还仅仅是开始,毕竟山林之中,无人领路,探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身后草叶声响,白起走了过来,他已经接到报告,既然全军已经停下,他也就不必组织行军,干脆走到前面来看一看探路的情形。 几组士兵分别进入了草丛,几乎转眼间就被长长的野草和树叶藤蔓所淹没,只能听得见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那是士兵走动时刮擦草木的声音。 卫长风和白起都侧耳听着。 “唉哟,这里好象有块大石头,咯我脚了!”一个士兵轻声叫着。 “咦?张老六,你不是在另一组吗?怎么跑我这里来了?”“我一直在我们这组啊,是你跑我这里来了好不好?”“唉呀。。。。。。原来咱们两组探的这两条路归到一起了。” “妈的!有条虫跑我脖子里了,老胡,快,帮忙!” 士兵们边走边说着话,听来探路还算顺利,说话声和分开杂草的声音渐渐向远处移动。 卫长风就在几条道路边上,一条路一条路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被踩倒的草。 “有什么发现?”白起在一边忍不住发问。 “以末将估计,这些路最后都会归为同一条路。”卫长风答道。 白起没有说话,也蹲下仔细看着那些草。 他也要试一试,看看卫长风给出了答案后,自己能不能发现卫长风如此判断的原因。 看到第四条路时,他终于明白了,点一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不错,的确是这样。因为所有的道路宽度都差不多,腐叶上的马蹄印和脚印数量也都差不多,这意味着,当东胡军穿过这一段时,并没有集中人马走其中的哪一条道路,而是平均的,每条路都有数量几乎相同的人马在走。既然每条路都有数量相同的人马在走,当然是每条路都是通的,也就是说,从东胡军来的方向,可以分散到每条路,最终汇集到这里。反过来说也就是每条穿过这片密林的路都会指向同一个地点:东胡军穿越这片密林的地点。 白起站了起来:“那么,走吧。”既然每条路都指向同一地点,也就没什么可探的了,大家随便挑选一条路,直接走过去就可以了,反正这些道路每条之间相距也不过数丈,虽然彼此间因树木遮挡看不到,但说话还是听得到的,有什么问题,喊一声就可以了。 卫长风却手一抬止住白起,面容十分严肃:“等一等,你听!” 白起侧耳细听,林中,有鸟鸣,有虫叫,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他看了看卫长风,眼中现出疑问。 卫长风低声提醒:“为什么没有人声?那些士兵都哪儿去了?!” (二) 白起脸色骤变! 为什么没有人声?虽然探路的士兵们已经离的比较远了,但人声还是会传来的,二十人,总不会个个都不出声了吧?方才还听得他们在互相说话呢。 “我看一看!”白起转头向一边下令,“来人! 哗啦啦一阵响动,卫长风已经进入草丛。“我去看看,”卫长风说道,“白参将,你是全军统帅,不可轻动。” 白起急忙示意身后的士兵跟上卫长风,他直起身,有些担心的看着卫长风迅速消失在草丛里。但他没有提醒卫长风要注意安全之类的,因为这是废话,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注意安全,他一向不说废话。只是,在他心里,却轻轻叹息:卫都统,这支军队,这个天下,可以没有我白起,但,不能没有你卫长风! 卫长风带着五个士兵沿着一条踩出的小路往前走,树叶和藤蔓时时划着脸,脚下野草不断刮着鞋子,走的并不轻松。几个士兵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发僵,他们知道,现在他们可不是简单的行军,他们是在探险,前面肯定有危险! 走出十几丈,卫长风分开一丛野草,眼前一亮,这一片密林到头了,前面是一片低婑的灌木,草也不多。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幕奇景:二十个士兵,一个不少,都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其中有一个士兵站在中间,其他十九人或近或远围在这士兵身边。 “你们。。。。。。”卫长风身边的伍长才要发声,卫长风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 没可能二十个人闲的无聊突然间就站在那里不动,肯定有什么问题! 也就在这时,那十九个士兵中的一个人有了动作,正是带队的什长。那什长极慢、极慢的抬起脚,小心翼翼的往前踏了一步,动作十分轻,好象怕踩死了地上的蚂蚁一样,他的脚落下后就立时不再动,身体就那么保持着走路的姿势,另一只脚却不肯跟上。他的手则缓缓的伸向腰间的剑鞘。 卫长风止住身边士兵的动作,也是极慢极慢的向旁边绕去。 问题的关键肯定是在被围在中间的那士兵处。这十九人都围着那个士兵,而且那什长也向那士兵走的,究竟那士兵怎么了? 卫长风慢慢的绕了两步,此时众人都已经看到了卫长风,但没有人和卫长风打招呼,所有人都依然保持着僵立的状态。 卫长风的手小心的按在剑柄上,准备随时拔剑,他又向前迈了一步。 当中的士兵极为小心的转动了一下脖子,也许是僵立的时间太久,他的脖子发出一声轻响,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看向卫长风,却不说话,只是拼命的挤眉弄眼,那神情又是滑稽又是可怖。 卫长风见那士兵的眼睛不断往他面前的地面看,心知是这士兵在示意自己:危险在地面上。 他向士兵面前的地面看去,一看之下,却长出一口气,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那士兵本是僵立在那里,眼见卫都统全然不顾自己死活,居然大模大样的就这么走过来了,再也支撑不住,自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蛇~~~~!!!”边叫边向旁边猛的一跳。 四下里的十九个士兵一起惊叫,纷纷四散。 卫长风抢上一步,一伸手从地面上抓起一条绿色的蛇来,那蛇有手指粗细,长约尺许,被卫长风一把抓住,不停的弯曲着身体试图挣脱。 “你们就被这玩意儿给吓住了?”卫长风手里捏着那蛇,恨恨的看着众士兵。 “卫,卫都统,当,当当当心被咬了!”那什长一边悄悄的往后退一边提醒。 卫长风呸了一声,手一甩,那蛇已经被他扔在远处,这个举动又惹起士兵们的惊叫。 “那是草蛇,它只吃老鼠、鸟蛋,根本就没毒,连毒牙都没有,它什么时候变得会咬人了?”卫长风有些哭笑不得。这帮子士兵居然被一条草蛇给吓住,真是丢人到家了。 “禀,禀卫都统,”那什长也是脸上发红,急忙分辨,“我等皆来自甘陕,向没见过这等草蛇,我们以为只要是蛇就。。。。。。就会咬人。。。。。。”那什长的声音低了下去。 卫长风长叹一声,一时无话可说。既然人家没见过这玩意儿,还能说什么?只是现在来培训关于蛇的种类的知识也有些晚了,他只得转头传令:“请白参将。” “我来了。”身后不远,白起的声音响起,原来他生怕卫长风有个闪失,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带了几个士兵悄悄跟来了。 ------------ 第56章 泥能吃人 那什长见自己这次丢人现眼,不但卫都统看在眼里,白参将也是亲眼目睹,一时惭愧无地,只能垂首而立。 白起却没有看那什长,只是对身边传令兵下令:“传令全军,扎紧领口、袖口和裤角,找一下,是否有熟悉山林的士兵,替换这些人探路。”说罢看向卫长风,意在询问,是否还有什么他没考虑到的。 卫长风一笑,轻声道:“还要查一下,有多少对山林一无所知的,与熟悉山林的士兵混编,省得再起虚惊。” 白起点了下头,立刻传下令去,心中也自赞叹,这些琐碎的事情,看来卫长风不是不会做,只是不喜欢做而已,要真让他来做,也一样做得很好,甚至比自己做的更好。 “末将带前队吧,”卫长风说道,“这样处理起问题来快一些。” 经过这一次小波折,全军继续向前,只是“叫蛇就会咬人”的笑话却悄悄的在全军中流传开了,那什长和他手下的一班兄弟一个个埋头赶路,一声也不敢出。 前行数里,面前出现一条小溪,小溪边上淤泥堆积,对岸,林木又密。当先的士兵见这小溪既不深也不宽,而且溪岸处没多少阻碍,抬脚就往前走。 卫长风跟在后面数丈,时时的看着地面上东胡军的行踪,一时不查,再抬起头时那士兵已经踩入淤泥之中,正往小溪里走,他急叫道:“停步!” 那士兵不明所以,只得停下,回头正要发问,猛的身体一沉,刷的一声,半个身体已经沉入地下。 那士兵大惊,却又不敢乱动。他虽然没有发现这片淤泥是致命的泥沼,但他知道,泥沼不能承重,一旦有人或兽踩上,立时下陷,而且越是挣扎就越陷的快。他只能呆在那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继续下沉。 其他士兵大惊,急忙停下脚步。 “离那淤泥远点儿!”卫长风叫道,“快,抛绳索!” 好在军中绳索不缺,抛了两次,那士兵抓住绳索,就在淤泥淹至胸口时被拉了出来,那士兵死里逃生,惊的脸都白了,坐在那里直喘气。 卫长风看着那泥沼,也自心惊。方才他一路观察,东胡军行进的迹象很是明显,只是到了小溪附近突然间没了任何足迹,如此大军,怎么可能在淤泥中走过却连个痕迹都没有?这里显然有问题。也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挽救了那士兵的性命,自然,那士兵有山林行走的经验也在关键时刻起了重要作用,要仍是最初那一批连草蛇都不认识的士兵,只怕现在已经被大地吞没了。 “向左右探一下,”卫长风下令,“这里过不去,东胡军肯定在其他地方过的。” 众士兵答应一声,或用木棍,或用武器,一步一探,慢慢向小溪上游和下游分别探路,只是探的极慢,每走一步都要探一下地面,生怕一个不慎又被泥沼陷住。 直过了小半个时辰,各向上下游探了二三里,各队士兵纷纷回报:没有找到东胡军的踪迹,而这片泥沼也真是够大,所探之处都是陷人的泥沼,根本过不去! 卫长风和白起站在离泥沼几步远处,眉头紧锁。 东胡军绝不可能绕的太远,就算绕的太远,草丛里也应当有痕迹,现在东胡军行走的痕迹就在眼前消失,他们总不会有踏草无痕的功夫吧,难道他们就从这里飞过去的? 白起拾起一块石头向前面的泥沼抛去,那石头在泥面上停了一下,随即迅速的沉了下去。 “探一下。”白起说道,“说不定哪里的泥下有硬地,东胡军就是找到了这处硬地过去了。” 卫长风心想这可能实在不大,东胡军就那么走运?但在理论上,这种情形也是可能的,泥沼流动性很强,如果东胡军真的是这么走运,那么他们一走过去,泥水就会流过来将他们的足迹淹没,所以如果东胡军真是这么过的这小溪,倒也真找不到他们的痕迹。 众士兵们用木棍、长枪、石头纷纷试探,但没有哪里显示出有硬地的迹象。这倒也正常,谁也不相信东胡军就能这么走运。 白起慢慢坐在草地上,眼睛盯着前面的小溪发呆。 卫长风也慢慢坐下,在心里慢慢的想着。 要想过这片泥沼,只有几个办法,一是绕,但上下探了数里都没有踪迹,当然东胡军不是绕过来的。第二,是找个硬地过来,方才这一顿试探,无数长枪木棍将这一带挨着个的探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有硬地,东胡军不可能有这样神奇的运气,居然就能探到汉军反复探查也找不到的硬地。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卫长风想了想,站起身,拿过一张大盾来平平放在地面,向泥沼滑去。 白起猛的站起,眼露希望。 不错,这可能是一个办法!东胡军骑兵为主,为防弓箭,几乎人人都有大盾,他们会不会用这大盾过河? 大盾滑入泥沼,虽然微微下陷,却并没有沉没。四下里哗啦啦之声不绝,原本坐在一边休息的士兵们也纷纷站起,盯着这大盾。 卫长风搬起一块大石掂量一下,感觉这大石约有二三十斤重,他将大石轻轻放在大盾上。大盾动了动,还是没有沉下去! “再摆几块。”白起的声音里透着紧张。 一边上早有士兵搬起石头递给卫长风。卫长风一块块的平摆在大盾上,每摆上一块,大盾就往下微微一沉,众人的心也跟着一沉。 摆到第四块时,大盾终于支持不住,哧哧的沉了下去。 白起又坐下了。 卫长风慢慢回到白起身边,脸上也满是失望。 “也许他们是在泥沼上滑动的。”白起仍在看着大盾沉没之处,“滑动时就不易沉下,方才咱们的盾是放在那里不动的。” 卫长风摇了摇头:“四块石头重约八十斤,东胡军士兵只怕没几个体重这么轻,他们的体重加上盔甲兵器,怕有一百六七十斤,再滑动也不会减轻这么多重量。” “他们可能先脱了盔甲趴在上面,这样重量更轻,然后再将盔甲武器放在大盾上拉过来。”白起仍不死心。 “不必想这个办法了,”卫长风轻叹一声,“人可以脱了盔甲趴在上面滑动减轻重量,马怎么办?别忘记,东胡人可是带着大量战马过来的,他们绝不是用这个办法过来的!” ------------ 第57章 过不去的小溪 (一) 白起只能苦笑一声。 卫长风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这是他欠考虑了。只是,东胡人究竟怎么过来的? “要么,他们从地底下钻出来,要么,他们从天上飞过来。”白起自嘲的说了一句废话。 卫长风却认起了真,他打量着地面说道:“从地底下不大可能,那淤泥极深,他们挖不了,就算有洞,也不至于达到让战马也能通过的程度。至于从天上飞过来。。。。。。”他抬起头张望起来。 白起张大了嘴巴。 不会吧,他一向不多话,现在就多了这么一句废话,卫长风这是要干嘛?以他对卫长风的了解,卫长风绝不可能这样嘲笑自己,但是,卫长风现在这表现。。。。。。 “我是在说笑话。”白起不得不声明,但他认为,这又是一句废话,卫长风又没被撞过脑袋,不会这片刻间变傻的。 卫长风可没这么认为,他好象真的变傻了。他抬着头四下巡视着,嘴里答道:“白参将,你没说错,他们除非从地底下钻过来或者从天上飞过来,不然真的没办法过来,从地底下钻过来已经不可能,而从天上飞过来。。。。。。是可能的!” 白起一口气没顺过来,呛的咳嗽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卫长风却是满面笑容,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前,嘴里啧啧作声:“聪明,真聪明。东胡人虽然办法简单,却真有效,从天上飞过来,果然好办法!” 白起猛的起身,几步来到大树前。 卫长风绝不会这样开玩笑,他既然这样说了,那么,他一定想到了什么! 卫长风见白起过来了,手向树上一指:“白参将,你看,他们就是这样飞过来的!” 白起顺着卫长风手指方向看去,立时领悟,叫道:“不错,他们真是飞过来的!” 看来,东胡军真的是飞过了那小溪,但此时,当卫长风和白起站在树前赞叹东胡人的飞行本领时,东胡军队伍里,乌里安却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飞起来。 “快走!”乌里安怒喝着,“后队怎么回事,还没有跟上?” 马蹄声急,莫吾尔来到乌里安身前,马不停步,就在马上行了一礼,问道:“小贤王,你叫我?” “我命令你!”乌里安气愤愤的答道,“你们怎么回事?打仗打不赢,走路也走不了了?怎么这么慢?” 莫吾尔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我们方才击退汉军的突袭,”他硬邦邦的答道,“不击退他们我们怎么走?难道我们要带着汉军一起过来?至于打仗的事,小贤王,只怕失败的不止我一个!” 乌里安愤怒的看着莫吾尔。 不错,失败的不止是他一个,莫吾尔固然没能成功突袭汉军主力侧后,但他乌里安指挥的主力不也一样被汉军中路突破?但是,他是小贤王,全军统帅,莫吾尔是一个千夫长,只有统帅训斥千夫长的,哪有千夫长训斥统帅的? “莫吾尔,”乌里安的口气又阴又冷,“你失败可以原谅,但你擅自改变计划,不去攻击汉军侧后,却去抢攻城车,难道你以为这可以原谅吗?你真该和阿格一样在兴城养病!”乌里安一边说,一边轻抚着腰间的刀。 莫吾尔笑了。 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无数次都没怕过,还怕这种威胁?他要是怕这个,他又怎么会成为东胡军中著名的勇士? “那么,你来砍我吧。”莫吾尔夸张的展开双手,“东胡人的刀砍起东胡人来一定很顺手。不过,别忘记砍完我后你也要自尽,不必我提醒你你也向我下过令要保住攻城车吧?” 乌里安的手从腰刀上放开。“可我没让你只管攻城车不管攻击汉军主力侧后!好了,这个事过去了,再吵也没用,现在,你们的任务是尽快赶上队伍,不要脱离大部队,如果你不能既担任后卫又跟上队伍,我可以换一人承担你现在的任务!” “我当然能做到!”莫吾尔突然脸红脖子粗的叫了起来,全不在意“既担任后卫又跟上队伍”是个多么不合理的要求。 “那么去做!”乌里安吼道。 莫吾尔居然就不再与乌里安争吵,带马转身而去。 这不是因为莫吾尔害怕乌里安,他要害怕乌里安,方才就不会面临乌里安的死亡威胁时仍那么淡定,这是因为,他害怕没有机会再碰到卫长风! 这个后卫的差使是他主动争取的,这样一个不受欢迎的差使,自然没人和他争,既然莫吾尔主动要求,乌里安也只能将这个责任交给莫吾尔。在乌里安看来,这不过是莫吾尔在失败后想挽回面子的举动而已,但乌里安并不知道,莫吾尔是希望再次碰到那个,对,现在已经是百夫长的卫长风。 如果再让他碰到卫长风,他决心不顾一切代价,只要能杀了这个百夫长,他可以连整个东胡军队的安危都不管!只是,连续和汉军前锋接战几次都没有发现卫长风,也没有发现卫长风所属部队的旗号,卫长风,你究竟在哪里? (二) 卫长风在哪里?他当然还在无名小溪,不过,确切的说,他在天上。 卫长风悬在半空,用力向下试了试,满意的松开双手跳了下来,用手拍了一下一边的树干。“不错,很结实。” 白起看着那大树。树干上,一圈深深的、细不过寸的痕迹很是明显。 “究竟是谁有这个本事?”白起忍不住问道,“从对岸飞过一条绳子,直接绕到树干上,而且勒的这么深?咱们可是射了七八十箭才碰巧让箭上的绳子绕在对岸那棵树上的。” “据我所知,是有一个人。”卫长风的脸色沉了下来,“以这个人的本事,他的确能做到这一点。”卫长风的眼前好象浮现出一个东胡人来,这个人正从兴城城墙上一跃而下,套索准确的套在一名汉军士兵的脖子上。也是这个人,在汉军营寨前套索飞起,硬生生将汉军布置的长粗木桩从地面上拔起,一举破坏了汉军防骑兵的防线。 “而且他用的不是绳索,”卫长风继续说道,“他用的是套索,那套索以牛筋结成,浸以狼血,加上东胡的秘药,虽然柔软如丝,却又坚硬如铁。这个人,叫莫吾尔。” 白起也想起来了。他亲眼目睹了这个人两次发威,自然不能忘记,“果然厉害。”他轻叹道。 卫长风也叹息了一声:“可惜咱们军中没有这样的勇士,即使有,这个过河的办法,咱们也用不得。” 白起苦笑。 这倒不是说这办法过不得河,事实上用这办法完全可以过河,不但人可以过河,马也可以。四周的树干上到处是绳索的痕迹,显然,是莫吾尔先用套索隔河飞索,系了一个绳结,然后顺绳子爬过河,再将更多的绳索系在其他树干上,结成数个凌空的绳梯,人就从绳梯上爬过,马则系好绳子从绳梯上滑过来。 问题是,东胡人人不离马,而且以放牧为主,所以人人都带着绳索或套索,而汉军所带的绳索可没那么多,结成两三条绳梯是绰绰有余,但再多可不行了。如果只用两三条绳梯过河,却要过到何年何月?等汉军全军过了小溪,只怕东胡人都退出百里之外了,如此一来,他们大可当汉军主力的后卫,想要抄在东胡军之后抢敌先机是不可能的。 “无论如何,能先过去几个过去几个吧。”卫长风也是无奈。人不可与天抗,他再聪明,面对大自然之威也是无可奈何。 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被选出来,这士兵身上已经脱的只剩内衣,腰上系着绳索,这绳索一端在他身上,另一端却系在这一边的一棵大树上。这士兵的任务是先爬过绳梯,到了对岸将身上的绳索一端系在大树上,两条绳索并行,再派人在两条绳索间一点点系上短绳,做成绳梯。这样一来,即使是身材高大的士兵也可以安全爬过绳梯了,不至于顺着绳索爬到一半脱力掉入泥沼或者被风吹的绳子一晃失手掉下去。 不过,这个工作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本来这工作就麻烦,而且汉人虽然可以造得出威力无比、巨大异常的攻城车,但这种结绳梯的手法可不在行,这是游牧民族的专长。等到结好绳梯,再一个个慢慢爬过去,那绳梯又不能同时承担几个人,只能爬过去一个再上另一个,这要全军都过去,没个三天往上的时间是休想。 “看来今天咱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白起看了看天色,叹息着。 那身材瘦小的士兵爬上绳索,晃晃悠悠的就往前爬,打算慢慢爬过绳索到对岸去,边上的士兵们都提心吊胆的看着这士兵,生怕他掉下去,更怕他一不小心将这辛辛苦苦才走了大运绕好的唯一一条绳索给压断。 卫长风看着那士兵,心想要是人人都象这人的身材一样就好了,只要几条绳索一拉,大家爬着绳索直接过去,可就方便多了,只是,如果士兵们都是这样的身材,打起仗来只怕。。。。。。 想到这里,卫长风的心中突然一动!他后悔的直想抽自己耳光,比白起此前自抽耳光还要狠的抽! “等一下!”卫长风大声叫道。 那士兵正全神贯注的爬着,冷不防卫长风这一声大叫,手一滑,身体直接从绳索上掉了下来,旁边的士兵齐齐惊叫,卫长风发声时已经料到这种情形,他抢上一步,将这士兵接个正着。 ------------ 第58章 全体洗澡 那士兵直吓的满头是汗,一时说不出话来,卫长风将士兵放在地上,拍了拍他以示安慰,转头去看白起。 白起也是满脸的疑惑,他相信卫长风这样做肯定有道理,但他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道理,不过他知道,卫长风很快就会给自己解释的。 卫长风向白起招了招手,向旁边一指。 白起跟着卫长风走了几步,来到无人之处,心中的疑惑更盛,不知道卫长风要谈些什么机密。 卫长风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古怪,又象要笑,又象要哭,他轻声问道:“白参将,咱们为什么要追究东胡人的过河办法?” 白起一呆。这算什么问题?当然是为了。。。。。。等等!白起突然也想明白了,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也变的古怪起来。这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看了看小溪,又看了看那绳子,突然感觉着方才他和卫长风一本正经的发愁那一幕实在是太好笑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卫长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两人相对大笑。 二人身后,方才那掉下的士兵被同伴扶持着,心中正自怒骂卫都统害人不浅,却听得卫都统与白参将齐声大笑,不由呆在那里。 半个时辰后,汉军开始过河了。天上和地上一起过。 天上,结了一条绳梯,因为没有更多的绳子了,只能结一条绳梯,绳梯不是用来运人的,而是用来运马匹,好在汉军中马匹不多,为了穿越密林,更特别减少了马匹,所以虽然只有一条绳梯,却也够用。至于人,则用大盾过河。 不错,按原来的办法,大盾的确承不住人,难以过泥沼,但别忘记,汉军中人可以顺着绳梯爬过去,不必太多,只要过去三五个人就可以,拉过几条绳索过去,一端由这三五个人拉着,另一端系在大盾上,人则躺在大盾上减少压力,那一端的人一起发力,快速将大盾拉过去,就算一时陷入泥中,也可以迅速拉出来,除了弄的一身是泥以外,倒也没有别的危害。为了减轻重量,人和武器分开过,人是躺在大盾上过,武器则绑在大盾上拉过去。也正因如此,才导致没有更多的绳梯可用,因为多余的绳子都用来拉大盾了。 好在一个大盾只要两根绳索就可以,一根拉过去,一根再拉回来继续上人和武器。如此一来,过泥沼的速度就快了不知多少倍,比起东胡人一点点的从绳梯上过更快。不过这倒不是东胡人白痴,而是他们有大量战马,就算人可以这样过,马也要一点点从绳梯上运过来。 卫长风和白起已经躺在大盾上过了河,二人都是一身的泥水,站在那里泥浆顺着衣服不断的往下滴,士卒们纷纷被拉过溪水,个个拖泥带水,人人脸上都表情古怪。 不过,这可不是士卒们对二位将领的狼狈情形感觉可笑,因为全军都会如此,任多少人以这种方式过泥沼也都会如此,实在没什么好笑的,士卒们好笑的是,在此耽搁那么长时间,全心全意的寻找东胡人过泥沼的办法,却没想到:现在是汉军过泥沼,不是东胡人,无论东胡人怎么过的泥沼,只要汉人能过去就行,管它东胡人怎么过的! 这也正是卫长风和白起相对大笑的原因。 找不到东胡人结绳梯的办法固然过不了泥沼,但看到这个办法后却死死的纠结于必须用绳梯过而不是利用绳索找个符合汉军特点的办法过泥沼,实在是愚蠢至极。东胡人不能用大盾是因为他们有大量的马,汉军为什么就不可以用这个办法?绳梯过去一些,再用绳子拉人过去,就这么简单。 “他们在笑话咱们愚蠢呢。”白起看着士卒们脸上的表情,低声说道。 卫长风轻笑了一声:“咱们这一回的确够蠢的,不过,咱们毕竟还是找到了办法,总好于和这些笑话咱们的人一起呆坐在对岸。” 白起笑了笑,不再接着这话题说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见天已经擦黑,山林中行军,而且还是追踪着东胡人的踪迹行军,天一黑就不能再走了,否则迷失了道路可就是大麻烦。 “全军到前面扎营,”白起命令,“找一找附近有没有无泥沼的小溪之类的,所有人都脱了衣服洗一洗。” 当汉军全部渡过泥沼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边,余辉映照之下,山林中的晚景十分美丽,只是汉军士卒们可无心欣赏这美景,众人纷纷忙着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一队士兵奉命寻找安全的小溪。还好,这里既然有泥沼,当然地下水量充沛,只一会儿功夫,就挖出了一条地下的潜流,水量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全军轮流洗一洗了。 卫长风洗涮已毕,湿淋淋的四下巡视,只见一群士卒在那潜流近边上脱的赤条条的,边洗边开着玩笑,一个士兵可能有些尿急,走了两步就对着潜流哗哗尿了起来。 “老胡,你这算什么啊?”一个士兵大声笑骂着。 “我又没污了你们,”那叫老胡的士兵笑着回应,“我这是在下游。” 卫长风一笑。这种士卒间的玩笑他是不会管的,其实这正是他喜欢看到的一幕,只有士气高昂的部队才会有这种气氛,相反,如果士卒们一个个沉默无声,那才是可怕的,那意味着士气消沉。 他眼见各处无事,正打算回去休息,却听得一声训斥声传来,好象是有长官在训斥士卒,他心下好奇,顺脚走了过去,只见一个什长,可能是才洗罢,衣服还滴着水,却正大声训斥眼前的一个士卒,另有几个士卒在一边劝解着。 卫长风走上几步,问道:“什么事?” 那什长见卫长风到来,行了一礼,气愤的指着那士卒说道:“这个混蛋居然不肯洗澡!你看看他身上,都成什么样子了?” 卫长风向那士卒看去,见这士卒身材不高,体形削瘦,全身泥泞,象个淋了水的泥像一般,脸上也是泥土满面,都看不清面目了,心中奇怪,问那士卒道:“你为什么不洗澡?” “都统大人,他回答不了,他是个哑巴。”一边的一个士兵说道。 卫长风轻叹一声。 国家战乱不断,别说是哑巴,就算是有些个其他残疾,只要能打仗都一概可以从军,只是,让这些本就有残疾的人从军,的确是国家亏待了他们。 卫长风不由得语气温和了许多:“咱们必须洗一下。不然的话,明天太阳一出,把咱们衣服上的泥一晒干了,咱们就都得如泥像一般,走都走不得了,你懂吗?”他耐心的向那哑巴解释着。 那哑巴抬头看了卫长风一眼,随即低下头去,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出声,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就是不洗! ------------ 第59章 夜惊 (一) “混帐!”那什长见哑巴居然敢公然违抗都统的命令,心中大怒,抢上前去就要硬扒哑巴的衣服。哑巴后退一步,手已经握住剑柄,眼中闪着愤怒的光。 一边上那士兵见势不妙,急步抢上前来连连打拱作揖,低声说道:“这哑巴我认识,是我同村人,他的身上有些缺陷,打小儿的就不喜欢别人看到,二位大人息怒,我一定劝他好好洗一回澡。” 卫长风皱了下眉。这洗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军令,如果只是个人喜好也就罢了,但现在是军令下来全军洗澡,令出如山不可违,如果听任这哑巴违反命令,以后如何让他人令行禁止?不过既然此人身上有缺陷,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他说道:“这样吧,你就好好劝他一下,不妨让他今晚无人之时好好洗一洗,但无论如何,这个澡是必须洗的。”说罢,转身往自己的帐篷处去,只听得背后那什长又是对哑巴一顿怒骂。 卫长风来到自己的帐前,感觉着这一天走下来实在是累的要命,眼见士兵们已经纷纷睡倒,有睡的快的已经打起呼噜来,心知应当没什么事情了,于是解了武器,往帐内一躺,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着真是舒服极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帐篷,一套被褥,而且连个床都没有只是席地而卧,但比起其他士兵来还是好了很多,要知道此番行军尽量轻装,只有百夫长以上才有帐篷,其他士兵只能露天睡觉。 他躺在被褥里,不一会儿就朦朦胧胧的了,将睡未睡之时,心想着这军旅之事真是麻烦,连一个洗澡都有事要处理,只是。。。。。。他的心中突然一动。这哑巴,这哑巴!这哑巴的身影好象在哪里见过一样! 卫长风惊坐而起,努力回想。不对,绝不是寻常的在军中见过,那样他不会有什么印象,但是,这哑巴是在哪里见过?他想着哑巴的样子,这才发现,这哑巴的样子他根本没看清,因为哑巴的脸上全是污泥。 想到这里卫长风的心中更是惕然。方才他全没注意这些,现在细细想来,这哑巴脸上的污泥可不是如其他士兵那样被泥沼给溅上的,回想起来,这些污泥倒好象是有意抹上去的一样。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模样?卫长风长身而起,就想再去看一看这哑巴,才一起身突然想到,自己方才嘱咐让这哑巴夜里无人时洗个澡,自己现在去看,说不定正好碰到他在洗澡。为将者令出如山,言出必践,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他呆了片刻,一时拿不准何时去才好,因为他不知道哑巴何时会洗澡,如果去的太晚,半夜里把哑巴拉起来,再点上火把,就为了看看他是谁?这也太搞笑了些。 卫长风想了一会儿,决定明天再说。反正这哑巴不会是土匪之类的,一则那士兵说认得这哑巴,多了一个保人,二则,这些士兵是自绥中带来的,要是土匪,这土匪的目光可实在太长远了。保不齐这哑巴不过是一个卫长风和可能认识的人身影很象的人呢。 睡觉!卫长风决心不再想这些事,就算认识又如何?现在的问题是尽快走出密林突袭敌后,叙旧的事,有空再说吧。他合了双眼,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数十里外,一条狭窄的山路中间,也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士兵。这些都是奉命向兴城前穿的第一路军士兵,他们虽然没碰到吃人的泥沼,但山路无论怎么走都够难走的,所以也是早早的休息了。 方镇海却没有休息,他正坐在路边看着地图,打算把这条山路也画上去。虽然这次有人带路,但下次要用到这条路时可未必就有人带路了,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备。 他方才提笔,一边上却传来脚步声,一个人轻声问道:“方将军,还没有睡吗?” 方镇海抬头看去,却是赵自安,他点了点头,说道:“赵将军也没睡?” 赵自安也点了下头,答道:“末将才去巡视了下,看看士兵的情形。”边说边在方镇海身边坐下,既然是行军途中,又没有个营帐桌案的,赵自安也就不必那么严守礼节的在一边肃立了,何况,有一件事,让他必须坐在方镇海身边才行。 方镇海敏锐的感觉到赵自安是有事要说,不然何必说完客套话还要坐在这里?他看向赵自安:“赵将军,可有什么事?” 赵自安见方将军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心思,也就不加掩饰,轻声答道:“的确有些事。方将军,末将见方将军对卫都统青眼有加,末交心有所思,有些话不敢不说。” 方镇海剑眉一扬,不由有些吃惊:“怎么,卫都统有什么问题?我看他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非也,”赵自安急忙说道,“卫都统妙计叠出,鬼神莫测,这一点末将也是很佩服的。” “那他有什么问题?”方镇海听得赵自安如此说,心中更是奇怪。 (二) 赵自安咽了一口唾沫,狠了狠心。他没办法,这个问题他必须说,如果他不说,将来万一追究起来,他是要担责任的。他凑到方镇海耳边,声音压的极低,说道:“卫都统不仅仅是姓卫而已,他是前汉名将卫青的后代!” 方镇海的脸上僵了一下,随即绽开了笑容:“原来如此,怪不得卫都统如此有大将风范,原来是名将之后,名不虚传啊,果然了得!”他看了看赵自安,接着问道:“赵将军,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问题?” 赵自安看着方镇海的脸色,一时不敢相信。 方将军这是怎么了?傻了?那可是前汉的名将,不是现在的汉!但这个问题他可不能再深说了,再深说,没准儿被方将军抓住把柄,指责他赵自安以为当今皇帝得皇位名不正言不顺,那可是抄家杀头的大罪,虽然目前看来方将军并没有拿他赵自安如何的意思,他也没有得罪过方将军,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什么事还要多想想后果为好。他只好尴尬的一笑,说道:“没别的事,末将打扰方将军了,方将军早些休息,末将告退。” 方镇海嗯了一声,不再理睬赵自安,低头继续画他的地图,然而,在他的心里却在暗暗冷笑。 他当然不傻,傻就混不到现在的地位,他当然明白赵自安的意思,特别是赵自安将“前汉”二字说的如此之重的情况下。然而,他是方镇海,不是赵自安,前汉后汉,不过是名头变幻,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可没有变!管它是前汉后汉东汉西汉,只要卫长风能够保家卫国、克敌致胜,我管他是哪个汉的人!军人要做的,就是上报皇恩,下保黎民,除此之外,再无他职。卫长风是前汉名将之后怎么了?他谋反了吗?他资敌了吗?不但没有,这些天里他反而亲眼看到卫长风出生入死,运筹帷幄,为国家在拼命,这样的人,能因为一句“他是前汉名将卫青的后代”就当成敌人吗?真是笑话! 方镇海画好了地图,伸了伸胳膊,站起身慢慢往自己的帐篷处走,心里却在惦记着第二路突袭部队,特别是卫长风。卫长风,你可要好好活着,大汉有你,是大汉之幸! 这一切,卫长风当然一点也不知道。在月色下,山野里虫鸣阵阵,微风轻拂,卫长风安然的躺在小小的帐篷里睡的正沉。只是,他脸上的肌肉却在不住的跳动。 他在做梦。在梦里,他看到了二叔。 二叔满身是血,腹部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正和叛军激战,他手中大枪连挑,一口气挑翻了三名叛军士兵,怒吼道:“我卫子煌今日为国尽忠,于心无愧!” 对面,一名叛军将领冷笑道:“说什么为国尽忠?我皇才是大汉正统,你是反叛!” “你放屁!”二叔怒吼道,“你们是反叛!”突然,二叔转过头来问卫长风:“长风,你说,谁才是反叛?!” 卫长风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二叔见卫长风不出声,向卫长风走了两步,再次怒问:“谁才是反叛?”卫长风看着二叔满是血污的脸越凑越近,惊的冷汗直流,他想劝二叔先裹好伤,至于谁是反叛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再说,但不知为何,他越想说话就越说不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二叔见卫长风不肯回答,更是生气,突然伸出满是鲜血的大手,一把抓向卫长风,喝道:“你这个叛徒,我杀了你!” 卫长风惊叫一声,手用力去拨二叔的手,终于猛的睁开眼,眼前好象仍晃动着二叔的身影。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也发出一声惊叫,卫长风的手好象碰到了什么东西,触手之处十分柔软,好象是个人!他这一惊更甚,黑暗中只见模模糊糊好象有一个人影,他还来不及发问,一道寒光,居然有兵器刺来! 卫长风都不知道这片刻间自己是怎么会反应如此之快的,他手一抓一挥,当的一声,已用剑鞘挡住对方的兵器,同时双腿一曲一弹,将对方踢出帐外,随即翻身而起,拔剑出鞘,剑向帐外一探,顺势冲出。 帐外一片寂静,士兵们横七竖八的合衣而卧,鼾声此起彼伏,月华如水,静静的照着这批荒野中的不速之客,远处,负责守夜的士兵身影晃动着,仍在巡逻。 卫长风一声“有敌人”的叫声生生噎在喉咙里。 那个刺杀他的人呢?哪里去了? ------------ 第60章 刺客是谁 他立刻向四下扫视了一下,四下里寂然无声,只有树影轻动。 卫长风的心中突然一凛。 这不是敌人,是内奸!无论如何,敌人不可能跑这么快,转眼之间就消失?荒山野岭,哪个敌人能跟踪这么久而成功避开三千人的眼睛?更何况他眼前全是合衣而卧的士兵,敌人要想从外围越过哨兵,再越过这些士兵来到他的帐篷,在失手后再转眼消失,这要多么神奇的身法?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这是内奸,而且这人现在就躺在那些鼾睡的士兵中间,否则他绝无可能转眼就消失! 卫长风向躺在地上的士兵看去,见士兵们一个个睡的正香,一眼看去实在分辩不了哪个是真睡哪个在装睡,他也不可能将所有士兵一一翻看一回,何况就算那样做了,所有士兵都醒了,谁是内奸? 他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更是奇怪,这个内奸为什么要杀他?杀了他顶多汉军少了一个都统,有何用处?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惊了一下,急忙转头去看白起的帐篷。 白起帐前,两名卫士睡眼惺忪,强自支撑着,但并没有睡着,仍在那警戒着,白起的帐篷也并不大,两个卫士一前一后,已经将整个帐篷护住,任何人想要偷袭而不被这两名卫士看到是不可能的,看来,白起没事。 白起没事当然好,但这就更让卫长风不解。如果刺杀汉军统帅他倒理解,但现在刺杀的不是汉军统帅,而就是他这个小都统,这是什么打算?小都统不止他一个,小都统上还有大都统,大都统上才是参将,为什么这刺客只杀小都统?又为什么只杀他这个小都统,而对其他人全然放过? 他静立片刻,慢慢退入自己帐篷。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私仇。 这个刺客既然不去刺杀汉军统帅而只刺杀自己,那么极可能根本不是“各为其主”,可能这刺客的目的仅仅在自己,如果是这样,那么只能用有私仇来解释。但是,他和谁有私仇?就算和谁有私仇,这个人也必须是这一批士卒中人才是,问题是他和哪个士卒会有私仇?他又在何时会与士卒结下仇来? 卫长风坐在帐内慢慢思索着。既然不是公愤而是私仇,他更不能惊动全军,就算他把全军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出,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当怀疑谁!只是,这个私仇必须想办法找出来,否则他只怕要夜夜在黑暗中静坐了。 他坐在那里,慢慢合上眼,手却紧紧抓住剑,脑袋里不停的思索着,却仍是不得要领。 不知不觉,天亮了起来,外面传来士卒们的声音,卫长风打了个呵欠,弯身才要出帐,目光却是一滞。他看到自己的被褥上散落着一些干裂的泥块,泥块中间,一个小小的耳环异常显眼。 卫长风伸手拿起耳环。 这耳环原本可能是鲜亮的,做工并不精致,看来应当是街头小贩的手艺,而且时候久了,颜色已经发乌,耳环也有些磨损了。不过可以猜得出,这是一个年青女子的东西。 卫长风看着耳环,心中暗自猜测,看来这是他将那刺客踢出帐外时那刺客遗落在这里。一般人不会将自己姐妹的头饰随身带着,想来这个耳环应当是那刺客的恋人或妻子的东西,夫行千里,妻心常随,这些士兵们应征入伍,朝不知晚之生死,晚不知朝之所至,军令一出,走到哪里都得走,死在哪里都得死,纵使是这个刺客,也一样的心系妻儿,所以将妻子的东西贴身而带,倒也合理,只不过,如果随身带的是妻子的耳环,应当有一对,看来另一只还在那天刺客身上。只是,他不能下令让所有士兵搜身查找是谁身上有另一只耳环,因为这玩意儿实在太小了,一旦搜身,只要将另一只顺手一扔,四下里全是野草乱木,谁能发现?根本休想查得出来。 卫长风看了这耳环好一会儿,实在猜不出这耳环产自何处,会是何人的东西,这玩意儿大江南北的都有卖,汉人习俗大致相当,想从这耳环猜测出这刺客的身份,实在难于登天,卫长风只能先收着这耳环,如果真的找到那刺客,虽然那刺客必须死,但这耳环,自己是会还给他的。 他叹了口气,将耳环收入怀中,顺手将被褥上的泥块扫了一下,再次出帐。 帐外,士兵们都已经起身,正匆匆的吃着早饭。一边上一个士兵扬手示意卫长风,他的早饭已经备好,就在那里。 卫长风见这些士兵睡了一夜,个个精神头十足,而且也已不是昨天那拖泥带水的模样,心想这才象个军队的样子,他迈步走向一边打算去吃早饭,才一迈步,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一边上正在吃饭的士兵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去扶,问道:“卫都统,你怎么了?” 卫长风站稳了脚步,定了定神,哈哈一笑:“没事,一时疏忽而已。”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相助,笑眯眯的走开了。 那士兵心中疑惑,心想卫都统帐前十分平坦,连个石头都没有,怎么就会疏忽的差点摔倒?但看卫都统脸上的表情,好象十分高兴的样子,也不知这位都统大人高兴个什么,反正这样的表情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了。 卫长风笑眯眯的吃罢了早饭,笑眯眯的与白起和其他将领打了招呼,笑眯眯的指挥着本部士兵起身赶路。他虽然没有说为什么这么高兴,但那份愉悦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连白起都忍不住笑道:“卫都统今天心情很好啊。” 卫长风的心情当然很好,因为就在出帐那一瞬间,他突然想通了。他知道了是谁要暗杀他,知道了为什么要暗杀他,也知道,这个人他随时可以找到,随时可以解决掉,只是,现在正忙着组织行军,这件事不过是私仇而已,大可放一放,等行军中间休息时再解决也不迟,因为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根本不必再乱猜测了。 三千士卒,继续在山野中穿行,前面虽然仍是林木茂密,但东胡军的行踪十分明显,而且凡是不易通行之处都有东胡军砍开的道路,为了让马匹通行,东胡军砍开的道路并不很狭窄,汉军走起来很是方便,这一口气直走了两个多时辰,后面传下命令,令全军小休片刻。 卫长风找了个空地坐下,心下算计,按此走法,今天就应当能差不多穿过密林穿越到兴城之后,看来,这个刺客的问题要趁现在解决掉了,毕竟这是刺杀汉军将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 第61章 虫口救人 (一) 他抬起头,正要扬声叫士兵将那个刺客找到,却听得边上一阵大乱,有人操着陕西方言在乱叫,离的远的士兵们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站起观望。 卫长风急步冲过去,只见前面几个士兵正挥刀舞剑的乱叫着,却个个脸上发白,脚步在慢慢后退。他分开这几个士兵才一抬脚,却又猛的站住。 前面,一个什长站在当场。那什长卫长风认得,正是此前不识草蛇的什长,那几个乱挥刀剑的士兵想来就是此前探路的士兵了,至少这些士兵都操着陕西方言,应当是这什长的同乡。 此刻,这什长的手上,缠着一条粗不过寸,绿油油的怪虫。那怪虫的一半身体如同一条绿色的细藤,一圈圈的缠在什长的手臂上,最前面的一端已经探到什长的上臂肉内,而后面一半,却如刀切的豆腐一样整整齐齐的盘成一个正方形,只是这正方形正迅速的变成一条长长的绿线。 “把它扔掉!”卫长风急忙大吼。 那什长喉咙里咯咯作声,手臂好象努力在动,但不知为什么却只能轻微摇晃,根本动不得,片刻间,半个小臂已变成淡绿色。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卫长风也不认得,但能够让人的手臂片刻间如此变化,而且看那什长不是不想动,只是动不得,想来身体已经麻痹,看来这怪虫绝非善类。 卫长风一咬牙,看来只能砍掉这什长的一条手臂再说了,他反手正要拔剑,身边呼的一声,一个人影掠过,只见那人手上缠着布,抢到什长身边,伸手就抓那怪虫。 “小心中毒!”卫长风急忙提醒。 那人侧头点了一下头以示听到,手已经抓住怪虫的身体,他的手突然变的十分轻柔,慢慢的往外拉这怪虫。 卫长风却僵立在一边。 他方才看到了这个的脸。这个人,正是此前在兴城小巷中斥骂他,在军营中差点以箭射杀他的那个周老三,也正是他要找的刺客! 不错,昨晚的刺客正是周老三。 这个问题就是卫长风早上一下子想明白的问题。 他能想明白这个问题,是因为掉落在他被褥中的那几块泥块。 那不是普通的泥土,或者说,那不是外面地上那种潮湿的泥土,而是已经干裂的泥块,从内到外都已经干裂了。 这种泥块是不可能被沾到鞋底上的,也就是说,这些泥块不是那刺客行走时鞋底带进来的,那么,可能会在哪里?可能是在衣服上,或者身上。问题是,就是昨晚,白起已经下令全军洗澡,所有人的衣服和身体都洗过,就算有一两块泥没有洗净,也不会有这么多泥块------这里所说的所有人,要除了一个人:那个哑巴。 那个刺客一退出帐立刻消失,只可能是倒在鼾睡的汉军士卒中装睡,也就是说,他必然是汉军士卒中的一个,而这个装睡的士卒,身上又有这么多已经干裂的泥块,那么,整个汉军中就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特征:那个哑巴。只有他拒绝洗澡,只有拒绝洗澡的人身上的泥才会因长时间风干而如此干裂,又如此多。 所以结论就是:这刺客,就是那个哑巴。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那哑巴要刺杀卫长风?难道仅因为卫长风要求他必须洗澡?显然不是。这哑巴之拒绝洗澡,看来也不是那个奇怪的“身上有缺陷”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就是想用这些泥土遮挡自己的本来面目,以防被卫长风认出而有了警觉。 问题是,汉军中士卒有三千人,卫长风认得的不足一百,这哑巴怎么这么担心被卫长风认出?如果是一个卫长风不认得的士卒,他有必要这样遮掩吗?所以这个人,一定是卫长风一见就认得的,而且看到这个人就立刻想到是和这人有过节的。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那个周老三。怪不得卫长风早前感觉这人的身影好象在哪里见过! 卫长风并不知道周老三也在这支突袭队伍中,如果周老三能掩盖了自己的真面目,卫长风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想杀他,如此一来,刺杀成功的可能就大了很多,何况就算刺杀失败,卫长风也不知道该怀疑谁是这个刺客。 这一切本来计划的很好,但那几块泥块却让卫长风看出了问题,也不妨说,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卫长风不是凑巧碰到了不肯洗澡的周老三,他也一样不知该怀疑谁。 方才卫长风就是想命令手下将周老三找出来,直斥其非,然后依军法处置,没成想突然间发生了这件事,如此一来,卫长风却无法立刻处置周老三了,因为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是:周老三能不能救了那什长的命? (二) 周老三此时正慢慢的在往外拉这条怪虫,这怪虫的身体看来很有韧性,周老三拉的稍微快一点怪虫的身体就是如牛筋一样被拉长,稍微慢一点那身体又会缩回去,周老三一边慢慢往出拉,一边轻声说道:“这玩意儿我们管它叫绿毛头,一般不会主动招惹人,但如果真被激怒,它就会钻到人的肉里去,一时三刻,这人的身体就会象木头一样僵硬,最后死掉。” “把它杀了。”边上一个士兵轻声出主意。 周老三嘿了一声,手上微滑,怪虫又钻进那什长臂中一小段,他急忙手上加力,继续往外拉,答道:“我不是说了,它会钻到肉里去?一旦拉断了它的身体,它的血会让人全身一寸寸烂掉,那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说着话,那怪虫的身体已经几乎被全部拉出,一个黑里透红的小虫头也已经露出小半,周老三见自己就要成功了,心下高兴,用力稍大了一些,扑的一下,不留神已经将怪虫的身体从头部处拉断了! 周围几个士兵齐声惊叫,那什长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意识却是清醒的,方才听得周老三说起这怪虫如此可怖已经是吓的半死,现在突见周老三将虫体拉断,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只是他身体已经僵硬,虽然晕过去却仍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一眼看去十分的怪异。 周老三呆了一下,随即将虫体一把抓起往地上一抛,抽出刀来顺着虫头在那什长手臂上一划,皮肉翻开,虫头已经整个露了出来,周老三将虫头用刀挑起甩到地上,只是那什长的手臂伤处血已经变成绿色,而且十分粘稠,几乎不往外流。 周老三的脸上肌肉一跳,突然低下头,就着那什长的手臂用力吸起伤口来,吸得两口,呸的一声将血吐到地上,嘴角上仍挂着绿色的粘稠血液。 周边的士兵突然间安静下来。 既然知道如此剧毒,却敢于舍身相救,这可不是哪个人都做得到的,一众士兵的眼中都有佩服之意。 周老三连吸数次,那什长的手臂突然一动,鲜红的血流了下来,紧接着那什长连声呼痛,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周老三将最后一口血吐到地上,向什长指了一下,示意边上的人去救那什长,他自己则急步跑到一边,手指用力在喉咙处挖了几下,跟着哇哇大吐起来。 一边上,早有士兵将那什长扶起,帮那什长包扎抢救,另有士兵将水递到周老三身前让他漱口。 卫长风慢慢退出人群。 这事自有百夫长来解决,他不必参与,而他想要做的事,却只怕要多想想再说了,因为他想做的,是抓起周老三,依军法处置,问题是,一个这样的士兵,真的要被杀头吗? 卫长风坐了好一会儿,一时左右为难。不处置此人绝对是一个祸事,虽然他和周老三是私仇,但周老三暗夜袭击大汉将官,此等行为不可饶恕,何况他既然能因私仇而袭杀卫长风,谁能保证他不会因私仇再做出其他可怕的举动?然而,方才周老三的表现,却又让卫长风折服,他看得出,周老三和这些甘陕兵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交,但他却能几乎舍命相救战友,这等人品,却又实在不能不饶恕。 究竟是饶了周老三还是不饶,这个问题直到卫长风再次出发时也没有想出个结果,只能再放一放,边走边想一想处理的办法。 午时过半,士卒再次停下来,一则吃午饭,二则也休息一下,下午好全力行军,此时从距离上估计,这密林已经走了大半,如果加快一些,应当在晚上能走出去。 卫长风匆匆吃罢了饭,就在一边找了个无人的所在,打发士兵去叫周老三。 他已经有了决定,至少有了一个权宜之计,是不是能管用,还要试一试再说。 周老三很快就来了,见是卫长风,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之色。 卫长风见那传令的士兵已经走开,问周老三道:“你身体如何?可有什么损伤?” 周老三摇了摇头,答道:“承都统大人关心,在下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想起方才的事情就吃不下饭,有些反胃而已。” 卫长风笑道:“如此说来,我倒也没打扰你吃饭。” 周老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卫长风,一脸戒备之意,不知道卫长风找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 第62章 古怪的和解 卫长风见周老三口称“都统大人”,脸上的表情则满是警惕,心知方才那几句家常话是无效的,只得单刀直入:“你今日的表现,实在让我刮目相看,所以,你昨晚所做之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不过,以后你得放下私仇,不能再做。” 周老三一惊,脸上警惕之色更浓,他看着卫长风,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知道了?” 卫长风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既然做了,又怎么会不被人识破?” 周老三的脸上阴晴不定,好象一时拿不定主意。 卫长风见周老三不说话,心想此人只怕仍不肯放下仇恨,只得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逼你们放下包裹逃难是为了保全你们性命,情非得已,有必要如此记恨于我吗?” 周老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十分古怪,他看着卫长风答道:“此事早已揭过,何必再提?何况都统大人私下用你自己的银两接济我等,我们也是感激的。” 卫长风倒是大感意外,他让白起想办法接济这些难民,不要提自己的名头,以防难民们因恨他而拒绝接济,没想到白起还是想办法把自己接济难民的事传给了难民,而且看情形,白起这工作做的很到位,难民们对自己还是感激的。只是,既然如此感激,却不知周老三又为了什么要杀他? “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卫长风问道。 周老三的神情更是古怪,想了半天,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 卫长风嘿了一声,感觉着自己和周老三的对话进了一条死胡同,绕来绕去绕不出个正题来,耳听得士兵们已经在集合了,只得伸手从怀里拿出那只耳环来,递给周老三:“这耳环是你昨晚失落的吧?还给你吧。” 周老三一见那耳环,神色立时大变,他脸上肌肉抽动,过了片刻,慢慢伸手接过,点头道:“都统大人果然厉害,凭一只耳环就可以猜到是我杀你的。在下无话可说,只能认命,都统大人这就请处死在下吧。” 卫长风见周老三一付视死如归的神态,心中暗自好笑,摇头道:“我如果想杀你,又何必把你叫到这无人之处来说?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行刺于我?” 周老三呆了一下,答道:“个中原因,不必多说。既然都统大人不想杀在下,在下这就归队了。” 卫长风一时哭笑不得,这周老三当他在干嘛?小孩子过家家?不想杀你你就没事了,可以归队了?他脸一板,冷冷的说道:“怎么,打算今晚再来行刺?如果你再有动作,我可不会再饶你了!” 周老三的神情十分淡然,好象全不当一回事一般答道:“既然被都统大人识破,我又何必再行刺?都统大人救济我等难民,也算是个好人,都统大人放心,在下不会再行刺了。”说罢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卫长风见周老三如此无礼,心中有气,但他原本的打算就是私下里和周老三和解了,现在周老三虽然无礼,但看他的意思,好象也不打算再行刺卫长风,这和解也算达成了。耳听得士兵们已经开始前行,卫长风也实在不能再把周老三抓回来继续纠缠,只得转身出来,随队行走,但心里的疑惑却是无法解决。 此前他一直以为,周老三要杀自己的原因是对他“抢劫”兴城难民的包裹记恨,但周老三方才的话,明明的表示并不记恨,神情不似做伪,何况他接济难民的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周老三却主动提起,这根本不象是记恨的神情,那么,周老三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行刺?难道和那只耳环有关系?又有什么关系?如何与他卫长风联系上的?这些问题,卫长风越想越想不明白,却又不能再去追问周老三,否则就不是和解之意了,只能藏在心里,如有机会再去思考,或者就此永远成为疑问。 汉军一路前行,按原计划本应于将晚之时穿出树林,没想到最后数里的道路异常泥泞,虽有东胡军开出的通道,却也十分难行,四下里树叶上挂着许多水珠,地上也到处是水坑,想来山中气候变化无常,当是昨天这里降了一场雨所致。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中跋涉,待得接近树林边缘时,已是时近二更了。 白起见士卒们都已经十分疲惫,只得传下命令,就在林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养足了精神再出林攻击,虽然在林中露宿湿气逼人,但不至于暴露军队行踪,从战术上是值得的,众士卒只得纷纷找个勉强可以睡觉的所在和衣而卧。 卫长风昨日就是半晚没睡,这一天里行军又十分劳累,直困的双眼都快睁不开了,但他生怕周老三再找自己的麻烦,只得悄悄叫了两个士卒,令他们轮班给自己站岗。那两个士卒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敢表现出现,当下拍着胸脯保证为都统大人站好岗,让都统大人美美的睡上一觉。 卫长风进了帐篷,将剑放在手边,勉强支撑了一会儿,已经无法再撑住,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月亮渐渐升起,密林中,士卒们也都纷纷打起呼噜,连警戒的哨兵也困的直点头,除了偶尔的一两声虫鸣,再也没有什么声音。 卫长风也不知睡了多久,莫名其妙的就醒了过来。他伸手去摸剑,却摸了一个空,心下暗惊,手在帐内一扫,全然没有碰到东西,这一下心惊更甚,他明明记得睡下时将剑就放在手边的,怎么会没了?这帐篷也只是让他勉强容身的大小,他这一扫之下几乎将所有空间都扫到了,却哪里有剑在?不但剑没了,连盔甲也不知所踪。 他急忙坐起,见月光皎洁的从帐外透进,显然天还没有亮,不知是不是周老三又来偷袭?问题是,如果是周老三来偷袭,为什么只拿走他的剑和盔甲,却不伤人?他探头出帐,打算看一看自己的两个卫兵是不是仍在,一看之下,他不由得叫出声来:整个营地,居然什么都没有了! ------------ 第63章 暗夜之妖 (一) 真的是什么都没了。除了卫长风的营帐,卫士没了,士卒没了,其他营帐也没了,一切的一切,武器军资等等,一切都没了。 卫长风流下了冷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间,手才一动立时想起,自己的剑和盔甲也没了。 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卫长风猛的转身,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离他丈许之处,月色朦胧,看不清这女子的面目,只见到一头乌黑的长发飘动。 卫长风厉声喝问,“你是何人?!深更半夜,为什么在这里?汉军都哪里去了?”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深更半夜,为什么在这里?汉军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知道?”她话语虽然犀利,但语气却十分温柔,如同在哄小孩子一样。 卫长风见这女子居然丝毫无慌乱之意,心中一懔,暗想这荒山野岭,不会是什么狐狸成了精来这里害人吧?只是这女子如果是妖精,它的邪术可是够厉害的,居然能在悄无声息间将全部汉军将士弄到不知哪里去了,他向一边走了两步,想看看那女子身后是不是有尾巴,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不过是民间传说,但现在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只能宁可信其有了。 那女子见卫长风好象在打量自己身体,全无羞涩之意,居然轻轻转了一圈,长发随着她的身体轻扬,直如月中仙子一般,轻笑道:“怎么,看到什么了?” 卫长风哼了一声,说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那女子又轻笑一声,只是笑声里大有悲苦之意:“我如是妖,又何必在这里?我叫花如玉,与父母逃难来到这里,不幸父母被强盗所杀,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无法安葬二老,所以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人能帮我。” 卫长风这时才发现,那女子的白衣上斑斑点点的尽是血迹和污泥,看来很是吃了一些苦头,心中大是怜惜,虽然现在汉军全体消失实在奇怪,但眼前这女子也必须立刻救助,他只得点头道:“如此,我倒可以帮你一下。你父母的尸体现在何处?” 花如玉向前一指:“前面不远就是。” 卫长风听得女子的语气仍是轻柔平淡,心中暗自奇怪,不知道一个女子逢此大难为何能如此平静,当下跟着那女子前行,走了不到半里,女子向旁边一指,说道:“就在那里了。” 卫长风向旁边看去,见两个老者倒在地上,显是一对夫妻,身上有几处刀剑之伤。他叹息一声,说道:“可惜咱们没有锹锄之类的,只能拾一些石头来垒起坟了。” 花如玉说道:“这附近哪里有那么多的石头?锹倒是有一把,只是我使不动。” 卫长风见旁边扔着一把锹,这时义不容辞,他拾起锹来大力挖起来,好在地面浸透了水气,挖起来十分容易,不一时已经挖了一个足够大的坑。卫长风喘息几下,擦了擦汗水,俯身去抱那两位老人的尸体。 卫长风先抱起男子的尸体,本想着花如玉可能会哭上几声,甚至上来抢夺尸体不肯让他掩埋,却见花如玉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动也不动,她这姿势已经维持了好一会儿了,自卫长风挖坑时就是如此,现在卫长风抱起她父亲尸体要掩埋,仍是如此。 卫长风心中不悦,心想女儿怎能如此绝情,只是现在这情形他也不好说什么,当下抱着男子的尸体往坑内放,见那尸体胸口上有一个很深的刀伤,伤口都已经发黑,他的心中突然一动,手一松,尸体直跌落到了坑里。 花如玉见卫长风失手将父亲的尸体扔在了坑内,轻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卫长风可有话要说,他直视着花如玉问道:“这二人真是你父母吗?” 花如玉轻叹了一声:“我岂能埋别人父母?” 卫长风不理会花如玉话语中的谴责之意,他的语气变的严厉起来:“你说你和父母在此碰到强盗,只是,那伤口看,这伤只怕少说也已经有半个月了,如果你父母半个月前就已经死去,为何过了这么久你才想到掩埋?如果你父母当时没死,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还在此求助?你究竟是什么人?” 花如玉摇头道:“这位将军,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父母的确仙逝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这里一直荒无人烟,我却向谁求救去?”她微微仰起脸,月光下,只见她面目如玉,肌肤如画,居然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却已经有了泪水:“人们都说,子婴皇帝虽然幼小,但也是个明君,可是,明君天下,为什么生民离乱,民不聊生?为什么我父母在明君治下还会被强盗所杀,却无人理睬?我看,还是光武皇帝好,虽然现在仍乱的很,但毕竟光武皇帝初平了天下,咱们这些老百姓也算有个盼头了。” 卫长风听着这女子的话,直惊的手脚发软,心中狂跳! (二) 真是见了鬼了!这可不是开骂,是的的确确,如假包换的见了鬼了!听花如玉的说法,她父母在死于子婴皇帝在位的时代,子婴皇帝何人?那是西汉最后一位皇帝! 孺子婴是汉宣帝的玄孙,广戚侯刘显的儿子。王莽毒杀平帝后,见篡位时机尚未成熟,又于居摄元年丙寅春拥立年仅二岁的刘婴为皇帝,他继位时,由王莽摄政,改年号为“居摄”。不久,王莽自称“假皇帝”,即代理皇帝。两年之后,王莽公然篡汉称帝,改国号为“新”,废孺子帝刘婴为安定公。 这位花如玉的父母如果死在子婴皇帝年间,也就是西汉末年,这中间又经历了王莽篡汉,然后才是东汉第一任皇帝光武皇帝刘秀,刘秀之后又有建武中元皇帝,建武中元之后才是当今的显宗孝明皇帝,这中间隔了多少年?人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里尸身不腐?这花如玉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荒野之处独自呆了这么多年? “你,你。。。。。。”卫长风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自己都感觉着脸上发白,冷汗直冒,不由得连连后退。 花如玉看着卫长风的表情,轻叹了一声:“这位将军,真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小女子与父母三人暴露尸骨多年无人掩埋,实在凄苦,见将军正气凛然,想来将军能发一发善心,故此相请。只可惜。。。。。。”说到这里,花如玉的声音消失了,她的身体也慢慢变化,长发如烟般消散在风中,身上的白衣也一片片随风飘散,一架枯骨慢慢倒下,倒在卫长风眼前。 卫长风急忙将锹横在身前相护,突然间四下里黑雾大起,转眼间,卫长风眼前已是一片漆黑,目不见物。卫长风手中锹向前一送,打算探一探面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却听得眼前“唉哟”一声痛呼。 卫长风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帐帘挑起,阳光直射入帐,耀目生辉,一个士兵躬着身体捂着肚子站在他身前,见卫长风眼睛睁开,急忙叫道:“卫都统,是我,是我,昨晚你不是让我们二人为你站岗的吗?天亮了,我来叫你,不是行刺!” 卫长风感觉着手上隐隐做痛,看那卫士捂着肚子,想来方才他在梦中一挥拳,这一拳正中那卫士的肚子,看来这一拳的力道还不小,心有歉意,急忙翻身爬起,才要道歉,手在被褥中一按,却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一摸之下,脸上变色,先伸手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随即挥手让那士兵退出帐去。 卫长风为什么在这瞬间改了主意?因为他摸到了一把铁锹的锹柄! 卫士在帐前直等了好一会儿,卫长风才出了帐,让卫士意想不到的是,卫长风居然手里拿着一把满是锈斑的铁锹,两名士兵对视一眼,心里都在嘀咕,实在不知道这位都统大人睡觉为什么要抱个铁锹在帐篷里,还要巴巴的拿出来。 白起也有些发晕。 他早早起来,整理了队伍,下令全军出发,出树林,准备直击兴城,正自满腔豪情之时,卫长风却托人带来口信,说道自己有要事,要先走一步,自会在前面与队伍汇合。 白起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兴城和卫长风在茶馆喝茶呢。如果不是在茶馆喝茶,这“有要事,要先走一步”的话如何解释?全军即将出击,山林之中,卫都统有要事先走一步?去干嘛?访亲还是会友?或者前面树林里有一位隐居的高人,卫都统明见万里,早已知道,所以先走一步和这位高人一起喝茶聊天去了? 但无论如何,白起听到这个汇报后,也只是“哦”了一声。 他信任卫长风,至少,卫长风不会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点探亲访友的人,如果卫长风有这种怪异举动,那就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事后,一定会得到解释的。 “出发!”白起一声令下,全军向前走去,他们要从兴城背后直击兴城,配合着方将军,一举拿下兴城,截断东胡军的归路,只是,不知道方将军那边是否如期过了密林?如果有什么耽搁,现在白起这支部队可就成了一支深入敌后、孤立无援的孤军了! ------------ 第64章 身死魂不灭 当汉军向林外出击时,卫长风带着几个士兵正在旁边的密林中艰难前行。几个士兵都很是奇怪,卫都统早早的叫上他们几个,而且不是让他们拿兵器,是让他们拿着锹锄,离开部队行进线路,往这个偏僻的地方走什么?而且看卫都统的意思,根本不是探路,好象卫都统对要去的地方早已成竹在胸。这是要干嘛?几个人虽然心中疑惑,却又不敢去问,长官让你去干嘛你就去干嘛,士兵是不能有那么多废话的。 几个人正走着,身后不远处,隐隐传来人声,那是汉军士兵行动了。 “都统大人,我军出动了。”一个士兵小心的提醒着。 卫长风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快些。” 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心想看来他们要和大部队背道而驰了。 卫长风加快脚步,带领着几个士兵绕过一丛一人多高的杂草,周遭的景物让他立刻断定:就是这里了。 他轻呼了一口气,向前面的树下一指:“那里。” 几个士兵心想终于到了。这密林里脱离大部队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都快步往前走,将近树下,几个人都是一声惊呼,停下脚步。 树下,散落着三具白骨,看起来死了只怕有几十上百年了,可怪的是,白骨旁边却有一个不太大的坑,这坑看起来是新挖的,土色都极新,不知道是谁挖了这样一个坑,却不把这三具白骨埋起来? 卫长风轻叹了一声。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仍在梦中,虽然他掐了几次自己,确认这不是梦。昨晚,在梦里他被花如玉引到此处,挖了坑,未及掩埋就发现了问题。然而那毕竟是梦,却不料早上起来时,在被褥里真的发现了昨晚使用过的锹。他知道,昨晚那不仅仅是梦,那真的是有一个可怜的女子在求救,虽然这女子是死了好久的鬼魂,但她的确在求救。 人可以不敬人,但不敢不敬鬼,死了几十年的鬼魂求救,你说你敢不敢不相助?卫长风再勇敢,也不敢不相助,更不忍不相助。所以他一早就叫了几个士兵,宁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脱离部队,也要去帮这女鬼一回。 他对要去的地、,要走的方向十分清楚,也不知道是他真的记忆有这么好还是女鬼使了什么法术,反正卫长风就好象在这里走过十回一样,虽然不能说闭了眼睛也能找到要去的地方,但绝不需要四下寻找标志物。他方才一边走一边感觉着可笑,因为他还在回想着花如玉昨晚的话:“小女子与父母三人暴露尸骨多年无人掩埋,实在凄苦,见将军正气凛然,想来将军能发一发善心。。。。。。” 民间传说,一个人一身正气,会吓的鬼魂不敢相近,现在看来,只怕是说反了,鬼魂非但不会不敢接近一身正气的人,好象还专门挑一身正气的人接近,这才叫出乎意料呢。 现在看到这里真有一个坑,卫长风知道,昨晚,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他真的在这里挖过坑,至于他究竟是怎么从帐中走出来,避开卫士和众士兵,在这里挖了坑后又瞬间悄然的回到帐内的,怕只有花如玉才能解释了。不过花如玉的解释,他只怕是听不懂,何况他现在真心不想请花如玉出来解释,只希望她入土为安吧。 “将坑挖大一些,然后将这三具尸骨埋好。”卫长风说罢,当先挖了起来。 几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卫都统这是发的什么疯,这几具尸骨死了几十上百年了,想来卫都统不会是杀人越货后再毁尸灭迹,要说这几具尸骨与卫都统有什么关系,看卫都统的意思,好象也没什么感情露出,何况卫都统也是第一回到这里,如何与这几具尸骨拉上的关系?但事涉死者,几个人都不敢乱说话,有多少疑问也只能憋在心里,一个个埋头挖了起来。 不一时挖的差不多了,卫长风亲自下手,将尸骨一个个抱入坑内,见那三具尸骨有两具相拥在一起,一具倒在旁边,双手伸向那两具尸骨,看样子是要向那二人爬去,想来那两具相拥在一起的尸骨就是花如玉的父母了,而那单独的尸骨,应当就是花如玉。 卫长风先将花如玉父母的尸骨抱入坑内,再去抱花如玉的尸骨,见这尸骨身体以奇怪的姿势扭着,又不是平躺,又不是侧躺,两条腿骨分开着,胸骨处有多处刀剑伤痕,卫长风的心头一痛。 这种姿势,这种伤痕,极可能是花如玉被强盗先奸后杀,死的极为凄惨。卫长风的脑海中好象再次响起花如玉温柔而凄苦的声音:“人们都说,子婴皇帝虽然幼小,但也是个明君,可是,明君天下,为什么生民离乱,民不聊生?为什么我父母在明君治下还会被强盗所杀,却无人理睬?我看,还是光武皇帝好。。。。。。” 他急忙摇了摇头,强行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心里明白,花如玉其实没有说错,西汉末年,世道大乱,不是世人要谋反,实在是皇帝反世人,但凡给老百姓们一丝活路,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匪”和“贼”?一个两个,十个百个人违法乱纪是匪,若天下人皆如此,只怕不怪百姓违法,要怪只能怪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了。 所以,他私下以为,西汉之亡,实在是不得不亡,却实在不能只怪在刘秀之流趁乱起事、借机改朝换代上。要知道,刘秀纵有天大的神通,他手下那些人也都是原来西汉治下的老百姓,那几十万跟随刘秀的兵卒,又怎能简单的以一句“都是反贼”来解释?为什么几十万人会成不惜性命的反贼,倒没有这么多人成为维护西汉的勇士?这又是谁导致的? 只是,这些话他和谁也不能说,只能私下里自己想想。昨晚花如玉那一番话,勾起了他心中的感慨,不过,他当然也不能和花如玉说。他轻叹一声,小心的去抱花如玉的尸体,见那骷髅上仍留着一头长发,虽然年代久远,但仍可看出这一头长发在生时一定是乌黑发亮的。 卫长风的眼前好象又浮现出昨晚花如玉轻旋身体,长发在风中轻舞的样子。他的鼻子不由有些发酸。 ------------ 第65章 剑气冲宵汉 (一) 他轻轻将尸骨放入坑内,几个士兵忙忙的挥锹填埋,不一时已经垒起了坟头。卫长风见已经差不多了,挥手道:“你们几个先去赶上部队,我再填几锹。” 几个士兵心知卫都统是想在坟前告祭几句,当下转身,急急的去赶路。卫长风慢慢跪在坟前,撮土为香,心中暗自告祭,希望这三人的在天之灵能够得安。告祭已毕,他挥起锹,打算最后再将坟头处填上一锹土,一锹下去,刷的一声轻响,锹头却断了。 卫长风提起锹头看去,只见锹头断的不是木柄,而是铁头,而且是在半截之处断的整整齐齐,直如利刃砍断一样,只是这锹头虽然已经生锈,却也毕竟是铁器,什么样的利刃能如此无声无息的将铁头横着一截两断?难不成土里有什么东西不成? 他放下锹,小心的在方才下锹处四周将土扒开,才扒几下,土中华光一现,一道白气直冲半空,升起数丈之高,哗啦啦一阵响,树上方一条伸出的横枝居然被那白气一截两断,带着叶子掉落在卫长风身边。 卫长风大惊,不知土里的究竟是什么妖物,他让开一步,抽出剑来,小心的从侧面轻轻挑动,土中,一柄剑被挑了出来。这剑连着鞘,但剑没有完整的纳入鞘中,而是拉出了一半,那剑鞘上长满铜绿和苔藓,但可怪的是那剑居然一尘不染,虽然被埋在土中不知多久了,却好象方才擦拭过一样,寒气逼人,光华夺目。 卫长风小心的伸手将剑拿起,不由打了个冷战。这剑一看之下,直是摄人魂魄,不知是何宝物,又是什么人将此剑扔在了这里?方才那一道白光,分明是憋在土中的剑气,既然剑气能如此犀利,只怕埋在土里少说也有上百年了,但寻常之剑,纵使埋在土里上百年也不会有这等剑气,更不会如此光洁如新,这究竟是什么剑? 卫长风握着剑柄,见那剑柄处隐隐有光华流动,竟然暗嵌珠玉,实在是价值连城之物,再看那剑鞘,鞘身雕着飞云纹,古朴苍劲,看来是一把绝世神剑。他翻过剑鞘,两个繁杂的古字映入眼帘:太阿。 卫长风差点把剑掉到地上。 此剑原来是太阿剑! 史传,泰阿剑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战国时楚国镇国至宝,晋国为此剑曾发兵攻楚,楚国不敌,楚王却不肯交出此剑。在被晋军围困城池将破时,楚王吩咐左右自己要亲上城头杀敌,如果城破,自己将用此剑自刎,然后左右要拾得此剑,骑快马奔到大湖,将此剑沉入湖底,让太阿剑永留楚国。 第二天拂晓,楚王登上城头,只见城外晋国兵马遮天蔽日,城破在即。楚王双手捧剑,长叹一声:泰阿剑啊,泰阿剑,我今天将用自己的鲜血来祭你!于是,拔剑出鞘,引剑直指敌军。不想一团磅礴剑气激射而出,城外霎时飞砂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晋国兵马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这一段历史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太阿之威,却是口口相传。据秦相李斯的《柬逐客书》中有“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之语,说明秦始皇当年曾持此剑,没想到,太阿剑却在这样一个荒野无人之处被卫长风意外发现! 这把名剑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这个问题只怕永远无人能解,但现在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要卫长风立刻解决,而且必须解决:该拿此剑怎么办? 如果就这样将此剑再扔在这里,不但可惜,而且不祥,但如果将此剑交上去,只怕不但得不到功劳,反要惹出杀身之祸。这可不是寻常之剑,此剑随主杀弃,得此剑者不可轻弃,弃者害及自身,所以有成语“太阿倒持”,喻为授人权柄,自受其害。就算不去相信这些传言,皇帝却也绝不会饶了他。什么人能意外得此名剑?这叫做上应天命啊,皇帝会白痴到连这个都想不到?再加上他先祖是卫青这个问题,他交上此剑之日,只怕就是他被杀之时。 卫长风呆立良久,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办法来解决了。他解下自己的剑,将太阿剑系在丝绦上,特别小心的将剑鞘上有“太阿”二字的一面向里,以防有人认得,然后向坟头拜了三拜。他不知道他如此意外得到这把宝剑是上应天命,或者是好心有好报,亦或者是完全偶然,但既然是在花如玉的坟边得到此剑,他理当向花如玉致谢。 拜罢,他转身便走。就在一转身间,恍惚中好象有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在向他挥手道别。 卫长风一路急行,不一时走出密林,只是这一番耽搁,却离汉军主力很远了,他正打算加快脚步追赶,却见一匹马急行而来,马上一个传令兵远远看到卫长风,立时冲过来大叫道:“卫都统,白参将命你速去!” (二) 卫长风一惊。白起如果让他速去,那一定是有极为严重的问题,难道他们的意图被发现了?或者意外遭遇了敌人大军? “把你的马给我!”他向传令兵喝道。 传令兵一呆,叫道:“卫都统,我不能给你!” 这倒不是传令兵抗命,相反,现在是卫长风在违反军纪。要知道军中铁律,任何人不得征用传令兵的马,任你是大将军也好,是无名小卒也罢,传令兵的马是不得动的,否则的话,无人传令,却如何及时调动部队?所以这传令兵做的倒也没错,只是,现在他们全军都在前面,这传令兵只是来给卫长风一人传令,从实际情形上说,倒是卫长风骑马赶去报道更重要问。然而无论哪个更重要,军纪就是军纪,这传令兵哪敢违反,所以只能出声拒绝卫长风的要求。 刷的一声,卫长风将拿在手里那柄剑抽了出来,喝道:“速速下马!否则杀无赦!” 那传令兵脸色发白,胸一挺,答道:“卫都统,得罪了,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下马!” 卫长风对这传令兵倒也很是佩服,如此威胁,这传令兵却仍谨守军纪,还真是好军人,只是如此一来,他却无法尽快赶去了,难不成他真的就杀了这传令兵?正自为难,前面马蹄声响,只见又一个传令兵奔来,身后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无人,远远的就叫道:“卫都统,上马!速去白参将处报道!” 卫长风向起初那传令兵一拱手,叫道:“多有得罪!”随即放开脚步迎上第二个传令兵,拉过马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第一个传令兵呆了好一会儿,伸手摸摸脖子,见自己脑袋还在,不由得念一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也掉转马头,与第二个传令兵一起往回赶。 卫长风纵马疾驰,一路上不恤马力,全力奔跑,远远的看到汉军队伍,正自高兴,却见一匹马迎了过来,马上是第三个传令兵,那传令兵见卫长风纵马过来,大叫道:“卫都统,快,白参将让你。。。。。。” 这话还没有说完,卫长风已经掠过传令兵身边,一溜烟的向汉军队伍跑去,他心中现在不仅是焦急,而且是惊惧,究竟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让白起连派三个传令兵来催促自己?他连连鞭打马匹,只恨不得那马能立刻飞起来,直飞到白起眼前。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汉军队伍前,眼见白起与几个都统正围在一起激烈的吵着什么,他也不管是不是马会撞到人,纵马直冲到白起附近,一带马缰,顺势从马上跃下,就地翻了个跟斗减少冲力方才站稳,急步冲到白起身边,却听得身后一声悲鸣,那匹马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跑脱了力,一下子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白起见卫长风来了,也来不及客气,直接将一纸公文伸到他眼前叫道:“方将军派人绕过兴城冒死送来的!” 卫长风的心里咯噔一下。方将军居然派人绕过敌人占据的城池送公文,此举之危险不用多说,如此举动,绝不是小事,看来现在的军情不是他们这支突袭部队的问题,而是整个汉军战略上的问题了!他一把抓过公文看去,不由得目瞪口呆。 原来,方镇海统军急行,还未出山林就得到细作的消息,东胡军突然全力后退,一日行两日路,不但远远的把朱令统率的汉军主力抛开,而且大有抢在方镇海之前回到兴城的趋势,如果东胡军主力抢在方镇海之前回到兴城,不但汉军这一番分兵之计失效,而且白起所部立刻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卫长风感觉着额头渗出了冷汗。 东胡军究竟为什么突然如此急的后退?难道识破了汉军计策?不可能啊,就算识破了汉军计策,东胡军也应当是直接截断方镇海的出口,将突袭部队第一队消灭掉,则汉军兵力既分散,又被消灭了两万人,三千人被截在兴城后面,东胡军的大胜可以预期,东胡将领不可能人人都想不到这么明显的对策。但是,如果不是识破了汉军计策,东胡军这么拼命后撤又是什么原因?这可不是后撤,这简直是后逃了,绝不是简单的想快些回到兴城的原因! ------------ 第66章 没有时间了 “咱们军中一定有奸细!”一个大都统气愤愤的说道,“不然东胡军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计划?” “也许是他们的细作探听到了消息。”一个小都统说道。 “细作能探听到如此的机密消息?”那大都统立时反驳。 卫长风见两个都统吵了起来,急忙说道:“现在所急的不是找到东胡军这样做的原因,是如何应付当前的局面。” 白起点了下头,说道:“正是如此。按我的看法,咱们如果能及时拿下兴城,只要守得几个时辰,至多一天,方将军的部队就会抵达,紧接着朱将军的部队就会到达。如此一来,东胡军只能在兴城之下被我军围歼,只是,估计着东胡军离兴城已经很近了,我们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兴城?”说罢,他看着卫长风。 一时间几个都谢统也都向卫长风看去。 “卫都统,我们都在等着你的办法!”一个小都统有些发急的说道。 卫长风终于明白白起如此急叫自己回来的原因了。这原因不仅仅是有意外的紧急军情,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自己出个奇谋,尽快拿下兴城。问题是,谁告诉他们的自己有这样的奇谋? 卫长风叹息一声,答道:“禀白参将,现在末将可没什么妙计。” “那还要多久才有?”方才那小都统再次发问。 卫长风苦笑起来。多久才有?这个让他怎么回答?他这脑袋又不是百宝囊,说掏出一个妙计就掏出一个?不错,他此前的确是多次在临危之际突出妙计,化险为夷,但这是急智,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他怎么保证每次都有这种急智?看现在这意思,大家把希望都放在招来他卫长风身上了,以为只要他卫长风一来,随便提一个妙计,于是兴城就拿下了。他要有这本事,明儿就出一个妙计,直接把东胡给平了好不好? “这个我实在不知道,”卫长风见众人都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只是目前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计策。” 那小都统愣了一下,不由叹息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白起看了卫长风一眼,随即对众人说道:“事在紧急,纵使卫都统有妙计,却又如何实施?哪里有时间去布置?咱们还是群策群力,尽快想一想如何拿下城池吧。”说罢又看向卫长风,问道:“卫都统有什么看法?” 卫长风心知这是白起给自己一个台阶,众人一门心思的都以为卫都统一来,天大的事也会三言两语的就给出计策,虽然这的确是大家的一厢情愿,但毕竟也是众望所归,如今卫长风却说没有什么办法,不由让人失望,所以白起给卫长风一个台阶,想让卫长风说一说他的看法,同时也是帮众将转了个方向。只是这个问题可不能乱答,东胡主力应当已经很接近兴城了,拿下兴城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一次不成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且会导致全军被封在敌后,这个看法,可不是那么容易说的,他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沉吟起来。 卫长风不敢乱说,一众将领可是个个急的要命,一时间纷纷开言,有说将兴城守军引出来歼灭的,有说趁着兴城守军还不知道他们自兴城背后来袭乔装打扮潜入兴城的,还有说大张旗鼓,干脆装成大军来攻,把兴城守军给吓跑的,两个小都统还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在争执引出兴城守军再打究竟是引蛇出洞之计还是调虎离山之计。 卫长风听着众将领乱吵,心知这些主意没一个有用的。引出兴城守军,如何引?要多少时间?等引出了兴城守军,东胡主力只怕也已经进城了。至于乔装打扮潜行,究竟派多少人去?人少了是去送死外带着给兴城守军发警报,人多了,兴城守军能看不出来异样?至于要把兴城守军吓跑,不提也罢,万一人家不跑反而关城拒战,那就是汉军自己作死了。 不过,卫长风自己也一样没什么好主意,这一会儿功夫他也想了几个办法,但没一个办法是可行的,所以没等说出来他自己就在心里给否决了。白起听着众将的讨论,也是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焦急。现在可不是慢慢讨论的时候,必须尽快拿出办法来,再讨论个把时辰,可能就不必再想了,只能重新退回密林返回出发之处了。 卫长风也是急的不得了,一切的一切,关键的关键就是两个字:时间!他们现在没有时间,不但没时间实施什么计策,甚至没时间详细讨论。怎么办? 他突然问道:“兴城有多少守军?” “据说有三千人!”旁边的小都统答道,“所以我说最好是把他们吓跑!” “还是引蛇出洞好些!”另一个小都统立刻争辩。 卫长风望向白起:“白参将,末将有话说!” 周围立刻静了下来,人人都很兴奋,连白起精神都是一振。 卫都统终于有计策了! 卫长风沉声说道:“敌军守城力量不多,又不知我军已经来到城后,而敌之主力正快速接近,现在咱们的问题是没有时间,却有机会,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强攻就是了!” “啊?!”好几个人同时张大了嘴巴。 强攻?就这计策? 静了片刻,一个大都统突然叫了起来:“是啊,咱们为什么要用计?既然强攻就可能成功,咱们还在这儿讨论什么呐?” 几个都统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有点儿发红。究竟为什么要用计?不用计为什么不可以?这问题他们还真就没想过。 白起手一拍,说道:“卫都统所说不错,本帅也是糊涂了。只是咱们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就没有二次攻击的机会了,如果强攻,大家一定得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死也得倒向兴城方向,无论是谁,绝不得后退!” “得令!”几个都统一起应令,人人都知道,这一战成则大胜,围歼东胡军于城下,败则大败,他们这一支部队会被围歼在兴城城后,所以,这一战真的只能是拼了! ------------ 第67章 强行出击 (一) “末将想做前锋,第一个冲入兴城!”卫长风在一边说道。 几个都统都是一呆,有些奇怪的看着卫长风,白起也呆望着卫长风,眼神中大有谴责之意。 当然,按照道理说,卫长风请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卫长风是什么人?他是军中唯一一个可以在临敌之际突出奇谋,化险为夷的人,虽然这一次他没有出什么好主意,但不等于以前他没有出过好主意,更不等于以后不会出好主意,他应当做的是运筹帷幄,而不是直面箭雨,冲锋陷阵的勇将军中虽不多却也不能说少了,而能够奇谋妙计如卫长风者,却只有他一个而已。现在他这一请令,不但让他自己陷于危险,也让白起有些为难。 如果白起答应了卫长风的请求,那就意味着将唯一的一个“谋士”放在危险之中,或者不妨说,他是办了一件危害整个汉军,而不仅仅是眼前他这一支部队的事;但如果他要不答应,却如何向其他都统解说?说卫长风很重要,重要的绝不能受伤,至于其他人,伤了就伤了,死了就死了吧? 卫长风并没有因白起的目光而改变主意,他见白起不出声,又加了一句:“白参将,末将一定能拿得下城门!” 白起仍在沉吟,他希望这个沉吟的时间能让卫长风改变主意。他不相信卫长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算方才不明白,现在也总该明白了吧? “让末将去吧。”一边上一个大都统看不过眼了,开口请战。 卫长风却一摆手:“这件事,末将想争一争功,请白参将信任末将。” 白起又看了卫长风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你去,千万小心!” “得令!”卫长风响亮的应令。 “那么,就这样,各位各归本部,半个时辰后就开始强攻!”白起沉声下令。 一众将校纷纷领命离开,那请战的大都统走的较慢,见众将都走了,突然转身回来,低声问道:“白参将,你为什么同意卫都统请战?” 白起心知这大都统也是有心保下卫长风,但他又何尝不想保下卫长风,只是当时的情形,他怎么开口拒绝?他轻叹一声,低声答道:“我不相信卫都统会只逞匹夫之勇,他应当有自己的办法。” “应当?”那大都统反问了一句。 “肯定有。”白起的语气坚定起来,“他要我信任他,而我,真的信任他。你也不妨信任他。” 那大都统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既然白参将都把事情上升到信任不信任的高度了,他还有什么说的? 半个时辰后。兴城前五里。 卫长风率领两个百人队伏在路边的树林中。 他在观察,看一看兴城的情形。 兴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城墙上,东胡士兵不断的来回巡视着。看来,兴城守军已经接到消息,开始戒备了。 “都统,咱们还攻吗?”一个百夫长在卫长风身边低声问道。他看到兴城已有防备,心中有些忐忑。 “当然。”卫长风答道,“不攻还能如何?” “末将以为还应当再增加些人手。”那百夫长低声道,“他们有防备了。” 卫长风摇了摇头:“全军也就这么多人,如果派给咱们的人多了,就会减少后续的力量。何况,他们其实还不算有防备。” “不算有防备?”那百夫长一时不明白卫长风的意思。 卫长风笑了笑,答道:“你看,咱们是在北门外,他们东西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数量都比北墙上的多,说明什么?按说,我军主力是从南面攻来,他们的重兵该在南面防守,现在东西城墙的巡逻士兵都比北城墙的多,意味着他们的布置是:南面的防守最重,然后是东西防守,而北面则是最少的,显然,他们仍没有发现咱们已经攻到他们背后。” 那百夫长这才明白卫长风的意思,心想虽然对方没有发现他们这支突袭部队,但总之是有防守了,凭两百人,怎么打得开城门?如果按原计划,他们是直接冲到城门处,抢在城门未关时夺取城门,但现在,首先就是发现兴城北门外原有的树林不见了,大树都被砍伐,究竟是被东胡人当柴烧了还是做了防守用的滚木就不知道了,但这个事件的后果就是,汉军没办法再悄悄接近,只能停在离兴城五里处。然后,就是发现北门已关,城上已有巡逻士兵。这仗怎么打?二百步兵,光天化日之下步行五里,然后强攻已关闭的北城门?结果如何用得着猜不? “全体准备!”卫长风下达命令。 那百夫长只得不再提建议,军令既下,还提什么?他急忙回到本队。 卫长风正要下达攻击令,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为防被敌人发现,传令兵不敢骑马,这一路跑的十分辛苦,来到卫长风身边,那传令兵急急的说道:“白参将令,如机会不合适,就不要强攻。” 卫长风点了点头,心知白起也发现了情形的变化,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盯着自己的汉军士兵。“全体,出击!”他坚定的下达命令。 (二) 离卫长风二里左右,白起和几个都统聚集在一起看着兴城,他们身后,三千汉军已经准备完毕,只等一声令下就发起攻击。不过,几个将领可还没发布命令,都在那皱着眉看着兴城。 “他们倒也聪明,”一个都统说道,“上次他们就是在那片树林里对咱们发起突袭的,一占领了兴城,他们就把那树林砍了。” “他们聪明,咱们就麻烦了。”另一个都统答道,“卫都统只怕没办法抢到城门了。” “只能再做打算了。”白起轻声说道,“我已经派传令兵去,告诉卫都统如机会不合适,就不要强攻。” 几个将领都叹息了一声。 现在机会就十分的不合适,但是,如果不强攻,他们也就没有了机会,连不合适的机会都没了,该怎么办?谁也不知道,实际上白起这个命令下的也是很矛盾的,他并没有命令卫长风不要发起攻击,因为他也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也就没有了机会,但他又不能下令卫长风强攻,因为根本攻不下来,结果,就成了这样的命令:如机会不合适,就不要强攻。 前面,一个身影突然出现,转眼接近,正是那被派去向卫长风传令的传令兵。白起脸色一沉。 这传令兵也太混蛋了,居然就那么大模大样的从路上跑过来!还嫌汉军的机会太多是不是?这不是在给兴城守军发警告吗? 那传令兵一路狂奔,直冲到白起面前,白起正要喝斥他,那传令兵却喘吁吁的叫道:“卫,卫都统请参将大人立,立刻发起攻击!” “什么?!”几个将领都惊叫起来。立刻发起攻击?疯了吗? 好象要验证这传令兵没有说谎一样,只听一阵呐喊声,卫长风带领着二百士兵已经冲出埋伏之处,直向兴城跑去。 “快让他们撤回来!”一个大都统叫道。 “晚了!”白起此时倒十分冷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做什么都不能让时光倒转,着急也就没用了,与其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着急发火,还不如想一想解决办法,现在,既然卫长风已经发起攻击,就算把他们撤下来兴城守军也不会装成不知道汉军来攻,那还撤什么?他刷的一声抽出剑来:“击鼓!全军出击!” 他不是认同卫长风的办法,但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赌一下了,不过,在这一战后,他必须好好问一下卫长风,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形下还发起强攻? 卫长风带领着二百士兵,一路向兴城前行,二百人里,只有他骑着马,其他人步行跟随,他心中虽然着急,却也只能放慢速度,让士兵们能够小跑着跟上。五里,如果全力冲刺,等冲到城门前时人也就累垮了,根本没办法作战,所以只能让士兵们小跑着前进。 城上人影乱晃,显然,守城的东胡军士兵已经发现了汉军动向。 “注意队形!”卫长风叫道,“不要乱了脚步!” “嗵,嗵嗵嗵。。。。。。。”身后,战鼓响起,汉军总攻开始了。 “呜~~~~~”城上,号角声响起,东胡军也已经发出警报。 “保持步速!”卫长风再次大吼。他不是在提醒士兵们跑的快一点,而是要求他们慢一点,因为他看到好几个士兵因心中焦急,生怕不能抢在东胡军大军出现在城上之前抵达而加快了脚步。 离城池里许,城上一下子嘈杂起来,只见大批东胡军士兵纷纷出现在城头,东胡军将领发令的声音已经隐隐可闻。 “全体冲锋!”卫长风一声大吼,一马当先直冲上去。 嗖的一声,一支箭飞来,卫长风身体一侧,避开这支箭,手一抖,光华乍现,太阿剑已持在手。 城上,一个东胡将领以刀指着卫长风大声的发布命令,只听一声短促的哨子声,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上百支箭一起向卫长风飞来,看来,东胡军是打算先射杀了这个明显是汉军将官的人了! ------------ 第68章 神威太阿 卫长风身后,士兵们纷纷大声呼喊,提醒卫长风躲避,卫长风充耳不闻,迎着箭雨直冲一去,眼看着箭雨将至,他手一扬,一片耀目的白光闪起,这白光在阳光照耀下又有些如虹的色彩,只见那些箭如风中的落叶一般纷纷落地,卫长风已经在一片箭雨中直冲过去,匹马直向城门而去。 “冲啊,快冲啊!”汉军队伍中立刻响起喊声,谁也没想到卫都统居然会有这样一把神剑,居然将上百支利箭一扫而断,有此神剑,何愁城门不破?怪不得卫都统这么疯狂,居然坚持强攻! 城上,东胡军将领连连叫嚷,东胡弓箭手纷纷向汉军士兵放箭。这东胡将领也很是聪明,他想到既然箭不能伤及卫长风,干脆将他身后的汉军士兵堵住,卫长风一个人能耐再大也抵挡不了三千东胡军。 从理论上说,这个道理是不错的,问题是,他并不知道卫长风手里握的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卫长风匹马直冲,已经抵达城门,城门后,几个东胡军士兵大声吆喝着,用长长的木桩抵住城门,以防卫长风冲击。东胡人攻击城门的办法,除了用大木桩撞击外,还有一着就是用重甲骑兵冲撞,重甲快马,直冲城门,速度加上重量,一般的城门被撞得个十下八下也就开了,虽然这样做会牺牲一些骑兵,但城门能撞开,就少牺牲不少爬城的士兵。所以东胡士兵也同样在防备卫长风合甲直撞城门。 按理说,这其实是东胡人的想当然。他们以为他们会这样攻城,汉军也会这样攻城,实际上,汉军几乎从没用过这种攻城方法,何况现在卫长风只一个人,就算撞击城门,又能得到什么结果? 然而,卫长风偏偏就在用东胡人的攻城办法。前面就是城门,马却几乎没有减速。眼见马头就要撞上城门,卫长风扬剑! 剑光闪过,城门上整整齐齐的被切下一块来,就好象在大门上突然开了一个小门一样,逾寸厚包着铁皮的城门如纸糊的一样,毫无阻力的被切开,城门后的一根木桩正抵在切开之处,几个东胡士兵正发边抵着木桩,支撑处突然掉落,木桩失了力,被东胡士兵推的直向前击出,正迎着卫长风的当面。 卫长风再挥剑! 木桩无声无息的从当中断成两截,卫长风一人一马,已经从东胡军身边直接冲入城内。他将马缰一带,马绕了一个圈,他顺势挥剑,只见一片血花飞溅,几个东胡士兵已经身首异处。 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极为快速,在太阿剑的剑锋下,所有这一切也都发生的全无声息,转眼之间,城门已破,汉军已入! 城上的东胡军齐齐惊叫,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城门居然眨眼既破,全无反应时间,数十名东胡军士兵纷纷向城下飞奔,试图夺回城门。 卫长风回头看了一眼,见前锋汉军冒着箭雨已经抵至身后不远处,虽然死伤惨重,一眼望去二百人已经倒下了四五十人,但只要再有片刻,这些人就能冲到城门处。他一带马,迎着东胡军直冲过去。 一名东胡士兵才冲下城墙,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剑已经刺来,他急提长枪迎击,那剑却没有片刻停顿,将纯铁枪头从中一分为二,剑光顺着枪杆直滑过来,枪杆已经分成了左右两半。这东胡士兵大惊,向后急退,却突然感觉身上一凉,他低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他所看到的,也只有自己的一条胳膊,一条腿,半个身体------不是上面的一半,也不是下面的一半,而是左面的一半。 扑嗵扑嗵两声,这东胡军士兵左右两半身体跌倒在地。 卫长风并没有被这名东胡军士兵阻碍,他只不过将剑伸到身前,马根本都不必减速,只见前面坡道上,数十名东胡军士兵鱼贯而下,他一提马缰,迎着东胡军士兵沿坡道直向城上,只见东胡军士兵的身体纷纷裂开,血水顺着坡道向下流淌,直如一条红色的小溪。 城外,白起率领着汉军主力已经接近城下,远远的就看到城门洞开,百多汉军士兵正在城门处与匆匆赶来的东胡士兵恶斗。 “举盾!”白起大叫道。他知道现在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前进,只要主力突入城门,他就有机会把整个战局反转,所以立刻下令举盾,让士兵迎着城墙上的箭雨突击。 士卒们高举盾牌,呐喊着向前冲去,才冲数步,城上的箭突然消失了。白起抬头向城上看去,只见城墙之上,一人一马纵横来去,如疾风掠过,似闪电惊雷,所过之处东胡士兵纷纷仆倒,其中大半是肢体零碎着倒下的! “天神啊!”一个小都统失声叫道。 这当然不是天神,这是卫长风,只是,今日的卫长风已经不是以前的卫长风,今日的卫长风,手里有一把叫“太阿”的神剑! “抛下盾牌,快冲!”白起大吼起来。现在已经不需要盾牌了,城上已经没有了射下的箭,兴城就在眼前,他要夺取此城! 汉军士兵们狂吼着冲入城门,一批士兵向前直冲,另一批士兵冲向城墙。 城墙上,东胡军已经被卫长风杀的七零八落,侥幸未死的也都吓破了胆,卫长风所到之处,不等他的剑到,东胡军士兵已经四下跑散,甚至有情急之下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的,他们可实在不敢挡这把无所阻碍的神剑,这神剑,只怕传说中东胡的真神铁赫也挡不得。 城下,汉军士兵们才冲入城内十几丈,只听马蹄声急,上百名东胡士兵身着重甲,直冲过来,这些士兵身后,一名身着万夫长服色的将领手持一条熟铜棍,正大声发令。 汉军士兵们急忙结阵,只是东胡骑兵速度极快,而且个个勇悍异常,纵使面前是汉军的长枪也绝不减速,转眼间汉军阵势大乱,被逼的步步后退,后面的汉军正在通过城门,一时间整个汉军队伍在城门洞处受阻,动弹不得。 “长枪手上前!”白起急叫,这指挥倒是没问题,但汉军都拥挤在城门洞处,长枪手却如何排开众人上前?白起急的额头青筋绽起,手中剑一挥,想要强行驱赶汉军士兵向前攻击。 ------------ 第69章 名剑风流 (一) 猛然间人影一闪,一人一马从城墙坡道上奔下,正是卫长风。卫长风在城墙上往来冲杀,眼见汉军士兵已经拥上城墙,城墙上的东胡军士兵已经溃不成军,转头向城下一扫,却发现城下汉军被东胡军堵在城门处,他一带马,直奔下城,手中剑起,迎着东胡重甲骑兵直冲上去。 东胡骑兵中突然间暴起一道白虹,紧接着,惨叫声四起,东胡骑兵纷纷落马,有的连人带马一起被斩成两截,白虹转眼就为血雾所包围,东胡骑兵大声惊叫,直如见了夺命的无常一般,人马四处乱窜,再也不复方才的勇猛。 “杀啊!”白起剑一挥,带头冲出,汉军士兵们纷纷抢上,城门处如潮水逆涌,汉军的大潮直接将东胡军的潮水击碎。 卫长风见汉军已经开始追杀东胡军,带住战马,眼光四面张望,他现在的任务不是出谋划策,也不是指挥士卒,他要成为碾碎东胡军抵抗的铁锤,哪里有东胡军抵抗他就往哪里去,他手中的剑是他的利器,而他本身则是汉军的利器,他要将一切抵抗粉碎,直到东胡军退出兴城。 他的眼光一扫,只见四下里汉军已经全面展开,东胡军纷纷后退,但前方不远处有数十东胡人仍在死战,当中一个居然穿着万夫长的服色,他立时想到,这人肯定就是兴城东胡军的统帅。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一提马缰,再次向前冲去。 那万夫长正自指挥士兵拼死抵抗,突然间见卫长风满身血污,剑气如虹的杀来,心中大惊,向后退了退,吆喝一声。他身边的卫士立刻挡在他身前。这些卫士都是那万夫长手下的精锐之士,虽然明知卫长风无可抵挡,仍然鼓起勇气不肯后退。 卫长风长剑连挥,转眼间已经诛杀数人,但其他卫士却是一个接一接的往前冲上,那万夫长带马连连后退,眼见后面又有约四五百东胡军疾驰而来,却是南城守军知北城处已经失败,干脆放弃了南城的守卫,全体来援,卫长风心中大急,虽然这些守军终究挡不住汉军的攻击,但毕竟还要拖延时间,而现在,汉军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他举剑,提缰,打算连人带马直撞进去,靠剑之利劈开一条道路一举击杀那万夫长。那万夫长手下的卫士于骑战之术极为精通,一看卫长风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听一声叫喊,十几名卫士排成一串,前后相继,人人持着武器向前。这一招却是东胡军对付这种强攻的常见办法,你撞得开一个撞不开两个,撞得开两个撞不开三个,任你再厉害,也总有被阻停的时候。 卫长风只得约住战马。虽然太阿剑利,但十几人排成一串,他实在无法全部撞开,眼看着那万夫长约马后退,就要退入来援的东胡军中,他剑向前一挥,恨恨的指向那万夫长方向。 突然间,一道白光乍起!那白光自剑尖出激射而出,瞬间洞穿了十几名东胡卫士的胸口,自那万夫长胸口穿过,又向后连穿了数名东胡骑兵方才势尽。这白光虽然只是一现既逝,但其威力却直是恐怖,那万夫长脸上已经失了血色,在马上晃了两晃,扑通一声跌落下马。 这片刻之间,战场上突然静止下来。不但东胡军士兵吃惊、汉军士兵吃惊,连卫长风自己也吃惊,谁都不知道这一道白光是怎么来的,只知道这道白光一现,那万夫长就已被杀,连带着还搭上了十几个东胡士兵的性命。 片刻的寂静后,东胡军中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叫声,那不是愤怒,也不是示威,那是恐惧!只见东胡士兵们纷纷转身,争先恐后的往南门跑,往东门跑,往西门跑,他们只求远离北门,远离这个无坚不摧的可怕汉将和他手中的剑。 鼓声大起。白起抓住时机,下令所有预备队投入战斗,汉军全城追击,东胡军慌乱之中再也不思抵抗,东、西、南三面城门大开,一个个拼了性命的向外奔逃。 现在,已经不必卫长风再冲入敌阵了,因为已经没有了敌阵,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都降了,不能降的,都死了。不一时,四门皆闭,汉军占据了整个兴城,士卒们纷纷忙着修补城门、巡逻城池。卫长风慢慢归剑入鞘。 白起和几个都统迎着卫长风的马头而来,众人的脸上那神情,说羡慕也行,说佩服也行,说崇拜只怕也没什么夸张的。 众人才近至卫长风身边,白起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个小都统就抢先叫道:“卫都统,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剑?” “你疯了?”一边上另一个小都统惊喝道,“想找死吗?” (二)第一个小都统一愣,随即明白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道:“卫都统,当我没说过,千万别拔剑!” 为什么这小都统这么害怕?原因很简单,自古以来,剑者神器,兵器三十六,剑排第一。所谓一剑二刀三长枪,而名剑皆带有杀机,铸成名剑,是聚集天地间的杀气纳入剑锋,纵使铸剑之人也难保不被其所伤,所谓剑锋一出必见血,不饮鲜血誓不归。象这把剑如此神锋,放在剑鞘里只怕也能中夜自鸣,何况出鞘?这小都统居然想要看剑,那不是自引杀气伤身?军中之人,对这种事更比别人敏感,他一时激动失口,幸得同僚提醒,急忙改口。 卫长风一笑,按一按剑鞘,示意剑已放好,不会轻易抽剑。 众人虽然不敢看剑,那目光却也不肯离开卫长风的剑鞘。只是大家心中都不敢问卫长风何时得到了这把神剑,他们知道卫长风得此剑的时间绝对不长,否则在此前守兴城时就大可亮剑了。但剑道如鬼神,名剑择主自有机缘,古时很有些名剑自择其主的传说,这是天地之密,不可妄自追寻,否则于追究者不利,军中之人对这些更是讲究,何况即使不讲这些,人家怎么得的名剑也不好乱问,这可不是道边儿上捡了几两银子,你这么乱问人家手中名剑从何而来,只怕别人要怀疑你是何居心了。所以众人说又不敢说,离又不舍离,只在那围着卫长风。 白起也是好奇心盛。他现在明白了卫长风为什么那么坚定的要求当前锋,有这把剑在手,三千东胡军和一座区区兴城又算得了什么?他想了一想,问道:“卫都统,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剑鞘?” 他这个办法倒是够聪明,剑虽不可看,但看剑鞘还是可以的,凡为名剑,当然不会是随便弄个剑鞘来应付了事,看了剑鞘多多少少的也就能猜得到这剑是怎么回事了。 卫长风却是有些尴尬。这把剑的来历他倒不是不能说,只是说出来,只怕没人相信。半夜三更的,见了鬼,和女鬼交谈一番,然后在女鬼尸骨边发现了这把剑?这话说出来,只怕众人不但不信反而会生气,以为卫都统不肯说出来历却把这种鬼话糊弄人,搞不好可能还有人怀疑卫都统年少火旺,半夜里发春梦呢。而这剑鞘,却实实在在的不能轻易示人,那上面的太阿两个字虽然是古代大篆,但他卫长风能识得,未必别人就不能识得。一旦被传出去他手持的是太阿剑,他的谋反大罪也就快被按到头顶上了。问题是白起如此在众人面前提出看一看剑鞘,他却如何拒绝? 他心念转了一下,将剑鞘自衣下拿起,手轻轻一转,已将写有太阿二字的一面冲向白起。白起定睛细看那两个字,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急忙示意卫长风将剑收起,转头对众人喝道:“今日之胜,卫都统的神剑可说居功至伟,今后我军行动,但有紧要关头,此剑极可能扭转战局,自今日起,此剑为我军中机密,任何人不得谈论此剑,纵使私下里也不得谈及一字,如有违令,以叛徒论处!” 众人听了白起这一番话,感觉着在理,纷纷点头。卫长风心里却是十分明白,这是白起怕卫长风引来谋反大罪杀身之祸才这样说的,否则的话,他今日亮剑之威已为东胡人所知,东胡人又怎么会不向别人谈及此剑?好在众将领一时也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只当是白参将说的有理,卫长风当然也不会叫破,他向白起感激的点一点头。 白起此时正在众人目光聚集的中心,虽然看到卫长风的表示,却不敢回礼,生怕被众将看出问题,他板着脸下令:“各归其队,严守城防!” “得令!”众将纷纷应令而去。白起却招手留下卫长风,低声说道:“慎藏此剑,莫轻示人!”他虽明知卫长风很明白应当这样做,却仍忍不住要嘱咐一下,这一回,他可真是主动的说了废话。 卫长风深深点一点头,心知这是白起对自己关心,想到这一路上白起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心中激荡,不由说道:“多谢白兄了。” 白起微微一笑,答道:“卫贤弟,既是兄弟,谈何谢字?” 二人的神情都有些激动。这一刻,二人都感觉着说话终于顺畅了,以后,人前称白参将、卫都统,人后则会称白兄、卫贤弟,不会再如以前那样感觉着别扭了。 两个人正自相对无言,却见一个传令兵急急跑来叫道:“禀参将,城外有东胡军出现!” 两个人都是一惊:来的好快! ------------ 第70章 路过?不可以! “上城!”白起立刻说道。 白起和卫长风急行上城,才到坡道处,就见一个百夫长急急的组织着士兵往城上去,见白起到来,侧身让路。白起挥手示意一起上城,边走边问道:“敌军还有多远到城边?”那百夫长神情疑惑,答道:“以末将看来,敌军好象并没打算攻城,更象是路过。” “路过?”白起心想这位百夫长该撤职了。开什么玩笑?东胡军自南面退过来,不打兴城,却是路过?路过上哪儿?山海关?他不再追问,与卫长风并肩急步走上城墙。上了城墙,二人向外看去,不由都脱口而出:“还真是路过!” 城外,东胡军旌旗招展,看上去约近五万东胡军正在急行,只是,他们是自西向东在行进,与兴城的方向是平行的,根本不是向着兴城前进,而且是分兵三路,最近的一路离兴城约五里左右,看人数约五千人上下,这一路南侧,约近三万东胡军形成一路,烟尘滚滚的行进着,看起来东胡军是一个标准的行军队形,扣除此前作战的损失,左右两个侧翼各五千人,中路三万人。虽然他们还没有抵达兴城城下,但这方向却是明明白白,绝不是攻兴城!如果说这是计谋,哪里有离兴城五里这样的距离平行行军的计谋?四万大军就算要转个方向也要个一时三刻的,等全军转向兴城时,守军早就做好准备了,这种计谋不是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这算什么干法? 白起实在想不明白,看向卫长风。卫长风也是皱着眉毛,正自思量。二人正在摸不着头脑,身后却是一阵喧哗,几个士兵兴奋的看着身后。白起和卫长风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传令兵满身尘土,一脸汗水,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城来,那传令兵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喘息说道:“方,方将军报,请参将严,严守城池,他们已经出了树林,一个时辰内必到!” 白起大喜。现在东胡军莫明其妙的“路过”,方将军的大队人马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汉军这一回抢占兴城,果然是高明的一招。他点头道:“你辛苦了,先休息下吧。” 那传令兵扑嗵一声坐倒在地,累的几乎要瘫了一样。 白起回头看向卫长风,本打算和卫长风一起高兴一下,却见卫长风脸色十分难看,奇道:“卫都统,怎么了?” “事情不妙!”卫长风答道,“咱们不能严守兴城,得截击东胡军!” 身后,几个士兵同时一哆嗦。 三千人步兵,一边要守城一边要截击四万骑兵,卫都统,你勇敢大发了吧? 白起听得卫长风如此说,毫不犹豫的下令:“传令,全军准备出击!” 这一回轮到卫长风吃惊了。“白,白参将,”他也难得的结巴了,“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如果你说出如此不合理的话,那就一定有非这样做不可的原因,”白起答道,“何况,你现在不就打算跟我说原因吗?” 卫长风只能是一挑大拇指。 这就叫用人不疑。在这样的情形下主张截击东胡军,要么是白痴,要么是天才。显然,卫长风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白痴,所以白起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先动员军队再说。 卫长风当然不能给白起卖官子,但现在时间紧急,他也只能挑重要的说,他语速极快的说道:“东胡军放着咱们这个兴城不打却要路过,他们根本不是路过,看他们行进方向,他们是冲着方将军的部队去了!这位传令兵累成这样,可想而知方将军的部队也十分疲劳,方将军就算一个时辰内必到,本来就只有不足二万人,还极度疲劳,如何作战? “东胡军的计划是,先一举击败方将军,然后反过来攻击兴城。攻击兴城,他们是得到个安身防守之所,攻击方将军,则是大胜之法。虽然咱们兵少力薄,但仗着城池,守上一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他们顿兵城下不能尽快取胜,方将军再从背后攻来,他们就为难了,方将军纠缠一下,朱将军的大部队也就到了,那时东胡军将全军死在兴城城下。这不就是咱们原来的计划吗?” “东胡军要想破解此法,最佳的办法就是先全力击败方将军,争得更多时间以攻下兴城,然后拒城而守,休整好了部队,再与朱将军作战,咱们现在所要做的,是为方将军争取时间休整部队,哪怕多争取半个时辰也是好的,所以这一回,咱们不能让他们路过!” 白起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眉毛越皱越紧,卫长风话一说完,他立刻说道:“你说的不错。只是咱们三千人能守得住城一个时辰,只怕却没办法在野战中阻挡东胡军一个时辰,卫都统有何良策?” 卫长风就在方才这片刻之间,已经想到了办法,他微微一笑,答道:“就算咱们挡得了东胡军一个时辰,军队也打光了,怎么守得了兴城?所以,咱们是不能出城攻击的。” 白起身后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都感觉着卫都统可能有病了,病的很重,发高烧了。先是说必须截击,说的理由十二分充足,现在一转口,又说绝对不能出城截击,理由也十二分的充足,好吧,卫都统,那咱们究竟该干嘛? 这也是白起想问的,但白起却没有怀疑过卫长风在说胡话,他绝对相信,如果有人反驳卫长风,最后的事实证明一定是那个反对者在说胡话,这一点已经不止一次证实了,这一回,只怕也不会例外,而且,卫长风那一笑让他心中大定。在这样的情形下卫长风能够笑出来,就证明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卫都统以为当如何解决?”白起的语气平缓下来,慢慢问道。 “让他们来攻城!”卫长风答道,“咱们不能出城,他们必须被截住,所以唯一的办法是:让他们来攻!” 城外,乌里安正在中路军中央行进。他现在是亦喜亦悲。悲的是,他的手下爱将卡罗在兴城阵亡,听说是被一个手持神剑的汉军将领隔着十几人一剑刺死的,实在不知道那些败兵怎么能编得出这种话来,他已经命令将三个大叫敢面对天神铁赫发誓所言不虚的败兵送去见天神了------那就是说,杀了他们了------谁让他们编这种谎话来着,还居然打着神的名义! 喜的则有两个,第一个是:阿格不知所踪。这可是个大喜事。 ------------ 第71章 谁说胡人无头脑 (一) 乌里安心里十分肯定,姐姐对阿格既没有多讨厌,也没有多喜欢,或者说,对阿格,其实姐姐根本没什么感觉。但整个东胡,包括国王都知道姐姐已经定下阿格为夫,如果有人公然杀了她丈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饶了这个人,否则的话,东胡人的习俗的力量可也饶不了她,这种习俗的力量,是连国王也不敢触动的。所以,乌里安的心里一千个想杀了阿格,却不敢动手。现在,老天帮他动手了。他的心里已经不知多少次祈祷,虔诚的祈祷,伟大的天神,请让阿格死了吧,不过,千万别就此不知所踪。死了丈夫的东胡女人是可以再嫁的,但丈夫失踪,可不等于死亡,女人如果再嫁就是背叛丈夫,是要被石头活活打死的! 所以乌里安现在心里十分希望找到阿格的尸体,千万别让阿格活着回来! 第二个喜事,则是他终于占据了主动。自绥中一战后,他就一直极为被动,最近一路逃亡,逃的他都感觉着不好意思再逃了,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反败为胜的良机。当然,这个良机的出现,和莫吾尔是绝对有关系的。 莫吾尔主动要求殿后,但他多次与汉军交锋,却根本没看到卫长风,更没看到卫长风所在部队的旗帜。最初,乌里安不过是训斥莫吾尔,让他不要把私仇看的太重,你莫吾尔可以不要命的报私仇,但请你自己去,别把东胡的好儿郎们也带累上。然而,就在他退到接近兴城时,他突然想通了。 为什么一直没有卫长风所在部队的旗帜?汉军这一路追来,以步兵追击骑兵,根本不可能一直由一支部队当前锋,事实上汉军统帅也的确明显的是轮换着的,今天这一队当前锋,明天那一队当前锋,所有汉军旗帜至少已经出现了两回了,却偏偏就没有卫长风那一队的旗帜,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一队根本不在汉军的追击部队里!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那一队不在汉军的追击部队里,又会在哪里?乌里安想到这个问题时也突然意识到,在建昌,汉军是很有些骑兵部队的,但现在这一路逃下来,那些骑兵部队也没有发现,这些骑兵又哪里去了? 不得不说,乌里安虽然不算聪明绝顶之人,但也不是笨蛋,他立刻叫手下展开地图,只看了小半个时辰就确定:汉军一定有一支部队从密林里穿过,打算截击他们! 所以他立刻派出探马去打探,打探的结果是:一支汉军部队从兴城北面突然发起攻击,一举占领了兴城,但人数不多,也就是三千人左右,另有一支至少上万人的部队,而且有大量骑兵,神奇的穿越了密林,正在兴城南面集结。 乌里安很快了解的当前的局面:一支部队占兴城,断了他的归路,一支部队侧面截击他,只要一纠缠上,后面朱令的大部队攻上来,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好,天神铁赫保佑,他发现的早,现在他有两个选择:攻兴城,或者攻汉军骑兵部队。如果选择前者,他只要动作慢一点就会在兴城之下被纠缠住,然后。。。。。。只怕天神也要闭眼了。所以他决定,全军横过兴城,直击汉军骑兵部队。 当然,这样做的确有些可惜,因为他原来的目标是兴城,而且几乎要到兴城城下了,毕竟他的部队现在也是人困马乏,退入兴城,不与任何汉军纠缠拒城而守是最安全的办法,不过他同意这个办法,守卫兴城的汉军同意吗?所以他只能冒一点险,去击败侧面截击他的部队,比较野战比攻城更安全------至少对东胡人而言。 “去探查一下,”他懒洋洋的吩咐,“看兴城的汉军有没有出击的打算。”他心里知道,兴城的汉军不可能有出击的打算,就算疯了也不可能,只是行军打仗来不得半点儿想当然,所以他也要探一探,何况,万一天神倦顾,在探查的路上发现阿格的尸体呢? 探查的结果,汉军的确没有出城的打算,不过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他有些发晕:兴城南门大开,城上不见守军,只有一员战将站在城头。从城门处看去,城内街道上没有一兵一卒,只有几十个老百姓在打扫大街。 乌里安愣了好一会儿。 这算什么?打算请客?他想了又想,终于,一丝微笑爬上嘴角。 “全军停止前进!”他发布命令,“转向,攻击兴城!” 这命令下去,第一个反对的是莫吾尔。莫吾尔感觉着自己现在在乌里安面前应当有话语权了,不仅是因为他发现了汉军的计谋,而且乌里安也私下和他承诺,如果阿格阵亡,莫吾尔就可以升为万夫长。所以一听到这个命令,莫吾尔急急的冲到乌里安面前,开口就是正题:“小贤王,为什么要攻兴城?这和我们原来的计划不一样!” (二)“当然不一样。”乌里安悠然的答道,“现在的命令是攻兴城。” 莫吾尔哼了一声。他知道乌里安是在拿他开涮,但现在这时候,乌里安哪来的这么多闲心?“我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莫吾尔只能不理会乌里安的尖酸,继续说道,“攻兴城不如攻汉军的截击部队!” “那是以前。”乌里安仍然不紧不慢的回答着,他倒不是看得起莫吾尔,只是他这个命令的确和原来太不一样,他在给莫吾尔解释,也在给其他将领解释,“现在,兴城城门洞开,咱们可以攻下来了。” 莫吾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乌里安。怎么,小贤王多久没吃东西了?饿晕了?“小贤王,他们为什么洞开城门?这是他们的诡计!”莫吾尔虽然明知乌里安可能仍在拿他开涮,也只能说明白。 乌里安叹息了一声。要不是为了给其他将领也做个解释,他才懒得和莫吾尔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废唾沫呢,但现在,他必须详细说一说,不仅是为了回答莫吾尔:“莫吾尔千夫长,”乌里安特别强调了“千夫长”,提醒莫吾尔别太过火,不然。。。。。。你也就是一个千夫长了,“汉军全部守城部队只有三千人,你认为他们会在兴城北面得到更多的军力吗?你认为他们引诱咱们攻入城中,可以用三千人消灭咱们的四万人吗?你认为咱们攻入了城门,他们的力量能守得住哪怕半个时辰吗?” 莫吾尔的脸随着乌里安一个个的“你认为”而越拉越长,他知道乌里安的理由无法反驳,但他感觉着就是不对劲儿,他相信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可不止一次让他识破了敌人的阴谋。“他们要是在我们攻击时关了城门怎么办?”莫吾尔也反问道。 “那我就留下五千人,”乌里安对此胸有成竹,“这五千人就在城外二里处等候,其他部队转向,把截击咱们的汉军击败。” “为什么不现在分出五千人去攻兴城?”莫吾尔以为抓住了乌里安的把柄。 “因为那会lang费时间。”乌里安淡定的答道,“我们全军攻击,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拿下兴城,然后,我们可以安全的去攻击汉军,就算一时不能取胜,也可以从容返回兴城,如果我只派五千人去攻,可能这边没拿下兴城,那边和汉军纠缠在一起,那时,我可就要后悔象你这样思考问题而错过机会了。”乌里安再一次讽刺了莫吾尔一回。 莫吾尔眼见自己的所有问题都被乌里安化解,只得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洞开城门对汉军有百害无一利,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的确是够犀利的,不过,乌里安在得知兴城城门洞开后第一个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道:“是个自以为是的骗局。他们的部队基本已经撤出兴城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的主力部队已经悄悄去和截击我们的汉军汇合了,既增强了力量,又不至于全军被围在兴城。如果我是汉军统帅,我一定会这样做的。当然,必须有一些勇敢的士兵在兴城伪装成全军仍在的样子,为了不让我们发现城上的守军数量大为减少,又能让我们犹豫,让我们不敢攻击,他们只能选择这样一种办法。现在,他们不就是把我的莫吾尔千夫长骗倒了吗?他不就在反对我攻击兴城吗?”他看着莫吾尔目瞪口呆的脸,微笑起来:“莫吾尔千夫长,你认为我猜错没有?或者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 莫吾尔只能收声。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我现在仍感觉不对头?但这个问题当然没办法问出口。他只能认为,自己真的变笨了,至少乌里安的解释都是合情合理的。“末将请求第一个杀入城门!”莫吾尔说道。 乌里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第一个杀入城门?莫吾尔,你真的认为我对你这么青眼有加,所有荣誉都要归你?这样明摆着有功无险的事,你还是往后让一让吧。 “我不希望我的勇士都死在战场上。”乌里安打起了官腔,“这一回,莫吾尔千夫长,你在后防线上休息一下吧。” ------------ 第72章 进得去开着的城门吗 看着莫吾尔恨恨的离开,乌里安的心里感到一丝快意。这个莫吾尔真的不招人喜欢,虽然东胡人和汉人不一样,不会象汉人那样过份讲究礼节,但毕竟人都是喜欢有礼貌的人,是不是? “加安!”乌里安叫道,“你来带队,第一批冲入城去!” 加安是乌里安的卫队长,按理说,他不应当担负这种攻击任务,但加安十分忠心,乌里安许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加安就能理解乌里安想要什么,而且会立刻帮乌里安办好,不管乌里安要的是多么难办的东西。所以乌里安一直想找个机会给加安提升一下官职,虽然加安在他身边,但职务上却只是一个百夫长。没有战功,乌里安没办法给加安升官,哪怕他是小贤王,也不能不考虑到如何解释升加安的官的理由问题。现在,机会来了,这样一个简单的作战,但同时又是极为重要的,拿下兴城,就是大逆转,由败而胜,到时升加安一个千夫长应当一点问题没有吧? 乌里安身边的几个将领互相对视一眼,都不出声。小贤王的意图明摆着,就是想让加安立功,谁也不想逆了小贤王这一点点小要求。 加安得意洋洋的上马而去,不一会儿,北路五千士兵呐喊着向兴城冲去,这五千人身后,三万东胡军兵正迅速转向,跟随着这五千人向前。 城门上,白起依剑而立。如果说他不担心那是假的,但除了现在这个办法,他也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卫长风这个主意如果说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弄不好可能全军尽没,失了兴城。但战争就是冒险,世上哪有不冒险的战争?区别只在于所冒的风险与可能的战果相比,谁更大一些的问题。 眼看着东胡军迅速接近,他的手心冒出了汗,还好身边再没有第二个人,否则会有人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东胡军已近至城下! 白起举剑,用力一挥!伏在地上的士兵们一跃而起,对着城下的东胡军猛烈放箭,东胡军攻城部队一时被阻,但冲击城门的部队仍然冒着箭雨拼命向前。 五里外,乌里安的脸沉了下来。 他好象有一点小错误。汉军并没有将主力撤走,而是伏在城墙处。不过没关系,汉军并没有关上城门,他的铁骑一突入城门,汉军把所有主力都用上也没有用处了,所以,现在不必考虑全军后撤转向的问题,只要全军压上,汉军就没得玩儿了。 “主力出击!”他下令,“强攻兴城城墙,帮冲击城门的部队减轻点儿压力!” 号角声响起,三万东胡骑兵一排排的向兴城接近,每个人都有兴奋之意。他们从建昌一路逃归,差点儿就被包围在兴城之下,现在,他们就要回到兴城了,只要进了兴城,他们也就打通了和后方的通道,那时,是进攻也好,是防守也好,至少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时时害怕被包围了,所以每个人都很有些急于攻入兴城。这种感情,乌里安看得到,也很高兴。这就是士气,士气一起,什么都好办了,正如东胡人的谚语所说:无精打彩的山鹰战胜不了斗志十足的麻雀,何况,汉军只怕比不了山鹰,连麻雀都比不了。 城门处,加安率领着一批重甲铁骑,举着大盾直冲上来,汉军仍没有关闭城门的打算,眼看着加安和一批骑兵直入门内。 “好极了!”乌里安终于欢呼起来,“入城后,要把所有人都杀光!那些老百姓也要杀光,谁让他们帮着汉军做伪装在那扫大街来着?咱们在兴城时,可没见他们主动扫什么大街!” “可是。。。。。。”一个将领想插话,乌里安手一摆,他可不想现在被人打断,“没什么可是的!那些聪明的汉人都随着汉军逃走了,这些汉人居然不逃,这是天神让我们杀他们的,是神的旨意!也是他们自己找死!” “可是。。。。。。”那将领再次努力。 “咱们入城后就立刻返身去攻击汉军的截击部队!”乌里安仍在那滔滔不绝,“他们应当很近了吧,可惜,他们只差了那么一点儿!好啦,你要说什么?” “可是我们并没有拿下城门!”那将领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向城门处一指。 乌里安这才再次向城门看去,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城门处,汉军已经截断了东胡军!一批东胡军已经攻入城门,但更多的东胡军被堵在城门处,根本进不去! “怎么回事?!”乌里安大叫起来,“不可能!怎么会突破不了城门?城门没有关!叫加安快点组织突破!”他的话音未落,一个传令兵纵马狂奔而至,大叫道:“禀小贤王!加安百夫长在城内被围,后续部队无法突破,请求援兵!” “什么?!”乌里安几乎又要叫不可能了,怎么可能?汉军能在洞开的城门处挡得住东胡骑兵?那里可连个砍倒的大树都没有,怎么挡住的?然而同时,他也隐隐感到,自己又犯了一个小错误,他并没有考虑到,不是汉军关了城门,而是东胡军无法突破城门怎么办?只是,现在考虑也已经晚了,三万五千大军聚集在兴城城下,要后撤再组织转向攻击汉军截击部队,那得多少时候?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攻克兴城城门,如果实在攻不下再做道理,只是,为什么会攻不下? 这个问题,相信乌里安不久就会明白,但同时,只怕他也要为那三位被他认为在说谎而杀掉的士兵平反。因为城门攻不下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汉将,名叫卫长风,仗着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剑硬生生截断了东胡军的通道! 一把神剑,纵使神如太阿,也无法消灭四万东胡大军,但用来在三马并行的城门处防守却是没有问题的。卫长风一直埋伏在城门边,见东胡军当先一批士兵入城,剑一挥,直冲入东胡军中,长剑如风,杀的东胡军血肉横飞,百多汉军精锐士卒跟着冲上,直接将城门堵住了,任凭东胡军铁骑冲击,却是无法冲开汉军的防守。卫长风的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城门的宽度只容东胡军最多三骑并行,却也真来不了太多,如此一来,城门虽然洞开,却稳如泰山。 ------------ 第73章 悲喜两重天 (一) 城上,汉军士兵全力防守,不让一个东胡士兵登城。东胡军本就是人困马乏,一路逃跑哪里能带着重型的攻城之具,加上城门本就开着,谁愿意顶着箭雨爬城啊,所以城墙的防守倒也稳固。 卫长风又一挥剑,这一剑直接将两名冲过来的东胡骑兵连人带马斩成两断,东胡军眼见这城门无论上多少人也拿不下,一时气势受挫,无人再攻。卫长风就趁着这个空当回头看了下身后,眼见身后冲入城内的东胡骑兵被杀大半,只剩下三四骑仍在顽抗,其中一个居然身着锦衣,看衣着当是高级将领的卫士长之类,他心中一动,急忙下令:“不得杀了那个东胡将官!不妨将他困住,但无论如何不要杀了他!” 传令兵重复了一回才去传令,因为这命令太怪了,眼看着要杀掉这东胡人了,卫都统居然要留他性命?但他只是传令兵不是将官,只能接受命令不得讨论命令。不过还好他走的快,因为他要是走的慢了,卫长风接下来的命令会让他从马上掉下来。 “让开通道!”卫长风下令,“严守两侧,以弓箭射杀敌人,不要强行堵截!” 卫长风身边的一个百夫长终于忍不住了,大叫道:“卫都统,为什么要让敌人进城?” 卫长风一笑:“因为我累了嘛。好了,左右分散!” 那百夫长知道卫长风是在说笑话,但说这个笑话的时机可也真是够一绝的了。他只得带领部下左右分开。卫长风一带马,也向一边让开。城门处的东胡军见汉军突然让开通道,纷纷大叫起来,一批士兵又直冲而入,汉军左右严防着不给东胡军扩张战线的机会,但当中的通道却是开放的,东胡军在箭雨中不断突入,虽然中箭落马者不少,却也有一些强行突入城中,与那锦衣将领会合在一起。 城外,乌里安正急的大骂,传令兵却带来了好消息:“汉军不敌,我军突破城门,加安百夫长仍在城内抵抗!” 乌里安长出一口气。方才他已经知道,城门处有一个汉军将领,拿着一把神剑堵住城门,心里已在暗暗后悔,没想到这个神话居然是真的,但他对那三个被他错杀的士兵并不在意,他只是担心他的卫队长加安的安危,现在听得加安无恙,心中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要快些把汉军赶往城里!”乌里安下令,“让加安。。。。。。”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传令兵又纵马跑了过来,急急的叫道:“禀小贤王,城门通道又被汉军堵住了,加安百夫长。。。。。。又困在城内了!” “混蛋!”乌里安破口大骂起来。 城内,白起虽在城上,眼睛却时时看着城下,他心里清楚,关键是城门处,这里要是不能成功,这一切努力就全白废了。 还好,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敌军仍在一波一波的攻进来,再一次次被截击,杀掉。攻击城门的东胡军就算明知汉军这样一会儿堵住一会儿放开的肯定有问题也得往里冲,不然怎么拿下兴城?何况小贤王的爱将加安还在城内呢。 至于加安,正自得意洋洋。他发现自己真是天神附体、铁赫再世,汉军的刀枪招呼不到他身上,箭也总是从他身边掠过,虽然他数次冲击也未能突破汉军包围,但到目前为止,他身边的东胡军士兵已经换了一茬了,他却仍是毫发无伤。 乌里安则是一时地狱一时天堂。传令兵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每回的消息都和上一回正好相反:“汉军不敌!我军突破城门,加安百夫长仍在城内抵抗!” “城门通道又被汉军堵住了,加安百夫长又困在城内了!” “汉军不敌!我军突破城门,加安百夫长仍在城内抵抗!” 。。。。。。 当这种悲喜循环重复到第四回时,乌里安终于明白了。 其实汉军从来就没有“不敌”过,他们之一会儿堵上通道一会儿放开,就是要一波一波的杀掉来攻的东胡军,虽然总兵力上东胡军有四万,但在城内那方寸之地,汉军却占据着绝对的兵力和地势的优势,那些突入城内的东胡军只是用来给汉军祭刀的;同时,这也让东胡军一直抱着能够攻下兴城的希望。而加安,根本没那么幸运,他不过是被汉军有意留在城内,以便更能吸引东胡军攻击城门以救援他而已。 乌里安一想明白这些,突然感觉到一阵悲哀,但不是为他自己的中计而悲哀,而是为加安,可怜的加安,愿你回到天神的怀抱吧,愿你安息。 “全军停止攻城!”乌里安下令,“北路军城外留守,防备敌军出击,其他部队整队,立刻转向南下,攻击汉军截击部队!” (二) 这命令一下,城下一片混乱。在汉军箭雨下将拥挤在城下的三万五千大军------不对,是四万,因为南路军也已经逼近城下------要从容的调遣开,重新整队,然后转向,再南下,这个活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干的。各队将领一个个头晕目眩,有着急后撤的,有认为命令有误的,有愤怒中打算强行违令再攻的,还有不知怎么办好的,城下的东胡军就好象鸡窝里的一群鸡一样,东一头西一头,真是乱成一团。 城门处,卫长风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他的手臂真有些发酸了。他轻轻活动着手臂,带马后退:“关门,把城内的敌军清理干净。” 城内,加安正自来往冲突,威风凛凛,猛然间发现再无后续兵力进来,而且城门正在慢慢关上,心中暗惊,他现在虽然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但天神也要崇拜者的跟随才能成为天神的,是不是?他不得不痛苦的决定,还是先退出城再做道理。当然,他不是要逃跑,他是要------嗯,他是要打通城池的通道,要带领更多士兵冲进来。好,就这么解释。 加安返身,挥刀,直向城门前冲,五六个汉军士兵迎击上来,加安身体微侧,刀光闪闪。迎面,一柄长枪突至,身侧,两把刀砍来。 加安在马上一个回旋,只听扑扑两声,两把刀齐齐砍入加安的身体。 加安惨叫了一声,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已经这样突破了好几次了啊,虽然每次最后都被阻拦,但他每一次都轻松的避开了所有的兵器,这一次怎么了?为什么他只避开了迎面的长枪? 他想不明白,只感觉眼前发黑,身体软了下来。 当面持枪的汉军士兵上前又补了一枪,呸了一声,恨恨的说道:“老子忍了你很久了!要不是卫都统亲令,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城外,东胡军总算慢慢向外后撤了,仅在组织后撤这段时间内,汉军的箭雨下就倒下了近千士兵。其他东胡军士兵匆匆往后撤退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失望。 都到了城下了,都占领了城门了,都进了城内了,然后,全军都后撤了!这算什么打法? 乌里安此时却异常的冷清而沉着。这就是他的一大特点,每当他失败时,他就极为冷静,极为沉着,所以我们可以相信,以后的日子里,乌里安只怕还会有更多的冷静与沉着。现在,他看着乱糟糟后撤的士兵们,眼中不带一丝的喜怒。 “全军后撤二里,然后整队,”他淡淡的下令,“限三鼓之内整队完毕,然后,咱们去攻汉军的截击部队。我猜,那些汉人应当已经往这边来了。” “的确是。”他旁边的一名将领忍不住插话,“而且是兵分三路,打着方字大旗。” 乌里安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将领苦笑了一下,答道:“小贤王,请回头看一眼,你就会知道的和我一样清楚。” 乌里安的表情僵了一下,他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看着远处扬起的尘烟,尘烟中正列队疾行而来的汉军士兵。 “不错,你说对了,而且你的眼神真的不错。”乌里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将令的眼神不错,而乌里安,“脑神”其实也不错,他现在明白了,自己好象又有一个小失误,如果当初一发现汉军在城门处引诱自己攻击就立刻后撤,也许还有扭转战局的希望,而现在,只怕没有机会了。他的部队虽然多于对手,但现在正是队形全无之时,背后的汉军攻来的真是时候,正打在东胡军最乱的时刻。 “传令,让莫吾尔顶住,我这就带兵去支援他。”乌里安仍然那样冷静的下达命令。 传令兵还没有抵达后防线,莫吾尔的部队就已经和汉军前锋接战了。莫吾尔的确想顶住,十分想顶住,真的想顶住,然而,当他以一千人对汉军三千骑兵时,特别是对面的前锋将领是马勇这位曾经在建昌城外硬生生对东胡军进行过中路突破的战将时,他真的顶不住了。他不得不带着士兵步步后撤,现在他所能做到的,仅仅是维持着战线不被击破而已。 还好,就在战线崩溃前,乌里安亲自带着几千骑兵来援了,至于是几千,只能估计个大概,因为这些骑兵是乱糟糟的涌过来的,根本没时间排列阵势。 莫吾尔与乌里安两马相并时,向乌里安说了一句话:“小贤王,我认为你猜错了,不过现在我没问题了。” 乌里安一愣,随即明白,莫吾尔是回答他在战前“你认为我猜错没有?或者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的问题,或者,不妨直说,在反击乌里安的侮辱。 ------------ 第74章 大败 乌里安微笑。他现在很大度。好吧,莫吾尔,你可以报复,不过,对天神铁赫发誓,你的千夫长就别想再升为万夫长了。 莫吾尔现在关心的可不是他会不会升职的问题。汉军不断攻入,他已经挡不住了,新增援上来的部队队形全无,被汉军一冲,立时乱成一团,人自为战,不但没帮上忙反而更增混乱。他连连怒吼着指挥部队抵抗,才有个队形,对面汉军大队人马已经冲了过来,左边马字旗,那是让东胡闻名丧胆的马勇,右边赵字旗,是曾经大破连环寨的赵自安,两队汉军不断冲击,东胡军已经呈现出溃败的迹象。 乌里安看着战场,他当然看得出这个,他又不是白痴,怎么会看不出?特别是当他中计时,他就更能看明白了。 “调北路军上来顶住,”乌里安下令,“中路军和南路军后撤,尽快整队!”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北路军由于要留在兴城外防备兴城的汉军而没有与截击的汉军接战,他们的队伍还是整齐的。 北路军很快被调动起来,士兵们奋力推开乱成一团的中路和南路军兵卒,向汉军迎去,虽然北路军人数只有五千,而且方才在攻击兴城时损失不小,但毕竟他们是成建制的顶了上去,汉军的攻势一时被阻住了。 乌里安轻轻呼出一口气。 还好,他成功的化解了危机。现在,他只要集中精力将中路和南路军部队组织起来,就有希望反击,只要能成功反击,就能击败当面的汉军,只要击败了当面的汉军。。。。。。 鼓声大起!是在身后! 乌里安猛的回身,只见兴城城门大开,两千汉军从城门中冲出,直向东胡军冲来! 如果,如果汉军这个行动早哪怕半个时辰,不,哪怕两柱香的时间,乌里安会笑的掉下马,一千人守城,两千人攻击四万东胡骑兵,那都不叫以卵击石,那叫找死。但是现在,用于防守他们的北路军正在南面与汉军交战,中、南二路则才往后撤退打算整队再战,兴城汉军这个行动,可说是在东胡军最软弱的时候,往东胡军的后背上插了一刀。 “派督战队!”乌里安果断下令,“所有与汉军交战的东胡士卒都不得后退,退者立斩!” 他没办法,现在只能用士兵的人头换时间,好吧,除了北路军,他现在还有三万五千人可供这两千汉军来杀,三万五千人,就是等着被杀也得杀好一会儿,是不是?用士兵的人头换得了时间,也就有了生机。 已经退到兴城城下的东胡士兵立刻陷入必死的境地。往前,是汉军的刀,往后,是东胡督战队的刀,这些士兵在两排刀之间象没头的苍蝇一样来回乱窜,如此一来更增混乱,虽然已经被挤在中间的南路军勉强整理起了队形,但暴露来兴城汉军攻击之下的中路军却说什么也无法组织起来了。三万中路军无法有效组织,只靠着五千南路军怎么能行? “命令南路军向北攻击!”乌里安眼见南路军已经稍具形状,急忙下令,“要掩护中路军,让中路军尽快整理队形!” “看那边!”乌里安的话音才落,一个百夫长突然大叫起来。 乌里安真的不想看。现在这种情形下,突如其来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但他不得不看,因为他是全军统帅。 他抬眼看了一下就不再看了,心中一片冰冷。 远处,汉军的旗帜再现!这一回是汉军主力出现了,朱字大旗高高飘扬! “全军向西突击。”乌里安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只是,平淡中透露着绝望,“各队自行指挥!” 现在,他唯一的选择是趁着汉军主力没有抵达时强行突击,绕过兴城后退,至于有多少人能幸运的绕过去,看天神的意思吧,反正各队自行指挥了,哪队有运气,哪队就逃走好了,至于他自己,当然要尽快逃。 战场上,东胡军大乱起来。北路军本是在兴城边上防备汉军白起所部的,现在却顶在南边与近两万的方镇海所部恶战,南路军由于这一调动而跑到了中间,才接到命令强行向兴城攻击,部队还没有完全发动,突然又接到命令向西突围;而中路军,先是被兴城汉军打的大乱,紧接着又被南路军强行分开以方便他们通过,然后就是接到命令突围。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执行哪个命令,又当如何执行是好。 士卒们人推着人,人挤着人,你往东他往西,简直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一片混乱中,各种小道消息也迅速传开,什么汉军伏兵十万正在完成包围,什么汉军自山海关运来三十万大军已经抵达,在东胡军士卒口中,汉军的数量迅速增长,不一会儿就突破了五十万大关。 东胡军崩溃了。 军心一乱,远超过五十万大军攻击的威力,一时间战场上到处是狂奔的东胡军士兵,现在,所有人都齐心了,都跑向一个方向:西面。 他们必须绕过兴城,既然小贤王下令向西,那么,就往西面绕吧! 汉军的两支部队一南一北向东胡军发起追击,南面是方镇海的部队,北面是白起的部队,就好象赶鸭子一样拼命的赶着这群败兵。 乌里安在卫队的护送下也在逃命,他的卫队本有三百人,但逃命的命令一下,三百人一下子少了一多半,跑出里许,又少了一半,现在在乌里安身边的也只有五十来人。乌里安低着头向前逃着,他不想抬头,现在他没有什么想看的,也没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好好看看脚下的好,只要小心不要让马匹跌倒就可以了。 前面,败兵突然如同潮水碰到了坚固的河堤一样,一下子反卷回来,人流差点将乌里安的马挤翻。乌里安手下的卫士们拼命分开人流,护着乌里安冲过人流,猛然前白光一现,跑在前面的卫士已经身首异处,紧随其后的几个卫士一个接一个的被劈成两半,转眼间,那白光已经来到乌里安的眼前! ------------ 第75章 二虎相争 (一) 乌里安只好抬头。他看到一个汉军将官,身着小都统服色,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这剑每挥一下,就有一个东胡士兵断成两截------有时是人马一起断成两截,这将官如同恶魔一样往来冲杀,他的剑下,转眼间已经倒下数十东胡士兵。 乌里安叹了口气,挺起胸膛。 他真的很想逃走,但当他面对这把利剑时,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往哪里逃?身后是两队汉军的追杀,身前是这把可怕的剑,难道他要下跪求饶吗?这可是他宁死不愿意做的事。 白光一闪,如白虹划过,一名阻在身前的卫士的半截身体已经飘开,暴起一篷血雨。那白光没有片刻停顿,直向乌里安划来。 “姐姐。。。。。。”乌里安轻唤一声,闭上了眼。 一,二,三.乌里安没有死。他睁开眼,吃惊的发现,那汉军将领正和莫吾尔打在一处。 这将领当然是卫长风。卫长风正自追击,远远的看一批东胡的锦衣卫士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心知这人必是东胡军统帅小贤王乌里安,他长剑连挥,杀到乌里安眼前,却见乌里安静坐马上不动,心中大喜,一剑挥出,正要了结了乌里安,却听得身侧破空声急,一支箭飞来,他只得手一转,已将那箭削断,但手中的太阿剑也是微微一颤。 卫长风暗自心惊,这箭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东胡常用的箭,但这一箭居然能振的他的剑一颤,足见发箭之人手劲之大。他正待再举剑杀乌里安,边上白光一闪,一把刀砍来,这一刀砍的奇快,卫长风来不及回剑抵挡,只能一带马缰约马后退,一个东胡千夫长已经插在卫长风和乌里安之间,这东胡千夫长双眼血红,直如疯魔一般,手上刀一刀接一接的砍出,卫长风连连约马后退数步才算勉强避开,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对面的人,这人正是莫吾尔! 卫长风冷笑了一声。 不错,莫吾尔的确武功高强,那把刀使的真是出神入化,可惜,现在的卫长风不是以前的卫长风了,现在的卫长风,手里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太阿剑! 卫长风举剑,向莫吾尔迎去。 乌里安看着莫吾尔象疯了一样冲向卫长风,他现在也猜得到这个汉军将领是谁了,虽然他并没有问过这汉军将领的名字。能够让莫吾尔如此失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卫长风。莫吾尔不止一次、也不止两次、甚至不止三次说过,他一定要杀了一个叫卫长风的汉军将领,就在此前不久,莫吾尔还为了这个私仇而主动请求做殿后部队,以求与卫长风一战。现在他终于得到机会了,不过乌里安以为,莫吾尔虽然得到了与卫长风一战的机会,只怕没有胜了卫长风的机会,无论莫吾尔有多勇敢,有多厉害,他只怕没可能挡得住那把恶魔的剑。 “走吧。”乌里安轻声吩咐,绕过莫吾尔和卫长风,打马而逃。 莫吾尔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他的眼中只有卫长风,他必须杀了这个汉人,眼见这汉人的服色已经是小都统,想来也是升职了,他如果现在杀了卫长风,是杀了汉军一个中级军官,也可以算一种荣耀了。他必须得到这个荣耀,因为他是勇士,整个东胡军中人人皆知的勇士,他不能被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 他的刀再次挥起,小心的避开卫长风的剑。他看得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心知这把剑是不可挡的,所以他的刀快出疾风,一出既收,不与卫长风的剑相碰。 卫长风与莫吾尔对拆了几个回合就看出莫吾尔的打算,立刻改变打法,仗剑欺人,连连刺出,莫吾尔也不得不屡屡回避,二人一时打了个旗鼓相当。转眼间又是几个回合,莫吾尔心中焦燥,眼见身边的东胡败兵越来越少,汉军大队已经抵近,再不能得手,只怕卫长风又要逃脱了,他手中刀一转,向卫长风斜砍下去。 卫长风身形一侧,剑也刺过来,只是这一侧身慢了一些,虽然避过胸前要害,但左臂却没有避开。莫吾尔大喜,刀上加力正要砍出,白光一闪,卫长风的剑已近眼前! 电光石火之间,莫吾尔已经意识到卫长风要做什么了。这个汉军将领也真是够狠的,居然打算拼了一条肩膀杀了他!这个交换可是亏的,人家废了一条肩膀,他可是死掉。此时莫吾尔已经来不及约马后退,刀又挡不住那剑,他双足一顿,身体从马上直摔下来,勉强避开了这一剑,只感觉着下巴上一次,半边胡子已经被削掉。 (二) 莫吾尔呆了一下,突然间满脸通红,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胡子是东胡男人威武的象征,卫长风这一剑将他的胡子削掉一半,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手中刀挥起,直向卫长风扑去。 卫长风见莫吾尔这一刀全力砍来,全无后手,手中剑起,刷的一声已经将莫吾尔的刀削断,长剑前刺,打算一剑了结了莫吾尔,剑才递出,突然间一股大力击在腰间,紧接着身体被向上一拉,凌空飞起,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原来莫吾尔虽然大怒,手上却一点也没有乱,他拼着让卫长风削断自己的刀,另一只手已经将套索拉出,趁卫长风注意于他的刀之时,套索飞出,缠在卫长风腰上,手一抖,已将卫长风拉下马来。这一下极是危险,只要他的套索在时间、力度上稍有差池,卫长风的剑就会洞穿他的胸膛。 卫长风一跤摔倒,不及站起,剑反手削向缠在自己腰间的套索,莫吾尔却已经料到这一招,手一抖,套索已经如灵蛇一般收回。 卫长风趁着莫吾尔收回套索的时机翻身站起,感觉着后背生疼,心中也不禁佩服莫吾尔的功夫,他挥剑向前,打算与莫吾尔步战。莫吾尔套索急挥,索长剑短,卫长风一时被套索逼住,近不了莫吾尔的身。莫吾尔见卫长风处于下风,心中大喜,也是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想到这一招,套索划着圈儿向卫长风缠去,这玩意儿极是柔软,莫吾尔又不肯让套索拉直,卫长风连砍两下,却无法着力,那套索居然敌住了太阿剑。 二人正自激战,却听得呐喊声大起,大队汉军已经接近,卫长风轻笑一声,突然向后疾退,拉开了与莫吾尔的距离。 莫吾尔只能长叹一声。他也很佩服卫长风,虽然卫长风被他从马上摔下,却没有因此而昏了头脑与莫吾尔死拼,而是听得汉军到达,当即后退,莫吾尔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挡不得这许多汉军,战场之上不是比武赛场,谁活着谁是胜者,不是必须一对一单挑才行。而现在,卫长风这一退就已经占据了不败的局面。 莫吾尔转身,翻身上马,对卫长风喝道:“我们还会见面的!”说罢一提马缰,绝尘而去。这一回虽然没能杀掉卫长风,但二人算是打了个平手,卫长风虽然剃掉了莫吾尔的胡子,但莫吾尔也将卫长风摔下了马,而且如果不是汉军大队人马到来,卫长风也只能全力自救,这是二人数次交手中,莫吾尔第一次能够与卫长风扯平,他的心中怒气也平复了一些,所以眼见汉军大队人马到达,也不打算死拼,先求脱身,待日后有机会再与卫长风交手,至少他现在已经有了对付卫长风的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再见到卫长风,他相信一定能杀掉这个让他夜不能寐的仇人。 卫长风见莫吾尔逃远,身边也没有了东胡士兵,这才归剑入鞘,直到这时他才感觉着方才摔的那一下真是摔的够狠的,周身都疼,而且全身是汗,风一吹凉嗖嗖的,这个莫吾尔也真是厉害,哪一回卫长风都胜的够艰难的,要不是有些急智加上一些运气,只怕卫长风早就被莫吾尔砍倒在地了。 他回首看去,只见白起率领着上千士兵已经冲到近前,里许外,方镇海的大部队在战场上展开队形,与白起所部平行前进,追击敌军。他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一回总算是大胜了,东胡军此败,只怕要元气大伤。 白起已经纵马来到卫长风身边,一看卫长风的脸色就知道他才恶战了一场,当即叫道:“卫都统,后面有不少伤兵急待救援,请你尽快去指挥人员相救!”他知道自己如果说让卫长风休息,不但卫长风不会接受,其他人也不会认可,战场之上,谁不累?凭什么只有卫都统可以休息?所以白起干脆给了卫长风一个重要的任务:指挥救助伤兵。这个任务可是推辞不得,军中之人,谁能保证自己没个损失的,救助伤兵,有时甚至比击败敌人还要重要。 卫长风心知这是白起给自己一个休息的机会,他也实在有些累了,连跨下的战马都有些跑不动了,当即大叫一声“得令”,带马向后面跑去。 ------------ 第二部 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 ------------ 第76章 伤兵 这一战汉军的确大胜,然而,杀人一万,自损三千,伤亡仍是免不了的。卫长风才跑不久就带住马,让马匹放慢脚步。 他的眼前,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的耳中,是一片惨叫哀嚎。地上,倒着断了肢体、露了骨头和肠子的伤兵,既有东胡人,也有汉人。卫长风看到一个汉军士兵,两只眼睛都已经掉出了眼眶,正在地上来回摸索着,他没有呼救,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战场上是哪一方胜利了,如果是东胡人胜利了,他呼救的结果比不呼救还糟,所以他只是在那里摸索着,希望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一个东胡士兵,肚皮上被划开了半尺长的口子,肠子散落在身体外,他正绝望的一点点将肠子往肚子里塞,但他也没有呼救,因为他看得到,现在战场上是汉军得胜,东胡军已经消失了。他不可能在他死前得到救治,因为他死的会很快,而汉军,只怕没什么兴趣放弃救助自己的伤员却来救他。 “爹爹,妈妈啊!”一个年青的汉军伤兵倒在地上,无助的哭泣着。他现在没空理会谁胜了,谁败了,他已经无法抵抗巨大的伤痛,只能在那里哭叫着。 卫长风突然闭了眼。 他不忍再看。 汉人也好,东胡人也好,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些倒在战场上的死伤者,有几个是达官显贵?又有几个是以杀人为乐的恶魔?为什么这些普普通通的人,昨天还在种地、放牧,今天却要以死相拼?这样的惨状,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他不是东胡国王,不知道东胡国王为什么一定要叛乱,一定要攻击汉人的国土,东胡全国也不过百十万人口,最多也就能动员起十万,或者十五万军队,也就到了极限,以这样小的兵力攻击人口几千万,可以动员几百万大军的汉帝国,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许东胡国王是活的不耐烦了,但这些东胡士兵何辜?为什么他们要为东胡国王的疯狂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当他们在战场上血泊里辗转呼号之时,东胡的贵族和国王们正在宫殿中饮酒做乐,究竟谁更疯狂一些,是这些东胡士兵,还是东胡的贵族和国王? 卫长风正自感慨,却听得有脚步声近,他睁眼看去,见一个伍长小步跑来,见卫长风看向自己,急忙行礼禀报:“禀都统,我们发现一个受伤的女子。” “招大夫救治,”卫长风答道,“然后送归兴城。”他一边说一边心中隐隐做痛。女子,老人,孩子,这些人在战争中所受的伤害甚至比战场上的伤兵更重。 那伍长却没有走,也没有应令,而是继续说道:“这女子送不了。” “什么?”卫长风没听明白,什么叫“送不了?” “送不了兴城,”那伍长答道,“因为她是一个我军的伤兵。” 卫长风一呆。 女兵?什么时候军队里招起女兵了?妇女在军中,士气必不扬,汉帝国又不是周边的那些蛮族部落,女子是绝对不能从军的,如有擅自招妇女入军者,杀无赦,怎么可能有女兵?他一时怀疑这伍长有些疯了,打量了一下那伍长。 那伍长也知道卫长风的心思,急忙说道:“的确是女兵,请都谢统去看一下。” 卫长风点了点头。他必须去看一下,是不是东胡人派了奸细到汉军中?但就算派奸细,为什么要派妇女?派个男子才不容易暴露啊。 那伍长引着卫长风走了不远,就看到三四个汉军士兵正围在一个汉军伤兵身边,一个个瞪着双眼,直入木雕泥塑一般在发呆。卫长风翻身下马,才走到近前,从人缝里就看到几个满身血污身着汉军士兵服饰的人倒在地上,其中一个人胸前被划了一刀,衣衫裂开,衣衫里,露出洁白的皮肤和一对丰满的乳、房。 怪不得这几个汉军士兵在这里发呆,这些人只怕都经年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了,也许有的人自打出生以来第一回见到女人的身体,所以一个个都在那发呆。 “都愣着干什么!”卫长风急喝道,“还不快去救人!” 几个士兵经卫长风一喝,如梦初醒,只得离开,但一边走也是一边一步三回头,一个士兵却不肯离开,他的脸涨的通红,嘴里念叨着:“我,我来救她,她就是那个哑巴士兵,我一直以为她是男的,原来,她不是,我来救她。。。。。。”一边说,他的手一边抖抖的向这女子的胸口伸去。 那伍长见这士兵居然如此不堪,抢上一步,一把把那士兵拉住,往后硬扯,嘴里骂道:“混蛋,你找死是不是?”然而,他虽然推着那士兵离开,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的瞟了那女子几眼。那士兵不肯就范,身体扭动,嘴里叫道:“这是咱们军中那个哑巴!咱们得救她!” “都统大人自有处置!”那伍长怒喝着,推着那士兵离开了。 卫长风却是惊呆了。 那士兵说的没错,这个女子,正是此前那个哑巴,那个拒绝洗澡的哑巴!卫长风那一晚虽没有看清这人的面目,但这身形却十分熟悉,正是那个哑巴。现在这“哑巴”的脸上也是黑乎乎的,一脸的泥污,但他相信,这不是这个“哑巴”不爱洗脸,肯定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容貌,以防被人认出自己是个女子,他甚至已经知道,这女子绝不是个哑巴,她之哑,是因为她不能开口,一开口说话,就会被人听出自己是个女子来。 只是,这女子为什么要从军?她身为士兵,与其他男子士卒同宿一帐,却如何不被别的同伍士卒发现的?更麻烦的问题是,既然这女子是那个哑巴,那周老三是什么人?此前他一直以为,周老三装成哑巴潜在军中以便行刺自己,只是不明白周老三行刺自己的原因,现在看来自己猜错了,哑巴是哑巴,周老三是周老三,身上有泥块行刺自己的是这哑巴,不是周老三,只是,周老三为什么不加辩解,反而承认是他在行刺?这不是有意的代人受过吗? ------------ 第77章 刺客的真相 (一) 想到周老三,卫长风立刻向周围扫了一眼。他确信,周老三的尸体就在周围。 因为这个女子,值得周老三代她承受刺杀都统的大罪,在战斗中周老三一定不会离开这女子的左右,他会在她身边全力保护她。既然这女子现在在这里重伤昏迷,周老三怎么可能离开这女子?就算是他受伤了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对这女子的保护,更不会听任士卒们在这女子身边围观,而现在这女子倒在这里没有人保护,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周老三已经死了。 这一回卫长风没有猜错,就在这女子身边几步,倒着周老三的尸体,只是如果不是有意去找,很难发现那是周老三的尸体,只能肯定是汉军士卒的尸体。因为周老三全身是伤,一条胳膊大半已经被砍断,只剩下点皮肉连着,脖子上的一刀深已及骨,另一只胳膊上的手已经齐腕而断。看来,为了保护这女子,周老三是拼了一切力气。 卫长风推测,这女子只怕是周老三的情人,或者是姐妹,否则周老三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相护?只是,就算这女子是周老三的情人或姐妹吧,却为什么要刺杀卫长风? 他叹息一声,心知这问题只怕一时半会儿的搞不明白了,眼见这女子伤的极重,只得先将身上药囊里的止血药尽数撒在这女子的伤口上。这止血药极是灵验,只是很难得,所以只供小都统以上的军官随身携带,而且常将军以下,每个将官只有一份。卫长风现在也不能计较这些,只能先救了这女子再说。撒了止血药,女子的伤口几乎片刻就止了血,眼看着女子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仍算平稳,卫长风才算放心。只是,他才出了半口气,却突然脸上一红,心中狂跳。 他突然意识到,他方才不但在一个女子的胸口上摸来摸去,而且眼睛一直在盯着这女子裸露的胸膛。 向天老爷发誓,卫长风方才绝对没有一丝的非份之想,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这女子的伤上,只是现在这女子伤情一稳,卫长风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急忙脱下外衣将这女子上身包裹好,俯身抱起这女子,正要上马,却见地上闪闪的有两个东西,不似是战场上之物。他定睛细看,却是一对耳环。 卫长风认得这耳环,这正是当初在他帐中发现的,只是当时只发现了一只,现在却是一对。显然,他将耳环还给周老三,周老三又将耳环还给了这女子。现在,卫长风至少明白这女子是怎么在行伍中不被同伍之人发现的了。 实际上,这女子只怕早就被同伍的士兵发现了,甚至可能她入伍就是这些同伍士兵相助的,有周老三这种保护,可以想象,绝对不止一个士兵会保护她,只是大家都帮着这女子保守着秘密而已。他不由想起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这女子的情形,一边上的士兵极力证明这女子是个哑巴,不洗澡的原因是她身体上有缺陷,看来那士兵心中早知她是个女子。当然,说她身体有缺陷倒也没错,因为女子的身体的确和男子不同。。。。。。 卫长风感觉着脸又红了起来。他强行抑制住思绪,从地上拾起耳环,本待放在这女子怀里,只是一时不敢再乱摸这女子,他想了一想,先放在了自己怀中,抱着这女子翻身上马,然后,他差点掉下马来。 因为他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周老三要承认是他要杀卫长风?因为,周老三根本就没有承认过他要杀卫长风,虽然周老三的确有意代这女子受过。 在卫长风取出耳环为证质问周老三时,周老三是这样回答的:“都统大人果然厉害,凭一只耳环就可以猜到是我杀你的。在下无话可说,只能认命,都统大人这就请处死在下吧。” 当时卫长风听来,就是周老三在承认自己是刺客,但现在,卫长风却发现了这话的微妙之处。 “凭一只耳环就可以猜到是我杀你的”,这里可没有说他猜的对吧?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讽刺卫长风妄自乱猜?“在下无话可说,只能认命”,无话可说,可不等于承认卫长风说的对,“认命”可不是认罪,是不是?这个周老三其实是话里有话,既不肯违心承认他刺杀卫长风,又不肯出卖这女子,所以才说出这一番怪话来。至于为什么不肯违心承认刺杀卫长风,原因倒也猜得到,因为周老三说过,卫长风将自己的银两接济难民,周老三还是很感激的,既然感激,怎么会愿意承认这个他根本没做过的刺杀汉军将领的罪?现在所不知道的,是这女子究竟是周老三的什么人?为什么周老三如此拼了性命的掩护这女子?这女子又为什么要入伍?为什么要刺杀卫长风? (二) 只是,这些事只能先放一放,现在要紧的,是尽快找个无人的所在,由大夫单独救治这个女子。 卫长风轻轻一夹马肚,往兴城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白起来到卫长风的营帐前。 他必须来问一下卫长风究竟怎么了。 他和方将军会面,将卫长风如何突出奇谋吸引了敌军,如何力敌敌军的铁骑的事迹细细的说了一回,当然,也悄悄的说了那把剑。按方将军的意思,这就应当把卫长风招来,先当面嘉奖,然后,这个功劳至少要升一级才行。但白起却已得到汇报,卫长风并没有好好执行他的命令,才到后面指挥一会儿就抱着一个伤兵回了兴城,更让人吃惊的是,卫长风回了兴城就将那伤兵抱到自己的帐中,传招了大夫入帐,只是除了那大夫,再也不许别人入帐,而且卫长风也没有出来,只是不断的叫人将各种东西送到帐前,什么衣服、汗巾、水,等等,他自帐中出来取了东西就进帐内去,至于做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当然,这不包括知道这件事的士兵私底下的猜测。 白起只得说了凭生第一个谎话:卫都统正忙于指挥伤兵救助事宜。 方将军倒很是理解,只嘱咐卫长风一忙完就要来报道。按说,这件事本应当可以先搪塞过去了,但没想到朱将军却派来了人,说道他已经抵达离兴城五十里处,请几位将领与他汇合------没错,是五十里,虽然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当东胡军还在抵挡白起和方将军的攻击时朱字大旗就已经进入视野。 因为那大旗是虚打的,当时只有百名骑兵接受了方将军的命令,绕了一个圈子快马接近,打着朱将军的大旗而已。相信东胡统帅小贤王乌里安要是知道这件事,只怕会当场晕倒。因为如果不是这大旗接近,乌里安不会下达突围的命令,东胡军也不会整个崩溃。不得不说,这一回,头功应当是方将军的。 但此时朱将军既然传令让众人去汇合,当然必须执行,而方将军既然要表彰卫长风,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命令白起安排人手接替卫长风,要带着卫长风一起去见朱将军。 白起只得匆匆回到兴城。他不相信卫长风会因为一个士兵而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而且卫长风也没有说过他有什么亲属在军中,这件事实在奇怪,他也得问一问卫长风,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当白起来到卫长风帐前时,正好碰到卫长风从帐中探头出来:“来人,再弄些水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满是泥污的湿淋淋的毛巾叫着。 “卫都统。”白起叫了一声,不再往下说,他相信卫长风明白他的意思。 卫长风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白起可算来了。他接过士兵递上来的水,答道:“白兄,你可算来了。” 此话一出口,白起和那士兵都是一呆。 那士兵可是第一回听到卫都统叫白参将“白兄”,而白起,也同样是第一回在人前听卫长风叫他“白兄”。 “卫都统,咱们进帐去说话。”白起说道,又说了一回“卫都统”,提示卫长风:这里有士兵在。 卫长风却没有让路,相反,他的身体轻轻挪了挪,反而堵住了门口:“白兄,帐内现在不大方便。” 那士兵惊的呆在那里。 一个小都统,对参将说他的帐内“不大方便!”这算什么?要叛变? 白起却立刻意识到了卫长风现在有大麻烦。 第一,卫长风不会无缘无故的堵着门不让他进去,第二,卫长风方才绝不是口误当着士兵称他为白兄,因为卫长风已经说了两次了,第三,不执行参将命令指挥救助伤兵而擅自从战场上回到兴城这种事情,绝不会是卫长风随意做出的,而且也不会是任何一个将领会随意做出的。 白起立刻后退两步,挥手赶走那在一边呆立的士兵,眼睛向四下一扫,见近前再无他人,低声问道:“卫贤弟,怎么了?” 卫长风的心中一阵感动。 这才是好兄长。只有这样的兄长才知道他现在心中有多为难,白起这一句“卫贤弟”,就是在告诉卫长风:你是我的兄弟,有什么事,我帮你! 卫长风轻叹一声,他只能将所有的事都交待给白起了,现在,只有白起能帮他,这件事,也只有白起能守得了秘密,或者说,如果连白起都帮不了他,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 第78章 合谋留下她 “帐内有一个伤兵,是个女子,”卫长风一五一十的说道,“这女子曾经刺杀我,此前我则杀过他的父亲。” 白起定定的看着卫长风。 他可以肯定卫长风说的是汉语不是东胡语,但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实在听不懂。 “请进帐来吧,”卫长风叹息道,“咱们慢慢说。” 于是,白起看到了那名伤兵。她的确是一个女子,很年青,也很漂亮,合着双眼正自沉睡,她的脸上刚刚被擦过,还湿着,身上盖着卫长风的被子。 白起看了看卫长风手上那湿淋淋的毛巾,轻叹道:“如果知道这女子能醒过来就好了,至少咱们总能问出她的名字来。”他虽然不明白卫长风说的那几句话,但他认为,只要这女子能清醒过来,总会说个明白的。 “她叫李千月。”卫长风立刻回答。 白起又是一呆,弄不明白卫长风是怎么知道这女子的名字的。 卫长风也只能苦笑。他当然会和白起解释,只是,他实在不希望这女子是这个名字。 当他擦净了这女子脸上的污泥时,他发现,这个女子他认识,正是此前在兴城路上他救过的那个李千月,也就是他一刀杀了她父亲才救了她的那个李千月,或者说,是那个发誓要杀了他的李千月。 于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哑巴”要杀了自己了。李千月为报父仇,不惜潜入军中,以便寻找时机刺杀卫长风,她既然是兴城人,那周老三也是兴城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但周老三肯定会帮着李千月的,在他们这一批士兵当中有不少兴城难民投军,同为兴城人,自然会照顾李千月,所以李千月在军中虽久,却也没有暴露。她装成哑巴,委身军中,半夜里行刺卫长风失手,被卫长风踢出帐去后立刻躲在士卒中装睡,只怕那些士卒也有没睡的帮着遮掩,周老三一见那耳环立刻知道是李千月刺杀卫长风失手,所以帮着掩盖。直到今天时机巧合,才让卫长风发现了个中真相。 这当中的复杂情形,只怕换了谁也不可能凭卫长风的一两句话弄明白的。 卫长风将这一番经过细细说了一回,听得白起头都大了,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复杂的情形,他其实对卫长风没有将刺客刺杀他如此重大的事件报告心有不满,但事已至此,过去的也没法重来,也就不再说它,只是,现在却当如何是好? 白起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千月,不知道这姑娘何时能醒过来。 “大夫方才喂了些养血安神的药给她,”卫长风见白起看向李千月,就知道白起的意思,立刻说道,“只怕一时三刻的她还醒不了。” “那咱们先派人去查一查她有何亲属在兴城吧,”白起皱着眉头说道,“还好现在是在兴城,只要查到她的亲属,就可以把她送离军营了。” 卫长风却摇了摇头:“这个不妨一试,只是,我以为只怕查不到她的亲属。” 白起没有出声,他知道卫长风会解释给他听的。 卫长风继续说道:“此前她们逃难之时,便只有她和她父亲在一起,如果有其他亲属,怎能不在一起?何况她既然以一个女子之身投身军中刺杀我,显然是再无其他牵挂了,如果还有其他亲属,她怎么会如此决绝,就算先投奔亲属再寻复仇时机也是好的啊。” 白起点了点头,看来卫长风对这李姑娘已经思考很久了,这些事早都已经想到,只是。。。。。。“你认为应当怎么办?”白起轻声问道。 卫长风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白起。 白起一时左右为难。 他知道卫长风不出声的意思。这个女子现在伤的如此之重,如果把她赶出军营,她又没有其他亲人,却不是在杀她?但如果不赶她出军营,这件事一旦有人传了出去,卫长风会掉脑袋,白起最少也得下狱,何况以后还要行军打仗,难不成就这样带着李千月?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就掏些个银子,找个人家安顿了这女子,至于这女子以后是死是活,不必理会,反正是尽了心了,但卫长风却不行,他虽然救了这女子,却也真的是杀了这女子的父亲,这女子如果不是为了杀卫长风也不会潜入军中来,所以这件事,和卫长风是脱不了干系的。至少,卫长风是没办法将这女子一扔就再无牵挂。那么,该怎么办才好? 白起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叹息一声,问道:“都有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卫长风长出一口气。白起这样问,意思应当很明显了,他急忙将知道此事真相的几个士兵告诉了白起。 “你先去向朱将军报道,”白起说道,“我随后就来。” 卫长风心知白起这是打算先想办法封了这些知道真相的人之口才去相会,有白起处理这件事,卫长风十二分的放心,他也不必问白起是怎么处理的,反正他自问自己在这方面是绝对比不上白起的。他看了李千月一眼,心中只能祈祷李千月在他回来之前不会有什么事。 卫长风走进朱将军大帐的时候,方镇海正好在结束他对朱将军的汇报:“。。。。。。这一战,马将军功劳不小,赵将军有功无过,卫都统功劳极大,末将倒也有些微功。” 卫长风见赵自安、马勇、孙礼等一众常将军、牙将和参将都在,自己一个小都统实在不能越众而前,顺着脚步走到一边静静站着。 方镇海却已经看到了卫长风,他轻轻咳嗽一声,向朱令示意,希望朱令能表彰一下卫长风。 朱令也咳嗽了一声,开言道:“方将军方才已经细说了此战的经过,此战方将军功劳极大,马将军与赵将军也都有功,本帅一定会上报兵部,请求嘉奖。方将军借本帅之名吓跑东胡,果然有急智,本帅虽然威名远扬,倒也事属寻常,想来兵部也早已知道,本帅自会请求兵部多多将功劳记在各位的帐上。” 这番话一说,帐内几个将领都有些脸上色变,方镇海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 第79章 内斗高手 (一) 这位朱大将军也太有水平了吧?几句话就把功劳说成他自己的了?什么叫“本帅自会请求兵部多多将功劳记在各位的帐上”?究竟是谁的功劳?弄了半天,原来这功劳都是朱大将军的,只不过朱大将军大仁大义,向兵部求情,让兵部将功劳记在部下的帐上?得了吧我的朱大将军,你不就是在说这功劳是你的?你有什么功劳?跟着东胡人屁股后面跑了几天,然后让东胡人给甩掉,等到大战结束了才施施然到达,就这功劳? 其他将领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方镇海可忍不住。他是定远将军,比朱令只差一级,还是说得上话的,何况这朱大将军一句话居然就将所有人的功劳都给抹掉,然后全都变成他自己的功劳,也实在让人气愤。他当即说道:“朱将军的功劳极大,当居头功,马将军、白参将、卫都统的功劳也都不小。”一边说,一边看着朱令。 朱令心中一凛。 这位方将军看来是打算和他来个利益交换呐,方镇海的意思是,你朱令可以居头功,但那几位的功也得有,不然我不同意。 “唔,”朱令在这片刻间决定让步,他只要居了头功就好,至于其他人的功劳,就卖方镇海一个面子好了,不然方镇海一本参上去也是麻烦,毕竟他现在是有过无功却硬要抢功,有了头功也就可以了,“方将军也是有大功的,”朱令慢慢说着,一边说一边在脑袋里飞速思考着这话要怎么说,哪些好处可以给方镇海,哪些要留下,“马将军英勇非常,当重奖,白参将勇守城池,当嘉奖,卫都统嘛。。。。。。”他突然沉吟了一下,问道:“依方将军看,当如何奖励?” 方镇海心中暗自冷笑。怎么,朱将军,你知道卫长风是卫青的后代,所以不敢自己说奖励他?方镇海看向赵自安:“赵将军以为当如何奖励?” 赵自安心中大惊,心想这位方将军居然将这个包袱让自己来背,这还了得,急忙答道:“这个全照二位将军的决定来办。” 方镇海的心中立时对赵自安大是鄙视。他方才问赵自安,于情于理都是必须的,毕竟卫长风是赵自安的手下,白起又没有到,自然要问赵自安,没成想赵自安居然不敢承担责任,看来这位赵将军所谓的爱兵之名,只怕也不过是表演而已。 一边上,马勇见几个人将一个话题推来推去,实在看不过眼,开言道:“有什么好商量的?卫都统守城有功,关键时刻引诱敌军,一个人守住了城门,这等大功,当升职!” 赵自安有些吃惊的看着马勇,马勇此前还对卫长风冷嘲热讽,怎么现在就站出来为卫长风请功了?他的心里暗自怀疑这是一个局,一个设好的局,极可能是方镇海早就想拉拢卫长风,但他自己不好说话,所以安排马勇来说这番话。 方镇海却是一笑。他了解马勇,这个人勇敢非常,心无他物,爱恨分明,今天可以和你大吵,明天就可以为你出头。在马勇这里,只有是非,没有朋党。今天马勇的话,不仅是为了帮他方镇海解围,更是因为马勇在心里认为卫长风的确有功当奖,否则的话,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休想让他说一个好字的。 “这样最好。”方镇海说道,他既然知道朱令不肯放话,干脆自己决定了,“就升卫都统一级,做大都统,朱将军以为如何?” 朱令心中有些生气。怎么,你不但决定了他升职,还决定了他升几级?好吧,你不给我面子,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朱令唔了一声,对方镇海的话不置可否,却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也可说他同意了,也可说他没同意,反正万一追究起来,是方将军力主升的卫长风,不是他朱令,随即说道:“卫都统此番果然很有作为,本帅也是爱才心切,赵将军,本帅和你打个商量,就调用卫都统承担些重要任务可否?” 赵自安哪里敢说不行,他急忙点头:“这个当然使得,请朱将军下令。” 朱令这才看向卫长风,向卫长风招了招手,待卫长风到了近前,说道:“卫都统,有一件重要的任务,本帅要一个智勇双全之人来做,既然各位都认为你是个将才,这件任务就由你来做吧。” 卫长风心中疑惑,方才那一番对答他看的明明白白,这位朱将军根本不想让自己升职,现在却突然大转变,要自己做什么重要任务,不知是什么缘故,不过统帅有令,他哪能不执行,当下答道:“末将自当奉令”。他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在猜测,不知是个什么样的重要任务? (二) 众将也都看着朱令,不知道朱将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朱令端着架子,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继续说道:“如此最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食之事,极为重要,本帅要请卫都统率军运粮,卫都统可要多加小心,做的好自是大功一件。” 朱令说罢,大帐里一时静悄悄的。 事情明摆着,这是朱将军在打击报复。粮草当然重要,这谁也不能说不对,但是,将卫长风这样的人调去运粮,还谈什么给他重要任务?运粮运的再好,又能有多大功劳? 方镇海看了看卫长风,又看了看赵自安。他无法反驳。 朱将军是统帅,调一个人去运粮,只怕他没办法干涉,何况赵自安和卫长风都已经答应了,他怎么干涉?他心里明白,这事儿与卫长风倒没太大干系,关键是朱令想给这位不配合自己的定远将军一个反击,不得不说,朱大将军在战场上虽然没有攻必克战必胜的本事,但在这种内斗中,本事还真不小。先是打起正义的大旗,说要给卫长风重要任务,然后将粮草的重要性说上一番,再让赵自安和卫长风自己答应下来主动跳入他设的陷阱,如此一来,任是谁都无话可说。 卫长风只能点头答应。他心里明白,这一回,他算没什么升职的希望了,不降职就算不错了。运粮这玩意儿不象杀敌,杀了多少,攻克何处,一是一二是二,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但运粮,你这粮就算没误了时辰,又能算多大功劳?万一有个什么耽搁有所延误,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也可以说是没完成任务,就看朱将军的嘴往哪边撇,这是一个无功可捞,有过可罚的任务。目前看来,朱将军的嘴只怕不会往轻饶了卫长风这一边撇的,所以,卫长风今后的任务,怕只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赵自安在一边看着,心中明白,朱将军这算是和方将军对上了,而卫长风,只怕要么连连提升,要么不断被抓把柄,就看谁得势了。然而现在看,得势的是哪一个太明显了,朱将军是统帅,而且内斗绝对有一套,方将军虽然不怕死,但论起内斗和朱将军差了不止一个级别,这事儿如果仅是朱方二位将军的勾心斗角也就罢了,但这里却牵扯着一个卫长风。如果只是牵扯卫长风也就罢了,但卫长风偏偏是他赵自安的手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片刻之间,赵自安决定来个弃卒保车。他必须和卫长风脱开干系,如果真处罚卫长风,他赵自安不也得负一个管理不力的责任?卫长风与他非亲非故,甚至不是他的老部下,只是半路上接收过来的一个败兵,他犯得着为了这个人把自己的前途给搭进去吗?如果现在不表态站队,以后再想让朱将军放过自己只怕难了。他咳嗽一声,说道:“卫都统担此任务,担子甚重,只是末将要带兵出征,卫都统要在后方与前方之间往来奔波,末将却无法节制卫都统了,还请二位将军考虑一下,是否由二位将军直接节制?” 他这话说的倒也在理,但这番话现在说出来,谁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朱令自然已经暗暗记下赵自安这个表态,打算着日后有机会和赵自安亲近一些,虽然赵自安比他要低两级,但他总得有手下帮自己才行,说的直白点儿,这就叫势力。 至于方镇海,当然在心里已经将赵自安开除了。这位赵将军在他心里,已经成为一个虚伪、没骨气、投机的小人。 马勇的感觉和方镇海相同,但与方镇海不同的是,马勇是冲动型的,热血一涌,什么都敢做。他见赵自安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落井下石,心下愤怒,当即开言道:“末将部下这一战损失不小,就将卫都统调在末将的队伍中吧。” 朱令却笑了起来,问道:“马将军,这能补得了你的损失吗?卫都统的部队是要去运粮的,就算把他调到你的队伍里,你又如何节制他?” 马勇方才一时激动请求将卫长风调入自己队伍,全没多想,此刻被朱令一问,一时说不出话来,脸涨的通红。朱令却是暗自得意,感觉着今天他真是够厉害,反击了方镇海,难为了马勇,这一伙人的面子都让他给卷了一下。 方镇海看了马勇一眼,淡淡的说道:“还是有办法的。白参将所部就整个调入马将军部队里,我们将一批骑兵调入赵将军队中,这样一来力量也平衡了,不至于骑兵全在我这里,步兵都在朱将军处。” 马勇心知这是方镇海为了帮自己解围甚至不惜让出一部分骑兵来,当即帮腔道:“这个办法不错!” ------------ 第80章 怪问题 既然马赵二位将军都同意,卫长风没意见,朱大将军如此从善如流,又怎么会有意见,于是,白起所部就调归了马勇。而朱大将军也同时做出了重大的战略决策:现存八万大军,除白起部守兴城,其中卫长风部负责运粮外,其他人全部出动,方镇海领四万人为左路,他自领四万人为右路,趁着东胡军这一次大败,全力进攻锦州! 这个决策倒的确让众将很是振奋,一众将士辞了朱令,各自归队,直到此时,白起才匆匆赶到,想来封人之口的事实在是做起来不易,不过从白起向卫长风那一点头卫长风也猜得到,这件事,白起已经办到了。 马勇见白起来到,虽然晚了,但就算不再去见朱将军也没问题,既然已经决定将白起所部调归他管,白起当然必须执行命令。白起听得自己的任务是守兴城,心知这一回又要在城上望风景了,只是无论如何兴城总得有人守,他也只能接受任务。 卫长风紧走几步,打算和白起并肩而行,他对白起的封口之事倒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事儿白起要说他做到了,那就绝对是做到了,但他很担心李千月,所以想问一问白起可曾探视过李千月,没想到才走两步,马勇却在身后扬声叫他。 卫长风只得停下脚步等待马勇。马勇和几个将领一起走来,来到卫长风身边,马勇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卫都统,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可要据实回答。” 卫长风心中一惊,不知道马勇有什么问题要问,他这样低声相询,想来是一件不可公开的事了,只是四周几个将领都在,马勇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心里嘀咕着,嘴里答道:“末将自当如实禀报。” 马勇“嗐”了一声,说道:“什么末将不末将的!咱们这是私下里说话,不是大帐上下令。”卫长风心下为难,心说那我该怎么说?叫马大哥不成?他干脆不再回答,只等着马勇发问。 马勇却仍在那堞堞不休:“咱们这几位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所以也没什么为难的,只是避开了那边就行了。”说着马勇反手一指身后,意指避开朱令所带的那一波人。卫长风感觉着头发大,方将军与朱将领不对付,他们的手下自然也不对付,这倒人所共知,但他才被划到马勇手下,马勇却这样直白,让他一时无法回答,只能说道:“马将军请问吧,末。。。。。。在下一定据实而言。”他本想用“末将”自称,话到嘴边想到马勇方才不许他用这个词,只好改为“在下”。 马勇哈哈一笑,终于抛出了问题:“此前东胡军经过兴城要攻击我们,你开城诱敌当然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如果敌人不上当你怎么办?万一他们要不攻击你们呢?” “这个。。。。。。”卫长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他当然有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要说出来,是不是太伤马将军的自尊了? 白起此时也站在人群边上,听得马通这个问题,又看到卫长风为难,当下插话道:“如果他们不来攻,我们开着城门守着就可以了。” 众人本是都等着卫长风回答这个问题,白起这一句话,让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人群暴发出一阵大笑来,其中以马勇的笑声最响亮。他拍着白起的肩大笑道:“白参将,你说的不错!我可真是够笨的!” 白起和卫长风对视了一眼,感觉着这位马将军可比赵将军强太多了,虽然不知道可不可以用肝胆相照来形容,但豪爽一词是完全可以用得上的。 几个人一路走着,马勇也将自己的几个手下介绍了一回,牙将名为李安国,三个参将分别叫张四柱、刘全和杨忠。卫长风与这几个人都客气了一下,看着这几个人虽然各有不同,总体上倒也都是实在人,至于具体如何,只有慢慢交往才能知道了,不过以马勇的性格,他的手下只怕不会是什么奸滑之人,如果有这样的人,只怕马勇也容不得。 将近兴城,众人与白起和卫长风做别归营,看着众人转身离开,卫长风转身低声对白起说道:“白兄,我要先走一步,得罪了。”说罢一提马缰,急向兴城而去。 白起看着卫长风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他知道卫长风为什么这么急,方才卫长风虽然与众人应酬着,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李千月,此刻得了机会,兴城就在眼前,他也不再问白起了,干脆直接去亲自看。 “卫贤弟,这一回你的麻烦可真够大的。”白起轻声自语着。 卫长风打马飞奔,一路进了城,将到自己营帐,远远的就看到帐前站着两名士兵,心中暗惊,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直接骑着马到了自己帐前下马,只见一个士兵笑嘻嘻的跑过来接过马缰说道:“卫都统,这回可升了职没有?白参将说,你这一回肯定升职,既然当了大都统,就应当有卫士了,一时间还来不及找,所以先让我们两人临时顶一下班,都统可别见怪。” 卫长风见这士兵这么笑嘻嘻的,心中稍定,要是真有什么事,这两人哪能这样表情,想来白起才不会因为估计着他要升职就提前找卫士,肯定是以此为借口找人防守住他的营帐,防备别人进去。 他挥了挥手,让两个士兵先退下去休息,迈步入帐。 卫长风才一入帐,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从身边刺来!这一下离的又近,卫长风又全无防备,卫长风虽然全力向旁边一闪,却仍被匕首划破了衣服,他不及看是谁刺了自己,合身向前一扑,避开对方可能跟进的第二击,一伸手已将太阿剑握在手中,手一反剑已刺出,剑才递出,他突然手一缩,又将剑抽了回来。身后,风声簌然,匕首又至。 卫长风再次侧扑,这一下更是勉强,那匕首已经将卫长风的后背划出一道血痕,好在伤的并不重。只是卫长风这一次侧扑已经是尽力施为了,身后袭击者要是再出手,卫长风只有两个选择:等死,或者用太阿剑抵挡。 ------------ 第81章 如何救要杀你的人 (一) 就在这瞬时间,卫长风做了决定,他尽力将身体向边上一滚,让开身体的要害,等待着那匕首刺入自己的身体。 他等了足足两个呼吸,却并没有匕首刺入肉中的感觉,相反,身后传来叮的一声,好象是匕首掉东和在地,跟着有物倒地。 卫长风长出一口气,慢慢爬起身,将太阿剑收入鞘内,这才转身去看。 不出所料,身后正是李千月,她的匕首已经掉落在地,胸前鲜血将衣衫都染红了,她的脸色惨白,跌倒在地上,已经晕了过去。 卫长风小心的将匕首踢到一边,俯身将李千月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还好,幸亏他方才反应快没有用太阿剑,不然的话。。。。。。他摇了摇头,急忙拿出一边的大夫留下的药箱,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平心静气的解开李千月的衣衫,将目光集中在她的伤口上。 伤口本已止住血,因她方才那几下的猛裂动作又一次裂开,鲜血急涌,看着触目惊心。卫长风拿出止血药,忙忙的撒在伤口处,只是这个止血药可不是此前那种止血药了,虽然止血效果也很好,但药物却极有刺激性,这药一撒上,李千月痛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卫长风坐在身前正看着自己胸前,又感觉着胸前发凉,胸衣居然已经解开,整个胸口都坦露着,她又羞又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挥一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抽了卫长风一个耳光。 卫长风正全神贯注的帮李千月止血,全然没有防备,这一下不但打的他脸上火辣辣的,连手里的止血药也撒了大半,他眼见方才收敛了些的伤口因李千月这一挥掌再次裂开,也顾不得李千月如何想了,将药箱一丢,抓住李千月的双手,扯过一个布条来将她双手绑在床头,又怕李千月手不能动了上脚,干脆又将李千月双脚绑在另一个床头上。 李千月奋力挣扎,只是身体极为虚弱,稍稍一动就眼前发黑,伤口剧痛,挣扎几下就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卫长风脸上。 卫长风全力止住李千月挣扎,目的不过是为了救她,现在李千月这一口唾沫也让卫长风心头火起,他扯过毛巾来直接塞在李千月嘴里,这一回,李千月终于没办法捣乱了。 卫长风重新拿过药箱,见止血药所剩已经不多,害怕只倒上一点无法止血,只得将全部花粉都倒在李千月的伤口上,李千月痛的全身冒汗,身体抽动,那一对酥胸也随着身体的抽动而轻晃,卫长风只感觉脸红心跳,手心都是汗,不由移开目光。 片刻后,他重新定了定神,再看伤口,不由叫了声苦。那伤口血流的太厉害,将止血药冲掉了,血还是没有止住,再看李千月,已经是面如金纸,再不止血,只怕就要这样血尽而死了。只是如果现在去传招大夫,要多少时候?等大夫到来,只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卫长风正自无法可想,却听得帐前有人大声问道:“卫都统可在?” 卫长风听得是白起的声音,真是绝处逢生,急转身冲到门前,才要开口讨要白起身上的止血药,却见白起自帐外隔着门伸进一只手来,手里托着止血药说道:“这是我的止血药,卫贤弟先收着以备万一。” 卫长风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兴奋,看来白起早就想到了他可能需要止血药,所以特别送来了。他叫了一声“多谢,正急需”,抓过药来返身冲到床前,见李千月的血已经将两胁染红,急急的将药撒在伤口处。不一时,伤口止住了血,再看李千月,却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卫长风想了想,却不敢解开李千月的捆绑,生怕万一她再起身和自己拼命,再把伤口挣开,那时却还要向谁要止血药去?只得先这样绑着,好在这样虽然不会很舒服,但毕竟不会有什么大危害。他将李千月的衣衫扣好,拉过被子给李千月盖好。做这些事情时,卫长风的心里反而不再有异样的感觉了,他的眼里只有那些伤口,好象没有了看到异性隐私之处的尴尬与兴奋。他眼见李千月的衣服和床上的被褥都已经染了血,只是他身在军中,哪里有那么多的被子可换,只得先让李千月这样对付着了。 给李千月盖好的被子,卫长风这才想起,白起还在门口呢,他转身看去,却已看不到白起的胳膊,他急步走到门前打起帐帘,眼前空无一人,白起已经不在门前了。卫长风一时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方才他那样无礼,白起心中做何感想。 (二) 他才要返身回帐,却见白起又纵马而来,心中奇怪,不知道白起这片刻间去而复来是什么意思,上前两步相候。 白起来到卫长风面前翻身下马,手在怀里一摸,拿出一个小包裹来塞在卫长风手中,低声说道:“这是将校止血药,两份,今天只能弄到这些,明天我再想办法。” 卫长风的心中感觉着一股暖流。白起根本没计较他的无礼,相反,意识到卫长风急需止血药,就立刻去想办法,要知道这可是违反军纪的! “多谢了。”卫长风轻声说道,“这就足够了,相信她的伤口不会再裂开。” “这可说不准,”白起皱着眉答道,“我猜,她是因为要和你拼命才把伤口弄裂开的吧,你怎么保证她不会再和你拼命?” 卫长风微感尴尬,低声答道:“我把她绑起来了。” 白起差点笑出声来,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算憋回去,咳嗽两声,问道:“那她解手怎么办?” 卫长风一呆。 他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这问题看起来不大,但现在却是个大麻烦。如果是个男子,绑起来就绑起来,解手,大不了他做一些脏活儿,帮着接一下吧,但一个女子。。。。。。 白起见卫长风呆在那里不说话,心知卫长风没考虑到如此细微的细节,这方面,卫长风还真的不如白起,他慢慢的说道:“就算解决了这个问题,你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再刺杀你,就算她刺杀不成功,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可难保不泄露,何况,你更不能保证她不会自尽。” 卫长风听着白起的话,只感觉着头越来越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攻心为上。”白起最后用这四个字做了结语。 于是,卫长风又回到帐内。 午饭是白起派人送来的,但卫长风真的没什么胃口,看着昏沉沉不知道是在昏迷还是在睡着的李千月,他又怎么吃得下饭?他只能坐在这里相候,等着李千月醒来。 照到帐内的阳光已经微微倾斜,他仍是没有动。 帐外,人喊马嘶,他还是没有动。他知道,这不关他的事。这是大军出发前往锦州了,而他,是负责运粮的,五日后再组织粮草就可以了。 日色西斜,李千月终于醒来了。 卫长风将李千月手和脚上的布条解开,将一个小布包扔在桌子上,将匕首倒转,递给李千月:“你不妨再试试。不过,我当然不会任你来杀,止血药还有两份,也只有这两份,如果你再将伤口弄裂,用光了这两份止血药也就没了,希望你在此之前能杀掉我,还有,不要弄出太大声音,否则会有人进来把你抓走,我相信,一旦他们看到你,你就不会再有机会呆在军营里。好了,你可以动手了。” 李千月努力握着匕首,看着卫长风。她不得不承认,卫长风说的是事实。而卫长风没有说出的另一个事实是:她现在根本杀不了卫长风。 她松开匕首,听任匕首掉落在被子上。 “你是畜生。”李千月说道。 卫长风笑了笑:“希望你能证明这一点,可惜,你证明不了。” 李千月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涨红,她恨恨的看着卫长风:“杀我父亲,你还敢说自己不是畜生?畜生,畜生,畜生!”她连骂数声,要不是胸口疼的厉害,只怕还要再骂个百十声。 卫长风安静的听完,淡淡的回了一句:“那么你认为我当时应当怎么办?” 李千月一时语塞。 卫长风当时已经将她拉上马,东胡骑兵近抵眼前,下马救她父亲?那只能搭上三个人的性命,就那么任由她父亲抓着她的脚拖着跑?那跑得了吗?把她扔掉任她们一起死?这好象不算是仁义吧。 她一时无法回答,干脆闭了眼,对卫长风不加理睬。 卫长风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至少,李千月心里明白当时他没得选择了。他再笑笑,突然伸手,将李千月的被子拉了起来。 李千月惊叫一声,双手奋力护住胸前,以防这恶棍再来解她的衣服。 “你最好别乱动,”卫长风说道,“止血药只有两份,我说过。”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染了血的被子扔在地上,从一边抱起一床新被子,小心的给李千月盖上。 李千月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畜生”好象对自己还真不错,要说起来,她的性命已经两次由这个“畜生”救回来了,第一次是兴城路上,从东胡人手里把她救回,现在这是第二次,如果算上她行刺失败而卫长风没有深查,这算第三次了。只是,她难道要因此忘记了这个畜生杀过她父亲吗? ------------ 第82章 恩怨情仇 当卫长风接过士卒送过来的晚饭,而且打算把饭喂到李千月嘴里时,李千月终于下了决心:“你杀了我吧。否则等我一拿得动匕首,一定会杀你。” 卫长风开心的笑了,将一勺饭送到李千月嘴边:“如果不多吃点,你还是拿不动匕首。” 李千月呸了一声,将头一扭,不去看卫长风,然而她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卫长风放下勺子,坐在一边自己慢慢吃起饭来,一边吃一边啧啧有声,好象这饭菜的确香的很。。。。。。说实话,在李千月闻起来,这饭菜的确很香。 李千月恨恨的看着卫长风,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对付他,甚至没有办法禁止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声,她只得扭过脸去,不去理会。 卫长风却好象根本没注意到李千月的表情,风卷残云的吃了饭,将李千月那一份在一边放好,坐在那里悠然的自语着:“军无粮不可作战,人无粮不可做工,地无粮不可长居,城无粮。。。。。。” “我要吃饭。”李千月突然发声。 卫长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心直跳,努力控制着自己,慢慢的拿起碗来,端到李千月身边。李千月见卫长风只是将碗递过来却不再喂她,心中暗恨,努力抬手去接,手才抬一半,胸口巨痛,忍不住**一声,手又落了下去。 卫长风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用勺子盛了饭,送到李千月嘴边:“吃吧,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必你关心!”李千月恨恨的答道。 卫长风将勺子放回到碗里,双眼望天,好象在自言自语:“好吧,既然你喜欢吃凉的,那就等会儿再吃也可,不过大夫说了,你现在失血极多,身体虚弱,如果着凉伤食,会拉肚子的,嗯,拉肚子。。。。。。”他摇了摇头。 李千月突然脸上飞红。 她明白卫长风的意思,现在她这样子,解个手都困难万分,万一要拉肚子的话,那可。。。。。。 卫长风的目光从帐顶收了回来,他再次端起勺子,送到李千月嘴边。 李千月犹豫了一下,终于张开嘴,吃下第一勺饭。 卫长风感觉着自己心中的大石也随着李千月这第一口饭放下了。他一勺饭一勺菜的细心喂着李千月。 李千月吃了几口,肚子里有了些底,她感觉着自己必须说点儿什么,总不能就这样让杀父仇人喂着饭,自己躺在这里乖乖的吃吧?就算是场面话也得交待两句,是不是? 她咽下一口饭,厉声说道:“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这是汤,小心,别烫着。”勺子递到眼前。 李千月喝了汤,继续说道:“你我今生都势不两立!” “给你口芹菜,有点粗,多嚼两下。”勺子又递到眼前。 “你再讨好卖乖也没用!” “小心,又是汤。”勺子递到眼前。 “。。。。。。我吃饱了。” 卫长风放下碗,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如果你继续这样努力吃饭,再有个三五天,你也就拿得动匕首了。” 李千月只能闭了嘴。 天黑下来时,卫长风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不但自己洗漱已毕,还帮李千月擦了脸,倒了中间他“有事”出去后使用过的马桶,将那染血的被子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一回我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 灯熄了。帐内黑下来,只从帐帘缝隙处有些月光漏进来。 卫长风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这一天,他可真的累坏了。 李千月却睡不着了。她躺在那里,感觉身上发痒,胸口很疼,心里堵的慌。她的眼前好象又看到了父亲,看到父亲绝望的以双手抓着自己的脚,希望能够得救。 眼泪从她的眼中直涌出来。 没了,什么都没了。她自幼丧母,只与父亲相依为命,而现在,父亲也没了,她在这世上已经没了亲人,只有父亲给她买的一对耳环做纪念。她真的生无可恋。 泪眼朦胧中,她感觉着眼前寒光一闪,卫长风的剑好象又一次砍到了父亲的手上。她将头侧了侧,在枕边擦去泪水,然而那寒光却更清楚了。 这可不是幻觉! 她抬眼循着那光看去,只见床头边上,挂着一把剑,那剑鞘极为古朴,隐隐的透着寒光,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明亮。 李千月的心突然一跳。 她看到过卫长风以此剑往来冲突,这把剑人挡杀人,佛挡**,绝对的吹毛立刃,无可阻挡,纵使自己现在再无力,只要将此剑往卫长风身上一丢,卫长风只怕也得被砍成两断! 就这样办! 李千月小心的移动着手臂。她不能发出声音惊动了卫长风,也不能因为自己动作过大而牵动伤口,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一次不成功,一旦卫长风惊觉,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她的手臂慢慢的移向剑鞘,中间三次因力气不继不得不放下手臂重新开始。终于,她的手指触到了剑鞘,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冲击着她,让她打了个冷战。可是,只差一指的距离,她的手指虽然触到了剑鞘,却无法握住。她努力再向前伸手,胸口一痛,力气尽失,手臂又一次无力的垂落下来。 废物!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等了一会儿,她感觉着力气有所恢复,再次伸手,这一回,她没有再试着去抓剑鞘,而是用手指轻轻失去剑鞘。剑随着她的手指推动而晃动起来。 李千月见剑荡回来,手上加力,打算再推一下,只要剑鞘往回荡的再大些,她就可以抓住了。 一股剧痛传来,她差点叫出声来,手再次垂下。 她的心中涌出一股怒气,奋力举起手,用力一推。 剑悠悠的荡了回来。她急忙抓过去,头不由得一抬,眼前一阵发黑,手却抓了个空。 她紧紧咬住嘴唇。冷静,要冷静!她重新再试。汗水顺着额头流到了眼角,她不敢去擦,生怕一回手就失去了机会。 一次,两次,三次。 她终于抓住了剑鞘! 李千月感觉着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她大大的吸了两口气,小心的将剑鞘一点点的拉动,让剑由竖着挂起的状态变成横着,这样她就能将剑拔出来了。 ------------ 第83章 运粮逢兵败 (一) 终于,她完成了准备工作。剑鞘横过来了,她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只要拔出剑,向地面一探手,父仇就可以得报,她这一番辛苦与屈辱也就得雪。 然而,李千月此时却犹豫起来。 这把剑如果刺下去,卫长风固然必死,但是,万一敌军再来攻击,谁来阻挡?参军以来,她一直在卫长风这一队中,亲眼看到了卫长风数次妙计退敌,也亲眼看到几位高级将领的无能。现在,兴城的守军只有三千人,白参将虽然不算无能之将,但面对危难时的急智却实在远不如卫长风,兴城的安危,一半,甚至一大半寄托在卫长风的身上,如果真的杀了卫长风,她是不是可能由此连累了整个兴城的安危?那样的话,她算是在向谁报仇?是向卫长风,还是报复到了整个兴城百姓的身上? 想到这里,李千月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她真的心乱如麻。一时想着“管它什么兴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时又想着“其实卫长风当时也是别无他法,何况他两次救了我,杀了他只怕是恩将仇报”,那剑柄本是冷冰冰的,李千月手握剑柄,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剑柄都握的有些热了。 她思量良久,实在拿不定主意,手却已经支撑不住,手一软,剑柄滑脱,手臂又一次重重摔在床上。她的眼中再次涌出泪水,只好将头偏向一侧。 卫长风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李千月的咳嗽声惊醒。他跳起身先向李千月看去,见李千月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急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感觉着虽然额头不热,却全是冷汗,一时有些着急,急忙低声问道:“可是不舒服吗?” 李千月本是不想理会卫长风,但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回答了一句:“没有,只是没睡好。” 卫长风仍有些不放心,在屋里转了两圈,问道:“可要我请大夫?” 李千月这一回却是不得不回答了,她可不想让大夫再看自己了:“我没事。只是没睡好。”卫长风见李千月有问必答,神志很是清醒,这才稍稍放心,弯腰收拾了被子,一直身体,却看到横挂在床头的太阿剑。 卫长风的身体僵了一下,勉强微笑着,将剑取下挂在身上,说道:“你且休息,我去取饭菜来。” 李千月哼了一声,心知卫长风这是发现自己要杀他了,否则取饭菜何必带着剑?这样也好,她反正也没想过活过今晚,要杀就杀吧。 卫长风可没想过要杀李千月,他只是小心的把尖利之物都收拾了起来,一连两天,他都在帐中合衣而卧,李千月有个什么动静,他就是睡的再沉也会立时爬起看她有什么需要。好在此时兴城已经安全,白起心知卫长风必是在照顾着李千月,所以将一应事务都派了别人,卫长风心无旁睹,只要专心照顾李千月就好了。 第五天头上,李千月已能勉力坐起,甚至能慢慢走两步了。但卫长风却必须出发了。 他是运粮官,大军出发第五日必须启程,将军粮送上前线去,这可不是耽误得的事,何况李千月的伤势,没个十天八天的只怕难以大好,他就算拖延时间也拖不了这么久。无奈之下,他只得拜托白起照顾李千月,自己则带队出发,运粮出城。 李千月倚坐在床上,听着卫长风的马蹄声远去,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卫长风方才对她叮咛又叮咛,嘱咐又嘱咐,还将枕头给她塞在后背处垫好,她心里对卫长风却没有任何感激,只是暗自可惜自己此前没把握住机会杀死卫长风,但卫长风这一离开,她却突然感觉着没了依靠,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卫长风骑在马上,身后一千士兵个个精神抖搂,但卫长风自己却很有些萎靡不振。这也难怪,连着五天打地铺,而且时时惊起,任谁精神头儿都不大好,好在此行不过是运送军粮,不必临阵杀敌,就是没精神也没什么。 一连两天,卫长风带着队伍一路平安前行,这两天里他倒是睡的很好,精神也已经恢复-----他是大都统,统领全军,有什么具体问题自然有小都统来处理,倒是轻闲了不少。第三天一早,整理了队伍,卫长风继续带队前行。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卫长风下令休息,众人在路边坐着,卫长风无事可做,看着远处发呆,心里却惦记着李千月,不知道她和白起相处的如何,会不会又要刺杀白起。 他正自发呆,却见两个士兵对着前方指指点点的,心中奇怪,扬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一个士兵向前指着说道:“卫都统,你看,那是怎么回事?” 卫长风凝神向前看去,不由得一惊。 (二) 远处尘烟滚滚,隐约中好象人马行进,看方向,却是向他们这批人而来。 “是敌军吗?”一个士兵有些紧张的问道。 卫长风摇了摇头。 少量敌军出现是可能的,但从烟尘来看,只怕有上万人,这样规模的敌军在现在的情形下出现太不可能了,一则是敌军新败,只怕不会大规模来攻,二则,汉军正向前攻击,如果有这样大规模的敌军,汉军怎么会视而不见? “我猜是牛群。”另一个士兵说道,“有时候牛群惊了,声势也很惊人的。” 他如此一说,其他士兵也都笑了起来,神情轻松了许多。 卫长风却不敢放松,离的远看不清,只要不能肯定是牛群,还是要小心的。“先戒备,”卫长风说道,“如果是牛群再做道理。” “末将去看看。”一边上小都统马威请令。 卫长风点头。这件事,的确要去看一看的。 马威上马提缰,才要出发,卫长风却一把拉住了他:“不必了。”卫长风叹息道,“是咱们的部队。你看,那旗帜是汉军的。” 马威笑了起来:“虚惊一场。” 卫长风看了马威一眼,见他不是在说笑,心想这个小都统也就当到小都统为止了吧。他不再理会马威,叫道:“全体戒备!架起粮车,速退!” 马威一呆,问道:“卫都统,不是咱们的军队吗?为什么要。。。。。。” “你没看到他们是向这边来的吗?”卫长风有些发急,这马威真是笨的可以了,“他们不向锦州前进,却向兴城方向来,而且走的如此快,这是他们被敌人击败了在撤退!” 马威这才明白过来,惊的脸上发白,连连吼着士兵们架起粮车向后撤退,只是粮车笨重,哪里能走得快,眼看着汉军不断接近,现在已经看清楚了,那旗号是朱字旗,只是打的里倒外斜的,根本不成个样子,汉军也全无行伍,队伍散乱,显然是左路汉军被击败,正在仓皇逃命。 卫长风见败兵势大,全无组织,这些败兵一涌过来只怕不会按顺序行进,他的粮车此时占着道路大半,一旦被败兵涌至,粮车肯定会堵了败兵逃跑的道路,当下下令:“将粮车首尾相接,顺着道路左侧排好,护好粮车,让开道路!” 众士兵急急的将粮车拉到一边排列,方才排好,败兵已经涌了过来。 卫长风看着那些士兵,心中一阵难过。只见这些士兵一个个跑的气喘如牛,刀枪早已扔掉,盔甲也大半不全,骑马的拼命打马,步行的连滚带爬,有的士兵跑着跑着一时失足倒下,立时就被后面的人踏在地上,没有人传令,也没有人听令,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件事:逃。逃的离敌人越远越好。 这还是那支意气风发的前往攻击锦州的部队吗?还是汉军吗?居然败的如此之惨,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路上,败兵们带起的尘烟越来越浓,到后来几乎到了对面不见人的程度,卫长风持剑护在粮车边上,只听得尘烟里人喊马嘶,哭叫声,谩骂声,求救声纷纷涌入他的耳朵,偶尔有一两个败兵冲到他近前,也是擦肩而过,没有人问卫长风是哪一支部队,没有人问他们需要不需要帮助,他们只是在拼命的逃,逃,再逃。 卫长风本是想在军中寻找一些高级将领,最好找到朱将军请救相助,他们押着粮车实在跑不快,如果扔下这些粮草,只会资敌,所以真的需要帮助。然而尘烟中全然看不清人,却如何去找将领,何况就算找到将领,这些将领现在也是被败兵胁裹着,哪里停得下来,只得在一边牢牢的护着粮草,等待败兵过尽。 败兵大队终于过尽,尘烟散落下来,运粮队的官兵一个个满头满脸的都是灰,好象才从土里钻出来一样。马威急步来到卫长风面前请示:“卫都统,咱们是不是这就烧了粮草后撤?”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 在这种情形下烧掉粮草后撤倒不算罪,这是必然的,总不能把粮草留给敌人吧,只是,如果烧了粮草后撤,他们能跑得掉吗? 马威见卫长风犹豫,心中发急,再催促道:“卫都统,请快些决定,再迟敌人可能就到了。” 好象回应马威的话语一样,远处尘烟再起,蹄声隆隆,东胡军的骑兵出现了! ------------ 第84章 鸡蛋偏要碰石头 “快跑!”一个士兵失声叫了起来。 卫长风猛的转头,盯着那士兵,一字一顿的问道:“我下令逃跑了吗?” 那士兵这一吓更甚,连连摇头,牙齿打着颤,说不出话来。 卫长风不再理会那士兵,转头急急的吩咐马威:“马都统,你带五百人推着粮车后撤,只撤二里既止,看到我们退过来,扔下一批粮车,再撤二里。如此重复,懂了没有?” 这么明白的吩咐马威当然懂,只是他不懂卫长风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再傻也知道现在没办法让卫长风给他坐而论道,只能令行禁止,答应一声,组织着士兵后撤。 卫长风见马威已经开始后撤,随即吩咐剩下的士兵:“跟我来,列阵,迎击!” 一众士兵的脸全都没了血色。 对面追过来的差不多有上千骑兵,后面隐隐的大队东胡骑兵正在接近,拿五百人去迎击?卫都统打算玩儿鸡蛋碰石头的游戏?要是他们当石头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现在是鸡蛋啊。 “卫,卫都统。。。。。。”一个百夫长结结巴巴的想说点儿什么。 卫长风没有理会他,只是伸手轻抚着腰间的太阿剑。 那百夫长闭上了嘴。 他自问自己的脑袋好象挡不住太阿剑。 五百汉军士兵列着整齐的阵势向前迎击,卫长风昂首挺胸,走在队伍最前面。对面,东胡骑兵铁蹄隆隆,迅速接近,随着东胡骑兵的接近,汉军士兵的脸色越来越白。 将近汉军阵势,东胡军的骑兵停下了。 他们弄不懂这些汉军在干嘛。五百步兵,抵抗一千骑兵?额,身后还有几万骑兵,要不要一起给消灭了?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好象真有这个心思呐。 卫长风一提马缰,抢前几步,冲着东胡军大吼道:“叫莫吾尔上前来!” 东胡军中懂汉语的不少,听得这汉将大叫莫吾尔,倒是有一半人猜出这个汉将就应当是卫长风了。怎么,打算单挑?几个百夫长对视一眼,心里都想着一个词:冲上去! 眼前只有五百汉军,东胡骑兵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把这些汉军推平,方才看着汉军的举动实在怪异,或者不妨说,的确被汉军的架势给震住了,但现在,看明白了情形之后,人人都知道,这些汉军是在找死。 “怎么,莫吾尔这个懦夫不敢出来吗?”卫长风再次大吼。 东胡军中发出一声怒吼,人群一分,一个人旋风一样冲了出来,当然,这个人正是莫吾尔。 卫长风长出一口气。他不会告诉别人,方才他的内衣都已经被冷汗湿透。如果,如果东胡军不被汉军的气势给唬住,如果莫吾尔不在这一批军中,如果他的挑衅莫吾尔不为所动,那么,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太阿剑能抵得十人,百人,只怕抵不得千人,更抵不得万人。这一回,他赌对了。 “莫吾尔,”卫长风仍然粗着嗓子大叫,他要让尽可能多的东胡人听到他的话,“你真是个懦夫,除了派上士兵来送死,你就没有别的胆子吗?” 莫吾尔什么话也没说,他一提马缰,纵马直冲过来。 卫长风带马避让,嘴里却大叫着:“怎么,你这个懦夫,要带多少人上来?” 莫吾尔一带马,马匹回圈,在东胡军士前大声吩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上前!” “莫吾尔千夫长!”一个百夫长急叫,“别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套索已经套在他的脖子上,索结一拉,索圈紧紧的勒在百夫长的直脖子上,直勒的那百夫长舌头都吐了出来。 “我再说一回,”莫吾尔的声音低沉,却冷的可怕,“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上前!” 几个百夫长都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出声。 莫吾尔手一抖,将索收回,不再理会那几乎被勒死的百夫长,转过马头,他的眼中闪着可怕的光:“卫长风,咱们可以开始了。” 卫长风当然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因为莫吾尔话音未落,套索已经飞出,那索在空中弯弯曲曲的画出好几个圈来,一时也不知要从哪个方向来袭。 卫长风大叫一声,拨马便跑,莫吾尔的套索还没飞到他身前,他已经逃出丈许。 莫吾尔倒是大感意外,没想到卫长风一招没拆就跑了,他急带马缰向前追击,却全然忘记了身后的东胡部队还在等着他的命令,因为方才他可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上前”,为此还差点勒死一个百夫长的。 莫吾尔身后,几个百夫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做主。终于,一个百夫长说道:“报告给统帅吧。”几个百夫长齐齐点头,在他们身后,几万东胡军已经进入视野,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 卫长风逃了里许,远远的就看到马威带着士兵弃了部分粮车,正自急急后退,心想这位马都统人虽笨了些,但执行起命令来倒也毫不含糊。他身边,一众汉军士兵个个跑的喘不过气来,卫长风一带马缰停下。 一个什长离卫长风较近,喘息着建议:“都,都统,敌酋只有一个人追来,咱们不妨杀,杀,杀了。。。。。。” 卫长风一挥手:“都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咱们还得跑。” “啊?”几个士兵几乎坐在地上。还跑啊? 卫长风正待解释,却听身后马蹄声疾,莫吾尔已经追至。 卫长风一转身,太阿剑在手,向莫吾尔攻去。莫吾尔见卫长风来攻,正合已意,套索挥出,向卫长风攻去。 卫长风侧马让过套索,又是一剑,二人你来我往的拆了三五个回合,正是不分胜负时,卫长风突然大叫道:“莫吾尔,你个懦夫,说好单挑,却派兵来追!”说罢一带马,转身又逃。 莫吾尔转头看去,见自己身后尘烟大起,千人队已经直追过来,千人队后面不远处,主力部队也已经接近,他心知自己没办法再命令他们止步了,除非他是全军统帅,既然如此,他索性也就不加理睬,反正他只管和卫长风单打独斗,只要没人帮他打卫长风就行,至于其他的,他也不加理会了。他吆喝一声,又向卫长风追去。 ------------ 第85章 败了也要有借口 (一) 就这样,卫长风打了跑,跑了打,一连三次,每次都相距二里左右扔下一批粮草,跑的匆匆忙忙。当跑到第三回时,连莫吾尔也感觉不对头了。他带住马犹豫了一下,正嘀咕着自己要不要继续追上去,却见卫长风圈马返了回来,离着莫吾尔丈许大叫道:“莫吾尔,懦夫,还敢来吗?” 莫吾尔怒哼一声,正要再追,身后一个百夫长已经赶到,一把拉住莫吾尔的马缰绳叫道:“千夫长,他们肯定在诱敌!” 莫吾尔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等一等,等主力部队上来和他们合在一起,我自己去追!” “千夫长!”那百夫长心知莫吾尔这是被私仇给冲昏了头脑,明知汉军有陷阱也要冲上去,一时不知如何劝解才好,只是拉着莫吾尔的马缰不放。莫吾尔大感不耐烦,正要喝令这百夫长放开马缰,身后却响起了一长两短的号角声。 那百夫长心中暗喜,放开马缰,对莫吾尔说道:“千夫长,收兵的号角响了,咱们回吧。” 莫吾尔心知这是统帅也发现了汉军的奇怪之处,为防止大胜变成大败,所以见好就收了,但是,难道就这样放卫长风走吗?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呜~~~呜、呜、呜!”一长三短的号角声响起。 那百夫长立时色变。 一长三短,是立刻后撤的命令,三次号角马头不转,与阵前叛变同。 “千夫长!”他又叫了一声。 莫吾尔看了看自己的千人队,见许多人正在纷纷调转马头,只得长叹一声,转过马头,往主力处汇合。 东胡军迅速的后撤着,命令已经传下:禁止在路上拾取任何东西,全体尽快后撤,违令则斩! 显然,东胡统帅生怕汉军有什么埋伏,既然已经识破了汉军的诱敌之策,那就别再犹豫,该后撤时就后撤,至于路上汉军抛下的粮草兵器之类,难道比保护胜利果实更重要吗?所以干脆严令禁止拾取路上的东西,尽快后撤。 卫长风看着东胡军不断的后退,看这意思,只怕至少要退个十里二十里再做道理,心中真是在暗暗感谢上苍。 他的士兵已经跑的快脱力了,粮草也扔光了,连他自己的战马都跑不动了,东胡军再追来,只要一次,他这个“诱敌”之策就要露馅了。 “收拾粮草,返回兴城。”他下令。 兴城外,汉军左路军终于安顿下来了,朱令在帐中又一次暴跳如雷:“东胡蛮夷!不敢真刀真枪的明战,只敢暗夜偷袭!防君子不防小人,没想到他们这样无耻!” 几个卫士都偷偷的撇嘴。 朱大将军风光八面的出去,抱头鼠窜的回来,损兵折将、颜面尽失,现在拿这个装门面有什么用?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败了再找借口也还是败了。 “右路军在哪里?”朱令发了一番火,终于想到了借口,“传令右路军速速回归,我要好好问一问方将军,为什么不及时相救?” “我来了。”帐外有人应声,帐帘一掀,方镇海进了帐,似笑非笑的看着朱令,淡淡的说道:“末将来请罪。” 朱令立时闹了个大红脸。他没想到时机这么巧合,他在帐内拿右路军找面子,却正好方镇海来见他,把他的话听了个满耳。他咳嗽一声,说道:“唔,方将军,回来就好,本帅,本帅这一次失手,误中东胡奸计,咱们再商量下怎样组织进攻。” 方镇海慢慢坐下。他真想立时把朱令正正反反的抽上八个大耳光。行军打仗,连夜袭都防备不了,你带的什么兵?打的什么仗?这一仗失利固然是因为东胡军的三万援兵意外出现,但东胡军三万援兵加上败走尚存的二万人一共五万,你朱大将军手里可也有四万大军啊,攻不了,守还不成吗?就算守不住,守个三五天还是没问题吧?居然就一夜之间让人家打了个屁滚尿流,四万大军出去,不到二万人回来。右路军紧赶慢赶的都赶不上,就这还有脸坐在这里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但他当然不能动手,不但不能动手,连言语中也不能有所不敬,毕竟这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你指责朱令打不赢,如果哪天你败了,该如何解说? 所以他只能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军新败,急需整顿,还要请求援兵,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没办法再起新攻势。” 朱令又是唔了一声,他心里也知道这个,只是方才不转移一下话题,实在不知道如何遮丑。他正要打发了方镇海,却听卫士来报:“运粮官卫长风来报,粮草未失,军士无损,因我军撤回,只能返回兴城,请令定夺。” (二) 朱令这一回的声音是:“唔?” 他实在不懂卫长风是怎么做到的。他亲眼看到卫长风护着粮车站在路边等他们败走的,只是当时他实在没办法停下来给卫长风下令,他以为,卫长风只怕已经和他的粮车一起都成了东胡人的俘虏了,弄不好卫长风已经战死,没成想卫长风居然“粮草未失,军士无损”,这个卫长风会隐身之术不成,能够让东胡人对他视而不见? 他正要开口,一边上方镇海却抢了先:“传令让卫都统回兴城休息一下,好好的运他的粮,我军不日还要继续进攻,他的粮草如果不继,必当重罚!” 朱令一愣。不会吧,方镇海会白痴到不知道他朱令在时,下令轮不到方镇海?方镇海这是想干嘛?朱令的心思一转,明白了方镇海的意思,他翻了方镇海一眼,只得说道:“让卫都统回城休息,三日后交割了运粮官的差事,回到军中听受调遣。” 方镇海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他心里也很佩服这位朱大将军,虽然朱将军对敌作战时经常被敌人来个出乎意料,但内斗之时,他可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方镇海说个反话,这位朱将军立刻就明白。当然,他也必须明白,自己得做一点让步,那就是在上报兵部时,对朱将军的文过饰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事儿他就算不做,兵部也在做,傻子才相信兵部会只看着公文而对朱将军的实际战绩全然无知呢。 卫长风得了休整后归队的命令,心中很是高兴,交待了士兵们如何去交割粮草,他急急的返回营帐,他的心里在担心,不知道李千月怎么样了,去时三日,回时两日,这一转眼过了五日,李千月会不会又闹出了什么动静来? 他一路急行,进了营帐,也不及和其他人打招呼,直奔自己的帐篷。将近帐前,见帐前站着卫兵,心中暗自奇怪白起怎么会这么疏忽大意,帐内有李千月在,怎么能安排卫兵守着?万一李千月闹出什么动静,卫兵一旦传了出去,就是杀头的大事了。 那卫兵见卫长风回来,笑嘻嘻的行礼问好,卫长风哪有心思和卫兵多说,回了一礼掀帘入帐,却见帐内空无一人,被褥也都整理好了,明显的李千月已经不在。 卫长风心中暗惊,不知道这五天里出了什么事,却又不知问谁才好,只得转身出帐问卫兵:“白参将在哪里?” 那卫兵笑着向前面一指:“白参将方才从那个帐出去不久,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 卫长风向前看去,见前面数步处有一个帐篷,明显是新起的,他心中一动,急步来到帐前掀开帐帘。只见帐内,李千月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淋淋的,地上还放着一个盆,想是正在洗头。 李千月闭着眼睛,她才洗罢了头发,听得有人进来,以为是白起,笑道:“白大哥,把毛巾放到我手边就可以了,还得麻烦你出去回避一下。” 卫长风的心中动了一下,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白大哥”!好吧,实话说,这个称呼让他有些。。。。。。 身后,有人伸过手来,手上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卫长风让了一下,想让白起进去,白起却没有动,只将毛巾伸到卫长风眼前。 卫长风只得点点头,接过毛巾走向李千月,白起却已转身出帐了。 卫长风将毛巾递上,见李千月闭着眼睛接过毛巾,心知女子洗漱,不宜旁观,转身往帐外走,却听李千月突然叫道:“白大哥,听说卫。。。。。。卫长风失陷东胡军中了,是吗?” 卫长风这一下大感意外,他品着李千月的话中好象很有些关心的意思,不由有些激动,轻笑一声答道:“没有,我回来了。”说罢转身出帐。 帐外,白起已经在等待卫长风,见卫长风出来,脸上都是高兴的神色,打量了一下卫长风,笑道:“差点让我以为你真回不来了。” 卫长风也是笑了笑。他也真是差点回不来了,要不是面对东胡军赌对了,他现在尸体都已经僵硬了,只是这种事,他也不必多说,这是军人习以为常的生活。他指了下帐篷,笑道:“白兄,你想的倒够周到的。” 白起的神情却变的有些郁闷,叹息道:“我没办法,这是李姑娘逼的啊。” 卫长风大奇,问道:“怎么回事?” 白起苦笑一声:“你猜她会喜欢住在你的帐内,躺在你的床上吗?” ------------ 第86章 出谁之不意? 卫长风一下子明白了。他可是李千月的杀父仇人,李千月最初重伤不能移动,只好躺在他的帐内,但随着李千月的好转,她又怎么肯继续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想着白起被李千月弄的无可奈何只好假公济私的给李千月单独弄了一顶帐篷,不由好笑。 白起却没感觉有什么好笑的,因为这件事的确太麻烦了,他一直等着卫长风回答呢。他拉了拉卫长风,向外走了几步远离帐篷,低声说道:“我现在是打着李姑娘是你的卫士长的名号给她单独弄了住处,那几个卫士都是兴城人,可以保证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卫长风点了点头。这件事这样拖下去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但李千月现在应当已经是无亲无故了,他却往哪里送她? 白起见卫长风不语,心知卫长风为难,只得说道:“李姑娘现在的伤也没有全好,再将养几天,等得她的伤大好了再做道理吧。” 卫长风点头称是,心里却明白,李千月的伤势,再有个三两天就可无碍了,白起这是给自己时间想办法,只是,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此后几天,卫长风倒也很是忙碌,汉军这一回大败,急需补充人手,虽然兵部自后方紧急调来了新的援军加入,但也不过是将军力补足到了原来的样子而已,方镇海干脆将白起所部重新编入马勇的部队中,让这批经验老道的将士充实实力,卫长风交割了粮草,又要协助白起交割城防事宜,训练部队。忙完了这些,还要时时的探望李千月,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不过李千月的表现倒是很让他开心。至少,李千月不再对他横眉立目了,甚至有问有答,有了交流。虽然神色间仍很是冷淡,但毕竟不象从前那样。 这日里卫长风小有空闲,与李千月谈话间,听得李千月无意中说起她在锦州还有一个叔叔,只是久已不联系,东胡人占领锦州很久,不知这叔叔如何,很有些挂念。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长风心想这一回他总算有办法了,等打下锦州,将李千月托付给她叔叔,这个麻烦也就解了。 他辞别了李千月,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忙忙的去了白起的营帐,说起这件事来,想着白起也应当很是高兴。白起却只是一笑,并没有太多表示就转了话题,与卫长风闲谈起杂务来。 卫长风自然不明白,但白起身在局外,却很是明白。 打下锦州就可以将李千月送走?何时能拿下锦州?就算拿下了锦州,既然李千月很久没和这叔叔联系了,这叔叔是死是活,是还在锦州还是已经搬走,如何肯定?他不相信卫长风会考虑不到这一点,但卫长风却也不是有意装傻,卫长风之所以如此,其实是身在局中,没有看清一件事:他对李千月,其实很有些不舍,所以才会将送走李千月的前提设定在这些不可知的事情上。这是卫长风下意识的在骗他自己。有一种感情会让最聪明的人变傻,让考虑最周全的人变得顾前不顾后,这种感情叫做:爱。 简单一句话:卫长风其实是爱上了李千月,只是他自己仍然没有意识到而已。 所以白起一边和卫长风闲聊着,一边已经在心中打算着如何想办法让李千月在军中而长居不至于被人发觉了。 二人正自闲聊,猛听得鼓声大起。两个人都是一愣。 这是干嘛?眼看着将夜了,这时间聚将?但既然中军聚将,他们当然不能坐着,二人忙忙的出帐,急向中军帐去。一路上不断碰到匆匆赶来的将领,不但如参将、大都统不知原因,连常将军马勇都一头雾水,连连的问着:“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时候聚将?” 中军帐内,朱令居中高坐,方镇海一脸疑惑,坐在一边。朱令见人已到齐,轻轻拍了拍桌案,止住众人的窃窃私语,开言道:“一个时辰后,全军出发,奔袭锦州!” 众人都是“啊”了一声。 每个人都知道下一步作战计划肯定是打锦州,这些天里大家忙的就是准备这个,问题是,为什么如此突然的出发?难道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一边上的方镇海明显的也是大感意外,急忙问道:“朱将军,为什么如此突然出发,连末将事先都不知道个消息?” 朱令得意的摸了一下下巴,答道:“这就叫出其不意!此前东胡人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回咱们突然出击,也让他们措手不及!本帅这一回计划周详,突然出击,既然方将军都料不到,东胡人自然更料不到,所以这一回,咱们必会大胜!” 方镇海的面色变的铁青,帐中众将也都是大眼瞪小眼。锦州到兴城有近二百里的路程,上次大军走了三天才抵达锦州,然后只休息了一夜,次日夜里就被东胡军打了夜袭。现在朱将军说要突然出击,也来个夜袭,这个说法倒是不错,问题是东胡人是在城下夜袭,从出城到攻击汉军连一个时辰的路都没有,而汉军从兴城出发到锦州要走三天,怎么夜袭?这是出谁的不意?现在倒的确出乎所有汉军将士的不意,连方将军都被蒙在鼓里,但八万大军行军三天,东胡人还能被“出其不意”?当东胡人都是瞎子和聋子不成?这哪里是报复东胡人夜袭之仇,这不是分明的让汉军再来一回被夜袭吗? 几个将领,包括方将军都张嘴要说话,朱令却早已料到,他伸手拿起案前的一侏公文说道:“兵部密令,要本帅出敌不意,攻下锦州,各位有什么话,待得咱们攻克了锦州再说。”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只能无奈摇头。连方镇海也只能闭了嘴。 事情很明显,兵部固然要朱将军出其不意,但可没要求朱将军出兵时出乎众将之不意,然而朱将军既然有了这个公文在手,也就可以拿大帽子压人了,谁让兵部的公文里没写“不得出乎汉军众将之不意”呢?这位朱将军这样做,分明就是一个表演,演给兵部看,让兵部知道他朱令也有本事,能突出奇谋而已! ------------ 第87章 锦州安营 (一) 于是,汉军就“出其不意”的出兵了。一众汉军将士一个个走的呵欠连天,睡眼惺忪,而在兴城,还有一批士兵正在妓院和赌场到处去翻那些仍在流连忘返的士卒。而朱将军,则在马上一边打着盹一边在想,这一回他终于可以写出一份很好的公文了:“出其不意,突然出击。”嗯,就这样写。当然,究竟这个出其不意的“其”指的是谁,也就不必深究了。 卫长风骑在马上,也是困的直点头,听着士卒们压低声音的咒骂,他也只能充耳不闻。反正离锦州还有三天的路,朱大将军要表演就表演吧,至少在到锦州前,士卒们还是可以休息过来的。 身后马蹄声响,白起来到卫长风身边,他将手向后一指,低声说道:“你的卫士已经安排在后军中了。” 卫长风感激的点了点头。他明白白起的意思,白起是在告诉他,李千月已经安排在后军,和那几个兴城的士兵在一起。 白起一笑,纵马回到自己的行列。卫长风的总算放心了,不管怎么说,李千月算是安全了,虽然朱将军以上一回两队分开才导致失败为由亲自统领全部八万大军实在不让人安心,但毕竟这是八万人,李千月又在后队,无论如何,这算是整个部队最安全的所在了。只是,不知道锦州的敌军情况如何了?不会再来一次偷袭吧? 锦州的统帅小贤王乌里安真的很想偷袭,不过他不是想偷袭汉军,而是想偷袭阿格。 没错,是阿格。这个混蛋真是神了,不但在汉军突袭兴城时死里逃生,安然的逃到了锦州,而且还自作主张,调动锦州全部三万人马突袭汉军,不但救了乌里安,而且也大胜汉军,这一仗对此前一路连败的东胡人而言不但是振奋士气,而且真是救命的及时雨。乌里安不得不向皇帝上表,请求表彰阿格。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他生气的,最让他生气的是。。。。。。 “弟弟,你在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乌里安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最生气的。阿格说是在兴城养病,却暗中写了一封信送给他姐姐,说到乌里安强逼他退婚,他无可奈何,只能退婚。结果,姐姐就亲自赶来了,不但赶来了,而且还真是时机够好的,正逢着他大败,阿格救了他一命的时候! “弟弟?”尼娜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在。”乌里安只得答应。 帐帘掀起,尼娜走了进来。 她是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但并不胖,胸脯高高的,脸圆圆的,乌黑的头发在头上盘成一个粗辫子,一双手白腻而滑润,文雅的轻握在胸前。 “姐姐,坐吧。”乌里安说道。他没有问尼娜为什么半夜来到他的帐内,因为他猜得到为了什么。 尼娜慢慢坐下,问道:“你还在生阿格的气吗?” 乌里安突然放大了声音:“为什么我不生他的气?因为他救了我的命吗?” “他也救了两万东胡士兵。”尼娜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乌里安突然止住话,走到门前,扬声对门外的卫士说道:“都退后,离帐十丈,不得近前,但有擅自越过这一距离的,杀无赦!” 几个卫士心知乌里安姐弟只怕要大吵一通了,弄不好动起手来都可能,别看尼娜平时很是文雅,发起火来。。。。。。还是不说为妙,当即纷纷退开,退出了足有十二丈开外,而且一个个都面向外站立,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一个个心里都在祈祷,这姐弟两可别打的太过份,不然他们只怕都有责任。 卫士们正自心惊胆战的警戒着,却听得马蹄声响,阿格骑着马过来了。他见卫士们都离大帐远远的,心中奇怪,正要往前走,一个卫士却已经挡在阿格身前:“阿格万夫长,小贤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离帐十丈以内距离,否则杀无赦。” 阿格一皱眉:“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卫士犹豫了一下,答道:“尼娜公主来了。” 阿格哼了一声。尼娜是他写信叫来的,傍晚才到,只是他一直还没得到机会和尼娜详谈而已,他见尼娜到的晚,怕她旅途劳累,所以没敢打扰,没想到尼娜居然半夜里跑到乌里安的帐内去了。 “尼娜公主和小贤王在谈事情。”卫士又加了一句,却仍堵着阿格的去路。 阿格手一扬:“有紧急军情,耽误了军情,你担代的起吗?” 这倒不是说谎。探马来报,说昨天汉军八万大军星夜离城,目标直指锦州,这可不算小事吧?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军情,他阿格半夜不睡跑来找乌里安干嘛? 那卫士大是为难,搓着手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如实交待:“尼娜公主现在正和小贤王吵架,也可能是打架。” “为什么?”阿格大是奇怪。 (二) 那卫士心中暗骂阿格愚蠢,吃吃的答道:“我,我猜是因为您,阿格万夫长,不过我可是瞎猜的,可能根本不对。” 阿格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伸手将那探马的报文交到卫士手里:“待尼娜公主和小贤王打。。。。。。谈完了,你要立刻将这报文送给小贤王。” 第三日,汉军抵达了锦州城下。这一回朱令算学乖了,他将八万人分成八队,分八处安营,东胡军再半夜偷袭,一处得手两处不会得手,两处得手三处不会,反正八万人总是相互能够救助。虽然众将都纷纷反对,但朱令既然是全军统帅,自然才高七斗,学富三车,虽然才少了一斗,学少了两车,但也足够用了,哪能听下级的,强行命令众将按他的布置扎营。 直到安营已毕,朱令才终于意识到,众将说的是对的:这样安营,固然不怕偷袭,但要想攻击敌人也不可能,因为他要想进攻,只能先将八万人集中起来,但在他集中的过程中,敌人就早已发觉了。看来,他布置了一个只宜防守,不宜进攻的阵势。 如果说东胡军力强大,令得汉军不得不防守也就罢了,问题是,东胡总军力只有五万人,而且他们将一万人放在城内守卫,另外四万则在城外安营与汉军对峙以便发挥自己骑兵的长处,八万对四万,却是这种安营法,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朱大将军既然能以如此无能之身爬到这么高的职位,自然有他的长处,这长处就是:找借口。一发现这种安营法只能是和东胡人对耗粮草,朱令立刻宣布:如此安营,是为了让汉军士兵好好休息,恢复一下行军的疲劳,然后再行进攻,到进攻时自然就会改变安营之法,这完全是他朱将军运筹帷幄的结果。 众将只好一边撇嘴一边点头称是。没办法,朱将军的嘴太大,谁也说不过他。 然而,无论朱将军的嘴有多大,却无法命令东胡军也按他的计划行事。一连两天打了两仗,汉军虽然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却偏偏就是不能胜,与东胡军也不过是个不胜不败之势。这让朱将军很是着恼,虽然他在众将面前说“东胡骑兵毕竟比我军步兵有优势”,但他无法不承认自己的兵力差不多是东胡军的一倍,而且东胡军为了守住锦州,也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运动,这已经极大的限制了东胡军的骑兵优势,在这样的条件下仍不能取胜,实在有些好说不好听。 也不能说朱将军就不努力,他当然很想找个击败东胡军的办法,所以直到定更时分,朱将军仍在帐中枯坐,在那里对着地图在相面。他相了很久,可仍找不到办法,最终,他只能决定:明天再强攻一回。 他伸了个懒腰,正待去睡觉,卫士来报:“牙将孙礼有事求见。” 朱令唔了一声。他不大明白孙礼为什么来。如果有军情,赵自安身为常将军来见他才合道理,不过孙礼既然来了,也不能不见。 孙礼进了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向朱令说道:“末将见近日我军一时难以取胜,想出了一个办法,请将军定夺。” 朱令又唔了一声。 孙礼见朱令不表态,只得继续说下去:“末将以为,咱们不妨在夜里偷袭东胡军营!” 朱令这一回不唔了,而是哼了一声。心中怒骂孙礼瞎耽误功夫,误了自己睡觉。 朱大将军虽然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但毕竟还不算是白痴。此前东胡人就是用偷袭的办法击败了他,怎么可能不防备他偷袭?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只是没想到孙礼会蠢到这样,居然巴巴的私下来见他,提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明日升帐之时你再提吧,”朱令淡淡的答道,“让大家商议一下。”心里却在偷笑,心想看你孙礼明天提了这个办法,大家怎么笑话你。 孙礼却摇了摇头:“朱将军,末将以为,这个办法还是私下里说的好,因为这个办法只有用特别的人才能有效,否则是无效的。” “唔?”朱令有些惊奇。什么叫“用特别的人才能有效”?因为要用特别的人才能有效,所以不能公开说,这算什么逻辑?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感觉着孙礼这话中有话,好象不是明面上那么光明正大。 ------------ 第88章 小人之计 孙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假。 “朱将军,偷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孙礼说道,“必须得武功高强、智勇双全的人才能做得到,放眼军中,只有一个人有此才能,那就是----卫长风。” 朱令终于明白了。 孙礼不是白痴,他只不过是个小人。原来他这是要公报私仇啊,明知偷袭肯定不能成功,却要派卫长风去,这不明明的就想把卫长风置于死地?不过,孙礼是不是小人,他朱令倒不理会,因为这与他无关,而且按朱令的想法,宁可多一些小人,别多一些君子,毕竟君子也常常对朱令不满,甚至给他找麻烦,问题是,这个孙礼想公报私仇,却要让朱令来担这个责任,这不是玩儿人玩儿到他头上了? 想到这里,朱令很有些生气,抬起眼盯着孙礼,心里想着用什么话把孙礼给噎回去。 孙礼早就料到了朱令的想法。他为这个主意已经思考了一天了,各种可能他都想到了,不然他怎么敢于越过赵自安,悄悄的来见朱将军出这样一个主意?他不待朱令发作已经再次发言:“朱将军,卫都统屡立奇功,照这个趋势,我看卫都统很快就会提升起来吧。只是,我听说卫都统是前汉名将卫青之后,这个,不提升卫都统,只怕是压了他的功,提升卫都统,这个,前汉名将后代,嗯。。。。。。”孙礼说到这里不再说话,只看着朱令。 朱令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训斥之语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明白孙礼为什么会这么大胆,敢支使他来公报私仇了。因为孙礼这个办法,真的是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报了他的私仇,又解决了朱令的心头之患! 卫长风如果再立新功,提升是必然的,但提升卫青的后代,极可能招来大祸,这个问题一直让朱令为难,现在,孙礼给了他一个解决的办法:借敌人之刀,杀了卫长风! 这还真是个绝妙的办法啊。 朱令呆坐了片刻,突然一拍桌案,吓的孙礼一哆嗦。 “偷袭!好办法,果然好计!”朱令好象大梦初醒一样,连声赞叹,随即扬声下令:“传令,不要擂鼓,派人叫众将速来中军帐!”说罢又匆匆写了一个手令,命令手下立刻给卫长风送去。 孙礼有些吃惊,他虽然料到朱将军会接受他的办法,但没想到朱将军决定的会这么快,他猜得到,那个手令一定是要卫长风起兵去偷袭敌营,急忙说道:“末将告退。” 朱令却是一摆手:“不要走,计是你出的,本帅怎能掩你之功?” 孙礼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他这才明白朱将军为什么会如此的急如星火连一天都不等了:因为朱将军怕孙礼不能背这个黑锅! 如果打发了孙礼回去,就只能升帐聚集众将时再提此事,可以猜得到,众将肯定会反对,要是所有人都反对朱将军的决定,朱将军也不好强要卫长风去送死,不然万一如方将军等人向兵部参上一本,朱令不是麻烦?现在,朱将军直接下令卫长风出击,同时招集众将,众将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消息,等到他们知道了消息,一切都已经晚了,万一卫长风被杀,大不了朱将军说个自己考虑不周,一时冲动,要真追究起责任,朱将军大可一声号令,把孙礼打个百十军棍,拿孙礼来顶罪。也正是为了让孙礼顶罪,所以朱将军留下孙礼,证明真的是孙礼出的主意,不是他在载脏陷害。 朱将军,你好厉害的手段,真是攻守兼备,面面俱到啊!孙礼在心中暗自感叹着,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死撑到底,不然怎么办?孙礼这一回算是自做自受了,本以为可以躲在暗处害卫长风一回,没想到朱将军来个因势力导,既害了卫长风,又脱了干系,只苦了孙礼了。 不一时众将聚集,一个个都神情古怪,不知道朱将军这玩儿的是哪一出,要聚将,还不擂鼓,而是一个个的通知,这是算要干嘛? 朱令见众将到来,也不说废话,开门就直入正题:“各位,本帅设计,今晚咱们偷袭敌营!” 众人都是一愣。 又这么突然?出城是玩儿了一回“出其不意”,现在又玩儿一回? “末将以为,此计不好。”方镇海只能直接反对了,没办法,事先朱将军根本就没通个气儿,半夜里突然决定出城也就罢了,大不了困一些,但突袭敌营可是大事,不由得他不争,“此前我军失败,就是被偷袭的结果,东胡人怎能不防?如此偷袭,咱们只怕会失败。” 大帐内一时静悄悄的。定远将军当众反驳奋威将军的决定,这事儿,只可远观,不可乱参与,当心被误伤了。 朱令嘿嘿一笑,心中暗道:我当然明白!嘴里却说的是另一回事:“方将军,你可料到本帅今晚决定突袭敌营了?” 方镇海怒哼一声。 朱令这个问题是一个明显的套,但这个套他却摆脱不得,只得说道:“末将没有料到,但东胡人肯定每夜都严防,未必末将料不到东胡人就不防备了。”他知道朱令下一句一定是“既然你都料不到,东胡人怎能料到”,所以直接给堵上了。 朱令摇头道:“夜夜严防,就是夜夜难防。东胡军再警醒,夜夜严防也总有个松懈的时候,何况现在战况僵持,我们不试一试夜袭怎么知道不管用?” 方镇海微笑一下,心想朱将军这一回你可中计了,他立刻接口:“这个咱们倒是可以讨论,末将以为,听一听卫都统有没有什么计策倒是好的。”一边说,一边看向都统们的行列,却没有找到卫长风。 朱令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淡淡的说道:“本帅已经命卫都统悄然出击,偷袭敌营去了,方将军,这个你也没有料到吧,我相信东胡人也不会料到。” 方镇海脸上不由变色,他还没有出声,一边上马勇却叫了起来:“朱将军,这等大事,怎么都没有知会我一声?” 他当然生气,自己是左二队统帅,卫长风是他的手下,朱将军居然越级调遣,全不知会自己,这哪能成? ------------ 第89章 全军公敌 (一)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朱令淡淡的答道,“为将之道,在杀伐决断,哪能什么都慢慢商讨?既然是偷袭,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为什么要卫都统去?”马勇仍不肯放弃,他的脸都有些涨红了。 “为什么不能让他去?”朱令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严厉,“卫都统是孙牙将推荐的,本帅很是认同,卫都统有勇有谋,而且据说还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不让他去,该让谁去?” 马勇的脑袋轰了一声,向孙礼看去,孙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那做老僧入定状。马勇现在直想杀了孙礼。他隐约的知道孙礼和卫长风有过节,但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回事,他根本都想不到这个过节会这样大,但显然,孙礼可没忘记,不但没忘记,而且一直在寻找机会害卫长风,现在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孙牙将,你也太狠了些吧。 不只是马勇,大帐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孙礼。那目光绝非友善,连赵自安的目光中都大有谴责之意。 “末将倒以为,孙牙将最合适,”马勇咬着牙说道。 “不错不错,马将军说的有理。” “末将也这个感觉。” 一时间帐内好几个人随声附和。 朱令轻轻一拍桌案,冷冷的说道:“卫都统已经奉命出击,一会儿可能就接敌了,各位打算继续在这里讨论谁出击更合适吗?” 大帐内一时静了下来,但气氛却绝对不那么友好,这种气氛不止对着孙礼,连朱令都感觉到了压力,朱令心中不由有些后悔,感觉着自己的确欠考虑了,为杀一个卫长风却激怒了全体将领,这可太不值得了。 方镇海叹息了一声,说道:“事已至此,更改也来不及了,末将以为,现在应当立刻调遣部队接应,如果卫都统偷袭不成好让他全身而退,如果偷袭成功,咱们也好全军压上,一战克敌。” 朱令立刻点头,说道:“方将军,就由你来调遣吧,本帅现在有些精力不继。”说着还夸张的打了个呵欠。 方镇海知道这是朱令感觉到了众人的压力,怕再发令让众人误解,所以才让他发令。但此时也不是兴灾乐祸的时候,卫长风已经出击,无论成与不成,都必须立刻接应。他当即下令:“左二队马勇马将军,右二队赵自安赵将军,你们二位兵分左右,一待卫都统接敌,立刻抵近敌营,或接应卫都统撤回,或加入攻击,看卫都统是否得手而定,其他人立刻动员,聚集全军,准备作战!” “得令!”众将齐声应令。 其实方镇海让马勇和赵自安接应,倒不是因为这二位一个是现在卫长风的上司一个是卫长风曾经的上司,而是因为汉军分八路安营,这两队正好冲着敌营方向,离的最近,其他部队只能先聚集起来再发起攻击。所以方镇海一边下令心里一边暗骂朱令,这等安营法,就算卫长风得手,等到汉军聚集起来发起攻击,时机也早过了,卫长风以一千人怎么可能将四万人的敌营攻破?现下别无他法,只能先派马、赵二位去支援了,如果卫长风真的得手了,汉军只怕是明明有八万人,却要以二万人攻击四万人的东胡大营,明明的以多打少,实战中却要以少胜多了。 众将狂奔归队,不一会儿汉军营中就是一片忙乱,马勇又是吼又是叫,急的恨不得立刻出击,他可不是孙礼,虽然此前他和卫长风有过过节,但他这人怒的快忘的也快,今天还和你吵的脸红脖子粗,睡一觉起来就全忘记了。何况他此前是认为卫长风名不符实,但卫长风的表现让他心里十分折服,这样的战将,他哪能忍心看着死在敌营里,所以现在看起来,马勇倒好象是卫长风多年的至交一样。 右二队,赵自安也是连连催促,一则他是对朱令如此明目张胆的害人不满,二则,他也真怕被人说一句救援不力,现在这种情形下救援不力,肯定会成为众将的公敌的。孙礼自知理亏,这一回他被朱令给卖了,弄成了全军的公敌,要想再在营中混下去,只能将功折罪,所以也是跑前跑后的紧忙。 远处,一阵呐喊声传来,正乱成一团的汉军军营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脚,紧张的倾听着。 “呜~~~~~”东胡人的号角声响起。 “他们发现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整个汉军一下子就象炸了营一样,人人都近于疯狂的准备着,每个人都希望再快一点出击。 营栅突然打开,一支部队队形还没有整好就已经冲了出去! (二)“白参将擅自出击了!”一个参将向马勇急报。 马勇一挥手,不做理会。他如果是白起,肯定也会出击,只可惜现在他是整个左二路军的统帅,不然他单枪匹马也会冲出去,生死关头如果连这个心都没有,还称什么好兄弟? 终于,汉军出击了。左二队和右二队几乎同时涌出营门,向东胡军营攻去。号角声响起,两万东胡骑兵出击,抵住了汉军。汉军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又是步兵,而且他们与东胡军一样是匆忙应战,一时间无法突破东胡军的阻挡。黑暗中,两军开始混战。 右二队,赵自安指挥着士兵连冲了两次都不能突破东胡军的防线,反而折损不少人马,急的在马上直搓手,一边上,孙礼自告奋勇:“将军,让末将带队冲击一下!” 赵自安猛的回头,看了孙礼一眼,答道:“孙牙将,请你立刻到后队坐镇,协助防守!” 孙礼的脸在黑暗中都可以看出红色来。他明白,这是赵将军不信任自己了,怕他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捣乱,所以干脆让他上后防去呆着。看来自己不请战还好一些,这一请战,倒自取其辱。但天地良心,他现在真的很想攻开东胡军的防线,不但是将功折罪,而且他身为汉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这样的时候帮助东胡军,只是,他心里这样想的他明白,赵将军可明显的不信。 孙礼讪讪的带马避到一边,只见几个参将争先恐后的向赵自安请战,赵自安与几个参将大声的争论着战术,过了一会儿,几个参将各自领命,向自己的队伍奔去。不一会儿,汉军大声呐喊着再次发起进攻。 孙礼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身边,汉军士卒迅速的向前冲去,没有人有时间理会他,虽然他是一个牙将,是常将军的副手,是左二队的第二号统帅,但现在,他只是一个战场上的旁观者,参将们甚至都统们都不向他请示,参将们直接去请示赵自安,而都统们则去请示参将,他,现在无形中被剥夺了军职,不是被上级所剥夺,而是被下级,被他的战友们、他的下属们。 孙礼带马,慢慢往回走,他听着汉军攻击时发出的呐喊声,也听着汉军攻击失败后再次后撤时慌乱的叫嚷声。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现在的任务是:到后防线去,做一个旁观者。 他看向左二队。 月色下,左二队也正在败退,东胡军的准备十分充分,既然早想到了汉军会突袭,哪里会不严防?虽然现在仍可看到卫长风那一队人的旗帜,但这旗帜与两万汉军中间隔了两万东胡骑兵,正被包围在东胡营中,虽然相隔只有里许,却是咫尺天涯,实在难以汇合。只怕要不了多久,这旗帜也会倒下,那时,孙礼也就死了,无论他的**是不是活着,他在汉军众将士心中却已经死了。 孙礼咬了咬牙,他拔剑,提缰,向后防线跑去。 东胡营中,卫长风正在苦战。 他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但他不得不来。朱将军亲令,即刻起兵攻击,他就算明知是死也得来,这是军令,他必须执行。现在他心里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他手下的士兵们,他正亲眼看着这些士兵们一个个死去,这些人,是他带着来到死地的。另一件,是李千月,他不知道李千月如何了,只希望李千月以后一生都能够平安。 他挥剑。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挥剑了,剑上已经染满鲜血,原本洁白的剑现在几乎变成了红色,和他的衣服一样。 又一个东胡将官被他斩落马下,这是第几个?第十个?第十一个?或者是第十二个?他记不清了,他也来不及看这将军是什么服色,他只能机械的挥剑,挥剑,再挥剑。 他身边的汉军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他的手臂酸痛,几乎要握不住剑了。但他只能死撑。 身边,最后一名汉军士兵倒下,他立时被东胡骑兵包围。 卫长风一提马缰,正要移动,坐下战马一声悲鸣,仆倒在地。这战马也已经几处受伤,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现在终于支撑不住。 卫长风双腿用力,正想从马蹬中抽出腿来,身边一枪刺来,他急转身挥剑,将那枪砍做两截,但这一耽搁,他却没办法将腿从马蹬里抽出来了,身体随着战马倒下,一条腿被压在马身下,一时抽不出来,他狂舞手中剑,转眼间砍断了四五件兵器,但身体无法移动,早有两支长枪一起向他腿上刺去,卫长风尽力砍断一支长枪,另一支长枪却无论如何够不到了,他心中一凉,心知在这乱军中腿要是受了伤,就只能待死了。 ------------ 第90章 太阿之威 眼看着这一枪就要刺在卫长风腿上,一把剑凌空飞至,将持枪的东胡士兵刺了个对穿,东胡士兵突然乱了起来,只见数十人直冲进圈子,当先一人却是白起。 白起此时赤手空拳,方才他离卫长风数步,眼见卫长风危急,长剑脱手掷出救了卫长风的急,却也同时失了自己的武器,他向前一扑,躲开一把大刀,顺势从地上拾起一把短刀,刀光挥舞,将自己和卫长风护住。卫长风得了这片刻的机会,急挥剑将战马身体切成两断,将腿抽了出来,只是腿方才被压的狠了,一时缓不过来,只能勉强用单腿支撑身体,一时无法行动。 白起喝令士兵们围成一个圈子与东胡军士兵相抗,将卫长风围在中间,然而几十人哪里能抗得周边几百上千人的攻击,汉军士兵一批批的倒下,不一时这圈子已经是处处缺口。 卫长风试着将受伤的脚放在地上,感觉一阵钻心的疼,也不知是伤了哪里,只得从地上拾一支长枪当拐杖拄着。 白起看了卫长风一眼,突然闪身冲出圈子,一刀将一名东胡骑兵砍倒,拉着马退入圈子,对卫长风叫道:“上马,我们护着你冲出去!” 卫长风见白起的战马早已不知所踪,哪肯如此上马,急叫道:“不要管我,你们冲出去!” 白起嘿了一声,向士兵们一指,说道:“你倒去下个命令看,看他们肯不肯不管你?” 卫长风心中感动,知道这些士兵是明知必死也要陪着他一起死,眼见白起不肯上马,他只得伸手扳鞍,打算上了马再与白起并肩作战,总好过一条腿撑在地上,不但不能作战反而要人保护。他手上扳鞍,脚微一用力,一股剧痛传来,痛的他腿一软,一跤跌倒。 白起吃了一惊,急上前相扶,却听得呼喝声四起,汉军士兵们的保护圈已被东胡军突破,数名东胡骑兵冲入圈内,一个东胡士兵一刀直向卫长风砍去。 白起此时正好放下刀要去扶卫长风,急切间不及拾刀,他胳膊一抬,硬生生将东胡士兵的刀推了开,但同时他的胳膊也被划了一条寸许长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卫长风抓着枪杆努力要站起来,但脚上剧痛不能吃力,他只得翻个身打算借另一条腿的力量站起,却听得头顶风声疾近,那东胡士兵的刀已经再次砍下。 这一刀白起却是无法相救了,那东胡士兵骑术极精,双腿一夹马就已经绕了半个圈子,将白起甩在一边,与此同时刀已砍落,白起就算拼命也阻不住这一刀,眼见这一刀就要砍到卫长风头上,一边突然伸过一条胳膊来,那刀喀嚓一声将这胳膊砍做两断,与此同时,卫长风也已经站起,手中剑起,将东胡士兵刺了个透心凉。 卫长风转头去看何人如此舍命相救,一看之下却是大吃一惊:这个人居然是孙礼! 此时的孙礼已经是一个血人,身上不知受了几处伤,只能肯定他的断臂是才伤的。他好象对自己的伤全然无感,就如同那胳膊是别人的一样,左臂虽断,却仍以右臂挥着剑拒敌。 卫长风自然不知道赵自安命令孙礼到后防去,更不知道孙礼到了后防,却下令后防的士兵和自己一起出击,直透敌阵来救卫长风,但他知道,孙礼现在是在以命赔罪。他正要叫孙礼,一支枪却已经从孙礼身后刺来,将孙礼刺穿。 孙礼看着卫长风,惨然一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头已经低下死去。一边上,白起伤了左臂,只用右手持剑拒敌,也是被逼的连连后退,四下里汉军士兵又已经所剩无几,眼看着这些士兵又一次要被全体屠杀。 卫长风感觉着一股热血直涌胸口,他用力一撑枪杆,脚上加力,在剧痛中已经翻身上马,同时却也痛的他大叫了起来。 卫长风才一上马,三四支枪同时刺到,另一边白起却被两名东胡骑兵围住,两匹马绕着白起打转,随时可能将白起砍倒。 卫长风扬剑! 他没有顾及将到身边的长枪,而是一剑直向围着白起的东胡骑兵刺去。他可以死,但他绝不能看着白起死。哪怕他最终救不得白起,他也要拼一拼,要让白起死,就得先让他卫长风倒下才行! 随着卫长风这一剑刺出,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一片夺目的白光突然闪起,这白光如惊雷闪电向四面扫过,虽然转眼既逝,但这片刻之间,方圆丈许之内,除了卫长风、卫长风的坐骑和白起,再也没有活着的东西,无论是马,还是人。 四下里突然静了足有两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人都呆住。 月色下,卫长风持剑而立,那剑虽只有三寸宽,但剑上却散发出可怖的光芒,剑身加上光芒,足有六七寸宽,更可怕的是,剑尖处,一道剑芒闪烁,足有尺许长短,随着剑身的鲜血往下流动,那剑芒也在不断变长。 一片寂静中,卫长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剑交左手,右手一伸,已将白起的手臂抓住。白起反应极快,手上用力,一个翻身已经骑到卫长风马后。卫长风大吼一声,此时他的嗓子已经嘶哑,这一声怒吼透着疯狂,也透着悲凉。他提缰,挥剑! 剑芒到处,如破长风,东胡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剑芒随着一次次的饮血而不断伸长,再伸长,转眼间已有二三十个东胡士兵倒下,那剑芒已经涨到了二尺开外,加上三尺多长的剑身,成了一个长达五尺的可怖杀器,而这个杀器还在不断的变长! 卫长风的马在东胡士兵中绕起了圈子,那圈子每绕一回,就如同农民割稻一样割倒一圈东胡士兵,那圈子也就绕大了一点,从圈外看去,只见白光闪动,太阿剑的神威下,东胡士兵们一圈圈的倒下,看着不象是东胡军在包围卫长风,倒好象东胡军围成一圈在任卫长风收割他们的人头一般! 东胡士兵们再也支撑不住了,这等神威,何时见过?只听得一声叫喊,士兵们纷纷后退,这圈子立时扩大到了十几丈之大,无一人敢接近卫长风。卫长风仗剑而立,满身血污,腰却挺的笔直! ------------ 第91章 血战锦州城下 (一) “铁赫!”一名东胡士兵失声叫了起来。 铁赫,是东胡人传说中的神,他身着金甲,手持雷剑,骑着白色的飞马。卫长风此刻虽然满身血污,一只脚受伤,但他的战威却直如战神一般,连东胡人也不由得拜伏。 卫长风带着马打了个转,虽然东胡人不敢上前,但他却也无路可逃,四周重重叠叠的都是东胡士兵,虽然不远处呐喊声不断,汉军在不停的攻击,但至少目前还没有汉军能攻来相救。他紧紧的握着剑,防备东胡人再来冲击,身后,白起的一只手抓着他的马鞍,卫长风可以听得到白起剧烈的喘息声。 东胡骑兵群里,响起一声命令,只见最前面的东胡军纷纷解下弓来,弯弓搭箭。 卫长风的心沉了下去。 这样围成一圈放箭,东胡人的确会在射中他和白起的同时也射到自己人,但现在围着他们的都是东胡重甲骑兵,这些骑兵身披重甲,脸上都罩着面甲,马匹也都披甲,就算中了三五箭也难受大的伤害,但他和白起可都是轻甲,这一圈箭一放,就算每个东胡骑兵只放一箭,二人也要被射成刺猬。 卫长风慢慢的带着马原地打转,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看来,此时此地就是他和白起的葬身之处了。 一个东胡军百夫长又大声吆喝一句,举起了手臂。 所有的弓都张起! 卫长风挺起了胸。 他知道,只要那百夫长的手臂握成拳,然后一放,无数支箭就会飞来,太阿剑再有神威,也无法将这一圈的箭都挡住,那么,他决心挺起胸膛死去! 他身后,白起轻笑一声,说道:“卫贤弟,咱们哥俩要一起走了。” 这是白起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称他为贤弟,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那百夫长的手一动,已经握成了拳头! 东胡军阵后突然一阵混乱!一批东胡士兵大声叫着什么直冲过来举刀就砍,但他们砍的却不是白起和卫长风,而是即将放箭的东胡士兵! 那些张弓的东胡士兵没想到自己的战友会对自己突然发起攻击,一时大乱,弓弦乱响,箭都射向了这些攻击战友的东胡士兵。不远处,更多的东胡军士兵互相攻杀着,一时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战场上究竟谁和谁是战友,谁和谁是敌人也都分不清了。 卫长风呆住。他感觉着自己好象在做梦。这究竟是怎么了?东胡人大起义?不至于吧? 一个东胡骑兵突然冲到卫长风近前,向卫长风一刀砍来,卫长风还没来得及出剑,一支长枪从旁边刺出,已将这个拿刀的东胡士兵刺翻下马。那拿枪的也是东胡士兵,一枪刺倒了拿刀的东胡士兵,返手对着卫长风就刺。 卫长风太阿剑一挥,已将这东胡士兵连肩带背砍成两断,但他的心里却直犯迷糊:拿枪的杀了拿刀的,却又来攻击自己,显然,这不是有东胡士兵反胡归汉,不然不会又来攻击自己,但不是反胡归汉,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自相残杀? 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反正卫长风和白起算是得救了,卫长风提马缰正要冲出重围,却见一员汉将全身浴血,手持长枪,如疾风般杀入圈子,他身后,数百汉军士兵个个狂呼大吼着冲了过来。 “马将军!”白起叫了起来。 来人正是马勇,这位常将军此刻就好象疯了一样,见人就杀,东胡军士兵如落雨般倒在他的枪下,虽然他已经透围而入,却杀的兴起,见前面有一骑,抬手就是一枪。 卫长风急忙躲闪,大叫道:“马将军,是我!” 马勇一愣,急忙收枪,欢呼了一声:“太好了,卫都统,你还活着!你身后是谁?” “是白参将,他也活着!”卫长风叫道。 马勇长枪一举,大吼道:“众儿郎,保护卫都统和白参将!” 身后的士兵们纷纷答应,转眼间在卫长风身边围了个圈儿。马勇还没来得及下达突围的命令,大旗晃动,赵自安带着人也冲了上来,如此一来,汉军实力大增,不一会儿数千人涌入了东胡内线。 “咚,咚咚咚!”战鼓大响,汉军主力发起了攻击! “太好了!”马勇欢呼一声,连连下令,指挥着士兵向外压迫东胡军,这一回他不打算突围了,他要来个中心开花,把东胡人挤在内外两部分汉军中间! “呜~~~~~”号角声响,锦州城门大开,城内的东胡军出动了! 马勇脸上的笑容一敛。 这时候东胡的守城之军出动,正逢着汉军全军攻击城外东胡大营,汉军的侧翼能不能撑得住?撑不住,就是又一场溃败! (二) 然而,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城内的东胡军出城后不是向汉军发起攻击,而是向城外的东胡军发起了攻击! “这,这怎么回事?”马勇吃惊的都有些结巴了,他突然转头看着卫长风:“卫都统,这是不是又是你的妙计?是不是有一队汉军伪装成东胡军了?” 卫长风苦笑了一声。 他哪里有这种妙计?现在他能活着就是奇迹了。让上万人伪装成东胡军再混进东胡大营去,这种“妙计”只怕没人能实施得了。 他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马将军,我和你一样不明所以。” 马勇想了想,也摇头道:“这的确做不到。”他也想明白了,一个两个十个八个人伪装成东胡人容易,上万人伪装成东胡人,除非请神仙来变了。 战场上已经一片混乱,不但汉军在杀东胡军,东胡军也在杀东胡军,还好,没有汉军在杀汉军。 鼓声又起,这一回是连续不断的急鼓,是汉军的总攻号令! 无论朱令有多无能,现在的局势他还是明白的,这种机会他要再抓不住,他干脆就直接撞死得了。 汉军开始了总攻。东胡军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迅速的崩溃了,而且崩溃的极为彻底,连锦州城门都没关,城内的守卫也是稀稀落落的,正经抵抗汉军的也不过数百人,在八万汉军的攻击下,这点人几乎连个涟漪都激不起来。 这一战就这样戏剧性的大获全胜。东胡军只有不到一半逃走,锦州,这个坚固的城池就这样轻易的易手。最诡异的是,东胡军即使在逃跑的过程中也在不停的相互攻杀着! 太阳升起时,朱将军升帐了。 他现在的大帐已设在锦州城下。 帐内,众将官们的眼睛都布满红丝,连朱令也带着黑眼圈儿。但没有人喊累喊困,相反,大帐内一片欢声笑语。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一次胜利怎么来的,东胡人为什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起了内哄,但胜利就是胜利,管它是拼命拼来的,走运得来的还是走路捡来的,反正只要胜了就是好事,更何况这一次是大胜,杀敌二万五千多,顺利得了锦州,如此大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朱令敲了敲桌子,帐内静了下来。 “本次大胜,各位功劳不小。”朱令说话了。 一众将官们立刻开始撇嘴。 这位朱大将军抢功劳的水平,众将官早已见识,这一回如此大胜,朱大将军肯定又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没办法,谁让他是统帅呢?得,听着吧,等朱大将军抢罢了功再欢庆吧。 朱令继续说道:“本次作战,三军用命,皆有功劳,但第一功,本帅以为,非卫长风卫都统莫属!”一边说着,他一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都统行列,不过他也知道,卫长风不在其中,因为卫长风的脚伤,是他亲自下令让卫长风、白起都在各自帐内养伤不要来的。 将官群里却有人忍不住“咦”了一声。 将头功让给别人,而且还是让给卫长风,这还真少见,朱大将军突然良心发现了? “第二功,当属孙礼孙牙将。”朱令的声音低沉下来,面现悲凄之色,“孙牙将所出的偷袭之计的确不是好计,但本帅一时失查却是此计得以执行的原因,论起责任来,本帅当为主责,而孙牙将,以身赎罪,不惜牺牲了性命,却实在是堪称楷模,本帅以为,这第二功是孙牙将的。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大帐内静了片刻,马勇率先打破寂静:“末将以为朱将军说的很好,”他的眼圈有些发红了,不止是因为熬夜,“孙牙将之过虽大,却拼死赎罪,仅就此一条,末将就自问远远不及,当为第二功。” “是。” “马将军说的有理。” 帐内众将纷纷附和。 朱令脸上的神色仍然是沉痛的,但心里却高兴的很。 他过关了。 这一次,他实在是有些心急,居然直接派了卫长风去送死,昨天看着众将的神色他就知道,他惹大麻烦了。别看他是奋威将军,如果帐下的定远将军、常将军、牙将、参将和大小都统们纷纷反对他,他这个奋威将军只怕要坐不稳。孙礼固然因出了这一计成为全军公敌,他朱令又何尝不是?他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上了。孙礼这一死,他连个推到前面挡箭的都没有了,所有人的愤怒都会指向他。 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认认真真的做一回好人,做一个豁达大度、善良诚恳、实事求是的人,当然,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这第三功------”朱令的话还没有说完,方镇海却发话了:“末将有话说。” ------------ 第92章 上药 朱令立刻中断自己的话,转过头对方镇海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现在,朱大将军的情绪是温和的,态度是豁达的,表情是淡定的,不过,这不等于他不在心里记下方镇海打断他讲话这件事情的。 方镇海可没想这么多,他见朱令示意自己可以说话,当即说道:“末将以为,卫都统血战偷袭,功当第一,孙牙将身死罪消,功可第二,但朱将军也不能掩盖了自己的功劳。本次大胜虽有机遇巧合,但机遇之来,却非人人可以抓住,朱将军当机立断,指挥全军总攻,实在不可无视,所以末将以为,朱将军可居第三功,这个,请朱将军就不要谦让了。” 朱令倒是很意外。他没想到方镇海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旋即他也就理解了。 方镇海是这种人:无论和你怎么斗,你的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他可能会喜欢你,但不会因喜欢你就加你的功;同理,他也可能讨厌你,但不会因讨厌你就加你的过。虽然他对朱令的确内心反感,但朱令之功的确当居第三,所以他见朱令一再推功,干脆发话,将这第三功牢牢的安在朱令头上。 “方将军说的不错。”方镇海才一说完,赵自安立刻跟进。他倒不是想刻意讨好朱将军,但朱将军近来明里暗里的对自己有些示好,他也应当投桃报李,毕竟奋威将军对你示好总不是坏事,是不是?何况,他现在支持朱将军,他自己的功也应当不会被忘记吧。 大帐中立刻也响起附和之声。既然朱将军已经将第一功和第二功合理的分派了,众将也不至于就要和统帅对着干,所以纷纷附和。 朱令开心的笑了。他摆一摆手,说道:“本帅倒也不会故做谦虚,方将军既然如此说,本帅再推辞可就假了,第三功本帅就厚着脸皮讨了,接下来,各位要议一议,还有哪些人有功,要一一报来,不可遗漏。” 中军帐内,议功议的热闹,卫长风的帐内,也不那么安静。 “啧~~~~”卫长风正裂着嘴抽气。 真疼啊。 他的脚虽然没有大伤,但被马压这一下也压的很厉害,脚面肿起好高来,当然,这等跌打损伤在大夫看来实在算不得大伤,要不是他身为大都统,大夫只怕连看都不看一眼。卫长风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大夫将活血化淤的药拿来,他就将大夫赶走了,让大夫尽快去救治那些更严重的伤兵,这药他完全可以自己来上。 不过,拿剑他在行,上药可不在行,而且往自己的脚上上药,还真是够为难的,他勉强的将药抹上一点,一不小心却碰到了痛处,疼的他直裂嘴。 他叹了口气,正打算着叫卫士来帮他上药,却见帐帘一挑,李千月走了进来。 “李姑娘!”卫长风大喜,见李千月走路已经自如,这伤想来已经大好了,“你好多了!”卫长风笑道。 李千月绷着脸,没有说话,却坐到卫长风床头,伸手拿过药来,给卫长风小心的涂抹着。 卫长风一呆,感觉着李千月柔软的手指轻轻擦着自己的皮肤,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李千月虽然在细心的上药,头却垂着,根本不看卫长风,淡淡的说道:“你不必谢我,你救了我,我来帮你治伤,咱们两不相欠。” 卫长风努力绷起脸,也一本正经的答道:“我没有说谢你。你既然帮我治了伤,而且还是治的我的臭脚,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李千月听得卫长风一本正经的说“我的臭脚”,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急忙又收起笑容,哼了一声,不再与卫长风说话,只认真的涂着伤。 卫长风见李千月在那里涂着自己的伤,却不和自己说话,帐内气氛实在有些尴尬,但方才李千月的话说的很冷,他又不好再提什么话题,他转了下眼珠,突然“唉哟”了一声。 李千月吓了一跳,药碗差点洒了,急忙抬头问道:“怎么,碰疼了你吗?哪里这么疼?” 卫长风笑了笑,答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不知道白参将的伤怎么样了。” 李千月这才明白,原来卫长风是想引诱自己说话,她哼了一声,答道:“白大哥的伤没事,我方才去看了,他的左臂有伤,但想来数日内就可好转。” 卫长风呆了一下,没想到李千月是先去看了白起才来的,虽然这并没什么不对的,但他的感觉却实在有些。。。。。。 李千月又低下头,淡淡的说道:“你方才肯定是被我碰痛了,怕我有愧才说谎的,是吧?” 卫长风没想到李千月会误会自己,急忙答道:“不是的,我只是。。。。。。” “我碰痛的就是这里。”李千月全然不听卫长风的话,手在卫长风的脚上轻轻一抹,“嗯,就是这里,这里要多上些药才行。”一边说,她一边手上用力。 “唉哟!!!”这一回卫长风可是真的疼了。 李千月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将药厚厚的抹在卫长风的脚上。卫长风见李千月嘴角抽动,强忍笑意,突然感觉着,其实自己的脚也不是那么疼的,要是再让李千月按上一回能引得李千月大笑起来也是值得的。 李千月上罢了药,将卫长风的脚小心的搬起,一点点往床上移动。卫长风心中大是舒服,笑道:“这下你可吃了大亏呐。” 李千月全神贯注的在移动卫长风的脚,一时没注意听卫长风说些什么,顺口又问了一句:“什么?” “我的脚很臭啊。”卫长风答道,“哪里象李姑娘香喷喷的。” 李千月一听之下立时色变,脸上飞红,手一松,卫长风的脚掉落在床上,疼的卫长风大叫起来。 李千月恨恨的看着卫长风,说道:“卫都统,你言语间能不能放尊重些?” 卫长风见李千月真的生气了,一时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如何得罪了李千月,转念一想,“啊”了一声,一下子明白了。 李千月伤在胸口,卫长风给李千月上药时看了几回李千月不可为男子所见之处,现在他说李千月吃了亏,因为自己脚臭,虽然他的意思是恭维一下李千月,但李千月却立时想到卫长风是在暗示他占了自己的便宜。 天啦! “李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卫长风急忙撇清。 ------------ 第93章 两个女人 (一) 李千月俏脸含霜,冷冷的问道:“你不是哪个意思?” “我。。。。。。”,卫长风回答不出来。不是他看了人家的胸,人家却捧了他的脚的意思?这话说得出口不?但是,不说出来,究竟不是哪个意思? 李千月静静的站在那,盯着卫长风,等着卫长风答复。 卫长风长叹一声,庄容说道:“李姑娘,在下为你裹伤,情非得已,这一点你也知道。至于方才,在下却完全没有想这样多,只是看李姑娘伤势大好,心下高兴,忍不住想和你说说话,既然李姑娘不喜,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还请李姑娘见谅。。” 说罢,他不再出声。 李千月定定的看着卫长风,脸突然红了,她低声说道:“好吧,算我误会你了。”说着低下头,伸手向卫长风的脚。 卫长风吓了一跳,急忙缩脚,叫道:“不能再摔了!” 李千月忍不住扑哧一笑,嘴里说着:“就该多摔一次!”手上却轻柔的将卫长风的脚摆好,又用被子盖上。 帐门外,白起正悄悄的后退。他看着卫士奇怪的眼神,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我过一会儿再来。” 他不是有意要偷听的,这是巧合。马勇派人传话,说道白起得到兵部通令嘉奖,卫长风则官升一级,由大都统升为参将,白起十分高兴。他知道,马勇手下三个参将,一个此前在与赵自安换白起部时换给了赵自安,一个前段从马上摔下,摔断了胁骨,要将养几个月,虽然白起顶了一个参将,但还是缺少一个参将。卫长风这一提起来,正好让马勇的将官满员,而卫长风也真是名至实归。所以他忙忙的来告诉给卫长风知道,同时也想顺便看看卫长风的伤势如何,没想到意外听到了李千月和卫长风的对话。在卫长风和李千月听来,这对话很正常,但白起却听得出,两个人对话里自有另一种隐情在,所以他悄悄退开,不去打扰这二位欢喜冤家。 次日,卫长风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虽然走路仍有些一瘸一拐的,但只要不是奔跑,倒也没有大问题。毕竟这不过是一个小伤,而军中的伤药又十分见效。 他才一能活动,就骑上马去巡视。现在军中事务极为繁忙,整理部队、搜索残兵、准备城防,一应事情极多,实在容不得他再休息下去。虽然马勇派人专门传话,要卫长风再休息两日,但卫长风哪里躺得住,主动承担了巡视的任务。 他带着一个百人队,顺着城池慢慢前行,一路上见房屋多数破败,倒是一些东胡人没来得及搬走的帐篷很是华丽坚固,心知这是东胡人不习惯住屋子,所以锦州城里的汉人百姓的房屋多被拆掉,东胡人就用这些百姓遮风挡雨的东西建造自己的帐篷,心中不由感叹。 士卒们一路走一路在帐篷中搜查着,一则看看有没有隐藏的东胡败兵在,二则看看帐篷里有些什么东西。查到一个巨大而华丽的帐篷时,入帐的士卒突然发出惊叫。 七八个士卒涌入帐内,不一时从帐内抓出一个女人来。这女人看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一头长发,身上穿着一件十分华丽的东胡式长裙,那长裙裁剪的十分贴身,显得这女子身材十分惹眼。 卫长风见这女子是东胡人的服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女子以十分流利的汉语答道:“我是东胡军中的歌姬,多谢将军搭救。” 几个士兵都“哦”了一声,神色间大有同情之意。 东胡军的军规与汉军不同,在大规模出动时,军中是允许有歌姬存在的,这些歌姬一则是娱乐高级将领,二则是给士兵唱歌鼓舞士气。但演变到后来,歌姬已经成为一些高级将领的床上玩物。有些高级将领看上了哪个汉人女子,也打着歌姬之名将这女子收入军中。 这个女人汉语十分熟练,虽然穿着东胡的服饰,但极可能就是被强征的汉人女子,其遭遇实在让人同情。 卫长风却冷笑了一声,问道:“东胡歌姬现在也这么富有了吗?”说着向那女子头上一指。 那女子急忙往头上一摸,才发现头上有一个发卡忘记拿下来了,那发卡上嵌着一颗指甲大小的夜明珠,这一颗珍珠,只怕买下几百上千个歌姬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那女子咯的一声轻笑,将发卡拿下,托在手中送到卫长风面前,说道:“这个不是我的。是我在帐内偷的。东胡人的东西,咱们汉人不拿白不拿,是不是?” (二) 卫长风一皱眉。这女子说的话好象是在理,但这话说的却有些别扭,她不说东胡人抢汉人的东西,理当夺回,却说她偷东胡人的东西,听着就有些别扭。她的手伸在卫长风眼前,却好象不是为了将那发卡给卫长风看,倒象是想把自己的手展示给卫长风。那手也的确是洁白柔嫩,观之让人心动。 卫长风小心的将发卡拿起,尽量避免碰到那女子的手。他才捏着发卡,没来得及收回手来,那女子的手却一翻,轻轻捏了卫长风手腕一下,腻声道:“这个就请将军保管吧,将军,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都快饿晕了呢。” 说着,这女子就有些摇摇晃晃的了。 一边上几个汉军士兵的眼睛早就放出光来了,见这女子摇摇晃晃,有一个士兵抬脚就要过去,一边上一个伍长见机的快,一把拉住这士兵,使了个眼色。 这士兵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太猴急了些,这种机会,理当是参将大人优先,他居然敢和参将大人抢,实在是要色不要命了。 卫长风却没有理会那女子的表演,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站稳了”,却拿着那发卡细看着。那女子见卫长风没有关注自己,干脆往前踉跄两步,倚在卫长风马前说道:“将军,我实在站不稳啊。” 一边上,汉军百夫长看着这女子的表演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心想这样的时候,自己要不帮参将大人解个围可真是不识眼色了。当即喝令:“全体列队,向前搜索!” 卫长风正细看着发卡,听得百夫长下令,倒是一愣,奇道:“你干什么?这里还没搜索完呢。” 那百夫长大是尴尬,心想这位参将大人怎么不识抬举啊。我这不是把大家带的远点儿好方便你行事嘛。但这话他当然无法出口,只能连连点头,嘴里说道:“末将一时糊涂。” 那女子却趁着卫长风与百夫长对话之机,用胸部轻轻蹭了一下卫长风的腿。 卫长风咧了一下嘴。这女子蹭这一下,正蹭到了卫长风的伤处,虽然这女子胸部柔软,但这一蹭多少也有些疼。 “站开一些。”卫长风对这女子说了一句,随即下令:“再去帐内搜一下,看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 几个士兵答应一声,入帐去搜查。那女子见卫长风不解风情,不免有些失望,退开一步,站在那里柔声问道:“将军,我可以走了么?” 卫长风笑了笑,答道:“不可以,你先在这等着。” 说话间,几个士兵已经出帐,只见一个士兵手里拿着一件华丽的长裙,对卫长风叫道:“参将,我们发现了这个!” 卫长风嗯了一声,翻身下马,接过长裙就往这女子身上比量。这女子见卫长风将衣服往自己身上比量,挺起胸来,轻轻扭了扭腰肢,轻声说道:“将军大人,这衣服真好看,要我穿起来给你看看吗?” 一边上的汉军士兵脸上都冒汗了,感觉着如此风骚的女子,实在是世间尤物,参将大人要是再没个表示,实在有失男子气概了,如果参将大人不做表示,他们都要严重考虑做点儿什么了。 卫长风总算有了表示。 他退后一步,夸张的将一只手自左向右划了一个圈,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胡式大礼:“尼娜公主,你好啊。什么时候你做的歌姬?” 那女子的神色暗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卫参将,你还真够聪明的。” 卫长风也轻笑了一声,答道:“东胡的王家标志我还认得出,发卡上有这标志,可能是你偷了东胡王家的东西,衣服上也有王家标志,而且还如此与你合身,难不成你也偷了东胡王家人员的身体?尼娜公主,这点伎俩,就不要再来丢人现眼了。” 这女子正是尼娜公主,她见卫长风已经识破,倒也不再狡辩,微笑道:“好啦,卫参将,既然知道我是公主,还不给我派一顶轿子来?” 卫长风冷笑了一声,突然厉声喝道:“来人!把她绑起来,拴在我的马后面,咱们把她押到朱将军那里去!” “得令!”两个士兵答应一声就要上前来绑尼娜。 尼娜退后两步,急忙叫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女人的吗?” 两个士兵一呆,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冷冷的看着尼娜,对她那美丽的容颜全然无感,他突然伸手指向那些破败的民居:“你们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那些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你们是怎样对待的?” 他说着,眼前却好象又浮现出兴城路上的难民们,又听到了难民们在东胡铁蹄下的惨叫声。他的手不由得有些发抖。 “还愣什么,还不去绑!”他向士兵喝道。 ------------ 第94章 揭谜 汉军的中军大帐内,朱令兴奋的发抖。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他朱令宅心仁厚,自有老天爷照应,你看,他这一让功,不就捞了一个大功劳?抓了东胡的公主,这可不是一般的功劳,当然,他必须要说明,是他的手下按他的命令搜查抓到的,至于是哪个手下。。。。。。额,如果兵部不问,也就不用多说了,公文不能讲废话的。 他一拍桌案,喝道:“尼娜,你可知罪?” “我知罪。”尼娜静静的站在那里,语气仍是那么温柔,“我是东胡人,所以,我有罪。” 朱令一愣,尼娜这话好厉害啊,不过没关系,他由打官场混上来,什么人没见过?小小的东胡蛮夷,斗口还能斗得过他? “你是东胡公主!”朱令喝道,“哪里只是东胡人这么简单?” “东胡公主也是东胡人。”尼娜答道,“而且是个女人。” “我呸!”朱令见尼娜又加了一重“女人”的保护,心中更是生气,冷冷的说道:“你是东胡公主,无论是男是女,你便是祸起刀兵的罪人,怎能因你是女人就免罪?”说完这话,他有些得意的看了站在一边的卫长风一眼,心想这一回你得好好学一学如何审问了。 尼娜微笑了起来,她只反问了一句:“大将军可是认为这胡汉之争是我挑起的?” “你。。。。。。”朱令突然语塞。 他发现自己真没办法定尼娜的罪。 不错,尼娜是东胡公主,但她能决定什么?能决定东胡的反叛吗? 尼娜的眼神中现出一种鄙视之意,她淡淡的说道:“我是没办法左右东胡是与汉为敌还是对汉臣服的。不过,大将军要是对我好一点儿,比如说给我一个舒服的座位,我可能考虑一下以公主的身份号召东胡人不要与汉为敌。” 朱令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这可是个大事件。 尼娜说的一点也没错,她不能左右战局,但她可以以公主的身份对东胡人做个号召,就算东胡人不听她的,东胡公主呼吁东胡人不要与汉为敌,这是多大的事件啊,而且以后就算平了东胡,总不能永远在这里驻着重兵吧,总要有人管理东胡人的,那么,一个与汉帝国交好的东胡公主来管理,不是要远好于让汉人管理而激起东胡人的不满或者让本就心怀敌意的东胡人管理?这件事,可是足以让他连升官带发财的大事! “请坐。”朱令的口气一下子变的客气起来。 尼娜施施然的坐下,就在这片刻间,她的神情一下子变的冷艳而高傲。那并不是她的表情有多大改变,只是,那种气质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请问尼娜公主,你为何没有逃走?”朱令虽然口气客气,但仍在审问,别忘记,她毕竟是战俘。 “没来得及啊。”尼娜叹息了一声。 朱令和坐在一边的方镇海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问。 上万东胡军都逃了,东胡公主居然没来得及逃? “为什么?”朱令又追问一句。 “他们互相攻杀,全然忘记我这个公主啦。”尼娜答道,神情十分淡然,看起来对自己的手下不保护自己好象全不在意。 朱令立刻想到了一个大疑问,急忙追问:“你可知道东胡军为何突然自相残杀?” 尼娜的脸突然红了,她看着朱令,反问道:“你真的要知道原因?” “当然要知道。”朱令扳着脸回答。他意识到,这个大谜要解开了。 “好,”尼娜答道,“既然大将军要知道,我也不掩盖,不过,只能有三个人听我说,你、还有这位陪着你的大将军,还有卫将军,其他人都得退出帐去,否则,杀了我我也不说。” 朱令越听越奇怪,看起来这个原因不是一般的事,只怕是石破天惊、非同小可的秘密。既然尼娜要说出来,不让旁边的士兵们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当即挥手,赶走了其他人等,帐内只留下他自己、方镇海和卫长风。 “现在,你可以说了。”朱令温和的说道。 尼娜的脸更红了,她瞟了一眼卫长风,声音变的有些。。。。。。有些腻了起来。 “因为我弟弟,乌里安。因为我在他帐内,所以,我的丈夫阿格杀了我弟弟。” “为什么?”朱令隐隐感觉这里面有问题。无论是谁,只怕不至于因为看到老婆在自己弟弟帐内就动刀,除非是。。。。。。 “因为我当时在我弟弟的床上。”尼娜的脸红的象红布一样,但话语却极是清楚。 事实上,尼娜和乌里安的奇妙的、不能让他人知道的关系已经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只不过,两个人都很谨慎,所以除了他们二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然而,乌里安离开家去指挥作战,一去数月,这让尼娜**中烧。不止一个晚上,尼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感觉着身上发热,脸上发烧,感觉着缺少一个人抱着她,蹂躏她。如果阿格的信再晚到几天,可能尼娜不等阿格信到就已经主动跑到前线去找乌里安了。 阿格的这封住给了尼娜充分的借口,她急急的跑到了前线,一到军中,立刻就跑到乌里安的帐内。当然,在卫士听来,这姐弟两是在吵架,只不过卫士们并不知道,当他们按照乌里安的命令退出帐篷十丈之外后,姐弟两就开始打架了------在床上。 实际上,他们做的很是巧妙,不但骗过了卫士,也骗过了阿格。但第二天晚上,事情就不一样了。 汉军突然发起攻击,先是卫长风率领一千人突入营中,然后两万汉军分左右两路攻至,而且这两万汉军攻击力极强,虽然人仍是那些人,但攻击力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更可怕的是,汉军大营中正在全军总动员,看来是打算打一场肉搏战。 阿格的部队全力阻挡着汉军,一个又一个急报报向大营,但返回来的消息却是:“小贤王严令,不得入帐!” “小贤王严禁他人进入营帐十丈以内,无法通报!” 阿格气的青筋暴起,把指挥权交给副手,打马直冲营内。他要好好问一下乌里安,这样的时候,还在帐内干嘛?你睡得着吗?听不到外面振天的喊杀声吗? ------------ 第95章 族群仇杀 (一) 阿格在乌里安帐外十丈处就被卫士挡住。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有紧急军情!”阿格几乎在怒吼了,“你们是聋子吗?听不到汉军的攻击吗?” 卫士也是急的直搓手:“阿格万夫长,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尼娜公主和小贤王都嘱咐过我们,我们的脑袋也只有一个。” 阿格倒也并不是不知道卫士的脑袋也只有一个,问题是,外面不远正有无数脑袋在掉!尼娜究竟怎么了?白天他去求见却被拒绝,但同时她却连着两个晚上和乌里安吵架,这算对他好还是不好? 身后喊杀声越来越激烈,阿格再也忍不住,他猛的向前一撞,直接将堵在面前的卫士撞翻在地,向着帐内直冲过去。身后,几个卫士大叫着追来,不过,他们的脚步并不快,因为他们私下里也认为,这样的时候,的确不是在帐内姐弟相叙的时候,他们当然要追,但他们相信,只要阿格进了帐,小贤王是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的。 阿格冲到帐前时就听到了帐内奇怪的声音。 那不是打架的声音,也不是吵架的声音,那是一种奇怪的、荡人心魄的女子的**之声。 阿格差点摔倒。 他当然知道这种声音是在什么情况下发出的,帐内只有一个女人:尼娜,也只有一个男人:乌里安。 他们在做什么? 阿格大吼一声直冲进去。 他一眼看到乌里安正挺着**的身体,跪在尼娜的双腿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叫声;而尼娜也同样一丝不挂,双腿高举着,正发出更高声调的声音。 好吧,这样的时候的确是纵有天大的事也不容打扰的。 但阿格可不想原谅他们。他的眼睛一下子变的血红。 他终于明白乌里安为什么无缘无故总是找他的茬甚至逼他退婚了,他也终于明白尼娜为什么对自己不冷不热了。当然,他也明白了,昨天所谓的“姐弟打架”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这算是一种打架,但在床上的打架,实在不能算正式的打架。 “混蛋!”阿格狂叫一声,一下抽出了刀,向乌里安直砍过去。 乌里安即使在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仍然有着很快的反应,这反应和他那肉墩墩的身体实在有些不相趁,他一个翻身已经避开,手一扬,被子向阿格扬去。 阿格根本没有去拨开被子。就在方才被子被掀开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尼娜的身体,那身体闪耀着洁白的光。 他的刀直接顶在被子上刺过去,被子后面,乌里安长声惨叫。 阿格拔刀,再刺。 乌里安的叫声变成了**,血从被子的另一面透了过来,在被子上迅速扩大,如同一朵鲜艳的花。 阿格身后风声大起,一个卫士在震惊之余首先反应过来,立刻挥刀砍向阿格。 他当然不是支持乌里安姐弟的这个丑恶表演,但是,他是小贤王的卫士,他忠于小贤王,他也不想因自己的失职而导致全家被杀。 阿格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刀。 他已经不想活了。他的手腕一转,被子被搅出一个洞来,乌里安的血象泉水一样直喷过来,喷的他满身都是。 尼娜尖叫着翻倒在地上,一对丰满的**乱晃着。 阿格没有死,甚至没有被刀所伤。因为另一个卫士突然出刀,将攻击阿格的卫士砍翻在地。 “他没有做错!”保护阿格的卫士大叫着,“我们格雅部族不能受这个的侮。。。。。。”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边上的卫士长已经一刀砍在这卫士的脖子上,同样疯狂的叫着:“格雅叛徒!别忘记曲果部族才是皇族!” 几个卫士一下子大乱起来,他们来不及攻击阿格,也来不及保护尼娜公主,而是互相对打起来。 其实这事情,要怪已经死了的乌里安。 曲果部族是东胡最强大的部族,征服了各个部族后成为东胡皇族,而格雅部落却是东胡人中最强悍的部族,虽然被曲果部族所征服,但其强悍的战斗力却也让曲果部族不得不加意拢络。事实上,尼娜和阿格的联姻,其背后也同样有着这两个部族的政治利益。而乌里安,为了拢络格雅部族,甚至他的卫士都是一半曲果部族人,一半格雅部族人。 乌里安本以为这没什么大事,因为无论是哪个部落人,总归是东胡人,他们的敌人是共同的:汉人。 然而,今天这件事,却让曲果部族和格雅部族成了仇敌。 哪个格雅部族人能忍受曲果部族这样的侮辱? 然而,反过来说,格雅部族又如何能忍受曲果部族杀掉小贤王? (二) 消息飞速传开,战场上立刻就变得混乱起来。因为两个部族人所听到的并非同样的消息。 曲果部族人听到,阿格杀了小贤王,格雅部族的卫士叛乱,保护阿格,甚至有消息说这次刺杀是阿格与格雅部族的卫士合谋,是趁着汉军来攻,或者是引诱汉军来攻而屠杀曲果部族,至于尼娜公主,则被说成是被阿格扒光了衣服,差点被强奸;格雅部族听到的是,乌里安和尼娜行苟且之事以激怒阿格,阿格在自卫中杀了乌里安,但曲果部族的卫士却仍要按原来的计划杀掉阿格,为此他们有意引诱汉军来攻,以便借机屠杀格雅部族。 谁也不知道哪个消息是真的。但格雅部族人当然不会相信曲果部族人的消息,而曲果部族人也同样不会相信格雅部族人的消息。当尼娜公主裸着身体逃跑的消息传来,两个部族人更加激动,于是,一场汉军、曲果部族人和格雅部族人的三方混战就此开始。当尼娜跑回锦州时,锦州城内以曲果部族为主的士兵被彻底激怒,再也不顾大敌当前,开城出击,攻击格雅部族。 至于尼娜究竟是何时穿上了衣服的,尼娜没有说,朱令也没有问。 当尼娜说完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大帐内一时静悄悄的。三个汉军将领都有些尴尬,他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们相信,尼娜没有说谎,没有哪个女人会说出这样一个谎言来,何况,东胡人在与汉军作战时突然大乱,真的不是一般的事情能导致的。 沉默了片刻,朱令说道:“此事不宜外传。”他看了看卫长风,再补充道:“卫参将,你护送尼娜公主去长安,面见皇帝。” “我不去。”尼娜立刻反对,“我为什么要去见你们汉人的皇帝?” “因为你是东胡公主,”朱令暧昧的笑了笑,“而且是个女人,我们军中不能留着你。” “你带我离开军营之日,就是我自尽之时。”尼娜坚定的说道,“你可以绑着我,但你无法强迫我吃东西,这你明白。” 朱令有些吃惊:“你留在军营做什么?你要当东胡国王,得皇帝陛下决定,我是决定不了的。” “那你就给皇帝写信问他好了。”尼娜仍然不肯松口,“总之,我不去。” “放肆!”朱令有些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这里有你讨价的余地吗?” “有。”尼娜的神情变的十分坚毅,“如果你强行带我去见皇帝,信不信我会把你对我的不尊重给皇帝说一说?” 朱令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真是小看这个女人了。他本以为这个**不过是个胸大无脑之人,没想到她却很有政治手段,以她的身份,皇帝九成九会同意尼娜的提议,让她成为东胡新的国王,至不济也会让她成为管理东胡的最高长官,她要是在皇帝面前说一番自己的坏话,皇帝可不会轻饶了自己,这可是关系着整个战局的大事,皇帝会因为他的功劳就放过他? 方镇海在边上咳嗽了一声,插口道:“不如让尼娜公主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咱们加急报往长安,等陛下的旨意再做决定。” 朱令听得方镇海发话,正好借坡下驴,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这样罢。卫参将,你去想想办法,找一个可信的女子来照料她,本帅特批,可以找一个汉人女子在军中。” 卫长风心中一阵兴奋。他现在终于有了让李千月光明正大的在军中的借口了。 “得令!”他响亮的应令。 李千月此时正在卫长风的帐内。 她在整理卫长风的被褥。那被褥又湿又潮,而且还破了几处,棉絮都露了出来,一块块的发黑,她皱着眉毛将被褥翻过来,打算到帐外去晾晒。 门口传来人声。 李千月犹豫了一下,心知这被褥翻成这样,想在来人进门前再铺回原样是不可能了,她干脆不加理会,仍是俯身抱起被褥。 卫长风兴冲冲的走了进来,见李千月抱着自己的被子,笑道:“我说方才找不到你呢,原来在这里。你拿着被子做什么?” “晒一晒。”李千月淡淡的答道,“我盖着它的时候,被虱子咬了好几个包,我可不想再被咬了。” 卫长风的眼睛眯了一下。他心里明白,这是借口。 李千月现在有自己的帐篷,哪里用得着再如原来重伤时那样睡着他的床上?这明明就是因为。。。。。。嘿嘿。 卫长风决定假装不明白。他伸手去接被褥,笑道:“不止这被子可以见光啦,李姑娘,你也可以见光了,我是说你可以恢复女儿身,正大光明的在军营里走动啦。” ------------ 第96章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李千月呆了一下。在军营里,女装,随便走动?这几个词能联系到一起吗? 卫长风得意的笑了起来,三言两语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回,最后说道:“你只要当尼娜公主的侍女,就可以在军营里随便走动,这一回可是------” 李千月把被子往地上猛的一摔,气的满脸通红,转身就走。 这一下把卫长风给弄愣住了。 怎么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 “李姑娘,李姑娘!”卫长风急急的追出来,见李千月已经走到她自己的帐篷处了,卫长风又不敢在营中大声叫“李姑娘”,只得追过去,却见李千月已经进了帐,帐帘直接摔的来回摆动。 卫长风放慢了脚步。 好吧,他必须想一想,究竟他这个办法为什么让李千月这么生气。然而他一直想到李千月的帐前,却也没有想明白。他只得硬着头皮掀开帐帘入帐,只见李千月坐在床上,脸上气的绯红,胸口不断起伏着,看来还真是气的不轻。 卫长风看着李千月,叹息了一声,说道:“李姑娘,其实所谓的做她的侍女,也不过就是帮着她打理一下在军营中的生活,她毕竟是咱们的俘虏,哪里敢有什么过份的要求。” 李千月“呸”了一声,恨恨的答道:“我就是一个穷苦人,哪里怕什么当侍女了?我又不是金枝玉叶,生来就是苦命,哪敢挑三拣四的?” 卫长风听着李千月的意思,虽然语带讽刺,但好象不是因为要她当侍女而生气,那么是为了。。。。。。“李姑娘,”卫长风换了内容,“尼娜的确是东胡人,但她没有杀过汉人,何况如果和她结盟,会拯救无数汉人的生命,仅因为她是东胡人而敌视她是不对的。我们天天与东胡人生死拼杀,但对这个东胡公主,我们还是十分欢迎的。” 李千月冷笑了一声:“你不妨直说我不识大体不分轻重好了。可是,我有说过因为她是东胡人所以就敌视她吗?这是你自己乱猜的,不要安在我的头上!” 卫长风只能认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为了什么啊?他的语气几近哀求:“李姑娘,那你告诉我一下,你为什么生气行不行?” 这句话问的李千月更生气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因为给人当低三下四的侍女?方才好象对这个有点生气,但卫长风一问,她感觉着自己根本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因为要服侍东胡人?这个的确让她不满,但是卫长风说的那些道理,她也懂得。不,不是因为这些生气,那究竟为什么生气?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她就听说尼娜要由卫长风负责照顾,立刻就生气了。难道是因为。。。。。。因为那个。。。。。??? 李千月突然感觉着心跳加速,脸上发烧。 怎么可能?她之对卫长风放弃了仇恨,完全是因为从道理是讲卫长风别无选择,只能那样做,她怎么可能喜欢上卫长风?呸呸呸,根本没有过,想都不要想! 可是,既然连这个原因也不是,那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啊? “本姑娘就喜欢生气!”李千月终于找到原因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给那个什么娜当侍女?你就不会找个别人?!” 卫长风被噎的直翻白眼。 这理由实在太充分了,真是无屑可击。我就喜欢,怎么着。 他终于明白,自己要想在和李千朋的吵架中得胜,只能是痴心妄想。 “李姑娘,在下是为你好啊。”卫长风无可奈何的叫起屈来,“不然你在军中,可有多不方便?” “我为什么要总在军中?”李千月毫不留情的继续反驳卫长风,“我叔叔就在锦州,我这两天就打算去找。。。。。。”她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她突然感觉着后悔。 其实在说这句话之前,她从没想过去找自己的叔叔。这个叔叔多年没有联系了,即使数年前的联系,也不过是匆匆一见,现在虽然不至于见面认不出,但要说这个叔叔和自己有多深的感情,却实在是自欺欺人。何况,她也真没打算就这么离开军营,但方才这话赶话的,怎么就说出这一番话来? 卫长风听了李千月这句,脸色也是变了一下。 他好象突然间想起来,以前他和白起也说过,打下了锦州,就要以送李千月走了。这问题按理说应当一直是挂在他心上的,怎么会忘记了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另外找人好了。”卫长风强笑着说道,“这几天正好我军不会移动,我就陪着李姑娘找一找你的叔叔吧。” 李千月垂着头不做声。她感觉着自己应当答应,或者干脆硬气的表示自己不用他帮忙,这就收拾了衣服出营去,但她又感觉着这话不能说,一旦说了,后果好象会十分严重,究竟会严重到什么程度,有什么严重的,她却又想不出来,或者说,她不想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卫长风见李千月不出声,只当她是同意了,心里不由有些惆怅,他轻叹了一声,慢慢转身,走出营帐。 李千月听着卫长风的脚步声慢慢走向帐外,心中突然有些激动。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依靠那个叔叔,如果卫长风帮她找到了叔叔,她真的就只能从此和卫长风天各一方了。好吧,她只能勇敢的承认,她是喜欢卫长风,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用她的话说:喜欢就是喜欢! 她猛的站起身。她决定追出去,告诉卫长风,自己不想离开军营,哪怕做那个尼娜公主的侍女也行,只要能在卫长风身边----不,只要能在军营中! 就在李千月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帐门口,手也掀开帐帘时,她突然听得一个又是娇嫩、又是妩媚的声音在说着:“卫将军,原来你在这里,我哪里都找不到你,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李千月一下子僵立在那里。 透过帐帘,她看到一个身装东胡服装的女子正站在卫长风面前,那女子圆圆的脸,凹凸有致的身材,高高的胸脯,而且还毫不知羞耻的穿着一个领口很低的长裙。 “哼!”李千月轻哼了一声。她不想出去了,当然也不能在门口站着,她转身,回帐,好吧,你们两个去打情骂俏好了! ------------ 第97章 尼娜的法宝 (一) 卫长风自然不知道李千月的想法,他无比苦恼的出了帐,迎头却碰上了尼娜,不由得苦笑。听得尼娜话中大有挑逗之意,他只能装听不懂,答道:“我在忙着找合适你的侍女。” 尼娜圆圆的眼睛忽闪了一下,轻笑道:“我们东胡人有一句俗话:饭要自己张口才能吃。我现在是你们的俘虏啦,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哪里敢挑三拣四的啊。” 卫长风叹息一声,答道:“问题是,我总得找到愿意当你侍女的人吧。” 尼娜向卫长风身后的帐篷看了一眼,突然走近一步,将脸凑在卫长风的脸前,低声问道:“卫将军,你不会在那帐篷里藏了一个女人吧?” 卫长风吓了一跳,想要否认,却又不敢说谎,想要承认,却也同样不敢实话实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帐帘一掀,一个女子在卫长风身后冷冷的说道:“我就是那个藏着的女人,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原来李千月人虽然坐在帐内,耳朵却支着听着外面的谈话,听得尼娜这样问,再也忍不住气,当既出声。 卫长风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也。万一尼娜将这事传了出去,或者干脆就直接报告给朱将军,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只怕连白起也一样要掉脑袋。 尼娜却以手背捂着嘴,扑哧一笑,轻轻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轻声说道:“卫将军,这事可不要外传。” 卫长风真是哭笑不得。这尼娜此前所做的事,实足的是一个风骚**,但面对朱令时却又是一个犀利的谈判对手,现在,她却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如此多变的性格,实在让卫长风头大。 李千月见尼娜站的离卫长风那么近,近的几乎贴在一起,而且还装模作样的撒娇,心中火起,冷笑一声说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又没做什么苟且之事。” 卫长风吃了一惊,这两个女人要是在这里大吵起来,麻烦可真是比天还大了,他张口正要劝解,尼娜却将一根白白的小手指放在卫长风的嘴上,腻声道:“卫将军,我喜欢这个妹妹,让我和她说吧,女人的事,你们男人就不要插嘴了。” 卫长风只感觉一阵脸红心跳,尼娜那柔软的手指让他大起异样之感,不由退了一步。 李千月见尼娜如此放荡,气的转身入帐,狠狠的将帐帘摔下。 尼娜咯咯一笑,迈步就要往帐内去,卫长风大惊,伸手去拦尼娜,匆忙间没有注意分寸,手臂却在尼娜的胸口碰了一下。 尼娜的脸上微红,转过身来,挺起胸看着卫长风,眼睛似笑非笑,问道:“卫将军,你要做什么?” 卫长风现在想的其实只有一样:让这一切都是梦吧,快醒了吧。 尼娜见卫长风一脸苦相,又笑了起来,那笑容说不出的妩媚,她将嘴凑到卫长风耳边,轻声说道:“想做什么,晚上再说吧,我会劝好这位妹妹的。”说罢转身入帐。 卫长风呆立在那里。 方才尼娜的嘴唇轻碰着他的耳朵,那种异样的感觉更是强烈,现在,他实在不知道该当如何做才好。他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两个女人大吵,甚至动起手来。他的心里在不停的思考着,一旦马将军或者朱将军追问起来当如何回答。 他提心吊胆的等了好一会儿,帐内却没有传来吵架声,也没有摔东西或者动手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卫长风越等越是害怕,要是帐内此时大吵起来,他倒也安心了,反正事已至此,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走一步是一步,但现在这种情形,却让他担心不已。 他咬了咬牙,迈步走到帐前,鼓起勇气掀起帐帘,才一入帐,就听得帐内两个女子的笑声。 声音清脆的,是李千月,声音柔腻的,是尼娜。 卫长风呆住。他向帐内看去,见两个女子坐在床边,相谈正欢。 “你们。。。。。。”卫长风一时间严重怀疑这两个女人此前就认识,现在在合谋戏弄他。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李千月见卫长风进来了,撇了一下嘴,轻斥道:“入帐前不会问一句啊?” 尼娜也在一边帮腔:“卫将军,现在帐内可是两个女人呢,以后你得注意了。” 卫长风决定接受眼前这一切。 他实在不知道尼娜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把李千月由怒火万丈春风化雨了的,但正如尼娜所说,这是女人的事,他不求别的,只求现在这个结果,既然这个结果很让他满意,过程就不必理会了吧,只是,李千月同意当尼娜的侍女了吗? (二) 卫长风小心的提出这个问题,却遭到两个女人同时的白眼。 “什么侍女啊,说的那么难听。”尼娜的话又象斥责,又象打情骂俏。 “我和尼娜姐姐的事儿,用不着你管。”李千月的话虽然硬,但语调却是轻松的。 卫长风只好闭嘴。 他的心里对尼娜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尼娜公主居然能够在片刻间把李千月收拾的如此顺服,实在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宝,这位公主要是见了皇帝,只怕三言两语间就能把皇帝忽悠的抛了三宫六院只娶她一个。 “那,那我告辞了。”卫长风只能这样说了。 “卫将军,别那么急啊,”尼娜的声音仍旧那么妩媚,“小月要咱们帮忙寻找她叔叔的下落呢。” 卫长风苦笑一声。 小月,好吧,两位好姐妹,我帮忙成不成? 李千月的叔叔姓李,男,几年前住在锦州。 这是卫长风在李千月口中得到的信息。 他只能呆看着李千月。 “李姑娘,你。。。。。。你不能再说详细点儿吗?” 李千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我叔叔上个瘦子,个子很高。” “还能再详细点儿吗?”卫长风不死心。 “他称我爹爹为哥哥。” 。。。。。。好吧。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李姑娘,这样子咱们没办法找到你叔叔的。” “那你要怎样?”李千月有些不耐烦,“我当时年纪尚小,只记得这么些。” 卫长风只能摇摇头。姓李,瘦子,在兴城有一个兄长,这样的人要怎么找?动用士兵满城贴告示? 尼娜亲密的把手绕在李千月腰间,问道:“小月,你可记得你叔叔穿的是什么衣服?” “一件长袍。”李千月答道,“记得他说那长袍是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 “那么,他有没有说过他家养了什么东西,比如狗之类的?”尼娜继续追问,“你好好想想,那时你年纪小,他如果和你聊天,应当会说这些的。” “他说过!”李千月有些兴奋,“他说他养了好多的鸟,都用大大的鸟笼关着,院子里还有好多花。” 尼娜笑了,转向卫长风:“咱们要找的是一个李大财主。他身上能穿着三十两银子的长袍,整天无所事事,只会玩鸟,而且有一个大院落,养了不少花,这样的人,在锦州不会太多的。” 卫长风一翘大拇指。 尼娜真是够聪明,照这样找,还真不必废多大力气了。 “咱们一会儿就去查一下。”卫长风说道。 尼娜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卫将军,你也真是的,我们两个女人,能跟着你一起到处走吗?再说,我这一身东胡的服装,走出去不是麻烦?” 卫长风啊了一声,急忙答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找看。” 两个女人又说了些什么,卫长风不知道,因为他急急的去找李千月的叔叔了。虽然他真的不想找到这个人,虽然他知道如果李千月跟了叔叔居住,他就得重新给尼娜找侍女,但既然答应了,他也只能全心全意的去做。 这一找,直到傍晚。 当卫长风疲惫的回到李千月帐前时,却见几个士兵远远的站在那,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 帐前,尼娜静静的站着。她身上的东胡长裙不见了,换了一身汉人的衣衫,只是那衣衫有些小,穿在她身上,把身体绷的紧紧的,整个身体曲线毕露,高高耸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异常惹火。 卫长风只能无视。 尼娜见卫长风回来了,腰肢轻摆,妙臀慢摇,迎了上来:“卫将军,有什么发现没有?” 卫长风苦笑,摇了摇头:“尼娜,别再叫我卫将军了,我是参将。还有,我没找到李姑娘的叔叔。” 尼娜轻笑一声,却没有理会卫长风的更正,从怀里取出一方汗巾来,伸手就要给卫长风擦汗:“唉呀,这么多汗,你累坏了吧。” 卫长风急忙退了一步,不由偷眼瞟了一下远处那几个看风景的士兵,说道:“咱们进帐去说,好吗?”他可实在不想在这里让尼娜表演。 尼娜捂着嘴笑了起来,悄声说道:“李姑娘在洗澡呢,所以让我在外面看守,你可不能进去。不过,你可以在帐外悄悄看一眼,只能看一眼哦。” 卫长风嘿了一声,急退两步,正色道:“尼娜公主,这等事不要乱说。” 尼娜的眼波流转,看着卫长风,又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的媚意:“怎么,你怕了?按东胡人的规矩,我被你抓到了,就是你的俘虏,要是你喜欢。。。。。。”她没有往下说。 卫长风又退了一步:“我把我找李姑娘叔叔的事告诉你吧,你转告李姑娘。”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 第98章 恶臭 其实卫长风找人的事也没什么太多可说的,他走了一天,也打听了一天,倒是打听到了两位李姓财主,一位年已八十,别说做李千月的叔叔,做她爷爷都嫌年纪太大了,而且这位财主坚决否认自己有兄弟在兴城;另一位年纪倒是差不多可做李千月的叔叔,却是一个又婑又胖的大胖子,初时听得有一个女子找叔叔,忙忙的自认,但盘问之下,三言两语之间就露了马脚:这位大胖子根本没有兄弟,一个都没有。再找下去,问遍了锦州,却找不到第三个姓马的财主了。 尼娜听了卫长风的话,好象很开心的笑着,身体又轻轻的凑了过来:“卫将军,找了一天,一定累的很了,我和你回帐去,给你捶捶腿怎么样?” “你还是帮着李姑娘看门吧。”卫长风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生怕尼娜再凑上来。 尼娜看着卫长风的背影,笑容却不见了,轻叹了一声:“长风,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次日一早,卫长风还没来得及再去问李千月可有其他线索,马勇却派来传令兵,命令卫长风率领本部人马维持治安,整顿城防,专做巡视工作。 卫长风只得放下帮李千月寻找叔叔的事,带着队伍去巡视。此时锦州初定,地方官还没有到位,一应事务只能由汉军先行统领,城中也还很有些混乱,听说昨天一晚就有三处地方发生了杀人案,两处抢劫,实在是乱的可以。 卫长风巡视了城中街道,一路从东向南,再转西,眼中所见,只见百姓们个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神情呆否滞,心中暗暗自伤。 午时后,卫长风吃罢了饭,继续巡视城西,打算着由西转北,巡视罢了就回营休息。转过一个街角,一股臭气扑鼻而至,那气味中人欲呕,熏的卫长风直咳嗽,随行的士兵们也一个个捂着鼻子往后退。 “过去看看。”卫长风强忍着臭气吩咐。 众人努力往前走了不远,只见前面出现一片房屋。那房屋一个个又低又婑,有茅草房,也有泥土垒的小房子,都东倒西歪的,房屋前是一个又一个的垃圾堆,污水横流,那水又黑又黄,这股刺鼻的臭气就是从水里传来的。 卫长风咳嗽了两声,仍然无法抵御这臭气,眼见随行士兵中有人都干呕起来,心想这样的地方实在住不得人,快快巡视一下就离开吧。 他眼见前面实在没有行马之处,当下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士兵,大步往前去,希望在自己呕吐之前看几间屋子,然后就离开。才走几步,边上有什么东西一动。 卫长风吃了一惊,向一边看去,一看之下,只感觉胃中的午饭都往上涌。 旁边的垃圾堆里,倒着一个人。这人究竟多大年纪实在看不出来,只看得是一个男子,满身都是粪水,瘦的皮包着骨头,如果不是他动了一下,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人来。 卫长风忍着恶心,踏着粪水走近这人,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这样子?” 那人听得有人说话,努力睁开眼,在脸上擦了一把,把眼睛上的污物擦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喉咙里只发出低沉的“啊”“啊”声。 卫长风在心里下了两次决心,才伸出手去,抓住这人的衣衫,想把这人拉起来,才拉起半尺,哧的一声,这人的衣衫已经碎裂,他的身体如一段枯木一样又倒了下去,溅起一片污水来。 “快来帮忙”!卫长风对身后喝道。 几个士兵皱着眉咬着牙,一起帮忙将这人抬了出来,只是虽然抬出了垃圾堆,却也实在找不到个干净的所在,正自无计可施,边上一间低婑的土房房门打开,走出一个老人来。 那老人一开门看到一个将官带着几个士兵在抬那人,吃了一惊,急忙叫道:“快放下他!他身染恶疾,不能乱碰!” 几个抬着人的士兵一听这话,吓的急忙松手,扑嗵一声,这人已经跌落在地。 卫长风急上前看去,见这个双目无神,已经没了呼吸。他叹息一声,转头问这老人:“请问此人是谁?你怎么知道的他有恶疾?” 那老者答道:“将军新到,不知道这里的情形。老汉所住的这个所在,在城里叫做死人巷,但有人得了恶疾无法医治,就扔在这些垃圾堆里,每天夜半运到城外去。” 卫长风听得奇怪,追问道:“难道就活着扔在这里?” 老者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无论死活。东胡人可不理会这些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反正扔在这里,再运到城外烧掉,活着的也会死。” 卫长风突然感觉着后背上发凉。 他的眼前好象出现一批汉人,一个个骨瘦如柴,被架在火堆里活活烧着,这些人个个张大着嘴,想要呼叫,却又发不出声音。这一刻,他甚至连那扑鼻的臭气都感觉不到了,他好象闻到的是烧焦了的皮肉发出的味道。 他定了定神,问道:“请问你贵姓?为什么住在这里?这些房子里都有人住吗?” 那老者淡然的答道:“老汉姓张,住这里是为了讨生活,谋一口饭吃。东胡人的习俗,白天不运垃圾出城,只将垃圾堆在这里,到了半夜时分,就找一些汉人帮他们运垃圾,加之他们也怕碰了这些有恶疾的人会传上,所以有一些衣食无着的人,无可为生,就冒死以运送这些有恶疾的人和垃圾出城为生。至于这些房子里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原本都是有人住的,只是现在哪些房子里住着的人还是活的,哪些人也被恶疾所传死掉了,可就说不准了。这里天天都在死人,或者直接扔在垃圾堆里,或者,从那些房子里拉出来扔在垃圾堆里。” 卫长风的心中一阵悲哀。异族凌辱,人不如狗。他叹息了一声,安慰道:“张老爹,如今汉人已经收复了城池,你们不会再被如此欺负了,我回去后就向统帅禀报,想办法帮你们整治一下这里,至少让你们不至于如此生活。” ------------ 第99章 苦命人 (一) 张老爹的神情并没有多少高兴,仍是淡然的答道:“多谢将军了。老汉年青时,这里也还是汉人治理,只是,老汉没有看到有多大的改变。当初此处也同样是衣食无着之人的住所,只不过,差役们隔三岔五的就来骚扰一回,逼着我们交税,交不出的或抓入牢中,或充做苦役,其实东胡人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比汉人强些,至少,他们说每运一车垃圾给我们二钱银子就肯定给足,不会说给二钱,却又找出理由七扣八扣的扣个净光,末了还要我们交税。” 卫长风只能苦笑。 他能说什么?告诉张老爹他看到的都是幻觉,没有差役逼他们交税?或者以民族之大义,要求张老爹宁交汉人的税,不做东胡的奴隶? 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虽然东胡与汉人之仇的确是家国仇,民族恨,但如果闭了眼睛说汉人治理汉人就一定比东胡人治理汉人对汉人更好,只怕是枉顾事实。他只能希望新任地方官对这些人好一些,至少,不要比东胡人更差。 辞别了张老爹,卫长风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个屋子的看过去,而且下令手下士兵也各个屋子去看一看,他要了解一下这些人的情况,好向朱将军反应。 他一口气看了三家。几乎每一家的情形都差不多,这里几乎是整个锦州最底层的地区,乞丐、小偷、无家可归者聚集在这里,没有人的房门有锁,第一因为他们买不起,第二,因为实在没什么可偷的东西。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倒是整个锦州治安最好的地区,这里没有盗窃,也极少打架。 没有盗窃,因为没什么东西值得偷,极少打架,因为这里的人常年处于吃不饱的状态,哪里还有精力打架? 卫长风走出门,此时他的鼻子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味,虽然仍不能说感觉着好闻,但总之不象初来时那样难以忍受了,但他的眼睛却实在无法适应这里的情形。 在他身后的这家,他亲眼看到一个满面皱纹的女子在耐心的整治一个猪头,那猪头上长满了白花花的蛆,但这女子好象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细心的将蛆虫一个个挑在一边。 一边的泥地上,两个皮包着骨头的孩子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床,只有几块烂布当做与地面的阻隔。两个孩子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看着那女子整治猪头。 当卫长风称这女子为“老婆婆”时,这女子却笑了笑,告诉卫长风,她才三十二岁。 卫长风的心几乎收缩到了一起。 他将口袋里所有的银子都摸出来,交给了这女子。但他也明白,这没什么用。这些银子省着用,可以够这一家人十天的饮食,但十天以后呢?其他那些人家呢? 他不是不想帮,但他真的无能为力。他只能快步走出来,远远的逃开。 他走到门外,正要招呼士卒们回去,却见一个士兵快步跑来,对卫长风报告道:“禀参将,前面发现有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说认识参将大人,请参将大人过去。”说罢还加了一句:“是两个很漂亮的姑娘。” 卫长风哼了一声。 在锦州,他总共认识两个姑娘:尼娜和李千月。不过,相信不是这两个人来这里。因为她们根本没有来这里的理由,别的不说,就这里的气味就够她们受的。但既然有人说认识他,也不妨过去看一眼。 他跟着士兵往前走了一段,拐入一个由木板房、土房夹成的小巷,只见前面一间连房顶都是破洞的屋子前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子,圆圆的脸,凹凸有致的身材,却正是尼娜。 卫长风大为惊奇,不知道尼娜来这里做什么,既然士兵说是两个女子,现在其中的一个是尼娜,那么另一个必是李千月无疑,只是,李千月又在哪里? 尼娜皱着眉,手捂着鼻子在那里站着,见卫长风来到,总算出了一口气,对卫长风说道:“真是好巧,卫将军你也来这里啊。帮个忙,带我们出去吧,这里都是污秽,我们实在走不了了。” 她边说边抬了一下脚,那鞋子上已经满是污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卫长风问道,“李姑娘呢?” “来找小月的叔叔啊。”尼娜叹息道,“这里就是小月叔叔的住所,她在屋子里面呢。” “什么?”卫长风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里是身着三十两银子的长袍、每天里喂鸟养花的李大财主的住所?尼娜和李千月是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的? 卫长风一头的雾水,只是既然李千月在屋子里,他也先不忙着问尼娜,而是低下头,钻进低婑的屋内。 (二) 屋内几乎没有阳光,虽然此时太阳仍未下山。因为这个破旧的屋子根本没有窗子,只从破屋顶上漏进一些光线来。卫长风才一进屋,眼睛一时都不能适应,站了片刻才看到屋内的情形。 屋内有一张破旧的床,一个女子背向着他站在床边,看背影就知道是李千月,床上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身材很高,但极为瘦弱,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身体里实在没什么油水,并没有多大的腐烂,倒是有风干成干尸的迹象。 李千月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那尸体。 身后脚步声响,尼娜也挤了进来,这屋子本就不大,尼娜硬挤进来,几乎与卫长风贴在了一起。 “这是我的错。”尼娜在卫长风耳边低声说道,“我听你说再没找到第三个李姓财主,心中就在想,是不是小月的叔叔在说谎,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鸟,也没有什么花,只是为了面子而吹牛。” “那三十两银子的袍子也是吹牛?”卫长风有些不信,“李姑娘当时年纪小认不得,但他父母应当能认得。” 尼娜轻笑了一声,她的胸口几乎就擦着卫长风的肩,“我不认为这也是吹牛。他能吹牛,只怕正因为他真的有一件三十两银子的袍子,不过,如果他只有一件这样的袍子却没有花和鸟,我倒要想一想这袍子是怎么来的了。” 卫长风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尼娜,你真聪明!他在心里暗自赞叹。 如果李千月的叔叔在胡吹大气,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的确没有这样富,但他身上却又的确有一件三十两银子的袍子,那么,这袍子会是如何来的呢?只怕没有人会把这样的袍子随便扔在路上让人拾取,所以这袍子,只可能是或偷、或骗、或抢来的。 那么,这位“李财主”只怕并非什么好人,而他所住的地方,只怕也不会是通街大院,所以,要找此人,要到贫民聚居的所在去找,最好去找一下那些偷盗之徒聚居的处所。 所以尼娜领着李千月来到这里,而且还真就找到了这位李大“财主”,只可惜,看来这位财主没命享受,已经仙去了。 卫长风想到这里,不由侧过脸来想赞扬一下尼娜,尼娜却正要凑过来和卫长风说话,两下一凑,卫长风的脸被尼娜的嘴唇碰了一下。 卫长风一惊,急忙要避开,尼娜却趁势在卫长风脸上吻了一下,又是一声轻笑,已经退开。 卫长风只感觉着脸上发红,急忙转头去看李千月。 李千月也正在慢慢转身,只是不知道方才的一幕是否看到。 卫长风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说些什么好,李千月也许是没看到,也许是看到了也没有理会,看着卫长风轻叹了一声:“卫大哥,可不可以帮个忙,帮我将我叔叔安葬了?毕竟,他是我叔叔。” 卫长风当然会帮忙。这不仅是因为李千月一个女子无法完成这个任务,更因为那一声“卫大哥”的称呼。 当三个人回到军营时,天色已经擦黑了。李千月虽然没有哭泣,但神色间也很是郁郁。卫长风几次张口想要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尼娜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轻声道:“卫将军,你不必说什么了,女人的事,让我们女人来管吧。” 卫长风一笑。 这是尼娜第二次说这话了。他发现,尼娜如果要管什么事,他绝对可以放心,这件事肯定会管的十分好,比他自己来管还要好的多。 “我明天再来看你们。”卫长风终于说了一句合适的话。 数日后,卫长风正忙于组织士兵运送贫民区的垃圾出城,朱令却派人来传招了,于是他就带着一头的汗水、两脚污泥和满身的臭气回到军营。 才入军营,卫长风就听得人喊马嘶,来自后方的援军已经抵达。 卫长风心中一阵高兴,虽然不知道朱将军召见自己为了什么,但援军抵达,就意味着汉军可以再次发起攻击,东胡人的逍遥日子不会太久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将至中军大帐,卫长风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一辆马车,那马车雕龙绣凤,很是华丽,而且极大,看起来在里面装上二三十人绝对没有问题,拉车的马一个个都十分健壮,即使汉军中也难见这样的好马。究竟是什么人来了?能够坐着这样的马车直抵中军帐前,可绝不是一般的人。 卫长风心中狐疑着,慢慢入帐。 ------------ 第100章 王八没有蛋 一进帐内卫长风就是一呆。因为帐内的人员不对。 如果是聚将,那么各级将领应当齐齐出现,但帐内只有几个将领;如果是单独召见,那么帐内除了几个将领应当再没别的人。 但现在帐内有朱令、方镇海、马勇,同时还有尼娜,另外还有一位奇怪的人。 这人个子不高,看着身体很是结实,但面皮却十分白净,看面相应当是三十岁左右的人,只是脸上光洁如女子一般。最奇怪的是,此人居中高坐,用一种奇怪的公鸭嗓在高谈阔论,身边是尼娜陪坐,而朱令和方镇海倒被挤在一边。 卫长风先静静的站在一边,听着这人在说话。 “陛下说啦,要朱将军、方将军好好照顾尼娜公主,要视如东胡之王,尼娜公主能够主动随军前行,号召东胡人臣服我大汉,其忠心可嘉,所以陛下特别派我来照顾尼娜公主,还带来一批妇女常用之物给尼娜公主。朱将军,您可给尼娜公主准备好大帐了吧?”这人一口气说着,对朱令说话时好象并没有什么过份的尊重,反而有些命令的口气。 “已经准备了,”朱令忙忙的答道,“今天尼娜公主就可以搬进去。” 尼娜轻笑一声,说道:“王公公,谢谢你,也谢谢皇帝陛下,最好把我的帐篷和小月的帐篷挨在一起。” 那男子一呆,问道:“小月是谁?” 朱令已经听得卫长风汇报,说找到了一个愿意服侍尼娜的女子,但他日理万机,哪里有心情去记这女子叫什么,听尼娜说小月,猜着应当是服侍尼娜的女子,但他不熟悉情形,见卫长风已经站在一边,急忙说道:“王公公,这位是卫参将,一应事宜是他实际负责,卫参将,速来汇报一下。” 卫长风此时已经明白这个奇怪的人是谁了。 此人是一个太监。看来皇帝对尼娜很是重视,专门派了太监来军中负责服侍,或者说其实是监视尼娜。这太监方才说皇帝要求朱将军、方将军好好照顾尼娜公主,要“视如东胡之王”,其实是打算和尼娜达成政治交易,让尼娜来管理东胡人了。在平定东胡之前,还要尼娜利用自己的公主身份为号召来策反东胡人。 卫长风虽然在心里不大待见太监,但人家也没有招惹到自己,所以仍是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答道:“禀王公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太监已经起身,抢上一步,伸出白白净净的手拉住了卫长风,嘴里啧啧有声:“唉哟,这位就是卫参将?久闻大名啊。这一回你可是立了大功呐。来来来,卫参将请坐。”说着就拉着卫长风的手往前来,只是大帐中只有那几个座位,却哪有多余的?但王公公却毫不犹豫,直接拉着卫长风就要让他坐自己的座位。 一边上方镇海忙起身让座,王太监却不肯,连声说道:“方将军请坐,不必客气。” 卫长风心说这不是开玩笑嘛,他坐王太监的座位,让王太监一边侍立?或者王太监再坐方将军的座位,让方将军站着?这王太监热情是热情,可也假的过份了。他急忙说道:“多谢王公公,末将还是站着好,军中规则,不可轻废。” 王太监这才放开手,重新坐在座位上笑道:“卫参将果然是纪律严明呐,佩服佩服。” 朱令在一边急忙捧场:“王公公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卫参将得蒙王公公垂青,可要多多努力才是。你把这一段的事情好好汇报一下吧。” 他一边说一边笑,笑的脸都快抽筋了。现在他真的很想和王公公拉一拉关系,因为卫长风不知道,但朱令却知道这位王公公的底细。 这位王公公行八,没有大名,打小儿到现在全名就是王老八,所以他极为忌讳别人叫他全名,特别是老百姓骂人时是骂人王八蛋,而王公公只是王八,却偏偏没有蛋。 但这位没有蛋的王老八公公的确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一般而言,与常人相比太监往往是身子比较弱,体力也差,但这位王老八公公却是个异类,身体很是强健,加之他本是贫苦人家出身,吃得起苦,所以有什么跑外面的差使,往往就是他来承担,这就让他和外面的官员很有交往,每每的皇帝也从他这里听取对一些官员的意见。 这么一位太监光临,朱令哪里能不想和他拉一拉关系? 卫长风虽然不知道这中间的关节,但看着朱令一脸的奉承,也能猜得个大概,当下将这些情形大致说了一回,当然,李千月是被说成是后来找到的侍女。 王公公听了这些话,又是啧啧称奇,说道:“这真是天佑我大汉呐。尼娜公主弃暗投明,也是天意,可见我皇上承天意,实在是不可相违。。。。。。” 他这里大拍皇帝马屁,其他人也只得在那听着,还得应合着,但尼娜可实在受不了了,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王公公立刻住口,笑道:“我也走了很远的路,可有些乏了,尼娜公主,让在下服侍着您休息吧,这军中之事,咱们就不理会了。”说着伸手去搀尼娜。 尼娜急忙起身避开,说道:“我自己走,我还是找小月去吧,王公公,您就和我住邻居就行,别的,您就不用理会了。” 二人说着起身出帐,朱令与方镇海急忙相送。 大帐内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其中以马勇的声音最明显。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位王公公把帐内众人恶心的都快吐了。 送走了王公公,朱令回帐,立刻回复了原来的样子,那就是说,又是官腔满脸而满口,开始布置任务。 第一个任务自然是嘱咐马勇和卫长风,要专门拨出一队士兵警戒,防止尼娜有什么意外。 方才在门外,尼娜提了一个要求:跟随卫长风行动。因为按东胡人的习俗,他是被卫长风所俘,如果无人出钱物赎回她,她就只能跟着自己的主人。她既是东胡公主,自然不能违背东胡人的习俗。 朱令见王公公同意,他自然也同意,所以,这一回卫长风算是惹上大麻烦了,一个东胡公主,一个汉人太监,要一起随着他行动! ------------ 第101章 两座断桥 (一) 第二个任务是布置给所有将领的,既然马勇和卫长风在这里,而且一会儿他们还要去布置警戒尼娜公主和王公公的事宜,朱令就提前布置给马勇和卫长风了:这一回汉军的人数再次满了十万,朱将领决定,仍是兵分左右,右路军七万,由朱令亲自带领,直取三百里外的东胡要地辽中,左路军三万,由方镇海率领,与右路军齐头并进,攻取同样离锦州三百里的黑山。这两座城相距约一百五十里,如果同时占领了这两处,东胡所据的三成领土就收入汉帝国囊中了。 应当说,朱令的这个安排还是很合理的。辽中是东胡要地,以重兵攻击理所当然,黑山处在辽中侧面,两路军齐头并进,可以相互呼应,派卫长风到侧面去,可以防止尼娜公主和王公公出现危险。当然,同时把重要的功劳归给朱令,也是这考虑中的一个。 方镇海心知朱令一半是战术需要一半是抢功。左路向黑山并没有大规模的东胡军驻扎,据信报黑山的东胡军原本就不足万人,此前东胡军大败,黑山守军被抽调一半,可以说,这一次左路军连大的抵抗都不会碰到,所以,这一回更多的是观风景。于是他下令将三万部队兵分三路,马勇所部为左二路,居中而行,一声令下,大军出发。 蹄声的的,左二路军一路前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仍没有碰到敌人。这一回士卒们很是放松,路上不断谈笑着。不过,有一个人正在生气。 这个人就是王公公。 第一个让他不满意的是,他的马车没有跟来。马勇一看王公公那马车眼睛就圆了,坚决拒绝王公公坐此马车。这大马车要上路,碰着那狭窄之处,得多少人去开山铺路才能让它通行?万一要是路上有个坑之类的这马车陷下去,得多少人能把它抬出来?所以马勇说死也不同意王公公坐那马车,只是拨了另一辆马车给王公公。虽然这马车按马勇的观点看应当不小了,但对王公公来说,实在是小的过份。 他现在就在这个小的过份的马车里在生气,感觉着这马车座椅实在太硬,周围实在太小,气味实在太难闻,反正一句话,哪儿哪儿的看着都不顺眼。 然而这不是最令王公公生气的。他发达之前,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别说马车,马都没碰过,走多远都是两只脚,而且连鞋都没有。所以这马车虽然让他不满意,但他也不至于就被这马车弄的走不了路。但是,方镇海也好,马勇也好,卫长风也好,居然都对他不假颜色,这才是最让他生气的! 他小时候经常被人训斥,有一回甚至被差役扒了衣服吊起来示众,那时,他根本不敢想以后会一呼百应。但自他进宫以后,每当外出办事,却有哪个官员敢不对他加意奉承?即使来到这里,朱将军也是人前人后的奉承着他,但自打他跟着左路军出击,方将军好象就不理他了,马勇虽然来问过两次,却也只是简单的几句,完全的公事公办。至于那个卫长风,亏自己那么拉拢他,居然也是一付公事公办的神态,到现在为止,马勇和卫长风一共来见他四次,而且还是不得不来的时候! 没错,按理说他这个太监根本是无官无职,在理论上说,一个小兵也可以不理会他,但是,哪个小兵敢不理会他这个无官无职的太监?王公公不在乎钱,虽然也多少有些暗地里的收入,但比起其他太监来,实在是九牛之一毛,所以他有一个廉洁的名声,这也让皇帝对他很信任。但是,他在乎面子。从小时候被差役吊起来打时他就发誓要出人投地,当他现在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时,却发现在左路军处碰了壁。 这可是他不能容忍的。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更对卫长风、马勇亲热了。宫内的生活让他有了极大的忍耐力,也让他学会了如何表里不一。只不过,在内心中,他可是恨极了马勇和卫长风,特别是卫长风。要知道他可没有来得及拉拢马勇,而且这种莽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还是不加理会为好。但卫长风,却是给脸不要脸!我王公公着意拉拢你,你居然不识抬举,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不是要被其他太监笑死? 所以王公公坐在马车里,一边笑一边生气,一边生气一边盘算着怎么找卫长风的麻烦。这件事,还不能太直白,要知道尼娜公主可是很对卫长风有些意思的,要是惹了尼娜公主,皇帝陛下非活剐了他不可! (二)前面突然传来喊声,队伍停了下来。 王公公立刻伸头到窗外去看尼娜公主坐的马车。他不关心别的,只关心尼娜公主,只要尼娜公主没事,他就没事。 当然,尼娜公主没事。 不过,汉军前锋有事。 方镇海和马勇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他们的前面是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断桥。 这桥已经从中间被拆断,而且拆的十分彻底,要想恢复,没个七八日的功夫是不可能的。当然,这不可能是哪个百姓闲的无聊拆了这桥,只可能是东胡人拆的。问题是,眼前这条黑水河既不深,也不宽,上游下游有许多可渡河的地方,东胡人也不是白痴,明知拆这桥没什么用处,至多让汉军鞋子湿一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无用功? “也许是东胡人吓糊涂了。”马勇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方镇海狐疑的摇了摇头:“不至于这样糊涂吧?”他的话也是有些底气不足。 身后,马蹄声响,卫长风到了。按说他应当在队伍中间行进,但这里一出现情况,方镇海和马勇几乎同时下令:“叫卫参将上前面来!”在这两个人的心目中,卫长风是绝对的高级参谋。 卫长风来到队前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己被叫来做什么,只是,他也不知道东胡人为什么这样做,看了良久,他只能摇摇头。 “中路军左移过河,”方镇海下令,“三军之间距离缩至五里,卫参将,你就随在我身边,保护尼娜公主和王公公的任务转交给白参将。” 卫长风点头答应。 方镇海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眼前这个情形,也可能是东胡人愚蠢的过份,也可能是有什么计谋,所以方镇海下令三支部队缩近,随时可以相互照应,让卫长风留在身边,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可以立刻与卫长风商量。 然而,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除了过河时有两个士兵滑倒,弄的全身湿透,再也没有别的损失。直到傍晚安营下寨,连一个东胡人的踪迹都看不到。 方镇海只得暂时认为是东胡人愚蠢过份,但他仍然安排了双重警戒,防备东胡人偷袭,离黑水城只有两天的路了,他可不想半路上被打了偷袭。 这一晚什么事都没有。次日一早,艳阳高照,大军继续前行。 前行了才不到二十里,前方来报:又发现一座断桥。 方镇海立刻喊上马勇和卫长风一起到了前面。 这一回桥断的更是奇妙。 前面是一条小河,河宽不过三丈,深不过没膝,那河上的桥是百姓们为走路方便搭的,实在算不得大桥,几百人用不上一个时辰就可以恢复,而且那样浅的河,何必去恢复桥?直接涉水而过就可以了。 这不可能是愚蠢。东胡人再蠢也蠢不到这样。 方镇海和马勇齐齐望向卫长风。 卫长风却只有苦笑。他实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再聪明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一见就明。他只好摇摇头。 马勇有些失望。但方镇海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连续下令:“向上游哨探,查看一下是否哪里有堤坝堵住河水,全军后退五里。” 他的猜测是,可能东胡人在上游筑堤,等到汉军涉水过河时再扒开堤坝,水淹汉军。 汉军后退五里,足等了一个时辰,探马来报,向上游哨探了二十里,没有发现任何筑堤的迹象,河水也一直是这么浅,两岸也没有此前水很深的迹象。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三军合一。”方镇海下令,“全军快速渡河。” 卫长风在一边听着方镇海的命令,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妥,但究竟是哪里不妥却也说不上来,如果让他现在站在方镇海的位置,只怕也会这样下令,三万人合在一起,东胡五千人就算全部弃城而出也难以击败汉军,这是目前最安全的办法。所以他只能不出声。 方镇海好象也有些预感,他皱着眉,不断的扫视着四周,只见左前方隐隐约约的是低婑的丘陵,正前方和右侧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目力所及之处,不但没有东胡军的踪迹,甚至没有行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汉军安然的渡过了小河,继续前行,那一片丘陵也逐渐清晰起来。这就是所谓的黑山。离的近了,发现这丘陵倒也不能说很婑,虽然和高山相比的确不高,但在丘陵来说也算是高而且广了,山上苍松翠柏,小河碧湖,倒也是很好看的景致。 汉军正自前行,突然间,隐隐的传来一阵号角声! ------------ 第102章 退入黑山 一听到这号角声,汉军众将领反而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许多人在夜里走路会害怕,为什么?不是因为黑夜让人害怕,而是看不到夜里有什么才让人害怕。汉军此前就一直“看不到有什么”,连续两座很愚蠢的被折掉的桥,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都不知道东胡军要做什么。这才让人害怕。现在,东胡军既然来了,再可怕也不过是东胡军,总比始终不知道对方在哪、要做什么强。 “戒备!”方阵海下令,“全军展开,准备迎击,左右两路向前。。。。。。不对!”方镇海失声叫了起来。 没有人需要方镇海解释为什么不对,因为大家都看到了为什么方将军会叫“不对”。 正前方,右前方,烟尘滚滚,旌旗招展。来的不是五千东胡军,也不是一万,看那阵势,至少在三万人以上! 如果是拒城而守,或者在山野丘陵中作战,汉军一个人能顶得上东胡军两个人,但如果在平原作战,作战规模越大,东胡军的威力就越加倍强大。此时汉军有三万人,其中骑兵不过五千,而东胡军超过三万人,八成以上是骑兵,在这平原旷野中作战,汉军要怎么才能取胜?别说取胜,自保都艰难。如果要是汉军有时间布置营栅也可以抵挡一阵,但现在却哪里有时间布置营栅? 客观的说,这其实也可算是方镇海的失误,因为他没想到东胡军会有这么多,如果料到了东胡军有这么巨大的力量,随军带着营栅,也勉强来得及据栅而守,但谁能想得到,东胡军居然是就这么直接了当的冲出来,而且有如此巨大的军力? 方镇海的额角立见汗珠。 “全军排列方阵!”他急急下令,“正前方和右前方派一个百人队上去,看看敌人是不是拖着树枝在跑?” 他希望这是东胡军吓唬人的计策,将马尾巴上系上树枝,伪装成巨大军队的样子,不过看那旌旗的位置,这种可能性只怕不大。 两个百人队才接到命令,还没来得及整队,方镇海的命令又到了:“停止侦察!” 因为现在已经不必侦察了,东胡军离的越来越近,虽然还不能说已经离的十分近,但已经足以看出,这些烟尘绝不是伪装的。 东胡正前方和右前方的部队正不断的逼近,方镇海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全军向左后退,”方镇海终于下令,“退入黑山!” “方将军!”卫长风叫道,“敌人好象就是在逼咱们退向黑山!” 这段时间里,卫长风也是心惊肉跳,他越看越感觉不对头。 这一切都不对头。断桥,远远超乎意料数量的敌军,这些都不对头。这不象以前的东胡军,这种作战方式让他感觉很别扭。 以前,面对东胡军他无论是以弱击强也好,情势紧迫也好,总能找到一些好的办法,因为东胡军即使在占优势时,也有着许多破绽,这些破绽在别的汉军将领中发现不了,但在卫长风眼里,还是很明显的。 但这一次,他感觉情况倒了过来。不是东胡军处处破绽,倒好象是汉军处处破绽,但究竟破绽在哪里?东胡军是怎么发现,又是如何利用的?这一切他实在弄不懂。就好象现在,他就不懂,东胡人把汉军的前方和右侧都封住了,但他们行进的速度却并不很快,如果放在以前,这个距离上东胡军已经开始发起冲刺了,然而现在的东胡军战马只是不紧不慢的小跑着,好象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发起冲刺的想法。 东胡军这么做,汉军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入黑山。汉军既然知道这个选择,没可能东胡军的统帅反而看不到如此明显的可能。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才能解说这个奇怪的情形:东胡军就是想把汉军逼入黑山。 问题是,把汉军逼入黑山,对东胡军有什么好处?他们的部队在平原作战才是最有利的。现在这样,不是在让汉军找一个最有利的防御之地了吗? 但无论如何,既然东胡军想把汉军逼入黑山,必然是有原因的,东胡统帅绝不会没有把握就这样做。所以卫长风听得方镇海下令退入黑山,立刻出声提醒。 方镇海转头看着卫长风,眼神是满是焦急:“你说的不错。我也看出来了,问题是,现在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卫长风无语。 现在真的没有别的选择,还剩下的一个选择是与东胡军在平原上来一场决死战。 这样的选择,不过是选择了死的快一些而已。 “方将军,你说的不错。”卫长风只能这样回答。 方镇海却没有因为卫长风说他说的不错而高兴,反而叹息了一声。 因为他真希望卫长风现在有一个计策能解脱困局,哪怕是让他颜面尽失的计策也行。然而这一回,卫长风却没有好的计策了。 “全军后撤!”方镇海咬着牙发布了命令。 汉军匆忙的向后撤退着,多余的粮草、车仗仍了一地,一众士兵急急的退入丘陵,眼看着东胡军的正面部队与右侧部队合在了一起,但并没有继续进逼,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镇海的眼睛不住的扫视着黑山的大小丘陵,叫过三位常将军,指点着布置任务:“左一队,占领那里,那里和那里。那边山势险峻,只要几十人就可以,那边要多一点人。左二队,往那边去,派一个百人队占领。。。。。。”他的手指突然僵住,“那是怎么回事?”他的话好象是在问,却不知在问谁,因为他也知道,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在方镇海手指的方向上,险峻的山顶,竖起了一杆东胡军的旗帜! “呜~~~~~”随着号角声,几个关键的山顶都竖起了东胡军的旗帜,特别是一边的一个山坡,这山坡向外的一面平缓,向内的一面陡峭,是汉军必须占领并防守的关键点,否则东胡军极可能由此进入山中,这个山顶上,居然竖起了东胡千夫长的旗帜,这说明那里有几百甚至上千人在防守! ------------ 第103章 努力中计 (一) 这一回连马勇的脸也白了。 这几个要点占的,实在是太精确了,即使是汉军中,想要准确的占领这些要点,也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得到的。马勇自问自己要如此准确的占领这些要点,怕是要事先做足了准备功夫才行,一见到这里的地形就能立刻判断出该占领哪里,哪里要重兵防守,只有方将军才有这个本事。不知道东胡人哪里来的这个本事?山地之战,他们可不在行,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变的这么大? 马勇向方镇海看去,而方镇海却正看向卫长风。 “有叛徒!”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绝对没有哪个东胡人有如此出色的本事,就算东胡的所有将领都来这里研究上一天,只怕也没办法准确的找到这些要点。所以这肯定是有叛徒在指点东胡人,问题是,这么高的水平,究竟是哪个叛徒?这可不是随便哪个汉军士兵就能做到的事! “山中列阵。”方镇海震惊之余,立刻下令:“整队,防止敌军从山上冲下来!” 传令兵转身要去传令,卫长风却突然一个箭步挡住了传令兵。 “方将军,不可这样做!” 方镇海看着卫长风。 如果是此前卫长风说这句话,他只有欣喜。因为那意味着卫长风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但现在,山外是三万东胡骑兵,四面是东胡军控制着制高点,不列阵怎么办? 卫长风努力控制着自己,他现在想明白了,突然间,他一切都想明白了。 “方将军,还记得那两座桥吗?”他突兀的发问。 方镇海一呆。 这样的时候,扯出这个问题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虽然他认为卫长风扯的有些太远,但卫长风既然在这样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肯定有他的用意。 卫长风接着问了一句:“方将军,如果你知道拆桥的人不是东胡人,而是汉人将领,你会怎么办?” 方镇海又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大叫了一声。 他也明白了! 拆桥的人,正是布置黑山东胡人占据要点的人。这个人对汉军的行军习惯极为熟悉,知道一旦拆了那两座桥汉军会如何提防! 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处理问题的方式,虽然同一个问题可能有十种方法来处理,而且都处理的很好,但张三有张三的处理问题的习惯,李四有李四处理问题的习惯,虽然张三用李四的办法也能处理好这个问题,但张三肯定不会用李四的办法,因为他有他的习惯。 汉军也是如此。各个将领都已经习惯了汉军的处理问题的方式,面对断桥,他们的应对方式绝不会是东胡人的方式,或者说,这个拆桥的人,其目的就是要让汉军收缩军力,如果是东胡人面对这断桥,可能直接无视,策马过河而已,但汉军,必定是收缩军力,这就是那个拆桥的人想要的结果! 想明白了这一层,接下来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东胡人在正面和右侧布置重兵,就是想要把汉军逼入黑山,因为他们知道,汉军一定会选择这个办法,这是汉军的习惯。而退入黑山后,当然首先是抢占关键的防守要点,于是,这个人提前在几个要点上布置了东胡士兵进行防御,目的也就是要让汉军在山内列阵。 如果提前知道了这是汉人在主持,方镇海无论如何都不会上当,因为这明明的就是诱骗汉军。但他一直以为是东胡人在这样做,结果,越是严密防备,就越是进入圈套。 方镇海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急抬头去看,脑袋里急速的思考着,如果在山内列阵,会出现什么后果? 卫长风也在四下打量着,他很快找到了答案。 他向半山腰一指:“那里。” 方镇海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 半山腰是一个小湖泊,湖水碧绿,一条瀑布银闪闪的挂在小湖泊的上面。在小湖泊面向山脚一侧,明显的有一堆灌木过于密集。 如果沿着灌木往山下看,正好看到山谷中的空地,现在,汉军就聚集在这空地四周。一旦山中列阵,必然会在这里列阵。那么,灌木的底下会是什么?猜都猜得到,那一定是已经扒开的堤坝,用一些沙袋之类的临时填堵,汉军一列阵,就会有东胡军士兵冲出来,快速扒开沙袋。 结果将是东胡人兵不血刃,把汉军全军淹没! 好狠毒的招数! 方镇海突然再次转向卫长风:“卫参将,你现在可有办法解决这个困局?” (二) 卫长风有些吃惊。他不知道方镇海为什么这么问,现在汉军面临的是一个极大的困境,不列阵,山上的敌军可能冲下来,居高临下,汉军极为被动,列阵,就是水淹之灾。这样的情形下,想让他立刻想到办法,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他只得据实答道:“末将有一些想法,但究竟是不是可行还不知道。” “好”。方镇海一点头,将印信取在手中,递向卫长风:“现在开始,你来指挥全军!” 卫长风严重怀疑方镇海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如果他说“末将有办法”方镇海这样做还有情可原,但他说的是“末将有一些想法,但究竟是不是可行还不知道”,方将军却要让他指挥全军? “将军!”卫长风急忙重复:“末将是说,末将有一些想法,但究竟是不是可行还不知道。” “我听到了。”方镇海冷静的答道,“但现在我连不可行的办法都没有!你来试吧,胜了我自会表你的功,败了,是我的责任!” 卫长风心中有一丝感动。方将军虽然现在没有奇谋妙计,但的确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将领,关键时刻,该如何做,他心里十分明白。 其实未必每一个将领都要有奇谋妙策,将领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如何发挥下属的能力。方将军就有这样的本事。 卫长风咬了咬牙,伸手接过印信。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肯定自己的办法对与不对,他知道自己这一接过印信,可能会得到一个杀头的罪,但他更知道,如果不接印信,他的内心会永远不安。那就赌一下吧!为了三万好男儿,为了大汉的江山! 卫长风正要下令,却听得身边一个公鸭嗓变了调的叫声:“让开,给我让开,我要见方将军!” 卫士一分,只见王公公挤了过来。他满脸的汗水,眼中全是惊惧,一见方将军在这里,立刻狂叫起来:“方镇海!你,你居然把我带到东胡人包围之中!你不怕杀头吗?!” 其实王公公在要平时,绝对不会如此无礼,他的习惯是笑里藏刀,但现在东胡人的刀都快砍到脖子上了,他哪里笑得出来,所以现在他只剩下气急败坏了。 方镇海“嘿”了一声,没想到这位王公公会在关键时刻来捣乱,但他虽然对王公公很是不屑,却也不想就因此得罪了他。何况王公公不是军人,面对生死关头害怕也是正常的。只得出言安慰:“王公公别急,我们正在想办法。” “想个屁办法!”王公公急了,“快突围,突围!” 方镇海的脸沉了下来:“王公公,这里轮不到你来指挥!” 二人正自斗口,“呜~~~~~”山上号角声又起。紧接着一片呐喊声,山上的东胡士兵开始向下冲击了! 方镇海立刻向卫长风看去。 卫长风牢牢的站在那里,扬声道:“传令左一队,分兵堵住东胡军下山的路口,不可往上攻击,只牢牢守住路口既可!二三两队。。。。。。休息!” 传令兵呆了一下才转身去传令,这命令,前半截还算正常,后半截可实在是太奇怪了。 王公公见方镇海对自己爱理不理,卫长风一个小小参将却在指挥全军,这等匪夷所思的事实在让他无法接受,不由连连跳脚:“方镇海!你疯了!居然让一个参将指挥全军?你快些下令突围,本公公还能放你一马,晚了的话,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满门抄斩?” 方镇海微微一笑,打了个呵欠:“王公公,你自己去下令吧。我嘛,要执行卫参将的命令------休息。” 王公公气的张口结舌,心知这是方镇海拿自己开涮,别看平常士兵们一个人对他毕恭毕敬,真要是他下个突围的命令,谁会执行?他站在那里一脸的尴尬,眼见方镇海这个钉子碰不得,只得转身卫长风:“卫------” 卫长风转身就走,向最近的山口而去。他要看看左一队的布置,能不能挡得住山上下来的东胡军。 还好,左一队已经守住了几个山口,东胡军虽然呐喊声响亮,但攻击力却并不强。 至少这一件事卫长风做对了。东胡人在那个神秘的汉军叛将------绝对不是一般的叛徒,只能是叛将------的指点下,一路占优,直到把住了山顶,但是有一件事,东胡军却无论如何没办法仅凭那叛将的短时间指点就占优的:步战能力。 如果给那叛将一年时间,也许他能训练出一批与汉军步战能力相当的东胡军,但仅仅几天时间,他可以布置出诸多的成功计谋,却没办法让东胡人的步战能力迅速增长,加之山上的空间有限,东胡军人数并不多,有些山顶只有几十人防守,虽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想让他们下山攻击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东胡军能够下山攻击的人数极为有限,远少于山中汉军。因此汉军实际上有两个优势:人数,步战能力。要想以已之长,攻敌之短,最好的选择就是:守住山口,但绝不进攻! ------------ 第104章 三个时辰 卫长风一边看着,脑袋里一边急速的思考着,视察已毕,一个大胆的计划也已经成形。他正要转身,左一队常将军何健却自身后赶了过来。 “卫。。。。。。统帅。”何键犹豫了一下,用了这个称呼。他也没办法。要是称呼卫长风为卫参将,按军规应当是参将受常将军节制,但现在卫长风是全军统帅,如果称呼卫长风为卫将军,却又名不符实,只好用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卫统帅,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卫长风肯定的答道,“一个时辰后,左二队来接替你们。” 何键虽然得到了答案,却仍不肯走:“卫统帅,末将以为,这样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咱们毕竟还要强行突围,否则只能被困死在山谷里。” 卫长风点了点头:“何将军说的不错,只是,现在还没到突围的时候。” “那该当是什么时候突围?”何键急忙追问,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正是这个。 “三个时辰后。”卫长风答道。 何键没话说了。不过这不代表他明白了。相反,他更糊涂了。为什么一定要三个时辰后?为什么现在不行,一个时辰后不行,两个时辰后也不行?不过既然卫长风给出了时间,他也不能再多嘴,于是转身自去指挥作战。 卫长风慢慢的绕着山周。他打量着四下的山势,同时也查看着敌我两军的情形。 黑山从外面看,是一系列高高低低的丘陵,但进入山内看,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谷,山谷四面是高高低低的丘陵包围,左侧就是那个半山腰上的小湖,小湖的水顺着山流下,形成一条小溪,直流到右侧山脚处,在山脚的一个低婑的岩洞中进入山内。这岩洞倒是不必防备,因为洞口极为低婑狭窄,人要躺下才能进出,东胡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里有什么埋伏,现在最大的危险,就是那个小湖。 山口处,东胡骑兵仍在列阵防守。 其实他们倒不是进不来,顺着一个平缓的小山坡,他们完全可以直冲到山中来,只是骑兵要是这样冲进来,那就是给步兵杀着玩儿的了,这山谷中到处是灌木,地面凹凸不平,哪里有马走动的余地?所以东胡骑兵虽然在山口列阵,却不肯再往前进一步。 他再次扫视了一下几个山口。东胡军倒也聪明,冲了几次,见汉军防守严密,却不肯反击,也就不继续进攻,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不多,原本他们计划是逼着汉军在谷中列阵,汉军却没有中计,只是分散在山谷四边,于是这些东胡军也就只占据在半山腰处,以石块和弓箭攻击汉军。虽然因为人数有限,这种攻击不能大规模杀伤汉军,但造成汉军的不断伤亡却也是免不了的。 卫长风的目光扫过汉军时,停了一下。 他看到王公公已经换了个地方,想是自知方镇海和卫长风都不理他,只好找个能自由发泄的地方在那里怨天怨地怨鬼神。王公公身边站着一个女子,正是尼娜。 卫长风的心跳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尼娜身旁看去。他不担心王公公,因为他知道,尼娜既然去劝王公公,王公公就是有天大的怒火也会被劝动,这一点,相信尼娜绝对没问题。他想要找的,是另一个人。 尼娜身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静静而立,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 小月! 卫长风在心里悄悄的叫了一声。 当然,当着小月的面,他肯定要叫“李姑娘”,但现在,他却很想痛痛快快的叫一声“小月”。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传令兵急奔而至:“禀卫参将,何将军请示,一个时辰已到,是否与左二队交接?” 卫长风点了点头,说道:“请先叫马将军来。” 右侧山口,何键有些焦急的远远看着卫长风。 时候到了,他真的很想立刻把军队撤下来。因为这个仗打的太让人窝火。不许进攻,又不能后退,只能这么死撑着,眼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的倒下,却别无他法,只能倒下一个填进一个,这算什么打法?这样撑下去,只怕不等到粮食吃光,人就已经死光了。现在他只能希望东胡军的箭不多,没办法攻击那么久。但东胡军既然是抢占山头,哪里会想不到要多带箭? 而现在,卫参将倒是不慌不忙,在那里和马勇絮絮的说着什么,看起来马勇还不太明白,又问了几回才点头。 终于,马勇离开了卫长风,带领着部队接防了。 何键想问问马勇方才和卫长风说了些什么,但想了想,没有开口。 毕竟这是军中之事,不该问的,不能轻问。 另一边的山坡处,方镇海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他不是不着急,他对卫长风要做些什么也是心中无数。但他决心不开口相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战场上的统帅要是一边指挥一边还得四下里答疑解惑,有十人会十人失败。这不仅仅是耽误了统帅的时间问题,同时也是增加了统帅的压力。战争就是赌博,以命为注的赌博。从来没有十分把握的战争,如果战争的一方有了十分把握,另一方也根本不会应战。 既然是赌,那么心态就极为重要,别人也就罢了,他方镇海是可定远将军,全军真正的统帅,他要是随便问上一句,给卫长风的心理压力可就非常大了。所以,他什么也不管,放手任卫长风去做。其实他现在也在赌,赌的是卫长风能指挥汉军得胜。要是赌错,认赌服输,他赔上自己,甚至满门老幼的性命好了,这不是因为他爱赌,而是因为,舍此之外,再无良谋。 左二队也退下去了,现在是左三队接手防守。 脚步声响,卫长风来到方镇海身边。但他没有停留,也没有看方镇海,就那么径直走了过去,目光甚至有些呆滞。 一边上,方镇海的卫士有些不满,低声嘀咕着:“这也太傲的过份了吧?” 方镇海看了卫士一眼,突然问道:“你会下围棋吗?” 卫士心中奇怪,不明白方将军怎么扯到这么闲情雅志的东西上,答道:“禀将军,会下一点。” “那么,你下棋时会和别人不断打招呼吗?”方镇海继续追问。 ------------ 第105章 赌一战! (一) 那卫士这才明白方镇海的意思,一时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让卫参将好好思考吧,”方镇海又象是在教训卫士,又象是自言自语,“这一局,我们输不起。” 当左三队接替了左二队的防守一个时辰后,左一队没有再替换左三队。左一左二两队一万五千人向谷外出击。另五千人则另有任务。 谷外,大贤王格路冷冷的看着汉军。 他心里有些奇怪。 汉军以一万五千人出来攻击他倒能明白原因,要分兵防备山上的东胡军嘛。但是,为什么汉军后队居然带着一些草料? 当然,那草料的确不错,估计着是汉军在没有丢弃的草料里精心挑选的,问题是,他们带着要干嘛? 他看着汉军从山谷往外走,心里思考着,但并没有着急。 他要等。等汉军在山外列阵。三万骑兵对一万五千步兵,一个冲锋就可以让这些汉军完蛋,但他可不想让汉军败入山中,那样还得继续围困,虽然按原计划本就是围困,但计划里也想到了汉军出山强行突破,一旦汉军这样做,那就就地消灭他们。 一个卫士来到格路身边:“禀大贤王,阿格万夫长禀报,说汉军可能有计策。” “他不是万夫长,现在不是了。”格路淡然的纠正卫士的错误,“他是杀了小贤王的罪犯,你没看到他脖子上的铁链吗?告诉他,他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等收复了锦州,带他到小贤王的死处去,扒了他的皮祭奠。他只要完成他的任务就可以了,别的,不必他管。” 卫士应声而去。 格路好象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阵后。 最后面,莫吾尔静静的骑在马上。 格路的心中暗自冷笑。 这就是勇士?一中计再中计,只有四肢没有脑袋,这样的勇士,还是放在后防线上安全些。更何况莫吾尔是阿格的手下,无论他和阿格是亲近是敌对,阿格的手下都不能信任,至少现在不能。 格路伸了伸腰。 好吧,等到汉军布置完成,他就会让汉军彻底完蛋。他看了边上一个汉人一眼。那汉人正皱着眉毛,好象在想着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格路问道。 那汉人摇了摇头:“应当没问题,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带着草料。” 格路微笑。 管他的!就算带着妓女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一回,汉军算是死定了。当然,这一回计策的成功不能说全是他自己的功劳,这个汉人可也是出了大力的,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个汉人,这一回根本不可能成功。不过,没有必要奖励这个汉人,这汉人的生命仍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奖励了。 “吹角!”格路下令,“全军进攻!” “呜~~~~~~”号角声大起,三万东胡军蹄声如雷,向汉军直冲过来。 汉军的阵势开始动摇。前面一批士兵在放箭后迅速后撤,直撤后中军后,重新排列,形成新的后军。紧接着,中军也如法炮制。 格路微笑。 看来,传说中有那个奇人卫长风的汉军也不过如此。这种办法倒是很常规的办法,尽可能发挥弓箭的威力。但是,汉军背后能有多大空间?再撤一次,他们就要站在山口了,而且东胡军的攻击速度,绝对比汉军轮番后撤的速度快。 “加速,抢在汉军退入黑山前击溃他们!”格路大吼道。 东胡军的战马由齐头并进变成了全力冲刺,虽然如此一来队形就不整齐了,但在最后突击阶段,哪里需要队形的整齐? 卫长风站在汉军队伍后面,紧张的看着东胡军。 现在,他必须让步兵和东胡军的骑兵比速度,没别的办法。只要这一关过了,汉军就有希望反败为胜,要是这一关过不了,那么就只能等死了。 他感觉手心在出汗。 东胡军接近了! “举旗!”卫长风大吼。在一片战马奔腾之声中,不大声吼叫都听不清说话。 一边上的士兵高高举起红色大旗。 汉军士兵突然转向,一个个撒腿狂奔,向着四面的山坡爬去。中路,只有五百汉军士兵手持草料,一边撒一边向谷中后退。 格路看的直晕。 汉军在干嘛?主力向半山爬?山上是东胡守军,如果现在他指挥着三万人攻进去,汉军会立刻陷入内外夹攻的绝境。但是,如果攻进去,只怕他的部队会进入山谷,这不仅仅是要步战问题,而且,山上小碧湖的水淹妙计也就发挥不出来了。 他一时有些犹豫。究竟是攻进去,还是停下,继续封锁山谷? (二) 谷内,方镇海也是心中狐疑。他看着汉军士兵们四下散开,毫无组织的向着山上冲去,不知道卫长风要干什么。 以三万人攻击山顶,当然可以拿下,只是要付出比较大的损失,问题是,方才三个时辰里不惜损失的死守,现在山外的东胡军已经冲到背后却要攻击山顶,这个逻辑,他不懂。 迎面,一个参将狂奔而来,方镇海的卫士想要阻挡,却被那参将一把推开。那参将直冲到方镇海面前,狂叫道:“方将军,卫长风这是要让咱们死掉啊!” “回到你的位置去。”方镇海的声音十分平静,“你的位置在哪里?” “咱们马上就要被东胡军前后夹攻了!”那参将见方镇海答非所问,更是生气,吼了起来,“方将军,求你了,快接管指挥权!” “你的位置究竟在哪里?!”方镇海的口气严厉起来。 “我已经命令弟兄们撤下来了!”那参将开始气急败坏起来,“我们不能跑到半山腰上去被上下夹攻!” “立刻命令他们返回原位!”方镇海怒吼,“按卫参将的命令行事!” “我不能这样做!”那参将挺起了脖子,“卫长风是要我们死!将军,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下令回去!” 剑光一闪! 那参将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方镇海。 方镇海将剑自那参将胸前拔出。 “临阵抗命,杀无赦!”他冷冷的说道。 那参将的尸体扑嗵一声倒在地上。 谷外,格路终于下了决心。 “传令,攻进去,注意要绕着山边攻击,不要进入山谷。” 他权衡了一下,感觉还是这样决定好些。因为如果现在退回去,汉军只怕会全面占领山上的制高点,那样一来,这个围困汉军的计划也就失败了,甚至汉军可以安稳的守上好久,甚至可能会撑到援军到达。这可是格路不敢承担的后果。 东胡骑兵纷纷入谷,向着谷中而去。 “怎么回事?”格路怒了,“传令,不要进入谷中,沿着谷边攻击!” “是马。”一边上那汉人突然插话,“是马拖着人在走,不是人要去谷中,是马要去!” 格路一惊,急忙凝神细看。 东胡的骑兵们有的坐在马背上奋力拉缰绳,有的干脆下马,想把马拖回来,但马匹却一个个向着谷中努力前进,东胡人大半生都生活在马背上,对马的感情重于金银,哪里会轻易放手,于是一个个被拖着向谷中而去。 “这是,这是。。。。。。” 格路无法理解了。难道汉军有什么法术? 那汉人却轻叹了一声:“大贤王,咱们中计了。他们拖了三个时辰才进攻,不是因为他们想试别的办法,是在等时间。咱们埋伏了很久,又一路赶来,再等了三个时辰,马饿了。” 格种的脑袋嗡了一声。 他现在明白汉军为什么要带着草料进攻了。 人不会被这点利益所引诱,毕竟陷阱是明摆着的,但马不会思考,它只管跟着香甜的草料走,因为它们饿了! 格路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急抬头向小碧湖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小碧湖畔,数千汉军正与埋伏在那里的东胡军士兵血战,显然,汉军的计划是想把东胡军引到谷中,然后放水淹了东胡军! 格路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本来是他的计划。但现在一切都倒过来了。汉军正攻向山顶,如果成功,他们会控制制高点,然后夺下小碧湖,放水,水会直冲谷中,淹掉谷中的士兵。 这个计划很完美,本来是用在汉军身上的,但现在,汉军好象要来执行这个计划,把东胡军给淹了! 他猛的转头,恶狠狠的看着那汉人:“是你的计划失败了,不是‘我们’的!现在,你给我马上进去,把士兵带出来,这里只有你熟悉汉军的行动方式!” 那汉人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在格路的目光威逼下,他终于没有说想说的话,而是答应了一声,提马直冲山谷。 山谷中,卫长风全身汗水,眼睛死死盯着小碧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马勇和白起的身上了。他给马勇交待的任务就是:一旦汉军退入山中,要立刻不惜一切代价夺取小碧湖,然后掘开堤坝,放水淹了东胡军! 这个行动不能太早,太早了东胡军会发觉而不入山,但也不能太晚,太晚了东胡军自山上山下夹击汉军,汉军就会全军覆没。为此他不但让马勇亲自率队,而且命令白起放下保护王公公和尼娜的任务,除了一个什长带着二十名士兵留下保护这些人,其他人全部投入战斗。 小碧湖,唯一的希望! ------------ 第106章 发水啦 小碧湖处,东胡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他们没想到汉军会如此疯狂。五千汉军,象疯了一样直扑上来,面对着箭雨和滚石,不退,不避,只是往前冲,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跟上,后面的倒下,再后面的又跟上,没有片刻迟疑,只是不停的冲过来! 东胡军在这里埋伏的只有百多人,因为这里既无必要,也没办法埋伏太多人,他们本以为只要扒开事先已经掘好的湖堤就可以了,所以他们随身带的勾子比弓箭要多。结果,他们错了。 现在他们不能扒开湖堤,因为大量东胡军正涌入山谷,他们不能淹了自己人,但不扒开湖堤,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汉军的攻势。 一员汉军战将手里举着尸体冲了上来。那是他手下的尸体。他毫不在意他手下的尸体被许多箭所射中,因为在出发前他就吩咐过:倒下的尸体可以用做挡箭牌,如果他自己倒下,也同样可以用做挡箭牌。现在不是在意是不是侮辱了尸体问题,现在在意的,是三万活生生的汉军是不是会变成尸体的问题。 他冲上来,怒吼着抛开尸体,拔剑在手。 对面,东胡军的士兵已经抡起熟铁棍向他兜头砸下,如果他不想被砸到,只能后退。 这汉军战将偏偏就不后退! 他自己在出发前说过,后退一步者,败也杀,胜也杀。他自己绝不会退!他挺剑,向东胡士兵胸前直扑过去! 东胡士兵大叫一声,向后急仰,扑嗵一声已经跌入湖中。这士兵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不要命的人,比东胡军中最不要命的还不要命! “马将军,小心!”一边上,白起已经冲上来,见马勇居然和一个东胡士兵搏命,吓出一身冷汗。 马勇喘了口气,叫道:“扒开堤坝,快,扒开堤坝!”说着纵身跳到水中,伸手就去扒堤。 士兵们纷纷跳入水中,或用手,或用刀剑,汉军出发时,实在没想到要准备扒堤的东西,所以只能以武器来扒。好在这里已经被扒开,只要将塞在缺口的沙袋拉开就可以。 残余的东胡军士兵见汉军开始扒堤,无不大惊,拼命想要阻挡,但汉军既然已经攻上来,哪里容得东胡军阻挡,汉军的人数远超过这里的东胡军,一批士兵继续攻击东胡军,另一批士兵已经将堤坝扒开了一个口子。 “继续扒!”马勇大吼一声,和几个士兵一起用力,将水下的沙袋猛的推开。水打着旋向山下倾斜,马勇一把抓住随着水流被冲过来的士兵,借着旁边士兵的力爬上堤坝,扑通一声倒在岸上,大口的喘息着。 近山脚处,卫长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成功了!再过片刻,东胡军就要被淹在谷中! “都让开,当心,水来了!”卫长风急忙吩咐。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一个人却从身边掠过,向山上跑去。 “王公公!”卫长风惊叫起来。这个人居然是王公公! 原来王公公缩在一边,眼看着东胡军直入山谷,离自己很近,流箭直射到眼前,心想这汉军算是败了,他可不能坐在这里等着被杀,眼见小碧湖处汉军得胜,山上又没有东胡军,正是逃跑的好去处,他虽然平日里多一步也不肯走,但打小儿锻炼出来的体力却没有丢掉,此刻形势危急,激发出了他儿时的能量,于是放脚狂奔。保护他们的什长又要顾着尼娜和李千月,又追不上王公公,只能在后面急的跳脚。 卫长风见王公公居然不顾死活的迎着水头往上冲,心中暗骂一声王八蛋,急忙追过去,连连叫王公公停下。 王公公哪里肯听,现在这时候,各自逃命要紧,你卫长风算得了什么,别说是卫长风,就算是朱令,甚至皇帝陛下亲自下令,他也不会听,大难当头,谁管得了谁啊?他低着头只是向上爬着,此时他是身轻体健,卫长风虽然久在军中,居然也追不上他。 王公公喘着气正爬的起劲,突然脚下一滑,居然踩在了水里。他一呆,仰面看去,只见白花花一堵水墙迎面撞来。这一下可把他吓傻了,一时都忘记了躲避,只在那发呆。 卫长风终于追到王公公身边,眼见水墙转眼就到,也来不及解释,一把将王公公推到旁边的树干处,叫道:“抓住树干!” 王公公这才如梦初醒,抓着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直如猿猴一般。卫长风扑过去才想抓树干,水墙已经迎面击来,如千万大锤,直接撞在卫长风的身体上,卫长风再也站不住,被水墙击的直飞起来,扑通一声又跌入水中。他此时身体全然无法控制,一路翻滚着直撞到山谷之中,耳边只听得人喊马嘶,无数东胡人正疯狂大叫。 卫长风努力从水中探出头来,只看到山谷中已经积了半下的湖水,还没来得及挣扎,一股水流已经裹着他向右侧冲过去。他手脚乱舞,却抓不住什么东西,突然间身体一沉,眼前一黑,居然被水流冲进了右侧山脚的山洞里。 一入山洞,水流更急,洞中四下里全是突起的岩石,卫长风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撞的昏天黑地,几次试图抓住岩壁,但岩石被这水流不知冲了多少年了,水气极重,十分湿滑,根本无法着手。急怒之下,卫长风用力一挺身,想从水面探起头来,嗵的一声,一块洞顶垂下的岩石重重撞在卫长风的额头,他只感觉着一阵旋晕,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卫长风隐约听到水声,眼前好象有亮光。他努力睁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面朝下伏在水边。 卫长风吃力的翻身,慢慢坐起,环视四周。只见这里群山环抱,是一个不大的山谷,山虽不高却十分陡峭,从河边到山顶长满了树木。阳光自山顶照下,十分耀眼,身边是一条河流,水流湍急,后面数丈处是一个山洞,这水就是从山洞里流出的。 卫长风慢慢站起,看来自己是被水冲的穿过了山腹,来到另一个小山谷里,只是这小山谷一眼看去,好象没有出路。 他抬头细看太阳的位置,算来自己好象并没有晕过去多久。只是,该怎么出去? ------------ 第107章 谁先死 (一) 卫长风正自无计可施,却听得身后水声响动,急转头去看,只见一个人全身是水,正慢慢从水中站起,这人一身汉人百姓打扮,手里却拿着一把东胡式的弯刀。卫长风细看那人的脸,突然惊叫起来:“马将军!” 这个人不是马勇,而是当卫长风还是个伍长时,带领一万大军雁翎突袭锦州失败而失踪了的马重谋! 马重谋一惊,脸上满是戒备之色,打量着卫长风问道:“你是谁?” 当卫长风在马重谋麾下时,马重谋是常将军,卫长风不过是个伍长,所以卫长风认得马重谋,马重谋却不认得卫长风。 卫长风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动。他跨前一步要细说,马重谋却立刻后退了一步,横刀护胸,再次追问:“你是谁?” 卫长风心中有些吃惊。虽然马重谋不认得他,但现在他身上的衣服可明明的是汉军参将的服饰,马将军这是怎么了? 卫长风止住脚步,说道:“末将原是将军麾下一个伍长,将军在锦州失踪,末将逃回兴城,一路上小有战功,升为参将。今日在这里见到马将军,实在是意外之喜,请问马将军怎么会被冲到此处的?” 他见马重谋身上湿透,想来不会是自己跑到河里冲的,这河上游只有数丈,再往上就是那个洞口,因此马重谋只可能是被从另一边冲过来的。只是另一边就是汉军和东胡军激战的山谷,马将军却从何而来?难不成这洞里另有分岔,马将军从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分岔掉进洞里的? 马重谋听得卫长风说原是自己手下的伍长,上下打量了卫长风一下,慢慢说道:“如此短的时间能从伍长升为参将,可不是小有战功,一定是立了大功吧,你。。。。。。你是卫长风,对不对?” 卫长风没想到马将军居然听过自己的名字,点头道:“正是末将。马将军,你是怎么来此处的?” 马重谋却没有回答卫长风的问题,只是戒备之色大减,刀也放落,慢慢向卫长风走来,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却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卫长风。” 卫长风大奇,不知道自己这鼎鼎大名马将军是怎么听到的,正要问话,刀光一闪,马重谋已经一刀砍至! 卫长风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 马重谋,马将军,他叛变了! 汉军此前的行动处处受制,明显的显示有一个熟悉汉军行军作战习惯的人在给东胡人出主意,这个人绝非一般人物,不但熟悉汉军的行动方式,而且有极高的军事水平,绝对不是普通的汉军士兵。现在,马重谋这一刀让卫长风明白,这个人,正是马重谋,他所敬爱的马将军! 卫长风虽然不知道马重谋其实是被东胡大贤王格路逼入山谷,随后又被激流冲到了这里的,但他也猜得到,马重谋肯定是一直在东胡军中,所以被冲到这里,虽然也是机缘巧合,却也合情合理。 只是,这一切他知道的都太晚了。马重谋与卫长风的距离实在太近,这一刀砍的又极为突然,而且刀法犀利,卫长风根本来不及抵抗,他的脚才抬起一半还没来得及向后退,马重谋这一刀就已经砍在了卫长风的胸口。 卫长风只感觉胸口剧痛,跟着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他仰面跌倒在地上,看着血自自己的胸口涌出。 马重谋却很是懊悔。 这一刀砍的其实很失败。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狠的一刀,居然既没有让卫长风身首异处,也没有一刀毙命,虽然卫长风中了这一刀眼见得不可能活了,但没有一刀毙命却说明自己的身手已经大不如前。 卫长风吃力的喘息着,他知道自己活不得了,但他希望马将军不要再错下去。马将军的武功高强,指挥果断,可说是难得的好将领,如果不是这样的优秀将领,又怎么能布置出让汉军步步受困的局来?他勉强吸着气说道:“马,马将军,你,你是受东胡所迫,只要弃暗投明,还是可以,可以。。。。。。”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着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 马重谋呆了一下,大拇指一挑,说道:“卫参将,果然厉害,这片刻间就能明白一切,你真是个人才,为什么当初我就没发现你呢?”他一边说着,脸上满是懊悔的表情。 卫长风努力想再劝马重谋,只是现在他感觉着不但说不出话来,而且身上也开始发冷,那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个身体,意识也渐渐在模糊。 (二) 马重谋看着卫长风,叹息了一声,慢慢说道:“也罢,既然我杀了你,就让你死个明白。不错,我是被东胡所迫,但是,一半我也是自愿的。你可知道我今年多大年纪了?”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斑白的头发,“我已经五十五岁,比我晚参军的人都做到了奋威将军,而我,却仍要做他的手下。”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无限的辛酸,“你这么聪明,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了。我说的是朱令,朱大将军。你以为他派我去突袭锦州做什么?成功了,是他指挥得当,失败了,要么借东胡的刀杀了我,要么,借口我失职杀了我。因为我的能力对他是个威胁,而我又偏偏当过他的长官!” 马重谋说到这里,眼中好象有了泪光:“我难道想帮着东胡人打汉人吗?可是我没义务这样冤死吧?我只求不这样冤枉而死,仅此而已。” 可你不能报复到汉军士兵的身上! 卫长风的心里在呐喊,但他的嘴却已经张不开了,眼前,景物正在变的越来越模糊。 马重谋擦了下眼睛,叹息道:“卫参将,抱歉了,我得割了你的头,然后寻路出去。你的头绝对能让我获得一笔财富,今后,我远离战场,找一个无人的所在悄悄生活,了此一生。” 说罢,他慢慢举起刀,看着卫长风,耀一耀刀刃,咬着牙,一闭眼,一刀砍下。 一道白光闪过,血喷涌而出。 马重谋的眼睛瞪的几乎要凸出来了。 “这,这是太阿。。。。。。”他的话没有说完,身体已经仆倒在卫长风身边。 原来,方才那一刀砍下,卫长风的腰间突然白光乍起,这白光从太阿剑剑鞘中飞出,无声无息的割断了马重谋的刀,从马重谋胸前透胸而过。 马重谋的确是位优秀的将军,至少,凭这瞬间的白光就能断定是太阿剑,绝非一般人可比。然而,再优秀的人毕竟是人,有血有肉,这一道白光闪过,马重谋的心脏已经被洞穿,他努力想挣扎,但身体却迅速的软了下去,他最后的意识里,想到了长安,想到了他的家。 马重谋仆倒之时就已经气绝,居然抢在卫长风之前死去了。 卫长风吐了一口气。 他为马重谋的死而惋惜,但是,他也明白,象马重谋这样的人,死是最好的结局,否则,他必将被无休止的侮辱。谁让你有才能而不能爬上高位呢? 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脚了,模糊中,他好象听到李千月在叫他,或者是尼娜?不知道,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卫长风突然感觉身体象着了火一样滚烫,痛的他大声叫了起来。 “他受不了了!”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惊叫着。 卫长风感觉胸口好象被放了火碳,灼烧的他五内俱裂。他奋力举起手臂,想要抓向胸口,一双柔嫩的手一下子捉住他的手,那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叫道:“不可以!师傅,快来!” 卫长风听得声音不象是李千月或尼娜,正要睁眼来看,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他又昏了过去。 卫长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只是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有时听得身边有人声,有时却如在烈火之中,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灯火。油灯。灯光摇曳,映的四壁忽明忽暗。 这不是房屋。 这是卫长风第二个印象。 因为他看到从顶篷到四壁,全是整面的石头,而且凹凸不平,显然,这是一个石洞。 卫长风并没有认为自己是到了阴间。阴间要是这么安宁,只怕早没人害怕死亡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救了,但是是谁救了自己?他清楚的记得马重谋那一刀正中胸口,血流满身,这样的伤,就算是军中最好的大夫也只能束手无策,不知是何方高人居然把自己给救活过来了? 他小心的转了一下头,见四面的陈设极为简单,石凳,石台,台上几样生活必须之物,虽然整洁干净,却是极为粗糙。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感觉到自己躺的东西硬硬的,冷冷的,看来也是石床。 卫长风极小心,极小心的移动手臂。他要试试看能不能摸一下自己的伤口。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因为那样长的刀伤,现在只怕还没有愈合,一动就可能让伤口再出血,所以他随时准备着停下动作。 他摸到了自己的皮肤。这时他才惊觉,原来自己只是下身盖着一床被子,但他全身都**着,根本没穿任何衣服。 他慢慢的将手指移近胸口,一点点的向前试探着,终于,他的手指越过了整个胸口。 卫长风呆住。 他的胸口根本没有伤口! ------------ 第108章 别有洞天 卫长风立刻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就算现在是做梦,此前挨的那一刀可不是做梦。 一阵疼痛传来,好吧,现在也不是做梦。 他慢慢坐起,感觉着除了身体有些僵硬,好象并没有其他的感觉,连大量失血后的虚弱之感都没有,相反,他反而感觉着身体好象充满了精力。 他游目四顾,见一边的角落里堆着他的衣服,而且都叠的整整齐齐,洗的干干净净。卫长风掀开被子下地,正待去取衣服,门口却传来一声惊呼,更让卫长风吃惊的是,那惊呼声明明是女子的声音! 这一下卫长风大是尴尬,急忙抓起被子遮住身体,一只手捂着被子,一只手抓起衣服,缩回床上,钻进被窝里穿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卫长风穿好衣服重新坐起,听得门口的女子问道:“喂,你。。。。。。好了没有?”这声音十分清脆,听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完全好了!”卫长风急忙答道,“连伤口都找不到了,多谢姑娘!” 那女子却“唉呀”了一声,嗔道:“我是问你穿。。。。。。穿好了没有!” 卫长风这才明白,急忙答道:“我。。。。。。额,好了!”他这才发现,原来男女之间,说个“穿”字其实也真的很艰难。 那女子也听出了卫长风的尴尬,扑哧一笑,走了进来。 虽然石洞内灯光昏暗,但这女子却是让卫长风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两条乌黑的辫子,看着十分活泼,她手里端着一个粗木制成的盘子,盘子里的碗倒是瓷的,只是十分的粗糙。那碗里装着一碗清粥,还冒着热气。 卫长风急忙下床,向这小姑娘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姑娘搭救,在下汉军参将卫长风,拜谢姑娘了。” 那小姑娘又是“唉呀”了一声,小心的把盘子往一边的石桌上放,嘴里应道:“你别这么行礼啊,我手里拿着东西,没办法回礼呢。” 卫长风听得这小姑娘说的天真,不由笑出声来。小姑娘见卫长风笑,脸上微红,跟着也笑了起来。 卫长风此时感觉,这小姑娘好象让他很有亲近感,虽然才见面,连名字还不知道,但就好象是自己调皮的小妹妹一样。他拱手问道:“这位姑娘芳名?这里是什么所在?不知姑娘怎么救的我?不知。。。。。。” “唉呀,”小姑娘急忙打断了卫长风的话,眉毛都皱了起来,“你怎么一次问这么多话,我都记不住了呢。” 卫长风又想笑,只是感觉着再笑就有些无礼了,只好忍住。正待要重新一一发问,却听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甜儿,你应当称呼人家为‘卫将军’才是,不能张口就‘你’‘你’的。” 小姑娘咯咯一笑,却并不回头,嘴里答道:“他说自己是参将,不是将军啊。” 卫长风听得那声音,心中暗喜,向门口看去,见一个老者走了进来,这老者一部花白的胡子,头发也都是白的,在脑后挽着,身上的衣着虽然朴素却很是整洁,看他的胡须和头发,这老者应当有八十开外了,但看面相,居然满面红光,皮肤光润,实在不象老人,而且这几步走进来,身手很是灵活。 这老者没有先和卫长风打招呼,而是对叫甜儿的小姑娘说道:“甜儿,你就总是这样调皮,这样是不礼貌的。” 甜儿嘟了一下嘴,脸一扳,对卫长风说道:“卫哥哥,您好。” 看来她虽然不敢反驳这老者,却仍不肯按这老者说的称卫长风为卫将军,却换了个更有趣的称呼。 老者哈哈一笑,对卫长风施了一礼,说道:“卫将军不要理会她,她就是太调皮了。” 卫长风急忙回礼,听老者的口气,其实也没有真的训斥甜儿,相反,好象很是喜爱甜儿,其实卫长风也感觉着甜儿十分的活泼可爱,当下说道:“不敢。甜儿姑娘没说错什么。” 甜儿在一边眼睛一翻,好象在向老者说:“你看,人家都说我没错了吧。” 老者又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中气十足,声音十分爽朗,哪里象个老人?他向边上一指,说道:“卫将军请坐,我想你有好多疑问吧,待我一一道来。” 卫长风心说这就最好了,不然和甜儿在这里夹缠不清,虽然甜儿很是让人喜欢,但他还惦记着战事,哪里能不着急。 那老者与卫长风落座,慢慢讲了起来。 原来这老者姓孙名云,本是中原人,但中原连年战乱不休,实在难以安居,这老者在幼年时就随着家人一起北上出关。然而,关外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匪乱横行,异族频叛,实在是天下虽大,却没有一个安身之地。 这孙云的爹爹眼见世道纷乱,不由心灰意冷,起了出家的念头,于是找了个道观修行,痴迷于炼丹成仙。几十年后,他爹爹身故,但炼丹之事却已小有所成,于丹药一道很有造诣。 孙云成年后,也同样迷上了这一道,只是原来爹爹修行的道观因匪乱而毁,他四处漂荡,最后在这里找到了安静的所在。数年前,东胡起叛,孙云在外面偶然发现了五岁的宋甜儿。宋甜儿也说不清自己的家人在哪,只记得自己这个小名和家本在北方数百里的松原,于是孙云将宋甜儿接到山里一起修行,以师徒相称。 五日前,宋甜儿出洞去打水,却意外发现卫长风满身是血倒在河边,一边上还倒着另一个人,已经气绝救不得了。于是她急忙找了孙云,孙云眼见卫长风命悬一线,不惜以珍贵丹药相救,才算救回了卫长风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看向宋甜儿,笑道:“甜儿平日里很是懒惰,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这几日里倒是很勤快,卫将军的衣服都是甜儿洗的,嘿嘿。” 卫长风急忙称谢,却见宋甜儿脸红了起来,很是扭捏,与方才的天真大不相同。一愣之下,他突然也脸红了。 如果衣服是宋甜儿洗的,那么他的衣服是谁给脱下来的?身上已经没了血污,又是谁擦的? 这话题可实在不能多谈,卫长风急忙转了话题问道:“孙道长,请问此处出路何在?在下急着回军中。” ------------ 第109章 怪异的馒头 (一) 卫长风方才听得孙道长说他倒在河边已经是五日之前的事,这五天里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事情,左路军情形如何?整个战局情形如何?李千月又怎么样了?这一切都全然不知,所以也顾不上客套,直接发问。 孙道长哈哈一笑,说道:“卫将军稍安勿燥,现在已经是晚上,便是我老道我在晚上也不敢说一定认得这山里的路,还请卫将军多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不迟。” 孙道长话才出口,一阵咕噜咕噜声却响了起来,这声音来自卫长风的肚子。 宋甜儿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孙道长也是莞尔,对宋甜儿说道:“甜儿,卫将军几日没吃东西了,那粥只怕也冷了吧,你速去做些新的来。” 宋甜儿答应一声,收拾了那粥盘,蹦蹦跳跳的去了。 孙道长看着卫长风,轻叹一声,指了下卫长风腰间的剑:“卫将军,此剑是太阿吧?” 卫长风点头,心中却是一动。 他这太阿剑有几次莫明其妙的发威,一次在兴城,一道剑气直穿数名东胡骑兵刺杀了东胡万夫长;第二次是被围在锦州城下,剑光大起,击杀众敌;第三次便是数日前,马重谋要杀他时,剑气突发,击杀了马重谋。只是这剑气何时出现,出现的威力如何却全无章法可循,他也控制不了,不知道孙道长这个修道之人有没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他急忙解下剑来递给孙道长,将此剑的来历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孙道长手抚着剑鞘,神色间大有赞叹之意,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神剑有灵,自择其主。卫将军看似偶然得到此剑,其实如果卫将军如无天命,便再有十回偶然机会也休想让此剑出。只是,卫将军所说剑气,那是集天地之精华,炼古今之神威,卫将军如想控制,非得修个三五十年的道行才行。” 卫长风一听不由好生失望,心想别说三五十年,三五天他都等不得。 孙道长却没有理会卫长风的神情,仍是说着:“此剑所现的剑气,其实不过是神光微泄而已,如果卫将军修得道行,此剑之威,足可惊天地而泣鬼神,岂止杀敌数人那么简单?”说着凝视卫长风,神色间居然大有期盼之意,看来居然是想让卫长风和他一起修行。 卫长风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哪里可能做这等事,只是不好强硬拒绝,只得答道:“多谢道长美意,但卫某实在没有修行的根基,多有俗心,只好辜负了道长的美意了。” 孙道长微微一笑,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卫将军,你既得此剑,又怎能说没有修行的根基?我方才不是说了,神剑有灵,自择其主。卫将军这把剑是神威之剑,应得卫将军是杀神之命,若和老道一起修行个三五十年,自当上应天命,肉身成神。纵使只修行个十年八年的,卫将军也能够持此剑横行天下,甚至登临大宝也不是不可能的。” 卫长风惊的几乎跳起来。 登临大宝?孙道长这是在暗示他有改朝换代的能力啊! 卫长风立时收了笑容,正色道:“道长,卫某从军,不为名利,只求尽此一身,报国为民。道长美意,卫某心领了,但纵使卫某有翻天覆地之能,如因卫某一已之私而让天下百姓再受倒悬之苦,卫某怎能心安?”说到这里,卫长风不由有些感叹。 他轻抚着剑鞘,感慨道:“剑如有灵,必怜众生。此前那个死去的汉军将军,乃是卫某原来的上司,只因一时不忍受辱,自甘堕落,为东胡人卖命,却被这把剑击杀。卫某如为一已之私而让天下大乱,不要说百姓人人想诛杀卫某,便是这把剑,又如何能容得下卫某?卫某今日不修仙,因天下仍乱,卫某不敢不舍身保护百姓,异日天下若定,卫某只求一牛一田,安渡余生,至于其他的事,卫某是全无兴趣了。” 孙道长听得卫长风如此说,心知卫长风是无意修行了,但也对卫长风的凛然正气十分折服,拱手道:“卫将军高义,老道拜服。既然如此,老道也不深劝。老道虽然出于红尘,但天地有正气,老道如不帮扶,却是逆天了。请卫将军稍候,老道去去就来。”说罢起身出屋。 卫长风不知道孙道长想要做什么,只好静坐相待。 才过了片刻,外面脚步声响,宋甜儿欢快的声音响起:“卫哥哥,你的晚饭来啦,师傅,你今晚吃过了,可不能再吃,吃多了会胃痛的。” 卫长风一笑,见宋甜儿托着一个大托盘进来,那托盘看来十分沉重,上面还盖着一个大盖子,宋甜儿手举的十分吃力,忙起身去接。 (二) 宋甜儿却没有放手,她屏着气,努力的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这才长出一口气笑道:“卫哥哥,师傅是修道之人,没有什么荤菜,只有一些素菜,你对付着吃吧。” 卫长风连忙称谢:“这就已经很好了。”说着将盖在托盘上的盖子掀开,却是一愣。 盖子下面是一个粗糙的土瓷大盘子,大盘子四周又放着四个小盘子,那小盘子里有粥,有小菜,但大盘子里的东西却很是有趣。 那大盘子里装着九个小馒头,馒头极小,差不多两口就能吃一个,在盘子里排列的整整齐齐,奇怪的是这九个小馒头都做成了动物的形状,三个是鸟形,三个是牛形,三个鼠形,做的惟妙惟肖,很是好看。 卫长风笑道:“甜儿,这是你的手艺吧,真是好看,我都不忍吃了。” 宋甜儿咯咯一笑,红晕满脸,突然说道:“卫哥哥,你留下来好不好?我天天给你做,还有好多形状我会做呢。只是。。。。。。只是现在你最好吃这三种形状的。” 卫长风听得有些奇怪,什么叫“现在你最好吃这三种形状的”?莫非这形态还有什么说法不成?他正待要问,宋甜儿却催促道:“卫哥哥,你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卫长风见宋甜儿盛情难却,也的确是饿的狠了,一边拿起一个鸟形的来一边笑道:“甜儿,你不吃点吗?” 宋甜儿摇头道:“我不能吃的。” 卫长风一呆。宋甜儿不说“我不吃”,却说“我不能吃”,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还想再问,宋甜儿却是连连催促,卫长风只得埋头吃起来。不一时吃了六个,已经吃饱,当下放下筷子笑道:“可吃不下啦。” 宋甜儿有些发急,说道:“卫哥哥,多吃几个,这些可是好东西的。。。。。。” 她话还没说完,孙道长却拎着一个盒子进了屋,孙道长见卫长风在吃饭,正要扬声打招呼,一眼看到盘子里的东西,脸色不由一变,狠狠的瞪了宋甜儿一眼,随即又恢复笑意,对卫长风笑道:“卫将军,可吃饱了吗?” 卫长风眼见孙道长的脸色奇怪,方才那瞪宋甜儿的一眼绝非做伪,宋甜儿被师傅一瞪,居然垂下头来,神色间大有做错了事的意味,心中暗自奇怪。 无论如何,既然孙道长肯救自己,不可能连几个馒头都不肯给自己,何况方才孙道长还嘱咐宋甜儿速去给自己备饭,绝不至于因为他吃了几个小馒头就有不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小馒头有什么问题! 卫长风眼见孙道长想将这件事遮掩过去,但这馒头究竟有什么问题,他却不能含糊过去。究竟是馒头中有毒?或者这馒头有什么特殊的用途?这件事不问明白可不行。 他干脆直接了当的问道:“孙道长,这馒头不知有什么问题?道长不必遮掩,敬请明言。” 孙道长见卫长风话虽问的客气,但脸上已现戒备之色,心知卫长风有误解,又笑了一声,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请你握拳用力敲一下这石桌的边角看看。” 卫长风心中奇怪,这孙道长答非所问,却让自己用拳头去敲石桌的边角,拳头敲石头,结果如何可想而知。难不成他打算展示一下他的伤药有多灵? 一边上宋甜儿见卫长风犹豫,悄悄推了卫长风一下,低声道:“卫哥哥,照着做,没事的。” 卫长风把心一横,心想要是这样天真的小姑娘都用狠毒计策害自己,那也只能说是天意了,何况这种害法实在有些可笑,想来也不可能。且不管为了什么,就试上一试好了。 他握手成拳,向石桌边角敲去,石桌咚咚有声,却也没看到有什么事发生。 孙道长笑道:“卫将军,大力敲,老道不会害你。” 卫长风实在是有些发晕,不知道这馒头和石桌有什么关系,一咬牙,狠狠敲将下去。 呯的一声,石桌一个角已经被敲掉! 卫长风吃了一惊。虽然手的确有些痛,但与此前的预期相比却差了很多,而这石桌居然被他敲掉了一个角,更是让他吃惊不小。 这石桌并非刻意打磨的,看起来就是一块石头稍加凿打,上面光滑了些,下面凹下去一些而已,桌角下面虽然是空的,但那桌面足有三寸厚,这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三寸厚的石板一拳敲掉? 卫长风这一拳下去,不由呆住,宋甜儿却欢呼一声,拍着手跳了起来,叫道:“成了,成啦!” 孙道长也是仰面而笑,笑声中,突然将手中的盒子向卫长风直砸过来! ------------ 第110章 灵丹妙药 这一下事起突然,卫长风正对自己突然间力气大增不明所以,全无防备,眼见盒子直飞过来,他下意识的向后急退。 忽的一声,他已经跃起在半空,这一下跃的又高又远,石屋本就不大,眼看他的头就要撞在屋顶,他一低头,手在屋顶一撑,身体向侧后飘去,接着反手在墙上一顶,空中一个转折已经落在地上。这一串动作直到卫长风自己做完才反应过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孙道长手一招,那盒子在半空里又飞了回去。 卫长风反手握住剑柄,怒喝道:“孙道长,你干什么?!” 孙道长又一次大笑,不慌不忙的向卫长风施了一礼,说道:“恭喜卫将军,果然是力大如牛,身轻如雁,灵活如鼠!” 卫长风一呆。他突然明白过来了。 那馒头里没有毒,有的是丹。也可能这馒头本身就是丹药,做成鸟形的吃了可以身轻如雁,做成牛形的吃了可以力大如牛,而做成鼠形的,自然可以让人灵活如鼠。孙道长知道他就算解释卫长风也难以相信,所以干脆让卫长风实际感受一下,只是这一下实在突然,把卫长风吓了一跳。 怪不得孙道长对宋甜儿大为不满,如此丹药只怕不是轻易能得的,宋甜儿居然给了卫长风,而且看来不止一枚。不过照宋甜儿进来时的话看,她倒也并非是有意瞒着孙道长的,因为她进门时还说“师傅,你今晚吃过了,可不能再吃”的,看来她是原本打算撒着娇让师傅让步,给卫长风吃上几枚,只是端上来时正好孙道长不在,宋甜儿这一下得其所哉,不断催促卫长风多吃。 想到此处,卫长风急忙放开剑柄还礼说道:“在下不知这是丹药,一时不查。。。。。。” 孙道长手一挥,爽然的说道:“哪里话来。要说老道不心疼这丹药倒是假话,只是,这丹药方才炼成,就碰到卫将军,又无巧不巧的让甜儿瞒着老道给卫将军端了上来,”说到这里看了宋甜儿一眼,宋甜儿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孙道长微笑一下,继续说道:“这么多巧合,却哪里是人力所致?卫将军能得此丹,实乃天意,老道再大胆,也不敢逆天而行。想是卫将军的正气感天动地,才有这个巧遇。” 宋甜儿听师傅的话里不再怪自己,急忙在一边插话道:“师傅,既然是天意,那就让卫哥哥把另外三枚也一起吃了罢。” 孙道长不妨宋甜儿这句,大是尴尬,又不好同意,又不好不同意。卫长风急忙打圆场:“既是天意,方才在下吃了六枚就已经饱了,而且孙道长恰好出现,可见天意是让在下只吃六枚。”他一边说着一边肚子里暗笑,没想到老天爷算帐倒算的如此精确,但他可不敢笑出来,否则孙道长脸上实在不好看。 孙道长暗松一口气,点头道:“着啊。这留下的三枚,一枚牛,一枚雁,一枚鼠,真是巧极了,卫将军也不必挂心,老道既能炼得九枚,就算现在只有三枚,也可再炼,不过多废些时日而已。” 卫长风心知孙道长说的轻松,但这等丹药,又哪里是轻易能炼得的,要真那么轻易,他倒想请孙道长炼上几千枚,让汉军吃了,几千人一路杀过去,转眼平了东胡。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宋甜儿见卫长风和师傅已经全然和解,师傅也不再追究自己的过错,心中高兴,对孙道长说道:“师傅,方才那盒子你一招手就回来了,这样的妙招怎么不教给我?你好偏心呐。” 孙道长笑斥道:“小妮子胡说,我就你一个徒弟,却往哪里去偏心?这招术你要学太简单了,只要象我一样在盒子上绑个绳子,掷出时握好绳子就行了。” 这话一说,卫长风和宋甜儿都笑了起来。孙道长却没有再笑,而是将盒子打开,拿出一幅画来,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既然一心为民,老道别无所敬,方才那丹药是甜儿的礼物,这一幅画,就送给卫将军当礼物吧。” 卫长风一边称谢一边接过画来,但他不大明白,孙道长为什么说因为“卫将军既然一心为民”而送他画。难道是画中有什么安邦定国的大计不成? 他接过画来看去,却见画中尽是些个横线直线,有重叠的,有单独的,一时也看不明白有多少,只是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什么风景人物之类的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孙道长见卫长风一脸的茫然,笑道:“卫将军不必多疑,好好保存此画。到时自有用处。” 卫长风见孙道长顾弄玄虚,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修道之人,讲究天意呢?只得谢过,收好了这画。 一边上宋甜儿却大是不满,嘟着嘴说道:“师傅,这是什么啊,你怎么不给卫哥哥说明白?让他怎么用嘛。” 孙道长微笑一下,却不回答,只是对卫长风说道:“天色已晚,老道也有些困了,卫将军请自休息吧,明天卫将军就可以到军营了。” 卫长风点头答应,只是他心想自己睡了这几天,怎么会再睡得着?但人家可得休息,自己再睡不着,也不能耽误了人家休息吧。 孙道长向宋甜儿招了招手,示意宋甜儿和自己一起出去。宋甜儿一步三回头,慢腾腾的走了出去。 卫长风慢慢坐下。他心中惦记着军中的事情,虽然他被激流冲进洞时可以确定东胡军被淹,但毕竟不是所有东胡军引了山谷,而且山头上也还有东胡军,后来的情形究竟怎么样了?他真的有些担心。他更担心,那位吓晕了的王公公在树上是不是活下来了?或者掉下来做了淹死鬼?李千月和尼娜又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他都只能着急,却一个也不知道答案,如果按他的意思,现在他就想出去,但不要说晚上找不到路,就算能找到,他甚至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才是。 他慢慢的想着,不知不觉却感觉着眼皮发沉,他心中感觉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困的这么厉害,就好象好几天没睡觉了一样,他只好起身,打算上床去睡上一觉。不料他才一起身,只感觉天旋地转,跟着就失去了知觉。 ------------ 第111章 何处是梦境? (一) 不知过了多久,卫长风被一阵号角声所惊醒。他急睁眼看,只见天上月明星稀,四下里风吹草动,却哪里有什么石室?他急忙伸手去摸腰间,剑仍在。他翻身坐起,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马蹄声大起,火把晃动,火光中,只见数百东胡骑兵直冲过来! 这一刻卫长风实在弄不明白哪一处是梦境,究竟是现在在做梦还是他在石室中的经历是做梦,但东胡骑兵迅速逼迫,实在容不得多想,他手一抄,太阿剑已经出鞘,白光闪动,直向东胡骑兵迎去。 东胡骑兵奔的正急,冷不防卫长风迎面冲来,当先的东胡骑兵抬枪就刺,本想着这一枪将这汉军刺翻,没成想一枪刺去,突然劲力一空,那枪已经无声无息的断成两截,跟着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腿。 他不是低头看的,也不是转身看的,而是,整个上半身突然平平的移到了一边,而他的下半身还骑在马上。 这东胡骑兵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了呼吸,卫长风却已经翻身上马,手一抬将半截东胡骑兵的尸体扔掉,同时双腿用力,已掉转马头,向东胡骑兵直冲过去,转眼间白光四射,只见东胡军如同潮水中突然出现了一块岩石一样,凡碰着卫长风的都倒了下去。 东胡军立时大乱。他们没想到会碰到这样一个人物,混乱中有人突然大叫起来:“卫,铁赫克里!” 此话一出,东胡军更是混乱。原来在东胡语中,“铁赫”是天神之意,而“克里”则是“将军”的意思。这是有东胡军士认得卫长风,提醒同伴,这个人是那个姓卫的天神将军! 东胡人对勇士极为敬重,此时东胡军中,对卫长风的奇谋口口相传,而卫长风一剑杀万夫长,锦州城下力敌万军的神威早在东胡人中耳熟能详,现在这批东胡骑兵碰到了卫长风,真是心惊胆战。一时间人人都不敢上前,卫长风在东胡军阵中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不远处,鼓声大起,只见千余汉军急急赶来。东胡士兵见汉军已至,卫长风神威无敌,生怕又中了卫长风的计,叫喊一声,纷纷后撤,统领东胡军的千夫长约束不住,只得和众士兵一起逃窜。 卫长风见东胡军已逃,长出一口气。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渐渐发白,他回首看去,不远处却是一座城池,城池上隐约是汉军旗号。 他想了想,伸手去摸怀里。 如果现在是梦,那么孙道长所给的画不应当还在,如果现在不是梦而此前是梦,那么孙道长就没有真的给过画。所以,只要看一下画在不在就可以确认是不是有一个情形是梦境了。 画居然在。 不但画在,而且卫长风的怀里还多了一封信。他就着黎明的微光取出信来,看信上写了些什么,一看之下,却是哭笑不得。 这信原来是孙道长所写,说道因为不希望俗人打扰,所以山谷的出口还要保密,但因卫长风急于归队,所以“略施小术”,让卫长风睡了一觉,还请多多见谅,而且估计卫长风醒来时“理当”在辽中城畔。 好吧,现在终于可以确认,无论是石室的经历,还是现在的经历,都是实实在在的经历,不是梦,孙道长是如何“略施小术”让卫长风睡着的,又是如何将他运到了辽中城畔,想来人家修道之人自有法术。只是这法术好象不大准,因为卫长风倒的确是在辽中城畔,只是差点成了东胡铁蹄下的冤魂。 他叹息一声,抬起头来,见汉军已经十分接近了,于是纵马过去,扬声道:“我是左二路军参将卫长风,来者是哪一队?” 只听对面一声欢呼,一个将官纵马直冲过来,大笑道:“卫牙将,你还活着,太好了!” 卫长风一听这声音也是一阵高兴,因为这声音居然是白起的! 他也笑着迎了上去,口中调笑着:“白参将,怎么把我升成牙将了?” 白起却没有回答,而是就在马上一把拉住卫长风,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问道:“可伤了哪里?” 卫长风一笑:“几乎死去,但得逢仙人,又活过来了。” 白起听的直迷糊,但既然卫长风现在安然无恙,那就比什么都强,他在黑山中亲眼看着卫长风被激流冲走,其后虽然多方打捞搜索却全无踪迹,心中的伤痛实在无法言欲,此刻见卫长风居然鲜活的出现在眼前,心中的激动再也按奈不住,突然间一把抱住卫长风,连声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哽咽。 (二) 卫长风也大是感动。以白起的性格,能如此连说三句“太好了”,甚至如此的感情外露,只怕这一生也难得见到几回。他轻轻拍了拍白起的肩,二人这才慢慢分开。 卫长风看了看辽中城,笑道:“这五天里变化不小啊。” 白起愣了一下,答道:“怎么是五天?你失踪了已经十二天了啊。” 卫长风也吃了一惊,随即想到,他在黑山的小山谷里躺了五天,另外的七天,只怕是用在从小山谷到辽中的路上了,看来这位孙道长也没有搬山遁地的法术,还得走路把他运来。不过想来孙道长还是有些门道的,至少他昏睡了七天,肚子却一点也不饿,应当是孙道长的丹药之功了。 想到孙道长要把自己在昏睡中搬来搬去,卫长风不由好笑,这位老爷子就算身体强健,只怕也累得够呛了,但孙道长显然不愿意在半路上扔下卫长风,所以一路把他弄到了城下。这就已经很不错了,要再往前,只怕守城的汉军要把孙道长当奸细给抓起来了。 “卫牙将,你快说说,这些天你究竟是怎么过的?”白起掉转马头,一边吩咐士兵去城内报信,一边追问。 其实卫长风也有一肚皮的问题要问,但白起神情急迫,想是十分关心卫长风的情形,卫长风也就先不去问,而是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番,只是说到马重谋的事情时,却是只说是一个东胡士兵所为,将马重谋的事隐了。 他倒不是信不过白起,但他的心里以为,这件事就永远的烂在肚子里吧。马将军虽然做了汉奸,但他此前也的确屡立战功,而国家待他,也的确有亏。现在马将军既然身死,再也威胁不得汉军,就让一切烟消云散好了。 白起听得连连惊叹,没想到卫长风有这等的奇遇,不由有些神往,叹息道:“要是没了战事该多好,我也去拜会一下这位孙道长,不求长生成仙,只求修身养性。”他一边说着,神情却有些黯然。 卫长风也有些感慨。 是啊,要是没有战事该多好?可是,这不是梦,不可能一觉醒来就一切改变,他们只能用血肉和汗水去抵抗,只有剑才能压得住剑,只有战争才能平息战争。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有四个字:以杀止杀!至于修身养性,等几年后战争平息,如果他们那时还幸存再说吧。 他见白起神情黯然,不想多谈这伤感的事,笑道:“我是说完了。你还没告诉我这几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呢,比如我怎么成了牙将了?” 白起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朱将军听了你这句问话,一定得气死。” 卫长风没有追问,只是听着,因为他知道,白起一定会细说的。 白起果然细细说了起来。这十几天,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而且人事上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动。 那日里汉军水淹东胡军,东胡军遭到重创,汉军趁机攻下山头,也顺带着救下了爬在树上的王公公,随即反过来向东胡发起攻击,东胡军计策全盘失败,而且死伤惨重,军心大乱,大贤王格路不得不下令撤军。 方镇海下令将俘虏的东胡军士兵提审,不但知道了东胡军里发生重大变动,格路接替了乌里安,而且知道了东胡军为何会聚集起如此巨大的军力的原因。 原来东胡军听从了一个汉人奸细的计策,在辽中处虚张声势,却将大半主力调集到了黑山,打算击败黑山的汉军,然后从侧面再攻辽中的汉军,由于东胡军以骑兵为主,这个计策凭借着速度的优势是完全值得一试的。只是没想到黑山之战却如此惨败,而且那汉人奸细也因进入山谷而失踪。 方镇海得了这个消息,立刻派人以特急方式向朱令送了消息。朱令见报大喜,率领全军急行直逼辽中。 辽中虽是大城,但东胡守军大半被调去黑山,只以为黑山一胜,东胡军侧击,辽中之危自解,没想到黑山大败,格路自知再退回辽中也没有足够的军力相持,干脆直接后撤了。 如此一来,辽中的守军也就没办法守下去,所以不等汉军攻城已经退走,朱令这一回倒是兵不血刃的得了辽中。 得了辽中后,朱令既知卫长风失踪,而且遍寻不获,以为卫长风已死。虽然卫长风活着时朱令是百般压制,但卫长风既死,朱大将军立刻及时的恢复了人性,不但亲自主持了祭奠卫长风的仪式,而且还特别上报兵部,请求加封卫长风牙将之职,以资表彰。 当然,他没想到,这一回他加封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不过,还有一个更让汉军众将没想到的事:三天前,朱令回京了。 ------------ 第112章 酒之围 自然,朱令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样的时候私自回京,他之回京,是因为他升官了。 既然朱将军在公文上一再说到自己战绩辉煌,而且每一回送公文时都悄悄的顺带着送了几张银票,而且他和王公公又私下里长谈了几回,所以,朱将军终于升官了,升成了骠骑将军,而且被调回京述职。不过,兵部倒也不是完全的两眼一抹黑,只看公文不看现实,因为方将军也升了一级,升成了奋威将军,自然,方将军的升职是让朱将军很是不爽的。 方将军现在接替了朱将军的职务,很多事情需要交接整理,一时间无法继续进攻,所以大军就先在辽中停了下来。这晚上正逢着东胡军派来小股部队试探进攻,却让卫长风展了一把神威。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接近城门,白起看着卫长风笑了笑,最后说道:“王公公、尼娜公主和李姑娘都很好,王公公只是此前在黑山山谷中受了些惊吓,这几日已经没事了。” 卫长风感觉脸上微红,正要说些什么,只见城门打开,一员战将纵马而出,笑声直透天空:“哈哈哈,卫牙将,你居然活着回来了!快过来,我看看你可伤了哪里?要是不重的话,今天咱们可得好好喝上一回!” 这个人正是马勇。马勇身后,不但跟着一众将领,甚至连方镇海都跟在后面。 白起轻轻带了一下缰绳,让马放慢脚步,含笑看着卫长风向众将走去,他知道,这一下卫长风只怕又要昏过去两三天了------不过这一回是醉的。 卫长风此时已经陷入包围,包围者全都是汉军将领,一个个拍肩、拥抱、调笑、欢呼,反正什么动作什么声音都有了,可以肯定的说,这一回他是冲不出包围圈了,不醉倒几回休想出来。 白起轻轻绕过人群,向城内而去。迎面,人群后面不远,两个女子静静的站着,一个是李千月,一个是尼娜。离的近了,白起分明看到尼娜的眼中含着泪水,而李千月的眼睛也发红。二人看到白起,都勉强笑着和他点头。 白起也微笑着点头,一言不发的静静过去,不过他的心里多少的还是有一些异样的感觉,特别是看到李千月的眼睛。 卫长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帐内。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帐的。 这可实在怪不得他,无论是谁,面对那一轮又一轮的大碗酒的围攻,只怕没有哪个会不倒下的。不但众将和他一个个的喝酒,连王公公都红着脸上来敬酒,说要感谢他在小黑山的舍命相救,也许是喝多了真情流露,王公公居然很有些声泪俱下的自我检讨,说当时要不是为了救自己,卫长风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危机,说的一众将领都纷纷点头赞叹,以为王公公还真是实话实说。 卫长风晕晕乎乎的慢慢坐起,感觉着头仍发涨。 被子从他的身上滑落,他感觉着身上发凉,低头看去,见自己上身**着,而且明显的感觉,下身也**着。 一边上,有人扑哧的笑了一声。 卫长风急忙抓起被子盖在身上,抬头去看,却见尼娜静静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双大眼睛看着卫长风。 卫长风苦笑一声,说道:“尼娜公主,你好象走错帐篷了吧。” 尼娜看着卫长风,腻声答道:“你发现的太晚了,卫将军。我昨晚就走错了,而且还把你的衣服都洗了呢。” 卫长风大是尴尬。他总还记得昨天他呕吐狼藉的事,尼娜居然给卫长风洗这样的衣服,真是。。。。。。天啦! 卫长风的脸腾的红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的衣服是你,你帮我脱。。。。。。” 尼娜的脸上也泛起微红,但那红好象不是羞涩,倒好象是。。。。。。 “不脱下来怎么洗啊?”她的声音更甜腻了,“难道把你整个扔到盆里去?” 卫长风只能苦笑。 好吧,这已经是第二回他向女子展示自己的身体了。上一回是宋甜儿,这一回是尼娜,希望不要再有第三回了。 尼娜却慢慢站起,夸张的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一晚上可累死我啦,卫将军,我可不可以躺下休息一会儿?”说着居然往卫长风床边走来。 卫长风大惊,急忙裹紧的被子,叫道:“不可以!” 尼娜咯咯的笑了起来,做势伸手去拉卫长风的被子,卫长风虽看得出尼娜是吓唬他,但这个威胁实在太可怕,只得紧紧的拉着被子不放,二人正自闹着,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卫大哥,醒了吗?” 卫长风听得是李千月的声音,这一瞬间就好象一下子变成了白痴一样,连尼娜的威胁都忘记了,居然就扬声答道:“醒了!”这一句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帐帘一掀,李千月探身进来,手里托着一个托盘,盘里一碗清粥还冒着热气。她一看到帐内的情形,笑容立时僵住,转身将托盘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那粥直洒了一大半,转身就走。 卫长风叫一声苦也,想要找衣服穿,却又不敢钻出被子。 尼娜又是咯咯一笑,对卫长风说道:“好啦,卫将军,就放过你吧。今儿可别喝那么多啦,我可撑不住第二个晚上啦。我这就去和小月妹妹聊一聊。” 说着摇摇的出帐去了。 卫长风看着尼娜走出去,心中却也很是感激。 这一晚,尼娜是一直坐在他身边的! 不过,他对尼娜是感激,但对李千月则是。。。。。。在乎。 他匆匆的穿起衣服,正要出帐去找李千月,却听帐外李勇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卫牙将,还在睡啊?快起来,右二队的赵将军带着将领来祝贺你平安归来了,这一回你可得好好的喝上一顿才是!” 卫长风只能一声叹息。 怎么,昨儿那一顿他还没喝好啊? 一连五天,卫长风都是在半清醒的状态下度过的,他根本就没时间去找李千月,这一队来贺罢,那一队又来。其实他倒也不是如此的人脉广大,但左二队右二队两位常将军来贺,王公公在酒桌上当众流涕感激,方将军亲自相迎把酒,这样的人,哪个不开面的会无视之?就算有想无视的,眼看着各队纷纷前去祝贺,他也坐不住啊。 结果,卫长风上午酒,下午酒,喝到后来连方将军都看不过眼了,亲自下令不得再找卫长风喝酒,仅祝贺就可以了。 卫长风总算解脱了,安安稳稳的,也是精疲力尽的睡了一觉。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碗清粥。冒着热气的清粥。 ------------ 第113章 勾心斗角 (一) 卫长风开心的笑了。 他真是佩服死尼娜了。就象尼娜说的,女人的事,男人最好不要插手。你看,这不就好了? 他跳起身,感觉着这一刻真是神清气爽,天也是蓝的,阳光也是灿烂的。他坐在桌边,小心的喝着粥,感觉着那粥甜甜的、热热的,连他心里都暖洋洋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响了! 卫长风一口粥直噎在喉咙里,烫的他差点喷出来。 这是怎么了?方将军可不象朱将军,朱将军是事事出于意料,所以经常紧急聚将,但方将军虽然不能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也是一位很有预见性的将领,什么事经常是考虑在前,极少会有紧急聚将的情形。今儿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了? 他匆匆的又吃了一口粥,匆匆忙忙的穿上衣服往帐外跑。帐外,一从将领也纷纷出帐往中军帐处去,个个脸上是惊讶的表情。 其实再过两刻就是正常的升帐时间,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连这两刻都等不了?众人各自猜测着,纷纷前往中军帐。 中军帐内,方将军面沉如水。他冷冷的看着手里的公文。 其实这公文他已经看了不下三遍了,但他必须再看,因为他怕他一抬头就会骂出声来。 直看了好一会儿,耳听得众将齐聚,他这才深吸一口气,不去理会众将疑问的目光,看着公文慢慢念道:“本部听闻,东胡累败,士卒丧气,将帅失和。今者东胡兵不足,将无能,实一举平复东胡之大好时机也。请我军将士再接再厉,早日平复胡患,以慰圣心。。。。。。” 几个常将军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以为然。 就为这个要紧急聚将?这不是老生常谈吗? 然而接下来,几个常将军的脸都僵住了。 因为接下来的内容是:“朱将军运筹帷幄,已定下夺取东丰、西丰二城之策,奈朱将军奉召回京,本部特令:限我军二十日内,既以朱将军之计取东丰、西丰二城,光复河山,成。。。。。。” 哄的一声,帐内人声大起,连方将军最后的几句读的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朱将军定下了夺取东丰西丰的妙计?在哪儿?难不成在桌子里藏着?他是谈过要夺取东丰西丰,但那妙计不过是:“我军应当尽速夺取东丰与西丰!” 这算妙计?这种妙计,随便拉个人来一天能出几百个! 更可恨的是,居然要汉军二十日内夺取东丰和西丰。东丰和西丰距离辽中都在六百里左右,是重镇辽源的左右屏障。东丰在辽源之东,西丰则在辽源之西,两城相距约一百八十里。以日行五十里计,汉军要十二日抵达,再加上休整与攻打的时间,二十天,这是要汉军搏命的节奏吗?六百里的路程中只要有个什么耽搁,这二十日内拿下东丰西丰就成了画饼。 最最可恨的是,就算汉军按计划拿下了东丰和西丰,功劳也不是前线将士的,公文不是说了嘛,这是朱将军之计! 现在的情形是:按时拿下,是朱将军的功劳,人家运筹帷幄而决胜六百里,人虽走了,但一计定乾坤,要是拿不下呢?你看,没有朱将军就是不行吧,你们都无能,只有朱将军才有能力执行此计! 你奶奶的!弄了半天,这位朱将军人不在军中,抢功加陷害的本事可还在军中!看来公文里那个“本部听闻,东胡累败,士卒丧气,将帅失和。今者东胡兵不足,将无能,实一举平复东胡之大好时机也”是听闻了谁说的也就不必猜了。好嘛,朱将军在时,那公文一再强调面对强敌如何如何,现在一转身,这敌人就华丽丽的“士卒丧气,将帅失和,兵不足,将无能”了。 就算这样吧,你也总得容我们走到东丰西丰才能打仗吧?一天五十里连走十二天,军队还能打仗吗?要么你给我们变出几万匹马来? 再说一回:你奶奶的! 大帐内众将有开骂的,有吼叫的,有发誓要和朱将军动刀的,也有出主意请方将军立刻上公文说明情况的,一时间就如同开了锅一样,方将军连连弹压却也无济于事。 直闹了好久,众人也骂不出什么新花样了,要拼命的也没可能把朱将军拉回军营来对砍,至于出主意的,那主意多半都是馊主意,声音才慢慢低下来。 方将军这才扬声将众将的声音压下,说道:“当下的情形就是如此,咱们这一回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胜也得胜,不胜也得胜!所以,各位也不要抱怨了,速速归营,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二) 方镇海不得不急,就现在出发都算晚的。谁能保证行军中没有耽搁?谁能保证到那里就能打胜?不多抢些时间,二十天之内休想完成任务。 “方将军,要是咱们来不及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怎么办?”马勇在一边气愤愤的问道。 “完成也得完成,完不成也得完成!”方镇海咬着牙说道,“谁让咱们是军人!” 众人也是无可奈何,正要离开大帐,却听得一个人说道:“方将军,末将有个建议。” 众人一起向那人看去,却是白起。 “请说。”方镇海心中暗喜,白起可不是轻易出主意的人,他既然说话了,肯定值得一听。 白起慢慢的说道:“末将以为,咱们从速行军固然当做,但同时还当请方将军上奏兵部,就说朱将军的计策实在神妙,走时又过于匆忙,我等实在没有领会,现下先向东丰西丰进发,但还要请朱将军将计策详细写给我等,如担心我等仍无法领会,最好请朱将军来亲自指挥,以免我等过于无能,不能按朱将军的计策拿下东丰和西丰。” 这段话一说,众将官的脸上一个个都现出笑容来,连马勇都明白了,他忍着笑补充道:“最好加上一句:恳请朱将军速速写来,否则我们只好在敌城前顿兵不动,等待朱将军的妙计了。” 方镇海的脸上也是现出笑意,只是他努力的控制着,很快这笑意就消失了,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二位的建议很好,咱们该进军仍要进军,这公文我一会儿就写,然后加急发出。” 扑哧一声,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卫长风在一边看着白起那仍是沉静的脸,心中暗暗说了个赞字。 他虽然妙计叠出,但象这种勾心斗角之计,还真是要白起来出才行。这一招可真够厉害的,要用不好听的话说,真够服毒的。 你朱令不是说要按你的计策执行吗?好吧,我们笨,我们理解不了你的计策,麻烦你写详细点儿。 于是,朱令这一回就作茧自缚了。 第一,他根本没有什么妙计,他要就写那一句“要速速攻打东丰西丰”,兵部的大员们就算脾气再好也得发飙。 第二,他要是胡乱写一个,或者找个能出个三脚猫主意的人写一个,好吧,咱就按你的主意来。要是打不赢,或者没办法执行,这一回可是有白纸黑字在,你说是我们执行不力,我说你朱令出的是馊主意,各执一词是吧?好办,这计策直接呈到兵部,就算呈到皇帝陛下面前也成,咱们好好对质一下,这主意究竟好是不好? 朱令只怕不但要暴露出这个主意有多扯蛋,还要暴露出他的指挥水平有多扯蛋。这个蛋要真扯到皇帝陛下面前,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皇帝陛下可不会和他扯蛋。后果如何,实在不忍深想。 第三,他要真回来指挥呢? 这个,相信朱令不至于这么白痴。他要敢回来,一众将校就算不真的杀了他,也绝不会让他做到令行禁止,到时候你朱令可得说明白,为嘛你自己都执行不了你自己出的妙计? 那么,要是朱令真就超乎所有人意料出了一个好主意呢? 那太简单了,执行啊,那不就可以让汉军完成任务了吗? 一句话,按照白起的办法,这个套又重新套回了朱令的脖子上,如果真能解开,还请朱大将军自己解。 而马勇所建议加的那一句,则明显的是为了帮汉军解套。汉军即使没有按照完成任务,只要朱令的所谓妙计不到,就不是前线将士的责任,而是你朱将军没有及时给我们详细的计划。如果及时到了,嗯,那朱令就要面对前面三点的可能。 所以方镇海才说“二位的建议很好”。 不过,方镇海毕竟还是军人,他也没有就为了和朱令斗气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方才方将军说“咱们该进军仍要进军”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兵部给的条件实在太苛刻,虽然这一战就算胜了也没有他的功劳,但他仍要试一试,只不过,现在他可以有一个退路了。 众将个个脸上含笑,纷纷出帐,随即急行归营。 卫长风这一回不但顾不上和尼娜、李千月打招呼,甚至连收拾自己的东西都顾不上。因为他现在是牙将了,要直接辅佐马勇管理全军。 此时马勇的左二队中人员也是经历了大变动。牙将李安国在黑山之战中重伤,一时半会儿的实难痊愈,倒是参将刘全此前跌伤了肋骨,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行动了,如此一来,马勇队中,牙将是卫长风,参将是刘全、张四柱和白起,人员倒是整齐了。 汉军经过一番紧急动员,行色匆匆,直向六百里外进发! ------------ 第114章 再遇刺客 事实上,方镇海也好,其他将领也好,都很清楚,这一回的出击,极可能是没办法按时抵达。但他们所没想到的是,才走了一天他们就可以确认没办法按时抵达了。 这一天如果只看行军,其实还是很让方镇海满意的。因为这一天里,东胡小部队两度袭扰,但汉军这一天居然走了六十里,然而,当他们来到辽河岸边时却傻了眼。 按理说,他们是不必过辽河的。辽河的走向自南向北,与汉军的行军路线大致相同,要不是造船实在太废时间,汉军是完全可以考虑造好船乘船前行的。然而,几天前的大雨导致五里之外的大辽山发了山洪,这山洪冲击之下,却让辽河改了道,现在,一道宽阔的水面横在汉军面前。 船倒也不是找不到,问题是,能找到的船都是些小舟,至多也就一次运三五个人,能运上十个八个人的都算是大船了,即使这样的船也不多。要是用这种船摆渡,别说十二天,一百二十天能全军渡过去就算不错了。 当然,汉军也有其他的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等。山洪泄尽,水位低下,辽河早晚还会回到原来的水道。不过,如果这样办,还不如干脆造船了,总还能省点时间。 第二个办法是绕。绕过大辽山,就可以避开这河面。 问题是,大辽山起自辽中,向北绵延百里。这一绕就要绕上近百里。 第三个办法,是绕上一段后直接翻过大辽山。当然,从地图上看这个走法是合理的,问题是山在地图上只是一个点,要翻过它,没个五六天是不可能的。 所以,所有的办法最后的结论都是:不能当办法。 于是,方镇海只能站在河边苦笑。 “我得再写一封公文,说辽河受阻,看来咱们只能等待朱将军来施展妙计了。”方镇海叹息道。 他身后,一众将领相顾叹息。 其实说实在的,辽河这一发水,其实是解了朱令和前线将士的纷争。朱令大可以辽河发水的意外来推脱,说自己再怎么算也算不过老天爷,前线将士也同样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堵住兵部的嘴,做为他们实在没办法在二十天内拿下东丰西丰的理由。 不过,不能顺利的攻击敌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毕竟这涉及的是收复领土,而不仅仅是勾心斗角。 “今晚加强警戒。”方镇海吩咐道,“明日一早,收兵回辽中。” 所有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才出兵就回去,比打了败仗还让人窝火,但没办法,现实就是如此。 卫长风很晚才回到自己的营帐。他的琐碎事实在太多。牙将是辅助常将军的,所以一应杂务都由牙将处理,而他偏偏就不是一个能够处理杂务的人,他一边忙一边想,这个职务应当给白起才是,白起处理起这些事来,那真是游刃有余而又乐在其中。 他打了一个呵欠,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心想着回到辽中,一定要去看看李千月。这些天里他的帐篷明明的就和李千月的帐篷相距不远,却居然忙的没有功夫去看一眼。 好吧,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重重的倒在床上,连衣服都不想脱了。 突然间,外面传来卫士的呵斥之声:“谁?干什么。。。。。。唉哟!” 帐帘无风自动,突然掀起,一个东西向着卫长风直飞过来! 卫长风一个打滚已经避到床的另一侧,那东西啪的一声轻响,撞在帐壁上掉了下来。 “有刺客!”门外卫士大声嚷嚷起来。 片刻间,帐外大乱。 卫长风已经从地上站起,一手抓过剑来,去看那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东西是一个长长的圆筒,看来是卷起的一张纸。卫长风心中奇怪,小心的以布垫着手将这卷纸拿起,见这纸是一卷卷在画轴上的画,那画轴很是平常,也没有什么机关。 此时数十士兵纷纷赶到,不一会儿火把亮起,早有人探头入帐,见卫长风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只听得四下里一片吆喝之声,刀剑相撞,士兵们已经开始寻查了。 卫长风的心中疑惑。 如果抛进来的是什么兵器,暗器,或者哪怕是一块石头他也理解,但抛进一幅画,而且还是很小心的卷起的画,这算什么?哪个刺客用画来暗杀的? 他慢慢将卷轴展开。 如果不是用画来暗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想让他看这幅画里的东西。 画一展开,他立刻“啊”了一声。 这画的风格他可太熟悉了。 别误会,卫长风虽然有些文学功底,但可没有绘画的功夫,要分辩一幅画的好坏,或者一看就知道是哪位画家的风格,这个他可真做不到,但这幅画的风格,只怕连一个村童都能过目不忘。 因为这幅画里全是长条的直线。 有的是长条的直线另上短短的圆形,有的就是长条的直线,还有一些黑点之类,这些线条有的是单独的,有的是画在一起的,反正绝对不是寻常的画。 这幅画,和孙道长送他的那幅画可太象了。至于在风格上真的是完全一样。 帐外,马勇的大嗓门吼了起来:“抓到刺客没有?卫牙将可有受伤?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刺客混进来了?!” 卫长风急忙探头出帐,向马勇招手示意让他进帐,见白起也正匆匆起来,于是也向白起招了招手。 二人见卫长风招手,不知他有什么话要说,或者有什么发现,于是相继进帐。 才一进帐,卫长风就将画展示给二人看:“刺客不是要杀我,他是想把这画给我。” “这和你那幅画很象嘛。”马勇一眼就看了出来。此前卫长风曾经展示过孙道长送的画,众人也都看不懂那是什么,但那画的奇怪之处众人当然也都记得,现在一看这画,连马勇也立刻意识到和此前那画十分相象。 卫长风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怀疑是孙道长潜入进来,想再送我一幅画。” “他这么故弄玄虚干嘛?”马勇有些生气,“这不是捣乱吗?” “未必是孙道长。”白起在一边说道,“如果是孙道长,他大可直接求见,没有必要这样做。” ------------ 第115章 一画渡河 (一) “有道理。”卫长风点头。看来他想的过于简单了。 马勇听着卫长风和白起一下子说是孙道长,一下子又说不是,心中焦燥,抓住卷轴刷的一下将画展开,恨恨的道:“要说什么就明说,写几个字也比画这东西强。。。。。。咦?”他突然止住话头,眼睛盯着画的最下方。 白起和卫长风立时向画的最下方看去。方才卫长风只是展示了一下画,并没有将画完全打开,所以众人直到此时才看到画的最下方画了些什么。 虽然画的上半部众人看不懂,但这画最下方的东西众人却看明白了。 那是一个木筏。以原木加上绳索捆绑而成,可以象船一样在河上漂浮,这种东西承重力比较大,空间也不小,只是不如船那样安全舒适,不能经受大风大浪,也不是很灵活。但如果在水流平稳没有什么阻碍的河水中却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木筏!”马勇的眼中放出了光,“只是这上面好象还有一些东西。” “那个好象是当舵来用的。”白起指着画中木筏的后部说道。 “这个是桨吧?”卫长风也看着画研究着。 马勇抬起头来,脸上都因为兴奋而发红了:“这老道还真有一套!咱们现在受阻河边,造船又来不及,他特意给咱们一个建造木筏的图!五里外就是大辽山,原木多得是,建造木筏还真是个好办法!”他这一回也不说孙道长故弄弦虚了。 卫长风和白起齐齐点头。 有时候办法真的就在眼前。虽然建造木筏也要花费时间,但比造船可真是快多了,只是这木筏如何建造才能又结实又快捷,却是个难题,现在这个图看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的。 “来人!”马勇兴奋的叫道,“快传军械士来!把他给我从被窝里拉出来见我!”传令兵答应一声转身要走,马勇又补充到,“传令不必抓刺客了,那个人不是刺客!” “不可!”卫长风和白起齐齐叫了起来。 马勇一呆。 “这图军械士肯定能看懂,而且制造这东西也得军械士来做啊。”马勇解释着。 白起微笑,看向卫长风。 “马将军,我们说的不是这个。”卫长风答道,“是说这个刺客还要抓。” “啊?”马勇张大了嘴巴。 卫长风也微笑。 他喜欢马勇这个性格。虽然这位马将军在计谋上的确不足,但为人豪爽,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这样的人,值得耐心的解释。 “咱们虽然不清楚孙道长为什么这么做,但孙道长既然不肯露面,那么当然是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对不对?”卫长风开始启发式教育。 “对啊。”马勇点头。他倒也清楚,自己这点斤两,论计谋实在不行,所以虽然卫长风是牙将,他却乖乖的接受卫长风的教育。 “那么,如果咱们不抓刺客了,不是在告诉大家,这个刺客是来帮咱们的?”卫长风点破个中奥妙。 马勇一拍脑袋,“嗨”了一声,对传令兵说道:“继续抓刺客!快传军械士!” “刺客”抓了一夜,最终无果。 其实士卒们倒也不是没有任何发现,好几个士卒报告看到有黑衣人,但几位将领都以前所未有的“疏忽大意”未加重视。 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中军帐内已经是灯火通明。但一众将领已经整整齐齐的聚集在中军帐内,方镇海也已经居中高坐。虽然大家都起了个超级大早,但人人的脸上都放着光。 这还真是绝处逢生,谁也没想到,临河无路的难题会突然间有解决的希望,所以每个人的倦意都是一扫而空。 在大帐一角,数名军械士正在压低着声音争论着,对着两幅画指指点点。一幅自然就是那个木筏之图,另一幅则是卫长风从孙道长处所得的怪画。卫长风见了木筏图,已经确定,孙道长给他的怪画肯定也是一个重要的军械制造图,怪不得孙道长说因为“卫将军既然一心为民”而送他画呢,卫长风最初还以为这画里可能有什么安邦定国的大计,现在看来是他料错,这画里应当是一个重要的军械,这还真是大有帮助的东西。所以也一并拿出来,让军械士看看。 几个军械士研究了一会儿,为首的终于转过身,向方镇海行礼,汇报道:“禀奋威将军,第一幅可以确定是木筏制造图,这个图我们看懂了,按此方式,五十人连砍树带做木筏,一天就可以扎出两个来。” “可会结实?”方镇海追问。 那军械士也是满脸的高兴:“很结实,而且有舵有桨有风帆,制作简单,操纵灵活,可以从大辽山的激流中直接放到下面的辽河里。一个木筏载上二三十人加上装备饮食全无问题,以辽河的情形,这木筏就算用上三五个月也不会出大问题。” 方镇海兴奋的一拍坐椅,笑道:“哪里需要用上三五个月,能用得十天八天就足够了。另一幅图是什么?” (二) “禀奋威将军,我们没看懂。”那军械士有些羞愧的答道,“只能大致猜出这应当是一种机关。” 方镇海哼了一声。虽然第二幅图没看懂让他有些失望,但毕竟第一幅图有这样的好消息也是很不错的,于是他挥了下手,说道:“今日起你们就立刻开始指导士卒制造木筏,明日此时,要将木筏做好,随时可以使用!” 那军械士惊了一下,急忙说道:“将军,这个实在为难。我们上大辽山也要小半天时间啊。” 方镇海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不过,咱们可以熬一熬夜,是不是?既然大家是坐木筏行军,完全可以在木筏上好好休息下,今晚嘛,就都辛苦些吧。” 那军械士这才明白,只得答应一声,带着其他军械士出帐而去。 帐内的气氛立时热烈起来。方才军械士在,许多大事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商量,现在军械士一走,众将立刻纷纷请令,有请求上山伐木的,有请求指挥扎木筏的,有请求统领准备绳索的,人人都在自告奋勇。 方镇海也是心情大好,与众将一一商议,谁做些什么,每定下一个任务就有一个将领匆匆出帐而去。 要知道,这一回的情形可是个大逆转。此前计算,要十二天走六百里,中间还有东胡小部队的骚扰以及种种不可预知的阻碍,而现在,这一切都变了。乘木筏顺流而下,人不大劳,而从辽河的水势看,水中行木筏只怕也不会太慢,至少不会比人走路慢。如此一来,兵部说二十天拿下东丰西丰,至少在时间和体力上是有办法的。而东胡军的军力现在严重不足,因此,这一战成功的可能还是不小的。 一片热闹中,马勇也在请求任务,得了一个整顿岸防,建立渡口的任务,待木筏从大辽山上顺着激流放下,就集中在渡口,然后大军主力从渡口登上木筏启程。 马勇感觉着自己这个任务很是重要,心中极为高兴,笑呵呵的叫上卫长风,二人一起匆匆归营,一路上马勇与卫长风不住计划着何处该建坡道,何处该立木桩之类的,卫长风与马勇计划了一会儿就感觉着头晕脑涨,这种琐碎之事,实在非他所长。 马勇也是想的脑袋发大,算了东忘记了西,不由得就发牢骚后悔争了这个任务。 卫长风笑道:“马将军,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之人。咱们没有这个能力,却不是别人没有。末将推荐一个人,此人的能力比之你我之合还要强上十倍。” 马勇嘿了一声,擂了卫长风一拳,笑骂道:“有这等能人,你怎么不早说?” 卫长风开心的笑了起来,感觉着与马勇配合真是舒心无比。 “是谁啊?快说!”马勇催促道。 “白起。”卫长风答道。 马勇立刻吩咐卫士:“去,立刻传白参将,让他负责渡口建造的指挥事宜!” 卫长风倒是有些吃惊,问道:“马将军,你不问问我怎么确定的他有这能力?” 马勇哈哈笑了起来:“你卫牙将说的,怎么能不准?要是你也看错了人,相信我也一样会看错,有什么好考查的?咱们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些麻烦事上!” 二人正自高兴,却见一个传令兵纵马急行而至,不及下马就大声禀报:“白参将急报,王公公失踪了!” 马勇大吃一惊,叫道:“怎么回事?”一边问一边看了卫长风一眼,心说难道卫牙将真的看错人了?连照看王公公这种小事也办不好,怎能说能力出众? 那传令兵事先早得了白起的嘱咐,对马勇可能的问题已经了然,当下答道:“白参将说,王公公见大军驻扎不动,非要出去走走,白参将忙于筹备物资,一时失查,王公公久久不归,白参将担心王公公有意外,特急报马将军,他猜测王公公可能是到十里之外那个小村去了,只是他那里实在抽不出身来寻找,请马将军定夺。” 马勇怒哼一声。 这哪里是什么“出去走走”,明明的是寻欢作乐去了。军中既无好酒,又无乐队,象王公公这种成天在大内中锦衣玉食之人,哪里受得了,现在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找乐子去了,保不齐还要招几个歌妓。要不是王公公是个太监,只怕那些淫秽之事也是免不了的。 白起这根本不是失查,也不是抽不出身,他是考虑到王公公的身份,一个参将去抓王公公实在为难,所以才报到了马勇这里。 想到此处,马勇向卫长风看去。 ------------ 第116章 有身份的人 卫长风暗自叹息一声。 这样的事情只能他来做了。马勇是常将军,自己是牙将,这等事,总不能让常将军亲自出马吧?他说道:“末将去吧。” 马勇点头,笑道:“这就辛苦你了,我这就去找白参将。” 卫长风答应一声,掉转马头往十里外而去,他本是可以找几个士兵带上的,但现在全军都忙的不可开交,少一个人就少一分力量,那小村中也没有东胡人的踪迹,何况现在大军在此,东胡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大白天的出现在离汉军这么近的地方,所以他也就独自一人去了。 十里,连放个缰绳的时间都没有就到了。卫长风见这小村落人数并不多,不过百十户人,而且房屋低婑破败,心想这样的地方,王公公想找个乐子是难了。只是这小村子一眼可以望尽,却不知王公公在哪里?难不成他没来这里?而且这村子虽小,但天已大亮,怎么连个人声都没有?人都哪里去了? 他正自狐疑,却听得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批村民,男女老幼都有,一个个挥着拳头抡着胳膊,好象正在打架。 卫长风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小村落如此之小,整个村落的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里会突然间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打群架?如果要猜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这些村民在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而外者,肯定不是东胡人,因为东胡人现在绝对不敢到这里来,也肯定不是汉军士兵,现在这时候,哪个汉军士兵敢于私自离开军营跑这里来?更不会是土匪,且不说土匪不敢到离汉军如此之近处,就算敢,这小村落有什么可抢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外人者,是王公公。 只有他才有这份儿闲心,也只有他才能随便离开军营无人敢约束,更只有他才会激怒村民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从内心中说,其实就算王公公被打死了,卫长风也至多不过是深表遗憾而已。问题是,一个王公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带来的后果可不是一般的可怕,说可能会把整个村落屠灭也没什么夸张的。 他急提马缰,直冲人群,连声大叫道:“住手!此**有身份,不可打!” 人群静了一下,随即哄的一声炸了,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有:“这个流氓是有身份的人?” “狗屁身份!一个色鬼!”“有身份就可以调戏良家妇女吗?” 不过,声音虽多,众人却也不再动手,因为他们毕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来者骑着马,身着汉军将领服色,这可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汉军将领说他是有身份的人,还是先观望一下为好。 卫长风心中暗恨,没想到这位王公公一个太监还有这等心思,只是这么多人打他,一人一下也把他打死了,不得已,只能翻身下马,强行排开众人进入圈内,才一进圈子,一个人就扑了过来,将他双腿抱住,叫道:“将军救命!” 卫长风听得这声音嘶哑,如破锣一般,却全不似王公公的声音,急忙低头细看,却发现根本不认得这人。 看这人约三十左右年纪,一身文士打扮,身材瘦弱,身上还背着一个背囊,背囊里的东西都散露了出来,有笔墨纸砚,还有一些颜料,居然是一个画师。只是现在这画师的身上和脸的颜色比他背囊中颜料的颜色也不差哪去,青一块紫一块,额头流血,脸上还有几个红红的巴掌印,实在不大好看。 卫长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想当然的以为众人打的一定是王公公,没成想被打的另有其人,这一下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百姓中一**声问道:“这位将军,他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他说是画师是在说谎?” “呸!”边上一个容貌俏丽的年青女子恨恨的接口,“他是什么画师?画师能画出这等画来?”说着将手中画一扬。 卫长风向那画看去,只见那画看起来画的是一个人,只是这画里的人脸是长方的,身体是长方的,胳膊腿是长方的,整个画了一个木偶人。 “我真的是画师啊!”那画师趴在卫长风脚边连连喊冤,“我是南方义乌人,一路采风来到这里,采风你们懂吧?就是走一走看一看,专门寻找漂亮景致来画。。。。。。” “还有漂亮女人是吧?”边上一个一脸痞相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就比如咱们赛珍珠,就是你找的漂亮‘景致’,是不是?”边说边不怀好意的瞟了那年青女子一眼。 “美女当然可画啊。”那画师振振有词,“美女画出来,也是绝世好画嘛。” “这就是你画的美女”?赛珍珠气的脸色铁青,“我就长这模样?你画的不怎么样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我换了紧身的衣服画?” “美女之美全在曲线啊。”画师仍是一本正经的讨论着学术,“姑娘的衣衫宽大,全然看不出曲线,我自然就。。。。。。” “揍他!”人群里响起一声怒喝,赛珍珠听得这画师仍为自己的不轨而开脱,气不打一处来,抢过边上一把扫帚轮起来就打,一时间众人拳脚交加,又向画师打去。 卫长风见这人不是王公公,他现在军务繁重,本待不管,但众人拳脚齐下,这画师本就被打的不成人形了,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急忙奋力相护,结果自己身上也很挨了几拳。 众人见卫长风全力相护,倒也不敢过份造次,毕竟卫长风可是汉军军官,身上还明晃晃的带着一把剑,只得纷纷收手。边上一个老者气哼哼的问道:“这位将军,你究竟和这个不轨之徒是什么关系?他说他是真画师,你说他是有身份的人,你们这一阴一阳的打的什么主意?” 此言一出,人群立时耸动。 不错,这个军官方才可是明明说的这画师是有身份的人,但人家自承是画师,这算是什么身份? “这位军爷,你是真军爷还是假军爷啊?”那一脸痞相的人又一次阴阳怪气的发问,一边问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石头,那意思很明显,你要是假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 第117章 救了一个画画的 (一) “本官实乃大汉军官。”卫长风急忙正名。 “那这个画师究竟是什么身份?”那老者不依不饶的追问。 卫长风立时语塞。 按说,他大可说一句“认错人了”一走了之,但他前脚走,后脚这画师就得被打成肉饼,要是没让他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哪有不管之理? 那画师见卫长风大有出手相救自己的意思,只是被众人逼问住了,急忙说道:“我,我是画师不错,但我还有另一重身分的,这另一重身分,这另一重身分。。。。。。”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卫长风,心里不知该如何编下去才好。 “你的另一重身份是色鬼!”人群中有人讽刺道,众人立时哄笑起来。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他虽然真的有心救这个画师,但他可不能依仗着汉军军官的身份公然说谎,何况他还要去找王公公,这里的事情要没个了局却该如何是好?他慢慢说道:“列位父老,在下以为,此人不可再打,国有国法,他如有犯法,自当扭送县衙,列位如此打法,其实倒是列位犯了法了。” “我呸!”那一脸痞相者这回不再阴阳怪气了,而是一脸愤怒:“国法?国法怎么没有禁止他调戏良家妇女?” 卫长风真是无语。他的意思是说,让众人把这画师扭送县衙处理,何时说过国法不禁止调戏良家妇女了?何况国法之禁,也不是派出无数人紧跟着每个人随时准备禁止每个人做什么吧?这一脸痞相者居然来个颠倒黑白,说这画师德行有亏而没有“国法”来制止就是国法不禁止。这种逻辑还真是痞子的逻辑啊。只是,现在毋宁群情激愤,一个应对不慎就可能激起众怒,实在不宜和这痞子掰扯,然而不和这痞子掰扯,却如何救得了这画师? 卫长风正自打算干脆用强直接救了这画师走人,却听得人群中一个公鸭嗓说道:“列位不要着急,这两个人都是本官的下属,本官用人不明,多有得罪。”一边说着,一个人却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卫长风一听那独特的嗓音就知道是王公公,心中不由一块石头落了地,无论王公公说的对还是不对,反正他现在能这样扯蛋就证明他安然无恙。 王公公挤进人群,背对着众人,连连的对卫长风挤眉弄眼,嘴里却一本正经的喝道:“你们二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不留神就跑这里来捣乱,跟本官回去,看本官不好好收拾你们!” 那画师眼见卫长风和王公公一个说他是有身份的人,一个说他是下属,明显的想救自己,福至心灵,急忙爬起,毕恭毕敬的对王公公说道:“大人,小的知错,小的该死。” 一众百姓虽然仍有些不明所以,但眼见有一个汉军将官说这画师是有身份的人,这画师又对王公公称“大人”,看来这些人还真是官府中人,好在这位公鸭嗓大人主持正义,众人的气也就消了大半。 卫长风虽然并不赞同王公公这个办法,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可想,只得默不作声。 王公公见卫长风不作声,明显是默认了这个办法,于是转头向赛珍珠,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姑娘,我这下属调戏你,实在是混蛋加三级。本官定当亲自教训此人,姑娘可否容本官备些素菜薄酒赔罪?” 赛珍珠见这位“大人”一脸的猴急之相,比之那位画师还要不堪,不由后退了一步。 卫长风心中大惊,心想这位王公公还真是色胆包天,看来他的如意算盘是让自己和这位画师冒充他的下属,然后帮他撑着场面,由得他调戏这位赛珍珠姑娘,这如何使得?他急忙咳嗽一声说道:“王大人,军中有紧急事务,马将军特派我来寻找你,如果久久不归,只怕马将军要发兵来找了。” 王公公心中一惊,急忙借坡下驴,连连摇头叹息道:“军务紧急,只得罢了。姑娘,本官只能在这里赔个不是了。各位还请自回,本官自当处理这二人,请各位放心。” 众百姓听得卫长风说到军情,而且说可能要发兵来找,更不敢乱动,只得纷纷表示强烈呼吁王大人主持正义,平息民怨。 王公公应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一边说着各种义正词严的话,一边已经分开人群,带着卫长风和那画师出来,走了几步,已经看到路边的马匹。 王公公翻身上马,动作干脆立落。卫长风倒是暗自吃惊,没想到这位王公公原来也是个骑马的好手。只是,他自己的马也就在旁边,但这画师却怎么办? (二) 他犹豫了一下,翻身上马,伸手拉起画师,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二人共乘一骑。画师的手紧紧的搂着卫长风的腰,都快勒的卫长风喘不上气来了。三人二马逃离了群众,转了个弯,想来百姓看不到了,王公公笑道:“这帮子白痴,真就信啊。”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问道:“王公公,你跑哪里去了?让我好找啊。” 王公公嘿嘿一笑,看了那画师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村子虽小,倒也不是没有享乐之处的。只要银子给的够,总有人会见钱眼开。” 卫长风哼了一声,心想这位王公公具体做了些什么也就不必再问了,反正绝不是什么好事。他淡淡的说道:“王公公身份尊贵,再给上多多的银子,自然有用。不过,我军这军情急迫,实在分不出人手来保护王公公,王公公以后出来要多加小心,不要让东胡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不要让匪人看到你的银子,至于安分守己的百姓,倒是可以不加理会。” 王公公听得卫长风话中有话,不由脸上发红。他明白卫长风的意思,卫长风是在警告自己,他的身份会让东胡人动心抓他,他的银子会让匪人动心抢他。虽然卫长风语带讽刺,但说的倒真是实情,他只得装做没听出卫长风的讽刺之意,答道:“只此一回而已,以后不会啦。不过卫牙将,这一回我可是救了你了,咱们之间的帐算是两清了。” 卫长风淡淡一笑。 既然王公公说这是救了他,那就算是救了好了,他本就没打算把救王公公性命当成一笔帐,现在王公公既然要清,那就清了吧,如此也好,对这种人,还是少和他有什么帐为好。 他不再理会王公公,返手一提,将那画师提到马下,说道:“这一回算你走运,以后不可再行不轨之事了。” “冤枉!”画师叫道,“我是在采风,采风你懂吧。。。。。。” 卫长风一挥手。他可没心思理会这画师在采什么,现在他想的是尽快回到军营去。 王公公看着画师笑道:“这位兄弟,就你把人画成方形的功夫,还采风呐?您还是先去练练怎么画个圆的东西吧。” 那画师涨红了脸,分辨道:“一路上为了凑路费,给人家画了不少的机关、门户之类的,画的多了,下笔有些习惯了,不是我不会画人物的。” 卫长风本已经带马前行,听了画师这话,突然间一带马缰,圈马回转,问道:“你说什么?画机关?” 那画师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得罪了卫长风,吃吃的答道:“是,有一些大户人家防盗匪,要做一些机关,只是那些机关的图很是难画,便是有这种图,寻常工匠也看不明白,我画画与众不同,是用‘透视法’来画,用这种办法可以很容易看懂那些机关图。。。。。。” 卫长风不待画师说完,猛的一伸手,已将画师又提上自己马背,对王公公叫道:“王公公,快着些!”说罢一磕马肚,那马已经小跑起来。 画师大惊,连叫“救命”,急急的分辩自己绝没有做违法之事,卫长风哪里理会他,自顾自的纵马前行。 王公公见卫长风突然举动大异,也是心中奇怪,也不计较卫长风方才那种命令他“快着些”的口气了,也打马紧跟,两匹马越跑越快,转眼直冲军营。 将至军营,只见营门前正热火朝天。白起站在营门处,指手划脚,这个来请示,那个来汇报,忙的他连水都喝不上,马勇倒是相对比较清闲,站在一边偶尔的帮着处理些个事情。 卫长风和王公公的马接近营门,马勇一见二人回来,抢上两步,先对卫长风竖了一下大拇指:“卫牙将,你推荐的人真高!白参将真是能人,我看咱们今天晚饭前就能把渡口弄好!”随即转向王公公,冷冷的说道:“王公公,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下次再如此,请恕在下要行使军纪了!” 王公公脸上涨红,正要答话,马勇却又转过身问卫长风:“你马背上驮着个什么东西?” 卫长风哈哈一笑,对马勇说道:“这可是好东西,马将军,请恕末将无礼,末将要直接将这人带入营帐,有些要事问他,回头我再来解释。” 马勇一点头:“好,你去吧。”他虽不知卫长风抓来个人做什么,但他相信,卫长风做这样的怪异之事,肯定有他的理由。 卫长风一提马缰,已经入营,王公公也想跟上,马勇却把手一张,拦住王公公,冷冷的道:“王公公,咱们是不是先聊一聊?” ------------ 第118章 神奇之画 马勇和王公公是怎么聊的,没人知道,但从此以后,王公公真就是循规蹈矩,就算出去,也一定会先去登个记,说明自己要去何处,要做什么。 卫长风骑着马一路直达自己的营帐。他揪着画师直入帐内,连卫兵行礼都没看,进了帐,将画师放开,上下打量着。 画师吓的面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卫长风微笑,问道:“尊姓大名?” “郑,郑,郑六六六。。。。。。”画师估计想说自己叫郑六,但现在的说话方式好象在行酒令叫着六六六一样。 “郑画师,”卫长风尽量让口气温和再温和,“别害怕,我之请你来,是因为有一幅画想让你看一看。” 郑六这才回过魂来,心说这算“请”来的吗?但既然只是看一看画,自己的小命算是有生还的希望了。 卫长风倒也不是非得用这样的手段,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真的愿意诚心的请这位郑画师,但现在军情如火,他实在没时间浪费,所以不得已只能这样了。其实那画就在他的身上,但既然这画可能是重要机关,哪能在外面随便露出? 他见郑六摇摇晃晃的仍是站立不稳,心中也有些后悔,心想把这位画师实在是吓的狠了,当下扶着郑六慢慢坐下,又倒了一杯水。 郑六的手直哆嗦,那一杯水倒洒了一大半,才喝一口就呛的猛烈咳嗽起来。 卫长风只得耐心等待,直过了好一会儿,见郑六已经安稳下来,先将桌子收拾了一下,擦了水,移开水杯,才将画放在桌上,对郑六说道:“此画还请郑画师看一看,究竟是些什么,请说明一下。只是,此画甚为机密,郑画师切切不可对外相传,便是在军中也不可多言。” 郑画师的手又哆嗦起来,看来这画不是一般的话,弄不好可有杀头的罪了。但事已至此,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他只能冒险。 他慢慢展开了卷轴,一看之下立时来了兴趣,嘴里自语着:“这是透视法画的啊。”他的手也不哆嗦了,身体也不发软了,只是慢慢的拉着卷轴,细细打量着画。 卫长风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他心里不是不着急,但他也明白,这东西急不得,这不是砍树,只要发力气就能快砍,这东西就得要时间,要耐心,要。。。。。。 “这好象是一支奇怪的弓,而且是一支可以安在车上的奇怪的弓。”郑六终于下了结论。 卫长风心中一阵激动,急忙追问:“奇怪在何处?” 郑六皱着眉毛,又看了一会儿,伸手从背囊中拿出纸笔,匆匆的画了一会儿,对卫长风说道:“这弓好象一次能安放许多支箭,我猜测,可以连续击发。” 卫长风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连续击发的连弩! 这东西以前他听说过,传说这是名匠鲁班的发明,只因此物杀伤力太大,鲁班不肯让它流传后世,所以毁了此图,万没料到孙道长给他的居然是这个! 他的眼前好象出现了一个景象:东胡骑兵如疾风卷地而来,汉军安然而立,两军接近,汉军举弩,箭如密雨般射去,东胡军成片的倒下。。。。。。 “一弩十矢,反复击发,箭如疾雨。”以前的传说现在居然要成为现实了!有了这东西,东胡骑兵的末日也就到了! 他在心里真的极为感激孙道长,虽然孙道长装神弄鬼的不肯明言,但这东西真的太有用了,真是安邦定国的利器! 卫长风慢慢的、诚恳的问郑六:“郑画师,你能将此图画成工匠能看懂的图吗?让他们看着图就可以制造?” 郑画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此物构造极为复杂,我得一点点将这些画重叠的地方再分解开,没有个把月的功夫下不来,只是在下还要采风。。。。。。” 卫长风急忙打断郑画师的话:“采风有什么重要的?郑画师,汉胡交战,生民涂炭,你如能完成这个任务,功可以垂青史,而且可以得到大笔银子的奖励,保你名利双收。” 郑画师却固执的摇着头:“在下只求浸淫于画道,于什么名利都不大在意的,汉胡之争,自有军人来作,我是画师,就不参与了。” 卫长风大急,没想到这画师如此偏执,想要威胁却又不忍,想要劝解却又无从下口,实在是为难。正自着急,却听得帐外有人腻声问道:“卫将军可回来了?” 这声音一出,卫长风倒没怎么样,但郑画师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直看着帐门。 帐帘掀起,尼娜走了进来,这一回她不是自己来的,她还拉着李千月,李千月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卫长风一看李千月,一瞬间连郑画师都忘记了,脱口叫道:“小月!” 尼娜咯咯娇笑,夸张的说道:“唉哟,这么亲密,我要生气的。” 卫长风的脸一红,急忙改口:“尼娜公主,李姑娘,请坐。” 尼娜却是不依不饶:“又这么客气干嘛?我们坐哪里啊?这人是谁?” 郑六急忙站起,差点带翻了桌子,他深深一揖,说道:“在下郑六,乃是画师,二位姑娘好。” 尼娜笑了一下,对李千月说道:“小月,看来卫将军有客人呢。” 李千月垂着眼,脸上微红,将一个包裹轻轻放在卫长风的床上,低声道:“这是一件衣服,你有空了试试合身不合身。” “那可是小月做了几天才做好的哦。”尼娜在一边帮腔,“我也帮小月做了好多呢,卫将军,你该怎么谢我们?” 卫长风心中一阵感动。他明白小月的心,只是现在帐中又有尼娜,又有郑画师,实在不能深说,只得拱手道:“多谢李姑娘了,受累了。” “还有我呢?”尼娜扭了下腰。 “多谢尼娜公主。”卫长风急忙补充。 “尼娜姐姐,咱们走吧。”李千月低声道,“卫大哥有事呢。” 尼娜大声的叹了口气,说道:“真可惜,小月,晚上咱们再来吧。” 李千月的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急忙摇头:“不,不。。。。。。”说着向卫长风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卫长风抢上两步,却又顿住。 ------------ 第119章 行舟放歌 (一) 他能怎么办?不让李千月走?让郑画师等一等?儿女私情和军国大事哪个重要,这个答案不言自明。 他只能说道:“我这里有些事急于处理,待得处理完了。。。。。。” 尼娜笑道:“你哪里有个处理完的时候呢?处理了这件还有那件,处理了那件还有第三件。算啦,小月,咱们回去吧,不耽误卫将军啦。” 卫长风一时无话可说,只能看着尼娜和李千月慢慢的走远。眼看着二人将近她们的帐篷,却见白起匆匆赶来,站在李千月和尼娜身边急急的说着什么,边说还边扬起手向卫长风打了个招呼。 李千月和尼娜点着头,与白起交谈着。 卫长风也挥了挥手,慢慢回入帐篷。 白起奉命保护尼娜和王公公,自然会经常与她们有所交流,这很正常。现在白起一边要保护着尼娜和王公公一边还要指挥着建造渡口,实在是无暇与自己闲聊,这更理解。只是,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 他差点撞在郑画师身上。 卫长风固然是魂不守舍,郑画师好象也是如痴似呆,他那一双眼死死盯着帐帘,好象尼娜和李千月仍在那里一样。眼见卫长风来到自己面前,这才回过神来,突然说道:“卫将军,我,我愿意留在军中将这画分解出来!” 卫长风大喜,虽然看着郑画师改变主意极可能是色心大起的原因,但军中警戒森严,尼娜和李千月既有王公公看着,又有白起照应,这郑画师就算色胆包天,也休想得逞。所以他也不说破,点头道:“这可太好了,我这就给你安排营帐。” 这一晚,卫长风果然是忙的没空去找李千月。渡口虽然按时完工,但后续事宜十分繁杂,又要安排各部的排队顺序,又要整理和接收上流漂下来的木筏,又要查看物资,同时还要准备自己这一队的上筏事宜,不但他忙的脚不沾地,马勇也是忙的坐不安席。 次日一早,渡口处喧闹了起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布满红丝。这一晚睡的最多的也就睡了两个时辰,但木筏的准备却是一切顺利。虽然有一些木筏因赶工匆忙而质量不佳,但大多数木筏可以正常使用,这些木筏足以满足军中需要了。 一批批的人员和物资被运上木筏,再解开缆绳,向下游漂去。辽河此时的发水期已近末期,水面仍很宽阔,水流也比较急,但已经没有了大浪旋涡,而且辽河中本就极少阻碍,现在改道之处原是平原,无水时是一马平川,有水时则是风平浪静,正适合顺水漂流。整个河面上不一时就布满了木筏。 此前制造木筏时,人人都忙的要死,现在上了木筏,反而轻松了起来,反正在水上也没什么事做,更不可能随便的走一走,所以不多久,河面上就充满了欢声笑语,与此前的行军相比,这一次行军最有意思了,说是急行军,却又不必走动一步,而且河水轻摇,微风拂面,极为舒适。士兵们有的在打盹,有的在开着玩笑。 岸上,远远的一队骑兵掠过。那是东胡的小部队。此前他们昼伏夜出,不断骚扰汉军,估计他们本计划在汉军行军时也不断骚扰,但汉军这一回的行军方式却让他们大出意料之外,只能在岸上远远的看着。 马勇站在木筏上,看着岸上的东胡骑兵哈哈大笑:“喂,你们还不快回去防守?要跟着我们走吗?”他大声嘲笑着。 东胡骑兵好象听到了他的话一样,突然停步,纷纷调转马头离开。显然,他们也很清楚,这样的情形下是没可能阻挡的,只能回去防守了。 卫长风却靠坐在木筏上在休息。他双目微合,静静的坐着。昨天实在是够累的,现在虽然睡不着,却也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否则等到无法休息时就要后悔了。 左近,一个木筏上的士兵突然放声唱了起来:“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歌声苍凉而粗豪。 卫长风的心中突然涌起酸酸的感觉。 长安,长安! 他的家在长安,他离家也已经很久了,母亲一个人生活,却不知身体如何? 他突然很想骂自己。这么久了,居然没有给母亲写过一封信!不错,的确是军务繁忙,但还不至于忙到一封信也没空写的程度,何况这么久的时间,总该有那么一点空闲的。 他叹了口气,决定一上岸,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写一封信给母亲。 (二) 他正自感慨,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也唱了起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歌声清脆婉转,如小鸟振翅,欢快活泼。 歌声方落,整个河面上哄然叫好,欢呼声此起彼伏。 卫长风微笑。他没想到李千月还有这样的才能,他不由向李千月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木筏与李千月的木筏中间相隔了一个木筏,虽然相距很近,声音相闻,却只是看不到人。 欢呼声方才渐止,只听得一个妩媚妖柔的声音响起,唱起了一首奇怪的歌,这歌曲折振颤,多有喉音转折,又有多个卷起舌头的发音,一听就知是一首东胡的民歌,若按歌曲来说,很有些豪放之感,但用尼娜那甜美的声音唱出,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歌声一落,叫好声也纷纷响起,只是比之方才李千月歌那叫好声却少了不少,一则是汉军士兵听不懂,二则,与东胡连年纷争,听得东胡歌曲,也有些士卒不喜。 尼娜才一唱完,却听得一个破锣般的嗓子放声大唱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 这歌没有唱完,因为河面上已经到处是笑骂之声,有的士卒笑的差点掉到水里。这嗓音,只怕连鱼都得吓跑。 卫长风笑着向声音起处看去,却见郑画师满脸通红,正自生气。原来郑画师本想着自己可以在两位美女左近住下,趁机和美女多亲近下,甚至可以故技重施,也画一画这两位美女,没成想卫长风将他的帐篷安排的离尼娜和李千月远远的,这一晚他根本就无缘一亲二美的芳泽。待上了木筏,却又不和两位美女同一木筏,急的他无计可施,此时见二人放歌,情急之下不管自己会不会唱,也大唱起来,结果却是大大出乎意料。 尼娜和李千月也是笑的要岔气,李千月勉强止住笑,问尼娜道:“尼娜姐姐,你方才唱的歌是什么意思啊?” 尼娜答道:“这歌是感叹东胡人不团结的。歌词的意思是:一棵树分十枝岔,天下胡人是一家。如果大家把力合,天下处处可牧马。” 李千月听得这歌多少有些与汉人的心意相左,不敢深问,转了话题,问道:“你们东胡人和其他胡人是同族吗?” 尼娜笑道:“其实本无东胡。我们这个称呼,是你们汉人给我们强安上的呢。” 李千月大奇,追问道:“尼娜姐姐,你给我讲一讲好吗?” 尼娜见行船无事,也就当聊天消遣了,于是慢慢讲了起来。 (小注:以下尼娜和王公公所讲大半是真实的历史,也有小半是作者的演义,比如东胡其实是亡于匈奴,与东汉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学者达人,不必深究。) 在汉帝国东北,有许多部族,这些部族本是各有其名而又大小不一,但最终联合,汉人见这些人都自称胡人,所以就以其地统称其为“东胡”。由此代代相传,东胡人也就自认这个名字了。 李千月听着尼娜讲东胡的由来,一个问题再也忍不住,问道:“尼娜姐姐,你们究竟为什么反叛?就留在大汉之内,不好吗?” 尼娜苦笑了一声,答道:“哪里是反叛?其实这里本是我们东胡的地方,只是汉人占领过,现在,我们又要抗争而已。” 李千月不知这中间的曲折,一时接不上口。 一边上另一个公鸭嗓响起:“李姑娘,这里的事情,其实满复杂的。” “王公公知道?”李千月有些吃惊。 王公公笑道:“我身在宫中,熟读史书,现下与东胡相争正烈,哪能不读这些历史?” 李千月大喜,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的王公公居然有这样的知识,急忙说道:“请王公公讲一讲好吗?”随即补充:“这里不是宫中,王公公不必隐晦。”她是怕王公公一口官腔,来个笔删春秋,只讲皇帝喜欢听的。 王公公笑道:“尼娜公主在这里呢,我要讲瞎话,她能同意吗?” 尼娜一笑,淡淡的答道:“我也想听听汉人怎么看这一段恩怨。” 王公公听尼娜如此说,更是得其所哉,在军中他一向被人明里尊敬,暗里鄙视,没想道今日倒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他咳嗽一声,慢慢讲起来。 ------------ 第120章 胡汉恩仇 其实,东胡人与汉人之争由来已久。 据说,东胡祖源与武庚建立“北殷”有关;又有人说东胡族人是商末周初箕子东赴朝鲜时留下的遗民,至于究竟是与不是,却是不得而知了。 东胡人与匈奴人一样,“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但自战国时起,就与中原燕赵诸国互相攻战,并倚势对邻近各族进行侵掠。 赵惠文王二十六年,赵曾攻取东胡代地。《史记?赵世家》注曰:“东胡叛赵,驱各代地人众以叛,故取之也”。东胡曾被赵国战败,并服属于赵国,但其变为强大以后又背叛赵国,并掠夺赵国代地的人众和财物。赵孝成王元年,赵国大将李牧在代、雁门破杀匈奴十万余骑的同时,东降林胡,再次战败东胡。 东胡也曾多次侵掠燕国北部边境,燕昭王时,东胡打败燕国,迫使燕国把一位名叫秦开的大将(随荆轲刺秦王的秦舞阳即秦开之孙)送到东胡作人质。燕国的东北部从上谷至辽东与东胡邻近的地区,经常遭受东胡寇掠。 秦开从东胡回来以后,燕国利用秦开熟悉东胡内情的有利条件,以秦开为大将率军攻打东胡。这次东胡不敌,迫使东胡向后退却一千余里。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以防东胡。 秦时,东胡已是一个极为强大的部族。《史记?匈奴列传》说:“东胡强而月氏盛”,“冒顿既立,是时东胡强盛”。就是说:自战国时期至秦时,匈奴的经济、军事实力北不及月氏,东不敌东胡。 西汉时,东胡为西汉所降,但到了东汉之初,东胡人利用改朝换代之机再起叛意,于是造成今天的局面。 王公公说罢,问尼娜道:“尼娜公主,我可没说谎吧。” 尼娜微笑了一下,答道:“算是吧。只是汉胡纷争,谁侵略了谁?你说是我们胡人侵略了你们,但你们的土地却也不是天生在那里,其实胡汉相争,力强者胜,是谁的土地,看的不是理,而是看力。若说起理来,只怕谁也说不清。你们汉人本在黄河边上,今日里却地展千里,难不成占的都是无主之地?” 王公公一时无话可答,因为尼娜所说还真是实话。 李千月听得尼娜的话语里大有为东胡人开脱之意,但尼娜是胡人,当然会帮胡人开脱,何况她也感觉着尼娜的话也有道理,她不想因为这个与尼娜不快,是地展千里也好,是弹丸之地也好,她是女人,只关心一家一庭,与男人的想法可不一样,所以急忙打岔,与尼娜谈起衣服胭脂之事来。 卫长风在前面的木筏里听着三个人的对话,心中也是无限感慨。他实在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对的,谁是错的? 其实尼娜所说的是胡汉之争,但汉人内部不也是如此?西汉是推翻了秦而立,秦是统一了列国灭周而立,周又是灭商而立,哪一个才是正统?这块土地究竟是谁的天下才对?既以自己而言,是该一心一意光复西汉才对,还是该效忠东汉才对? 四下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河水的哗哗声和桨拨水面的声音,虽然不是人人都在思考这问题,但的确有一些人的心中也在暗自思量。 傍晚时分,大军靠岸。这一天里顺水而漂,居然直走了七十多里,比之急行军还要快的多,已经接近骑兵急行军的速度了,然而士卒们唯一的遗憾是不能躺在木筏上,实在是舒服的很。 方镇海眼见水行甚速,但此时是辽河发水的末期,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水情还能持续多久,于是决定全军先休息,明日早些启程,只要天色微明就出发,尽量赶在辽河水低落下之前抵达东丰和西丰。 卫长风自然也没有空闲去找李千月,他甚至没时间去看看画师郑六,只能派人去嘱咐画师,有空闲时就研究一下连弩图,只是不要在河面上研究,一则要保密,二则也是防止图落入水里不可挽回。 次日,大军仍然是顺水而行,由于起早而行,近晚方止,这一天走了上百里,快过了骑兵。如是一连六天,累计前行了五百里,真是顺风顺水,一路平安,东胡军初时还有一些骑兵跟着侦察,后来干脆也放弃了侦察,想是也实在跟不上了。 次日一早,大军继续前行,按大家的想法,当天晚上也就可直抵东丰西丰,然而这一夜之间,辽河的水已经落下不少,水流也一下子慢了下来,水位低的地方甚至河底时时擦着木筏的底部,有时甚至需要士兵下水去推。一上午的时间,虽然士兵们轮流划桨,却也只行进了三十里。 将近中午,前面突然停了下来,士兵们纷纷叫嚷着。不一会儿前方传来消息,说道河道上居然沉了许多的船只,而且还有许多大石,一看就是人为放置的。可以猜到,这一定是东胡人为拦阻汉军所设。 卫长风坐在木筏上,听得马勇的大嗓门叫了起来:“方将军,末将请令,去扫清这些障碍!” 方镇海却轻笑一声,答道:“何必?传令,全军弃筏登岸,稍事休息,列阵前行。” 四下里听到这句的都笑了起来。 是啊,何必去清除障碍?现在水流迟缓,而且眼看着就快没水了,离东丰西丰也不过七十里,有必要废那力气吗?东胡人在此设障,一则是太远的地方也实在调动不了大军,二则是他们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不了解水性,但汉军却不必和东胡人一样吧? 马勇也嗨嗨的笑了起来,可以想见,他一定是又拍着脑袋在笑。 全军上岸,方镇海已经派出快马前去打探敌情,中午方过,探马来报:东丰西丰各有三万敌军防守,东丰的主帅是莫吾尔,西丰的主帅是大贤王格路。倒是重镇辽源只有万人。看来东胡军的想法与汉军一样,守得住东西二丰,也就守住了辽源,如果守不住东丰西丰,辽源就是孤城,再防守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将重兵放在了辽源左右。 方镇海一边传令全军启程,一边招集众将,就在行进中研究,应当如何对付敌人的防守。 ------------ 第121章 夜攻(上) (一) 当方镇海问到“对这一战各位有何看法”时,所有的目光再次齐刷刷望向卫长风。 卫长风感觉着周身的不自在。 这是干嘛?我一个人只能代表我自己的看法好不好,各位将军,你们的看法你们自己说啊,别就指着我。。。。。。 “卫牙将,你倒是说话啊!”马勇催促着。 卫长风只能苦笑。 得,看来他是专职出计策的。没办法,谁让他此前就有那么多的计谋呢?而且这一回,他还真是准备充分。这几天在木筏上闲着无事,他已经将东胡军的种种作战计划考虑了个遍,而且也认真思考了对策,不但想明白了,而且还画了一张图。 也是因为这一战要同时应付东丰、西丰和辽源三座城池,也是因为他这一回有充分的时间,所以这一回他的计策实在是够复杂。有多复杂?复杂的马勇都得索要纸笔,将卫长风的计策一条条的写下来,然后才能按顺序去做。 没有人有异议,也没有人有疑问。其实卫长风明明的看到有几个将领想问什么,但最终没有张嘴。不但没有人有疑问,方将军反而做了个战前动员:“东胡军此前连连战损,此番动员七万人在此防守,已是他们能够动员的极限,此战的意义极为重大,成,则收复三分被东胡所占国土,东胡将再也无力动员起大军,败,则东胡必将有东山再起的时机。所以,各位要尽心尽力,按卫牙将的计策行事!” 卫长风感觉着肩上的担子重过泰山。 按方将军,也是众将的想法,只要按他的计策行事就一定能胜,所以要胜就必须按他的计策行事。可是,万一要败了呢?万一他的计策不成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这种压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何况卫长风是人不是神,他怎么能保证他的计策一定可行?又怎么保证按计行事一定能胜? 他决定找机会和方将军好好谈一谈。至少,别象现在这样子,他可承受不起整个国家的希望这个重担。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各位将领已经匆匆领命而去,按卫长风的计策去布置了。 三日后,定更时分,西丰,东胡大帐内。格路正在发愁。 他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此前他为了堵别人的嘴,不让人背后嘲笑他“运筹帷幄,决‘败’千里”,将莫吾尔提升为了万夫长,前些日子又特别将莫吾尔任命为东丰统帅,以示他格路并不认为战败了就是耻辱,而且也不认为阿格的手下都不忠于国王,但现在他却后悔了。 因为莫吾尔真的不好管理。 他要求莫吾尔退入城中,拒城而守,莫吾尔却一再反对,说什么东胡的长处是骑兵而不是守城,问题是此前一再发扬这个长处,不也一样一败再败?这一回格路决心守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守好了城,不再让汉军能往前进一步就是胜利。但莫吾尔却直到他发了火,下令要是再不按他的要求做就以叛乱论处才不情不愿的退入了城内。 他本以为总算是解决了问题,但就在方才,莫吾尔派人专门送来公文,请求集合东丰、西丰、辽源三地的全部军力,空城而出,与汉军决一死战,声称以七万骑兵对十万步兵,完全可以有胜算。 好吧,格路此前也的确这么相信过。 但是,此前的数战,哪一回不是如此的“有胜算”?却又有哪一回不是大败而回?他的手里现在只有这七万人了,这已经是连王城的守卫部队都调集来的结果,一旦有个闪失,整个东胡都将万劫不复。他怎么敢再随便冒险?所以这一回,他是决心来个乌龟不出头,死守到底。反正是你汉人要攻击我们,我们现在守得住这里也就是胜了。 然而,该如何说服莫吾尔?或者干脆撤了莫吾尔?只是此前他已经以提升莫吾尔来安抚部下,现在再撤了莫吾尔,却让部下怎么看? 他叹了口气,拿起笔,想了好久,才在莫吾尔的公文上批了一句话:“守则胜,攻则危,宁守胜而不临危。” “来人!”他叫道,打算叫人将公文送给莫吾尔。 一个传令兵应声直闯进来,扑到格路面前。 “你干什么?!”格路有些生气,“懂不懂礼貌?” 传令兵却没有回答关于礼貌的问题,而是大叫起来:“禀大贤王,汉军已到城下!” 格路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传令兵不是应召来送公文的,是来报急的! “吹角!”他立刻发令,“全军上城防守!” (二) 夜色下,汉军已经抵近西丰城下。无数火把晃动着,照的城池直如白昼一般。十个万人队的大旗在城下排列的整整齐齐。 方镇海岔开双腿,稳稳的站在离城二里处,他看着西丰城微笑。 一生长于马背的东胡人守城,而让汉军攻城?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朱令,格路,这一回你错了,大错特错,就让你看看汉军的拿手好戏好了! “擂鼓!”他下令。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大起。汉军开始攻城了。 一排排的攻城车首先接近。 这些攻城车与那些经年累月制造的攻城车不同,是简易的,只是伐木为柱,截板为护,一百人一天就能造出两架来。虽然外表看十分简易,但功能上一点也不差。大盾代替牛皮护住车上的敌楼,数支竹筒汲满水竖在四角,以防火箭,人员就躲在敌楼大盾后面,以强弓攻击城上的敌人,当接近城墙时,以挠勾、长梯抓住城墙,以长枪护持,人员就可以从长梯上直冲城墙。 “用火箭!”格路见攻城车出现,立刻下令。 然而,他并不知道,整个攻城车都已经被水浸过一遍,加上有汲水竹筒,想用火箭点燃,实在难上加难。 攻城车冒着火箭继续接近,已经近到了数丈的距离,攻城车上的汉军士兵与城上的东胡士兵对射着,但攻城车四面都是防护,而城墙上的东胡军士兵只有墙垛为护,相比之下反而是东胡军士兵吃亏,好在城墙上的东胡军士兵数量远超攻城车上的汉军士兵,所以也算势均力敌,只是城上的攻击却止不住攻城车接近。 “短刀手准备!”格路见无法阻止攻城车接近,立刻下令短刀手聚集在攻城车接近的位置。既然无法让它停下,那就让它来好了,汉军要是胆敢强行登城,就用短刀手攻击。 攻城车却没有近抵城墙,而是仍在数丈之外,继续与东胡军对射。 嗵嗵嗵!突然一阵大鼓急响。 嗖,嗖嗖嗖!数百块石头抛上城来。 这些石头并不大,大者不过方砖大小,小者只有拳头大小,不必用什么大的发石机,只要三五个人,弄一个大的弹弓就可以射的又高又远。 本来这些石块应当没有大的危害,因为一则这些石块太小,二则守城士兵们都穿着铠甲。然而此时这些石块都是集中向与攻城车正对的城墙部分抛来的,这方寸之地一下子被扔了这么多石块,那些身着轻甲的短刀手们可就倒霉了。 这些短刀手们身上是轻甲,手里没有盾牌,完全是准备与登城的士兵肉搏的,没成想汉军士兵明明随时可以登城却偏偏就不登城,倒是从天而降了石雨,一时间短刀手们被砸的鬼哭狼嚎,许多人或头破血流,或骨断筋折。 “盾牌,上盾牌!”格路躲在临时支起的由卫士举着盾牌搭成的防护下面大叫。 一批重盾手急急的跑了上去。这些重盾平时极少用到,盾牌整个都是由薄铁打造,内衬牛皮,寻常刀剑根本攻不破,重盾边缘有一些规整的凹凸,几个重盾可以相互锁紧。一旦碰到需要立营防护的时候,就由这些身着重甲,手持重盾的士兵以批量的重盾防护。 由于现在短刀手不敢后退,怕攻城车上的汉军攻城,却又挡不了石块,此时正是重盾发挥作用的时候,所以格路果断下令上重盾。 重盾手们冲到前面,迅速举盾,立刻按照平日的训练将重盾相互锁紧。如此一来,石头也就砸不到短刀手的头上了。 但汉军好象并没有停止抛石的意思,仍是不停的抛着,而且抛的落点更加密集,石块砸着重盾,当当作响。 格路冷笑一声:“无用之功!” 不错,在汉军和东胡军中,肯定有一方在做无用之功。很快格路就知道这一方是谁了。 石块在重盾上迅速的堆积着。本来,重盾由于盾牌重量极沉,都是每二人共持一盾,现在又要举起相护,实在吃力,再加上石块的重量,重盾手们不一会儿就有些吃不消了。整个盾墙开始一点点的下沉。由于重盾相互锁着,一块重盾下面的士兵支撑不住,就会带动整个重盾墙往下移,结果,这个曾经无数次发挥了重大作用的重盾战术,这一回却成了最糟糕的选择。 重盾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一个东胡士兵被重盾压的当场骨折,直接跌倒在地。 这成了整个盾墙灾难的开始。 转眼间,这块盾牌急速下沉,拉动周边几个盾牌一起下沉,连续几声惨叫,数名重盾手倒地,整个盾墙一下子塌了下去,盾墙下一片嚎叫,许多人被压死,一些人甚至被压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 第122章 夜攻(下) “退后,退后!”格路大叫起来,“调弓箭手,后排列阵!” 直到现在他才意味到,让士兵倚着墙跟守墙待汉是不成的,最好的办法应当是离开城墙一段距离,以弓箭手防护。因为汉军一旦登城,在长梯上时是最为危险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内他们几乎无法做任务躲避动作,而且由于长梯的承重能力问题,他们又不能着重甲,所以以弓箭攻击试图登城的敌军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格路下了这个命令后,自己都感觉自己真的很聪明。 他不是汉人,他是东胡人,东胡人于守城一道几乎全无概念,而现在,他一发现汉军的攻击办法,立刻就想到了防守的办法,实在是太聪明了。真想自己大声称赞自己一下。 嗖,嗖嗖嗖! 一块又一块燃烧的油脂被抛上城来! 油脂比石块要轻,这一抛,没有抛到墙垛处,而是抛到了离墙垛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或者说,正是东胡弓箭手们列阵的地方。 东胡弓箭手们被烧的四下乱窜,却又不敢离开自己的位置太远,否则是要被当成逃兵当场处决的。 格路叹了口气。 好吧,他终于明白守城和野战有什么不同了。野战时,马可以随便移动,象什么抛石、抛油脂、攻城车统统无效,而守城时,只能站在这方寸之地,这就是二者的不同。 这一回他的确想通了守城的关键,问题是,该怎么解决?汉军显然早已解决了如何攻城问题,不幸的是,东胡军到现在才想到守城的关键在哪里,至于如何守城的问题,还真没时间解决! 呐喊声响起! 汉军终于开始登城了! 只见一排排的竹竿迅速移动着,每个竹竿的后面是十名汉军士兵持着,前面则只有一名汉军士兵,冲到城下,前面的汉军士兵双手支着竹竿,直接以双脚踩在城墙上,身体与地面平行,利用竹竿为支撑,象耍杂技一样双脚直接走上了竖立的城墙! 这个办法用在高大的城墙上并不管用,但用在如西丰这样的低婑城墙处却极为管用,转眼间汉军士兵们已经冲到城头! “冲上去,防住他们!”格路狂叫起来。至此他才明白,原来汉军的攻城车一直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攻城者是从城墙“走”上来的! 弓箭手们自然无法做到这一点,一轮短暂的混乱后,长枪手,短刀手们纷纷冲过弓箭手的队列向前扑去。 然而他们扑空了。 这些登城的汉军并没有翻上城楼,而是将纷纷将一个个又粗又长的铁链套在了墙垛上,随即向下面发出信号,后面持着竹竿的士兵们一起后退,又将这些即将登城的汉军士兵放了下去。 格路突然意识到不妙,大大的不妙。虽然他此前没有防守城墙的经验,但看着那铁链,猜也猜得出那是干什么的。 “把铁链摘掉!”他急急发令。 几乎与此同时,攻城车上箭雨再起,集中攻击接近墙垛的东胡士兵,石块、油脂也以前所未有的密集程度抛上来,同样落在墙垛附近。而那铁链则铿锵做响,已经被城下的汉军拉紧! 现在,汉军要做什么终于揭晓了。 其实汉军只想把城墙的城垛拉倒。 城垛是干什么用的?很简单,用来防护城上人员的。城头上的城垛是一凹一凸,凹处用来向城外放箭,向城下扔石头,而凸处则用来防护。守城者藏在凸起处,箭或者石头自凹处放出,这正是城池能够大量杀伤攻城士兵而守城者伤亡极少的根本原因。如果没了城垛,也就是说没了凸起部分,这城上与城下的不同也只剩下一个高而已,如果攻城者的军力大大强于守城者,失去了防护的守城者是拼不过攻城者的,因为双方都处于无防护的状态,拼的就是消耗了! 东胡人终于明白了汉军的想法,然而,晚了。 虽然许多东胡士兵前仆后继的冲上去试图将铁链摘下,但在攻城车的箭雨、自城下抛上的石块和油脂的攻击下,死伤惨重,幸运的冲到铁链前的,却根本休想摘下铁链。要知道每一条铁链现在都被三百汉军士兵齐心合力的拉着,铁链紧紧的勒着城垛,哪里那么容易摘下来? 绝望的东胡士兵们用刀砍,用枪挑,试图将铁链弄断。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轰! 一个城垛倒塌了! 轰,轰,轰! 一个又一个城垛倒塌,每倒下一个,城下就是一片欢呼,而城上格路的心中就是一凉。 他知道他有大麻烦了。 “放鹰!”他转头叫道,“命令莫吾尔起军从汉军背后攻击,汉军全军都在这里,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直到此时,他仍不肯说他要求救,而是用了一个看起来好象是他在进攻汉军的说法。 不过客观的说,他的说法倒也不是全无道理。既然汉军十个万人队全在这里,如果莫吾尔真的从背后发起攻击,还真是会让汉军腹背受敌,的确是个里应外合之计。 汉军拉倒城垛后,并没有急于展开强攻,相反,已经攻到城下的部队反而退开了。 暴露在城上失去了掩护的东胡军士兵们一时搞不清状况,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格路也有些奇怪,但他现在可不敢调以轻心了,他终于明白,汉人的城难攻是有原因的,而汉人能攻城也是有原因的。现在汉人既然在大占优势时后退,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他努力的思索着,希望尽快找到这原因。 很快,他找到了,不过不是用头脑,而是用眼睛。 夜色中,一道道寒光闪过,一支又一支粗粗的铁箭飞来! 这些铁箭可不是寻常的弓箭,它的头重达二两,杆是实木的,极为沉重,寻常的弓根本发射不了,这是由巨大的一人高的大弓射出的。每射一发,都要五人配合才行。 也正因弓大箭沉,所以声势惊人,在失去了防护的城墙上,东胡军成了箭靶,不断有人中箭倒下,甚至有一箭射杀两人的情形出现。 格路已经退到了城墙的坡道上,在城墙上实在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但他可以退,士兵们不能退,一旦退下,汉军趁机进攻怎么办? ------------ 第123章 哪边是主力? (一) 此时汉军的简易投石机已经不再投掷石块,而是不断的投掷油脂,整个城头上到处是火光,油脂边燃边融化,一时弄的城上无法立足,有些心急的士兵抓起水桶来冲,没成想油脂都漂在水上继续燃烧,反而乱上添乱。 东胡军士兵们抵挡不住铁箭燃油,不住后退,不一会儿已经退到了城墙内侧,这里倒还算安全。 一阵鼓声响起,一队汉军呐喊着直向城下冲来! 格路跳起身,挥着腰刀大叫着将士兵们又赶了回去。“守城,守城!”他吼道。 士兵们冒着铁箭燃油又冲到前面,一些人身上都着了火,连连惨叫。 汉军士兵在城下打了个转,又退了回去。倒也不能说一个都没伤着,但比起城上的伤亡,城下的伤亡倒少得多。 格路的脸色铁青。 他知道汉军现在的办法了,对,他又悟到了。 一边杀伤东胡军,一边不断的试探,东胡军上前,就用铁箭油脂杀伤,不上前,就真的攻城。 这要怎么破解? 一个万夫长喘吁吁的跑到格路身边:“大贤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出城攻击!” “等一等。”格路咬着牙,“再坚持一下,东丰的部队攻击汉军后方时,咱们就可以出击了!” 那万夫长暗地里撇了下嘴,东丰西丰之间上百里的距离,要等到东丰的部队到达,那可不是再坚持“一下”,那是坚持好多个“一下”了。 此后的两个时辰,汉军和东胡军继续玩儿着猫鼠游戏。一会儿是集中杀伤,一会儿是分路突击,东胡军士兵们一会儿逃到城墙内侧,一会儿冲到城墙外侧,来来往往的练习折返跑。 两个时辰后,格路终于等到了消息。毕竟用漠北神鹰来传递消息比用战马快多了。但这消息却让格路瞪大了眼睛,因为在莫吾尔的回信中,莫吾尔报告,说东丰受到汉军主力攻击,他正全力防守,实在无法来援! “混蛋!”格路大怒。 汉军主力明明全部在西丰城下,东丰哪里有什么汉军主力?他一路上不断派探马跟踪汉军,可以肯定汉军只有这十万人,东丰的汉军主力哪里来的?从地下冒出来的不成?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不知道是汉军有什么奇谋瞒过了他的刺探而派来了大军还是莫吾尔不肯来援谎报军情,但无论哪一种可能,没有援助这一点是肯定的了。 “大贤王,咱们出击吧!”那万夫长再次请战。 格路突然眯起了眼。 他向外面看去,看的极为认真,好象他的目光能够穿透黑夜,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答道:“不,不能出击。”他转身传令:“派人到城内挖土,压灭火焰,令士兵以重盾防护,轮流休息。” 那万夫长有些发急,在一边插话:“大贤王,咱们的士卒就这样伤亡着吗?” “伤亡了多少?”格路的话好象是在问问题,但他并没有等待万夫长回答,而是自问自答:“到现在也不过伤亡了上千人而已,汉军看似声势极大,其实,他们还不想真的攻城,他们就是在引诱咱们出击,否则方才有几次机会,他们早就该攻城了,难道他们打算一直等到他们的铁箭和油脂消耗光了再攻城吗?”他笑了笑,对自己的分析再次自感得意,“咱们三万人,能够出击的也只有两万多,汉军十万,他们肯定是埋伏在城的左右等着咱们,咱们一出击,他们立刻出现,用人数的优势让咱们的骑兵无法机动,那时咱们可就麻烦了。” “大贤王英明。”那万夫长只得说了这样的一句。没办法,大贤王分析完了就看着他,他能怎么说?说大贤王乱扯蛋? 然而这一回,看来格路还真是英明。半个时辰后,汉军见东胡军守城者不断轮换,而且以土压火,以盾护身,也就停止了铁箭和油脂的攻击,连轮流冲击城门也停止了,只是不断派出小队接近城下,侦察一下就回。 又过了半个时辰,西丰左右火光大起,只见上万火把晃动着向中路汉军退去。 格路得意洋洋的看了看那万夫长。 看,他料对了,汉军真的一直在等着他们出城,只是眼见计不得售,不得不召回了埋伏的部队。 黎明时分,汉军退却了。 格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布置双岗,严加防守,”他吩咐道,“传令不当值的抓紧时间睡觉,今晚汉军还会再来攻击。” 那万夫长这一回算是真心佩服格路了,看来大贤王还真是明见万里,汉军真就是按大贤王的预测行动的。他请示道:“要不要派人把城垛修上?” “咱们有人会做这工作吗?”格路反问。 “抓城里的汉人来做!”那万夫长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敢不做,杀了他!” (二) 格路叹了口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不必了”。 这事儿他经历过。当东胡起兵初叛时,曾经抓大量的汉人百姓修几个地方的城墙,包括王城的。汉人们倒也真是在刀锋下屈服了,修的的确很快,也很结实,用大锤都难砸开。但是,当把这些汉人放了之后,几个城墙都开始裂缝、坍塌,就象纸糊的一样。 既然他们能把城墙修的很结实,当然也同样能把城墙修的外表很结实,实际很糟糕。好在那时东胡军一路得胜,所以还不算危险。现在要是抓汉人来修,他们要是把城垛修的很不结实还算轻的,万一利用这个机会连墙体都给弄的不结实了,东胡军就完蛋了。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汉军也不会有无限供应的铁箭和油脂,就当做现在在野战就可以了。 太阳渐渐升起,城内城外,一片静悄悄。东胡军在城内睡的正香,汉军则在城外睡的正香。卫长风躺在帐内,微微打着酣,连守卫的卫士都拄着枪在打盹。 离汉军大营五里左右,一匹马停在那里。马身上都是汗,一个身着宽大斗篷,脸都罩在面罩里的人正吃力的翻身下马。 “呼,终于赶上了。”这人轻笑着,“我这算自找麻烦,给他们木筏的制造图,他们却把我给甩了。” 这人一边自语着,一边看着汉军大营,若有所思。 格路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被卫士叫醒了。 他真想骂人,这一晚上困的要死,才睡深就被叫醒,实在是。。。。。。妈妈的。但他没办法骂卫士,因为他还是讲理的,卫士也是无奈,来报告的消息实在太重要:莫吾尔率军一万已抵城前。 格路只能爬起来。毕竟莫吾尔是来了,一夜之间上百里的路,无论如何还算是够努力的。 莫吾尔进城时,马都累的几乎要倒下了。他看着格路,一脸的不满:“大贤王,我不明白让末将来做什么,汉军的主力明明不在这里。” 格路那一丝的感激立刻化做乌有。 这个莫吾尔真是天生的混蛋,自己做的好事都让人不满,真不是一般的混蛋。 “我昨天亲眼看到汉军的十个万人队在这里。”格路用手一指自己的眼睛,“我想知道你那里有多少汉军?” 莫吾尔的眼睛瞪圆了。 “不可能!”他叫了起来,“昨天我那里明明的也有十个汉军万人队!” 一时间莫吾尔和格路双双对视着无语。 “进帐说话。”格路感觉着这里有问题,大大的问题。莫吾尔再说谎,这样的谎话他也是不会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人简短的说了下各自看到的汉军攻击,结果,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怀疑。 “大贤王,如果汉军有十个万人队,在那么好的机会下怎么会不攻城?”莫吾尔怀疑的看着格路。 格路解释不了,因为他也弄不懂这个问题。昨晚汉军明明有多次顺利攻城的机会,却就是没有攻城。但他也有问题要问莫吾尔。 “你说你一出击,汉军就败退了,还扔下一地的粮草?”格路问道,“二万人出击,汉军十万人败退?” 莫吾尔也解释不了。 两个人的目光中突然都多了一分的警惕。 究竟谁在说谎?谁上当受骗了?当然,两个人都在怀疑对方。 沉默了一会儿,格路突然笑了:“我想明白了。莫吾尔万夫长,咱们看到的都只是旗号,但既然两处都有十个万人队的旗号,又都是相同的部队旗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一处是假的。” 莫吾尔点着头,心里却在暗骂:这不废话吗! 格路却自顾自的说下去:“西丰这里汉军没有攻城,但攻击力却是极强的。如果东丰是汉军主力,为什么你以二万人攻击会把他们轻易打的大败?”说着又一次眯起眼,看向莫吾尔。 莫吾尔哼了一声。这个逻辑的确不错,但大贤王却仍没有解释,为什么攻击力那么强却就是不攻城?只是这话不好直接说,毕竟格路是大贤王,他是万夫长,争论可以,攻击却是不行。他沉吟了一下,想着用什么话来绕个圈子点明自己的意思,然而一个念头却突然进入自己的脑海,他的脸一下子白了:“大贤王,请速派人去试探下汉军的军营!” ------------ 第124章 “干什么?”格路有些不满,不但是不满于莫吾尔命令他派人去试探汉军,更不满于莫吾尔居然不说是什么原因,要是这原因格路能猜到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就没有猜到! 莫吾尔却发起急来,急的脸上都冒了汗:“大贤王,先派人去!我这就解释给你听!” 格路的心中升起怒火。他需要别人给解释吗?需要吗?他的计谋是整个东胡人中最好的,他的心思是整个东胡人中最深的,居然还要一个莽夫来给自己解释?莫吾尔,你也太狂了吧。 他打了个呵欠,慢悠悠的答道:“你不是带了人来?还在城外吧?派人去吧,还方便。” 莫吾尔气的满脸通红。 他们一夜行军百里,军士有多疲劳还用说吗?连马都快跑不动了,大贤王居然是这个态度! 他猛的起身,对帐外大声下令:“来人,传令,命令东路军派一个千人队去探查一下汉军的情形,即刻回报!” 格路的呵欠打了一半就僵住了。 怎么,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但他又不能说莫吾尔下令不对,因为是他方才亲口说的要莫吾尔派人去刺探军情。他恶狠狠的看着莫吾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吾尔转过头去,不理会格路。帐内的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响,一名千夫长来报:“方才前往探查,发现汉军中营帐大半是空的,估计只有两三万人在城前,但营栅林立,防护的十分严密。” 莫吾尔一跺脚,向千夫长急急下令:“命令全军立刻准备启程,赶回东丰!” 那千夫长差点倒在地上:“万夫长,咱们可是才跑了一百多里的路!” “没办法!”莫吾尔撇了一眼格路,“汉军现在是利用佯攻西丰来调动咱们,他们肯定正往东丰赶,咱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咱们可以把这里的汉军打下来!”那千夫长抗声。他真的不想传这个令,昨晚赶一百多里路,才到了不到一个时辰再跑一百多里路回去?这算是什么大赛?比脚力? “快去下令!”莫吾尔怒吼起来。 那千夫长无奈,只得转身出帐。 莫吾尔转身向格路辞行:“大贤王,汉军这个诡计不会实现的,我这就回东丰。” 格路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他现在没办法回答。 事实证明,莫吾尔是对的。汉军的计策现在已经很清楚:先是派军佯攻西丰,然后等东丰的军队出来,并不阻挡,而是装做败退的样子,让东丰守军跑到西丰,同时却将力量调集到东丰,集中力量攻击东丰。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得了东丰。 现在他可以确定,汉军的主力既不在东丰也不在西丰,或者说既在东丰也在西丰,因为汉军是平均分配兵力的。现在,汉军肯定正在调集军力聚集在东丰,虽然在西丰这里发动攻击可能会得胜,但那千夫长也说了,汉军的营栅防护十分严密,只怕短时间内拿不下来,如果东胡军在这里纠缠,汉军大可以拿下东丰后或令西丰守军退往东丰,或再起大军来战。结果是,东胡失了东丰,却又无法消灭汉军。 所以莫吾尔的选择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方才二人的争执让格路没办法这么快就厚着脸皮向莫吾尔认错,所以只能不出声,谁让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呢?他总不能因为莫吾尔是正确的所以处罚莫吾尔吧? 汉军营寨处。卫长风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将晚才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慢慢出帐。 不断有士兵从他们的营帐中走出来,这些人也是才起床不久。这两天他们都要白天休息,晚上攻击,所以白天得好好睡一觉。 一个身影快步走来,离的好远就大着嗓门说道:“卫牙将,起来了?” 卫长风见是马勇,急忙行礼:“马将军,起来多久了?” 马勇一边和卫长风往帐内走一边笑:“起来有一段时间了。你那个计策实在太复杂,我得再看一回,省得忘记。” 二人说着入了帐,马勇已经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放在桌子上对卫长风说道:“你再看一回,我这个行动步骤可对,我怕错了步骤。” 卫长风低头看着,见上面一条条的写满了行动步骤,第一步要做什么,第二步要做什么,那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但条列倒是极为分明。 “没错,”卫长风答道,“正是这个过程。” 马勇嗨嗨的笑了起来:“没错就好,我怕我一个不慎弄错了,可就坏了大事了。” 卫长风只能笑一笑。 不只马勇,其他将领也是按条行事,就好象在背军规一样。问题是卫长风自己都不能保证敌人一定按这个计策行动,怎么能保证大家只要按这个计策一条条行事就一定成功?他现在只能祈祷,希望敌人不要有出乎意料的举动,否则汉军现在这种僵化的行动法,实在是危险。然而他又没办法改变,因为所有人都已经认定:卫牙将既然出了这个计策,就是没问题。关键就在执行了。 马勇确认了自己记的没错,却没有立刻想走,而是一脸好奇的问卫长风:“卫牙将,你究竟是怎么预测到东胡人的行动的?他们真的每一步都按你的计算来行动的。” “是到目前为止每一步都按我的计算来行动的。”卫长风小心的强调着字眼。 马勇挥了下手,示意不必理会这等小节,仍是等着卫长风解释。 卫长风想了一下,他倒不是不能解释,而是难在如何对马将军这位粗豪的将领解释明白。 “马和猪不同,”卫长风开始解释了,“马吃草,猪吃粮。” “额。。。。。。”马勇晕了。他还知道蚯蚓吃泥土呢,但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卫长风微笑,继续解释:“当你想要引诱马行动时,就要在他饿了的时候用草料引诱他,虽然你不能肯定马一定会上当,但你会知道,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引诱得动马,如果用同样的办法引诱猪是不行的,要换成粮食才可以。” 马勇也笑了。他人虽粗倒也不傻,他听明白了。 “所以你抓住了格路的弱点来引诱他。但究竟是什么弱点?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 第125章 吵架 (一) “自大。”卫长风答道,“他此前用了计谋,差点成功,这种人在东胡人中极为少见,所以他肯定会为自己懂得用计而沾沾自喜,我正要让他努力去思考,去用计。” “而你的每一计正好是让他努力用计后中的计,这是计中计!”马勇兴奋的一拍巴掌。 卫长风没有接腔。他可不知道自己这个计中计最终会不会成功。 “咱们在后面山里隐藏的士兵调出来了吧?”他问道。 马勇点了点头:“已经调动了,估计着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卫长风嗯了一声,还待再说,帐帘一掀,一个卫士探头进来报告:“禀牙将,外面王公公在和郑画匠吵架。” 卫长风和马勇都是一奇。这两人怎么会吵到一起去?王公公的营帐与尼娜的相邻,离卫长风的营帐不远,但郑六的帐篷可是离的相当远,这是卫长风特别安排的。他当下对马勇说道:“末将去看一看。” 马勇点了下头,暧昧的一笑,说道:“你最好顺便和李姑娘聊几句,好象你有很久都没和她说话了。” 卫长风脸上一红,不答马勇的话,急急出帐。 马勇嘿嘿笑着也出帐而去,自去处理军务。 卫长风一出门就听到远远传来吵架声,王公公的公鸭嗓又尖又细,郑画匠的破锣嗓声音嘶哑,都在大声的说着。 他急忙抢步过去,却见尼娜营帐前围了一堆人,尼娜笑盈盈的站在一边看热闹,李千月皱着眉毛正自不耐烦,四下里军士们嘲笑的、起哄的、煽风点火的,什么样的都有,人群当中,王公公和郑画师吵的正欢。 卫长风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还成了劝架的,但自打白起出色完成了建造渡口的任务,马勇就抓着白起不放了,原本分配给白起的保护王公公的任务已经是名存实亡,白起也就只能是偶尔的来看上一眼而已,现在白起正忙着组织部队,他这个牙将就只好代替白起来劝架了。 他咳嗽一声,轻喝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回去?” 众军士见卫牙将来了,自然不敢造次,一个个收声散场,悄悄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赶散了军士,卫长风见那二位仍在吵的不亦乐乎,只得强行上前站在二人中间,问道:“二位吵些什么?” 王公公的嘴角都是白沫,气愤愤的说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到现在才来?这个画画的居然敢和我顶嘴,把他抓起来,治他的罪!” 卫长风立生反感。 这位王公公动不动就大摆天子重臣的架子,早就在军营中臭名远扬了,现在居然又是这样的气焰嚣张,他再想忍也忍不住,于是淡淡的答道:“是非自有公论,怎能因为他和你顶嘴就说他有罪?便是方将军也从没说过他的话说一不二。” 王公公本想抖一下威风,没想到卫长风直接抽了他的脸,这一下气的他更是满面通红,怒道:“好好,你厉害。咱们就来说一说是非,这画画的勾引尼娜公主,可是有罪无罪?如果尼娜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可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论一论是非?”他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看着卫长风,在他心中卫长风救过他命的事已经全然忘记,只记得现在卫长风驳了他的面子。 卫长风却是一惊,虽然王公公说的未必是实情,但这画师能做出这等事来却是真的,别忘记他是从谁手里救了这画师的。 他急忙向郑画师看去。 郑画师听得王公公公然侮蔑自己,梗着脖子叫道:“我都说了三回了,你是聋了是怎么着?我在给尼娜公主画像,这是采风,采风懂不懂?” 王公公还没有回答,卫长风已经恨的呸了一声。 看来这位郑画师真是记吃不记打,这才从村民手里逃出来多久?又玩儿画像的游戏?只是尼娜冰雪聪明,怎么可能如赛珍珠一样也中了计的?他疑惑的向尼娜看去。 尼娜咯咯一笑,扭了扭腰肢,轻笑道:“这位郑画师说的是实情。王公公真是太过敏感了。我不过是让他给我画的好看点儿而已。”边说边努力的挺起胸,更映得身材凹凸有致。 王公公听得尼娜居然反水,心中大急,急忙说道:“尼娜公主,你是东胡人,不知道汉人的诡计,他们想引诱你,一定会想尽阴谋,哪里会象你们东胡人一样直来直去,全无城府。” 卫长风在一边听着,越听越不对味儿。 这位王公公这算是帮着东胡人在骂汉人还是不算? (二)他忍不住插话道:“王公公,你先稍安。待我来问。” 郑六在一边眼见形势一片大好,尼娜和卫长风都全面倒向自己,大是得意,笑道:“是嘛。我不过是看着尼娜公主的身材极美,所以想画一画,尼娜公主是明白人。倒是王公公,你老是追着李姑娘非要请人家喝酒,你这算是干的哪一出?” 卫长风一惊,急向李千月看去。 李千月本是在一边看热闹,没想到事情突然扯到了自己的头上,脸上飞红,斥道:“别乱扯!他要请我喝酒,你可见我同意过?”说着也向卫长风看去,生怕被卫长风误解,没想到卫长风正看向自己,她脸上更红,急忙低下头去。 王公公被郑六揭了老底,气势立减,骂了一声“你们这群糊涂蛋”,转身就走,来个故做清高,反正既然没得解释又占不得上风,那就一走了之好了,谅在场众人无一人敢强留他。 卫长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管它谁对谁错,反正这事儿平息了就好,他转头见郑画师仍在那得意洋洋,心中有气,喝道:“那连弩图你画的如何了?” 郑六不防卫长风突然问起这事来,急忙答道:“这个,这个啊。。。。。。这个,有些难度,实在有些难度。” 卫长风察颜观色,眼见这郑画师好象有意的要拖延这件事,心念一转,已经猜到其意,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画师快去研究研究,军中之事,不是儿戏,限三日内必须画好,否则的话,军法从事!” 郑六大惊,叫道:“三日怎么能够?” 卫长风哼了一声,反问:“你现在都有时间来给别人画像,三日怎么会不够?” 郑画师这才明白,原来卫长风是在打他的麻烦,但人家是军官,一声令下就能砍了自己的脑袋,只得愁眉苦脸的点头答应,再也不敢去惹尼娜,低着头匆匆而去。 一时间曲终人散,这一场纠纷已经处理完毕。但卫长风却没有走,他看了看尼娜,又看了看李千月。 尼娜在旁边扑哧一笑,娇声道:“好吧,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聊。”说着扭一扭腰肢,慢慢的走开了。 卫长风上前一步,轻叫道:“李姑娘。” 李千月的脸红的象红布一样,声音极细,但话语里却透着一点不满:“怎么,叫她就叫的那么亲热,叫我就这么客气?” 卫长风一愣,随即明白,“她”是指尼娜。卫长风就是再傻也明白了李千月的意思,他的心中激动不已,轻轻的叫了一声“小月”,跨上一步,就要去拉李千月的手。 李千月却急退半步,脸上一下子严肃起来,卫长风一呆,正不明所以,却听得身后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卫长风转头看去,却是白起。 原来白起本是忙的不可开交,但听马勇说王公公与郑六吵架,不由头大。保护王公公本是他的职责,但处理吵架却是他的弱项,要知道他天生的不喜欢多说话,现在却要去劝架,却如何做得了?但他也总不能就放任不理,犹豫了好一会儿,正好马勇要派人给卫长风传话,白起就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没想到,他到来时,这一架已经被卫长风给压下去了,但他却意外看到了卫长风和李千月的亲密。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心中却微微有一些异样。 白起面对卫长风,就好象根本没看到方才的一幕一样,对卫长风说道:“卫牙将,李将军派我来告诉你,时候不早了,再拖太阳可能就下山了。还有,谢谢卫牙将。” 李千月听得大奇。 她虽然于军中之事没有什么消息,但身在军中,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战况的,昨晚汉军夜袭,占尽优势,这她是知道的,按说今天也应当是等到天黑了再动手,怎么说“再拖太阳可能就下山了”?难不成这一回要在太阳下山前开战?那个“谢谢卫牙将”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话里极可能有军中机密,所以她并没有乱问,只是站在一边听着。 卫长风却是明白白起的意思。前面一句本就是他那个复杂计策的一部分,后面一句,则是白起在说谢谢自己帮忙平息了争吵。如果是私事,二人已经是兄弟相称,不必道谢,但现在这个是公事,所以白起特别加了一句“谢谢卫牙将”,称他的军职。 他看了看李千月,心中一声叹息,心想尼娜此前说那句还真对,他真的没有时间和李千月聊一聊天,才处理完一件事,就来了另一件事,他只得对李千月说道:“李姑娘请便,我有些军务要处理。” 李千月点首为礼。看着卫长风和白起匆匆离开,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事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做? ------------ 第126章 目标:城门! 城内,格路也是满腹疑惑。 他估计汉军肯定会来攻击,而且肯定会是夜袭。为什么?因为汉军要掩饰自己的主力已经开赴东丰的事实。趁着夜晚,多打旗号,多打火把,造成汉军主力仍在西丰的假象。也正是识破了这个计策,莫吾尔才急急的带领着疲惫的东路军二万人又往东丰赶。但现在,探马来报,说汉军正不断整队,看情形就要发动进攻,这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太阳还没有落山啊,现在攻击,不是暴露了汉军的力量真相? 他皱着眉慢慢上城。 他猜不透,真的猜不透。但他知道,如果汉军做这样违反逻辑的事,肯定有其原因,那个他猜不透的原因,就是大威胁。不怕对手强大,就怕出乎意料,无法事前预测的事才叫危险,否则就叫事实了。 格路才一上城就立刻猜透了。不,是看透了。 城下,七个万人队排列的整整齐齐,就好象要阅兵一样,落日的余辉照在汉军士兵的武器上,闪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 妈的! 格路现在终于可以再一次,也许是再几次的确认了:汉军的主力,毫无疑问的就在西丰,就在他眼前! 这不是虚打旗号,也不是多点火把,这是实实在在的人! 好吧,他现在可以再重新梳理一回汉军的计策了:佯攻西丰,调动东丰守军前来,却同时设计了一个陷阱,让东胡军以为汉军是有意调动东丰守军前来,然后主力攻取东丰,实际上,却是将东丰守军先调过来,再调回去,让东丰守军疲于奔命,当东丰守军无力再回援西丰时,汉军就可以安心的攻击西丰,然后从容的稳固防守,一切准备好了,再取西丰了! 格路的眼前渐渐黑了下来。那倒不是他被气晕了,而是太阳已经下山,天黑了。 “放神鹰。”他吩咐,“告诉莫吾尔万夫长,汉军主力就在西丰,绝对没错,让他立刻返回,抄汉军的后路!”他一边说着,心里却在嘀咕。 这可是一次长距离的搏命往返跑,东丰军能支撑得住吗? 夜静悄悄的,虽然汉军此前展示了他们的兵力,却并没有立刻攻城,相反,在夜幕下却悄悄解散了。 “严密防守。”格路这一回下定决心,如果东丰军来了而汉军又耍什么诡计,他就直接全军出城攻击。有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既然汉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他,他就直接来个一击致命! 他倒不是不生气,但他知道,生气是不能打败汉军的,棋高一招压死人,既然自己的计谋不如对方高,那么需要做的是想更好的计谋,而不是生气。 格路努力笑了笑,转身下城。 他猜测,汉军并非是今夜不攻城,而是想等到夜深人静时攻城。现在这种突然间的沉寂,其实就是让他怀疑,以为汉军不敢攻城,由此来麻痹他。 所以他要先下城休息一下,等到二更以后再动员全军上城,防住汉军。 你看,格路也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在连续被汉军牵着鼻子走之后,他仍能冷静思考。 格路才下到坡道一半,城上突然传来哨兵的狂叫! 没错,那就是狂叫,疯狂的,惊慌的,恐惧的大叫! 格路转身就往城上冲。 哨兵可不会没事就这么乱叫,又发生什么了?汉军又使了什么诡计了?难道现在突然发起攻击了?但就算现在发起攻击了也不至于让哨兵这样叫啊,要攻击要先整队,然后点火把,推动攻城设备,全军前进。这一系列动作中,无论哪一个都会轻易被哨兵发现,完全可以提早发出警报,绝对不至于象现在这样狂叫,这种狂叫,就好象汉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城下一样! 这一回,格路终于猜对了。 汉军已经来到城下! 不,不是所有汉军,甚至不是上万汉军,总共一百汉军,个个重甲铁骑,直冲城门,面对城上的箭雨就好象完全无感一样,紧紧排列着,个个持持大盾,正全力向城门冲来! “别叫了!”格路吼了一声。 一百人,直冲重重锁定的城门,而且还是用大盾,开的什么玩笑?这哨兵真是有些神经过敏了,是,汉军到城下了,问题是他们打算怎么办?直接撞开城门? 咚,咚,咚咚咚。。。。。。鼓声大起,黑夜一下子变成了红色,那是汉军的火把所照的。汉军队伍整齐的向城下逼来,看那方向,居然是向着城门方向。 格路有些发晕。 这一百人真的能攻开城门?真的? “吹角!”他大声下令。无论如何,汉军毕竟开始进攻了,他必须戒备。 当号角声响起时,一百名汉军已经冲到城门处。队伍一分,一个人从队中突出,这人身着牙将服色,手里拿着一把亮的耀眼的剑! 格路突然狂叫了一声,那叫声是疯狂的,惊慌的,恐惧的。 他忘记了一件事,一件莫吾尔和他提过,在东胡士兵中人人皆知的事:汉军中有一个奇人卫长风,此人不但计谋出众,而且手里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剑! 怪不得汉军以一百人直攻城门,原来这一百人其实都只是为了保护卫长风一个人,或者说,是为了保护那把剑,那剑一出,城门是挡不住汉军的! 格路的额头上一下子全是冷汗。 汉军大队已经直指城门,城门随时会被那可怕的魔剑切断,这一回,他算错了,大错特错! 原来汉军的计策里不止有阴谋,也有武器算在内了! “堵住城门!”格路此时的叫声与那哨兵方才的叫声一样,甚至更可怕。 刷! 银光一闪,城门好象轻轻动了一下。 刷,刷刷! 连续几下闪动,城门整整齐齐的被切下了一块。 城内,东胡军叫嚷声吵成一片,只听啪啪一阵响,数十支箭射在城门上。 原来东胡军的将士们早就口口相传那把“魔剑”的神威,一见卫长风亮出剑来,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城门再厚一倍也休想挡住那把剑,眼见城门被切下一块,守城门的千夫长知道上去多少人也没可能挡住那剑,情急之下下令放箭。 黑暗之中一片慌乱时要对着一个方圆三尺的口子放箭,自然是很有难度,结果只有几支箭穿过了被切开的城门射到外面,大多数箭则射到了城门上。 ------------ 第127章 鸡翅 (一) 门外一阵铿锵声,一张大盾堵住了缺口,当当当几声,箭射在盾上。跟着一道寒光透入城门,一把剑就象划开流水一样又划开了一大块城门,此时城门的缺口已经足以通过一人一骑了。 “放箭,放箭!”门内的千夫长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设绊马索,快去报告大贤王!” 格路自然不必等待千夫长报告,他早已下令调集三千士兵陈列在城门左右,一旦汉军突破城门,特别是卫长风要是攻进来,左右两队,一百人为一批,只许前进,不许后退,无论如何要把汉军打回去,如果是卫长风,伤了他的赏金千两,杀了他的,连升三级,世袭贵族! 城门此时虽然已经能通过一人一骑,但也正因如此,大盾已经无法挡住从城门**出的箭,门外的汉军连续攻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倒是倒下了七八个人。 城外,卫长风看着城门,眼见城门内箭雨越来越密集,而且门内隐约的有大量东胡军在聚集,门口近处拉起了数道横索,索上系着一把把锋利的短刀,想是用来杀伤马匹的。城顶,东胡士兵们叫嚷着正搬动石块,随时可能从城门正上方抛下。 “撤!”他叫道,“发信号,举黄旗!” 汉军突击队匆匆后撤,黄旗举起,后面的汉军大队人马也迅速停住脚步。 最后一名汉军突击士卒才离开城门,轰隆一声,一块方圆三尺的大石自城上抛下,正抛在城门处,惊的汉军士兵们一身冷汗,这要再晚片刻,肯定得被压成肉泥。 汉军主力中,锣声响起,大队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向后撤退。 格路暗叫了一声铁赫大神保佑。 好险啊。 方才的伤亡其实是汉军吃亏,因为东胡军无一阵亡,只有二人受伤,汉军倒是伤亡七八个人,当然,相对于数万人之间的战争,这点儿小伤亡实在是不必理会。但伤亡虽少,危急却一点儿也不小。万一城门被攻克,其后果想想都后背发冷。 “再放神鹰!”他有些发急的吩咐,“要莫吾尔万夫长速速来援!” 话音才落,一个传令兵已经跑来,将一个纸卷递给格路:“禀大贤王,神鹰带来的消息。” 格路大喜,急展开纸卷,见上面只是简单的写着:“我部再受攻击,请大贤王确认,究竟汉军主力在哪里?” 格路恨的直想坐在神鹰上去找莫吾尔算帐。 都说的那么明确了,汉军主力在这里,他还要确认! 当然,这其实倒也可以理解。先说汉军主力在西丰,然后狂奔到西丰,连气都没喘均就又认为汉军主力在东丰,按现在的时间算,可能莫吾尔回到东丰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估计着他可能还不等进城就接到神鹰带来的消息,说汉军主力还是在西丰。换谁谁都得要求再确认。问题是,现在西丰连城门都破了,你还确认个什么?等确认完了,可能你也不必来了,反正都已经失败了。 格路连声催促着要来纸笔,在上面写道:“本王亲眼见到汉军七个万人队的人马,西丰危急,速发兵,抄汉军后路!” 写罢,令养鹰人换上红色消息筒,立刻放鹰。 养鹰人的神色有一丝悲哀,但也不得不照做。 那神鹰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平日里一个时辰能飞百里,但如果系上红色养鹰筒,那筒内有一种独特的药物,会刺激的神鹰拼命狂飞,连小半个时辰都不必就会飞出百里,但神鹰一旦这样飞去,飞出百里后就会暴毙而亡。这神鹰极为难得,所以轻易不会用这种方式,而现在西丰实在紧急,格路不利己,只得用了这个办法。 他知道这一回莫吾尔是无论如何都得来的。能够以这种方式来传递消息,那就意味着极为紧急了,要是看到红色消息筒仍不肯奉令,就等于阵前叛变,无论将官士卒,人人皆可杀这个抗命之人,不但无罪,反而算是重大战功。 这一边格路急的跳脚,另一边,汉军的中军帐内也是比较严肃。 并没有聚将,大帐内只有两个人:方镇海和卫长风。 “突击失败了?”方镇海问道,语气十分平静。 卫长风点头:“是。” “可惜。”方镇海仍是那么平静,“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咱们按第二个方案进行。” 卫长风没有动。 方镇海看着卫长风,他在等卫长风说话。既然卫长风没有动,就肯定有话说。 卫长风说话了:“第一方案会失败,不等于第二方案一定会成功。”他一字一顿的、极为认真的说道。 (二) 方镇海笑了。 “我们还有第三方案,但也不能说一定会成功。”他说的仍是那么淡然,但神色中却有一丝的慈祥,好象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卫牙将,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有一个命令我是瞒着你下的,你来看一下。” 说着,他从案上拿过一个纸卷来,递给卫长风。 卫长风展开纸卷。 那是一个方镇海亲笔写的命令,要求所有常将军特别注意,他认可并决定了用卫长风的计策,但如果发生了卫长风计策之外的事件,要随机处置,不可拘泥于原来的计策,尽可大胆临阵决策,如有问题,由他方镇海承担。 卫长风突然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这位方将军平日里很少和众将闲聊,要让他如马勇那样和部下打成一片比让东胡人现在立刻投降还不可能。然而,这并不等于方将军的心里没有众将,这个命令,其实是方将军保护卫长风的命令,不用口头而是写下来,也同样是为了查有实据。一旦真的卫长风的计策失效,方镇海可以立刻出来承担责任:这个计策是我认可的,我决定这样做的,我也已经命令众将不要拘泥了,这件事不能全怪卫长风,是我的错。 不知为什么卫长风想到了一个可笑的情景:一只老母鸡展开翅膀,默默的给小鸡们遮挡着阳光。小鸡们欢快的啄食着,以为自己在广阔的天地里在锻炼,却不知道,它们头上毒辣的阳光是被老母鸡给遮挡着的。 此时卫长风的心里不由得比较了一下方镇海、朱令、赵自安和马勇这四个人。 朱令是一个官腔十足的人,他也不去**护部下的秀,也绝不会为部下考虑,相反,他会狠狠的把荣誉从部下手里夺来,再把责任重重的扣在部下的身上。他只考虑他自己,只对强权低头。 赵自安则是一个做秀胜于实际的人,他不是没有良知,只是他的心态就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的心态,他只求安于现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希望能够上讨好上司,下讨好手下,他每天的精力,只怕有一多半用在思考如何不得罪人上了。 至于马勇,那是一个直肠直肚的人,直的让人一眼能看个通透。 而方镇海,可以最简单的形容:正大严厉,外冷内热,认理不认亲。 卫长风突然感觉自己的压力反而更大了。 现在,他的压力不是来自于一旦失败,对自己责任的追究上,而是来自方将军的那只母鸡翅膀。 他不能让方将军断翅来保护自己。 “将军,末将告辞。”卫长风说道。 “好好休息。”方镇海点头。 卫长风嘴里答应着,但心里明白,他今晚是不会安心休息了,他要好好的回顾一下他的这个计策,不止为了他自己和国家,也为了方将军。 当卫长风挑灯细看他的计策时,格路则仍在和莫吾尔通过神鹰打交道。 虽然格路放出了红色消息筒,但莫吾尔仍是有话要说。他又放回了一支神鹰,表示自己已经起兵赶来,但同时表示,自己的部队人困马乏,袭击敌后,极可能会无力得胜。 格路看着这消息微笑。 他提笔写道:“来援而败,责任在我,不来而胜,视同叛变。”写罢,封了消息筒再放出神鹰。 他估计莫吾尔得到消息的时间应当更快了,因为莫吾尔已经起兵。 一边上,一个万夫长实在看不过眼了,鼓起勇气提建议:“大贤王,让莫吾尔万夫长攻击敌后是很危险的,他们实在太累了,还不如干脆让他们来西丰,休整一日后再与汉军正面作战。” “汉军会给咱们休息的机会吗?”格路微笑着反问。 “可是,莫吾尔万夫长真的很难得手。。。。。。”那万夫长仍据理力争。 “我要求他得手了吗?”格路再次反问。 那万夫长目瞪口呆。 不让他们得胜要他们攻击干嘛? 格路微笑着拍了拍那万夫长的肩,自顾自的下城去了。 他相信,这一回汉军一定会中他的计的,因为这个计策完全是他临敌之际突发奇想,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汉军绝对预料不到。 次日,时近中午,莫吾尔抵达了。 他的部队只剩下一万七千人。 其实他仍是带着二万人来援的,但往来在上百里路上连续奔波,不少马匹被累倒,虽然他将一万累的最明显的人和马与守城军交换,但仍有三千匹马倒在半路上,他不得不下令三千失了马匹的人自行回东丰去,只带着一万七千人抵达西丰。 此时莫吾尔已经绕到了汉军大营后面,左侧是汉军大营,身后,是他的一万七千士兵。 莫吾尔看了看汉军大营,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士兵,心中暗骂着:这样子,还打什么仗! ------------ 第128章 人困马乏 莫吾尔身后,马匹在慢慢走着。是的。慢慢的走着。这些原本可以奔驰如电的马匹,现在已经连小跑都跑不动了,不断有马匹失蹄打撅,一匹匹的就好象一个滴酒不沾的人突然间喝了二两老酒一样。 马上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堆在马背上。那不是坐着,那是堆着。 坐,应当是挺着后背才行,而现在士兵们的后背都是弓着的。 无论是谁连着两天两夜跑了三百多里,后背都挺不起来,不信你来试试。 “传令,休息。”莫吾尔下令。 他没办法不下令休息,再不休息,士兵们能不能走到汉军营帐处都说不准,怎么打仗?没错,红色消息筒是意味着不惜代价救援友军,但不意味着不惜代价与友军一起送死。救援的意思,是把友军救出来,现在的情形,他的部队没可能救援,只能去送死。 扑嗵,扑嗵!随着休息命令的下达,许多士兵直接从马背上摔到了马下。 他们实在是累到极限了,下马?腿抬不起来啊。 其实何止是士兵的腿抬不起来,马的腿也抬不起来了,一些士兵刚刚摔到马下,马就跪倒了。这些从来是站着睡觉的马,现在已经跪着休息了。 莫吾尔长叹一声,吃力的下马,他感觉着自己的两腿直打哆嗦,下马时脚上一软,也差点和马一样,一边的卫士见万夫长脚下不稳,抢上一步想来搀扶,才一迈步,自己倒是一跤摔到了地上。 莫吾尔慢慢坐下,见士兵们或坐或卧,全无队形,马匹也是散乱无章,心中不住的祈祷,汉军千万不要来,只要给他半个时辰,士兵们就能大大改观。 咚,咚咚咚。。。。。。 鼓声大起,左侧的山岭中飘起两杆汉军大旗,两个万人队从山岭中列队而出。正前方,汉军营内尘土飞扬,营门打开,五千汉军骑兵和五千步兵呐喊着自营中冲出。 莫吾尔只能是一声长叹。 这就叫怕什么来什么。五千骑兵,两万五千步兵,要按照正常情形,莫吾尔怕什么啊?自己的两万骑兵几个来回就把他们打垮了,但现在,自己的士兵都已经累垮了,打?用什么打? 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汉军的意图了。 其实汉军压根儿就没动过,该在东丰的还在东丰,该在西丰的还在西丰,只不过是玩儿了几次夜攻,就让他在东丰与西丰之间跑了三个来回! “上马,备战!”莫吾尔大吼着慢慢站起-----他不是想故做镇定,但他真的快不起来。 东胡士兵们一个个咬着牙,扭着眉站起,纷纷勉强上马。 “起来,起来!”一个东胡士兵奋力提着马缰,那马卧在地上,只是不断的晃着头,却说什么也不动,反正一句话:洒家就是不起来,你奈我何。 扑嗵!“唉哟!快帮我一把!”一个士兵一只脚踩上马蹬,才一用力,那马就侧着倒下了,正好将士兵压到身下。 莫吾尔小心的上了马,恨恨的抽出腰刀,他的眼睛却没有看越来越近的汉军,而是看向西丰城。 大贤王,我是来了,你在哪儿呢? 西丰城头上,格路正在观战。他看到莫吾尔到达了,也看到汉军开始向莫于尔进攻,虽然离的远了他看不清细节,但他也猜得到,莫吾尔的部队肯定是人困马乏,作战只怕很是艰难。 “传令,准备作战!”他果断下令,“打开北门!” 一边的万夫长一愣,急忙提醒:“是南门,大贤王。” 汉军自南而来,扎营在南门外,莫吾尔抄汉军后路,更在南边的南边。要是开北门出击,就等于逃跑了。 “打开北门!”格路再次重复,“是北门!” 那万夫长突然涨红了脸,大声抗命:“我们不能撤退!这是懦夫的行为!”他心知这等临阵抗命,公然指责大贤王的行径是必杀无赦的,但他实在忍不住。东胡人敬重的是英雄,鄙视的是懦夫,大贤王居然把东丰军引入死地,利用汉军攻击东丰军的机会逃跑,实在是可耻至极。他宁死也不能做这样的事! 格路倒是异常的大度,并没有下令卫士杀了这万夫长,只是冷笑了一声:“谁告诉你我要逃跑的?” 那万夫长一呆,吃吃的答道:“您,您说开北门。。。。。。” “谁告诉你开北门就是要逃跑的?”格路又一次反问。 那万夫长不再说话。 他发现近来大贤王特喜欢反问,可能是连续中了汉军的计谋后的心态变化导致的吧,以反问来显示下自己也是个聪明人。 不过无论大贤王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只要不是逃跑,他就没话说。 “开北门,”格路第三次重复,“全军自北门出击,攻击汉军西侧!” 那万夫长这一下才霍然开朗。 原来如此! 大贤王的意图是,东丰军引诱汉军攻击,利用汉军围攻东丰军的机会,从北门绕到汉军西侧,直击汉军侧翼! 这个计策还真是妙,东丰军虽然人困马乏,但西丰军可一直没有大劳,以骑兵的速度从侧面击败汉军,既击败了敌人,又解了东丰军之围,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得令!”他响亮的答应着。 西丰城外,东丰东胡军正陷入血战。东胡士兵们虽然有马,却跑不动,虽然有刀,却挥不动,战斗力连一半都没有,汉军五千骑兵一个正面冲锋,直接就把当面的东胡骑兵冲散了,东胡军立刻被分割成两半,左侧,两万汉军步兵列着整齐的阵式逼近,东胡军非但没有如以前一样以快马冲击,反而不断的后退,只以弓箭抵挡。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没有快马了,一匹也没有,有的都是“慢马”。 莫吾尔连连调动兵力,试图以短距离的突击来抵挡汉军,但汉军在城下休息了几天,蓄锐已久,东胡军虽然缩短了突击距离,却仍是无法与汉军相抗,每一次短距离的突击都成了短距离的失败。 眼见得汉军不断突入东胡军阵,这样打下去,片刻之间东胡军就可能崩溃,莫吾尔只得长叹一声,叫道:“结圆阵!” 这个命令传下去,东胡军的将士们人人脸上变色。 ------------ 第129章 包围,并屠杀! (一) 在东北大平原上,野马往往是成群结队的生活的,一旦碰到危险,比如有老虎来袭而马匹来不及逃走,往往会迅速的结成一个圆形,头向里,尾向外,老虎从哪个方向来,哪个方向的马就奋起后蹄去踢。 这种办法其实是一种无奈的办法。因为你根本不能动,一动这圆形防御就破了,无论对方采用什么样的攻击方式,无论攻击的多厉害,你都只能站在原地。其实这种攻击,只要有两只老虎就可以破解:轮流绕圈。 一群马匹,只要两只老虎轮流绕圈,就只能站在那里要么累死要么饿死。 所以说,这种圆阵,其实不是用来求生的,而是用来拖延死亡时间的。 东胡人的圆阵也是如此。 骑兵最好的防御是机动攻击,一旦结成圆形阵势,就只能如野马一样等待着对手的攻击,这种阵势是在最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才用的,一旦使用,就意味着不求胜利,只求晚死。当然,如果面临大敌,而救援又很快会到,用此阵做个临时的防御倒也可以,只是这就是把自己的命一半交在救援者的手里、一半交在攻击者的手里,就看谁更快了。 所以莫吾尔一下令结圆阵,东胡将士们都吃惊不小,但现在情势极为急迫,他们跑又跑不得,打又打不过,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短促而古怪的号角声响起,东胡士兵们迅速的结成圆阵,从外向内,一层层的排列着。 人不是马,没有蹄子,所以只能用盾为护,远的用弓,近的用刀枪来防御,外面一层的倒下,里面的立刻补上,以生命拼消耗,以消耗求时间。 圆阵方才结起时,倒也让汉军吃了一惊。与东胡作战这么长时间,这等怪异的阵势倒真是第一回见到。但很快,汉军就做出判断,重新调整了战术。 五千汉军骑兵绕着圆阵慢慢小跑着,寻找着空隙,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就立刻冲进去。两万五千汉军在圆阵外形成五个方阵,大盾在前,长枪相护,短刀和弓箭层层排列,向圆阵步步逼近。 战场上于是出现了一幕奇景:以前都是汉军被逼的结成方阵,东胡军绕着方阵跑,边跑边放箭,寻找战机,这一回,方阵变成圆阵,东胡军和汉军调了个个儿,同时,汉军的方阵却稳稳的逼近东胡军。 以阵形来对抗,东胡军可真的远远不是汉军的对手。 双方的阵势越来越接近,箭来箭往,不断有士兵倒下,这其中,东胡军吃亏极大。 汉军是步兵为阵,最前面是可以护住整个人的大盾,持盾者也是全身重甲,而东胡军则是重骑兵在外围,虽然人是全身护卫,马也大半有防护,但再好的防护也不能把马的腿脚护住,否则马就不用跑了。结果,汉军的箭不断的射向马腿,不断有马轰然倒地,而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兵和马匹一倒下就很难站起,导致后面的东胡士兵也无法顶上来维持阵形。当双方阵势的最前沿接触时,东胡军的圆阵已经是到处是缺口了。 “杀!”莫吾尔眼见双方已经接触,当即下令。 汉军却没有下这个命令,仍然队列严整的向前。 这样近的距离,双方都几乎快脸贴上脸了,冲锋?怎么冲锋?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队形,继续以完整的队形攻击。 但东胡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训练,要骑兵排列成整齐的队形,即使双方顶在了一起也步伐不变,慢慢向前,这种攻击实在没有过,任何骑兵也不可能有。 于是,情形演变成了东胡骑兵呈散兵状向整个汉军方阵的攻击。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鼓声再起,五千汉军骑兵直冲过来! 莫吾尔的脸上一下子冒出汗来。 冷汗。 这不就是他常用的办法吗?汉军阵形一乱,骑兵直接冲进来反复冲击。但现在他才是汉军,汉军是东胡军,至少在战场的形态上是这样。 “后退,后退!再结阵!”他大吼着。 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回这样指挥战斗。居然命令骑兵重新结成圆阵和步兵方阵拼消耗,这种白痴式的指挥,他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东胡骑兵纷纷后退,重新排列成圆阵,但在汉军步兵方阵的压迫下,这圆阵不断缩小,圆阵中的东胡军之间距离不断变短,到后来已经几近于马头衔着马尾了。 前面,东胡的骑兵不断倒下,汉军步兵方阵的攻击力第一次发挥的这么酣畅淋漓,将骑兵一批批的刺倒,再向前,压迫,再刺倒。 (二) 莫吾尔没有再下命令。 他已经没有命令可下。现在东胡军已经紧紧的贴在一起,能够动的只有最前面两排,汉军的阵势紧紧贴着东胡军,不断的向前,缓慢而坚定的移动着,他能下什么命令来改变?谁有能力在人挨人人挤人的情形下执行他的命令? 他现在只有等。要么等到汉军的屠杀结束,他的两万人全军覆没,要么,等到大贤王的救援。 格路的确正在想救援,他亲自率领着部队出击了。 三万西丰军,一万守城,二万人出击,自北门出击,向西绕过,直击汉军。 他的对面,三万汉军早已列阵以待。 格路又一次想不通。 怎么回事?汉军居然没有全军攻击东丰援军,而是在这里排了三万人?他们早知道自己要侧击? 他这时终于意识到,好象自己的每一步都被汉军算中了。他自以为自己算定了的好计,其实是汉军也同样算定了他算定的是什么计,也正是根据他会算定的计,汉军对应的制定好了计。 如果看不懂就再看一回吧,真的说不了更明白了。 现在,东丰军被围,随时会全军覆没,他的侧击部队变成了正面与汉军作战,可以想到,汉军应当还有一万人在城前防备,以防城内的东胡军拼死一搏全力出击。 格路只能承认失败------不是战斗失败,是他的计策失败。败的很惨。 “准备攻击。”他咬着牙下令。 没办法,一切计谋最后都是算计了自己,那就只有强攻了,对面只有三万汉军,他有两万骑兵,拼一下,完全可以得手的。 号角声响起。汉军固然在城外休息了很久,但西丰守军也休息了很久,东胡士兵们个个跃跃欲试,随着号角声,东胡骑兵开始向汉军移动。 东胡军士兵排列成一条整齐的直线,身体如风吹稻浪一样起伏着,开始催动马匹小跑。 当达到冲锋距离后,这种小跑就会变成急冲。 汉军阵中,鼓声响起,汉军也开始向前移动! 这可是少见的事。面对骑兵,步兵居然也整个阵势的对攻?这种干法倒不是没有过,但与东胡作战越久,这种作战法就越少,除非是在明显占了优势的情形下。因为步兵这样子是打不过骑兵的,这道理实在太明显了。 格路没有去思考汉军为什么这样做。他决心不再思考。因为无论他思考什么,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不思考不中计,越思考越中计。现在,他不思考了,反正也不可能下令停止攻击,就冲上去好了! 两军迅速接近,号角声再次响起,东胡军开始冲锋了! 格路背后,鼓声大起! 格路立刻转身去看,只见身后,二万汉军队形整齐,正自身后赶来! 格路马上又转回头,用力眨了眨眼。 不可能,幻觉,这一定是幻觉。这两天他睡的太少,神经都有些不正常了。 汉军在西丰的部队共七万,三万在围攻莫吾尔,三万在对面和他相持,一万在城下防备,三加三再加一,等于七。他又算了一回,没错,是这样。 但身后的呐喊声并没有消失,仍在继续。 格路又一次转过头去看。 二万汉军,两个方阵,齐头并进。 这不是幻觉。 一边上,一个万夫长眼见格路只是把头转来转去,却一言不发,忍不住提醒:“大贤王,汉军从背后攻上来了。我猜是围攻东丰的汉军来了。” 格路当然知道。 这当然是原本围攻东丰的汉军。这批汉军抢在莫吾尔之前就往西丰来了,只留下一万人在东丰装腔作势。虽然莫吾尔带的是骑兵,但连续一天一夜在一百多里的路上打个往返后,骑兵行进的速度与步兵已经相差不多,所以莫吾尔抵达西丰后不久,这批汉军也抵达了,而且直接绕到西丰城后,从后面向西丰军发起攻击。 好吧,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就是说,一切都在汉军的计划之中。 所以对面的汉军才毫不犹豫的迎击东胡骑兵。现在,五万汉军前后夹击,把东胡二万骑兵包围起来了。 要算军力,汉军的主要力量倒是放在了格路这一边,这一边是五万人对二万人,而莫吾尔那一边,是三万人对二万人。但奇妙的是,两边全都是包围,而且可以推定,格路这一边必将和莫吾尔那一边一样,是一场屠杀。因为莫吾尔的军力已竭,而格路的军队数量太少,战场布置被夹击。 前面,汉军与东胡军的前锋接战了。 格路没有说话。 身后,汉军已经抵近东胡军的后卫。 格路仍没有说话。 “大贤王!”那万夫长终于急了,叫了起来:“你倒是下个命令啊!” ------------ 第130章 屠场惊变 格路终于有反应了。 他哭了。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哭的异常伤心,就好象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 “**奶奶的!**奶奶,**奶奶!”格路冲着汉军方向,用纯熟的汉语大骂起来,骂够了,他抽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砍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鲜血飞溅,他的头飞了起来。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骗得了他。如果阴世里有人骗他,他大可再自杀一回。 东胡军彻底崩溃。西丰军二万出击部队,最终约五千人逃走,一万守城军开城请降。东丰来援部队二万人,几乎全军覆没。 卫长风站在东丰来援军的战场处。 他有些不忍观看,虽然他身边,将领们一片欢呼声。 这里不是战场,是屠场。二万人呈圆形密密麻麻的倒下。每个东胡军尸体的脸上都是扭曲的恐惧之色。 身边,汉军士兵们欢声雷动的在打扫战场,拾取武器,拉扯马匹。这一战仅马匹就夺得近万匹,如果加上西丰守军完整投降送上的马匹,战马足有两万,这对一向缺少战马的汉军而言,可是说一笔大财富。 几个常将军都骑着马跑来跑去的大声吆喝。人人的脸上都是笑逐颜开。 就算东丰的守军听到消息后完整逃走,此战东胡军的损失也达到了五万五千人,这个损失是东胡军无法弥补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再聚集起五万人来。虽然此战汉军伤亡也近二万,但八万人的部队去对付绝对不到五万人,实在是小菜。 可以说,现在汉军虽然只收复了东胡叛境的三成,但此战之后,东胡的覆灭已经是必然的了。 卫长风下马,小心的在东胡军士兵的尸体间走着。 他不是想欣赏自己的计策成果,而是想看一看有没有伤兵,如果有,他会立刻叫士兵抬去救治。 不错,这些是东胡人,是他的敌人,但敌人也是人,当这些人受伤而失去战斗力后,要做的不是杀掉他们,而是救治他们。其实他们和汉军士兵一样,都是普通人,原本都是百姓,只是当他们上了战场,拿起了刀枪,就变成了士兵,甚至变成了屠杀汉人的恶魔。这究竟是为什么,卫长风想不明白,也许是战争有一种神秘的气氛,能把人变成疯子? 一匹马轻快的跑过卫长风身边,马蹄随意的踩着地上的尸体。 “卫牙将,在找什么啊?”一个声音叫道。 卫长风急忙回答:“禀将军,没有找什么,只是走走,走走而已。” 他回答的又快又恭敬。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前长官赵自安。 赵自安哈哈大笑,手在空中一挥:“是欣赏风景吧?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看,咱们汉人看了都会高兴的很!” 卫长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可不喜欢这个“风景”,真的不喜欢,他宁愿永远没有这样的风景,但为了这风景中的尸体不是汉人的,他不得不让东胡人的尸体堆积成风景。 他突然有些害怕,怕晚上会做噩梦,会梦到无数东胡人,流着血,拖着肠子向他索命。 他不过是出了一纸计策,但这一纸计策,就是几万条人命! 他叹息了一声。 他方才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于寻找东胡人的伤兵,现在他明白了,他是在找安慰,为自己随便的杀了几万东胡人找一丝心理的安慰。不过,他也知道,只怕找不到伤兵。 这一回的作战,是两军挤在一起作战,如果有人倒下,无数的人脚马蹄会反复在他身上踩过,这样的情形下,想找到幸运不死的人,实在是够难的。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看来,今晚要找大夫要一点安神的药才行了。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跟着战马长嘶,有人倒地! 卫长风急抬头去看,只见前面的尸体突然“炸”了起来,几具尸体四下飞开,尸体下,一个东胡将官跳将起来,伸手将正经过身边的赵自安拉下马来,接着一扭身已经上马,打马就跑! 这一下事出突然,战场上的汉军将士都没想到,一时齐声大叫。 卫长风纵身而起,见那东胡将军的马离自己丈许,他奋身一跃,几个起落已经逼近马匹,手一抄,太阿剑已经在手。 那东胡将军听得身后有人逼近,急回头去看,见一个汉军将官居然徒步追近马匹,不由吃了一惊,再看这汉军将官是谁,又吃一惊,手一扬,一条套索已经飞出,曲曲折折的攻向卫长风。 卫长风此时也已经看清了这东胡将军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莫吾尔! 原来莫吾尔眼见无可幸免,干脆趁着汉军最后的攻势拉过几具尸体盖在自己身上装死,待赵自安接近时,突然跳起,夺马而逃,没想到卫长风居然追来,而且这一回卫长风的脚步快的出奇,居然直追奔马。他自然不知道卫长风在黑山中的奇遇,所以也不知道卫长风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飞快,但他知道,一旦被卫长风追上,只要稍加纠缠,其他汉军就会赶来,他将无法逃脱。所以他一边套索出手,一边打马飞奔。 卫长风见套索飞来,根本没有抵挡,身形一晃已经避过,脚不停步,直冲向前,剑用力刺出。只可惜差了一点,那剑只在马的臀部擦了一下。 饶是如此,太阿剑何等锋利,这轻轻一擦,马臀已经流血,那马负痛,长嘶一声,更是拼命奔跑,卫长风就算是神行太保也没办法长时间与马比速度,眼见那马越离越远,只得停下脚步喘息。 莫吾尔骑着战马,一路飞奔,路上汉军将士纷纷拦阻,但莫吾尔一旦上了马,就好象和马融为一体了一样,骑着马或避或冲,那马根本不减速度,却将阻挡的汉军士兵尽数避开,套索飞舞之迹,还带翻了好几个汉军士兵。 卫长风见已经没办法阻住莫吾尔,干脆也就不再去看,转头去看赵自安。只见赵自安正慢慢的从地上爬起,这一下摔的够狠,疼的他呲牙咧嘴。 卫长风急忙返身去搀扶赵自安,赵自安愧色满面,低声道:“是我无能,把敌人放跑了。” 卫长风急忙安慰:“事发突然,谁都料不到,赵将军不必自责。” 此时早已有大批汉军士兵赶来,卫长风见军士来到,将赵自安交给军士照顾,急忙下令将战场上的尸体都翻一翻,以防再有伪装成尸体的。 这个命令一下,东胡军的尸体就倒了大霉了。 ------------ 第131章 紧急寻人 (一) 此前汉军士卒虽然对东胡军的尸体没什么尊重可言,但毕竟没有过火的举动,汉人习俗,死者为大,便有大天的不是,既然死了,也就罢了。但莫吾尔借着尸体为掩护逃走,还将赵自安拉下马来,这一下可是严重羞辱了汉军将士。 所以卫长风的命令虽然是翻一翻尸体,但士卒们可不是这么解读的。众士卒或用刀剑,或用枪,管你死没死,先砍上两刀刺上两枪再说,有的干脆就真正用脚乱踩,看这些尸体会不会叫痛。 卫长风虽然不喜这种做法,但却也没办法制止,你又让士兵翻一翻尸体查找是不是还有装死的,又不许侮辱尸体,那怎么区别谁死了谁没死?难不成挨着个的去听心跳?他也只好长叹一声,转身回营。 将近营门,只见远远的一骑马跑了过来,马上一个人身着官服,却不是汉军的军服,远远的看到卫长风,立刻大叫起来:“你们都跑哪里去了?我找人一个都找不到!” 卫长风见这人正是王公公,心中奇怪,答道:“自然都在打扫战场,王公公找谁,做什么?” 王公公急道:“什么找谁?找到谁是谁!既然找到了你,就是你了,快跟我走!” 卫长风哼了一声。这王公公总是不长记性,总是忘记他在军营里什么都不算,跟你走?你是哪一级将领? 他淡淡的答道:“为将者,令行禁止。既然王公公想让本牙将跟你走,还请王公公至少找个常将军来下令才是。”既然王公公动不动就摆架子,卫长风这一回也不客气,也摆一回牙将的架子,损一损王公公。 王公公听得卫长风如此说话,气的脸上发红,公鸭嗓都变成公鸡打鸣之声了:“你摆什么架子?尼娜公主强行出营了,你倒是管还是不管?!” 卫长风的脑袋嗡了一声。 尼娜强行出营!这可不是王公公出营,王公公出营是去寻欢作乐,尼娜出营干嘛?这要是有个闪失,可是事关两国的大事,这可不得了!他急问:“去哪里了?” 王公公见卫长风发急,这一回可算得到报复的机会了,有仇不立时就报非小人,他既然是小人,当然要立刻报仇,悠然答道:“咦?你不是让我去找常将军下令吗?怎么,不需要了?” 卫长风大怒,隔着马一把抓住王公公的衣领,喝道:“我如不管,至多得个怠慢之罪,你要是没看住尼娜公主,却是该当何罪?既然你不急,我也不急,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放开王公公的衣领,拨马就走。 王公公大惊,没想到自己这个报仇成了出丑,好在他一向不在乎出丑,急忙抢上来拦住卫长风,连连打拱:“卫将军,卫牙将,您见谅,拜托,别和我置气了,求求您了,帮个忙。” 卫长风虽然摆出了要甩手不管的架势,但也真是不敢不管,见王公公如此,也就不再逼迫,说道:“既然如此,快带我去,尼娜公主去了哪里?” 王公公一边带路一边解说。原来汉军大胜后,营内一片欢腾,独独尼娜却是郁郁寡欢。这当然可以理解,毕竟尼娜是东胡人,眼看着东胡士兵死伤狼藉,哪里能笑得起来。李千月眼见尼娜不快,于是坐在一边与尼娜聊些个不相干的话,打算分散尼娜的注意力。 王公公此前一直没得着机会和这两大美人亲近,可他的心里却没忘记这事儿。尼娜公主他是不敢挑逗,但与尼娜公主搞好关系却是他必须做到的,异日尼娜公主向皇帝陛下美言几句,说他王老八尽职尽责,忠心可嘉,他就有大功了。至于李千月,那可是王公公无时或忘的。 王公公人虽是废人,但废人不废心,他也想要有个三妻四妾的,虽然不能真个做些什么,但这一份心思却从没消失过,坐拥娇妻美妾,那真是不曾真个也销魂,是不是? 现在看着李千月美貌温柔,不由动了心思,而且李千月出身贫寒,想来很容易上手,加之李千月又经常伴在尼娜左右,他王老八自然会有机会,所以此前就多有挑逗,只是李千月每每或回避,或拒绝,让王公公无可奈何。 王公公察颜观色,也知道卫长风对李千月有意,他自然不怕卫长风,但也不好公然的与卫长风明抢,这一回汉军尽数出营,正是个好机会,王公公于是也来安慰尼娜,顺带着挑逗一下李千月。自然,这一真相王公公是不说的,只说自己是要去安慰尼娜公主。 (二) 尼娜本就心中难过,现在王公公打着安慰的旗号来买好,还时时的挑逗李千月,尼娜终于被激怒,不由发起火来。 王公公见一向温柔的尼娜居然发火,心知不妙,只得灰头土脸的退开,但他却没有走远,只在帐外远远的来回走着,想着再等片刻,尼娜火气消了再去试试。 他正自寻思着再去时该如何开口,却见尼娜与李千月相伴出帐,心想要是让这二人看到自己仍在这里乱转,只怕又要被骂,急忙转身假装走开,走了一段再回头去看,却见尼娜和李千月各自骑了一匹马,直向营门去了。 王公公大奇,不知道这两位去干嘛,急忙追去,待到了营门,见二人已经出营,急忙询问守门士兵,那士兵说道尼娜公主说就在营门外转一转,教李千月骑马,军中不得驰马,所以他也就同意了。 王公公暗叫不妙,心想这当口尼娜公主哪里会有心情都李千月骑马?急出营看时,只见尼娜骑着马,护着李千月已经远去。他大惊之下,急拉了一匹马,待出营再看,已找不到尼娜的身影。 此时汉军虽胜,但也得防着有东胡的散兵乱窜,王公公虽然重任在身,但在性命与任务之间,他还是果断的选择保护好性命,所以他没有去寻找,而是满营的找人,想找个将领调动士卒寻找,只是将领们都不在营中,却如何找得到人?情急之下,他出营来寻找,正碰到了卫长风。 卫长风听着王公公的话,越听越是心惊。尼娜此时已是皇帝手中重要的政治筹码,无论她是有个闪失还是回了东胡营中,其后果都是极为严重的,而李千月更让他担忧不已,他心里暗恨王公公不肯冒险去追,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只得伸手将怀中令牌取出,对王公公说道:“你且拿我的令牌回营,去调一个百人队来,就说是我的命令,立刻调人来寻找。我先去寻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 王公公此时与卫长风的担心之心相同,所以倒也配合,当下接了令牌调转马头回营。卫长风打马快行,一路张望,心里不住祈祷,只求这两个人平安无事。 马行三里多,前面是一片树林,远远的就见两匹马站在林边吃草。卫长风心中一动,纵马近前,细看那两匹马,果然是汉军军马。他急忙跳下马来,手按剑柄,快步入林。 这树林林木并不密,也不深,走了不远就听得前面水声哗哗,想是一条小河。卫长风快步走出树林,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大画板,另一只手持着毛笔,正背对着卫长风发呆,虽然看不到正面,但一看这背影卫长风就知道,这人正是郑画师。 卫长风抢上两步,厉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郑画师却全不在意,只是凝神看着前面,手指一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轻声道:“收声,不要说话。你听听,这声音,真是优美极了。” 卫长风一愣,随即听到前面不远处的林木后一曲婉转的歌声响起。 那歌声虽然悠扬婉转,但曲调极是哀痛,听来直如丧歌一般,而且明显的是东胡语所唱。卫长风听得是尼娜的声音,心中大定,无论如何,尼娜没事,想来李千月也不会有事。 郑画师听着那歌声,直是如醉如痴,轻声自语道:“真是天籁之音啊,美景神韵,歌声优美,实在是不可多得。”说着急展画板,提笔就画。 卫长风见那画板上已经画了小半,隐隐可见是山水,想来这位画师又在采风了,只是他急于去见尼娜,这郑画师却在这里偷听,实在麻烦,当下喝道:“你那连弩图还没画完,又在这里乱画!信不信我真用军法处置你?” 郑画师却并不害怕,嘿嘿一笑,答道:“好叫将军得知,昨儿晚上,我已将连弩图解析完了,都画好了,工匠们一看就懂。” 卫长风心中一喜,也就不追究郑画师了,对郑画师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把图送给方将军?耽误了军情,可是杀头的罪!” 郑画师吃了一惊,没想到画完还不算,还得送上去,不然还是死罪,只得收了画板,匆匆而去。 卫长风吓唬走了郑画师,正要去见尼娜,却听得尼娜突然大哭起来,那哭声之悲,直是透人心肺。卫长风这一下可是惊的脸上发白,生怕尼娜有什么问题,更怕李千月也有闪失,急急的抢步向前叫道:“尼娜,小月,我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 第132章 伤心 卫长风的声音绝对足够响亮,但尼娜也好,李千月也好,都没有回应。卫长风心中更惊,快步前行,绕过林木,立时长出了一口气。 林木后面是一潭溪水,尼娜披散着头发坐在水军,正在放声哭泣,李千月在一边上静静的站着,除了她们二人,再也没有别的人。还好,这两人个安然无事。 卫长风见尼娜哭的正伤心,也不敢上前,走到李千月身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啦?我方才叫你们你怎么不回答?” 李千月叹了口气,也低声回答:“尼娜姐姐因为太多东胡人被杀,正伤心的要命,在这里祭奠呢,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啊。总不成人家在这里哭,咱们却叫啊叫的吧。” 卫长风心想这话倒是不错。尼娜为同族人而悲,也实在是有情可原,只是他身为汉军将领,却没办法去劝,别劝没劝成,让尼娜看到自己这一身汉军军服,再起怒意。所以他只站在那里等待着。 李千月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卫长风,轻声问道:“怎么,你不去劝劝?” 卫长风苦笑一声:“我怎么劝啊。我是汉军将官。” 李千月却叹息了一声:“其实你也是不会劝人的。当初。。。。。。我哭的那么伤心,你也没有劝。” 卫长风心知李千月说的是她父亲死亡这件事,一时不敢接口,过了片刻,答道:“我当时怕被你抽耳光啊。” 李千月忍不住一笑,随即轻嗔道:“尼娜姐姐在这里伤心,你却逗我笑。” 卫长风听得李千月的话,心中一动,向李千月看去,李千月也正看着卫长风,那眼中的柔情绝对不会让人读不懂。二目相交,李千月突然间红晕满脸。 不知不觉,李千月的手和卫长风的手牵在了一起。 直过了好一会儿,尼娜仍是悲声不止。卫长风和李千月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在想,这样哭下去可不行,同时上前。 李千月在后面轻轻扶着尼娜,低声劝道:“尼娜姐姐,这样哭下去对身体不好,战争就是这样,这是没办法的事,你还是回去休息下吧。” 尼娜慢慢站起,只是伤心太久,身体有些摇晃。卫长风急忙上前相扶。 尼娜见了卫长风,突然间又是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卫长风,又大哭起来。 卫长风这一下极是尴尬,想要摆脱却又不敢,急向李千月看去。 李千月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她松开手,退了两步,以目示意。 卫长风知道李千月的意思是让卫长风放开尼娜,但尼娜此时正在自己怀里大哭,他怎么忍心将尼娜推开?只得将手绕过尼娜,想要在尼娜身后做个手势。然而他这手一动,尼娜却一把搂住了卫长风的胳膊,将脸贴在卫长风的胸口上。如此一来,卫长风的手就好象去揽了尼娜的腰一样。 李千月气的脸上发白,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走。卫长风心中暗暗叫苦,但怀中尼娜仍在抽泣不止,他却无法去追,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李千月走远。 李千月走了一段,回头看去,见卫长风仍是抱着尼娜站在那里不动,全然不来追自己,心中酸楚,忍不住也涌出了泪水,她脚下加快脚步,不再回头,急行而去。 卫长风站在那里,真是尴尬,此时四下里空无一人,他与尼娜在此处相拥,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心里又惦记着李千月,手脚都没处放了。 又过了一会儿,尼娜才算止住哭泣,抬起头来,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卫将军,我不告而别,让你受累了。” 卫长风听得尼娜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全不似平日里那甜腻的声音,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意,柔声道:“尼娜,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你的嗓子都哑了。” 尼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低声道:“卫将军,这是你第一回真的关心我呢。”说着,突然双手扶着卫长风的脸,轻轻吻了卫长风一下。 卫长风心中急跳,急忙后退。 尼娜咯的一笑,说道:“放心,没人看到的。” 卫长风苦笑了一下,不敢回答。 尼娜却又凑近了一步,仰起了脸:“卫将军,不回吻我一下吗?” 卫长风大惊,又后退一步,正色道:“这个不可以。” 尼娜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样,我也没办法,只是我这个头发从此就没办法挽起来啦。” 卫长风心中一跳,突然想起了东胡人的一个习俗。 在东胡而言,祭奠死者时要有祭奠者和监护者,祭奠者要披散开头发,东胡人相信这样才可以与死者鬼魂相通,然后放声做歌。祭奠已毕,则要监护者与祭奠者相互亲吻面颊,以庆自己仍然生存。如果不亲吻面颊,则祭奠者的头发是不能挽起的,否则由于死者分不出谁是活人,会于活人不利。 所以,尼娜方才那一吻,其实是这习俗的一部分。只是,他是汉人,又是汉军军官,这样做合适吗?他看着尼娜想了一下,毕竟让尼娜就这么一直披散着头发也不是个事情,反正现在左右无人,他一咬牙,上前亲了尼娜的面颊一下,然后急忙退开。 树林里,李千月恨恨的折断了一根树枝。 她忍不住,走了好一会儿又转回来了。她本已经决定原谅卫长风了。毕竟是尼娜主动投怀送抱,卫长风也是无奈,但她还要看一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卫长风会不会见色起意。 结果,她看到了她担心的,不想看到的一幕。 她再次转身,这一回,她绝不再回头了。 尼娜挽好了头发,卫长风陪着尼娜一起出了树林,见李千月的马已经不在,不由担心。尼娜见卫长风的神色,笑道:“小月妹妹骑马骑的还是不错的,你放心好了。” 卫长风心想哪里只是这一件事让他不放心,方才你那一抱才是最让我不放心的,但这话没办法明言,只得点头,好在尼娜于劝解他人一道手法极为高超,相信她会和李千月平安相处。 二人并骑而行,才行半里,只见前面人喊马嘶,数千汉军漫山遍野的涌过来。两个人一起失色,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 第133章 论功 (一) 只见最前面的汉军士兵远远的一看到卫长风和尼娜,立时大叫起来,其状如疯,其他汉军士兵也纷纷大叫,对着卫长风和尼娜指指点点。 尼娜打量一下自己,再打量一下卫长风。她感觉着二人好象都穿着衣服,而且穿的很正经。 卫长风也在打量自己。没错,没长出三个脑袋。尼娜也没变身成狼。 这帮士兵怎么了? 只见一个人排众而出,正是马勇,见了卫长风,纵马跑上来,大声叫道:“真要吓死人了!听王公公说尼娜公主不见了,连方将军都亲自出马来找了!” 卫长风和尼娜同时长出一口气。 还好,不是把他们两个当妖怪了。 后面,旌旗晃动,方镇海也到了。 卫长风吸了口气,正打算出马向方将军说情,尼娜却已经一提马缰挡住了卫长风,向卫长风摆了摆手,自己慢慢纵马向方镇海而去。 卫长风见尼娜亲自出马,也不好强拦,于是停下马来。一边上早有马勇等一干将领凑上前来,纷纷打听究竟是什么事情弄的尼娜出走,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卫长风只得将事情大致说了一回,一边说着,只见左右隐隐约约的汉军出现,原来方镇海一听说尼娜不见,吓的几乎从马上掉下来,紧急出动了两个万人队来找,要是卫长风和尼娜再晚回来一点儿,汉军只怕就要全军动员了。 众人听了卫长风的介绍,一时无语。 要说起来,这事儿倒也可以理解,同族之人死伤如此,哪能不心痛,要是尼娜不这样做,反而让人感觉着冷血。但问题是,尼娜这一不告而别,其后果之严重,比之失了山海关还要可怕,无论如何,尼娜其实还是算汉军的战俘的,如此做法,不知道方将军会如何处理?方将军可不是马勇,不会大嘴一咧:“好汉子,佩服,赏酒!”更不是赵自安,不会“此事不宜再做,下不为例!”那可是个连皇帝都不认就认死理的人。 所有人都有些提心吊胆的看向方镇海的大旗。 大旗分开,方镇海纵马出来了。是笑着出来的。 当场就有两个将领叫出声来。 方将军有过微笑,有过冷笑,有过讥笑。但今天这种灿烂的笑容,谁都没有见过,那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的、欢快的笑。 尼娜也出来了,也是笑着出来的。 方镇海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尼娜并马而行,往军营方向而去,一边走一边与尼娜交谈着,不时发出欢笑声。 所有将领都大眼瞪小眼。 “咱们,收兵吧?”马勇试探着问。毕竟他只是第二队的常将军,不能给两个万人队下命令。 “收兵吧。”另一位常将军点头同意。 谁也不敢提,这一回方将军居然忘记了下令收兵回营。 将近军营,马勇突然提了一下马缰,来到卫长风身边,低声问道:“卫牙将,那个尼娜,是真心投降吧?”看他那意思,只怕是担心尼娜要不是真心投降,三言两语的就能让方将军叛变过去。 还好,不管怎么样尼娜没有忽悠着方将军叛变。因为方将军到了军营后不久就传令聚将了。 众将齐聚,方将军先是发布了一个好消息:东丰守军已经闻风而逃,汉军趁势追击大胜,杀敌约三千,得战马数百匹,顺利的拿下了东丰。 紧接着,他转向卫长风:“卫牙将,本帅已经专发公文为你请功。”他郑重的说道,“此次大胜,众将用力自不待言,但你的策划之功,实在是当有殊荣才是。” 卫长风有些意外,急忙说道:“末将不敢当,此战。。。。。。”还不待他说完,马勇已经叫了起来:“有什么不敢当的?卫牙将,有大功就是有大功,不用客气,你的功要不是第一,谁敢当第一?” 众将一时纷纷附合着。 马勇扫视了一下众将,见赵自安在一边闷声不语,不由得心中有气,心想这个赵自安是卫长风的老上级,现在居然不出声,实在有些不象话。他提高了声音问道:“赵将军,你说说看,卫牙将是不是当居第一功?” 赵自安吓了一跳。 他其实倒并不是不承认卫长风当居第一功,他只是在出神。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他感觉着有些异样。 不久前,卫长风还是一个伍长。 不久前,他还以屈尊召见卫长风为爱护士兵的表现。 不久前,他还可以对卫长风高高俯视,甚至可以无视。如果他偶然的对卫长风点一下头,那都是了不起的谦和。 然而现在,卫长风已经是只比自己差一级的牙将。而且这一回他的功劳如此之大,只怕要提为常将军了。 (二) 表面上看,这不过是又升了一级,但实际上,这意味着卫长风从此以后正式成为“卫将军”。常将军这个级别可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只说一点就够了:其他的提升,也不过是来个正式公文,至多是在大会上宣读一下,但任命常将军,却是要登坛拜将的。 赵自安在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登坛拜将的?太久了,他都记不得了。但他记得,这些年来,他再也没有提升过。 而现在,卫长风,曾经的卫伍长,要和自己平级了。以前卫长风见了赵自安要称呼“赵将军”,现在,要是不客气的话,可以直接称呼他为“老赵”了。 所以他心里真的不舒服,很不舒服。他正在这里沉思,在想着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舒服,马勇却点了他的名。 他这一下真的吓了一跳,倒不是害怕马勇,而是他要是不立刻表态,极可能会让大家感觉着自己嫉贤妒能,急忙说道:“这个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马勇哼了一声,仍是有些不满,还待再说,方镇海已经再开言了:“此次大胜,众将都有升赏,具体事宜,本帅会一一研究。现在还有一个好事,这个好事,仍是卫牙将出的大力。”说罢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图来,展示给众将:“这是连弩制造之图。” 众将的脸上都惊叹起来。 虽然方镇海知道卫长风让郑画师分解连弩图的事,但此事也不过三五个人知道而已,一直是保密的,连马勇都不知道,现在突然展示出传说中“一弩十矢、连续不绝”的连弩制造图来,哪能不惊叹。不过众将都明白,此前他们毫不知情,现在却突然由方将军公示出来,这说明其中自有军事机密在,所以也没有多问,都只是赞叹不已。 卫长风见方镇海已经决定公开连弩制造图,心知有些事可以公开说了,急忙说道:“方将军,郑画师之功也不可掩。” 方镇海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我已经下令赏郑画师纹银千两,特别给他一个小都统的职衔,只是他不负责带兵,只负责连弩制造,以后如有军械制造之事,就由他负责,此人就分在马将军队中,卫牙将,你要多多照应。” 一边上马勇听得二人说到郑画师,他虽然不知细致,但也猜得到这个“画师”为何会有大功,以至于一个画师直接变成了军中的虚衔小都统,当下说道:“这位郑画师可愿意留在军中?” 卫长风一笑,说道:“这个马将军放心,他肯定愿意。” 马勇听得卫长风说的如此确定,也就不再多问。 其实卫长风也没问过郑画师这个问题,但他知道,此前郑画师有意拖延连弩图的进度,其目的是留在军中,找机会和尼娜、李千月亲近,现在连弩图已经画完,如果要赶他走反而让他不满,何况方将军可不是乱封赏的人,这般极有创意的弄出一个虚衔小都统,又赏了银子,就是为了给郑画师来个名利双收,让他留在军中。此人的画也许不怎么样,但他能够解析出复杂机关之图的能力却是极为有用的。一个想主动留下,一个想留下这个主动想留下的,当然留得下。 解决了郑画师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大家都关注的一件事了:辽源。 此时护卫着辽源左右的东丰与西丰都已经拿下,东胡军伤亡惨重,虽然探马还没有回来,但猜也猜得到,东胡军的败兵是不可能退到辽源的,否则是才出死地又入死地了。所以辽源之敌也不过万人。 这个局面当如此应对,无论是谁都清楚。所以方镇海一提出辽源问题,帐内立刻热闹起来,众人纷纷提出自己认为的攻打之法,个中还有人主张困死敌人的,有主张诱敌出城的,不同主张还互相责难,还真是够热闹的。 方镇海微笑着看着众将争吵。这很正常,要是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才不正常呢。他在等待,当众将吵的差不多了,最佳意见,或者最起码是大家都认可的意见就出来了。 他看了卫长风一眼,见卫长风没有说话,只是在那看着众将也在微笑,心知卫长风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主张,既然如此,这一回就别再点卫长风的名了,他的压力真的够大的。等到真的面临重大问题时才让他出头吧。 过了一会儿,众将的吵嚷声低了下来,一个大多数人的统一意见已经出现:强攻,先包围敌军,然后多路同时攻击。 方镇海的心里也正是这个想法,见大家都同意,当既下令:“那么,咱们就这么办。。。。。。”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门前的卫士说道:“禀定远将军,尼娜公主求见!” ------------ 第三部 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 ------------ 第134章 两个请求 众将都是“咦”了一声。 现在正是升帐研究军情的时间,不要说是尼娜公主,就是皇帝亲至也会考虑一下是不是该打扰众将研究对策,尼娜公主再无知也不会这样做,今天这是怎么了? 方镇海想了一下,说道:“请!” 他也认为尼娜绝不会这么不会看眼色,现在这样的时候请求入帐,肯定是有必须在这样的时候说的事,要不然就是紧急事件,要不然就是与军情相关,所以他也没有要求众将回避。 尼娜走了进来,身边,王公公相陪。 几个将领的眼睛都有些发直。看着尼娜那诱人的身材,那飘摇的步姿,真是让人有些浮想连篇呐。 尼娜却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甚至连卫长风都没有看一眼,她向方镇海行了一礼,说道:“打扰了,方将军,有些事不得不在此时说,还请见谅。” “请说。”方镇海没有客气,因为现在是研究军情的时间,他还真不能和尼娜玩儿客套。 尼娜说道:“我听说,此前的东胡降卒,方将军要派人都送到后方去,是吗?” 方镇海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这么多降卒,不送后方去难道还带着行军不成?如果尼娜是来说这件事的,还真是要现在说,因为这些降卒正在整顿,一会儿就要送走。 尼娜继续说道:“我想向方将军求个人情。那些守军中,大多是我们皇族部落的,能否让我去看一下,挑选一些忠于我的人跟随我?一则可以让我方便一些,二则,将来也方便一些。” 方镇海心中一震。 尼娜这话说的真够透澈的。让她方便一些是私人之请,但“将来也方便一些”可是大政了。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扶持尼娜成为未来的东胡之主,但尼娜现在是独自一人,就算再有威望也是孤掌难鸣,她如果从现在起培植一些势力,将来统领起东胡人来当然就方便得多。只是,这等大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他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早知尼娜要说什么,否则就不会陪着尼娜一起来了,见方镇海看向自己,点头道:“这个是可以的。我在离京时,陛下亲**待过,但凡于今后我大汉有利之事,可以临阵决定,然后再汇报。” 方镇海嗯了一声,心中对尼娜很是佩服,这个女人不但有大局观,而且心思细腻,知道这样的事他一个军人不能决定,所以特别带上王公公来,因为王公公是朝庭特派来的,就是为了这类政治大事而来监督的。 于是他点头道:“既然王公公也同意,这件事本帅许可,只是不可过多,人数不得超过三百,不得持有武器,另外,我再派二百汉军持武器相护。” 尼娜心知所谓的“持武器相护”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监护,以防东胡人捣乱,她现在的身份其实是战俘,所以方镇海这样决定已经很是客气了,哪能不同意,当下深鞠一躬示谢,又说道:“我猜方将军现在在研究如何攻打辽源吧?辽源城高墙厚,守军虽然不多,汉军却也要费些时日,损失不少士卒吧。” 方镇海没有说话。 这个事情是明摆着的,人人都猜得到,但这毕竟是军情,向外人泄露就不妥了,何况向东胡公主泄露。 尼娜也没有等待方镇海回答,因为她的本意就不是验证这件事,她继续说了下去:“方将军,如果我去招降一下,不知方将军意下如何?” 方镇海的心中一跳! 招降! 这可是大好事。此前谁也没有去考虑这个办法,因为一则东胡军与汉军不是普通的朝代之战,而是两国之战,向来极少投降,要不是这一回大贤王格路自杀,汉军团团包围,只怕也没有这么多的降卒;二则,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把一万东胡军招降。尼娜虽然是东胡人,但她不开口,谁敢强迫她去招降,万一惹怒了她,那可是两国间的大事件了。此时尼娜主动提出,自然让方镇海高兴。 只是,这事情还有另一面。尼娜如果招降不成,敌军反而攻击怎么办?或者尼娜阵前反水,突然回到东胡一边怎么办?这可都得考虑。 方镇海想了一下,答道:“此事甚好。这样吧,公主先去选择东胡侍从,我军不日即将起兵,到得辽源城下,会离城三十里下寨,以示诚意,让公主先去招降一下,不过为保公主安全,还要派人相护。” 尼娜又一次深深鞠躬,轻声道:“多谢方将军。能够让我的族人免于战火,我虽死也心甘。”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再抬起头时,眼圈已经红了。 方镇海看着尼娜的眼睛,也大是感慨。他又何尝不希望让汉军士卒们免于战火?要是能够用他的死换得东胡叛地立刻平复,无需士卒们再流血,他也会立刻拔剑自尽的。只是,尼娜身为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豪情,却实在是令人佩服。 “公主不必言谢,”方镇海努力平静着声音答道,“此事于汉胡两国都大有益处,本帅自当尽力。不知公主还有什么要求?” 尼娜一笑,答道:“我还能有什么要求?这些要求已经足够了。多谢方将军,尼娜告辞,不打扰各位了。”说着向帐中众将团团一拱手,居然用了汉人男子的礼节,随即飘然而去。 大帐内沉默了片刻,众将一时都沉浸在对尼娜的赞叹与佩服中。还是马勇打破了沉默:“方将军,那咱们就按你方才说的,先在离辽源三十里处下寨,招降不成再按方才所议的办法进攻?” 方镇海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马将军,卫牙将,你们二人有空的话要去看一下尼娜公主,看看她招来的侍卫是否安全。” 马勇立刻向卫长风看去。 卫长风只能点头答应,没办法,这事儿不仅仅因为他是牙将马勇是常将军,更因为他和尼娜的关系。 散了会,众人各自回营。卫长风先去看郑画师的情形------现在起得称呼他为郑都统了,虽然是个虚衔,但也是都统啊。 卫长风进到郑小都统大人的营帐处时,郑小都统大人正在发威。 ------------ 第135章 牙将的工作 (一) “这个椅子怎么能这样摆?”郑小都统大人叉着双脚正在指天划地,训斥着士兵,“要往那边,那边。。。。。。不对,不是那边,是那边啊你个废物!” 那士兵满头大汗,一肚子不满。这帐篷里就这么大的地儿,这位郑大人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那椅子正着摆完反着摆,反着摆完倒着摆,反正怎么摆都不对。 卫长风看的直想笑。这还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咳嗽一声,说道:“郑都统,军中物品摆放各有规矩,不可随意乱放,士卒们知道这规矩,你就让他们摆就可以了。” 郑都统正自大摆其谱,没想到让卫长风看了个满眼,不由脸上发红,连连咳嗽,以示自己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一时灰尘进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卫长风也不去理会他的表演,吩咐道:“方将军亲令,着你加意指挥制造连弩事宜,你这一回是军人了,军令如山,如有拖延错乱,必行军令,要多加小心才是,如果干的好,自然会有升赏。” 郑都统听得卫长风如此说,急忙止住咳嗽答道:“牙将放心,本都统一定尽心尽力,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还请牙将在方将军面前多多美言,升官发财,大家一起来。” 卫长风心中暗叹,心想你这一脑子的升官发财,只怕是以后难以升官了。他答道:“我会据实明言。” 他可不敢答应“多多美言”,这位郑都统还没当上都统不过是一个画师时就已经有过拖延进度的劣迹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有,所以他特别强调了要郑都统不得拖延,至于如果汇报,只能据实而言了。 卫长风查问了一下制造连弩的进展,方才得知这位郑都统一直在忙于物品摆放,还根本没来得及管制造连弩之事,心中暗自恼怒,又催促了一回。郑都统见卫牙将很是不悦,也是有些害怕,只得放弃物品摆放的大事,自去组织连弩制造事宜。 卫长风心中不大托底,跟着观看,却见这位郑都统于制造一事大是熟悉,何处该放何物,该备什么材料,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居然是井井有条,心中暗喜,不由夸奖了几句。 郑都统大是得意,自吹道:“我当画师时,那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我于机关制造一道很是精通,所以许多人找我帮助组织监督制造机关,这一路北上,无数大户人家请我帮忙指导机关制造,从小来小去的门前防盗翻板到整个庭院的迷宫机关,我全做过,这等组织制造机关之事,我是闭着眼睛也能指挥的。” 卫长风心中暗笑,心想你当画师时大家居然因你会指挥制造机关而求你,可见你的画功如何了,但现在军中所需的不是画师,而是巧匠,郑画师画的再好也没用,倒是这机关制造的功夫真的大大有用,而且事实证明,他这个特长真是无人能及,所以卫长风也不说破,反而又赞扬了几句。 郑都统连连得着赞扬,心中大喜,不由得动力大增,声言今晚就住在制造之所,明儿就拿出样品来,而且说干就干,真就连吆喝再吼的全力组织起生产来。 卫长风眼见郑都统工作开始投入,能力又可放心,于是不再监督,别了郑六,又往尼娜处来。 一路走着,他的肚子却叫唤起来,原来不知不觉的已经时近正午。若是以前,他就先吃了饭再去了,但现在一则他急于想知道李千月的情形,想和李千月解释一下前日的误会,二则也是公务繁忙,再也不是当伍长时那么简单了,午饭后还有许多杂务要做,但方将军又特别嘱咐的必须去看一下尼娜,考查一下她选的侍卫如何,所以他也只能赶着时间去看尼娜,心里打算着看罢了尼娜再吃些冷饭吧。 他打听了尼娜立营之所,走了里许,在汉军大营近边缘处才找到尼娜的“小营寨”。自然,这实际不是什么营寨,只是几个帐篷挨的较近,与其他帐篷则相距稍远,看来是自成一区而已。 最外围的是汉军的二百士兵,卫长风来到营帐近处,早有一名小都统上前行礼道:“卫将军好。” 卫长风搭眼就看着这小都统面熟,再细看,却发现正是他当运粮官时的小都统马威。他心想这倒是人尽其用,这马威人实在不聪明,但执行起命令来却是毫不含糊,让他来防着这些东胡人,只要命令下的明确,谁也别想改得了。 他当下问道:“马都统,尼娜公主招来的人怎么样?看着可还服从咱们?” 马威听卫长风问起这个,脸上现出不愉之色,哼了一声。 (二)“这些人真是不象话。”马威恨恨的说道,“他们对我们的命令总是爱理不理的,好象没听到一样,但你要看他们是不是在做事,却也在按你的命令在做。他们说什么‘我们是俘虏,按我们的习俗,在没被赎回前必须服从你们,但我们不会喜欢你们’,这还象个俘虏?要不是因为上头有命令,我早就抽这些混蛋了!” 卫长风放心了。 没有人会喜欢俘虏自己的人。如果这些东胡降军真的是毕恭毕敬的,他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些人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见风使舵了,但现在按马威所说的这种情形,其实倒真的可以断定这些人没有反叛或捣乱之意。 他安慰了马威两句,嘱咐马威不必理会这些东胡人的态度,随即前行,来到中间的大帐前。帐前,两个东胡士卒垂手而立,一言不发,就好象两个假人一样。 卫长风在帐前停住脚,对二人说道:“请通报一下,我是汉军牙将卫长风,要见尼娜公主。” 那两个人都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睛都没看卫长风一眼,只是其中一人转身进了帐,看来是去通报了。 卫长风看着这两个人的态度,心想怪不得马威生气,这种态度倒的确是明明的在抗拒汉人的管理,只是碍于他们的习俗,不得不听从汉军的话。不过这个态度也再次验证了卫长风的想法:在明面上的反抗比暗地的反抗要安全。至少可以看出,这两个人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做伪,所以他倒也不去理会这两个东胡人的态度。 他正在门口等着,却听得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声音让他心中大动,急忙回头。 身后,李千月正慢慢经过,她努力的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卫长风一眼,但方才那一声有意的咳嗽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卫长风大喜,正要抢步去拦住李千月,那进去通报的东胡卫士却已经出来,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公主,请,进。” 卫长风一呆。 如果现在是尼娜和他独处,他会毫不犹豫的让尼娜等一下,他要先去追李千月。其实不必他说,尼娜就会先让他去追李千月的。但现在,是东胡公主,未来的东胡国王答应了他的请求,派卫士请他进去。 他要当着两个卫士的面告诉卫士自己先不进去,过一会儿再说吗?如果这样做,就算尼娜能理解,卫士们会怎么想?其他东胡降兵会怎么想?让尼娜以后如何树立权威,统领部下? 就在他犹豫之时,李千月已经走过去了,虽然她的脚步不快,但没有停下。 卫长风狠了狠心,高声道:“小月,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李千月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她的眼睛已经流了下来。 小月,谁是你的小月?以为当着众人面喊一声小月就可以赔罪了?找你的尼娜去吧,不要再来找我! 她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帐篷。 卫长风努力控制着自己,转头,走进营帐。 帐内持着壁毯,都是东胡风光,只是空无一人。 “尼娜公主?”卫长风轻声叫着。 壁毯后面,一个妩媚的声音答应着:“卫将军?进来吧。” 卫长风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壁毯已经将大帐分割成数块,形成了几个不同的空间。他迈步上前,掀开壁毯,嘴里说着:“我奉方将军之命前来看看,看公主还需要些。。。。。。” 他的话突然停住,手也僵住,一时间不由得脸红心跳。 壁毯后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地上铺着兽皮,这小小的空间中几乎没有什么家俱,只在正当中有一个大木桶。木桶中水气蒸腾,尼娜披着长发,坐在木桶里。她背对着卫长风,雪白的双肩露出在木桶外面,看来正在洗澡。 卫长风全没防备会是这个样子,一时进退失措,僵在那里。尼娜却咯咯一笑,在木桶中慢慢转过身来,高耸的酥胸半露在水面上,动人心魂。 “卫将军,你方才说什么?方将军让你来找我?”尼娜就好象没意识到自己全身**一样,极为平静的问道。 卫长风这才回过神来,急退一步,放下壁毯,朗声道:“公主见谅。方将军派我来问问,公主还有什么需要的。” 壁毯后水声轻响,听来好象是尼娜从木桶里站了起来,卫长风不由得面红耳赤,又退了一步。 尼娜的声音仍是那么妩媚的从壁毯后面传来:“多谢方将军了,现在不需要什么,王公公想的很周到了,你看,我现在的感觉就好象和在东胡王宫里差不多了呢。” “既然如此,我告辞了。”卫长风立刻接口,他感觉着站在这里一百二十个不舒服,好象在偷窥女人洗澡一样。 尼娜大急,叫道:“卫将军,你等一下,我。。。。。。唉呀,什么人!”随着叫声,壁毯突然飞起,一个**的身体扑到了卫长风的怀里。 ------------ 第136章 背后袭击 卫长风大怒! 他不能说不喜欢尼娜,虽然喜欢不是爱,他也不能说不喜欢女人的身体,虽然他不会做那些下流之举。但尼娜现在这样子,明明的是**,如此举动,实在让人不耻,他猛的一推尼娜,推的尼娜向后一个踉跄,几乎跌回到那小浴室里去,一对酥胸在卫长风眼前一晃而过,但卫长风此时已经不再是那种激动的感觉,他侧对着尼娜,厉声道:“公主请自重!” 尼娜却没有去分辩,而是急叫道:“里面有人,真的!” 卫长风听得尼娜的声音里透着慌急,不似做伪,只得转过头来,只见尼娜侧过身体,将腰肢冲向卫长风,洁白的腰肢上现出一块红印,明明是被什么东西刚打的! 卫长风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尼娜还裸着身体,抢步进入后帐,手已经按在剑上。 后帐中没有人,但木桶已经倾倒,水流满地,地上扔着两块大毛巾,想是尼娜用来擦身体的,毛巾旁边有一块手帕,手帕散开着,上面满是碎石和泥土。 卫长风立刻向帐壁看去,只见后面的帐壁被利器割了一个口子,显然,那手帕就是从这里扔进来的。他一个箭步冲到割开处向外面看去,见外面无人,对面不远是一个帐篷,方才李千月就是走进了这个帐篷。 卫长风心中一动。 那手帕又小又薄,不象是男子擦汗之物,想来当是女子所用,这女子割开后帐,急切间找不到什么东西扔进来,干脆用手帕包着些泥土碎石来打尼娜,力道极大,想来是心中气愤不已。但尼娜怎么惹到这女子了?要真是胡汉之仇,她既有割开后帐的利器,何必再用手帕包碎石,看来不是什么家国大义之事,但如此气愤,只有一个可能:这女子看到了尼娜挑逗卫长风的一幕,所以生气。她不想杀了尼娜,但总是想要出一口气,所以才这样做。 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卫长风正自想着,身边一阵暖意,尼娜也凑了过来,她已经披上了一件长衣,只是长衣披的匆忙,扣子都没系好,衣领处,肌肤闪着洁白的光泽。 “现在相信我了?”尼娜轻笑着凑过来,也从那口子往外看。 卫长风突然想到方才他冲进来之前,居然看到了尼娜的身体,不但看了正面还看了背面,那柔软的腰肢下是混圆的臀部。。。。。。 他下意识的避了一下。 尼娜却没有注意卫长风的动作,而是认真的向破口外看着,只看了片刻,就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卫将军,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卫长风心知尼娜也想到了方才可能是李千月所为,正想帮李千月开脱,心中突然一动,盯着尼娜问道:“尼娜公主,这口子可不是你自己割的吧?” 尼娜呆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突然侧身,将衣摆推了一下,又露出方才被打之处,只是这一下连腿也整个露出来了,“然后我自己又把手绕到腰后面打了这里?”她有些讥笑的问道。 卫长风见那被打之处已经肿起,而且有些乌青,这一下的力道真是不小,只是尼娜此时下身什么都没穿,这一亮出后腰,却连一些不该看的也露出来了,他急忙转头:“好了,我明白了,抱歉,是我多疑了。” 尼娜慢慢放下衣摆,声音仍是那温柔,但语气中却大有谴责之意:“卫将军,我们东胡人也有阴谋诡计,但无论我们怎么用阴谋诡计,却绝不会说谎。这一点和你们汉人是不同的。” 卫长风听得尼娜将这件事上升到了胡汉之别上,本是想争执两句,但转念一想,一则自己的确有错,胡乱猜疑,二则,尼娜倒是真没说错,东胡人再怎么阴毒,却从没有过说谎之事,这还真是难以分辩,只得转了话题:“你腰上的伤重不重?要不要传大夫来看看?” 尼娜的神色间又现出调笑来:“不轻也不重,大夫就不必了,卫将军可不可以帮我按摩一下?” 卫长风急忙退后一步,摇手道:“这个绝对不可以。我这就要告辞了。” 尼娜好象有些失望,又看了一眼帐后的破口,说道:“你该去看看小月,她。。。。。。可能很生气了。” 卫长风苦笑了一声。 要不是方才已经向卫士通报,他现在可能已经和李千月在说着情话了。只是,这一番折腾耽误了许多时候,他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一堆的军务呢。 “改日吧,”他答道,“军务太多,方才在帐前我已经和李姑娘打过招呼了。” 尼娜有些吃惊的看着卫长风:“打招呼?你说和小月打个招呼就进来看我了?” “是。”卫长风据实答道,“正好你的卫士出来说我可以进来,我不想公然拒绝,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 可以肯定尼娜听明白了,但尼娜的表情却更是吃惊,她看着卫长风,眼睛都有些瞪圆了:“你就这样进来了?卫将军,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卫长风第一次见到尼娜这样的表情,心中不由有些紧张,顺口问道:“什么?” 尼娜却没有回答,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女人不是男人的全部,但男人却是女人的全部,李将军,你可知道你们汉人的传说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男人不顾一切去救女人的故事?为什么这些故事最后的结果都是女人愿意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尼娜的话语声音不高,语调平和,但在卫长风听来,却直如惊雷贯耳。他明白了! 他方才真的失去了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小月的感情!女人所要的,就是在面临选择时自己的男人能毫不犹豫、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安抚自己,但卫长风却偏偏就放弃了这个选择! 卫长风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傻,真的好傻。 他猛的站起身,说道:“告辞了,尼娜,多谢你的提醒。” 尼娜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卫长风,问道:“去处理军务?” “不,”卫长风坚定的说道,“军务可以等一等!” ------------ 第137章 情定情怨说不清 (一) 尼娜看着卫长风匆匆离开,突然轻叹了一声,将手伸进自己的衣服,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既然卫长风不肯这样做,她只好用幻想来满足一下了。 卫长风出了尼娜的营帐,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李千月的帐前,他没有扬声询问,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就进了帐。 帐内,李千月正背对着帐门坐在那里,一手持着剪刀,一手拿着一件做了一半的衣服,一下下的剪着,每剪一下,她就狠狠的咬一下嘴唇,咬的嘴唇都发白了。 她正要再下一剪,猛听得身后有人闯进来,吃了一惊,急转头看去,见是卫长风,一时呆住,不知该做什么才或说些什么才好。 卫长风见李千月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男式的衣服,只是被剪刀剪了几个口子,他再晚来一会儿,可能这衣服就被剪烂了,心中一动,抢上前去,直视着李千月的眼睛问道:“这是你给我做的衣服吧?” 李千月想要不理会卫长风,又想骂他,但她张了两次口,嘴唇哆嗦着却无法说出话来,终于,她哭了起来,大滴的眼睛从眼中涌出,落到她的手上和那剪了几道口的衣服上。 卫长风轻叹了一声,心中大是恨自己。他这才明白,自己伤李千月伤的有多深。他看着李千月挂满眼泪的脸,那有些苍白的手,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抢上前去要抱李千月。 李千月恨了一声,扬起手中的剪刀:“卫牙将,不要上来,不然看我不刺你!” 卫长风笑了一下,挺起胸,一步步向前,郑重的说道:“小月,我要是害怕你杀我,当初我就不会救你了。” 李千月听了卫长风这句话,立时想起她重伤之时卫长风衣不解带的昼夜伺候自己的事,手中的剪刀再也拿不住,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哭道:“你提这些有什么用?去找你的尼娜公主吧,她又风骚,又尊贵,你可以好好和她亲热一回!” 卫长风展开胳膊,轻轻搂住李千月。李千月挣扎了两下,却没有挣脱,反而感觉着身上酸软无力,顺势靠在卫长风的身上。 卫长风佳人在怀,心中大定,轻抚着李千月的秀发,低声道:“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此生此世,永定此盟。” 李千月听了这句话,胸中多日的郁闷终于宣泄而出,伏在卫长风怀里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粉拳打着卫长风的胸口。 卫长风搂着李千月,听任李千月捶打,虽然打在他身上,但他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李千月直哭了好一会儿,这止住了抽泣,嘴里嗔道:“以后你要再和尼娜那样,就不要再来找我了。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卫长风笑道:“尼娜对我可没你好,她都没有留我吃饭就把我赶出来啦。”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尼娜的确是没留卫长风吃饭,也真是把他赶出来了,不过那原因,当然是不能对李千月说的。 李千月听卫长风的意思是说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不由有些心疼,嗔道:“怎么不早说,再不吃都可以直接吃晚饭了。”说罢急急的转身去翻自己的私房,找了些当零食的干粮果子之类,又倒了水,放到桌上,笑道:“这一回我可也伺候你了,咱们可是两清了,以后可不许再说只有你伺候过我。” 卫长风见这一番风波终于过去,比吃了山珍海味都享受,只是肚子的确是饿了,他一边拿起干粮果子,合着水吃着,一边笑道:“这个可不算。你得还给我一辈子才行。” 李千月听卫长风的话,明明的就是要和她定下终身之意,大感羞涩,低头不语。 卫长风见李千月俏生生的站在一边,心中热lang涌动,突然伸手,将李千月拉在自己怀里就吻了下去。 李千月的脸微微扬起,婉转相就。这一刻,卫长风感觉着世界消失了,他只感觉到两片温柔的嘴唇,怀中佳人急促的呼吸。 良久,二人才慢慢分开。 李千月的脸色潮红,头低着,手却轻轻的拉起卫长风的手。 卫长风轻轻把玩着李千月纤细的手指,不由想起一事来,笑道:“你的手这样细,扔石块却那么大力气。” 李千月有些奇怪,反问道:“什么?谁扔石块?” 卫长风轻笑一声,手轻轻一点李千月的鼻子:“别装了。尼娜的腰都打肿了。你的手劲可真大。” 李千月越听越奇怪,不由有些发急:“打尼娜?谁?你的意思是说我扔石块打了尼娜?” 卫长风见李千月不象开玩笑,心中大奇,问道:“方才尼娜在洗澡时,不是你割开后帐扔的石头吗?” “不是!”李千月答道,“我哪有心情去扔石头?我。。。。。。”她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卫长风的手,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尼娜在洗澡?你怎么知道她的腰肿了?” (二)卫长风暗叫一声苦。这下他可惹下大麻烦了。 他倒不是对感情之事如此无知,只是他心中早已认定扔石块的是李千月,既然她都已经看在眼里,还有什么必要遮掩?没成想扔石块的另有其人,他这一下居然是自己招供了和尼娜另有风流之事。 按卫长风的本意,是想确认下这个扔石块的人是谁,没想到男人和女人的想法真的大不一样,李千月于谁扔了石块全不在意,但对于卫长风与尼娜之间方才发生了什么香艳之事可是大为在意,她眼见卫长风噎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气的脸上惨白,刷的站起身,恨道:“你到尼娜那里享受够了,又来骗我是不是?你,你。。。。。。” 卫长风听得这个指控实在太严重,急忙说道:“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是,我只是。。。。。。”他一时说不下去了。只是什么?只是和裸着身体的尼娜抱了一下?只是看了下尼娜没穿内衣的腰? 李千月见卫长风说不下去,咬着牙,突然伸手,狠狠的推着卫长风往帐门处去。 卫长风身不由已,只得连连说道:“小月,小月,你且放手,听我说。。。。。。” “出去!”李千月什么也不听,只是推着卫长风往帐外走,卫长风被推的连连后退。其实他如果硬想留下,李千月哪里推得动他,但他却怎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强行反抗李千月?他连退数步,已经到了门口,心知李千月现在是不听他解释了,只得长叹一声说道:“小月,你且放心,我自己走。” 李千月立刻放手,伸手拉起帐帘,盯着卫长风,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卫长风苦笑一下,迈步出帐。既然帐帘都已经拉起,他又怎么与李千月解释,让外面的人看到,却做何想法? 他刚刚出帐,啪的一声,帐帘已经摔下。 卫长风只得慢慢转身往回走,他突然感觉着好累,虽然他真的喜欢李千月,但,他真的感觉着好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的累。 他慢慢的回到自己的营帐,慢慢坐下,看着桌子上早已经摆好凉透的饭菜,突然笑了笑,拿起筷子大吃起来。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卫长风忙的很,当然,也的确是积下了许多军务没有处理,但另一方面,卫长风也是有意在找事做。 当二更已过,他终于躺下时,他暗自打算,明儿一早,还是去看看李千月,想来过了一晚,她的气也应当消一些了,应当能把事情说一说,至少不必让她以为自己是个登徒子了。 然而,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次日一早,卫长风才吃了饭就被方将军传召,说道郑都统已经制造出几把连弩的样子,要他去看一下。卫长风只得急急的去了方将军的大帐。 整整一天的时间,卫长风和方镇海、郑六等几个相关将领一直在研究着这连弩,连弩虽然做出来了,但做工还有待改进,许多地方还要修改,而且如何大规模制造,如何训练工匠制造和士兵使用,实战中如何运用,各种问题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足研究了一天,连中饭和晚饭都是在中军帐中吃的。直到近定更时分,才算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众人一个个精疲力竭的辞去。 卫长风出来时只感觉嗓子都在冒烟,头都发晕。虽然这一天喝了不少的茶水,但也实在说了太多的话,真的很想立刻就回帐休息,但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转身往李千月的帐篷方向走去。 这一回他没有再去看尼娜,他也实在没有那个精力了,他绕过尼娜的营帐正要往李千月帐篷前去,却听得身后尼娜在叫他。 他听得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尼娜。 尼娜似笑非笑,看着卫长风走近上来。 “唉呀,你的嘴唇怎么都干裂了,卫将军。”尼娜一边说一边伸手指抚摸了一下卫长风的嘴唇。 卫长风tian了一下嘴唇,心想这一天说这么多话,当然会干裂,只是现在他急于去看李千月,于是对尼娜说道:“尼娜公主,我要去看看小月,抱歉,改日再和你聊吧。”说着转身要走。 尼娜却一把拉住他,嗔道:“就先聊一会儿有什么啊?” 卫长风有些不耐烦,心想这尼娜冰雪聪明,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了呢?他摆了摆手,示意真的不能聊,就要往李千月帐前去,才要迈步,却听得一阵笑声,跟着李千月的帐帘打起,李千月和王公公相扶着走了出来。 ------------ 第138章 难题 这两个人的脚步都有些不稳身体也有些打晃帐门又小两人走出來时都踉跄了一下王公公伸手去扶李千月酸眼朦胧中看不清一把却摸在李千月胸脯上李千月放肆的咯咯大笑起來红红的脸上如抹了胭脂一样 卫长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人两个人互相调笑着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离他们并不远的卫长风 尼娜在卫长风身后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卫将军原谅她吧小月昨天哭了很久” 卫长风这才明白原來尼娜方才突然变的那么不懂事其实是想阻挡他看到这一幕 他的心中好象被剪刀刺了一下李千月的剪刀 小月有些事是可以放纵的但还有些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做女人动不动就责怪男人伤了她的心但男人又何尝不会伤心为什么你要这么伤我的心呢 卫长风长叹一声转身就走 尼娜看着卫长风的背影突然发觉这个计谋百出、指挥若定的男人其实真的很孤独也很脆弱她不由得也长叹了一声 此后一连两天卫长风都忙的不可开交 他甚至忙的连饭都吃不上 因为他真的需要忙需要把一些事抛开至少他很希望不再去想然而繁忙的军务却并不能制止他去想李千月也不能制止他时时忆起李千月和王公公相扶而出的那一幕更折磨人的是一个他始终弄不明白的问題:究竟是谁从帐后抛石块打了尼娜 他也曾经怀疑过真的是尼娜自己做的虽然不能用手绕过腰來打自己的侧后但用力撞击也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问題是那帐内四下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木桶木桶也是圆的却往何处去撞何况尼娜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她明知卫长风不可能喜欢她的 这些问題和繁杂的军务搅在一起弄的他的头脑中乱做一团以至于连续处理错了几件军务白起见卫长风这些天里有些举止失措主动请令承担起协助的任务特别是对最为繁杂的连弩制造与训练使用事宜他几乎是自己一个人全都承担下來 这些事如果换了别人不要说一个人两三个人也处理不好但白起就有这样的本事越是复杂、纷乱、琐碎的事他就越能处理的举重若轻而且还乐在其中所以卫长风也好马勇也好都很乐于将这事交由白起处理 至第四日上方将军聚集众将按此前计划今日应当发兵辽源了此前方将军和尼娜已经联名将招降书送往辽源只是一直未得回报今日大军应当兵发辽源如果能够招降最好如果不能就只好刀兵相见 众将按时到了中军帐内却见方将军拿着一纸公文正自发呆脸上全无表情不由都有些奇怪 方将军可不是那种明知大家都在等候却要拿着公文装忙碌的人他的习惯是一件事就是一件事绝不会处理一件事拖泥带水却耽误着另一件事要知道下属也都有自己的军务让人家在这里等着自己忙完却空耽误下属的时间这种事方将军是不会做的只是今天方将军好象有些打破常规 严格來说这一回方将军有些与朱令的举动相同 因为这件公文实在是有些过份他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应当语气激烈的顶撞一下 此前他向长安报捷同时送上专门公文为卫长风请功要知道任命常将军可不是一件小事常将军和常将军以上的官职都要报兵部批准 他本以为此次如此大功无论如何任命卫长风为常将军也应当沒问題但沒成想兵部公文來时却是大出意料之外 公文中先是对方镇海大加赞扬说方镇海与众将能一举攻下东丰西丰实乃大功一件还望再接再厉拿下辽源 接着话锋一转却又对方镇海大加斥责说方镇海夸大困难此前先是说自己不理解朱“侍郎”的计策又报说辽河阻路种种叫苦实在不象大汉军人所为还好皇威无边朱“侍郎”的妙计终于成功望此后多加小心尽心尽力不要再乱叫苦等等等等 至于给卫长风请功之事公文表示任命常将军是大事虽然卫长风功劳不小但只此一功不足以任命其为常将军除非“一役三功功功皆足以服众之心”才能考虑任命 公文最后赫然签着兵部侍郎朱令的大名 方镇海只能咬牙 看來真要恭喜一下朱将军了进入兵部当侍郎了以后再变成兵部司马就可以独掌兵部那时汉军众将就沒得玩儿了无论多大的功肯定是有过无功 你看这位朱侍郎才一上任就來了个威风锣鼓方镇海和众将流血流汗的打下东丰西丰大败东胡军在他的笔下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只是人家大度不再追究而已卫长风的功自然也休想去提你想如果说此役是卫长风的功劳卫长风的计谋那朱令的计策在哪儿提了卫长风不就是在说这一战根本不是朱侍郎运筹帷幄 方镇海拿着这公文已经看了很久了他一直定不下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如果简单的表示同意公文所言以朱令的心理以后只怕会变本加厉更加嚣张何况此次大胜怎能沒有封赏那不是伤了将士的心昧了军纪国法但如果强力顶撞朱令这个人虽然不敢与方镇海正面决斗但耍个手腕玩儿个阴着却是很厉害君子好对小人难缠方镇海也真有些畏惧 他拿着公文看起來好象在看公文实际上他只是在脑海中不断的思考着这个问題 大帐内静静的沒有人出声虽然众将已经聚齐了好一会儿但所有人都极为安静与此前方将军聚将后的人声鼎沸完全不同因为人人都知道方将军现在肯定有大难題 方镇海当然知道众将的反应他呆呆的又看了一会儿公文终于一咬牙拉过纸來提起笔写道:大破东西二丰第一功;连弩神器再现第二功;寻回尼娜公主第三功功功光如日月众将皆服三功已至请兵部加赏卫牙将当为常将军 写罢他啪的把笔一扔对众将说道:“听令” ------------ 第139章 舌战 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一) 鼓声动地汉军出发了大军一路直抵辽源离城三十里下寨 才下了寨就接到辽源东胡守军的消息说道想在城下与汉军谈判 方镇海笑了笑 看來他碰上对手了辽源守军面对着劝降好几天里一言不发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待汉军一到立刻要谈判看來这位辽源守将还真是攻于心计他立刻打听辽源守将的姓名得知此人是万夫长名叫阿布里据说此人本是个书生虽是个男子却生性阴柔在东胡人中算得个异类 “咱们就去会一会这位阿布里”方镇海淡淡的说道随即点将排兵 尼娜公主自然是要去的这等军国大事王公公也得到场虽然这位王公公其实捣乱的本事胜于谈判但他才是这种谈判的特命钦差无论如何也得带上另外还要带上护卫只是人数不能太多不然显得好象是以势压人但也不能太少否则可能有危险所以他干脆点起五千人并且命令卫长风在尼娜身边相护有卫长风手中的利剑尼娜公主会安全不少 一行人离开大营直抵辽源城下辽源城下阿布里带着几个卫士早已等候除了几个有限的卫士再也沒有其他士兵相护 方镇海立刻止住五千士卒只与尼娜公主、王公公、卫长风并五十个士卒向前 二队相近阿布里抢先马上行礼:“久闻方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威武非凡” 方镇海一呆这阿布里还真是书生气十足而且这一口汉语说的真是炉火纯青他只得拱手还礼:“不敢当阿布里将军年少有为果然了得”他本想说阿布里将军声威亦隆但阿布里说话柔柔的又细声细气闭着眼睛听整个就是个女子“声威”二字却是无从谈起只好來个“果然了得” 阿布里细声细气的一笑慢慢的说道:“在下已经接到了方将军的共猎之邀只是事关重大实在不敢独断这几日里一直和手下在商议实在是左右为难” 方镇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來那个共猎者是指共同打猎也以取代不好听的劝降也这位阿布里将军实在是大秀才也 他实在是不想再弄这些酸酸的说法倒不是不会说但这玩意儿实在听着让人不舒服于是直接了当的回答:“既然已经有几天了阿布里将军可有什么决断” 阿布里叹了口气摇头道:“众口难调大家的心思都不一样在下虽恬为守城之主却也不敢逆了众意还请方将军再宽限几日让在下与下属好好商议一下” 方镇海嘿了一声心想还商议打算商议到猴年马月不成照这么拖下去只怕东胡的新兵训练好了发兵來了也商议未绝他果断的答道:“为将之道杀伐决断阿布里将军如果有这份勇气本帅保证对将军及东胡兵卒善为安置如果阿布里将军一定要反复计议只怕本帅等不得” 阿布里这一回却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尼娜 尼娜见阿布里看來轻叹了一声说道:“乌里安死了是被格雅部族的人杀的咱们曲果部族总是要报仇的” 阿布里却轻笑一声淡淡的答道:“尼娜公主据我所知杀死小贤王的是阿格万夫长他之杀人却与公主大有关系这件事是私仇而非部族之争何况就算是部族之争却也不当借外敌以自重汉人有曰引狼入室尼娜公主只怕要多加思量” 尼娜的脸红了起來此前她和阿布里沒什么交往这个人她都沒听说过她本以为这一回她以公主之尊亲致阿布里就算不同意投降也要在面子上尊重她一下沒成想这位阿布里说话细声细气的但说出來的话却是极为刚硬而且句句在理不容反驳一时难以辞说 旁边的王公公见这位胡酋与方镇海说个不休又出言讥讽尼娜公主正是为尼娜公主撑腰讨好卖乖的大好时机当既喝道:“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是降是不降一句则决趁早投降可以免死如果不降我天兵大至到时候管叫你们鸡犬不留” 阿布里淡然一笑答道:“这位公公这城内百姓皆是你们汉人鸡犬不留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王公公沒想到自己一句成语居然被阿布里歪解如此既佩服阿布里于汉语的精通又尴尬于无话反击不由涨红了脸 (二) 方镇海见这位阿布里言词犀利大有舌战群儒的架势于汉人之道又极为精通只凭着王公公一句话就猜到他是太监而且知道要称为公公再做口舌之争只怕非一时半会儿之功当下厉声道:“两军相争争的是刀兵不是口舌阿布里将军今日之事咱们不是來坐而论道的是降是战还请阿布里将军一言而决” 阿布里叹了口气答道:“方将军在下有心而无力啊如果问在下的想法在下是想降的情势如此在下沒有办法但在下一人开城出降又有何用如果能再给在下三天时间在下当可试一试能否说服下属以求归降” 卫长风在一边听着几个人的对话见阿布里目光闪烁言语中虽然说的好听但其实什么也沒有承诺只是含含糊糊的说再试试心中已经猜到阿布里的想法他见方镇海脸色一沉正要开口拒绝急忙插话道:“方将军以末将之意便再给最后三天的时限也可三天时间咱们还是等得起的虽然咱们可以强攻但毕竟多流血再等三天如果他们仍犹豫不决到时咱们可以刀兵相见不再听他的解释了” 方镇海有些吃惊的看着卫长风 统帅商议军国大计下属却插话这已经是少见之事了卫长风居然力主再给东胡人三天时限更是让他吃惊然而他吃惊之后却沒有训斥卫长风而是沉思片刻对阿布里说道:“好吧就给你三天这是最后三天三日之内不能來降本帅不会再來与你纠缠于口舌之争到时咱们就刀兵相见好了” 阿布里一拱手答道:“多谢方将军也多谢这位牙将”随即又转向尼娜道:“公主自安我身负守城之责不能相送了”然后再向王公公点头道:“还望公公多多照顾公主我东胡深表谢意” 他这里一一的把所有人都打过了招呼这才圈马而回 卫长风的心里暗自佩服这位女里女气的男子这人真是太聪明了既然猜到王公公是太监也就想到了太监为何会在军中想來是用來照顾女子的普通的女子哪里能当得这等特殊待遇能够当此待遇的也就是尼娜公主所以直接请王公公多多照顾尼娜 而且此人面对尼娜公主对其苟且之事不假词色但临别时却以礼相别这等心计这等做法比之什么乌里安、格路还要强得多还好此人不是东胡军统帅否则汉军只怕要多受阻碍看來东胡人和汉人一样也是有怀才不遇之人 众人回营的路上都沒有说话方镇海是有话要问卫长风但当着尼娜和王公公的面这话却不能问尼娜是想和卫长风说一说李千月但当着众人的面却说不得王公公很想多讨好一下尼娜但当着卫长风和方镇海却也不便结果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回了营 尼娜和王公公辞去二人才走卫长风立刻向方镇海施礼:“方将军方才末将无礼了” 方镇海一笑答道:“如果沒有特别的原因你是不会这么做的请说吧” 卫长风点头他当然猜得到方将军会这么说所以也沒有客气直接说道:“以末将看來这个阿布里根本就不想归降只是想拖延时间” 方镇海嗯了一声这他很明白也和卫长风看法一致但他现在不大明白的是为什么卫长风要主张给对方三天时间难道是想要搞个明里答应暗里來个夜袭 卫长风继续说道:“末将以为如果不给他时间逼的急了此人只能死守如果给了他们时间此人自会有所放松咱们不妨准备夜里” “这个万万不可”方镇海听着卫长风的话居然真的是夜袭急忙说道 卫长风一呆问道:“为何不可末将不明白” 方镇海更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卫长风居然想不透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无信而不立”方镇海引经据典的答道那意思很明白他既然答应了给东胡人三天时间哪能阳奉阴违转身就夜袭这样子即使胜了也于声名有损今后再说话却有谁还会相信 卫长风却笑了:“方将军末将很是佩服方将军的人品只是这一回失信的不会是咱们” 方镇海看着卫长风 他在等卫长风解释 ------------ 第140章 试弩 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半个时辰后卫长风从中军帐中出來了 他要去看看连弩制造的如何了虽然白起接手负责但他身为牙将也得经常看一看才行何况方将军就要传令动员军力了他得趁着军队沒有集合去看一眼 在大营后半部专门开了一个工场一批工匠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制造着连弩工场一边白起正指挥着一批百夫长、什长和伍长练习发射连弩 见卫长风到來白起行了个礼笑道:“今日卫牙将倒是有空” 卫长风也是一笑心想哪里是有空只是必须來看上一眼他见一众低级将官们正努力练习也笑道:“白参将这是先來训练将校了” 白起点了点头答道:“这东西还是比较容易上手的我先让将校们熟悉一下它的威力到时好指挥士兵使用” 卫长风点头这等事情白起肯定做的好而且做的会比自己要好他也拿过一把连弩向前面瞄着 白起止住卫长风说道:“且等一下”随即手一挥向一边吆喝了一声 只见一边上一个士兵用力拉动一条绳索啪啪啪数声对面数丈处从地面上弹起一排人形的木板來那木板上还画着一些图形看來象东胡士兵一样 卫长风笑道:“这个是什么靶子” 白起点头:“正是这东西是郑都统设计的很是有用”说着又挥了下手几个士兵纷纷拉动绳索只见那些靶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移动起來 卫长风大是佩服沒想到这位郑都统还真有一套军中设立箭靶很是寻常将箭靶画成东胡士兵的样子虽然是郑都统的本行但也不算创意只是这移动靶却是极有创意如此一來更能接近战场的情形 他平端连弩对着移动的箭靶一扣扳机 嗒嗒嗒嗒嗒只听一阵弓弦响动十支箭如泼风般飞出其中五六支盯在箭靶上而且支支都直沒箭头力道极大 白起伸手拿起一排以细木和细绳绑好的箭來递给卫长风:“卫牙将只要将这个直接安在弩上就可以再次发射” 卫长风接过箭來往弩上一安将搭扣扣在机弦上再举弩一扣扳机又是一排箭射出 白起看着那箭也自感叹:“卫牙将真是福将此物一出东胡人只怕是难过了” 卫长风却有些叹息:“只可惜出的晚了要是再早些咱们就能省了好多的事也少牺牲不少生命” 白起默默点头想到此前那些血染沙场的士兵心中也是有些难过 卫长风见白起沉默心想这事情也是无可奈何于是转了话題问道:“只是这弩发射如此之快箭只怕难以供应吧” 白起点头道:“的确如此而且此弩射击极快弓弦很快就严重损耗这些都是麻烦事郑都统说他正在研究那连弩图打算将此弩安置在车上这样一來可以多不少箭而且可以将连弩做的更大更结实威力也增加而且弓弦使用也会持久” 卫长风点头眼见一切都按部就班而且郑都统还在改进这里实在沒有必要让他操心于是对白起道:“既然如此我且去休息一下这里就摆脱白参将了” 白起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该再去李姑娘那里一回” 卫长风心想这才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和李千月的纷争连白起都知道了不过白起知道倒是沒什么何况白起这人一向的消息灵通许多事别人一无所知他却早就知道只是他这人嘴上极严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说出现在白起这样说是希望他和李千月重归于好倒是一片好心 只是一想到李千月和王公公相扶着出帐那一幕卫长风的心就是一痛他勉强笑道:“以后再说吧今天得早些休息晚上还要出兵呢” 白起大奇看着卫长风犹豫了一下却只是说道:“好吧好好休息” 其实白起当然想问晚上出什么兵但这等军中之事不该问的绝不能问所以白起也沒有发问 二更时分两支汉军万人队悄悄出发了一个是第二队马勇所部一个是第三队赵自安所部 这两支部队先是向着辽源前行接近辽源时兵分左右左路赵自安右路马勇自辽源左右绕过再前行十里在辽源城后埋伏下來 士卒们虽然不敢出声却人人不知这算是什么事要说起來夜袭辽源谁都能理解但现在这明明的不是夜袭辽源而是跑到辽源城后十里埋伏在这儿干嘛打狍子不成 赵自安和马勇也是心中狐疑二人接受的命令极为简单:命令他们各自在辽源城后十里埋伏待敌军至放过前锋自中后段开始截击尽量多杀敌人 可是究竟是哪里來的敌人方将军究竟得了什么情报知道会有敌人來要知道此前大胜东胡军已经军力近于枯竭却如何动员援兵來就算动员了如何这么快到达就算真有这么快方将军又为什么连提都不提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如此重大的情报哪有不告诉众将的道理 两个人都是一脑袋的问題但又都不敢说话只能在那静静的等候着 三更过了 四更也过了 在这样的夜晚就这么安静的等着实在太容易疲倦许多士兵都在忍不住的点头了有些人已经轻轻打起了鼾 马勇了打了个大呵欠眼见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忍不住喃喃的自语:“哪里來的敌军这一回方将军神神秘秘的可让咱们白跑一趟” 卫长风看着前面的道路心中却是越來越紧张 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他认为这是极可能的事如果这一回他料错了可怪不得方将军只是这话可以说但责任他想背也背不成因为他是牙将下令的是方将军就算他能负料敌不明的责任但偏听轻信乱下决策的责任可仍要由方将军來背 只是难道他真的料错了虽然说天下沒有永远正确的将领但这么明显的情形他会料错吗那个阿布里难道猜到了他的计策 ------------ 第141章 城后伏击 (一) 卫长风正自焦急却见辽源方向一队东胡军悄悄出现 “來了”士兵们一下子都兴奋起來 马勇也瞪大了眼低声对卫长风说道:“原來是辽源东胡军逃跑方将军也真的怎么不交待清楚” 卫长风沒有回答他心里明白方将军为什么布置任务如此含糊其词 当他看到阿布里只想拖延时立刻想到一个问題:如果汉军给东胡军三天时间阿布里会如何应对 阿布里的想法是能拖就拖但如果只剩三天显然是拖不得进攻又不可能那么他就只剩下一个选择:逃 既然如此汉军最好的办法是半路伏击待东胡军出了城而且无法再退回去时打他们一个埋伏如此一來既沒有失信也沒有放走了东胡军方将军只答应了给他们三天时间不攻城可沒答应三天之内允许他们随便逃走吧 只是既然给了三天时间东胡军会在哪一天逃走如果猜测的话第一天晚上就出逃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汉军第一天可能还放心但第二第三天可能就不放心会围城了所以趁着汉军沒有围城而逃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可就是个赌了赌的是阿布里够聪明如果赌错只怕会让众将士埋怨就好象方才马勇一样所以方将军并沒有说明白因为他不想在成功之前说明这是卫长风的计策还是那句话:他就象个老母机展开翅膀保护着卫长风如果成功是卫长风的妙计如果失败是他方镇海行事不明 好在这一回赌对了 马勇看着东胡军接近手慢慢举起只要他的手一放下鼓声就起然后全军出击 东胡军越來越近了 这些东胡军个个行色匆匆旗帜也沒有打都只希望尽快逃回去北方去离汉军越远越好 东胡军前锋进入伏击圈 马勇的手握成了拳只待前锋一出伏击圈就发令击鼓 咚咚咚咚 鼓声大起 马勇愣了一下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叫道:“怎么回事” “是第三队击鼓”一个参将大叫起來 马勇气的脸都红了这赵自安是怎么回事出发前说的好好的由第二队发令现在他居然自行击鼓但事已至此也反悔不得马勇手一挥叫道:“击鼓冲锋” 左右两边汉军同声呐喊着向东胡军冲去 东胡军完全沒料到汉军居然早已在此等候立时大乱前后左右的乱跑 汉军怒吼着向路上冲去东胡军出逃本就士气低落这一下突然受攻哪里有勇气组织作战转眼间队伍崩溃许多人直接就跪在地上投降了 在乱军中一队约三百人的东胡军士兵倒极为严整护着中央的一名东胡将官向前强行突围不用说这个将官就是阿布里 卫长风见阿布里的护卫仍沒有崩溃急调一个千人队前去阻挡只是路上一片混乱东胡败兵四散急切间难以通过卫长风一提马缰就想亲自去阻挡仗着他手中无坚不摧的太阿剑这一小队的败兵还是挡得住的 他才一提马缰却见一队汉军从另一侧杀到火光下看得真切正是赵自安 赵自安亲自指挥着三百士兵迎头拦在路上试图阻挡东胡军 卫长风暗叫一声不好 阿布里的护卫都是重甲铁骑一旦发动汉军哪里是对手所以他方才调了一个千人队上去就是以数量來抵消这个优势现在赵自安只以三百人阻挡对手哪里挡得住他正要再下令催促千人队快快前行却见阿布里的护卫们已经排成了攻击队形大吼着向赵自安冲去 赵自安连声发令指挥着三百士兵排列阵势死命相抗但他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又不是骑兵哪里抗得住三百汉军被东胡军一个冲锋就给冲开赵自安只得连连后退 正自危急时卫长风所调的千人队已到只是已经來不及排列阵势而且赵自安的三百士兵溃散反而阻挡了这个千人队这个千人队只得强行突入道路试图拦住东胡军 卫长风眼见那里吃紧一提马缰向前沒想到那马才跑两步一脚踩到了一块滚石嘶鸣一声跪了下去卫长风沒有防备被马甩下鞍重重跌倒 他一个打滚从地上站起拔剑在手一剑将冲过來的一名东胡士兵砍成两断心中却是大恨沒想到关键时刻战马出了问題此时战场上人人拼杀却哪里去弄一匹马來 (二) 就在此时阿布里的卫队已经强行突破了汉军阻挡虽然伤亡几尽却也让阿布里得到了机会与三四名幸存的卫士向前狂奔而逃他们面前只剩下一个汉军将领赵自安 赵自安眼见阿布里逃脱心有不甘大喝一声横马当路去拦阿布里却沒有与赵自安接战而是将身一闪让开了路紧接着赵自安突然飞了起來 他当然不是自己飞起來的他的身上连着一个套索套索的另一端持在一个东胡人手中这东胡人居然也穿着万夫长的服色 “是莫吾尔”卫长风大叫起來 这个人正是莫吾尔看來他逃走后并沒有逃远而是一路逃到了辽源方才人人都注意着阿布里加上天色仍黑居然沒有注意到还有一个身着万夫长服色之人现在莫吾尔这一出手才让人发觉 卫长风立知不妙此时再也顾不得别的伸手将一边一个百夫长拉下马來翻身上马就往前冲此时莫吾尔却已经一抖手腕赵自安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直向地下跌來莫吾尔马不停步腰刀已经扬起眼看着赵自安就要被莫吾尔在半空中一刀砍成两断众汉军将士齐声发喊但沒有人离的够近却只能空自着急 便在此时一把枪忽的飞至直击莫吾尔莫吾尔向旁边一让只见一员汉将已经冲到正是马勇马勇掷枪阻了莫吾尔一下随即拔剑直向莫吾尔攻去他心知赵自安摔在地上虽然会摔个头破血流但只要沒有莫吾尔那一刀总是有救的所以不去救赵自安而是直接攻向莫吾尔 如果放在平时莫吾尔何惧马勇只是现在身后全都是汉军只要纠缠片刻他就无可逃脱他手一挥赵自安的身体直向马勇飞去这一下又急又平马勇想闪避已经不及万不得已只得弃了手中剑张手去抱赵自安 赵自安的身体直撞入马勇怀中撞的马勇向后一仰才稳住马勇才要放下赵自安突然前胸一痛一把刀已经透胸而过他大叫一声撞下马來 原來莫吾尔一掷出赵自安立刻跟着掷出了腰刀赵自安的身体遮挡了马勇的视线马勇只能看到赵自安却看不到飞來的腰刀才一接到赵自安被赵自安的冲击力冲的身体后仰却正好把前胸露了出现那腰刀直透马勇前胸而过 卫长风堪堪赶到却见马勇已经落马莫吾尔和阿布里双双逃远眼见追之不及急忙跳下马去看马勇只见那刀正中心脏马勇倒地时就已经气绝连一句话都沒來得及留下 一边上赵自安终于爬起见马勇已死悲愤不已大叫道:“杀光东胡人一个不留” 卫长风向马勇的尸体拜了一拜令赶來的士兵将马勇遗体后送返身上马太阿剑出鞘大喝一声直向东胡军杀去 他的心中也在重复着赵自安的话:杀光东胡人一个不留 天慢慢的发白终于亮了战场上安静下來 沒有东胡伤兵一个都沒有至于为什么沒有人人都明白 赵自安的眼中布满红丝他的身上染满鲜血他究竟杀了多少东胡士兵只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卫长风慢慢走來 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血东胡士兵的血 赵自安看着卫长风突然失声痛哭起來:“马将军是因我而死”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他以为赵将军真的应当自责 战场之上生死呼吸谁为谁而死倒不重要但按照方将军的计划是放过东胡军前锋一则减轻汉军压力二则东胡军有一个逃命的希望自然不会死拼汉军反而可以轻易击败东胡军 然而赵将军指挥失措提早击鼓令得东胡军无路可逃不得不做困兽之斗面对阿布里的三百重甲骑兵又只以三百步兵相抗实在是大大的不智如果不是这样赵自安也就不会差点丧命马勇也不会死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却也沒办法挽回只能叹息 一个时辰后汉军进了辽源城城内百姓一片欢腾夹道相迎他们等的太久了幸存者终于盼來了王师实在是高兴已极 汉军士兵们也是个个兴高采烈此番作战以三千人的伤亡杀敌万人只有两个东胡万夫长逃走辽源轻易拿下比之强攻不知好了多少倍至少许多可能死在辽源城下的士兵生命是保住了众士卒们也是人人庆幸 只有第二队的将领们脸上不见笑容 因为他们的常将军那个豪爽、直率而又勇敢的马将军不在了 ------------ 第142章 高风亮节 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这一天卫长风其实并沒有太多的事 这一天卫长风第一次沒有想起李千月 他的脑海中都是马将军临死时的样子 他总感觉着那是假的他认为自己应当早些睡觉一觉醒來会听到马勇的大嗓门会看到马勇拍着脑袋哈哈大笑 于是他躺下努力睡觉 他躺了很久很久很久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沒有睡着 他终于哭了 他知道马将军不会再回來了但是为什么自己不能睡着睡着了也许在梦里会再看到马将军只要一眼只要再看一眼就可以 次日一早辽源城外鼓声低沉 这不是战鼓这是悲鼓 咚 那声音好象敲在人的心上让人心头都跟着一颤 荒芜的土地上将士们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卫长风和方镇海站在最前列身后是各路的将领所有人的盔甲上都带着白布 方镇海是统帅自然要站在最前卫长风是第二队的牙将常将军阵亡他就要代行常将军的职责既然是他们这一队的常将军阵亡他当然要站在前面 咚 鼓声再起 “魂兮~~~归來”满是楚地口音的十名士兵手放在胸前齐声高叫 马勇是楚地之人按照楚地的风俗找了十名士兵來跳战魂舞 这已经是卫长风第二次看到这个仪式了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最好永远、永远不必再有这样的仪式 咚 “魂兮~~~归來” 哗 所有将领整齐的击打剑鞘 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悲愤 咚 “魂兮~~~归來” 哗 将领们的手重重的拍在剑鞘上 不久后他们将用这手拔出剑來以东胡人的血祭奠马将军也祭奠每一个战死的汉军将士 一个将领哭出声來 是赵自安 他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责中短短一夜他好象一下子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一下子多了许多连头发都白了不少 “魂兮~~~归來” 十名士兵最后一次叫出这悲怆的声音 “荆楚之礼毕请行祭祀之礼”司仪高声说道 方镇海上前一步面向一侧等待 卫长风有些吃惊 按传统习俗方镇海这样做是沒错的因为楚礼既成接下來该是向死者灵牌下拜一边上有死者家属还礼方将军上前一步侧面而立就是在等家属上來 问題是行军之际哪有什么家属连方将军都不能带家属何况马将军也从沒听说过马将军军中有家属在啊 一个人全身重孝双眼红肿着慢慢走上前來 “是你”卫长风失声叫了出來 这个人正是马威那个他一直认为很笨只配守卫在尼娜帐外的百夫长马威 在此之前卫长风从沒有想过马威会和马勇是亲属军中姓马的人多了哪可能是个姓马的就与马勇是一家人况且平日里是升帐也好是私下喝酒也好马勇从沒有叫过马威所以卫长风也从沒想过这种可能然而现在他才知道原來这个马威是 方镇海先向马勇灵牌深深下拜待马威还礼后转身面向众将慢慢说道:“这一位是马将军的弟弟马威见任百夫长之职马将军忠公体国虽然兄弟就在军中却向未与任何人提过兄弟二人虽常见面却一向伪做不相识这不但是马将军之公而忘私也是马百夫长之公而忘私” 众将这才明白 原來这兄弟二人同在军中马勇是常将军但马威只当了个百夫长为防军中众将对马威另眼相看兄弟二人全然装做不相识的样子 马勇这样做固然是高风亮节但马威能做到这一点更是高风亮节自己的哥哥就是本部的最高统帅但他却甘于当一个百夫长而且从不向人提自己是马勇的弟弟这等素质风骨却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众将望向马威的神色充满了佩服 卫长风看着马威突然间感觉自己只能仰望 不错他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他也的确是一个脑筋不灵的人然而人生于世智为先天所传德却是后天所养马威之德高如日月可比青天比之古人大贤不让分毫 卫长风抢上一步向马勇的灵牌深深下拜 当祭奠结束后众将纷纷归营 卫长风沒有立刻回营 他现在感觉着胸口堵得慌 沒了马勇他突然感觉着有些心底发虚他真的要一个人统帅第二队吗这样的代理要代理多久方将军能否尽早调來一个常将军再调來的常将军会不会是一个容易相处之人在此之前他要怎样管理第二队他是否还有时间去看一看小月 这一个个问題在他头脑中此來彼去让他无法静下片刻 他干脆辞了众人只身一人在城里慢慢的逛如果说他现在有些畏惧回营其实也是可以的因为他真的害怕害怕当他回到第二队营房时他要坐在马勇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那让他压力太大那让他想起马将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个道观前 那道观的门前左右各有楹联但与其他楹联不同这付楹联写的很特别 上联是:尘落水清如意法下联是:风起云动奈何天 卫长风读了两回感觉着这联中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之意非但不是说道法如何伟大反而在说这道法却终究无法制止世道之纷争不由得起了兴趣顺脚走进了道观 进得门來看时只见那是一个很小的小院落正当中一个小小的正殿左右各有一个配殿左侧的配殿挂着窗帘看來是道人起居之所右侧的配殿则好象是堆积杂物的所在这小道观如果说是道观也可以要说是一间一进三居的普通民宅好象也沒什么不对只不过是这里面是道士所居而不是寻常百姓所居 卫长风顺脚进了道观原本也沒什么特别的用意此时见这小道观也沒什么可看的正待转身退出去却听得左侧配殿中有人曼吟道:“东门行不顾归來人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哺糜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时清廉难犯教言君复自爱莫为非行吾去为迟平慎行望君归” 卫长风的心中突然一阵酸楚 ------------ 第143章 道可道,非常道 (一) 这人所吟是乐府的一首诗,大意是:男人闯出东门,不想回家。因为一进家门,面对的是瓮中无米,架上无衣的窘境,既惆怅又伤悲。男人拔剑出门,似乎想要铤而走险。孩子的妈看情形不对,拉住男人哭诉,说别人家想要富贵,我不希罕,但愿和您一起食粥度日。 “你上有青天,下有幼儿,时政清明廉洁。可千万不要犯法。您一定要自爱,不要为非作歹!”太太再三提醒他。男人仍然一意孤行:“要走了!我迟到了!”女人只有无奈地叮咛,“那你平安去吧,盼望你早点回来。” 卫长风突然感觉着这诗所写的好熟悉。 其实这诗不过在说四个字:官逼民反。 那些铤而走险者,难道个个都是生来就大奸大恶的不法之徒吗?他们难道真的不想要一个平安的生活吗?“今时清廉”,呵呵,如果真的是“今时清廉”,又是谁让人们“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的?又是谁让人为了不至妻儿饿死而拔剑犯险的? 卫长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殿内的长呤立刻停下,只听那人说道:“稀客进门,老道未曾相迎,恕罪恕罪。” 卫长风本是想走的,但既然人家开了口,也不好转身就走,答道:“一时兴起,没来得及告知道长就进来了,抱歉抱歉。” 门内道人哈哈一笑,走了出来。 卫长风见这人三十左右年纪,面目清瘦,身上穿一件朴素的道袍,那道袍虽然并不华贵却十分干净,在不当眼中打着两个补丁,想是东胡人占据辽源日久,这道观自然也没什么人来,这道士生活的只怕很是贫苦。 那道士出门来见是一个汉军将领,当下打了个拱说道:“贫道风起,不知将军到来,将军进门,蓬荜生辉,请进来一叙。” 到此时卫长风就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了,他进了偏殿,见室内家俱床椅,一应俱全,与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不同,笑道:“道长生活倒也井井有条。” 风起道长笑道:“道士也好,百姓也好,都要衣人衣,食人食,却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 卫长风见这道士谈吐不凡,不由起了兴趣,与道士坐下,问道:“风起道长,我见门前那对联很是不俗,所以进来看上一看。不知那对联可有何深意?” 风起道长答道:“也没什么深意。其实不过是个倒行逆施之意。” 卫长风大奇,问道:“怎么会是倒行逆施?” 风起慢慢答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道包容万物,今日世界却满目萧杀,贫道这个对联,只不过在说当今之世,已是乱了道法,逆了天道,早晚还要正过来的。” 卫长风越听越感觉着这位风起道长与众不同,这与那些装神弄鬼做个道场骗些吃食的道士不同,也和那些痴迷典籍按步就班的道士也不同,这道长好象很有些透查天地的味道。不由与风起道长慢慢攀谈起来。 二人说着当今的世道,风起道长的看法与卫长风大多相同,又每每的出言不俗,卫长风不知不觉的就与风起道长谈了大半个时辰。卫长风虽然仍很有心再谈下去,无奈惦记着军中事务,只得起身道:“与道长一谈,很是畅快,只是卫某军中仍有要务在身,只得告辞了。” 风起道长却是神色一变,惊道:“将军难不成是卫长风卫牙将?” 卫长风暗暗好笑,心想攀谈这了么久,这位风起道长居然没有问自己姓名,现在才想起,还是卫长风自报的,看来这道长眼可明见万里,却不能视尺寸之间了,当下点头:“正是。” 风起道长一拍手,哈哈一笑,说道:“老道独居久了,连人情世故都有些生疏了,如果早问了卫将军的姓名就好了。” 卫长风心里有些疑惑,心想自己和这道长初次相见,一向不相识,但风起道长的意思,好象是一直在找他一样。 风起道长却全不理会卫长风的神色,只说了一句“将军少待”,急急的出门。 卫长风心中奇怪,见风起道长只是出门时顺手匆匆一带,门并未关严,顺着门缝看去,只见风起道长急急的走到了左殿门前,打开左殿门,从里面拉出一匹马来。 卫长风更是奇怪,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不过是杂物堆积的所在养着一匹马是为了什么。 风起道长拉了马出来,又往马背上备了马鞍,那马奋蹄扬颈,看来很是舒服,想是关在殿内久了,总是想跑动而不可得吧。 (二)风起道长备好了马,转身来请卫长风,对卫长风笑道:“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将军忧国忧民之心,天日可鉴。只是听闻将军累战,却缺少一匹得力的马匹,听说此前一战将军就因马匹所累未能抓获敌酋,老道早有心将此马相赠,只是不得机会,今日一见,实乃天意,还望将军将此马收下,权当老道为天地之正气尽一分力。” 卫长风见那马倒也毛色顺滑,精神健旺,只是实在看不出与寻常马匹有什么不同之处,除了很有些精气神外,好象倒是不如寻常战马,想是风起道长不会保养的缘故。想来这位道长对于马匹实在是不在行,所以找个比之劣马好一些的马就当成是上等好马了。 他当下答道:“多谢道长厚爱,在下已有马匹,道长此马还是自用为好,在下不敢掠美。” 风起道长却是一笑,说道:“将军不必过谦。老道于养马一道实在不通,此马多用来拉柴米杂物,实在是委屈了这匹好马了,何况草料日费,老道也实在有些养不起这马。将军莫看此马普通,待得需要之时,将军便知它的好处了。老道此举,实是顺天承意,还望将军笑纳。” 卫长风见风起道长说的诚恳,心想这老道一片诚心,看来真是把这马当成绝世好马了,他送这马给自己,倒也是想尽一分力,帮着汉军一把,不看这马如何,单看这一份心意也得收下,只得点头答道:“既然道长如此诚心,卫某多多拜谢了。今日实在匆忙,来不及去拜一拜神上一上香火,明日定当派人送上些薄礼,还请道长帮卫某上几柱香火。” 其实卫长风倒是没什么兴趣上香拜神,只是他收了人家的“好马”,却空嘴一句感谢就了帐却实在不象话,所以借口说上香,打算着明天派人来送几十两银子,权当谢仪了。 风起道长听卫长风这样说,倒也明白其中深意,只是卫长风既然打着香火的旗号,他倒也不好拒绝,只是说道:“这个多谢将军了。香火者心意而已,诚心一柱清香既可,不可破费过多。” 卫长风一笑,心想你当然要这样说,但我却不能这样做,谢了风起道长,就骑了这“好马”,将自己骑来的马缰绳牵着,一路往营房处去。 此时辽源街道之上人来人往,众百姓们被压迫了许多年,这回是第一次终于扬眉吐气的走在大街上了,不要说是青壮男子,那白发老翁、大姑娘小媳妇的也都纷纷跑到街上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心里舒坦。这些人每见着一个汉军官兵经过,立刻就围将上去,多有送水送餐者,至不济也要攀谈一番。 卫长风身着将官服色,不但骑着马还牵着一匹马,这个幌子实在是够显眼的,众百姓纷纷围将上来,欢呼的,感谢的,送茶的,个中还有些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往前来挤,究竟想要干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 卫长风一边应酬着一边慢慢往前挪,心想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照这走法,再有一个时辰也到不了军营。 他正自挪动着,一旁边却有一位女子挤到了他的马边,骚首弄姿,开口就叫着“卫哥哥”,居然就要拉着马鞍上马。卫长风心想这可使不得,急忙阻止,这一疏忽,却忘记了看前面。 前面一个少妇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看热闹,那孩子见很是热闹,不肯让妈妈抱着,挣着下地,少妇也是抱的累了,就放了孩子下地,却只顾看热闹,一时忘记照看孩子,那孩子见卫长风的马匹很是有趣,小孩子懂得什么,笑眯眯的晃着小腿迎着马匹就走了过去。 待得卫长风和那少妇发现时,已是来不及,眼见那小孩子就要被马撞倒,卫长风和那少妇同时惊叫。 就在此时,这马却突然一动,四蹄交错,向一边横着移了过去,居然将那孩子让开,绕过孩子继续向前。 那孩子见眼前高高的马腿居然横着移动,大感有趣,拍手大笑,那少妇却是惊的脸上惨白,抢上去一把抱住孩子,再也不肯放手。 卫长风也是惊的心跳不已,紧紧握着缰绳,不由对此马大是赞叹。这马究竟是不是好马不说,但说它通人性却是一点不假。试问天下还有哪匹马能这样做的?就算有马匹不敢踩了孩子,也不过是停下而已,这马却横着移过,既没踩了孩子,又没耽误了走路,这种神通,实在是了不得。 卫长风听着众人赞叹着“咱们汉人的马都知道不伤汉人”,心中却已决心就先骑着这马试试,如果这马速度尚可,他也就不换别的马了。 ------------ 第144章 杀手身后有杀手 卫长风回了军营,早有一堆的军务等待着他,这一回他一个人又当常将军又当牙将,实在是忙不过来,不得已,只得又拉来了白起。 白起处理起那些琐碎的事情来,其效率之高让人咋舌------至于是让卫长风咋舌,只是白起又要处理参将的事宜,又要监督连弩制造,现在又要帮着卫长风处理军务,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二人忙了一下午加一晚上,那些军务才算忙完,直到得华灯初上,白起精疲力竭的告辞而去,卫长风也是有气无力。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突然听得一声惨叫!卫长风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得卫士一片叫嚷声,早有两个卫士抢进帐来叫道:“卫牙将,有刺客!” 卫长风伸手抓过剑来翻身下地。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遭遇刺客了,上一回是在绥中过山野之时,但那刺客却是现在他念兹在兹、无时或忘却又难以相见的李千月,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想来辽源初定,有东胡散兵的可能是很大的,只是能够夜闯军营,其胆子倒是不小。 卫长风穿了鞋,还没来得及问,又有卫士来报:“刺客在帐后,已经死了。” 卫长风随着卫士出帐,见四下里来来往往的,士卒们已经在四下巡逻,防止有漏网的刺客,于是转到帐后,见一个人全身黑衣,以布蒙面,面向帐篷扑倒在地,后心上一个伤口,正对心脏部位,血已经染红了好大一片的衣襟,不由笑道:“这一剑刺的好,又快又准,不知是谁刺的?” 几个卫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的答道:“不是我。” 卫长风一呆。 不是卫士刺的,难道是刺客的同伙刺的?这算什么?内哄?这刺客面向后帐,致命的一剑自后心刺入,明显是有人自他身后掩袭,却不知什么人如此奇怪,既不是卫士,又自这刺客身后掩袭?方才他于睡梦中听到那一声惨叫,想来就是这刺客的,只是不知何人做这样奇怪的事情? 他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干脆蹲下身细看,只见这刺客手里握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由于是向前扑倒,那盒子一半被压在身下。 他正要翻动尸体,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别动,快别动!” 卫长风听得声音异常,收手转头看去,却见郑都统和白牙将正匆匆跑来,方才叫他别动的正是郑都统。 郑都统来到卫长风面前,伸手将卫长风拉在一边,对周围的卫士叫道:“都散开,当心!” 卫长风一时不明所以,被郑都统拉着后退两步,郑都统这才说道:“还好我赶来的及时,卫牙将,你可知道那个长方形的盒子是什么东西?” 卫长风心中一动,问道:“可是什么厉害的机关?” 郑都统点头道:“然也。卫牙将,你方才可是差点没命呢。” 卫长风嗯了一声。 他本来并不知道那盒子是什么,但郑都统老远的就叫别动,而且拉着他后退,还吩咐士卒散开,这事情就已经够明白了,何况郑都统别的只怕不认识,但他画了那么多的机关图,肯定认识各种机关,所以这盒子是什么,结合郑都统的表现,一猜便知。 按说,郑都统本来是不必来此,也没权力半夜里跑到万人队的中军帐处来。然而他这几天里起早贪晚的研究连弩的问题,实在是感觉着无聊的很。今天由于祭奠马勇,制造连弩的事宜只能先放一放,他倒是得了空闲了。 于是,这位郑都统中夜自思,就有些睡不着了。他感觉着自己好久没有握画笔,好久没有采风了,那笔都快忘记怎么拿了,一时兴起,半夜里居然就挑灯画起画来。 他才画得一半就听得中军帐处有事发生,他既然根本就没睡,自然比别人反应更快,急忙出门来看,却正碰着白起一边穿衣一边往中军帐跑,郑都统就跟着来了,在他的本意,本是看看热闹,没成想远远的就在火光下看到了一个他曾经很熟悉的东西,而且卫长风居然要去翻动,于是急忙出声制止,结果救了卫长风一命。 此时他见众人都老老实实的听从他的指挥,心中大喜,这一份自豪可说是由打脚底下直冒到头顶。要知道他本是个画师,到了军队直接就弄了个虚职小都统,别人不说,他自己心里就先发虚,他之拼命制造连弩,也是有想证明自己也有军人能力的意思。 现在见众人都听他的,更是自豪,当下大步来到尸体前,先伸手按住盒子的顶部,这才用另一只手将尸体推开,然后双手拿起盒子,对众人说道:“这东西叫飞蝗钉,这盖子就是发动之处。” 说罢将盒子对着尸体,按着盖子的手一抬,只听啪啪啪一阵急响,数十支钉如骤雨般射出,全都穿透了尸体顶在地面上。 众人都是一声惊叹。这也太可怕了,要是不慎被打中,立刻就得打个对穿。 卫长风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显然,那个杀手并没打算从帐后进帐,而是打算就用这个厉害的东西直接隔着帐发射,其时他正在床上睡觉,这些钉打出来,只要方向对,肯定能打到他。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凑到尸体前,小心的从地面上拔起一个飞蝗钉来,借着火光看去,只见钉身蓝幽幽的,显然是淬了毒药。 他心中暗自惊叹这杀手的狠毒。方才他想到,这钉虽然厉害,但由于隔着帐篷,未必能打中要害,所以极可能要淬毒,查验之下,果然如此。只是究竟是什么人下如此杀手,要铁了心置他于死地?这种机关和毒药,可不是东胡人有的,就算有,东胡人也不知如何使用,难不成汉军中还有汉人士卒是东胡的内奸? 一边上,白起已经凑过来,将尸体翻过来掉过去的仔细查看着。看了很久,才抬起头来,慢慢说道:“此人胸前有黍米图案,这个人应当是伯夷帮的人。” “伯夷帮?”卫长风心中奇怪,问道:“那是个什么帮?”同时他心里也更是奇怪,他什么时候得罪了江湖帮派了? ------------ 第145章 亦敌亦友 (一) 白起欲言又止,看了下四周,对卫长风说道:“咱们进帐慢慢说吧。” 一边上,郑都统听得白起说起了个什么伯夷帮,也想跟着听听,见白起和卫长风往帐内去,也跟着上前,却被卫士挡住,只得止住脚步,他心里想了想,决定去问王公公,想来人家大内的人,应当有见识,这事儿应当是知道的。 卫长风跟着白起进了帐,白起先是查看了一下帐内的陈设,对卫长风说道:“贤弟,你最好将床的位置经常调换一下。” 卫长风点了点头,心知这是白起的关心,只是,就算天天调换床的位置也不能防得了刺客,究其根本,还要知道刺客从何而来才行。 白起坐下,对卫长风说道:“这伯夷帮,取的是伯夷叔齐的典故为帮派之名。” 卫长风“啊”了一声。 伯夷叔齐的典故他自然知道,这二人是商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相传其父遗命要立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也不愿登位,先后都逃到周国。周武王伐纣,二人叩马谏阻。武王灭商后,他们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这是忠臣报节守志的典范。 看来这个江湖帮派倒也不是全无文化的粗人,能用此典为帮派之名,也很有些文雅之气,只是这名字取的也太奇特了些,为什么要用这个典故?难道是因为。。。。。。 卫长风猛的站了起来。 他明白白起为什么要让他到帐里来说这件事了。 这个帮派,是由忠于西汉的人组成的! 现在已经是东汉,但这些人正如伯夷叔齐耻食周粟一样,不肯承认东汉,所以他们才以伯夷为名。他们之来杀自己,是个锄奸的意思。要知道卫长风是西汉名将卫青的后代,身为西汉名将之后,却帮着这些人眼中的“反贼”作战,不是叛贼又是什么?只是他们如何得知了自己是卫青之后,却不清楚了。 白起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让卫长风进帐来说。卫长风当然知道自己与这些人没有联系,但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大家的第一个疑问肯定是:为什么这刺客只杀卫长风,而不是别人? 那结果很明显:因为卫长风背叛了这个帮派。 另一个结论就是:卫长风极可能与这个帮派有过联系,甚至干脆曾经就是这个帮派的一员。 这可是谋反的大罪! 白起看着卫长风的表现就知道,卫长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象这种话,能不说出来就不说出来,别说他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就算是一个多嘴的人,这种话也是最好不出口。所以他没有再解说,只是问道:“贤弟,你可能猜到他们是怎么知道你是卫青将军的后代的?” 卫长风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但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还是不少的,此前他初见赵自安时,许多人都听到赵自安说到此事,后来据说朱令和方镇海也都知道了此事,所以从哪里传出去的,实在无可考查。至于这个帮派是如何派刺客混进来的,因为刺客已死,也是无可追究了。 白起见卫长风摇头,也是皱起了眉毛,说道:“这一件事,还要与方将军研究一下。我知道这伯夷帮就在这一带活动,只是此前他们一直是与东胡人为敌,没想到他们会派人来行刺你,如果单止是行刺你一个人还好说,但这件事,极可能表明他们要对我军有所动作,这可是大事。” 卫长风点了点头。 白起说的没错。汉军接下来还要再往前进攻,直到攻下王城,如果后路有这种帮派在骚扰,极可能面临大麻烦,所以必须要将这个帮派清剿了才能安心进兵。只是,这却是个里外为难的事,要知道这些人也同样与东胡为敌,清剿伯夷帮,无异于内斗。但不清剿,却又真的不能安心与东胡作战。 “明日一早,我亲自和方将军说。”卫长风说道。 白起一笑:“哪里是‘明日’,是今日了。” 卫长风这才惊觉时间已过三更,也是笑了一下。 白起却打了个呵欠,对卫长风说道:“贤弟,日间愚兄有些劳累,有些撑不住了,贤弟自便,我要去睡一会儿。” 卫长风急忙点头,嘱咐白起快去休息。 白起出了帐,直等到卫长风帐内灯火已熄,才悄悄叫过数名卫士,下令加派人手,三重岗哨警戒,又亲自绕帐反复查看了好几回,布置好了哨位。待得这一切都做完,时已近四更,天都有些微白了。 (二) 一大早,卫长风就直奔方将军的大帐。 这一回他可得不但主动,而且尽早的汇报,这等事如果是他自己报上去没有什么大事,如果让别人抢先报了,却有他隐瞒不报的嫌疑,而隐瞒的原因也可以推定:他本就有反东汉之心。 所以这件事可不能等到升帐时,要早早的去报。 方镇海其实一直在等着卫长风来。 昨天的刺客事件他已经知道,而且也通过其他途径知道了这件事与伯夷帮有关,这样重大的事件,他怎么可能充耳不闻,所以他其实也早已经起来了。卫长风才一求见就立刻被传进帐。 卫长风简单说了一下昨晚的事,方镇海却是早有打算,说道:“据说这个帮派的人数不少,动辙呼啸聚集,多时能有数千之众,周边县镇多有其耳目。此次既然他们已经对咱们出手,此等帮派还要尽快清剿,以防我军后路受扰。” 卫长风的心里却犹豫了一下。 这些人和汉军的关系其实很怪。若说他们是敌人,他们却与东胡是死敌,若说他们是朋友,他们却又与汉军是死敌。他想了想,问道:“必须尽数击杀吗?” 方镇海笑了笑,答道:“都是大汉子民,哪里能这等绝决。能招降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不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卫长风点头,见没别的事了,就要起身告辞,方镇海却止住了卫长风,从桌子上拿起一件公文来,对他说道:“恭喜卫将军,兵部已经同意你升为常将军,只是战事紧急,路途遥远,一时不能行拜将之礼,特以公文相贺。” 卫长风有些意外,一则意外于突然间升为常将军,二则意外于升为常将军却不能拜将。 方镇海其实更是意外。他此前怒批兵部公文,强硬顶撞,说卫长风已经一役三功,当为常将军,心里以为兵部要么不批卫长风的常将军任命,要么就是批准,风风光光的登坛拜将,没成想兵部却来了个四不象,既然不得不批,我批,但我得折一折你的面子,不拜将。 不用问,这又是朱令的手笔。这位阴险小人于讨价还价一道很有心得,方镇海一怒,朱侍郎自知已经不占理,只得屈服,但这不代表他不搞一些小动作。现在,他的小动作就是:升职可以,拜将不可以。好歹的也算是找回点面子。 不过方镇海倒也不打算得理不饶人。他刚正不阿没错,但不是一味蛮干,既然卫长风的常将军任命已经下来,占了实惠,也就将面子的事情让一让罢了,逼的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违心的帮兵部撑了个台。 卫长风倒是无可无不可,虽然不能拜将的确有些遗憾,但人家兵部的理由堂而皇之,你又能如何?所以他点头称谢,心中却大感压力。这一回,只怕自己要独当一面了。 二人于是又研究起人事提升来。卫长风既已是常将军,自然要有人接手牙将,卫长风提议由白起接任,方镇海于白起的能力早有耳闻,点头同意。至于另一位参将却是麻烦,因为现在人手不足,急切间从哪里调来?二人研究了一会儿,卫长风提议干脆让郑六来先当个虚职参将。 方镇海于这个提议大为奇怪。 这郑六本是画师,让他当个虚职小都统已经是特别对待,现在又让他越级提升,成为虚职参将,实在有些违背常理,只是卫长风言辞间极是坚持,毕竟卫长风是第二队的统帅,只要他的任命没有大的问题,方镇海也不好过于反驳,于是只得勉强同意。 其实,卫长风这样做自有自己的打算。因为他不想让无功之人乱提升。 现在第二队缺少一个参将,如果从别队调来,难免于其他队的力量有损,如果不调来,急切间胡乱提升一个,万一不称职,却又不好办,所以他的想法是让郑六先占了这个位,待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另行任命,自然,这要先和郑都统谈好,他这个参将是虚职,随时可能拿下。 二人商议已毕,眼见得时候已经不早,再过一会儿就是升帐聚将之时,卫长风也就不走了,干脆就在帐中相候。 过了一会儿,眼见离聚将已不过一刻,卫士突然来报:“王公公求见。” 方镇海一皱眉,答道:“告诉他过一个时辰再来,现在我要聚将。” 那卫士却没有动,说道:“王公公说,如果方将军不肯相见,他就只能写奏章上报了。” 方镇海听得这话说的奇怪,问道:“什么上报?报什么?” 卫士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王公公只让我如此传话。” 方镇海怒哼一声,他倒不怕王公公这个奇怪的威胁,但王公公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实在不懂,他想了一下,说道:“请他进来。” ------------ 第146章 嚣张的原因 )王公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來 这一回他可算是拿着卫长风的短处了也就拿着方镇海的短处了他现在心中是得意洋洋他知道自己报复的时机來了打今儿起他在军营之可就要扬眉吐气了 他进得帐來先是大声的咳嗽了一下然后不待方镇海客气已经四平八稳的坐下 方镇海冷冷的看着王公公的表演不知道这位王公公今天怎么这么嚣张 王公公看了看方镇海又看了看卫长风笑道:“正好二位都在这就更好了” “有话请快说我还要处理军务”方镇海淡淡的说道 王公公嘿嘿的笑了起來神态张狂已极他悠然答道:“我现在说的就是军务最重大的军务” “來人”方镇海厉声喝道“请王公公出去再有擅扰军务者一概挡架强闯者杀无赦” 王公公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想要说话却见两个卫士已经站在面前他不由有些气急败坏对方镇海叫道:“我要说的是伯夷帮的事情” 方镇海哼了一声挥手让两个卫士退下冷冷的道:“王公公有什么消息就快说无论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军法就是军法这里不是大内容不得细水长流的慢慢攀谈” 王公公又气又急沒想到自己拿着十足十的把握來刁难方镇海却让方镇海给打了个下马威他又咳嗽了两声不是他喉咙干是他原來准备好的说辞现在都用不了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方镇海绷着脸在那坐着看起來沒有任何改变但卫长风在一边却注意到方将军的手正紧紧的握着扶手 他知道方将军这个动作透露出了什么信息 其实方将军的心里很紧张伯夷帮的事这么快就让王公公知道了绝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从王公公的言谈举止來看绝对不会是对方将军有好处的事但方将军就是这种人宁折不弯你要是客客气气的也许方将军还会多让你一步但你要是嚣张过份方将军是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让你一步 王公公咳嗽了两声总算找到了说法:“方将军听说昨儿闹刺客是伯夷帮的人來行刺卫牙将是不是啊” “军中机密无可奉告”方镇海只回答了四个字噎的王公公差点翻了白眼 王公公又咳嗽了一声只得明言:“这伯夷帮可是朝庭的大患本公公听说这刺客行刺卫将军心中奇怪这刺客不行刺别人为什么偏偏行刺卫将军”他一边说一边盯着方镇海却看也不看卫长风这一回他倒是很有自信相信方镇海不会再叫卫士赶他出去因为他已经提出了朝庭做挡箭牌他本就是代表朝庭來的既然提出这个方镇海却也不能以军务为借口了 方镇海绷着的脸上仍是看不到一丝表情冷然答道:“这个你应当去问那刺客本将军也不知道王公公如果是來做调查的这就请便吧本将军对此一无所知” 王公公嘿嘿一笑终于抛出了他的杀手锏:“难道方将军不认为与卫将军的身世有关系” 方镇海冷笑了一声转向卫长风一脸的严肃问道:“卫将军你的祖上可是我大汉的名将卫青” 卫长风立刻意识到方镇海要做什么了方将军沒有问“你的祖上可是前汉名将卫青”而是说“我大汉名将”卫青只此一句就把他的谋反可能给洗脱了于是他立刻点头:“正是” “昨晚的刺客是伯夷帮之人你此前可知道这个帮派这刺客你可认识”方镇海仍绷着脸发问“卫将军你必须说实话” “末将不认识这刺客在昨晚之前也沒听过伯夷帮的名头更从未与江湖帮派有联系”卫长风字斟句酌的答道“这都是实话” 方镇海转身王公公声音虽然仍是那么冷竣但多少有一丝讽刺之意:“王公公你听到了不知王公公还有什么怀疑如果有证据敬请举出本帅如看到有切实证据必会以大刑拷问卫将军让他从实招來” 王公公的脸涨的通红 他现在才知道这位方将军于阴谋诡计一道并非一无所知真逼急也一样会用只是方镇海不喜欢用而已方才这一番话方镇海就把他弄的里外不是人 他本就是为上纲上线而來这“与卫将军身世有关”本就是自由心证哪里有什么证据方将军当他面询问了卫长风卫长风对指控一一否认如此一來就得他來提供证据证明怀疑卫长风是合理的了问題是他上哪儿找证据去 至于“大刑拷问”一说更是让他后背上冒冷汗全无证据胡乱猜测一位战功卓著的常将军意图谋反而且还上大刑逼供他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军营这事儿根本不必方镇海下令只怕卫长风上刑的时候就是他王老八丧命的时候汉军众将士不把他活剐了都算他祖宗积德而且就算他被活剐了也得背一个“无端生事激变全军”的罪名他死了他的家人也得满门抄斩至于他自己挫骨扬灰也是正常的待遇 王公公真是沒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是得意洋洋而來现在看來居然要灰头土脸而去眼看着方镇海绷紧的脸上露出一丝努力掩盖的笑意王公公终于怒了 他不能失败如果这一回威胁失败了他以后就不用再在军营里混了连一个方镇海都收拾不了他以后还怎么做人这让他回到大内后如何面对那帮同僚在大内里混一要上面有人罩着二要外面有人撑着三要有手段谁得罪了你你就得能让谁生不如死否则别人也看不起你更不会怕你 要是在大内中被其他太监鄙视而且沒人怕他他也就活不了太久了太监之间的明争暗斗比之汉军与东胡之战也不差多少 所以无论是为了面子也好为了自己以后的生命安全也好王公公都必须胜这一战他败不得 ------------ 第147章 赌命之书 (一) 王公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方将军本公公不过是奉陛下之命來伺候尼娜公主的方才所说仅是本公公一番古道热肠而已谈什么上刑方将军既然不喜就算本公公多事好了不过”王公公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声音变的狰狞起來那公鸭嗓已经变得十分凄厉“本公公倒也有权写上一封内报向皇帝陛下报告一下军中之事这卫将军的身世、伯夷帮的行刺和方将军的态度本公公不敢不奏方将军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慢慢起身 此时他心里已经决定如果方镇海不求饶他真就走出去然后写上一封内报直送皇帝陛下案头这一回他要拼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皇帝陛下要么就杀了他王老八要么就处罚了方镇海和卫长风他王老八贱命一条这一回就拿这条命赌上了 方镇海的神色也变了 他知道王公公这一回不算是威胁因为王公公在说实话虽然这实话是威胁的话但的确是在实话实说 一句话王老八这一回是要和他赌命 然而他还真就沒有胜算不但沒有胜算败的可能反而极大 在皇帝的印象中方镇海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但疏不间亲太监毕竟是皇帝的家奴皇帝自己派了家奴來军中当然是信任的所以如果仅是在皇帝面前方镇海和王公公的胜负是一半对一半一个胜在德一个胜在亲 然而皇帝不是只一个人决策的 皇后不可能不吹一吹枕边风以前方镇海亲手处决了皇后的亲属皇后娘娘把他恨之入骨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会不煽风点火一回这还不算在朝堂之上方镇海也是敌人多于朋友 原因很简单他这样的人不念亲不念情认理不认亲却有几个人能如他一样如他一样的人早都杀头的杀头撤职的撤职了他能活到今天而且还当了奋威将军就已经是奇迹却上哪里找那些如他一样认理不认亲的人为他说话 更糟糕的是朱令现在是兵部侍郎皇帝不必特别对方镇海不好只要是持中公正对方镇海就是大麻烦因为皇帝不可能亲自來调查此事只会将此事抛给兵部來查兵部尚书童云童大人年老体弱不可能來调查只会把这件事托付给朱令 如果让朱令來调查这件事 方镇海都不敢想下去 只是难道让他方镇海向王公公低头赔罪不成或者宁折不弯哪怕连累上卫长风方镇海一时犹豫不决 卫长风看方镇海不出声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面对王公公的赌命挑衅方将军却不发一言明显的是沒有胜算只是方将军现在左右为难既不肯向王公公屈服又不忍带累自己 卫长风长叹了一声抢上一步拦住王公公拱手道:“王公公这件事可否容在下说两句” 要放在以前对这种阉人卫长风实在沒什么好说的但眼看着方将军为难卫长风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宁可自己受委曲也不能让方将军向这种人低头 王公公笑了 他赢了他终于赢了所以有时候人就得泼皮无赖一些 要是论理他沒有任何证据就上來指责卫长风谋反而且还威胁奋威将军、汉军统帅方镇海杀他王老八的头都是轻的但天下有许多事偏偏就是不按理发生的你要事事都讲理你就得屈死方镇海手握兵权官高位重但是论起泼皮无赖的功夫却差了一截这个功夫只有大内的太监才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所以他终于赢了 既然赢了何妨再嚣张一回王公公用自己细嫩的小手指轻轻一推卫长风:“滚一边儿去别耽误本公公写内报奏章” 他话是对着卫长风说的但耳朵却立着他在等待方镇海來认错 想用卫长风來搪塞门儿都沒有你方镇海今天不认错我就逼死你让你见识见识我大内高手王老八的厉害王公公的心里忿忿的想着 啪 方镇海突然用力一拍桌案 “王公公你要写内报奏章是吧”他猛的抓起桌上的纸笔“來这里纸笔桌案俱全你不妨在这里写本帅也要写一封公文直奏皇帝陛下就说你王公公來到军中飞扬跋扈无恶不作扰乱军纪栽赃陷害咱们的奏章不妨一起送上去來來來你坐这边本帅坐那边咱们一起写” (二) 王公公被方镇海这一突然发威给弄蒙了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帐帘一掀一个卫士进來报告:“禀将军众将已至请问是否入帐参见” “挡架”方镇海厉声答道“令众将帐外相候本帅有要事处理处理完毕再议军务” 卫长风眼见这二人就要掐上心知这一回难以和解既然撕破了脸他也不在乎什么了何况王公公所做所为也实在是欺人太甚当下对方镇海说道:“方将军末将告罪既然这件事是围绕末将而起末将只怕也得上书皇帝陛下以申冤只是末将一人之口难以自证清白所以末将要先出去一下先请众将中敢于承担者为末将证明然后还要请尼娜公主也上书一封以局外人的身份也帮末将证明一下” 王公公听了卫长风的话额头不由渗出汗來 他发现自己沒算计对敌我力量的对比 如果只算他和方镇海他的赢面要大一些但如果算上卫长风和前线将士集体上书呢皇帝陛下会傻到宁可冒激变全军的风险也要帮他的程度吗 更糟糕的是卫长风提出了尼娜公主其实这事儿和尼娜公主一点儿关系都沒有完全是汉军的内部事务卫长风说什么“以局外人的身份也帮末将证明一下”明明的就是个借口问題是尼娜公主要真的上书了他王老八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他來干嘛來了不就是被皇帝特派來伺候和监督尼娜公主的现在尼娜公主上书皇帝说这位王公公在汉军营中搅风搅雨皇帝陛下能高兴吗以卫长风和尼娜公主的关系卫长风要是张口求到了尼娜公主尼娜公主写这一封信的可能还真是不小这一下他麻烦大了 王公公的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 这一回不是卫长风來拦王公公了王公公一伸手拦住了正要往外面走的卫长风笑嘻嘻的说道:“唉呀卫将军何必着急來來來这件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帐外一众将士个个大眼瞪小眼 这是自打方将军成为全军统帅以來就沒有过的事儿先招集众将然后再拦住大家让大家在外面等着不过虽然众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至少知道里面肯定在发生着什么所以众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帐外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正等的心烦却见王公公从帐内走了出來一边走还一边笑嘻嘻的和帐内说着话:“方将军留步在下告辞了”不过离帐门近的将领感觉奇怪因为可以看到帐内方将军根本就坐着沒动既然沒有送王公公何谈“留步” 王公公向帐内挥罢了手转过身來就好象突然间才发现众将站在帐外相候一样向众将团团抱了一下拳这才一摇一摆的走开------沒有人发现当他转过身背对众将时他的脸色变的象猪肝一样难看 卫士通报请众将入帐 众将纷纷入帐 帐内方镇海的脸色沉静如水他根本沒有提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众将说道:“我军还要先在这里呆上几天先平了乱匪再前进” 次日卫长风带领第二队出发了 他是去平定伯夷帮的 昨天在大帐内王公公在关键时刻投降但也提出了一个挽回面子的条件:为了证明卫长风与伯夷帮无关请方将军就派卫长风去清剿伯夷帮如能剿灭自然可以证明卫长风是清白的 方将军对于这个条件倒是无可无不可他本來就在考虑派兵清剿伯夷帮问題王公公要是不來捣乱可能都已经布置完了清剿的计划了现在也不过是答应王公公让卫长风去清剿此时卫长风刚当上常将军也需要一战以立威清剿这等江湖帮派实在是小事一件所以方将军对这个条件答应的倒是很痛快 卫长风此番是第一次以常将军身份带兵作战虽然面对的不过是一个江湖帮派但毕竟这是头一回指挥万人队所以卫长风也十分的小心命令白起、刘全和张四柱一个牙将两位参将打起精神带队而行 郑六见卫长风的安排中居然沒有自己的份儿大为不满直接找到卫长风要求随队作战卫长风本是不想安排他随队作战但郑六言道这一番作战正好试验一下连弩的威力何况此前他一时糊涂居然将伯夷帮的事说给了王公公给方将军和卫将军都找了好大的麻烦这一回他要将功折罪马革裹尸不求军功榜上书只愿热血溅战旗说的极为慷慨激昂很是勇敢悲壮弄的卫长风也无话可说只好答应下來但嘱咐郑六要紧紧跟着中军大旗既然想要热血溅战旗那就离战旗近点儿 ------------ 第148章 两汉之争 一万将士开出城门,目标直指五十里外的金岗。 辽源是个奇怪的地方,地处长白山余脉与松辽平源的过渡地带,属丘陵地貌,山势低矮,既没有名山的险峻奇绝,也没有大川绵延雄伟,山不像山,平原不像平原,既生长不出参天巨树,又不易种植庄稼,其中尤其以金岗最为明显。 这金岗是一片广阔的丘陵,山势破碎,有的地方如刀劈斧砍一样陡峭,有的地方则平缓低婑,纵横各约有三十里长短,占地方圆近千里,在东北来说,也算是比较大的山地了。也正因如此,这片丘陵就成了伯夷帮的活动之所。 其实伯夷帮在何处,十个辽源人倒有五个知道,只是伯夷帮此前一直是对抗东胡军的,所以众百姓非但不去告密,反而给伯夷帮通风报信。但这一回,却是东汉官军清剿西汉忠臣,究竟谁对谁错,可没人弄得明白,所以在辽源百姓那里,既有暗地里给伯夷帮通风报信的,又有帮着官军指点伯夷帮的藏身地点的,也有事不关已只看热闹的。 卫长风带着大军向金岗前行,一路上已经将部队左右展开,他预计,这一番清剿只怕要费上一些力气,要知道对方只是几千散兵游勇,不可能与官军正面对战,所以听得官军前来,只怕早已经做鸟兽散了,汉军只怕要费一番力气去寻找这些人才行。 将近金岗,前面有士兵来报,说当路上有一人,带着几十个持刀带枪者,拦在路上声称要见卫将军。 卫长风心下奇怪,心想自己一万大军前来剿匪,居然还有人带着几十人一拦路?他下令队伍暂且停下,严加警戒,自己则带着卫士向前,来到队伍最前面。 只见对面,一个人头上戴一顶无缨无绊的破头盔,身上着有胸甲没肩甲不全不齐的盔甲,手里拿着一把开山斧,那斧子倒是磨的锋锐异常。那人身后,约五十人高高婑婑的站在那里,一个个都是盔不整甲不全,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只是手里都持着各色武器。 那人见汉军阵中一个身着常将军服色者被卫士簇拥而来,心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卫长风卫将军了,当下放开喉咙大声喝道:“西汉护国将军吴世荣在此,对面那东汉叛将,你可是东汉常将军卫长风?” 卫长风这一瞬间有些以为自己中了法术,瞬间穿越回了三百年前。这位吴世荣吴将军的官阶倒是不低,无论西汉东汉,军制都是一样的:五人设一伍长,二十人设一什长,百人设百夫长,五百人设小都统,一千人设大都统,三千人设参将,五千人设牙将,一万人设常将军,常将军之上还有定远、奋威、骠骑将军、大将军,将军中最高级是护国将军,再往上就是大小元帅。 这位吴世荣自称是护国将军,那就是除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天下兵马小元帅之外排第三高的,也是所有将军中最高级别的将军。问题是,这位吴将军的衣着、他手下的数量和衣着打扮,怎么看怎么不象是这个级别的,倒是更象一伙草寇中的三当家的。 不过,是护国将军也好,是三当家的也好,反正既然来了,总得答对一番。 卫长风答道:“在下正是卫长风。请问阁下是伯夷帮的人吗?” 吴世荣哈哈大笑,说道:“卫将军还算聪明,知道本帮大名,既然如此,咱也就不和卫将军讲客套话了。卫将军,方今天下大乱,民心思变,我伯夷帮高举义旗,声势日隆,不日必将光复西汉,重振朝纲,卫将军此番出征,正是将功折罪的大好时机,我们大当家。。。。。。天下兵马大元帅刘将军礼贤下士,知道卫将军此来,特命我在此相候,卫将军如能弃暗投明,当可考虑给卫将军一个大将军之职。” 噗~~~ 一边上,好几位将领同时笑喷。 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吧?就凭着这点儿力量,还居然来招降卫将军?这些人究竟是疯了还是怎么着? 卫长风却并没有笑。 他的心中有些悲哀。 西汉、东汉,何必呢?无论哪一个汉,无论再变幻多少个汉,也不过是皇宫中的住客变了而已,就算推翻了东汉重建西汉,于老百姓又有何好处? 哪一回的改朝换代都是天下无数人头落地,这些人头中只有极少的几个是高官贵族皇帝国王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的人头。然而,老百姓们抛头颅洒热血,却不过是将前一个皇帝赶下宝座,然后对着新皇帝继续磕头山呼而已。 这究竟有些什么好处? 当今皇帝虽然说不上明见万里,但毕竟也算是个明君,至少还算是仁政爱民的,推翻了他,新上台的皇帝又会是什么样?谁能保证新的皇帝上台就比现在的皇帝更好?难道就为了让西汉的皇族上台,所以老百姓们就得互相攻杀,血流天下?凭什么?既然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那就让皇帝们朴素拼命好了,老百姓们凭什么为皇帝的家拼命而宁可毁了自己的家? 他轻叹一声,答道:“吴将军,当今的形势,你我都很清楚,吴将军真的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重新光复西汉?就算光复了西汉的名号,但西汉皇族何在?吴将军却要奉谁为帝?” 吴世荣嘿嘿一笑,答道:“我伯夷帮帮主,天下兵马大元帅刘安邦,便是西汉皇族,我伯夷帮便是奉他为帝。卫将军,你如现在投诚也还来得及,若是晚了,只怕功劳簿上,你的位置就要大大的靠后了。” 卫长风看着吴世荣,心里一时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在说正事还是在开玩笑。 西汉皇族先是为王莽所诛杀,后为刘秀所诛杀,早就已经死亡净尽,连当年赤眉军想弄个西汉皇族当傀儡皇帝号召天下都找不到,最后只好找了个放牛的刘盆子,硬说是西汉皇族,但最后也没有号召出多少人来。现在,这位吴将军大嘴一张,就宣布伯夷帮帮主是西汉皇族? 卫长风不由得笑了一笑,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刘安邦元帅来一见可好?” ------------ 第149章 首次交锋 (一) 吴世荣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看起来更象一个老奸俱滑的人,他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如要见刘元帅可太好了。刘将军一直在等着卫将军呢。卫将军,如果你能轻车简骑,只你一个人随我去,我保证一定能让你见到刘元帅。” “你放屁!”一边上参将张四柱有些忍不住了,斥责道,“简直是白痴!用这等连小儿都骗不了的伎俩,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吴世荣“呸”了一声,答道:“我大汉将领一向言出必践,光明磊落,哪如你们这等小人一般有这多阴暗心思!” 张四柱哈哈一笑,说道:“就凭你们几个草寇也配代表大汉?大汉官军在此,你们眼睛瞎了看不到吗?” 吴世荣也哈哈一笑,说道:“就凭你们几个反贼也配代表大汉?大汉官军在此,你们眼睛瞎了看不到吗?” 张四柱听得吴世荣居然照抄他的原话,讽刺之意连白痴都看出来,不由大怒,手按剑柄看着卫长风,只待卫将军一声令下,就当场将这个自大成狂的家伙砍落马下。 卫长风眼见这吴世荣似傻不傻的,倒好象天真的相信他们一定能光复西汉,而且天下大势已定,他们随时可以进抵长安,重树大旗一样,心想和这种人还是不要夹缠不清为好,当下说道:“你且去叫你们刘帮主来,我与他相谈一下。” 吴世荣摇头道:“我刘元帅日理万机,哪里有空亲自来见你?你如想见他,还请跟我一起走,请卫将军放心,我们绝不会难为你,保你如何去的还如何回来,一根汗毛都不会少了。” 卫长风见吴世荣一再要他去见刘安邦,心下不由起疑。这吴世荣真的白痴到这样的程度不成?明知卫长风不可能单人独骑的跟着他走,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邀,不知有什么用意? 他不想与吴世荣再做纠缠,当下答道:“吴将军,本帅今日来此,就是要平复你们的叛乱,如果你们的刘帮主能够主动投降,本帅还可以帮他求情,留得性命,你们一向与东胡为敌,与我官军也有相似之处,当可免死,如能效忠大汉,则当可混个一官半职的,如其不能,只怕免不了战场相见了。吴将军请了,本帅就要进兵了,吴将军如果再不走,本帅只好先拿你当个利市,做为开战第一功了。” 吴世荣听得卫长风说的极为绝决,心知不走是不行了,只得长叹一声,调转马头,才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大声说道:“卫将军,你为什么不跟我去?这位刘元帅你是认识的,你如念故人之情,还是和我一起去一回吧。” 卫长风大怒。 这吴世荣表面上看着好象单纯天真,没想到临走却要挑拨一下。方镇海和王公公方才因为卫长风认识不认识伯夷帮人的问题几乎赌起性命来,这吴世荣居然就偏偏在这个问题上有意在全军面前大声叫嚷,说他与伯夷帮的帮主相识,如此用心恶毒,还谈什么光明磊落? 卫长风手一扬,身后已有数支弓箭张开,直瞄着吴世荣。 吴世荣大惊失色,急忙在马上加鞭,想要快些逃走,没想到那马本就不是什么好马,吴世荣骑术也实在不精,这一加鞭,那马往前一窜,吴世荣却怪叫一声,重重的跌下马来,直摔的连连呼痛。 那几个手下连忙扶起吴世荣,一溜烟的跑开了。 汉军众将看着这位吴将军的表现,不由得哄堂大笑,都在想着这种战斗力,却还妄自谈什么推翻东汉,光复西汉? 卫长风却没有跟着笑,而是叫过一个小都统来,急急吩咐了几句。那小都统点头领命而去。卫长风随即命令大军仍旧维持着展开的队形,漫山遍野的向前搜索前进。 命令下达,大军才动,却见参将刘全急急的纵马跑到卫长风面前,对卫长风行了一礼,说道:“卫将军,末将以为,方才那匪首既然来劝降不成,必然会回报其头领,咱们根本不必这等搜索,只要跟着那匪首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卫长风一笑,答道:“此言不错。只是你能想得到,他们自然也会想得到,咱们如果大张旗鼓的跟着他们,他们又怎么肯轻易的回到老巢去?所以咱们仍在这里四下搜索,来个打草惊蛇吧。” 刘全愣了一下,随既明白过来,笑道:“原来卫将军已经派人暗地跟踪了,只是明面上却大肆搜索,末将倒有些多事了。” (二) 卫长风摇头道:“刘参将,这话不对。什么叫多事?为将者故然应当杀伐决断,只是如果不与众将商讨,就算是天纵英才,也总有个疏忽的时候。今后这等多事的建议,刘参将还当多多提出才是。” 刘全大喜,感觉着卫将军虽然与马将军相比少了一分粗豪,但却与马将军一样的坦诚,当下说道:“末将就是感觉着如此大肆搜索,军士太过疲劳,而且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不如分成几队,轮流搜索。” 卫长风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只是现在还不行。这吴世荣既然敢于来此,肯定在他们身后某处有人暗藏观察,咱们这样大肆搜索,一则是为了遮掩暗中的跟踪,二则,也是为了把那些暗中隐藏的伯夷帮人赶走,以防咱们的跟踪被他们发觉,这件事必须尽快,不然一旦咱们的跟踪被发觉了,咱们也就白跟踪了。” 刘全这才明白,笑道:“咱们这是在赶兔子呢。”随即辞去,自去加力赶兔子。 半个多时辰后,那小都统回报,说道他们跟踪着吴世荣走了好一段路,发现前面有伯夷帮帮众把守,无法再跟,只得退回回报。卫长风笑道:“既然有帮众把守,那么离他们的老巢也就不远了,你且带路,咱们直奔他们的老巢!” 汉军士兵跟着小都统一路急行,转过两个较为平缓的坡地,迎面一坐险峻的小山出现在眼前。那小都统说道:“便是这里了。末将跟到这里,见有伯夷帮帮众把守,只得退回。” 卫长风打量着这小山,见这小山山势并不高,但极为陡峭,左右后三边近山脚处虽然有缓坡,但往上不远便是几乎直立的峭壁,正当面倒是个相对平缓的山坡,但山坡上落叶堆积,灌木密布,想上行只怕极为艰难,果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他看了一回,却并没有发现山上有人活动,心中有些犹豫。 一边上,张四柱自告奋勇,请令道:“末将先带人上去探查一下,此山除了这里再无别的通道,如果伯夷帮主力在此,咱们大可围困他们,慢慢炮治这些反贼。” 卫长风却仍是有些犹豫。他看着这山,一时沉吟不语。 张四柱心中有些焦急,心想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要么派人上山探查后再攻,要么干脆全军直接攻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选择。看来这位卫将军毕竟还是不如马将军勇猛。 卫长风正自犹豫,却见白起来到近前,他急忙问道:“白牙将,依你看,我们现在当怎么办才好?” 白起看了看山头,只说了一个字:“撤!” 卫长风笑了,点了点头,立刻下令:“全军后撤半里,收缩队形,严加警戒!” 张四柱和刘全双双鼓起了眼睛。 这算什么决定?撤?怕了?晕了?疯了?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卫将军已经下令,军令一下如山倒,任你天大的不满也得执行,二人只得匆匆的组织部队后撤。 待部队后撤已毕,卫长风就在林中招集几个将领,就地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张四柱憋了好久的话总算可以说了,他不待卫长风说话,抢先问道:“卫将军,我军为何要后撤?末将实在不解!” “末将也不明白。”一边上刘全也跟了一句。 一边上郑六眼见两位参将都说不明白,他身为参将,虽然是虚职,但哪能落后,也帮腔道:“末将以为,咱们直接围困这山是最好的,这山只有这一条路,咱们为什么要撤下来?这不是放他们逃跑吗?” 卫长风微笑道:“正因为这山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咱们才不能去攻。” 三个参将,包括两个实职参将和一个虚职参将,都莫明其妙的看着卫长风,实在不明白卫长风说的究竟是哪国话。 卫长风慢慢的说道:“此山三面的上半部都是陡峭的悬崖,能够上下者,只有这一面,这伯夷帮人虽然不多,三五千人还是有的,这么多人上上下下数年,必然要踩出一条甚至多条小路来,你们方才在山脚,可曾见过哪怕一条踩出的小路?” 三个参将都“啊”了一声,他们这才明白过来。既然连一条小路都没有,山上又怎么会有人?很明显,伯夷帮的人也不是傻瓜,也想到了汉军极可能派人跟踪,所以他们来了个将计就计,假意派人守在半山腰上,伪装成老巢就在此山的样子,引诱汉军上当。 刘全和张四柱立刻向四下里张望起来。白起早在卫长风给众人做解释时就已经在四下张望了。卫长风见众人都已经明白,也向四下张望起来。 郑六见大家都在四处张望,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当然也有必要与众人保持一致,于是也四下张望着,嘴里喃喃道:“风景虽好,却不值得入画也。” ------------ 第150章 打兔子 几个将领都不去理他,只是各自看着自己想看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刘全首先指着左侧的一片草地说道:“应当在那里。” “还有那里。”白起指向右侧的密林。 卫长风点了点头,轻笑道:“这一回,这些伯夷帮的人算是碰到对手了。只怕他们这一计是成功不了了。” 张四柱一向是马勇手下的勇将,与马勇经常是一起杀入重围,现在众将都在研究计策,他自然也不能落后,于是对卫长风说道:“末将带领一批人假装中计,往山上去,待他们从左右埋伏之处冲出来,各位左右齐攻,把他们包围在这山脚下!” 卫长风摇头道:“这个没有必要。咱们有多少人,他们在暗处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你带人往山上去,明显的没有带着全军去,他们反而会发觉异常,与其这样,不如直截了当,突然间向左右两边一起发动攻击。” 众将纷纷点头。 卫长风见大家都同意了这个办法,当下分派任务,令白起与刘全为右队,向右侧密林中突击,令张四柱和自己一起在左队,至于另一位参将郑六,也要紧跟在卫长风身边,向左侧草丛突击。 任务分派已毕,卫长风又嘱咐道:“这些人虽然是反贼,但毕竟在民族大义上并不有亏,所以如果他们真心投降,不要为难他们,只要将他们解除了武装就可以,自有兵部来决定如何对待他们。” 说罢,一声令下,鼓声大起,汉军左右两队,同时跃出,直向两边冲去。 卫长风见前面虽然草丛茂密,地势起伏,但还算勉强可以行马,于是一提马缰,打算让马快一些,同时叫郑六道:“跟在我身边,不要走远了”! 他耳听得郑六答应了一声,才要去看,猛可里忽的一下,身体居然飘了起来! 这自然不是卫长风得道成仙了,而是那马,他一提缰绳,那马轻轻一跃,居然就跃起丈许之高,轻轻巧巧的越过前面一个大坑,四足落在坑沿上一发力,又一次跃起,避开了第二个坑。 卫长风身在半空,直如打起了秋千一样,急起急落,几个起落,已经将所有汉军士兵远远抛在身后,直入草丛。郑六目瞪口呆的看着卫长风,终于大叫起来:“卫将军,我跟不上,实在是跟不上啊!” 其实何止汉军将领跟不上,连卫长风自己都跟不上自己的马了,他还来不及反应,这马已经冲入草丛,也没见这马怎么全力奔跑,就好象这马不过是在很正常的行走一样,就已经冲出数十丈。卫长风不由赞叹了一句,这一句赞叹还没有落地,这马突然一跃,双蹄飞起,咚咚两声,两个手执武器,衣衫褴缕的人已经被踢的直飞出去。 与此同时,数名伯夷帮士卒从草丛里站起,都惊惧的大叫起来,他们没想到汉军居然不是去攻那山,而是突然向自己的藏身之处攻击,一时大惊失色。 卫长风纵马冲击,四下里不断有伯夷帮士卒如兔子般惊起,那马不待卫长风有所动作,早已或踢或撞,将伯夷帮士卒们四下击飞,甚至多有骨断筋折者,卫长风的剑居然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卫长风此时的心里可说是深深的愧疚。 当初风起道长送卫长风这一匹马,卫长风很是不以为然,万料不到,此马不但神骏非常,而且通人性,这等马匹,不要说百里挑一,就算千里也挑不出一来,如果这马不是好马,天下也就没有好马了。 他正自感叹,猛可里一边一把大斧砍来,卫长风的马不待卫长风有所动作已经让开,只是才一让开,这斧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根本不必收回,已经又一次砍到,这一回这马却实在是让不开了。 卫长风的剑终于得了出手的机会,他的剑向前一挑,满拟这一剑让对方连人带斧一起断成两截,剑才出手,卫长风却“咦”了一声,太阿剑一偏,刷的一声已将那斧子切成两断,但剑锋微偏,却没有扫到人。 对面那持斧者死里逃生,吓的向后急退,一跤跌倒,随即打个滚爬起,远远的逃开,嘴里叫道:“好厉害!” 卫长风苦笑一声。 其实方才那人后退、跌倒、打滚之时,卫长风至少有不下三次机会下杀手,但他方才明明可以一剑杀了这人时都没有杀,这些机会出现怎么会杀。 这个人是谁,能够让卫长风如此的剑下留情? 还能是谁,伯夷帮卫长风认识的也就只有一个人:那位吴世荣吴将军。 卫长风倒并不是对吴世荣有什么好感,只是此人既然是伯夷帮的三当家的,如果想收服伯夷帮,只怕杀了他不如留着他,所以卫长风一剑出手,惊觉此人是吴世荣,立时偏了剑锋,留了吴世荣一命。 吴世荣连滚带爬的避开了卫长风的剑,才要逃开,却见白影一闪,一匹马已经立在眼前,那马神色安然,就好象一个时辰前就站在这里一样,马上的人也是意定神闲,持剑而立,正是卫长风。 吴世荣大叫一声,转身就逃,才逃的两步,眼前又是白影一闪,一人一马已经再次立在眼前。 吴世荣此时已经明白,想逃是逃不得了,当即把斧子一抛,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卫长风倒是一呆。 他本是想与吴世荣谈上两句,让吴世荣劝一劝那位刘安邦将军,不要再死撑,投降是最好的选择,不成想他还没等开口,吴将军却已经投降了,想一想此前这但吴将军嘴大包天的劝卫长风投降的样子,两相对比,实在是有些滑稽。 卫长风正要开口,却听得吴世荣身后有人喝道:“老三,起来,怎么这么没出息?”这声音低沉嘶哑,只是一听就不是正常的声音,似是有意在变了语音的说话。 吴世荣一听之下,立时跳了起来,叫道:“大当家的,我。。。。。。” 他一语未了,半空中直如一道彩虹划过,一道绚丽的剑光一闪,吴世荣已经断成两截。只听那人淡淡的说道:“说过几次了,不要叫大当家的,要叫刘将军,你怎么就不听呢?再不杀你,我可实在难以服众了。” ------------ 第151章 神剑赤霄 (一) 吴世荣倒下时也没有闭眼,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当家的,歃血为盟的好兄长,居然在自己背后出剑。他被卫长风饶了几次,却没有被大当家的饶过一次。 卫长风却没有注意吴世荣,他在看着那把剑,他的表情十分怪异,就如见了鬼一样。 那人慢慢站起。此人身材不高,但显得极是结实,身着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居然不露真容。 此时汉军人众已经纷纷赶到,与伯夷帮人撕杀起来,伯夷帮的士卒们人数既少,武器又差,训练不足,加之被打了个突发其来,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不一会儿就散开了,被汉军赶的四处乱跑。 这一片混乱中,这个蒙面人却与卫长风静静相对而立。 蒙面人扫了一眼战场,叹息道:“卫将军果然厉害,此役我动用了全部军力,本想着一战毕其功,没成想反而一战尽没。” 卫长风仍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把剑。 此时那剑已经收剑入鞘,但剑柄当然在外面,只见剑柄上光华闪烁,色做七彩,居然是有宝石镶嵌,而且那宝石色彩绚丽,直如流水,实在是世上罕见的宝石。 那黑衣人全不在意卫长风的神态,向卫长风拱了下手,说道:“在下刘安邦,西汉皇室宗亲,为讨伐乱臣贼子,重兴汉业,特建此伯夷帮。卫将军,你这一下,可让我大汉的复兴大业受了重大损失呐。” 卫长风的眼睛就好象粘在了刘安邦的剑上,他眼不离剑,只是冷冷的回答了一句:“西汉皇室宗亲,在下个个都知其名,自小儿在下就反复背诵这些,阁下是哪一枝,哪一室的?据我所知,所有宗亲中,就没有一个叫刘安邦的。” 刘安邦大感尴尬,只得说道:“何必追究?现在我便是西汉,西汉便是我,待得西汉再兴,我自然就是皇室宗亲了。” 卫长风冷冷的看着刘安邦。现在,他对刘安邦只有鄙视。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伯夷帮只是愚忠,念念不忘西汉,所以每每的手下留情,然而与刘安邦接触才知,原来这个刘安邦不过是打着复兴西汉的大旗,想要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这个人可以毫不留情的杀掉自己的血盟兄弟,可以公然伪称自己是西汉皇帝宗亲,如此人品,却让卫长风如何尊敬得起来?他冷笑一声,说道:“阁下只怕当不得西汉了,再过一会儿,你只能自己一个人称孤道寡了。不过,我想阁下的真名也未必叫刘安邦吧,只怕阁下是不是姓刘都有得商量,否则阁下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的,不敢以真面目视人?” 刘安邦哈哈一笑,突然一举手中剑,郎声道:“姓名嘛,随时可以改,但我有此剑,就有了西汉,卫将军出身世家,可知这是什么剑?” “赤霄。”卫长风立刻答道。 刘安邦的目光中露出赞许之意,叹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卫将军一看便知此剑之名,既然知道此剑之名,难道卫将军就不知道我握有此剑,便是上承天意以复兴西汉吗?” 卫长风没有回答。 他的手心有些出汗。 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现在战场上伯夷帮人众已经快被剿灭净尽,此人却仍如此安然。 这一切,全因为这一把剑。 赤霄剑。 这把剑的传说,每一个西汉时稍有学识者都听过。 那是一个神奇的传说,也是一个人人皆知的传说。 秦朝时,有这样一个没有出息、浑身都是毛病的青年。他懒,从来不干家里的农活;他好酒,常常醉成一滩烂泥;他好色,见着漂亮姑娘就迈不开腿;他没有礼貌,对官对民都大大咧咧。 最可气的是他好撒谎,好吹牛。他经常让人看他左腿上的七十二个黑痣,他不说这是皮肤病,而说这是天相图。他经常遥望咸阳,摇头叹气:“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他撒谎越来越离谱。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生锈的铁棍,告诉乡里人说,这是一把从南山仙人那里得来的宝剑,他把它奉若至宝,整日“剑”不离身。他还说自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一条赤龙。 他的牛越吹越大。他说他早就认识始皇帝,始皇帝是白龙,他还说始皇帝不如他,因为他是法力更高的赤龙,他将来要取而代之也做皇帝,他还说他知道始皇帝的元气已化为一条白蛇,最近一段时间正在丰西泽附近游。他说他要斩去这条白蛇,他边说还边用捡来的铁棍比划了一下。人们都把他的话当笑话、大话,没有人相信。 可是,在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 (二) 这天晚上,乡里几十个结伴去县里学徒做工的青年走到了丰西泽,这个青年也在其中,但他不是去做而是凑热闹,他一边走一边掏出酒壶喝酒。 这帮人走到丰西泽时停住了脚步。 说来也怪,最近,去县城学徒做工的人中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丰西泽附近,所以,为保险起见,大家派一个身手敏捷的青年先走几步前去打探。 过了一会儿,探子吓得面无人色逃了回来,他说他走一段路闻到前面隐隐有腥气,于是爬上一棵大树了望,看见一条硕大而凶恶的白蛇正挡在道路中间,象在等待什么。人群大惊失色,再也不敢向前。 这时,这个青年分开众人向前走去,说那条白蛇在等他,他要斩了它,一边说一边拔出铁棍,脚步踉踉跄跄。看来他喝了一路,到现在已经喝醉了。人们屏住呼吸看着他歪歪扭扭远去的背影,心里都在说:这个傻小子。。。。。。 一夜过去,这个青年也没有回来,人们知道他一定成了蛇的美餐。大家估计着那蛇应当走了,这才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路,突然,他们看见一条硕大的白蛇被斩为两截,死在路边。再向前走了几里地,发现这个青年正躺在路边呼呼大睡,他的身体上方被一团运云气笼罩,云中有条赤龙正在懒洋洋地飞来飞去。而他手中的那根铁棍不见了,代之的是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的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剑。 这把剑就是赤霄剑。 这个人,就是汉高祖刘邦。 高祖爷提三尺剑,斩白蛇而赋大风,遂得天下。提的就是这把赤霄剑! 所以刘安邦才敢这么胡吹大气说“我就是西汉,西汉就是我”,所以他才不在乎他的手下被杀尽。有这把剑在手,他就可以说天意属他,是老天让他光复西汉,所以才让他有了这把赤霄剑,既然如此,就算所有手下都被杀了又如何?只要亮出这把剑,告诉那些相信天意而又有发财做官梦而且敢于冒险的人:“跟我来,我被老天爷罩着!”自然就会有人相信他,跟随他。 也正因如此,吴世荣才那么相信他们会成功,甚至告诉卫长风要早些加入伯夷帮,甚至穿着破烂的衣衫,却以自己的护国将军之名而自豪。 因为他相信这是天意,那把赤霄剑,一定是汉高祖亲自赐给刘安邦的。可以猜得到,他一定不止一次做过推翻了东汉,西汉复兴,而他则成为真正的护国将军,威风八面的梦。 只可惜,他被他的盟兄以赤霄剑一剑斩成了两截。 刘安邦叹息了一声,说道:“卫将军,怎么,你不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吗?”他不经意的看了倒在地上的吴世荣一眼,淡淡的说道:“护国将军可已经空缺下来了。” 卫长风对刘安邦既佩服又好笑。 他佩服刘安邦这份淡定,形势如此危急,刘安邦却仍能在此利诱卫长风,这一份功夫,可不是随便哪个人能做到的,所以他之能够利用赤霄剑聚众叛乱,也不仅仅是赤霄剑之功。 要是换了个别人,可能要么因畏惧祸患而将此剑藏起来,要么就贪图蝇头小利卖了这把剑了,而刘安邦就敢于利用这把剑来追求他自己的野心,剑固然是个机遇,但刘安邦能抓住这个机遇,却是他个人的能力了。 然而,刘安邦此时这样做也实在好笑。这样的时候,卫长风可能会投降吗? 一个汉军士兵冲到了刘安邦身边。那汉军士兵见前面有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提枪就刺。刘安邦一反手,一剑迎去,那剑直如划开水面一般将那士兵的枪划断,剑锋毫不容情直向士兵的身体划去。 叮的一声,卫长风以手中的太阿剑敌住了赤霄剑。 刘安邦的眼神一变。 他手腕一转,剑如毒蛇,贴着太阿剑向卫长风划去。 卫长风手一振,已经将剑振开,双腿微一用力,那马直冲上来,白虹闪烁,已经将刘安邦围在当中。 刘安邦双足牢牢的站在地上,直如钉在地面上一样,手中赤霄剑见招拆招,一团七彩之光吞吐不定。只见白虹如电,彩虹似盾,太阿剑紧紧绕着赤霄剑,二人一时间斗的难分难舍。 转眼间二人已拆了七八招,卫长风长剑急刺,刘安邦横剑当胸,两剑接近,卫长风突然刺了个空。 这一下不但刘安邦大出意料之外,卫长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这一剑卫长风本是全力刺下,可剑一出,居然就向旁边移了过去! ------------ 第152章 意外与意外中的意外 其实,不是剑在动,而是马在动。卫长风这一剑刺出,跨下马却突然一移,结果卫长风刺了个空,刘安邦也挡了个空。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刘安邦突然大叫一声,直飞了出去,却是那马飞起双蹄,正踢在刘安邦的胸口上。 卫长风大喜,没想到这马的武功比自己还要强,他一按马背,身体凌空飞起,空中一个转折,已经轻轻巧巧的落在刘安邦身边,太阿剑指在刘安邦的咽喉上。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在孙道长那里吃的雁、鼠之威展现了出来。 卫长风见刘安邦的赤霄剑已经被马蹄这一击踢的把握不住,脱手飞出了足有丈许远,一时且不着急拾剑,而是弯腰伸手,嘴里冷笑道:“这一回阁下可藏不住了吧。”说着已经将刘安邦的面幕扯下。 随着面幕的扯下,卫长风突然僵住! 这一瞬间,他已经惊的脸白如纸,手脚全然不会动弹,刘安邦一偏身已经避开太阿剑,卫长风只要将剑向前微微一送就会将刘安邦刺穿,但刘安邦一避,卫长风非但没有将剑向前送,反而缩了一下,竟是生怕剑伤了刘安邦! 刘安邦嘿嘿一声冷笑,突然起脚,一脚踢在卫长风的小腹上,把卫长风踢的直接跌倒在地,随即翻身跳起,从身上扯出绳索三下两下将卫长风绑了起来。 卫长风只是听任刘安邦对自己连踢带绑,却全然没有反抗,唯一的反抗只是紧紧的握着太阿剑,没有松手。 刘安邦绑了卫长风,好象还很不满意,手一挥,啪的一声,重重的抽了卫长风一个耳光,卫长风的脸上立刻现出五道指印。 卫长风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他的眼神好象已经僵住,就好象中了什么****一样,全然没有反应。 刘安邦一只手提起卫长风,另一只手持着赤霄剑,迈步就往山里跑,一边上汉军士兵们见卫将军被俘,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放弃了自己的对手抢上来阻挡,但刘安邦手中剑无坚不摧,哪个士兵挡得住?转眼间数名士兵尸横就地,一时没人敢再逼近刘安邦。 只是,自己的主帅被俘,挡不住也得跟住,转眼间已经有十七八名士兵冲到,虽然不敢近前,却也不肯放弃,在刘安邦身后大声鼓噪。 刘安邦其实功夫还是相当不错的,能挡得住已经身轻如雁、力大如牛、灵活如鼠的卫长风,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他毕竟手城提了一个人,虽然拼命向前,却一时难以摆脱身后的汉军士兵。四下里一些侥幸得脱的伯夷帮帮众见有刘安邦吸引了汉军注意力,拼命往山中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刘安邦身后,数名将官也已经赶来。此时战场上倒有一小半的汉军将士不再追击伯夷帮,都往这边而来。要知道无论如何,主帅是不能让敌人抓走的,就算汉军将伯夷帮人全部杀光,单只主帅被抓这一项就足以相抵了,功是根本谈不上,不追究大过之人就算不错了。 最先赶到的将官,既不是白起,也不是张四柱和刘全,而是郑六。 原因很简单,卫长风反复嘱咐过郑六要紧跟自己,郑六还是很忠实的执行命令的,只是卫长风方才马实在太快,郑六实在跟不上,他一路上过草丛,爬大坑,避开藤蔓,提防伯夷帮的败兵,直到现在才算赶上。只是他来到卫长风身后之时,也正是卫长风被刘安邦抓走之时,郑六画起画来笔走龙蛇,但脚下的功夫可实在不行,急追两步就已经是气喘如牛了。 郑六眼见卫长风如痴似呆,手里明明握着太阿剑,却听任那剑自由摇晃,完全没想到以剑反击,而刘安邦好象也十分放心,居然就没有去费心抢卫长风的剑,就那么提着卫长风一路急行,实在是怪异非常。 只是他实在是跟不上了,眼见再有片刻自己就得看着刘安邦的背影远去,心中大恨,手一伸,已将背在背上的连弩摘下,举弩瞄准,一扣扳机,嗒嗒嗒一阵急响,十支弩箭已经向刘安邦射出。 箭才一出,一边上已经有一个人大叫一声,一把抢过郑六的弩,抬起一脚将郑六踢倒在地。郑六大声呼痛,抬着看去,却正是白起。 白起却没有看郑六。他堪堪赶到郑六身边时,郑六的箭方才放出,白起一时赶不及阻挡,气的他一脚将郑六踢倒,眼睛却死死盯着弩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刘安邦正自急行,听得身后有人发喊,知道有情况,百忙中回头一看,只见一片弩箭飞来,他手一扬,已将卫长风举起护在身后,那些弩箭直向卫长风飞去,后面的汉军将士齐声惊叫,只是空自着急,却有谁能赶得上这弩箭? 眼见得箭将至卫长风的身体,卫长风却仍是呆然不动,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刘安邦却突然手一收,将卫长风拉了回来,另一只手急挥,一片光华闪烁,以赤霄剑来削弩箭。 只是赤霄虽利,但弩箭又急又多,刘安邦先是打算以卫长风来挡箭,眼看着箭已将至才突然改了主意,这一下任他的剑再利也不可能完全挡得,噗的一声,一支弩箭射在刘安邦的左肩之上,直至没羽。刘安邦痛的长声大叫,手里再也提不住卫长风,将卫长风扔在地上,反手去拔那箭,急切间却哪里拔得出来,一拔之下,反而让他更加疼痛。 身后的汉军将士先时见那弩箭就要射入卫将军身体,无不大惊失色,万没料到情形突变,刘安邦居然以身挡箭来护卫长风,眼见刘安邦抓不住卫长风,于是纷纷向前抢上,打算将卫将军抢回来。 刘安邦冷笑一声,返手将赤霄剑入鞘,以右手抓着卫长风奋力前行,全不在意身后的汉军追来,只是他左肩中箭,右手提人,又是在山野灌木中前行,哪里能走得快,身后的汉军将士已有数人追至他身后数尺。 一名汉军士兵脚下很快,已经接近到了刘安邦的身后尺许,他不敢以兵器相击,生怕伤了卫将军,干脆伸出手去抓卫长风,满拟一下拉过来,或者只要能僵持得片刻,就可以得到身后同伴的帮助。 他的手才一伸出,突然一声惨叫,手急缩回,跟着双手拼命乱舞,形如疯魔一般。 ------------ 第153章 蜂战 (一) 他身后的几个士兵纷纷抢上,紧接着也大声惨叫起来,纷纷在空中拍打,但仍是抵挡不住,一众士兵纷纷后退,有一个士兵后退的稍慢,居然惨叫着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密林中,好象起了一片尘烟,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升起,伴随着嗡嗡声。这嗡嗡声越来越大,那烟转眼间已经连成一片,乌黑透亮,极是可怖。 “是毒蜂!”一个士兵大叫起来,他入伍前本是养蜂人,一看这东西就知道不妙,这蜂乌头黑尾,秉性凶残,一旦受到惊扰,就会成群结队的冲过来蛰人,不死不休。 “快跑!”那士兵熟知此蜂的厉害,眼见四下里直如烟雾升腾一般,无数毒蜂飞起,不知有多少毒蜂在此,心中大惊,也顾不得军法严厉,转身就跑。 片刻间,嗡嗡声已经变成了轰轰声,其声势直如激流飞泄一样,就好象一片乌云突然飘来,蜂群居然遮住了阳光。 汉军士兵们拼命逃跑,比之被东胡骑兵追击还要慌急,一片蜂云中,刘安邦小心的以手臂护着卫长风,在蜂群中慢慢前行,蜂群虽众,却没有毒蜂去蛰刘安邦,偶然有几只撞在刘安邦身上,刘安邦就好象掸落树叶一样将其掸落,却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又前行一段,刘安邦回头看去,只见蜂群已经聚集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黑色带状物,粗有数丈,长近里许,至少也要有几亿只之多。蜂群中,一些伯夷帮的帮众以手遮脸,小心的在其中穿行,向刘安邦所行方向而来,而汉军士兵则已经逃的远远的,地上到处是抛下的刀枪弓箭之类。 刘安邦轻笑了一声,不再回头,脚上加快。 卫长风直到此时才好象清醒过来,他奋力想要挣脱,刘安邦大怒,骂了一声,突然间手向前用力一送,卫长风的头直撞在前面的树上,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长风终于醒了过来。他感觉着自己的头上很疼,不必用手摸都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那个大包。 他看了看四周,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小小的营帐之中,这营帐明显不是汉军的,营帐又破又旧,只怕已经有年头了。 他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现在不是梦,但他宁愿这是梦,一觉醒来,一切都改变。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卫长风一跳。只听那声音道:“大元帅,你这毒蜂还是没有练好,你看,我身上蛰了两个包。” 卫长风循声看去,却只看到帐篷的后壁,看来,那声音是在帐篷后面发出的,也可能是另一顶帐篷与他所在的帐篷紧挨着,所以声音相闻,极为清晰。 另一个声音冷笑一声,却是刘安邦的声音:“这可不怪我。这毒蜂我已经练的很好了,为什么它们就不蛰我?是你自己说不喜欢它们的蜂蜜,所以不肯多吃的,要怪,只能怪你太挑食了。” 那声音哼了一声,看来仍是不满,只是不敢再顶撞,说道:“大元帅,我的下属有好几个人蛰伤了,还请你多给点蜂蜜,这一点点,不够用啊。” 刘安邦淡然答道:“蜂蜜所存不多,我方才治伤口又用了许多,这些已经是全部了。他们用了这蜂蜜就能得救,只是要多痛几天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声音又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刘元帅大人自己不去多痛几天,要用上大量的蜂蜜来治,却要士卒们多痛几天大为不满,只是他不敢公然挑衅,所以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换了话题,说道:“我们该如何处置那个卫长风?” “杀了这个汉奸!”一边上另一个声音叫道,听起来这声音满是怒火。 刘安邦笑了一声:“杀了他?你傻了?我辛辛苦苦的把他绑来,就为了一刀杀了他?” “大元帅的意思是,要拿这个卫长风换些咱们需要的东西?”先前那声音问道,“比如换些银两之类的?” 刘安邦又是一声轻笑:“换银子?他就那么没有价值啊?” “那大元帅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主张杀了卫长风的声音问道。 “劝降。”刘安邦答道,“他如能归顺,胜于得到十万大军。” 帐后,声音静了片刻,两个声音一起笑了起来,第一个声音边笑边说道:“大元帅,你真会开玩笑。谁能劝得降他?” “劝不得也得劝。总之,杀不得,放不得。”刘安邦的声音不大,却极为坚定。 卫长风突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刘安邦是在说假话。他也知道刘安邦为什么要说假话。 因为刘安邦不姓刘,而是姓卫! (二) 在卫长风扯下刘安邦面幕的那一刻,他直接惊呆了。因为面幕后面的人,正是他的二叔,卫忠! 任他猜上一千回,他也猜不到这样的结果。他没想到他要面对的反贼头领居然是他的二叔。 他二叔在他很小时就已经与父亲有了严重的分歧,因为父亲以为,东汉虽然不是西汉的后代正统,但天下已定,不必为了正西汉之名而再起纷争,除非这个新皇帝盘剥百姓。但二叔则坚持主张,西汉才是正统,正统就是正统,没有道理可讲,哪怕这个正统的西汉在后期不顾百姓生死,他也只忠于西汉,至于东汉,就算它好到天上也是反贼,当人人得而诛之。 最终,二叔忿而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但无论是卫长风还是父亲,都一直记挂着这个二叔。父亲临死时还嘱咐卫长风,如果可能,要找一找二叔去了哪里。 自然,这种嘱咐是没办法完成的,因为没人知道二叔往哪里走的,也没人知道他最后定居何处。天下大乱之际,却又如何去找? 然而,今天,偏偏是今天,卫长风找到了他二叔。 二叔老了。头上已经有了白发,脸上皱纹纵横,全不似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然而,他仍是自己的二叔。那个抱着他大笑的二叔。那个看着卫长风尿了自己一身却开心的好象得到了宝贝的二叔。那个当他生病时,可以背起他一路狂奔跑向医馆的二叔。 所以当卫长风揭开二叔的面幕的那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最好立刻死去。 他无法杀了二叔,更无法将二叔抓起来交给兵部。 他只希望二叔能一剑杀掉他,一了百了。 如果他死了,那个热情、单纯、爱他如珍宝的二叔就会永留在他的心中,而不是现在这个私欲膨胀、为了称王称霸而不顾他人死活,不惜改名换姓、极度冷血的二叔。 当然,他也明白,人是会变的。二叔由当初的一腔热情想复兴西汉变成了打着复兴西汉的招牌冒险称王,利用无数百姓,这倒也不稀奇。然而,他的痛苦却不能因此而减轻。 他知道,二叔那冷酷的眼神下,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否则二叔不会蒙起脸来,变了声调的出现,面对连弩,二叔虽然第一反应是拿自己相护,但紧接着却不惜受伤而保护自己,包括现在用这说不通的理由不许他的下属伤害自己,也都说明,那个善良的二叔还并没有完全死去。 只是,这却更让卫长风痛苦。 二叔,你这是何苦呢? 卫长风心中正自痛苦,却听得那个要杀了他的声音问道:“二当家。。。。。小元帅,你支持谁?总不会支持大元帅的主张吧?” 一个声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要杀了卫长风的人大是不满,追问道:“小元帅,你究竟支持谁啊?大元帅吗?” 那小元帅又“嗯”了一声,这一回极为明确。显然,小元帅是支持大元帅的。 卫长风的心中突然一跳! 这小元帅的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究竟是谁? 他不由得支起耳朵,然而小元帅只是嗯了两声,却不再出声。 那要杀了卫长风的人嘿了一声,说道:“这个我是理解不了!反正我不是大元帅也不是小元帅,不过是一个定远将军,好几十人里的一位,说不上话,各位研究吧,我先出去走走。”说罢脚步声响,这个人出去了。 卫长风本来正自痛苦,听得这人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定远将军,好几十人里的一位”却又想笑。 这么一个小小的帮派居然封了好几十个定远将军,汉军十万大军也不过有一个定远将军,整个国家定远将军也不超过十个。看来,这个伯夷帮的将军真是够多的,照这个比例,到参将一级只怕要上千人,到都统只怕要上万人了。 帐内静了片刻,第一个声音问道:“我们这样讨论,不会被卫长风听到吗?” 卫忠------还是称他为刘安邦吧------答道:“不会,他昏迷时我给他喂了定神散,再快也要明天才能醒过来。” 卫长风愣了一下,心中奇怪。 他不明白二叔为何说谎。 他现在就已经醒过来半天了,哪里是什么“再快也要明天才能醒过来”?难道二叔就是想让他听到这些对话?只是,就算他听到了又能说明什么? 那第一个声音“哦”了一声,说道:“既然这样,我看咱们是不是去看看兄弟们回来了多少?外面好多兄弟急需安抚呢。” ------------ 第154章 出逃 刘安邦嗯了一声,说道:“小元帅,咱们一起出去吧,这些兄弟都是好兄弟,此番大难不死,咱们应当去看看他们。” 那小元帅没有出声,但明显听得三个人的脚步声离开了帐篷,“好好看着卫长风”的嘱咐声也在远去,帐内静了下来。 卫长风苦笑一声。 如果在此之前,他听到二叔说“这些兄弟都是好兄弟”可能会感动,但现在,他却只有恶心的感觉。 他叹息了一声,努力坐正身体。 现在他才有空想一想自己这一番出击。 这一番出击,他可真是丑大了。身为常将军的第一次出击,不但大败,而且自己也被俘虏,只怕方将军对自己再好也得发火,何况方将军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他这一回失败,如果能有命逃回去,只怕要被狠狠的处理了。不过,前提是他有命逃回去的话。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一时思潮起伏,一时想着二叔究竟会如何处理他,一时又惦记着汉军将士们如何了,不知伤亡情形怎样,脑袋里乱做一团。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哼”的一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一回不是在帐篷的后壁处,而是在前面。 卫长风的心中一跳。 这声音太象有人捂着警卫的嘴将警卫放倒的情形了,他不由得向帐门看去。 好一会儿功夫,帐外再无动静,卫长风正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见帐帘掀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这人身材瘦小,头上整个的包着一块大黑头巾,从头到脖子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他探头入帐,见帐内只有卫长风一人,急忙竖起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卫长风不要说话,随即入帐,寒光一闪,手中剑已经举起。 卫长风一看那剑不由吃了一惊:那正是自己的太阿剑! 那蒙面人小心的用太阿剑的边刃轻擦了一下绑在卫长风手上的绳索,绳索就已经断落,他立刻将剑和剑鞘递给卫长风。 卫长风先是抱拳拱手,做了个“多谢”的手势,这才接过剑来入鞘放好,跟着蒙面人出了帐篷。 帐外是一片茂密的灌木,看情形好象是在半山腰处,远处隐隐的有人声,还有人影晃动,只是离的远了,又在灌木林中,一时看不清楚,只是听来好象人数也不算少,至少百十人还是有的。 那蒙面人向卫长风招了下手,示意“跟着我”,向山下走去,只是他不是直下山坡,而是曲折而行,想是早已摸清了山路上的岗哨布置。卫长风也不出声,就跟着蒙面人一路前行。 走了一段,转过一个曲折,只听得左近人声更近,想是离伯夷帮残存部属的扎营处已经很近了。那蒙面人突然站下,先是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然后招手指向前面,接着又指了指地面,做了一个迈过的手势。 卫长风一时有些不明白,心想这一连串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 蒙面人见卫长风不明白,也不再试着解释,只是招手让他跟上,而且一再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卫长风不要出声。 卫长风心中暗自警惕,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东西,因为这蒙面人反复示意自己要跟上,不要出声,肯定是前面有什么阻碍,他当然可以仗着太阿剑与这些敌人一搏,死也就死了,总好过当俘虏,但蒙面人冒着生命危险相救,他可不能害了人家,于是卫长风紧跟着蒙面人,高抬腿轻落步的往前继续走去。 前行不久,突然间一个声音在卫长风身边响起:“就扔这里吧?” 那声音离的极近,好象只离数尺,卫长风一惊,伸手去按剑柄,蒙面人急忙摇手制止。 卫长风循声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原来旁边是一丛高大的灌木,生长的极是茂密,遮的对面不见人。 灌木后面,好象有人在移动,只听得哗啦哗啦的草木刮擦声,跟着另一个人说道:“好吧,就扔这里吧,实在抬不动了。” 前面那个声音呸了一声,说道:“抬不动?前儿你上她的时候怎么那么有力气?” 那声音嘿嘿一笑,答道:“上女人谁会没力气?大当家的不是第一个发的力?要不是听说汉军来了,只怕咱们都还有力气呢。” 另一人听得提到了汉军,恨的又呸了一声,说道:“这些家伙败坏老子的雅兴,前几天才绑了山下那小崽子的票,还没等着要钱呢就来打仗,实在是可恶。” 后面的声音答道:“谁说不是?大当家的才下的命令,要大家多想些找钱的办法,结果就出了这事儿。” 前面那声音格格一笑,语气里有了一丝讥讽之意:“什么叫找钱?那是大元帅,不是大当家的,是大元帅派我等为光复大汉而筹集军资,至于这些女人嘛,那是倒在了光复大汉的路上,死得其所。” 后面那声音哼了一声,好象有些不快,说道:“别扯蛋啦,扔吧,累死了。” 两人不再说话,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东西隔着灌木扔了过来。 卫长风闪在一边。 他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东西仍然是心中发紧。 眼前是一个全身**的女尸,那女尸生前应当是一个年轻女子,但现在她脸上乌黑,身上处处轻肿,已经看不出面目,显见她生前受到过极为残酷的虐待。女尸下体处更是可怖,下体已经撕裂,整个小腹和大腿处一片血污。在小腹上还以利器在皮肤上划着“反汉罪人,杀无赦”的字样。 卫长风的手有些哆嗦。 就算没有听到方才这两个人的对话,他也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这是复兴西汉志士的所为吗?残害妇女就能证明他复兴西汉吗?如果这叫复兴西汉,卫长风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当一个清剿西汉的人。 谁都有妻儿老小,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如果对方真的是伤天害理之人,处死他是理所当然的,但虐待却是不可以的,对方是畜生,所以你也要当一个畜生,这算是正义吗? 何况,方才这两个人的对话已经说了很清楚了,这女子完全是无辜的,只是被他们打着复兴西汉的招牌残害了而已。 两个伯夷帮众已经走远,那蒙面人打手势示意卫长风跟上。 卫长风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只得慢慢跟上。 前行几步,那蒙面人再次站定,又对卫长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卫长风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这里会有什么?为什么那蒙面人要再次停下示意? ------------ 第155章 追着我的情哥哥 (一) 那蒙面人却是大打手势,想要卫长风确认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卫长风点了点头,也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蒙面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前。 卫长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心吊胆的跟着,前行几步,那蒙面人突然高高抬起腿,迈过了什么东西。 卫长风向地面看去,一看之下,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扔着数具尸体,有的是女子,一眼看去明显的与此前的女子一样是惨糟蹂躏而死,还有的是男子,身上伤痕处处,还有的断手断脚,挖眼割鼻,最惨的是一个老妇人,怀里紧抱着一个约七八岁的孩子,双双死去,看来死去已经有一段时候了,皮肉已经开始腐烂,眼眶中都长出蛆虫来。 卫长风无法迈步。 他的手伸向剑柄。 这是人干的事吗?这些妇女、老人、孩子都做了什么?难道他们都是反贼?这一瞬间卫长风只想转身冲上山去,尽诛这些打着正义的招牌做着如此卑劣的事的人。 那蒙面人伸手拉了拉卫长风的衣角,手向下压,示意卫长风忍住怒火。 卫长风连连吸了几次气,才算勉强控制住情绪。 他一个人,无法诛杀上百匪徒,他要回到军营中去,再起全军,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一个匪徒跑掉。 没错,这些人就是匪徒,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为光复西汉而聚集起的义士,甚至不能算是有野心的山大王,他们只能是一伙极度卑鄙的匪徒。对这些人,没什么好讲的,只有一个字:杀! 卫长风转身,尽量不去看地面的悲惨恐怖之情,也随着那蒙面人高抬腿,小心的迈过地面上的尸体,继续向前走着。 过了尸体堆,卫长风的脚步加快。这一回不是蒙面人带着他,而是他和蒙面人并肩而行了,因为他急于回到军营去,他为复仇,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些惨遭屠戮的百姓! 二人并肩急行,很快来到山下,卫长风见四下里景物熟悉,原来离此前的战场并不远,身后也早已没了人声,当下抢上一步,向那蒙面人深深一揖,说道:“卫某深谢阁下大恩,阁下既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卫某也不敢相邀,阁下这一份情,卫某永记在心。”说着又是一揖到地。 那蒙面人看着卫长风,突然咯的一声笑了起来。 卫长风一呆。 这声音清脆细嫩,居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只是,是哪个女子如此不顾性命的来救他? 如果此人是个男子,卫长风只怕要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既然对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当然不会和卫长风一起回营,如此别过,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现在听得是个女子,却让卫长风有些为难。他怎么能就这么放任一个女子独自上路? 那女子见卫长风呆住,又是咯咯一笑,慢慢说道:“这下我可藏不住啦。”边说边摘下那大头巾来,一个面目清秀的面孔出现在卫长风眼前。 “甜儿,怎么是你?!”卫长风失声惊叫起来。 这个女子,居然是他在黑山孙道长的洞府中碰到的宋甜儿! 宋甜儿一双忽溜溜的眼睛看着卫长风,小嘴一嘟,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不记得我了呢。” 卫长风此时真是惊奇无比,实在不知道宋甜儿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知道他被困山中,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孙道长不知是不是也一起来了,一时一大堆的问题,个个都要解决,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宋甜儿的手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你和我一起回营,咱们慢慢来说。” 宋甜儿见卫长风一时忘情握住了自己的手,小脸上飞起红晕,却没有把手放开,反而顺势也拉着卫长风的手,笑道:“好吧,咱们一起回营。” 卫长风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但他对宋甜儿实在是视做一个小妹妹,心中全无一丝杂念,所以倒也没有在乎,拉着宋甜儿就走,口里问道:“孙道长呢?可在左近?” 宋甜儿调皮的笑了起来,答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洞里睡大觉呢。” 卫长风一惊停步,问道:“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宋甜儿做了个鬼脸,答道:“我给他留了字啦,告诉他我思念家人,要到北方去寻亲。” 卫长风沉吟了一下。 他记得孙道长说过,宋甜儿的老家在松原,松原离辽源六百里,宋甜儿倒也是走对了方向,只是,宋甜儿如果想要回老家去看看,何必偷着跑出来?让孙道长陪着不是更好? (二)况且黑山离辽源非止一日之路,宋甜儿出发时,连辽源还不知何时收复呢,却如何去松原?便是现在,松原何时能收复也在未定之天,宋甜儿却怎么肯定能够去到老家?就算去松原,却怎么会知道他被抓住山中的事? 卫长风看着宋甜儿与自己并肩而行,全不必自己指引军营方向,心中一动,问道:“甜儿,你是不是早就跟着汉军一起行动了?” 宋甜儿开怀大笑起来,她拍着双手,就好象捉迷藏被抓住了一样,答道:“卫哥哥,你可真聪明。不过你就是没猜到那个扔给你木筏制造图的人是谁。” 卫长风这一回真的大吃一惊,叫道:“怎么,从那时起你就跟着我们了?” 宋甜儿得意洋洋的点着头,随即又现出一脸苦相道:“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跑的那么快,我骑着马紧赶慢赶的,又追了好久才赶上你们。” 卫长风急问道:“你的马呢?快去找来,不要丢了。” 宋甜儿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答道:“卖啦。路费不够啦,只好把马卖啦。” 卫长风看着宋甜儿,见她那稚嫩的小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心中突然明白了。 宋甜儿是在追着自己而行,至于去寻找老家,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她除了知道自己的老家在松原,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是到了松原,又能找到什么? 卫长风的心中一阵激动,脱口说道:“甜儿,辛苦你了。” 宋甜儿的小脸一下子涨红,头轻垂了下去。 她并不求卫长风明白自己的心,她只是想着自己能够离的卫长风很近很近,能够时时的看着卫长风,能够看着卫长风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只要卫长风平安快乐,她就快乐,至于旅途的艰辛,她是完全可以忍受的。 卫长风怎能不明白宋甜儿的这一份心,只是他的心里一直把宋甜儿当成小妹妹看待,虽然最近和李千月多有争执,但他的心里,仍是只有一个李千月的。看着宋甜儿如此痴迷自己,他的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过意不去,叹息道:“甜儿,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冒这样的险了,你可知道你在帐外将那卫士,万一那卫士出声示警,可有多危险?”他一边说着,不由得想到在灌木中看到的那些惨死的女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宋甜儿却吃惊的睁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你以为那卫士是我杀的?” 卫长风更是惊奇,反问道:“难道那人不是你杀的?” 宋甜儿摇了摇头,答道:“我只杀过一次人,就是那个在你帐外要杀你的坏蛋,现在想来还好怕呢,怎么敢再杀人啊。” 卫长风现在弄明白了一件事,又弄糊涂了一件事。 他现在弄明白了,原来他帐外那个伯夷帮的刺客是宋甜儿所杀,想来宋甜儿在帐后想偷偷看看她的情哥哥,却没想到有人要暗杀卫长风,急怒之下,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也出剑杀人了。只是,如果在山上时那卫士不是宋甜儿所杀,却是谁所杀? 宋甜儿的神情也很是迷惑,指了一下卫长风的剑说道:“我到帐前时,就看到那卫士倒在地上,身边还放着这剑,我知道这剑是你的,所以就拿着进帐了。” 卫长风回想了一下。从他听到重物倒地到宋甜儿进帐,中间的确隔了一段时间,只是,究竟是谁把卫士杀掉,把剑放在卫士身边,然后转身离去?为什么这人不来救卫长风?难道他不怕万一宋甜儿没来这种做法被人发现吗? 卫长风想着这些事,不由有些出神,却听宋甜儿叫道:“咦,前面是怎么了?卫哥哥,快看,你的士兵怎么都那么古怪?” 卫长风急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一哨人马正在接近,看旗帜却是张四柱的手下,这些士兵手里个个打着火把,头上罩着厚布,连手臂上都缠着厚布,一个个形象极为古怪。 卫长风不由得哈哈一笑。 大白天的打火把,还全身厚布,可想而知,张四柱这是要蛮干了,打算用这种方式防止毒蜂,再行进攻伯夷帮。 卫长风举手向前面打招呼,只听一阵欢呼声,士兵们个个大叫起来,只是嘴上被布所隔,那声音听来有些失真。 队伍一分,张四柱大叫着跑了出来,他的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女子,正是尼娜。 卫长风一见尼娜,突然想起一事,向宋甜儿看去,眼神大有谴责之意。 宋甜儿见到卫长风的神色,就知卫长风已经猜到,一伸舌头,低声道:“以后我再也不敢啦。” ------------ 第156章 麻烦事 此时张四柱和尼娜都已经接近,卫长风也不好再和宋甜儿多说什么,但他觉得,有机会还真得教育一下这小丫头。 把后帐割开,然后用那么大力气将手帕包着的碎石砸到尼娜身上,这可不是一个小姑娘应当做的事。 当然,卫长风此时也已经明白这个醋意如此之大的神秘人是谁了。 此时张四柱已经来么卫长风眼前,连声大笑着说道:“卫将军,可算找到你了,还好你安然无恙!白参将和刘参将各统一队,正要出发呢,这一回咱们下定了决心,不找到你绝不归营,尼娜公主都惦记的不行,主动要随军前来看看。” 卫长风应和着张四柱,眼睛却向尼娜看去。 他不是想看尼娜,他是想看一看,在尼娜身边,是不是还有另一个让他无时或忘的汉人女子? 尼娜对卫长风的想法心知肚明,她微笑着下马,说道:“李姑娘有些微恙,因为昨儿她出去游玩着了点凉,是我不让她来的,怕她再着凉。” 卫长风的心中一痛。 军中哪里有别人能陪李千月游玩,能有这空闲又有如此自由之身的,只有一个人:王公公。昨天,他应当正是被抓走时,李千月却和王公公去游玩,实在让他有些心冷。 至于今天是不是尼娜阻止了李千月来,只怕也不宜深究了,不过,如果李千月真的惦记着卫长风,哪里会为尼娜一言所阻? 他只能勉强笑笑,转了话题道:“尼娜公主,我有一事相求。这位姑娘叫宋甜儿,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自黑山而来,路途遥远。。。。。。” 尼娜不待卫长风说完已经上前拉起宋甜儿的手,轻笑道:“小妹妹,你是追着卫将军来的吧?这一路可吃了不少苦头呢。” 宋甜儿脸上又一次发红。 尼娜轻轻横了卫长风一眼说道:“卫将军,这就不必你担心了。我那帐篷那么大,还多出几顶来,多住一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我也很喜欢这小妹妹呢。就算以后再有几个追你而来的,我也尽能招待得了。” 卫长风心中暗自好笑,心想要是你知道了是谁在你洗澡时打了你那一下,只怕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但他自然不会出说,只是点头称谢,至于尼娜口中暗讽他到处留情之语,就权装听不到了。 众人转身往军营去,卫长风和宋甜儿各骑了别人的马,张四柱却是一路上不断的汇报着。 原来昨天卫长风被抓后,刘安邦以毒蜂攻击,把汉军打的大败,众军回营,一个个都有些气急败坏,虽然方将军一再安抚,却仍镇压不住,今天一早,白起和两位参将一商议,决心起兵往攻,一定要把卫长风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是为防毒蜂攻击,下令让士卒们举着火把,包着头脸手臂,起军前来。 卫长风听得又是感动,又是担心。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常将军失踪,自然由牙将指挥,所以理论上说,白起的决定没有错误。然而,方将军一再要求不要立刻再反回攻击,这样做其实却是违令的,如果成功了也就罢了,万一要是失败了,这个罪名,只怕要由白起担着了。 他一边嘱咐张四柱速去通报白起和刘全将队伍撤回来,一边简单的将自己幸运得脱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张四柱拱舌不下。 将近军营,白起和刘全已经返回,见卫长风平安而归,自有一番欣喜,相互庆贺之余,卫长风却想起一个人来,问道:“郑参将在哪里?” 这郑六虽然不管军队,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个参将,怎么不见他?难道有什么不测? 张四柱嘿嘿一笑,说道:“我们三个商议了一下,郑参将在战场上居然以连弩攻击,差点伤了卫将军的性命,这个教训必须让他记得,所以,我们一致决定:让他帮卫将军养马。昨儿一晚上他就睡在马棚里,卫将军放心,你那马好好儿的,他养马还算合格。” 卫长风大惊,急忙说道:“这个如何使得?他本是一个画师,于战场之事没有经验,这一回他也有了经验教训了,也就罢了,快去派人传令,让他回帐休息,不可再住马棚了!” 张四柱还有些不情愿,白起却早已下令去了。一行人谈谈说说,进了营门,尼娜从一边纵马过来,在马上还扯着宋甜儿的手,笑道:“卫将军,我可先回去了,甜儿也累的很了,我去安排她好好休息,还要找些个好玩儿的东西给她呢。”听尼娜的口气,直是把宋甜儿看成了小孩子了,正打算着四下里找玩具呢。 卫长风一笑,正要与尼娜拱手而别,突然间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事,一时不由眼睛发直,愣愣的看着尼娜动弹不得。 尼娜被卫长风看的发毛,奇道:“怎么了?哪里不对?” 卫长风又呆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诡异的一笑,说道:“没有哪里不对,尼娜公主,你真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我在欣赏呢。” 屁娜听得后脊梁直冒冷气,实在不明白卫长风这是要闹哪样,自打她认识卫长风以来,可是从没听过卫长风用这种话以这种方式夸奖自己。她一伸手,已经将宋甜儿的马拉在自己身前,笑道:“这一个是花容月貌,还有一个今天没来的是国色天香,卫将军,你要欣赏可得欣赏她们两个才是。” 宋甜儿听尼娜这样说,笑道:“尼娜姐姐,你是说李千月姐姐?” 尼娜大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以前你们见过?” 宋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要想解释明白,只怕要实话实说,告诉尼娜她经常的趴在帐后偷窥。这一下可是大为尴尬,宋甜儿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卫长风心中暗笑,也不再看这两个女人的热闹,提马向前。才行数步,却见一骑飞奔而至,一个传令兵叫到:“禀卫将军,方将军请你立刻前去!” 几个将领的神色都有些紧张。 卫长风看了看几位将领,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先回,我先去见方将军。” 张四柱往前凑了一下,低声问道:“要不要我们一起去?” ------------ 第157章 朋友 (一) 卫长风明白张四柱的意思,方将军此番召见,祸福难料。是安慰一下卫长风还是追究他失败的责任都可能,众将是想一起去,万一真的追究责任,也好帮着分担一些。 他笑道:“这个就不必了,方将军为人,正大严厉,至公至正,如果真是有罪责,只怕各位也没办法分得了。各位自安,我去去就来。” 众将都知道卫长风说的轻巧,但是不是真的结果会这样轻巧可就不知道了。但卫长风说的倒也有理,以方将军的为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分担,无论是担功还是担罪,都是不可能的,只得目送卫长风急匆匆的向方将军的大帐而去。 卫长风一路急行,进了大帐,只见方镇海端坐在正中,脸上的表情淡然,既不能说喜,也不能说怒。 卫长风行礼道:“末将无能,身陷。。。。。。”他的话没有说完,方镇海就打断了他:“要有受伤?” 卫长风摇头:“没有。” 方镇海的目光却看着卫长风的额头:“没有?那这是什么?” 卫长风这才想起,原来自己是被二叔撞在树上撞晕的,他答道:“些些小伤,无足挂齿。” 方镇海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卫长风一回,象是在确认卫长风没有受伤,然后继续问道:“可击败了敌军?” 卫长风的心中一紧。 方将军这是明知故问啊,既然如此问,那就一定有后续,但事已至此,无论是什么样的祸患也只能受着了,他摇头道:“没有,相反,末将兵败,自已也为敌军所俘,如不是有一好友意外相救,只怕。。。。。。”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突然一凛。 一个好友?真的是一个吗?他被绑在帐内,帐外的卫士是谁杀的?剑是谁留下的?他二叔说已经给他喂了药,他应当不会这么快醒来才对,究竟是二叔说谎,还是另有其人相救?难道这个救自己的人就是二叔不成? 这个念头还没有很清晰,他的思路就被方镇海打断了。 “卫将军”,方镇海的口气变的极为郑重,“你以一万大军,攻不足五千土匪,无论兵将武器,都远超对手,最终却失败,你可知罪?” 卫长风叹了口气,心知这一番训斥是难免的了,只得老老实实的低头道:“末将无能,指挥不力,罪不可赦。” 其实他这句还是有文章的,一句“指挥不力”,已经将其他人给开脱了。 方镇海却全没理会卫长风的话,他的脸色变的阴沉起来:“说什么指挥无能?你面对敌军,准确的判断出了对方的诱敌之策,而且直接分兵左右攻击,这可是指挥有方吧?” 卫长风听了方将军的话,知道方将军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那么他也就省了事,直接等待方将军处理就好了,所以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方镇海的话里虽然说卫长风是“指挥有方”,却连一丝的高兴之意都没有,他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变的越来越严厉:“据我所知,你独闯敌阵,恶斗敌酋,这一战你有勇有谋,运筹帷幄,可以说是尽展英雄本色,然而在最后时刻,你却故意失手于敌酋,听任他将你绑走,各部为了追回你才堕入敌人的毒蜂陷阱,最终导致大败,是也不是?” 卫长风只能点头。 没什么可不是的,这些话都是事实。 啪! 方镇海突然用力一拍桌子,脸上已经变色,大喝道:“你为什么这样做?是交通匪类还是有别的原因?” 卫长风的脑袋嗡了一声。 交通匪类!这是死罪!交通的是谋反的匪类,是不赦之罪! “末将没有交通匪类!”卫长风坚定的抗辩,“如果末将交通匪类,何必将他们打的那样之惨?” 方镇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卫长风说的倒是很合理。要真是交通匪类,有先把他们打垮的吗? “卫将军,那么请你说一说,当时究竟是什么原因你要这样做?”方镇海的口气仍没有温和,但已经不那么严厉了,“究竟是被暗算了,还是你有意这样做有什么奇谋要用?” 卫长风张了一下嘴。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说被暗算了,或者有什么奇谋,比如他是想进敌军大营侦察敌情之类的,方镇海无论相信不相信都必须接受。因为方镇海不在现场,他卫长风才是在现场的人,方镇海没有证据能反驳自己提出的说法。事实上,方将军这是在有意的给了自己一个脱罪的机会。 只是,这个罪能这样脱吗?用谎言来脱罪? (二)卫长风犹豫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在想,直接说一句“中了暗算”是最方便的,反正方将军也没办法去把二叔找来对证。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最终,卫长风抬起头来,答道:“禀将军,都不是。那个匪首末将认得,是末将的二叔。” 方镇海叹息了一声。 卫长风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他已经猜到了下面的情形:卫长风眼见匪首是自己骨肉至亲,一时惊呆,而且下不了手,最终听任自己被抓走。 如果论起情来,倒也可以说这算是情有可原,问题是,战场之上,哪里有什么亲情?如果人人都这么论亲情,这个仗还用打吗?战场之上因私废公,与叛变无异! 他看向卫长风,冷冷的说道:“卫将军,你因私废公,损害全军,其罪当斩,你可有异议?” 卫长风感觉着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流。 他终于说道:“没有异议。” “来人!”方镇海厉声喝道,“将卫长风推出帐外,斩首示众!” 卫长风苦笑了一声。 看来,方将军连个说遗言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只是,他的遗言该对谁说?这一刻,他想起的不是李千月,也不是尼娜,更不是宋甜儿、白起等人,而是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 唉,母亲,儿真不孝,至死居然也没有给你写一封信。 卫长风在心中叹息着。 卫士犹犹豫豫的推着卫长风往帐外走,越走越慢,看这架势,只怕今年之内是走不出帐了。 卫长风却笑了笑,迈开步子往帐外走,卫士大急,用力牵着卫长风的衣服,却被卫长风拉的踉跄了一下。 就在卫长风一只脚已经踏出帐门时,方镇海发话了:“回来!” 卫长风僵住。 不是吧?方将军会玩儿吓唬人这一套?可能吗?这个人可是方镇海方将军,不是朱令朱将军啊。 但不管是哪个将军,卫士已经在卫长风身后用力拉着他,将卫长风又拉回了方将军面前。 方镇海仍然冷冷的看着他,慢慢的说道:“卫将军,你的罪,死罪当斩,这个没有可讲的。但由于有一人愿意以他自己的项上人头做保,保你再次出击必能大败敌军,所以这一次可以先记下,但七日之内,你必须击败敌军,再有差池,你和保你的人一起人头落地!” “末将想请问方将军,是谁保的末将?”卫长风立刻发问。 他可不能害了别人。虽然他有把握在七日内战胜敌军,但打仗的事,谁能说自己永远是万无一失的?所以这个保,他并不想要。无论是白起或者是张四柱、刘全中的哪一个,他都要坚决的拒绝。他宁可自己现在就人头落地,绝不能带累了他人,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 方镇海的脸上仍是没有一丝的笑意,冷然答道:“是我。本帅以项上人头保你七日内战胜敌军,如其不胜,本帅和你一起就刀!” 半柱香的时间后,方将军的大帐帐帘掀起。卫长风大步冲出帐来,直冲自己的帐篷。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哪怕是李千月就在他眼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 方将军,奋威将军,十万汉军统帅,要以项上人头保他七日内战胜敌军! 如果这样的事他还不能重视,那么他就算死了都不可怜。现在,他要做的是立刻回帐,要静下心来好好的思考一下,看自己的计策是否可行,然后再招白起来研究一下------还有郑参将。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除非有绝对必须知道的,他可承受不起失败,他可以承受自己的人头落地,但他承受不了方将军的人头落地。 晚上,尼娜的帐内,三个女人正在叽叽咯咯。 主要是宋甜儿在说,她一会儿欢笑,一会儿悲伤,说着她的身世,她在黑山的生活,特别重点的当然就是她和卫长风的相遇。 她甚至红着脸说了卫长风受了重伤后是她给卫长风脱的衣服,惹的尼娜大笑了好一会儿。 李千月也在笑着,甚至偶尔的插话打趣宋甜儿。只是,她的手却纂的紧紧的。 三人正在说着话,一个东胡卫士走了进来,结结巴巴的报告:“公主,卫将军请你,明天,玩,山水,请你自己。。。。。。” 尼娜叹息了一声。 要求用汉语来交谈是她亲自规定的。毕竟这里是汉军的地盘,人家允许你在这里,你可也得避嫌,所以她要求卫士们一定要用汉语说话。只是,现在这卫士说的实在是不清不楚,听来居然好象是卫长风要请他去游山玩水一样,她只得说道:“你用胡语说吧,我来翻译。” ------------ 第158章 游山玩水看耍猴 那卫士用胡语滴里都鲁的说了起来,尼娜听着,脸色越来越惊奇。 她又以胡语又追问了一回,终于对宋甜儿和李千月说道:“卫将军邀请我明天去游玩,我一个人去。” 宋甜儿小嘴一嘟,气哼哼的说道:“哼,卫哥哥好偏心,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小月姐姐,咱们偏要跟着去!” 李千月淡然的微笑着:“甜儿妹妹,我又没打算去,你想去,你自己去吧。”说罢她站起身,有些夸张的伸了个懒腰,对尼娜和宋甜儿说道:“我有些累了,你们慢聊,我先休息了。”说罢摇摇的走了。 尼娜看着李千月的背影,目光中却满是迷惑和担忧。 她实在不懂,卫长风这是怎么了?这可不象是卫长风的风格啊,他哪里有兴趣如此的气李千月?何况就算要气李千月,怎么可能拿她当枪使呢?卫长风究竟怎么了? 次日。 日近正午。 金岗山脚下一热闹。 上百老百姓将一块平坦的场地围的紧紧的,后面的路上,远远近近的还不断有更多的老百姓或坐车,或步行而来。 他们有的是金岗附近的居民,有的则是辽源一带的居民。今天一早,汉军四下通知,说道为胡汉和谐,今天起,一连三日,每天午时起,投诚的东胡人将在金岗山脚下为大众百姓表演胡风,而且对来到的百姓供应酒食,打赏银两,不为别的,只因胡人占领辽源时对汉人百姓多有欺压,特此补偿,以求赎罪。 众百姓有好奇的,有贪图酒食银两的,也有感觉着奇怪的,这汉军正和东胡人打的热闹,现在搞什么胡汉联欢啊。 反正这里又有酒饭又有银两,而且还提供往返车辆,何乐而不为?无事可做的和家中有银钱需要的,纷纷前来凑热闹。 场地靠近山脚处,一把大伞打起,遮着午时的太阳。这大伞极大,足可遮下七八个人,但伞下却只有两个人:尼娜公主和卫长风。 卫长风毕恭毕敬的举杯,以近乎夸张的动作将酒杯高高举起,直过额顶,用东胡人最尊敬的礼节向尼娜敬酒:“尼娜公主,我来敬你一杯。” 尼娜愁眉苦脸的看着卫长风,叹息道:“我不该来的。我中计了。” 卫长风努力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力求他的表情庄重严肃,落落大方,与这个场合应当相般配,他极为正式的答道:“尼娜公主,您没有中计。在下特别请您来赏一赏这金岗风光,顺便也让胡汉的矛盾缓解一下,毕竟以后东胡人还是要生活在这里的,虽然他们不再有自己的国家,但他们的百姓还要和汉人百姓共处在汉帝国之内,咱们努力为他们平复一下矛盾,也是好事。” 尼娜一脸的哭笑不得,看着卫长风,也同样以对待尊贵客人的方式回敬了卫长风,嘴里恨恨的说道:“你这不是在叫上我出丑?外面一堆围观的,咱俩在这装腔作势,这不是拿自己当猴儿耍?” 卫长风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努力鼓了好一会儿腮帮子才算避免了失态,咽下酒,他低声道:“尼娜公主,帮帮忙,这周围可那么多双眼看着呢,咱不能太不庄重啊。” “我偏要不庄重。”尼娜恨恨的说道,“你这唱的是哪一出?你可知道昨儿小月听到你这个邀请是什么表情?你可知道我劝了几回才算把甜儿给劝回去的?还有,那些什么胡人表演胡风,那是什么狗屁胡风?胡人哪有那么跳胡舞的?欺负我看不出那些是汉人是胡人是不是?” 卫长风看了一眼那些正在跳着不伦不类的胡风舞的人,轻笑道:“这个还请见谅。我不能随便的拿投诚的胡人来戏耍,只好用汉人来代替了。” “呸!”尼娜轻啐了一声,说道:“今儿也就只好这样了,但明儿你得换成胡人,我自去挑选人选,把我们胡舞跳成这样,你不在乎我还在乎呐!” 卫长风扑哧一笑,轻声道:“这个多谢了。只是还望和胡人打个招呼,我必须弄一些假胡人混迹其中,不要揭破。请你放心,绝不会利用胡人身份做有损胡人的事,只是此事不可明说,还请见谅。” “你要我怎么相信?”尼娜有些不满的瞪着卫长风,“你这不带着小月妹妹,不带着甜儿小妹,就请我一个,你害不害别人我不知道,但你现在就已经害了我了。” 卫长风的表情严肃起来。 那不是装腔作势,而是认真的。 “尼娜,请不要告诉小月和甜儿,这件事,就先让他们误会一下好了。这关系到我和另一位的生命,请你不要当成儿戏,答应我,在我说此事已可以说明之前,不要公开,好吗?”卫长风郑重的看着尼娜请求道。 尼娜见卫长风说的如此郑重,又有“这关系到我和另一位的生命”之语,却也不敢拿此事乱说,只得答道:“好吧,反正这一回这黑锅我算背定了。不过咱们可得说好,此事一结,你得给我申冤,要是我再挨上甜儿一石头,你得给我好好按摩一回才行!” 卫长风吃惊的酒杯差点掉在桌子上:“怎么,你知道是甜儿打的你了?” 尼娜哼了一声,答道:“我还不白痴,猜得出。” 卫长风有些尴尬的笑着,不敢直视尼娜。 尼娜既然猜出了这个,相信也猜得到,卫长风在帮着宋甜儿隐瞒真相。 尼娜恨恨的看着卫长风,咬了咬嘴唇,突然说道:“卫将军,我可是全力配合你了。既然你是邀请我来游山玩水的,总不成就这么坐着让众人围观吧?好不好咱们就游山玩水一下?” 卫长风的眼睛有些发长,他想了一下,终于点头:“也好。前面那小河还不错,离此不远,咱们就去河中泛舟一番如何?” 尼娜咯咯一笑,也夸张的行了一礼,答道:“多谢大汉卫将军邀请。”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卫长风伸手,轻扶着尼娜公主,二人庄严的、自然的、洒脱的向不远处的小河走去------他们要水中泛舟,谈一谈理想,谈一谈人生,谈一谈胡汉恩仇,谈一谈天下大计------好吧,其实就是扯蛋。 ------------ 第159章 计高一筹 (一) 一连三天,卫长风变着花样的请尼娜和投降的胡人游玩,除了第一天的确是用汉军冒充了胡人,后两天倒的确有真正的胡人在,当然,同样也有冒充的在。 李千月的脸也一连阴了三天。 到第三天头上,她干脆拉着宋甜儿去找王公公了,但宋甜儿对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实在没兴趣,三言两语的就不和他们一起,自己去找游戏之所了。于是李千月就和王公公自去游玩。 时近中午时分,又快接近表演胡风的时候了,东胡降兵们默默的做着准备。他们虽然服从尼娜公主,但并没有对这个胡汉联欢有多大的兴趣,但众百姓们倒是兴趣大增,今天来的百姓比平日里要多的多,远处还不断有人接近。 “呜~~~~”随着一声号角,二十名东胡降兵们开始摆开队形,准备跳舞,一边上另有五十人在观看。 “呜~~~~~~”号角声又一次响起。 东胡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神色都有些奇怪。 没有人吹号啊,这号角打哪儿响起来的? “呜~~~~~~”号角声再起,紧接着,山里传来呐喊声,数百衣衫破烂,手执武器的人冲了出来,当先两杆大旗,一杆上书“复兴大汉”,一杆上书“伯夷再现”,正是伯夷帮的人! 正在围观的百姓们立时乱了起来,有的往前跑有的往后跑,纷纷乱叫,二十名东胡士兵个个神色紧张,迅速往尼娜公主处靠近,只是他们根本没有武器,个个赤手空拳的,拿什么护卫尼娜公主? 卫长风却微笑起来,好象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终于来了。”他喃喃的说着,脸上居然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尼娜初时有些惊慌,但当她看到卫长风的表情时,她立刻明白了,她看着卫长风,问道:“你是拿我当饵,此诱这些汉人叛军出来?” “我们一起当饵。”卫长风急忙更正,生怕尼娜生气,因为这件事,他做的的确不大地道,不但让尼娜背了个一个人和自己游玩的黑锅,而且还拿尼娜和她的手下当了饵。但他也没办法,方将军的人头和尼娜当饵二选一,他只能选择让尼娜当饵。所以他现在只能尽量哄尼娜,权当赔罪。 尼娜却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突然凑近卫长风说道:“卫将军,你搞阴谋也很有一套啊。我一直担心你只会当兵不会从政呢,等我当了国王,你来帮我好不好?你当大将军我当国王也行,或者,我当王后,你当。。。。。。” “尼娜公主,请你和你的人先后撤。”卫长风急忙打断尼娜的话。这不仅仅是因为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机,更是因为这个问题没得研究。他还没那兴趣当东胡国王。 尼娜抬眼扫了一下,叹息道:“晚了吧,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只见手执武器的人不但从山里涌出,而且从左右后也纷纷涌出,个个身着百姓服装,手里却拿着明晃晃的军器。 卫长风点了点头,淡然说道:“这种情况下,我看你还是和我在一起好些,要是独自撤退比较危险。” 尼娜哼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看卫长风,而是四下乱转着:“难道和你在一起就安全了?”一边说,她的身体却忍不住向卫长风靠来。 四下里呐喊声四起,看来这一回伯夷帮是动用了所有的力量,近千人从四面围过来,一个个大声叫嚷着,也多有污言秽语者,其指向目标主要是尼娜。 卫长风皱了下眉毛。 他很不喜欢这种干法。 他对于伯夷帮攻击东胡人是理解的,两军相争,百姓涂炭,当然彼此没什么好话,这也没问题。只是,靠着侮辱女人的谩骂能打败得了对方吗?这不但不是什么威风,反而是耻辱。 当然,现在倒不是讨论什么是威风什么是耻辱的时候,因为至少伯夷帮人都感觉着很威风。 上千人,围住了七十个人,这一仗他们赢定了。 真正的百姓们都已经逃的差不多了,剩下穿着平民衣服的,几乎个个手里拿着刀剑,越来越逼近卫长风和七十个士兵。 尼娜的脚步有些浮动,往后退了一步。 卫长风轻轻扶了尼娜一下:“站稳。”他轻轻的说道。 尼娜慌乱的心突然镇定下来。 卫长风的手就好象带着神秘的力量,只轻轻一碰,就让她有了主心骨。她挺起胸,双腿牢牢的钉在地上。 如果要死,她就和卫长风死在一起好了! 对面,伯夷帮的人停了下来,人群一分,一个蒙着面的人走出来,独自接近卫长风。 卫长风的手突然有些哆嗦。 (二)这一回他不必再去揭开面幕看才能知道那是谁了。那就是他二叔------曾经是他二叔,卫忠。现在,叫刘安邦,复兴西汉伯夷帮兵马大元帅。 刘安邦看着卫长风叹息:“卫将军,你这是何必呢?逃得了一天,逃不了一世。你为了一已之私居然与东胡公主联欢游玩,置我大汉尊严于何地?来吧,现在投降也还不晚,毕竟你我早就有缘。” 卫长风用力的握住手,足足握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他不能再犯上一回的错误。这一回,如果他再犯,那就是不错误,是罪恶。 他看着二叔------不,刘安邦大元帅,淡淡的答道:“你现在投降是最后的机会,只此一次,过了就晚了。” 刘安邦轻笑了一声。 他突然举手。 四下里的伯夷帮人立刻前进数步,与东胡降兵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我知道你埋伏了人马。”刘安邦悠然的说道,“离此十里,你埋伏了一千骑兵,五千步兵。我猜,在山的左右,你也埋伏了几千人吧?我们一下山,你的人马就立刻从四面围上来,把我们包围,是不是?” 卫长风居然点头,认真的答道:“是。你的情报准确,人数也对,距离也对。” 刘安邦冷笑了一声:“那么,你真的认为在十里外的埋伏有用?你与这些东胡人欺骗汉人,试图淡化东胡人与汉人的仇恨,如此大奸大恶,逼的我们不得不出手,但你以为我们会出动多少人?杀光你们需要多久?你那些十里外的救兵来得及救你们吗?” 他一边说一边狞笑,到最后都快要放声大笑了。 卫长风对刘安邦倒也有些佩服了。 现在这个刘安邦,比之当初那个只有热情与冲动的二叔的确聪明了不少,看到卫长风连续三天在山脚与东胡人游玩,知道这是在逼他出手,这一招也的确逼的他不得不出手:对方就在山脚下挑衅,而且人数只有几十,有什么理由不出手?如果不出手,他要如何对这一千多人解释自己无视东胡人,也无视“东汉反贼”? 所以刘安邦第一件事是防止出手后被围剿。在做了这个防范后他才出手。而这防范的办法很简单:集中绝对优势兵力,速战速决。你有再强大的力量,埋伏在十里之外,也来不及救援。 当然,他也明白,卫长风倒不是有意要将伏兵埋伏那么远的,但这一带地势平坦,居民不多,实在没地方埋伏那么多人,所以才不得不将士兵埋伏了那么远,也正因如此,所以才给了刘安邦机会。 只是,刘安邦算错了一件事,只一件。 卫长风举手。 二十个东胡人已经缩到了另外五十个东胡人身后。这五十个东胡人迅速脱下东胡的大衫,露出里面的汉军军服。 刘安邦大笑。 五十勇士勇斗一千恶匪?这算是给说书的准备新说资吗? 但他的笑声只出了一半就止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汉军手里的武器。 那武器他认识。因为他曾经差点被此攻击。 那是弩,连弩。 上满了箭的连弩! 每个士兵身上都背着一把连弩,数排箭。虽然他们限于衣着,并没有带很多的弩箭,但在距离如此近,人员如此密集的情形下,五十人一排箭放出,杀伤个百十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用多,只要有三五排箭下去,这些伯夷帮的人就得伤亡一多半,这都没有考虑后面的援军问题,不幸的是伯夷帮的人又不能分散开,因为他们面对的就是挤在一起的五十人,能有多大的攻击面?分散开,攻击谁? 如此一来,刘安邦就面临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按原来的计划密集攻击,就是给连弩做靶子,如果拖延时间,就会被汉军的大军围困。 刘安邦的脸色变了。 卫长风却淡然的笑了。 “击鼓。”他简单的下令。 鼓声大起,三面鼓一起敲响,这一回鼓倒是带的够多,因为这本来就是演奏的乐器。 远处立刻有了呼应,只见左右后三面烟尘大起,一千马队已经首先冲出,后面,数十两马车载着数百人也在前行。虽然按战场原则这算分批进兵,是作战大忌,但现在的作战情形不同,面对的是不到一千散兵游勇,只要能快速抵达战场就会胜,所以这个分批进兵的办法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刘安邦恨恨的看着卫长风,手微微摆动着,好象在想着是不是发起强攻。 “别动。”卫长风认真的警告着刘安邦,“一动就是万箭穿心,来多少死多少。” 刘安邦放下手。 他不得不承认,卫长风说的是实话。 “从左右两边撤入山里!”他大吼着下令,慢慢倒退,手按在剑柄上,防止汉军连弩突然发起攻击。 ------------ 第160章 承诺 卫长风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确佩服刘安邦,因为就刘安邦与此前的那个卫忠比,的确在指挥水平上有大的进步。然而,这只是他自己和自己的以前比,如果要拿来和别人比,比如和卫长风比,却实在看不到高明之处。 但卫长风仍不忍心出言讽刺,毕竟,这个刘安邦曾经是他的二叔过。 伯夷帮的帮众们恨恨的从左右两边往后撤。 他们倒也有弓,但弓不多,弦不劲;他们也有盾,但只不过是一些木匠加工的粗糙木盾,就这种盾都不多,至于甲,十个人里都没有一个人能拥有这种高级东西。所以面对着连弩,他们真的不敢乱动,他们即使没见过刺猬,也想象得出刺猬是什么样,他们可不敢去试自己变成那样。 伯夷帮帮众才撤没几步,只见后面里许的小河里飘下数十艘木筏来,木筏上个个都是全付武装的汉军士兵,这些士兵熟练的将木筏靠岸,迅速在河岸上排列成阵势。 伯夷帮帮众大乱起来。 左中后三面是汉军包围,正面是连弩,唯一能退入山林之处,却被封住,他们被包围了! 这本是一个极不可能的事。因为离山林不过里许,那小河又窄又浅,按他们的想法,就算出击不成功,完全可以安然退回,但没想到,这个最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四下里汉军迅速的合围着。 卫长风带着士兵,扶着尼娜,施施然走进汉军阵中。 尼娜知道此时已经不是她能再呆的了,于是自行和二十名真的胡人回营去,不再理会这里的事。 卫长风送别了尼娜,回头看去,见白起已经指挥着大军四面将伯夷帮众团团围定,包围圈越压越小,将伯夷帮众人压的几乎快没有活动的余地了。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下令暂停,独自一人进了阵,在离刘安邦数步处站定。 他要做一个最后的努力。 毕竟,这是他的二叔,亲二叔,与自己的父亲是一奶同胞。那些伯夷帮众毕竟是愚忠之人占了多数,他们也都是汉人,所以,如果可能,卫长风希望这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卫长风看着刘安邦,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知道自己不必说,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想说的是什么,刘安邦完全应当猜得到。 刘安邦也看着卫长风。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转头,对着自己的帮众大吼道:“各位大汉子民,今日,正是我等为大汉尽忠之日,你们可有勇气面对?” 这句话说的慷慨激昂,听得伯夷帮众一个个热血沸腾,只听得一片应喝之声:“我等但求一死,绝不屈服!”“为大汉而死,死得其所!” 卫长风的脸色变了。他看着刘安邦,慢慢的问道:“你为什么那样做?” 刘安邦扬声,用最大的音量回答道:“我生为大汉之人,死为大汉之鬼,这些人都是我的好兄弟,不必多言!” 卫长风一呆,一时吃不准刘安邦究竟说的是真话是假话。 刘安帮气势汹汹的向卫长风逼近一大步,手用力一扯,将上衣扯开,将胸膛正对着卫长风,让人一看就知,这是宁死不屈的样子,随即低声道:“贤侄,你能保我不死吗?我死,这一千人可就都没命了。” 这句话一说,卫长风的心中一片冰凉。 这就是他的二叔。 打着复兴西汉的大旗起事,残害妇女,虐杀百姓,欺骗部属,假称帝后,这一切,都是他这个二叔做出的。到现在,居然还用他一千名部属的生命来当成筹码和自己讨价还价! “刘元帅,”卫长风郑重的答道,“我无法保证。我只是一个常将军,这件事得皇帝陛下亲自决定。但我保证,只要你投降,在送到皇帝陛下面前之前,绝对不会有生命之危。” 刘安邦冷笑了一声。 看来,他打起亲情的大旗也没用了。他叫卫长风“贤侄”,但卫长风却称他为“刘元帅”,亲情,已经不存在。 他傲然挺起胸来:“那么,请下手吧。到皇帝面前,我有死无生,这你很清楚。” 卫长风当然清楚,他看着刘安邦,突然问道:“你可以让你的部下放下武器吗?他们是无辜的。” “你自己去说好了。”刘安邦的眼中现出怨毒之意,“我是没那本事。” 卫长风长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下令进行一场屠杀了。这一次的战胜,将让他终生负罪。 他慢慢举起手。 身后,突然有**声喝斥着什么,紧接着人影一闪,一个人从卫长风身边掠过,已经站在刘安邦身边! 卫长风一惊,心想此人好快的身手,只是既然站在刘安邦身边,当然是伯夷帮之人,但方才这人掠过自己身边,明明有机会杀自己,为什么没有出手? 他向这人看去,却是吃了一惊:此人正是送了他好马的风起道长! 刘安邦看着风起道长,却叹息了一声:“小元帅,你来做什么?” 风起道长笑了笑,取出一条毛巾,将方才强行穿越汉军阵势时手臂上被划的伤口缠了一下,答道:“当初结义,咱们说过同生共死的。” 刘安邦不再说话,眼中有敬佩之意。 卫长风却呆在那里。 原来,这位风起道长就是伯夷帮的二当家,兵马小元帅! 怪不得他在山中被绑在帐中时听那兵马小元帅的声音那么熟悉! 卫长风突然明白是谁在山中救了他了。 风起道长,正是风起道长。是风起道长杀了门前守卫,也正因是他所杀,所以那守卫根本没有来得及出声,因为守卫根本没想到二当家会这样做,至于那太阿剑,当然也是风起道长所遗。大当家的手持赤霄剑,太阿剑再好,也不可能一个人用两把剑,所以刘安邦将太阿剑给了风起道长,而风起道长则在发现宋甜儿来救卫长风后,将太阿剑就留在了那守卫的尸体旁,让卫长风走时一起带走。 卫长风这时终于领悟了风起的小庙前那付对联。 风起道长心知西汉不可复,即使复兴,也不是刘安邦这等人能做到的,更不赞同刘安邦的做为,但他只因一句承诺,却不得不和刘安邦并肩站在那里,因为他承诺过:同生共死! 尘落水清如意法,风起云动奈何天! 真是无可奈何! ------------ 第161章 屠杀之令 (一) 这是风起道长的悲哀。他所做的一切都极为矛盾。 他将名马送给卫长风,不惜杀了帮众救卫长风,甚至可能也正是他的运作,所以卫长风才会没有如刘安邦所说的几个时辰后再醒,而是早早醒来,至于怎么运作的,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他最终却不得不来到这里,与刘安邦一同仆死。 然而,这又哪里仅是风起道长一个人的悲哀?整个帝国,大千世界,有多少人也同样有着这样的悲哀? 卫长风的手又一次发抖,不是为了刘安邦,而是为了风起道长。 风起冲着卫长风笑了笑,突然说道:“等一下。”一返手,已将刘安邦的剑摘下,转身几个起落已近小河,手一扬,剑连着鞘直飞入河中,然后才再次返回到刘安邦身边。 刘安邦没有反抗。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手,根本反抗不了风起道长。同时,他虽然不明白风起道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却明白这把剑对自己现在已经全然无用,留着它只能多加一条罪证,扔了,也算是不让东汉皇帝得了便宜。所以他听任风起动作,连问也不问一句。 风起扔了剑,返回刘安邦身边,对卫长风说道:“那马名纤离,据说是周穆王乘之以见西王母的后代,卫将军不妨好好照看,会有好处。” 卫长风点了点头。 《水注经》有云:湖水出桃林塞之夸父山,其中多野马。造父于此得骅骝、绿耳、盗骊、骐骥、纤离。乘以献周穆王,使之驭以见西王母。 这马名叫纤离,当然是好马了。自然,它究竟是不是周穆王纤离马的后代,谁也无从考究,但这马实在绝非常马可比,这是肯定的。 风起见事情已毕,于是解开上衣,露出胸膛,笑道:“卫将军,不会劝我离开吧?” 卫长风痛苦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风起道长既然在此时出现,是绝不会离开的,除非一死,否则就是对风起道长最大的侮辱。 他慢慢的举起手。 “等一等。”卫长风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卫长风有些吃惊。 这个又叫等一等的人居然是白起! 白起慢慢走近,看着风起问道:“此前卫将军帐后有人以飞蝗钉暗杀卫将军,可是你们所为?” 风起道长有些吃惊的看着白起,问道:“哪一天的事?”边问边看向刘安邦。 刘安邦摇了摇头,答道:“从来没有下过这命令,杀手混入大营杀常将军?怎么可能成功?飞蝗钉是个什么东西?” 风起转回头,看了看白起,不再出声。 白起点了点头,也不再出声,退回阵中。 卫长风这一下糊涂了。 当此之时,刘安邦和风起道长没有必要说假话,而且看着也根本不象是说假话。 那么,是谁冒充的伯夷帮来暗杀卫长风的?是真想暗杀,还是苦肉计?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人可是大大的成功,因为如果没有这个假装的伯夷帮杀手,汉军就不可能出击扫荡伯夷帮,如果没有这个扫荡,当然也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挑起了这样一次屠杀? 卫长风的手动了一下。 白起在卫长风身后低声提醒:“下命令吧。” 卫长风苦笑。 这个命令怎么下? 严格来说,这一次其实不是伯夷帮挑衅,是有人陷害伯夷帮,首先挑衅的倒是汉军。无论如何,这个帮派肯定要清剿,这倒是事实,但如果论起出兵依据来,只怕不能以“伯夷帮暗杀汉军常将军”为理由了。那么,真的就要这样杀光了这些人吗? 风起道长看着卫长风,也叹息了一声,说道:“卫将军,这是时,是命,是运,却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下命令吧。” 卫长风看了一眼刘安邦,刘安邦的面幕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露出了清瘦的面庞。 卫长风突然挥手,手重重下压,眼睛已经紧紧闭上。 “杀啊!”一声怒吼,上万汉军从四面向伯夷帮一起冲去! 一片喊杀声中,风起道长又一次长吟起来:“尘落水清如意法,风起云动奈。。。。。。”他的吟声没有完,就已经被淹没在了喊杀声和惨叫声中。 卫长风转身,他用双手塞住耳朵,逆着人流几乎逃出了战场。 不,他不是逃出战场,他是逃离了屠场,这个他废了巨大苦心亲自布置的、亲自下令开始屠杀的屠场。 他知道白起一定能组织好攻击,他也知道伯夷帮的人一个也不会剩下,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今晚绝对睡不好觉了。 他骑着马,离开了战场足有二里开外,才在一个土丘下坐下,抱住头,死死的堵着耳朵。他怕,怕的全身发抖,从来没有哪一次战斗让他这样害怕过! (二)不知过了多久,战场上的喊杀声终于停止了。 一只手轻轻搭在卫长风的肩头,稳定而温暖。 那是白起的手。 “卫将军,我们。。。。。。结束了。”白起看着卫长风的脸色,将“胜利”一词临时改成了“结束”。 卫长风苦笑。 结束了?只怕,这一幕在他的心中永远不会结束。 “收兵吧。”他轻声答道。 “要收尸吗?”白起问。 卫长风明白白起的意思,这句话指的是风起道长和刘安邦的尸体。 “和其他人一样对待吧。”他轻轻的叹息着,“他们是敌人,无论是谁,都没什么不同。” 白起点头。 身后,马蹄声响,张四柱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叫道:“痛快,这一仗打的痛快!”来到卫长风跟前,来不及下马就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末将水性不错,请让末将去把那把名剑捞上来,这剑简直和你那把剑一样厉害!” 白起看了看卫长风,卫长风看了看白起。 “哪有什么名剑?”白起问张四柱。 张四柱一呆:“就是,就是卫将军那样的。。。。。。” “卫将军没有名剑,水里也没有。”白起截断张四柱的话。 张四柱痴痴的看着白起好一会儿,终于转向卫长风:“卫将军。。。。。。” “收兵。”卫长风下令,“别把民间的传说当一回事儿,名剑不过是传说。” 张四柱晕头晕脑的去执行命令了。 白起和卫长风同时出了一口气。 太阿就够可怕的了,还敢捞赤霄剑?打算让谁持着这剑去献给皇帝?谁去告诉皇帝,他居然上承天意,意外的得到了高祖皇帝的赤霄剑?别说赤霄,卫长风已经把太阿剑的鞘都换了,原来的剑鞘已经藏好,他可不敢时时的戴着太阿两个大字到处乱晃。 汉军收兵了。 一路欢歌笑语。 卫长风回营了。悄然无声。 白起全部接管了后续的指挥,根本都没和卫长风商量------他也没办法商量,因为卫长风现在已经好象变的不会指挥了。 第三队营地里,很是喧嚣了一阵。这一战虽然规模并不大,但打的的确是比较痛快,士卒们在营内相互开着玩笑,士气高涨。 卫长风的营帐一直静悄悄的。两个卫士得到了白起的亲令:任何人不得入帐,除非得到白牙将亲口同意。 接下来的时间内,得到白牙将亲口同意入帐的一共两次:送入午饭,一个时辰后,又原样端出来,除了茶水喝了一些,饭菜一口没动。 时间悄悄的流逝着。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 一个人端着托盘慢慢走来。 是尼娜。 她手中的托盘里是几样饭菜,还都热气腾腾的。 她慢慢走到帐前,被卫士拦住:“尼娜公主,奉白牙将亲令,不得白牙将亲口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 尼娜感觉有些有趣,眉毛一挑,笑盈盈的问道:“要是方将军来呢?也要白牙将亲自批准?” “是。”卫士答道,“一级管一级,方将军来了也只能命令白牙将,不能越过白牙将直接命令我们。” 尼娜不熟悉军中规矩,本是想难为一下这两个卫士,没想到自己倒出了个小丑,只得笑笑,说道:“你们不至于让我端着这个大盘子去找白牙将吧?” 两个卫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脑袋比较灵活,说道:“白牙将的命令是任何人要入帐都得经他批准,没说食物不得入帐,请公主将托盘交给我们,我们转送进去就可以了。” 尼娜呸了一声,笑骂道:“你们两个傻瓜,我又不是卫士,为什么要巴巴的送饭来?就是我要入帐。去一个人,去请求白牙将,快着些。” 卫士其实真的是尽快了,一路小跑着去请示,又一路小跑着回来的,但尼娜仍是等的不耐烦,托盘在手里极是沉重,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只是坚决不肯让卫士帮着拿。 得了白起的亲口同意,尼娜终于入帐了。 帐内,卫长风安静的躺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就是躺在那里,好象在想着什么,又好象什么都没想。 尼娜吃力的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揉着手腕,夸张的嗔道:“我都快累死了。卫将军,来帮我揉揉手腕嘛。” 卫长风没有动。 尼娜只得收起笑容,慢慢来到卫长风身边。 然后,她看到了卫长风眼角的两滴眼睛。 尼娜的心突然狂颤。 他在哭!是的,是卫长风,这个杀敌无数、一令千军的常将军在哭! ------------ 第162章 情里情情情不断 尼娜再也矜持不住,她突然挨着卫长风坐下,伸出手去,牢牢的将卫长风抱在怀里。 卫长风在尼娜的怀里轻轻抽泣起来。很快,这抽泣变成了号啕大哭。 尼娜紧紧的用自己的胸口贴着卫长风。 现在,她的心中没有一丝的他念,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好好的安慰一下卫长风,女人的胸膛,不仅仅是男人的天堂,也该是男人的港湾,是男人受伤后躲避风lang的港湾。 帐外,又来了两个女人。 一个是李千月,一个,是宋甜儿。 两个卫士相视而笑。他们发现,卫将军还真有女人缘。一个卫士转身就往白起处跑------别等人家来请求了,主动去请令吧。 另一个卫士迈步上前,挡住李千月和宋甜儿:“两位姑娘,奉白牙将亲令,不得白牙将亲口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二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宋甜儿就吃惊的问道:“卫哥哥怎么了?为什么我听着他在哭?” 卫士大是为难。 这事儿他当然知道怎么了,但他可不能说是怎么了,只得嗯嗯了两声。 宋甜儿听得卫长风在哭,心中着急,迈步就往前走,嘴里说道:“我不进帐,我只在帐外看一眼可以吧?” 卫士一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情况要怎么对待,白牙将亲令,不得白牙将亲口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但没命令任何人不得偷看。别人也就罢了,这二位和卫将军的关系猜也猜得出,真就不让她们看? 卫士还没想明白怎么处理,宋甜儿已经来到帐前,掀开帐帘的一角向帐内看去,一看之下,先是吃了一惊,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李千月本是装着事不关已的样子在一边呆着的,但帐内的哭声和宋甜儿的表现让她大起好奇心,不由得也在一边伸头。宋甜儿见李千月伸头,干脆伸手拉过李千月,让李千月也向帐内看去。 卫士在一边干脆闭了眼。反正这二位是卫将军的心上人,围观就围观吧。 宋甜儿看着帐内,看着卫长风埋头在尼娜怀中大哭,看着尼娜紧紧的抱着卫长风,咬了咬嘴唇,终于在李千月耳边轻声说道:“卫哥哥和尼娜姐姐是般配。看着他们这样,我也很高兴呢,只是,希望卫哥哥别哭坏了身子。月儿姐姐,你说咱们怎么想办法去劝一下?” 李千月一声冷笑。她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寒气:“甜儿妹妹,既然人家般配,咱们跟着捣乱干嘛?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以后也别拉我来这里了,我又对他没兴趣。”说罢转身就走。 宋甜儿一呆,心想方才可明明是你找我来的,怎么变成我拉你来了?但帐内这情形,她虽然天真也知道不能轻易进去,犹豫了一下,急忙转身追上李千月,问道:“月儿姐姐,那咱们去哪儿?” 李千月的怒火有些忍不住了,她一甩手:“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要找王公公聊天去。你要去也随便你。” 宋甜儿听得李千月口气大是不对,只得停了脚步,呆呆的看着李千月远去,想了一会儿,嘟着嘴向自己的帐篷处去了。 卫长风不知道尼娜何时走的。当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感觉着头好疼,就好象喝了二斤老酒大醉了一场一样。他真的不想起来,但时候已经不早,再不起来,只怕不能按时去中军帐报道了。 他慢慢起床,穿衣。 桌子上放着清粥,但他不想吃,所以他的时间还是够用的。 帐外传来人声。 帐帘一掀,一个传令兵进来报告:“禀卫将军,方将军令,你今天不必去中军帐报道,可以随意休息一天。” 卫长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白起不可能不汇报他现在的情形,方镇海再严厉,也不至于这点人情都不讲,所以今天方将军其实是给他一天时间平静心情的。只是,他可能不会再有昨晚那样激动的情绪,但这份伤痛却让他如何忘记? 他答应了一声,打发走传令兵,想了一想,终于坐下,慢慢的吃着粥。 外面,有人声,有马嘶,也有风在吹的声音。 卫长风突然感觉着无事可做。 他决定去看一看曾经给自己端来过一碗清粥的人。 那个人让他又思念,又难过。但他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他仍忘记不了那个人,那个叫李千月的人。 他起身出帐,直向李千月的帐篷而去。这一回,他决定不让任何军务干扰自己,他甚至不去看两边的营帐,生怕一看之下又要动心去处理什么事。 他就这样一路目不斜视的直向李千月帐篷而去,期间不但忽略了好几次别人的行礼,甚至还差点被一匹马撞到。但不管怎么说,终于,他没有再被扯入什么意外之中,来到李千月的帐前。 他站在帐前,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听得帐内传来王公公的笑声。 卫长风的一声“小月”噎在嗓子里。 现在时候倒也不算早,至少是吃罢早饭的时候了,但是,聊天是不是早了些?卫长风以为自己这就够早的了,没想到王公公居然比自己还早! 帐内,王公公勒着公鸭嗓正说着:“小月啊,你看看你,这么漂亮的脖子上总得戴个好的项链才行吧?” 李千月的声音居然也是腻腻的,猛的听来和尼娜的声音倒有几分相象了:“我哪有啊?你有,就给我一个吧。” 王公公嘻嘻的笑着,片刻后说道:“瞧吧,这个如何?来,我给你戴上。” 卫长风的手突然一缩。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李千月会不会拒绝?好吧,其实不拒绝也没什么,只要是她自己接过来戴上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李千月的声音好象更腻了:“那你给我戴吧。” 帐内静了片刻,随即是王公公有些**的笑声,李千月在笑声中轻啐道:“讨厌!” 卫长风慢慢的从帐前退了出来。 他猜得到李千月为什么会说“讨厌”,也猜得到王公公为什么会笑,更猜得到,那“讨厌”二字其实说的是“喜欢”。 他有些惊奇自己为什么没有愤怒,只是有些失望。 他轻叹一声,正要转身,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接近,紧接着一双手已经蒙住了他的眼睛。 ------------ 第163章 死尸传说(上) (一) 卫长风心中一惊,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得耳边有人问道:“卫哥哥,你猜我是谁?” 卫长风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忍不住扑哧一笑,答道:“我猜不出,甜儿。” 宋甜儿笑了起来,放开双手,欢快的跳到卫长风眼前,问道:“卫哥哥,今儿怎么这么闲?要去找月儿姐姐吗?” 卫长风笑了一下,答道:“我今天没事,正想找你聊天呢。” 宋甜儿的眼睛里现出一丝惊喜,叫道:“真的?卫哥哥,你不是骗我吧?” 卫长风突然感觉有些羞愧。 因为他真的是在骗甜儿。 不过好在这个错误可以改正。他立刻答道:“不是。甜儿,咱们上我的营帐里聊一会儿天好不好?” 宋甜儿高兴的拍起了手,连连叫好,拉着卫长风就走,生怕卫长风跑了。 李千月的帐篷门口,李千月正送王公公出门,两个人手牵着手。 王公公直到门前仍不肯放手,另一只手顺着李千月的手腕往上摸。 李千月用力挣脱,轻嗔道:“外面有人啊。” 王公公得意的笑着,摇摇的走了。 李千月看着王公公的背影,她的神情很有些复杂,但这一回,她根本没去看卫长风,虽然她方才已经看到,卫长风和宋甜儿手拉着手正在往卫长风的帐篷处走。 卫长风和宋甜儿在帐内只聊了一会儿就有些无话可说。无论宋甜儿多喜欢和卫长风聊天,但二人的兴趣爱好实在不在一个范围内,卫长风也是无可奈何。倒是宋甜儿,昨儿看到卫长风哭的那么伤心,今天心里有意的想要多逗弄卫长风说话,于是东拉西扯着,一会儿说军中伙食,一会儿说她做了个什么有趣的梦,卫长风也只是嗯嗯啊啊的听着。 宋甜儿见卫长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卫哥哥,前儿那个风起道长,会不会法术?” 卫长风笑了起来:“他如有法术,我们怎么能打得赢那一仗?” 宋甜儿却摇了摇头:“那可能是因为他来不及用法术吧。我师傅就会法术,你不也试了,那丹药可好用吧。” 卫长风点头道:“这倒是。只是风起道长不象个有法术的人。”说到这里,童心忽起,笑道:“要是风起道长真有法术,可能他现在没死,用个法术就活过来了呢。” 宋甜儿大笑起来,说道:“哪有那样的法术?死人也活过来啊?” 卫长风摇头道:“这可是可能的。有些道士还能让死人走路呢。比如赶尸的。” 宋甜儿大感兴趣,问道:“什么是赶尸?” 卫长风见宋甜儿不知这些,心想正好,他实在和宋甜儿聊不出什么话题,就给她讲个故事好了,于是正色道:“这件事,你可不能外传,这是很秘密的事。” 宋甜儿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连连追问。卫长风回忆了一下,慢慢讲起他儿时经历的一件事来。 那时的世道比现在还要乱的多,东汉的军队天天在打仗,死的人也多,别说收尸,就是埋都来不及,许多人死了就那么暴露着,根本无人理睬,一些重伤的人也同样被抛弃,能够活下来的就极少,活下来又能幸运的回家的,更是少的可怜。 卫家的附近,有一户人家,很是贫苦,家中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儿子被征为兵,去打仗了,这一去就再没回来,老母每天以泪洗面。 过了很久,所有人都以为儿子肯定回不来了,但突然有一天夜里,儿子回来了,虽然衣衫破烂,全身发臭,但居然能回来,这可是大喜事。四下里可怜他们母子的人纷纷前来探望,居然就坐了一屋子人。 卫长风当时年纪虽小,却也由爹爹带着前来看望,还带了些银两来打算资助一下。 这儿子小名叫黑三儿,大家也都这么叫他。卫长风到黑三儿家时,屋子里已经没有地方可坐了。自然,这是因为屋子实在不大,但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黑三儿身上臭不可闻,所以大家都坐的比较远,倒是黑三儿身边空了好大一块地方。 黑三儿的老母见这么多人来看自己,很是感谢,但她也看得出,这些人对黑三儿身上的味道实在忍不住,心中抱歉,只得训斥黑三儿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洗一洗。” 黑三儿摇头道:“娘啊,不是我不洗啊,我洗了几回才进的家门,这身上的味道是除不去的。” 一边上一个邻居笑道:“岂有此理,哪有除不去的,还是你洗的不干净。” (二)黑三儿又摇头:“柳大妈,不是的。这味道,这味道是有来历的,真的除不掉。” 柳大妈听的奇怪,问道:“什么?臭气还有来历?你说说看。” 黑三儿脸上有些变色,连连摇头,“这个,不能说。” 黑三儿的老母平日里多承众邻居照顾,见柳大妈问起这问题黑三儿都不说,有些生气,斥道:“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快说!” 黑三儿哪敢抗拒老母,犹豫了半天,才低声说道:“这个事,各位听一听就得了,权当我在胡说。” 一众邻居见黑三儿如此神秘,越发感兴趣,连黑三儿身上的臭气都有些不在乎了,纷纷拉近椅子去听。卫长风那时年纪小,对这种事更是有兴趣,干脆跑到最近处,离黑三儿不到二尺,坐在炕边儿上听,他父亲虽有心拉他回家,但那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强拉,只好听任他去。 黑三儿见大家如此有兴趣,不讲是不行了,只得慢慢讲了起来。 他从军后,一路打仗,几乎天天作战,天天死人,开始时还有些害怕,有些悲哀,到后来就已经麻木了,甚至于睡在死人堆里都没感觉。终于有一天,他们这一批人被叛军给包围了,一场大战下来,他们全军覆没。黑三儿腰上中了一枪,血流不止,后来就晕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三儿迷迷糊糊的醒来,天已经黑了,他发现腰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自己正躺在死人堆里。奇怪的是,不远处正有隐隐约约的铃铛声。 黑三儿心中奇怪,不知道谁在这里摇铃。正要努力站起身,却见身边的尸体一个个慢慢的站立起来。 黑三儿初时以为这些人象自己一样,是重伤后苏醒过来,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 第一,不可能有这么多人都是重伤后苏醒,一个两个十个八个都可能,但整个战场上的人都这样,太不可能了,现在的情形正是每个倒在地上的都站起来了,甚至有的脑袋都掉了一半的也站起来了。 第二,那些站起来的人不是正常的爬起来的,而是直挺挺的从地上站起来的,就好象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拉着他们一样,整个身体是僵直的站起的。 黑三儿心中奇怪,但并没有多害怕,他早就忘记了害怕是什么滋味了。他也跟着慢慢站起,看着四周。这才发现,那些站起的,个个都是死人! 这些人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睁开,身上也都是致命伤,胸口被打出大洞的,脑袋被削了一半的,一个个都直挺挺的站着。 黑三儿心中终于有些害怕了,他正想逃开,却听得铃铛一响,他的心中一紧,居然走不动,他心知有异,向铃声传来处看去,只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铃铛,另一只手拿着桃木剑,正在战场上慢慢的走来走去,一边摇铃铛一边不断的用桃木剑去碰地上的尸体。 有些尸体不等桃木剑来碰就已经站起,也有些尸体要桃木剑碰了才会站起,自然也有桃木剑碰了也不动的。 那道士看来很有经验,桃木剑碰上两次不动的尸体他就不再理会,仍去翻别的尸体,不一会儿,战场上就已经站起了三百多具尸体。 道士见尸体差不多了,收了桃木剑,伸手入怀,抓起一把纸钱一洒,只见那些站立的尸体都纷纷向道士靠近。 黑三儿眼见尸体都往道士处去,生怕自己这样站着会被道士使了什么法术让他由活人变成死人,干脆也装成死人,跟着尸体往道士近前走。 那道士见尸体都接近了,手一扬,飞出一条绳索来,这绳索极细,刚飞出时看着不长,但一飞起来居然就无止无休,把这些尸体一个挨着一个的连了起来。 黑三儿见势不妙,刚要想逃,那绳索就已经穿过了他的腋下,也不知为什么,明明的那绳索只是穿过他的腋下,他却一下子不能自主行动了,只能跟着绳索行动。黑三儿的心里虽然明白,但行动却一点儿也不受自己的指挥,只能顺着绳索的动作和其他尸体排成一排,外表看去,和其他尸体没什么两样。 黑三儿心中的惊惧自是无与伦比。但他知道,现在他必须装尸体,这道士法术如此高强,一旦发现自己没死,只怕一动绳索自己就变真的尸体了,于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候着。 那道士见尸体都排好了,就象检阅军队一样从前往后走了一回,黑三儿呆在队伍中,幸运的没有被道士发现。 道士查验已毕,走到队伍最前面,手一扬,摇了一下铃铛,整个队伍开始一抖一抖的走开了。原来那些尸体走路,身体是僵直的,腿不打弯,所以走起来都是一抖一抖的。黑三儿努力模仿着这种走法,跟着往前走,不知道这道士弄这么多尸体干嘛用。 ------------ 第164章 死尸传说(中) 黑三儿跟着尸队走了能有三四里路,夜越加的黑了,前面出现了一蔟营火。又走了一段,营火越来越近,隐约的看到几个人站在那里,但明显的不是死人。那几个人个个手里都执着如猎叉之类的打猎之物,看来好象是猎人。 当先一个猎人见尸队走近,大声道:“毛老道,这一回收获不错啊。”那道长答道:“还行。只是太多了些,咱们要辛苦一些了。” 那猎人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这年月,不辛苦能活命?”边说边借着火光一个个的尸体看去,一边看一边摇头。 黑三儿的心紧张起来。因为这猎人看的太细,全不象方才毛老道那么大致看一回就了事,他生怕被发现自己还活着,只得尽量模仿着尸体僵立不动。 那猎人一路看下来,连黑三儿也细看了,但黑三儿装的很像,居然掩饰过去了。那猎人看了一个来回,转头大声说道:“这也没多少油水啊。” 毛老道答道:“这年月谁身上有油水?皇帝老儿的油水大,你敢碰吗?大虎,别挑三拣四的了,这就不错了。” 那叫大虎的猎户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对另外几个猎户叫道:“好了,走吧。” 黑三儿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越听越心惊,心想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研究起人身上的油水来了?难不成拿人来熬油?那油也用不得啊。 此时毛老道又摇了一下铃铛,整个尸队又一抖一抖的走了起来,这一回不同之处在于几个猎户散开来,在左右来回护持着尸队。 黑三儿大感后悔,心想方才就毛老道一个人,天又黑尸体又多,他还有希望逃走,现在这几个猎户看着,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尸队一路前行,走了大半夜,已经进了一片树林,此时天有些放亮了,毛老道高举铃铛,猛的摇了两下,黑三儿突然感觉着头上一阵发晕,一下子扑倒在地,他最后的感觉是其他尸体也和他一样扑倒在地,随即就昏睡了过去。 等黑三儿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又是晚上。毛老道摇一下铃,尸体又纷纷站起,黑三儿也只能跟着站起,接着走路。 如此一连数日,都是将近白天,摇铃既倒,到了晚上,起身赶路。说来也怪,黑三儿一天天的不吃不喝,居然也和那些尸体一样的没有饥饿之感,甚至连疲劳感都极少,看来这毛老道的法术也的确了不起。 这一伙人看来早就计划好了行动路线,一连几天,每当黑三儿醒来时,都不是在树林就是在荒野,要么就是坟地之类的没有人烟的地方,反正从没见过附近有人家的,倒是野兽见了不少,特别是野狗,此时黑三儿才悟到为什么会有那些猎户护持,原来是怕野狗把这些尸体给吃了。 如是连行数日下来,黑三儿开始闻到臭味。 这臭味不是从别处来的,而是从尸队的尸体身上来的。虽然这些尸体看着没什么变化,但那股腐烂的臭气却越来越浓,黑三儿初时熏的都快忍不住了,但时间一长,他也适应了这些臭味,甚至于几乎闻不出来。 又走了几天,这天里,天几乎快大亮了,毛老道却没有如原来那样让尸队倒下,反而加快了进行速度,走了不久,在一片树林中,出现一块巨大的场地。 黑三儿一看那场地,脑袋就嗡了一声。 那场地里,四处是人的骸骨!无数的人肉被割开,骨头四下乱扔着,数十人正在场地中间一块块巨大的木板上将人肉加工成肉条、肉块和肉馅,这些人一个个都全身染满了鲜血,直如血魔一般。 原来,毛老道和猎户们是把尸体送到这里来,用人肉做成美食的! 黑三儿到此地步不可能不逃了,他正想要动,却听毛老道笑道:“可算到了!”随即猛摇了两下铃铛,黑三头一晕,又倒了下去。 黑三儿再次醒来时已经又是晚上,只是此时身上已经没了那绳索,却是被堆在一大堆尸体中间。好在这些尸体横七竖八的乱扔着,黑三儿幸运的在上层处,身上只有两个尸体。黑三儿听了听,隐约听得有鼾声,看来是那些人白天干活累了,正在睡觉。 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变成肉块,只不过是因为这一批三百多尸体太多,白天没有处理完,明天,他和这些堆积起来的尸体就会变成肉块。 现在既没人看守,又没有那绳索,更没有铃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黑三儿奋力推开身上的尸体,吃力的站起,连着这些天用尸体的方式赶路,现在他都不大会正常走路了,就那么一抖一抖的爬下尸堆,也不管是哪个方向,摸着一个方向就跑。 还好,他幸运的没有被发现,这树林虽然大,却并不很密,他直向着一个方向走了一段,居然就摸着黑走出了树林。 逃出了魔掌,黑三儿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河水去洗自己的身体,但那臭气根本洗不掉,而且还有越洗越浓的趋势,黑三儿无法,只得就那么忍着了。他想着自己九死一生,差点变成别人口中食,心中惦记起了老娘,无论如何要在死前看老娘一眼,于是看明了方向,向家乡走来。 只是他身上的臭气太浓,他实在没办法接近别人,而且这些天天天昼伏夜行,弄的他都不敢看太阳了,所以他干脆躲躲闪闪的,仍是昼伏夜行,一路就这么慢慢的摸回了家。 众人听得黑三儿讲的这一番奇遇,一个个都吃惊的忘记了说话。好一会儿才有人骂着那些黑心人,更有人捂着嘴跑到外面去吐,因为那家伙不幸今天居然吃了一块肉。 卫长风听得黑三儿的叙述,心中有些疑惑却难以解释。 这黑三儿这样走回来,不知吃的什么?他的伤那么重,怎么会好象没什么影响一样? 第一个问题也就罢了,可能黑三儿一路上打着野食回来的,但第二个问题卫长风实在不解。他见黑三儿离自己不远,于是向黑三儿腰上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大声尖叫起来:黑三儿的腰上,一个明晃晃的伤口,伤口里整个腹腔清晰可见,只是,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内脏,只有一堆烂成污泥一样的腐肉! ------------ 第165章 死尸传说(下) (一) 众人正被黑三儿讲的离奇经历吓的心惊肉跳,冷不防卫长风这一声大叫,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卫长风的父亲喝斥道:“你乱叫什么!” 卫长风早已被黑三儿腰上的情形吓的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黑三儿腰上的伤口,黑三儿有些莫明其妙,那伤口部位在后腰近中部,他自己看不到,只得用手去摸,哪知一摸之下,手整个进了身体里,再拿出来时,已经抽出了一堆腐黑如棉絮一样的烂肉,肉里还有几只蛆在蠕动。 黑三儿的脸上满是吃惊的表情,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那烂肉看了片刻,突然尖叫了起来:“原来,原来我已经死了!” 随着这一声尖叫,黑三儿直挺挺的跌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卫长风讲到这里不再讲下去了,因为宋甜儿已经吓的紧紧搂住了卫长风的胳膊,身上都在发抖。 卫长风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宋甜儿,调笑道:“你是修道的,还怕这个?” 宋甜儿这才稍稍坐直身体,嘟起嘴来:“我才修了几年啊,再说,这也太可怕了。卫哥哥,你是有意编了这个故事来吓我吧?” 卫长风摇了摇头:“不,这是真的。后来我也打听过,其实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是为什么。据说,人死之后,的确会有一些怪事发生的。这种行尸走肉,其实是有可能的。” 宋甜儿连连摇头:“打仗时每天都死那么多人,要都这样,怎么没几个人见过?” 卫长风笑道:“这个可就有讲究了。你可知赶尸的来源?” 他知道宋甜儿肯定不懂,所以没等宋甜儿回答就说了下去。 赶尸,相传最实起于苗民。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蚩尤率带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蚩尤对身边的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如何?”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符节’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 于是军师装扮成蚩尤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在一阵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呼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立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 事实上,最早的赶尸原本只赶死在战场上的尸,发展到后来,才出现了各种赶尸。但不是每个尸体都可以赶的,赶尸有“三赶,三不赶”之说。 凡被砍头的、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这三种可以赶。理由是,他们都是被迫死的,死得不服气,既思念家乡又惦念亲人,可用法术将其魂魄勾来,以符咒镇于各自尸体之内,再用法术驱赶他们爬山越岭,甚至上船过水地返回故里。 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其中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阎王勾去,法术不能把他们的魂魄从鬼门关那里唤回来;而投河吊颈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缠去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岂不影响旧魂灵的投生?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这两类尸同样不能赶。 就算是能赶的尸体,尸身也未必就正符合要求。据说:在湘西的山区,当有外乡人在那里去世后,他的亲友便前往聘请法师来赶尸回乡。 当法师来到停尸的地方,首先查看死者的生辰及死忌,看看是否有冲克,然后便在尸旁念咒,口中喃喃念咒好一会,突然,把手中的桃木剑,用力插入停放尸体的木板上。 倘若桃木剑应手而入,即表示这尸体愿意接受法师的号令指引,法师便肯接下这赶尸的聘约。但倘若桃木剑屡插不入或是突然折断,那位法师便立即掉头不顾而去,因为,这表示尸体不肯听从他的号令,途中很可能会因此而发生变故的,所以即使再出更高的价钱,法师也不会答应赶尸的。 所以,赶尸,要有有足够法力的人来驱使,还要尸体合适,只有这样才能赶得起。黑三儿所说的毛老道在战场上用桃木剑一一碰触尸体,就是来试尸体是不是可以赶。 (二)至于黑三儿,其实是一口魂魄不灭,一直念着家里的老母,所以他是合适赶的,只是他魂魄思念极浓,于自己已死的事并不知情,反而以为自己是在死尸队中的一个活人。这就是为什么毛老道和猎户检查尸队都没发现黑三儿有异的原因,因为黑三儿本就是死人,有什么异处? 也正因如此,所以黑三儿被索魂绳和摄魂铃操纵,与其他死人无异,他身上也同样有强烈的尸臭,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本就是死人,和其他死人并无不同。只不过最后,他的怨念让他产生了尸变,自行从分尸场中逃走,一路翻山越岭,终于回到家中。 宋甜儿听得又是感兴趣,又是害怕,叹道:“这黑三儿大哥其实是个孝子。” 卫长风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忠孝节义,这些大义有时是会产生逆天地的惊人之事的。” 宋甜儿不由又想起了风起道长,轻声问道:“卫哥哥,你说风起道长算不算有大义之人?” 卫长风重重的点了点头:“算。一诺千金,勇于仆死,此义之高,震天撼地。” 宋甜儿想接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卫长风心知宋甜儿还是在纠结于风起道长会不会也死而复生的问题,只是这问题实在太有些孩子气了,所以他也不想接口,但他的心里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黑三儿身虽死而魂归家,他自己,虽然活的好好的,却离家千里,不知何日是归期。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卫士来报:“营外有一道人求见卫将军!” 宋甜儿一声尖叫,一下子跳起身,拉着卫长风连声叫道:“是风起道长,他来找你了,咱们快跑!” 那进来通报的卫士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先拍了拍宋甜儿以示安抚,心中也是奇怪,不知会有什么道人来找他。其实就算是风起道长来找他他也不怕,一则风起生时大义,死后怎能化为恶鬼?二则手中太阿剑仍在,何惧鬼神?只是卫士报告是一个道人来找他,可没说是风起道长。 他对卫士说道:“请进来。” 卫士出去请人,宋甜儿抓着卫长风的手连连摇晃,哀求道:“咱们别和死人呕气,就避一避吧。” 卫长风忍住笑,安慰道:“放心,我有办法制住僵尸的。什么镇鬼咒、急急如律令我也会念。” 宋甜儿知道卫长风是胡扯,哪能放心,急道:“僵尸哪是随便就制得住的?卫哥哥你不要吹牛。”但她见卫长风根本无意回避,只得伸手去抓立在一边的扫帚,嘴里说道:“一会儿僵尸一来,我就打他,你要快跑!” 卫长风看的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正要再出言安慰,却听帐门处有人奇道:“什么僵尸?”跟着帐帘一掀,一个道人走了进来。 宋甜儿手里握着扫帚,正待出手,一看那道人的面目,这一下比见着僵尸还可怕,叫道:“师傅!”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宋甜儿的师傅孙道长。 孙道长见宋甜儿也在,脸上一沉,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师傅,拿着扫帚干什么?要打为师不成?” 宋甜儿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答道:“不是的,我,我以为是僵,僵。。。。。。” 卫长风强忍笑意,急忙将孙道长让进帐中。 孙道长却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向卫长风说道:“卫将军该当知道老道的来意吧。” 卫长风点头。 他当然猜得到。宋甜儿私自离开山中一路追踪卫长风而行,孙道长师徒情深,哪能不惦记,所以也离开山中来此,只怕是要带宋甜儿回去的。这对卫长风其实是个好事,否则他时时担心着宋甜儿,也实在为难。 宋甜儿在一边悄悄放下扫帚,轻手轻脚的倒了茶水,却不敢端过来,在一边冲着卫长风大打眼色。 卫长风笑道:“道长才来,不必着急,且先请坐,休息片刻。” 孙道长哼了一声,横了宋甜儿一眼,这才落座。 宋甜儿送上茶水,马上退到一边垂手而立,低着头不敢看孙道长。 孙道长看来心中很是着急,根本没与卫长风客套就再提方才的话头:“我这个不听话的徒弟这一段给卫将军添了好多麻烦了吧。老道无能,不会教育徒弟,还请恕罪。” 宋甜儿听得师傅如此说,眼眶发红,嘴又嘟了起来,只是不敢出声。 卫长风急忙摇头道:“道长客气了,甜儿其实帮了我们好大的忙,要不是甜儿送给我们木筏制造图,我们都赶不及作战,甜儿其实是立了大功的。” ------------ 第166章 分手 孙道长这才知道自己那木筏制造图哪里去了,不由得又狠狠的瞪了宋甜儿一眼,对卫长风说道:“虽然如此,但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了断红尘,甜儿现在之所为,大违道法,还望卫将军让老道将她带回去,潜心修炼,重拾道途。” 卫长风其实十分同意孙道长的意思,宋甜儿是不是修道他倒不关注,但离开军营这是非之地却是大好事。只是有一件事却不得不帮宋甜儿说话。 他对孙道长说道:“道长所言极是,军营之中,生死呼吸,实在不是甜儿呆的地方。只是眼下离甜儿的老家松原已经越来越近,道长可否也同留军中数日,待得我军收复松原,也让甜儿探一探故乡,一慰思乡之情如何?” 孙道长愣了一下,看向宋甜儿,问道:“你没有告诉卫将军实话?” 宋甜儿低着头,一声不吭。 卫长风听得孙道长这话,心知有异,在一边不语,等着孙道长解说。 孙道长看了看宋甜儿,又看了看卫长风,叹息道:“其实,老道是在路上拾得甜儿的。当时甜儿的母亲将死,老道眼见救不得,只得救了甜儿。甜儿的母亲说,她的家人都已死去,松原早已无人,就算去了,也是无用。这件事,甜儿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些年来老道不忍提及而已。” 卫长风这才明白。 原来,宋甜儿之所谓去探松原,完全就是一个借口,她的想法,只是想跟在自己身边而已。 卫长风对此当然很是感动,只是,他对宋甜儿,完全是对一个小妹妹的感觉,却实在没有更多的非分之想,何况宋甜儿年纪如此之小,又怎容得他多想? 他向宋甜儿看去,希望宋甜儿能答应孙道长,和孙道长一起回去。 宋甜儿见师傅和卫哥哥都看着自己,心知自己不回去是不行了,只得央求道:“师傅,就让我在这里再住三天。。。。。。不,一天,好吗?” 卫长风看着宋甜儿那可怜的神情,心中大痛,不待孙道长说话已经接口道:“这个没问题,孙道长才来,我也要好好招待一下呢。” 孙道长却坚定的摇了摇头,答道:“卫将军,非是老道不尽人情,实在是天机已至。老道紧赶慢赶,才算勉强抢在前面,甜儿,半个时辰之内,咱们必须离开军营!” 卫长风听得孙道长如此绝决,心中奇怪,不知道这老道弄的什么玄虚,什么样的天机让他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带甜儿离开?但这是人家师徒的事,何况孙道长于他有救命之恩,哪能强拂其意,只得勉强笑道:“道长也太急了些了。” 孙道长叹息道:“彗星出于北斗,角木皎逆于紫薇之上,如此大变,主大乱之象,卫将军,前方即将有重大变故,老道可不敢将徒儿再多留片刻,卫将军见谅。” 宋甜儿听得师傅如此说,吃惊的睁大了眼叫道:“师傅,依你这样说,那岂不是。。。。。。。” 她还没说完,孙道长已经打断了她,厉声道:“还不去收拾行李!” 卫长风眼见情势已经不可再留,虽然他于什么星象全不相信,但人家是修道之人,自然相信这个,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站起,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强留了。只是孙道长才来便去,未尽地主之宜,实在抱歉。” 孙道长连连摆手,只说“不必多礼”,神情却很是急迫。 宋甜儿眼见师傅如此急迫,只得匆匆收拾了行礼,好在她行李本就不多,不过一个包裹,片刻就收拾好了,与孙道长一起往营外而行,卫长风一路相送。 将至营门,孙道长止住脚步,对卫长风打了个起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卫将军也不必再送了。将军此后虽危而安,但阻碍却是免不了的,还望将军多加小心。” 卫长风只能点头答应,心想这种话我也会说,而且肯定能说对,不过孙道长一番好心,倒也不能反驳。 宋甜儿在一边看着卫长风,眼中满是留恋,她突然扑上来,在卫长风的唇上轻轻一吻,泪水已经流下。 宋甜儿走了。 卫长风看着宋甜儿的背影,很久不想回营。 他真心希望宋甜儿能跟着师傅在山中安心生活,但是,如此突然的离开,却真让他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直过了很久,已经连宋甜儿的背影也看不到了,卫长风这才慢慢转身往营内走。才走不远,却见尼娜站在营中一角,正与一个身装常将军服色者在交谈着。 卫长风见尼娜在那里,心想甜儿突然走了的事正好告知一下,于是向尼娜走去,才走几步,却见那常将军突然退后两步向卫长风看来。 卫长风见那常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赵自安,心中奇怪,没想到赵将军和尼娜还能说上话。他正要上前打招呼,赵自安却脸上变色,转身急急的离开,居然装做没看到卫长风一样。 尼娜见卫长风走来,转过身来迎着卫长风,笑道:“怎么?想我了?可算想起我了。” 卫长风也只能笑笑,心中对方才赵将军的表现极为疑惑,却也只能装不知道,对尼娜说道:“甜儿走了。” 尼娜吃了一惊,失声道:“去哪儿了?咱们快去找找。” 卫长风笑道:“这个却不必了。是她师傅来把她领走的。” 尼娜犹豫了一下,向自己的营帐方向一指:“咱们进去说话好吗?” 卫长风见尼娜如此关心甜儿,心中也有些高兴,干脆随着尼娜一路往她的帐篷处去,却已经一边将宋甜儿和孙道长的事说了一回。 尼娜听得连连叹息,一边掀开帐帘一边笑道:“甜儿只怕哭了吧?她没有亲一亲你再走?” 卫长风脸上微红,这事儿他当然没有说,但尼娜却已经猜到,只能含糊以应。 尼娜却不依不饶,进了帐仍然说着:“要是我在那样的情形下,一定抱着你不放,要好好亲一回才行。” 卫长风只能咳嗽一声,笑道:“这个,胡汉的礼节不同的。” 尼娜看着卫长风,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但胡汉却也可以相同。” 卫长风心中一跳。 这尼娜难道又要**?他不由得站住,没有去坐下。 ------------ 第167章 诱惑 (一) 尼娜的神情却变的严肃起来,慢慢说道:“卫将军,你已经失了甜儿,只怕小月妹妹近来也有些不喜。我想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有些机会,失去就不可再得了。” 卫长风哼了一声。 他一直很喜欢尼娜,但今天尼娜实在有些怪异。这算干嘛?逼婚?拉郎配? 他也郑重的答道:“尼娜公主,你也知道,我和你是不可能的。”语气中,“公主”二字特别加重了。 尼娜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开心:“卫将军,你想哪儿去了?” 卫长风张大了嘴巴。 我想哪儿去了?这不是你说的吗?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尼娜,不知道这个小妖女要弄什么妖蛾子。 尼娜却一声娇叹,慢慢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就好象你失去了甜儿一样,其他的事,也一样要抓住机会,有些机会,不抓住就没有了。” 卫长风没有接腔,因为他不知道尼娜说的是什么事,更不明白尼娜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怪异? 尼娜无可奈何的看着好象变傻了一样的卫长风,只得直说:“我已经得到消息,东胡军已经溃散了,眼见着汉军就要直逼王都,这些怕死鬼逃的比谁都快,国王正在呼吁所有东胡百姓参军。我想,我当国王的日子很快了。” 卫长风听到尼娜这些话,心中隐隐意识到,今天尼娜如此怪异,只怕不是什么宋甜儿的事,倒是事关国家的大事了。难道方才他和赵将军相谈也是谈这些? 他小心的答道:“这个恭喜了。这消息告诉了方将军了没有?” 尼娜点了点头:“当然告诉了。现在,我想问的是,你想要一个大贤王的位置吗?”她一边说,一边盯着卫长风。 卫长风终于明白了。看来,方才尼娜和赵自安谈的只怕是小贤王,或者其他的职位。 他极为郑重的摇了摇头:“尼娜,如果战乱平息,我最想做的是回到家里,种一种树,修一修篱笆,如果有空,也希望你来看看我。” 他的话说的虽然委婉,但态度却已经十分明确。 尼娜却没有在意。因为此前她就已经试探过,知道卫长风对此无意,她微笑道:“你们汉人真是一个样子的。我们胡人怎么了?这样的职位,一般人想要还不给呢。你也好,赵将军也好,居然都不同意。” 边说,她一边惋惜的摇头。 卫长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误解了赵自安,原来赵自安拒绝了尼娜的利诱,但一看到卫长风,以为凭卫长风和尼娜的关系,肯定是会答应的,所以才色变而走。 他笑道:“咱们汉**多都是如此。” 尼娜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对卫长风语气中那种自豪感有些不赞同吧。随即又问了一句:“那么,奋威将军你想不想当?” “什么?”卫长风有些吃惊,反问道,“东胡军中有奋威将军一职?我怎么不知道?” 尼娜用手指在卫长风的额上轻轻一点,嗔道:“你真傻了啊。我如向你们大汉皇帝进言,他会不会让你升职?” 卫长风立时色变。 方才尼娜的话虽已不堪,但毕竟她在考虑自己如何统领未来的东胡,就算是拉卫长风入伙,倒也可以理解,但现在这一句可不一样,这是在干涉大汉的内政,培植大汉中的内奸! “不想!”卫长风答的声色俱厉,“我劝你也不要再试探别人,今日这番话,我权当没听到,如再有一次,卫某绝不客气!” 尼娜没想到卫长风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不由吓了一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卫长风此时与尼娜交谈已经没有了半点的兴趣,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尼娜咬着嘴唇,看着卫长风离去的背影,终于轻叹了一声。 次日,汉军全军启程。 这一回的目标,直指东胡王城,离辽源六百七十里的双城。 东胡军溃散的消息已经得到多方证实,不止尼娜提供了消息,而且汉军所派探马、汉人百姓等各方消息汇集,可以确认无误。显然,汉军辽源大胜已经将东胡军的主力基本歼灭,东胡人不但在实力上已经无可再战,心理上也已经没了战意,大小贤王皆死,两大部族内乱,这一切都让东胡军的士气崩溃。现在汉军所要做的,仅仅是去收复失地而已。 卫长风统领着部队,按行军序列,以第三队前行。这一回他的身边终于清静了:甜儿走了,小月和王公公整日泡在一起,尼娜自卫长风怒斥后就没有再敢来骚扰卫长风,卫长风整天把心思放在了军务之上。 (二)一连数日,汉军几乎是全无阻碍的行进着,没有敌军骚扰,广阔的东北平原上也没什么什么崇山峻岭,汉军整日里安步当车,一日复行一日。 一路行来,过九台、德惠,已近双城外围的小城扶余。 这里本是东胡的一个热闹小镇,但当汉军到时,已是满目萧条,整个小镇人去楼空,连鸡犬都没有,想来东胡人都早已经逃光。 汉军在扶余小休了一个时辰,方镇海将天色尚早,决定继续向前,此时离双城已经不远,如果再向前走二三十里,明日就可以直抵双城,虽然此时最后一战还没有打,但人人皆知东胡的灭亡已经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人心思归,方镇海下令继续前行,众军士非但没有抱怨,反而个个高兴。 然而,只前行数里,天色却变的奇怪起来。 此时仍是下午时分,汉军出发时还是阳光灿烂,但行不数里,空气中就好象有一种阻碍,眼睛看上去,到处都是奇怪的小黑点,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楚,一众将士不断的揉眼,个个都感觉着是不是自己变老了,怎么好象老眼昏花起来? 再走了一会儿,情况越来越严重,只见黑点越来越明显,到后来已经形成一片薄雾,色做淡黑,这雾看起来不大,但范围极广,居然将全军都差不多笼罩在雾中。 方镇海和几个常将军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他们谁也没见过这等情形,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事。 方镇海想了一下,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汉军停了下来,方镇海带着几个常将军四下查看,但除了雾气浓,倒也没有别的问题,既没有人中毒,也没有什么埋伏,只是这黑雾越来越浓,到后来已经连阳光都看不清了。 方镇海眼见情形不对,下令各常将军立刻归队,组织部队严加警戒,以防万一。 不一时,黑雾已经由淡黑转为漆黑之色,黑色迅速的在扩大,就好象夜正在代替昼一样,阳光迅速的消退着,转眼间,整个汉军已经被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 卫长风连续下令,整理部队,命令还没有传达完,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执行任何命令,能做的只是原地不动。 “点火把!”卫长风大声叫道。 远远近近的,火石闪了几下,只见数支火把点了起来。火光映照着,众军士都有些惊惧。 卫长风轻出一口气,正待下令士兵们向中央靠近,只见那些火把一个接一个的又熄灭了。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 “再点!” 一时间嘈杂声四起,到处是啪啪的火石相击声。 那火把点了灭,灭的点,总之是点不起来,这情形不但发生在卫长风的第三队,四下看去,其他地方也同样是火光明灭。 卫长风的额头有些见汗。 他宁愿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也不愿意碰到这种无计可施的情形。这黑雾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果说这黑雾是毒物,却又没有军士中毒,如果说这黑雾只是自然现象,怎么会连火把都点不着? “白牙将!”卫长风大声叫着。 “我在这里。”白起就在卫长风身后答道。 卫长风象瞎子一样转身去摸索,碰到了一只同样摸来的手臂,对面,白起试探着问道:“卫将军?” “是我。”卫长风答道。 两个人的手拉着,这一回却要亲密一回了,谁也不敢放手,否则在这一片黑暗和混乱中,一放手就谁都不知道谁在哪里了。 “你怎么看?”卫长风问道。 白起只回答了一个字:“走。” 卫长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才突然想起,自己点头没有用处,白起根本看不到,当既说道:“我也这么想。这雾实在太怪,必须走一走试试。” 白起又问了一句:“方向?” 卫长风苦笑。 方向?他也想知道。现在目不见物,谁知道向哪里走是对的? 一边上,有人悠悠的叹息了一声,慢慢说道:“为什么没有人想问一问我呢?” 卫长风听得是尼娜的声音,心中一动。 不错!为什么他就没想起问一问尼娜?东胡人对这片地区可要比汉人熟悉多了! “尼娜公主,请说,这黑雾是什么东西?”卫长风客气的发问。要知道此前他可是厉声训斥过尼娜的,现在求到人家头上了,还是客气些好。 尼娜悠然的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 第168章 黑雾 卫长风几乎气结。 不知道让我问你干嘛? 他正待转头不再理会尼娜,却听尼娜继续说道:“这东西,我们管它叫‘塔乎’,翻译过来就是‘恶魔之雾’,虽然没人知道它是什么,却知道如何对付。” 卫长风大喜,急忙说道:“请告知。” 尼娜轻笑一声,答道:“怎么,这么客气了?好吧,念在你如此客气,我来告诉你,这东西不怕风,不怕水,不怕光,只怕一样:巨大的声音!” 片刻之后。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大起。 随着巨大的战鼓声,黑雾先是震颤,随即变淡,纷纷向地面堕去,汉军士兵雾的身影就好象云海中的山峰一样,慢慢从黑雾中显露出来。 卫长风一边派人向其他队伍传递消息,要其他队伍也击鼓退雾,一边四下巡视,查看是否有什么损失。 还好,除了士卒们多少的都有些受惊,没有什么其他损失。他带马正要返回,一转头间,却见旁边的一棵树下,黑雾正在迅速向下消退,雾中赫然出现两个人,正是李千月和王公公。王公公紧紧的抱着李千月,手伸在李千月的胸衣内,眼中光着亮光,李千月双目微闭,面色潮红,很是享受。 卫长风的心如被大锤重击。 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身体好象僵了一样。 王公公与李千月树下偷情,正自情浓,没想到黑雾突然消散,王公公嘿嘿一笑,施施然收回了手。李千月微感尴尬,整理一下衣服,抬头却发现卫长风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脸上有些变色。 王公公看了看李千月,又看了看卫长风,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卫长风没有理会王公公。 因为这件事,虽然王公公做的实在够恶心,但如果不是李千月同意,王公公又如何做得?李千月只要叫上一声,王公公就会立刻被军法从事。但现在。。。。。。 卫长风身后马蹄声响,白起来到卫长风身边,汇报道:“各队已经接到消息,即将擂鼓,末将也。。。。。。自去管理队伍,卫将军放心。” 白起本是想说“末将也亲自带人去击鼓相助”,但话才说一半就发现情形不对,他虽然没有看到方才的丑恶一幕,却猜得到肯定发生了什么,所以立时改口,说了句“卫将军放心”,拨马就走。 卫长风仍然看着李千月。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就此转身而去,他的心中好象突然堵了一片黑雾,无法消散。 咚,咚咚咚。。。。。。 远远近近的,一队又一队汉军鼓声大起,那鼓声震颤着黑雾,也震颤着卫长风的心。 李千月脸上那因偷情被发现的羞涩退却,她终于迈步来到卫长风眼前,向卫长风深施一礼,慢慢说道:“卫将军。小女子是一个贫苦之人,儿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吃上一顿饱饭。卫将军青年才俊,错爱小女子,千月很是惭愧。只是,”李千月顿了顿,终于坚定的说道,“小女子宁求眼前的荣华富贵,也不想一直等着以后的虚幻之情,还望卫将军见谅。” 卫长风苦笑。 眼前的荣华富贵?王公公是个太监,能给你什么眼前的荣华富贵?你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太监吧?就算你想嫁,他如何娶?难不成带着你去皇宫伺候皇帝? 李千月现在这样做,能得到的,不过是一些金银财宝而已。然而,事实却是,金银财宝最终打败了那一份感情,在情与财之间,李千月终于选择了后者。 卫长风心知,这一回,其实错的是他自己,不是李千月。 因为李千月从没说过她是一个重情而不爱财的人。现在的事实证明,李千月正是一个爱财重于情的人。 这是卫长风没有想到的,但是,却必须接受的。 毕竟这世上不为钱财所动的人实在不多,他没办法要求李千月做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卫长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只对李千月说了两个字:“恭喜。” 随着这两个字出口,卫长风感觉他的心中有一份东西突然失落了,心中空落落的,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却实在不知道。 他慢慢带转马头。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黑雾既退,军队还要继续前行,前面,可能还要有一场大战。 李千月看着卫长风慢慢远去,终于也是一声叹息。 卫长风回到军中,见白起已经整理好部队,正待发令前行,却听得鼓声又起,不由一皱眉,心想这黑雾还真是麻烦,如此的没完没了,总不能一直击鼓吧?他正待再找尼娜来问问,却听白起失声叫道:“敌军!” 随着白起的叫声,号角声响了起来,是东胡人的号角! “备战!”卫长风也大叫起来! 汉军中一时一片混乱。 谁也没想到敌军居然在一片黑雾来临时突然来攻,这黑雾究竟是凑巧这时候出现还是人为已经来不及探查了,当前的当务之急是先应对敌军! 汉军的行军队形急速的向作战阵形转换着,士卒们拼命奔跑,马匹急驰,看起来整个是一场大乱,对面数里外,隐隐约约的数万敌军正在逼近。 卫长风手忙脚乱的做着布置,此时谁也来不及向方将军请示,事实上连各队中的参将都来不及向本队常将军请示,一个个只能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各自下达命令,这些命令有的不谋而合,有的却又相互矛盾,常将军下令向右,参将可能正在下达向左的命令,士卒们东一头西一头,简直无所适从。 一片混乱中,一个传令兵飞奔而至,向卫长风传令:方将军令第三队出击,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敌军。 卫长风也早有此意。现在整个汉军急需时间布置阵势,如果不能阻住敌军,汉军可能在布阵完毕之前就会被敌军击溃,所以必须有一支部队顶上去,以牺牲来换得时间。 如果是正式的排兵布阵,第三队不会在正当面,但由于现在是行军序列,第三队居然无巧不巧的正对着敌军,所以,做这个牺牲最合适的,正是卫长风的第三队。 卫长风扫视了一眼自己的部队,只见整个队伍一片散乱,行军队形已散,但作战队形还没有形成,整个队伍就是一盘散沙的样子。 “全军出击!”卫长风咬着牙下令,“组织督战队,任何人后退一步,就地正法”! ------------ 第169章 不可获胜 (一) 下罢命令,卫长风拔剑,太阿剑在他手中耀目生辉,他轻轻一提马缰,已经来到队前。 按理说,常将军是一队统帅,无论如何是不能站在最前线的,卫长风自然知道这个规矩,只是这一次,他必须站在最前线上。 因为他是在带领整个部队去送死的。如果明知是送死仍要上前,那么,他的选择是站在最前面! 身后马蹄声响,白起也已经赶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拔剑出鞘,与卫长风默默的并肩而行。 卫长风看了一眼白起,也没有询问。 身后,士卒们乱糟糟的向前,张四柱、刘全二人也已经匆匆赶到,一左一右护持着卫长风。刘全恨恨的看着前面的烟尘,喃喃的道:“真他娘的邪性,东胡人哪里弄出这么多的军队来?”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那么多消息和探马,不可能都疏忽都被骗了,但现在的现实就是:真的被骗了。敌军不但没有溃散,反而聚集起了数万大军! 又一匹马跑了过来,马上的人骑的东倒西歪,好容易才在几个人身边勒住马。 卫长风吃惊的看着马上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六郑参将。 “你来干嘛?”张四柱先沉不住气了,喝道:“还不快退后面去!” 郑六嘿了一声,从背后摘下连弩,看着张四柱恶狠狠的说道:“少和老子放横!打仗咱不会,送死咱还不会吗?” 这可能是郑参将这一生说的最穷凶极恶的一句话了。 张四柱的眼睛却湿润了,他向郑六一拱手,郑重的答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郑六大感意外,没想到一向只骂别人的张四柱居然面对自己的开骂有这种表现,一时说不出话来。 卫长风的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这就是咱们汉人的豪情! 白起默默的和他并肩前行,张四柱和刘全慷慨仆死,连画师郑六都如此的勇敢,这样的民族,这样的将士,汉帝国是不会灭亡的! 卫长风举剑! “向前!”他大声吼道。 所有**步向前。既然已经没有队形,也就不必追求步伐,既然没有阵势,也就不必维持位置,现在是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想法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要是向前,就是正确的方向! 一万汉军直涌向前,他们身后,汉军其他各队发疯一样的排兵布阵,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现在,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生命。 方镇海的剑也已经拔出,他的神情第一次变的紧张而暴躁,不断的呼喝着,但他的眼睛却时时看着前面正在乱糟糟涌向东胡军的第三队。 卫长风,你不能死,给我挺住!方镇海的心中呐喊着。 汉军阵后,李千月正紧张的看着前面。她本来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汉军的大乱让她不由关心起来,王公公及时的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将情形向李千月解说了一回,这一通解说,足以显得王公公有通天彻地之能,洞烛阴阳之力。 此时王公公正自解说着:“唉呀,卫长风那小子这一回算完了,连个阵势都没有,一万人直接上去和几万人接战,人家东胡军那是什么素质,就他那样,嘿嘿。。。。。。。” 一边说,他一边轻轻抚摸着李千月的手。 李千月用力甩开王公公的手,转身向一边走去。 王公公愣了一下,又嘿嘿的笑了两声,追了过去。 前线,卫长风与众将并肩而行,迎着敌人前进,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冷漠。当双方接战时,这冷漠就会变成凶残,让每一个试图挑战汉帝国之威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近了,终于近了,已经近的可以看清敌军的面目了。 卫长风的脸上先是惊愕,接着是迷惘,最后,卫长风一勒马,大叫起来:“停止前进!停下!” 他不得不叫停。 对面的敌人,究竟是怎样的敌人啊?这是东胡军队吗? 那同样是一团乱糟糟的人群,比汉军第三队还乱,零星的有一些旗帜,旗帜下的人九成九是身着东胡百姓服装之人,有老人,有儿童,有妇女。这些人手里有的拿着猎叉,有的拿着自制的弓箭,有的拿着烧火棍,还有的拿着擀面仗。马倒是有一些,但实在少的可怜。 这是东胡的老百姓!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军队! 卫长风立时想起尼娜说的消息来,东胡国王号召全体百姓参军作战,看来,这些就是所谓“参军作战”的人了。 怪不得那么多探马消息都发现不了这支庞大的东胡“军队”。如果是你看到这样一群人,你会把他们当军队吗?当难民还差不多。 “停下!”卫长风又一次大叫起来,“不要攻击,不要放箭!” (二)如果放在以前,令行禁止,卫长风只要一句话,整个队伍不到三个呼吸就可以停下。问题是现在的队伍完全是散开的,连命令都难以及时下达,卫长风虽然连叫了两次停下,但前面的停了,后面的还在走,后面的逼上来了,前面的不得不再往前走,汉军队伍居然一时停不下来。 卫长风果断的向身边几个将领下令:“去阻住士卒!” 张四柱、刘全和白起齐声答应,纷纷向队伍跑去,郑六想了想,叫道:“我得去把连弩队收拾一下,他们要是上来,这帮子东胡百姓就完了!”说着也拨转马头跑开。 卫长风的身边突然空了下来,他的前面是数万乱糟糟的东胡百姓,他的身后是一万乱糟糟的汉军士兵,而他,现在正只身一人站在两军中间。 他心惊胆战的看一看前面,又看一看后面,心中不住祈祷两边千万不要接触。 现在他担心的不是汉军士兵,而是东胡方面。 那些人是东胡人,可他们也是老人,是儿童,是妇女,他们也是人。 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对敌军展开屠杀,卫长风感觉的只能是快意,但如果杀的是这些人,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身后,汉军仍在向前,而对面的东胡百姓,仍在涌过来! 几个将领已经拼尽了全力,白起甚至对自己的士卒挥剑威胁,但现在整个是无序的状态,一万人想在这样的乱局中停下,却哪能如此迅速?两边仍在无法遏制的接近,接近,再接近! “停下,你们快停下!”卫长风情急之下居然冲着对面的东胡百姓大喊起来。 汉军最前排的士兵已经来到卫长风身后,最近的士兵已经和卫长风并排了,而前面,东胡百姓离汉军已不过数丈之地! 卫长风痛苦的闭上眼。 他没办法下令汉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也没办法命令东胡百姓不攻击汉军,接下来,必将是一场屠杀,一场汉人对东胡人,军人对百姓的屠杀。 他等待着那呐喊声和惨叫声响起。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他没有等到那可怕的声音。 卫长风小心的睁开眼,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汉军终于停下了,最前排士兵已经站在他的身前,对面,最前面的东胡人离最前排的汉军士兵只有数步之遥。 汉军士兵们持着武器,由于被严令不得攻击,他们只是那样戒备着。而东胡百姓们,虽然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各色家什,却没有人敢上前挑衅一下汉军。 卫长风的心重新收紧。 现在的情形,只要一支流箭、一个鲁莽,甚至有人不小心随便挥一挥手里的武器,都可能引发一场屠杀。 白起喘息着来到卫长风身边,他的额头上汗水淋淋,比打了一场大战还累。“我去后面,先从后排开始撤退。”他低声对卫长风说道。 卫长风点了点头,同样低声回答:“边退边整队,小心,不要击鼓。” 白起点头,带马。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大起! 卫长风和白起都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齐叫起来:“糟糕!” 的确糟糕,而是糟了个大糕。方才这一片混乱中,他们做了一切应做的努力,只有一样疏忽了:忘记通知方将军了! 方将军并不知道来的不是什么东胡军队,九万汉军已经排列完毕,即将发起攻击! 卫长风以为白起会通知方将军,所以自己全力整顿部队,而白起以为自己在全力整顿部队,卫长风会通知方将军,结果,没有人通知方将军! “我去!”白起吼了一声,也不管什么撤退不撤退了,打起马来一路从汉军队伍中直往后面冲,也不知撞翻了多少汉军士卒。 身后,呐喊声大起,九万汉军士兵,九个方阵,整整齐齐的向前压来,气势之强,让人无法直视。这是汉军第一次全军一起发起攻击,但攻击的对象,却是数万东胡百姓! 东胡人好象受惊的兔子一样,人群里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许多人在大声叫嚷着,一些人开始挥舞手里的各种奇怪“兵器”,一些人开始悄悄后退,还有一些人则跃跃欲试。 卫长风现在都不知道该企求哪路菩萨保佑了,现在的他,第一回面临这样的局面:生怕自己的队伍会获胜! 一阵苍凉的歌声从东胡人群中响起,只见一个老人,手执猎叉,口中唱着转折的东胡民歌,猎叉平端,一步步向前走来。 更多的歌声响起。数十东胡人也应和着,一边高歌一边向前逼来! ------------ 第170章 新王 “停下,快停下!”卫长风惊的额头见汗,连声大叫,可是东胡人又怎能听卫长风的?一个带动十个,十个带动一百个,眼看着一场自杀式的攻击就要开始。 一匹马突然闪在卫长风面前,马上,一个女子端然而坐,神情肃穆。 是尼娜。 尼娜没有看卫长风,也没有看身后已经纷纷执起武器的汉军士兵,她举手,以高亢的声音大声说了几句东胡语。 最前面的东胡百姓停下了脚步,后面的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在吵嚷着向前。 尼娜的眉毛立了起来,她的声音变的极为严厉,她的手向那些吵嚷的百姓直指,以严厉的口气又说了几句。 前面的百姓们纷纷低声向后面的百姓传递着尼娜的话,转眼间,整个百姓队伍停了下来,东胡数万百姓就此安静下来,四下里不远处汉军的行军声更显得响亮。 尼娜见众百姓已经停下,她轻抬了一下手。 一个东胡百姓立刻跑上前来,在尼娜马边跪下。尼娜高傲的抬起脚,下马。 她没有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了那百姓的后背上。 身后,几个东胡侍卫也已经来到尼娜身边,抬着一个很大的装饰成莲花一样的木盘。 尼娜慢慢向前迈步。 东胡百姓们纷纷跪下,男女老少,一排排,一片片,一批批的跪下。 尼娜踩着这些百姓的后背向前,足不沾地,远处看去,就好象是行走在人群的波lang之颠一样。 四下里,汉军已经合围,但鼓声已止。九个整齐的方阵,枪如林,刀如霜,士兵们肩并着肩默默而立,随时等待命令。 尼娜停了一下。因为她的前面是一个小女孩儿,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这小女孩儿也同样怯生生的跪着,鼓着腮,憋着气,准备承受尼娜的体重。 尼娜动了一下手指。 几个东胡侍卫立刻将那莲花座抬了过去,尼娜悠然的坐进宝座。 几个东胡侍卫随即将宝座抗在肩上,此时数万东胡人跪着,而尼娜则端坐在人肩之上的宝座里,显得极为高大。 尼娜扬声,开始一句句的说起话来,每说一句,四下都有几个老者立刻扬声向远处的百姓们转述。 卫长风以无比敬佩的目光看着如神如仙的尼娜。他感觉自己也要下跪了。现在谁要说尼娜不是神,卫长风就能和他急。 白起悄悄来到卫长风身边,低声道:“方将军已经知道了,正在观察,会随时应对。” 卫长风点了点头。 马蹄声响,刘全也来到卫长风身边低声汇报:“队伍已整,请令定夺。” 卫长风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一群散乱的士卒不知何时已经队列严整,条理分明。 “保持戒备。”他低声下令。 其实他真的很想现在就命令全军后退,但现在这时候,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实在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以不变应万变。 尼娜此时仍在说着,说的慢条斯理,却又庄重严肃,她又说了几句,接着声音突然变的激动起来,连语速都加快了。 “呜呼!”东胡百姓们突然整齐的呼喝了一声,吓了卫长风一跳。 但这一声呼喝之后,百姓们没有任何动作,仍是跪在地上静静的听着。 尼娜突然站起身,以最大的音量大声说了一句。 “呜呼!”百姓们又应和了一回,只是这一回的应和声已经明显的有了激情。 一连几句,尼娜每说一句,百姓们就应和一回,应和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激烈。 卫长风的手心里有些冒汗。 因为他听不懂尼娜在说什么。如果尼娜是在劝东胡百姓不要攻击汉军还好,要万一是相反,以尼娜的口才,现在东胡百姓的反应,只怕汉军不杀死最后一个活着的东胡百姓这一仗都没算打完。 尼娜仍在说着,她越说越快,快的连几个老者都来不及传递这些话了,尼娜说着说着,手突然向着前面一指。 “呜~~~~呼!”东胡百姓的人群里响起巨大的噪声,百姓们纷纷起身,向来路直走回去,一时间烟尘滚滚,人流汹涌,尼娜站在宝座上,如同洪水中的山峰,屹然不动。 不远处,九个汉军方阵悄悄后退。 卫长风低声下令全军后撤,自己却慢慢跟在百姓后面走到尼娜身边。 尼娜正慢慢的从宝座上爬下来。 没错,是爬下来,她的脸上通红,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秀发已经沾在脸上,可以明显看出她的双腿双臂都打着哆嗦,才一下地,腿一软,险些跌倒。 卫长风抢上一步,来不及下马,就在马上俯身,扶住尼娜。 尼娜看了看卫长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是嘶哑的,可见方才她用了多大的声音说话。 卫长风突然有些心痛,急忙将水囊摘下递给尼娜。 尼娜也不客气,接过来举起就喝,喝的咕咚咕咚有声,贵族形象荡然无存。喝罢仍感觉不足,将剩下的水都倒在了头顶,水顺着已经打络的秀发向下流着。 卫长风怜惜的看着尼娜,抽出自己的汗巾递上去。 尼娜接过来擦了几下脸,突然做了个鬼脸,咯咯一笑,轻声道:“都是汗酸味!” 卫长风也笑了一下,心知是尼娜在开玩笑,问道:“尼娜,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那些百姓做什么去了?” 尼娜眯起眼,得意的摇了摇头:“这个可不能告诉你。反正,我这个国王是当定了。” 二人正说着,身后马蹄声响,人群一分,方镇海出现在尼娜面前。 方镇海在马上抱拳施礼,说道:“多谢尼娜公主。” 尼娜摇头,郑重的答道:“不对。是我要谢谢方将军没有屠杀我的百姓。” 方镇海只点了下头,不出声,却也不动。 尼娜又笑了起来,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方将军看来有事和我聊,我先告辞啦。” 卫长风心知方镇海也肯定要问尼娜方才说了些什么,那些百姓上哪里去了的问题,数万人被尼娜一席话给调动了,这么重大的事情,非得当面问清不可,这可是事关两国的大事件,马虎不得,当下点头。 当方镇海和尼娜密谈的时候,东胡王宫里也正在交谈------或者说,争论。。。。。干脆如实说:吵架。 ------------ 第171章 两边都吵架 (一) 吵架的双方:东胡国王莫里克,新任小贤王莫吾尔。 莫吾尔的脸已经通红。 “国王陛下,我绝对不能同意!”他大着嗓门吼着,“您让您的百姓去送死,却让我们的精兵在这里看风景?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下令,但既然您任命我为小贤王统领全军,您就应当告诉我如何下令,而不是不经过我直接下这样的命令!” 莫里克摇头,叹息着:“让我们的精兵看风景?我们一共有多少精兵?你算清楚了吗?” “我们的三千精兵也强于十万百姓!”莫吾尔的嗓门仍然不小,“我们是只有三千人,但我们会死战到底的!” “然后我们就都死了。”莫里克淡然的答道,“甚至不用等到汉军来攻。你真的不知道城外有多少格雅部落的人正等着进城报复我们吗?” 莫吾尔愣了一下,声音立降:“那也不能放任百姓去送死啊。” 莫里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那里大多是其他部落的人,这你知道的。如果不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会和格雅部落一起来攻击咱们的。莫吾尔,你已经忘记了部落间那段残酷的争战,但他们可未必忘记了。” 莫吾尔只能长叹一声。 东胡统一已经近百年了,国王陛下仍念念不忘部落之争!但既然国王提到了这个,他却也无可奈何,虽然他认为,这些百姓能够以死抵抗汉军,绝不是有二人,但国王的心里所想的不是百姓们有没有二心,而是未来可能不可能威胁到王权。现在曲果部落的人已经星散,此前数战,曲果部落的青壮男子死伤几尽,国王担忧受到其他部落的反噬,却也只能表示理解,不过,就算解除了这个威胁,难道汉军就不来了? 莫吾尔看着国王,问道:“请问陛下,那百姓被杀光后,我们应当怎么办?是出击还是死守?”这一回他决心问明白,虽然他现在是全体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但国王居然越过他命令百姓出击,他可不想再来一回蒙在鼓里的游戏了。 “死守。”莫里克答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城门一步,不得向外放一支箭。” 莫吾尔听前半句,只能摇头,听后半句,直跳了起来。 “陛下!”他的嗓门又大起来了,“不向外放一支箭怎么守?” “你只管按命令执行就可以了。”莫里克答道,“我自有分寸。” 莫吾尔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他这个小贤王当的真是有趣,下命令不经过他,命令不合理不和他讨论,他当的是小贤王还是小队长? 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要不是大小贤王都死了,整个军队溃散了,不要说万夫长,千夫长都跑光了,他哪里有小贤王这个职位,他这个小贤王总计也只有三千兵马,这还是算上了由国王直接掌握的三百王宫卫队的,但是既然他是小贤王,在其位就得谋其政,现在这样,不是把他当摆设了? 他本是一腔热血,眼看着别人都跑了,他反而亲见国王宣誓效忠,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要保卫国王,与国同亡,但现在,国王看来只不过把他当成一个传声筒和执行官而已。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过自己要和东胡王国共存亡,他就做到,但如何应敌,就让国王说了算好了,反正怎么打也是个死,就算打的再好,也不会多活半天。 他转身,大步往外走,既然已经如此,他就在城上战死好了。 “等一下。”莫里克突然想起一事,叫住莫吾尔吩咐道:“我已经派人去赎回尼娜,如果尼娜回来,请放她进来,还有,如果有汉人护送,也要放进来,但不得带武器。” 莫吾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从血缘上讲,尼娜是莫里克的侄女。但尼娜和莫里克一向不睦,所以莫里克对尼娜也一向的没什么感情,尼娜是死是活,莫里克根本不关心,正如尼娜不关心莫里克是死是活一样,但现在,莫里克居然派人去赎回尼娜,这里肯定有别的考虑! “陛下,你的意思是。。。。。。”莫吾尔那已经灰下来的心重新热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到时候你别忘记放人。”莫里克重复了一回。 莫吾尔转身就走。 他这叫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人家根本都没打算告诉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你还问什么问?真拿自己当小贤王了啊? 莫里克看着莫吾尔的背影,摇了摇头。 有些事,他是不能说的,特别是对莫吾尔。 (二)汉军营中,争论也正在进行。 争论的关键是:要不要让卫长风送尼娜入双城。 尼娜解了百姓受屠之危后,汉军前行,次日就抵近了双城。但离双城还有五十里,却有东胡国王的特使来见,请求赎回尼娜,并且表示国王愿意以尼娜为中间人谈和,其条件十分合理:一保证国王及家属安全,二保证投降者安全,三保证百姓安全,则国王愿举城归降。但有一条,必须请尼娜入城才能相信。 按方镇海的意思,这个条件就一口拒绝了。让尼娜入城,万一尼娜被杀掉了怎么办?但尼娜却同意这个要求,王公公也表示这个要求合理,方镇海虽然在这个问题上应当听王公公的,但他仍执意要王公公说出合理在哪。要知道这可是大责任,你不说明白我怎么能随便同意。 王公公期期艾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尼娜一句话就说明白了:“我入城是去劝降。他真不降杀了我,你们就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当东胡国王了吗?” 方镇海被说服了。 就东胡国王而言,让尼娜在外面他肯定不安心,天知道尼娜究竟是不是想杀了他,如果尼娜进了城,是反了汉军也好,是被杀了也好,双城三千人的守卫,汉军还拿不下吗?至于尼娜,不过是汉人想扶植的一个傀儡,如果真的被杀,换一个不就结了? 这件事,于东汉没有什么危害,又有尼娜和王公公同意,方镇海既没有不执行命令的责任,又没有道义上的负担------除了对尼娜。 但尼娜的要求却让方镇海为难。 尼娜要卫长风和自己一起入城。 因为按照东胡习俗,现在尼娜还没有被赎回,如果主人不动,奴隶是不能远离主人的。现在尼娜这是要回东胡城中了,主人却在汉营,这等于尼娜在逃跑,在东胡习俗上是极大的耻辱。 方镇海可以对尼娜的生命不在乎,但想让他对卫长风的生命不在乎,那可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一回他的回答极为绝决:“不可以。没得商量。别的事我可以尊重东胡习俗,这件事,不尊重。” 尼娜眼见方镇海如此绝决,于是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案:汉军就地扎营,通知东胡国王,双方各派人前行二十五里,在两城中间以财物赎回尼娜,钱由卫长风带回汉营,尼娜则跟着东胡人回双城。 方镇海对这个方案还算满意,点头道:“如此还好。这样吧,卫将军就领本部人马前去,然后在二十五里处交换。” 尼娜倒不同意了。 “卫将军领兵去?那是抢奴隶去了唉。方将军,你可以不尊重东胡习俗,但你就当士卒轮换一下,换个别人带兵护送不行吗?我不要求你尊重东胡习俗,只请求你养一养你的士卒可以不?” 方镇海一想也是。这个别说东胡人的习俗,你是主人,带着一万人领着你的奴隶去交换,那是抢人家去还是交换去了?尼娜只要求换个别队护送,于实际效果一点没有影响,这倒是无可无不可的事。 “我让赵将军去。”方镇海看向赵自安,“你的部队紧挨着第三队,出动起来方便些。” 赵自安点头领令,笑道:“第三队总是打头阵,这一回也让我们第四队来打个头阵吧,第三队的将士们好好休息一回”。 卫长风一笑,心想这个情倒是不能不领,不管怎么说,赵自安可曾是他的上司,干脆就当着赵自安的面传下令去,令第三队全军修整一天。 计划已毕,方镇海一边打发东胡特使回报,约定两个时辰后二十五里外相见,一边下令各自行事。 尼娜回帐收拾了衣物,带着全部三百东胡随从,与卫长风一道跟着第四队一万士卒向二十五里外开进。 前行二十里,只见迎面一骑跑来,却仍是那东胡特使,那特使通报:国王带着五十人,没拿武器,已在五里外相候。 卫长风和赵自安向前看去,果然,五里外,隐隐的有几十人在。卫长风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只怕不能带着一万人去,赵将军,还烦请你点上五十人让我带上。” 赵自安却面有忧色,摇头道:“他说的可能不假,但谁知道四下里有没有埋伏?” 尼娜在一边扑哧一笑,问了一句:“他们拿什么埋伏?” 尼娜的意思很明显,连兵都没了,拿什么埋伏? 赵自安仍是摇头:“咱们五十人不拿武器去,他们只要埋伏一百人就够了。” 看来赵自安是宁可小心过度也不算过度小心,这样的任务万一有个闪失,他的问题可就大了,他转头下令:“全队左右展开五里,搜索左右两侧,防止敌军出现。” ------------ 第172章 背叛 下罢了命令,又嘱咐身后:“见我挥手,立刻全力相救!”说罢就解佩剑。 卫长风吃了一惊,急阻道:“赵将军,你是统帅,不可轻动,只要给我五十人就可以了。” 赵自安坚定的摇了摇头:“卫将军,此事可不仅仅事关你的性命,这是军国大事,我如不亲去,实在放心不下。” 卫长风听赵自安如此说,倒也不好相强,只得点头。 尼娜吩咐三百东胡随从自行去双城,她与卫长风、王公公、赵自安与五十士兵一起向前。 前行五里,迎面已经清楚的看到了东胡国王莫里克。 卫长风见莫里克年纪约六十上下,脸颊精瘦,劾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倒与汉人的帐房先生有三分相似,显得很是精干,只是脸上很有些忧色,他身后五十名东胡士兵不着甲衣,不持兵器,只有两个士兵合力抬着一个鼓鼓的大口袋,想来装的是钱财以便赎回尼娜的。 卫长风一马当先,迎着东胡国王,马上拱手,说道:“汉常将军卫长风,应东胡国王之约来此。” 莫里克却没有回言,而是望向尼娜。 尼娜叹息一声,来到卫长风身边,对莫里克以东胡语说了几句,莫里克以东胡语相答,尼娜转头对卫长风说道:“国王说,多谢卫将军守信前来,对卫将军大名如雷贯耳。” 卫长风点头,心中暗自好笑。 他明显可以看出,东胡国王能听得懂他说的汉语,只是对方是东胡国王,如果以汉语交谈,有失尊严,所以得弄个传译。 卫长风说道:“尼娜公主已至,我本人不需要什么钱物,只是我大汉一向体恤异族习俗,因此,国王以任何财物相赎,本人都会接受。只是,阁下所提要求既已满足,还望阁下尽快守信投降,尼娜公主的安全,阁下也要保证。” 尼娜一边听卫长风说一边传译,卫长风话一说完,尼娜的传译也已经完毕。 东胡国王还没有回答,卫长风身后一个士卒却突然“咦”了一声,叫道:“卫将军,小心,尼娜公主是说。。。。。。”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士卒身边的另一个士卒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把袖剑,一剑向这说话的士卒刺去,这士卒未及防备,一声大叫跌落马下! 卫长风猛听得士卒插话,心中惊奇,转头去看,正见着那士卒被刺,他心知不妙,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剑,一摸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太阿剑已经交到了白起手里保存,他急提马缰要跑,手才一动,身体一轻,已经被赵自安提了起来! 卫长风身在半空,反应却一点也不慢,他一扭身已经滑脱赵自安的手,半空一个转身就去抓马,手将抓到马背,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下将他裹在其中,紧接着网线急收,已将他裹的紧紧的,任他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再动。他在网中奋力扭头,只见五十汉军正自大乱,其中十几人手持袖剑正向同伴攻击,被攻击者个个赤手空拳,身后,五十东胡军骑兵已经身马鞍下抽出短刀冲上,向汉军士兵砍杀。 两个东胡骑兵疾驰而至,正是合力抬着那大口袋的,此时大口袋的袋口已经张开,里面是一个奇怪的盘将机关,机关前部是一张网的根部,这网的大部已经裹在卫长风身上。 尼娜急叫了一声,两个东胡骑兵上将合力抬起卫长风,转身就往双城跑,赵自安却举手手力挥了几挥,随即夸张的摇晃着,两个东胡骑兵立刻上前,左右挟持着赵自安,从远处看就好象强行俘虏了赵自安一样,一众人快速向双城跑去! 卫长风躺在马背上,那马颠簸起伏,他也随着上下颠动,他的心则更是颠的厉害。 他知道这一回他上了大当了。 千算万算,偏偏就没算到赵自安会反水。现在汉军之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赵自安这反水是为了什么?就算把国王让给他,也做不了一个时辰啊。至于尼娜,看来早和东胡国王有谋,但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出此下策?难道她要与国王同死吗? 一个手持袖剑的汉军士兵骑马掠过卫长风身边,一边用力脱着军服一边兴奋的用东胡语大叫着。 卫长风痛苦的闭了一下眼。 这东胡人不会凭空进入汉军中,肯定是尼娜的侍卫之一,但即使是这侍卫汉语再纯熟,想埋伏到汉军中不被发现,而且还正好成为五十名护卫之一也是不可能的,这是赵自安的安排。 现在卫长风终于知道他送宋甜儿出营后碰到尼娜和赵自安在谈的是些什么了,正是这个阴谋!赵自安心中有鬼,所以才一见卫长风就变色而走,至于后来尼娜说什么“赵将军也拒绝了”,则完全是扯谎,是为了不让赵自安暴露! 虽然方才那懂东胡语的汉军士卒听破真相,但一切都已经晚了,人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细心的考虑到卫长风身体灵活,连那个用机关发射的大网都准备好了,果然是心思细密! 只是,再怎样汉军也不至于为了他一个常将军而止步不打双城,就算抓了他,又能如何?身后一万汉军士兵已经呐喊着追了过来,虽然肯定追不上,但方将军必将动用全部军力攻打双城,他们这样做,又能得着什么? 这一连串问题每一个都难以解释,卫长风在马上颠簸着,左思右想,不得要领。 东胡人看来是特别选的骏马,将近双城时,已经将身后的汉军落的看不到影子了,城门洞开,一行人直入双城。 进了双城,这一行人仍是片刻不停,一路直向王宫疾驰。 这双城虽是王城,但规模并不大,而且城墙也低婑,东胡人建造城池的本领实在差劲,建造房屋就更不行,那王宫从外面看,也不过就是一个大一些的院落,一行人纵马直入王宫,直到正殿前才停下马来。 卫长风被东胡士卒从马上搬下,正好与赵自安打了个照面,赵自安垂着眼不去看卫长风,转身向一边而去,不知被安排在何处了。 卫长风看着赵自安,突然意识到,赵自安之叛只怕不是始自与尼娜密谋,与尼娜密谋之时,只怕已经背叛已久。 ------------ 第173章 大逆转 (一) 当初在辽源,赵自安与马勇两队伏击出逃的东胡军,赵自安居然以三百步兵挡三百东胡骑兵,最终导致马勇身死,卫长风只以为是赵自安一时糊涂,现在想来,哪有如此糊涂的?只怕当时赵自安是有意想放走东胡的两个将领阿布里和莫吾尔!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两个东胡卫士架起卫长风,一路走入王宫。 卫长风双臂用力,试了两次,发现这渔网极是坚韧,发力一挣就微微松一些,微一松力立刻收紧,根本无法挣破,只能叹息做罢。 入了王宫,只见尼娜和莫里克已经站在殿内。卫长风冷笑一声,说道:“恭喜尼娜公主,这一回你成功了。不过我担心,你的成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随即转头向莫里克说道:“你真的认为绑了我就可以威胁汉军?” 莫里克没有理会卫长见,他呆呆的看了尼娜片刻,突然俯身下拜,以臣子向国王见面的礼节下拜。 尼娜咯咯一笑,有些得意的看了卫长风一眼,对莫里克说道:“你遵守你的承诺,我也遵守我的承诺,你是大贤王,永远不变。” 莫里克默默的摘下头上的王冠,递给尼娜,一句话也没有说。 卫长风看的都呆了。他现在对尼娜只有佩服,无比的佩服。 这个女人在汉军那边,说服了皇帝,让皇帝支持她成为国王,在东胡这边,和国王谈条件,自己成为国王,让国王当大贤王。同时,她不动声色的策反了赵自安。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个动不动就咯咯娇笑的小女人,是怎么成为这么阴险的人的? 想到这里卫长风心中突然一懔。 尼娜做的所有这一切,绝不是为了当一个时辰的国王!更不是为了当汉帝国的傀儡国王!如果要为了当傀儡国王,她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力气,只要老老实实的安然呆在汉军营中就可以了,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赵自安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在这种强弱极其分明的情形下反叛的? 尼娜转身,慢慢来到卫长风身边,叹息了一声。她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卫长风的脸。 “卫将军,现在,你还有机会。”尼娜慢慢的说道,那声音、那眼神都已经不带一丝的媚意,连那手也没有任何挑逗之意。 “我对国王和大贤王都没兴趣。”卫长风拒绝的直截了当。 尼娜笑了笑,笑容里居然有一丝讽刺之意。 “我是**过你。”尼娜说道,“因为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可是,没有成功。”她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真的在帮你,我甚至陷害你,暗杀你,居然一样都没有成功。” 卫长风的脑袋嗡了一下,失声叫道:“是你!” 尼娜点了点头:“是我。” 卫长风长叹了一口气。 他总算知道是谁派了刺客来杀自己了。那根本不是伯夷帮的人,而是尼娜派的!正如刘安邦所说,派一个刺客混进汉军大营去杀一个常将军,怎么可能得手?所以,这个刺客根本不是派进来的,是原本就在汉军中的,至于究竟是赵自安布置的手下还是尼娜的东胡侍卫,也就不必深究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看来,尼娜的心思真是深的可怕。她派了刺客去杀卫长风,同时却让刺客在身上戴上伯夷帮的标记,如果成功而退,这个标记自然无用,如果不成功,这个标记足以转移注意力,让汉军以为是伯夷帮干的。 而且,伯夷帮是以复兴西汉为口号的,卫长风的祖上是卫青,这一点尼娜是知道的,这一招不但转移了注意力,而且将卫长风置于被怀疑的境地。事实证明,这一招的确有效。不过,只怕尼娜没有想到伯夷帮的帮主居然是卫长风的二叔,否则尼娜是完全可以设计出更狠毒的招数的。 现在看来,尼娜的心思很清楚:要么让卫长风为她所用,要么,就杀了他,因为这个人对东胡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尼娜见卫长风脸色满是震惊,又轻笑了起来,但那笑声让卫长风听来不寒而栗,他现在才知道这笑声里有多少可怕的阴谋! “归顺我吧。”尼娜又一次郑重的看着卫长风,“为了你,我可是下了大本钱了,甚至今天还要废尽心机安排你被抓进来。因为你的价值,真的胜于十万雄兵。大贤王你是不能当了,但小贤王是没问题的。” 卫长风笑了,笑的很开心:“让我为了一个时辰的小贤王背叛大汉?尼娜,你真想得出。” 尼娜也笑了,同样笑的很开心:“你真的认为我支撑不了一个时辰了吗?” (二)她转头,命令莫里克:“带上卫将军,咱们上城看一看。” 卫长风的心提了起来。 他知道尼娜也好,赵自安也好,不至于傻到只为一个时辰的得意而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但他们究竟还有什么兵力?东胡人的数量在那呢,无论如何也变不出伏兵来,那么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卫长风被东胡士卒架着出了王宫。才一出王宫,就听得城外喊杀声震天,那巨大的嘈杂声绝不是几千人能发出的,听来应当是十几万人在混战的声音! 卫长风向城头看去,只见东胡士兵们都安然的伏在城上,根本没有和汉军作战,汉军也没有一个士卒攻上城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城外和汉军作战? 一行人才上城,莫吾尔就已经迎了上来,对尼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他对尼娜此时有着极度的尊敬。 直到方才,他才知道了整个计划,也看到了这个计划的成果。尼娜就是尼娜,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现在看来不可解决的危局,而且抓到了卫长风!这后一项成果比任何结果都让他高兴。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卫长风,只是此时不是说卫长风的时候,他转头对尼娜汇报:“濊貊人和肃慎人都到了,正在城下与汉军大战。” 卫长风听得这话,脑袋嗡了一声。 他可以肯定,莫吾尔这话不仅是对尼娜说的,更多的是为了羞辱他,因为如果仅仅是对尼娜汇报,根本不必用汉语。 尼娜轻笑了一下,说道:“没有误放箭攻击他们吧?” 莫于尔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按照命令,一支箭也没有放。” 尼娜转头看着卫长风,问道:“想看一下战场吗?” 卫长风却正在发呆。 濊貊人和肃慎人的居所离此极远,远至极寒的北方,据说那里滴水成冰,而且最北处半年是黑夜半年是白天。濊貊人和肃慎人向不与中原为伍,甚至不与北方部族为伍,但由于他们的南面就是东胡,所以他们和东胡之间纷争多于友好,这一回,这两个部落居然不远千里的跑这里来帮东胡人攻击汉军,这是为了什么? 尼娜见卫长风发呆,又问了一回。 卫长风摇了摇头。 他知道此战的结果。 整个汉军都认为这一战极为轻松,完全没有应对强敌的准备,而且汉军在外面扎营,等着东胡人投降呢,这样的时候突然间出现大军对汉军攻击,结果可想而知。 尼娜见卫长风摇头,也不强求,掂起脚来伸着脖子向外面张望了一会儿,笑道:“汉军败了,正在崩溃。”随即又看向卫长风,问道:“卫将军,你真的不看一看?” 卫长风没有回答。 他明白,尼娜的意思不是嘲笑他,而是让他自己看一看她有没有说谎。 然而,尼娜又怎么可能说谎?如果汉军胜了,下一步就是攻击双城,她说谎能改变什么? 尼娜见卫长风神情痛苦,轻叹一声,慢慢来到卫长风面前,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现在,你相信了?这不是一个时辰的疯狂。来吧,你来当小贤王,指挥我们的部队。我相信你,虽然你是汉人,但你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只要你同意效忠东胡,我立刻就把指挥权都移交给你。” 卫长风冷笑了一声。 “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改变错误。”他淡然答道,“大汉这一次败了,不等于一败不起。我大汉地广千里,人民千万,你们这样做,只会带来更大的攻击,下一次,你们就不会有这样幸运了!” “有可能。”尼娜居然老老实实的承认,“所以我才很希望你来指挥我们东胡军。你的能力绝对能帮到我们。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再退回去,而你。。。。。。”尼娜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居然有凄凉之意,“我就只能杀了你了。你就象天神铁赫的神弓,如果不能为天神所用,也绝不能让别人去用,否则,连天神都会害怕的。” 卫长风干脆闭上了眼。 他懒得说话。 尼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她并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男人,但是她如果想要做国王,就不能让感情驾驭自己。 她正要下令,莫吾尔突然狂叫起来,他指着城外,连连以东胡语说话。 尼娜一惊,也顾不得卫长风了,急步冲到城墙处。 城外,几千濊貊人和肃慎人正快速逼近! ------------ 第174章 毁灭 尼娜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看着已经冲到城下的那些身上半披兽皮的人,以汉语大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濊貊人和肃慎人不懂东胡语,而东胡人不懂濊貊人和肃慎人的话,汉语成了双方交流的唯一方式。 领头的一个身披兽皮,半个身体都溅着不知是谁的血的**声道:“我们来,你们答应,承诺!” “汉军还没有被击败!”那头领的话虽然说的不通顺,但尼娜知道其意,大声回答道。 “现在就要!”那头领大声回答,同时手里挥动着长矛,矛头上插着一个头颅,想来应当是汉军士兵的。 莫吾尔在一边听得奇怪,隐隐的感觉着不对。看来濊貊人和肃慎人的来援,是有条件的,但是是什么条件?为什么带着几千士兵来要条件? 他低声问道:“公主陛下,他们要的是什么?” 尼娜没有回答,她的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转头下令:“下城。” “陛下!”莫吾尔一听这命令,叫了起来,“你让他们进城来劫掠吗?” “你猜对了。”尼娜简单的答了一句,向守城官直接下令:“立刻开城。” “不行!”莫吾尔怒吼起来,他的手按在腰刀上,“我们不能让他们来屠城!” “他们不会屠城,”尼娜淡淡的答道,“他们只想抢一些女人和财物。没有这个条件,我们拿什么请他们来?” 莫吾尔到此才明白这个所谓的大计谋。 这个计谋,是以东胡王城的满城财宝和妇女为代价,请濊貊人和肃慎人去攻击汉军!怪不得前国王现大贤王莫里克听任数万百姓去让汉军屠杀,反正他们不死于汉军之手也要死于濊貊人和肃慎人之手,这些百姓要是被汉军杀了,莫里克和尼娜就避免了屠杀自己子民的恶名,而且那些死者的财产也就直接可以让濊貊人和肃慎人掠走,不会激起反抗!濊貊人和肃慎人也很聪明,生怕击败汉军后东胡人不认帐,所以一边和汉军作战,一边就派人来要求东胡兑现承诺! “不行!”莫吾尔再次怒吼起来。 尼娜没有再理会莫吾尔,也不必再理会,因为城门已经打开。 数千濊貊人和肃慎人齐声欢呼,声如狼嚎,纷纷抢进城内。 莫吾尔的手在发抖。 他在考虑,是不是现在杀了尼娜,然后自杀? 但是,就算杀了尼娜,又有什么宜处?能改得了现状吗? 城内,濊貊人和肃慎人冲向每一个宅院。东胡的百姓们突遭大难,四下乱跑,惨叫声此起彼伏,年轻的妇女被拉出来,就在当街强暴,一个个宅院内尸横就地,守卫自己的妻子财物者稍有反抗就立时被杀。 尼娜转过头,不去看城内的惨象。她的眼睛里闪出了光芒,恶毒的光芒。 “莫吾尔,”尼娜向卫长风一指,“你报仇的时候到了,这个人,我交给你。” 卫长风放声大笑起来。 他虽然听不懂东胡语,但现在的情形他猜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居然有这样的国王,为了自己能不当受汉帝国摆布的国王,宁可以自己的王城被屠为代价来得到自己的一言九鼎!这还是百姓们期待的国王吗?这个人,这个美丽的尼娜公主才是东胡人最大的、最凶恶的敌人! 他努力仰起头,看向南方。 南方,有他的祖国,有他的家人,有他梦中的家乡。 看来,他只能魂归故国了。 莫吾尔慢慢走向卫长风。 这个人,从一个伍长开始,现在已经成为统军上万的常将军;这个人,从第一次和他接触开始,就一直在侮辱自己。现在,他有机会了,有一个复仇的机会! 莫吾尔慢慢来到卫长风面前,慢慢伸手,猛的抓住卫长风,将卫长风往肩上一扛,向城下直冲下去!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连尼娜也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尼娜连连大叫,但莫吾尔充耳不闻,几步冲到城下,将卫长风往马上一搭,翻身上马,直冲城外。 尼娜气急败坏的狂叫起来:“叛徒,莫吾尔,你是个叛徒!” 卫长风被莫吾尔横搭在马背上,只能看到地面在急速掠过,耳中听着战场上巨大的嘈杂之声,却什么情况也看不到。但从马行方向看,既不是向汉军而去,也不是向相反方向去,好象倒是顺着双城横着在跑,他一时弄不明白莫吾尔要做什么,反正自己也动弹不得,只能坦然接受了。 马行疾速,不一会儿已经跑出好远,战场上的声音已经听不真切,马身突然向后倾斜,卫长风见地面上杂草迅速茂盛起来,一些草甚至划到了他的脸,好象是上了一个小山坡,心中更是惊奇,不知道莫吾尔搞的什么鬼。 马顿了一下,停了下来,莫吾尔跳下马,将卫长风搬下来,手在卫长风身后弄了两下,那张渔网一下子散了开来,莫吾尔急退两步,防止卫长风暴起反击。 卫长风摆脱渔网,松了下身体,看着四周,见此处是一个小山城,四下里一片草地,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从这里看去,远处仍隐隐可见战场的烟尘,看来离战场也不是太远。 他转头去看莫吾尔。 莫吾尔正冷冷的看着卫长风,见卫长风看向自己,向马匹一指:“那里有水,有毛巾,还有些干粮,如果你饿了,累了,就休息一下。” 卫长风摇了摇头。 他是累,但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他的牵挂实在太多,这可不是休息一下能解决的。 莫吾尔见卫长风摇头,伸手将腰刀解下,当的一声扔在卫长风面前,说道:“我没有剑,只有刀,你只能用这个了。” 卫长风明白了。 莫吾尔是想和他决斗,一对一的决斗! 随着尼娜放濊貊人和肃慎人入城的命令,莫吾尔的一切都毁了,他的信念,他的热情,他对东胡的爱,一切都毁了。现在,他剩下的只有一个:他自己的品德。 他是一个勇士,一个不会去捞取别人成果,不会让别人抓住卫长风而自己来砍卫长风头的勇士,所以,他要证明自己,要在公平的条件下和卫长风决斗,既然他不能为东胡而战,那么,他就为自己而战! ------------ 第175章 决斗 (一) 卫长风的神色变的郑重起来。 他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他也知道,这一战,他和莫吾尔,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他慢慢弯腰,拾起腰刀。 莫吾尔的腰刀。 他将腰刀向上一竖,向莫吾尔行了一礼。 这是他对勇士的恭敬,无论这个勇士是不是东胡人。 莫吾尔左手护右胸,躬身还礼。 卫长风慢慢的拔刀出鞘。 这时他才发现,其实这把刀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刀,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刀上还有一些缺口。然而,无论是什么刀,握在勇士的手里,就是一把勇士之刀。 莫吾尔手一抖,套索已经在手。 “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尸体送还汉军。”莫吾尔郑重的说道,“我死了,请把我的尸体就埋在这里,坟头,向着双城。” 卫长风也郑重的点头。 这个条件,他一定答应。 风轻轻的吹着,战场上的喊杀声仍隐约传来,近处,则是草叶的沙沙声。 一片树叶被风吹起,绕着地面打转。 卫长风突然大吼,身形如电,直冲莫吾尔正面!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现在他手中持的是他并不熟悉的刀,而莫吾尔持的是他运用自如的套索,索长刀短,如果不近身相击,卫长风只能处于下风。 莫吾尔没有动。他双足立定,套索自胸前挥出,如枪般笔直,直刺卫长风。 如果卫长风继续冲上去,还没等到达莫吾尔身边就会撞在套索上,而套索的顶端,明晃晃的镶着一个尖锐的矛尖! 卫长风连速度都没有减一减,继续直冲,眼看着就要撞上套索,他一下子消失了。 不,他没有失踪,只是,他突然向后一仰,身体在草地上直向前滑去,他现在几乎是躺在地面上继续冲向莫吾尔。 莫吾尔轻喝一声,脚一旋,已经避开卫长风,同时套索横抽,激得地面上尘土飞扬,套索贴着地刮向卫长风。 卫长风来不及起身,他一个打滚,身体横过套索,就在套索掠过身下的片刻间,他左手一伸,抓住了套索的中部,顺势一拉,身体凌空跃起,刀直向莫吾尔砍下。 莫吾尔向前直撞,这一撞正避开卫长风的刀,手上发力,套索猛的甩起,在半空形成一个圈套,套向卫长风。 卫长风没有放开套索,他的刀一竖,竖在圈套中,手臂连绕两绕,已经将套索绕到了臂上,如此一来,套索长而自由移动的优势就没有了。 莫吾尔还没来得及收套索就发现不对,虽然接下来如果他发力抽套索可是将卫长风套在圈中,但卫长风的腰刀也在圈中,这个套根本套不死卫长风,他大吼,手中发力,手臂沿着头顶猛的绕了一圈。 卫长风如风筝般被套索在空中拉的疾飞,如果再来一圈,他只怕就要飞出去。 卫长风放手了。他放手的同时,身体已经向外飞开,直直的撞向旁边的一棵大树。 莫吾尔欢呼一声,脚下发力,向前冲去,套索疾抽,紧追在卫长风身后。 在卫长风没有被撞的骨断筋折前,他决不打算放弃。除非卫长风已死,否则他绝不会犯任何想当然的错误。 卫长风大吼,腰刀前刺! 大树从中开裂,卫长风的身体已经从树中掠过,落在树后的地面上,连续两个翻滚,随即站起! 莫吾尔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卫长风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力大胜于牛。 他脚一滑已经绕到树的一侧,套索绕着圈再击向卫长风。 卫长风才一站起套索已经击至,他只能全力后退。 套索再追击! 卫长风继续后退! 莫吾尔小心的与卫长风保持着距离,只要距离够,他就会占尽优势,他的套索或横,或直,不断的从卫长风的正面、侧面甚至背面发起攻击。 卫长风一退,再退,三退! 他退到了一堆乱石处。 卫长风突然将刀向地面一掠,一块石头飞起,疾冲莫吾尔。 莫吾尔不得不避了一下。 卫长风挑起第二块石头,同时身体向右疾冲,一下子绕到莫吾尔的右后侧,转身向莫吾尔直冲。 莫吾尔大惊。 他可以转身,但他转身的这片刻,双方的距离就会拉的很近,那时,他的套索就没有了用处。 他脚下发力,如一只大鹏向前冲去,卫长风如影随形,紧随在莫吾尔身后。 莫吾尔连续几个起落,居然甩开了卫长风,他得了这片刻的时间,立刻转身,套索才要扬起,他的脸色却变了! (二)他被逼进了树林! 方才与卫长风初战时,他是背对树林,离树林还有一段的距离,然而卫长风先是冲到他近前,然后在空中向树林方向飞出,几个后退,引得他已经到了树林边缘,方才卫长风突然绕向他身后,他本以为卫长风是试图让他的套索无法攻击,没想到,卫长风自初战时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把他逼进树林! 卫长风方才所做的一切,都在为这个目的服务,现在,卫长风成功了! 这里还不是很密的树林,但是,他的套索却已经无法随意挥动,套索的攻击距离至少要减少一半,更糟糕的是,现在卫长风在树林近边缘的一边,而他则在树林近密集的一边。 莫吾尔突然迈步,横向疾冲,他想要避开卫长风,抢出树林。 卫长风的身影一晃已经封住了莫吾尔。 莫吾尔向前一扑,突然返身。 卫长风一个转折又一次封住莫吾尔。 两个人现在不象决斗,更象是在做游戏,相距丈许,一下子向左,一下子向右,谁都不向前攻击,都横着来回跑动。 莫吾尔突然跃起,向前直冲,不再返身。 树林再长也有尽头,只要到了尽头,就不愁摆脱不了卫长风。 卫长风全力追赶,只是脚步微微向内倾斜。转眼赶出数丈,眼看着快到树林尽头,卫长风离莫吾尔已经不足三尺。 卫长风大喝一声,再次跃起,这一回不再与莫吾尔平行奔跑,而是直向莫吾尔攻去。 莫吾尔长叹一声,只能向侧边一让。 这一让,他向树林密集方向让了两步,虽然只是两步,但卫长风却已经顺势冲到莫吾尔的前面。 莫吾尔已经无法向前继续奔跑。 卫长风刀随身转,一刀刺去。 莫吾尔无法挥起套索,只能以索柄一挡,再次后退。 卫长风轻笑一声,刀光舞起,身影忽前忽后,不再刻意封着莫吾尔,只是向莫吾尔步步紧逼。 莫吾尔现在手中只有尺许长的套索柄能够应战,卫长风刀刀不离他身周二尺,他根本来不及将套索舞起。 兹的一声轻响,莫吾尔的左肩上被划了一刀,血立刻流了下来。 莫吾尔突然转身,向密林处疾冲。 这一下大出卫长风意外,他急忙自后追赶,却已经落后数尺。 莫吾尔争得了这片刻的机会,套索挥出,套在一株树干上,双臂一起用力,身体荡起,身在半空,那树干喀嚓一声已经断掉。但莫吾尔早有准备,双足稳稳落地,一扬手已将套索扔在一边,双手持定树干,反身向卫长风撞去。 卫长风长声大喝,声如巨雷,腰刀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迎着树干劈出,树干节节开裂,左右分崩,卫长风的刀转眼直抵莫吾尔胸口! 莫吾尔脸如死灰。 他曾经不止一次和卫长风交过手,但他从来不知道卫长风会变化这么大。身轻如雁,灵活似鼠,力大如牛! 和这样的对手作战,他没办法获胜。 他慢慢松开双手,握在手中的最后半尺树干掉落在地,臂上,鲜血也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落。 卫长风的眼中现出一丝怜悯。 他突然间很希望莫吾尔不要兑现承诺。 这个东胡人,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样的人,卫长风不希望他死去。 然而他也很清楚,正因为莫吾尔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所以,他只能死去。 卫长风轻轻的把刀放在地上。 “我会派人回来找你的。”他认真的对莫吾尔说道。 莫吾尔笑了笑:“你可以骑我的马去。”他对卫长风说。 他知道卫长风是去战场上,现在卫长风最急迫的事不是安葬莫吾尔,而是去战场上作战。这,他完全理解,何况,卫长风现在作战的对象不是东胡,而是正在东胡的王城中屠城的濊貊人和肃慎人。 卫长风点头示谢。 他真的需要这匹马,能快一步赶回战场也是好的。 莫吾尔看着卫长风远去,听着马蹄声离开。 树林里突然很是安静,静的可怕。 莫吾尔轻笑了一声,拾起刀,他微微闭起眼,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家乡的气息。气息里有泥土的味道,有花香,有温润的水气。 他挥刀。全力挥刀。 刀当闪耀,一颗头颅飞起。 莫吾尔的身体重重仆倒在地。 卫长风纵马疾驰,一路急行,拼命向战场处跑着。战场上巨大的嘈杂声迅速变响,他的眼前,战场上的情形也变的迅速清晰起来。 汉军正在后退! 中路,汉军已经一片混乱,左右两翼虽然仍能勉强支撑,却也是有心无力,至少六七万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在全力攻击! ------------ 第176章 危局 事实上,濊貊人和肃慎人的人数并不多,而且他们并非如东胡人一样以骑兵为主,他们的武器甚至都不如汉军,但问题在于他们打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一下突然袭击,让汉军根本不及防备,特别是赵自安的第四队,由于主帅突然叛变,整个队伍失去指挥,被敌军一攻一下子就溃散下来,直接冲动了汉军大营,第一二两队首当其冲,也被冲的各自为战。 好在现在左右两翼还能支撑,否则的话,汉军只怕早已崩溃了,然而此时左右两翼也已经现出混乱之势,第五第七两队已经被击败,队伍混乱,眼看着情形已经极为不妙。 卫长风没有直接从战场中间进入,因为那里正在混战,他加入进去也没有用处,他绕了一个圈,自侧后方冲出军中,迎面正碰着自己的第三队。 原来他离开之前,下令第三队休息,第三队整个移师全队后方,现在第三队成了整个部队的后备军,但现在形势危急,第三队也要开上去顶住了。 卫长风冲到队伍前面,连声大叫,只见白起急匆匆的骑马而至,一脸的喜色,白起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卫长风确认卫长风没有受伤,就转头下令:“将卫将军的马和剑拿来!” 卫长风此时的焦急不亚于白起,急急问道:“方将军的命令是什么?” 他必须先确认方将军的命令,然后才好指挥,故有此一问。 白起的回答却让卫长风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方将军重伤!就在后面的帐内,无法指挥!目前各队正各自为战!” 卫长风这才明白这么久汉军仍没有有效反击的原因。按说,主帅受伤,副帅接管指挥权,但朱令走了,方将军接手指挥,一时间还没有来得及任命新的副手,如果是敌情紧急,临时任命一个新的副手也可,但辽源一战,东胡已经没有了反击的可能,所以这个任命副手的事并不急迫。万没想到,当汉军已经抵达东胡王城之下时,却发生了这样的大变化,而方将军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伤! 卫长风想了一下,命令道:“全军就地展开,竖营栅,一旦前线失败,咱们来抵住敌军,给其他部队后撤的机会!” “得令!”白起响亮的应令。 说话间士卒已经将卫长风的马与剑送到,卫长风换了马,太阿剑挂在腰下,向方将军的大帐急奔而去。他必须看一下方将军的情形,如果能够移动,必须想办法先将方将军撤出战场,否则一旦汉军崩溃,奋威将军被抓或被杀,这个耻辱是无法洗脱的。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帐前,只见帐前数十卫士箭上弦刀出鞘,个个神情紧张,生怕有敌人来攻,他也来不及细问,翻身下马,直入帐内。 帐内,方镇海平躺在床上,胸甲已经解开,左胸处缠了一大堆绷带,绷带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方镇海脸如金纸,每一呼吸都显得很是痛爽。 卫长风抢步上前,不去看方镇海的脸,先看伤情,见这伤处虽然很重,但没有伤及心肺,看来只要救援及时,性命还是无碍的,这才放了些心,看向方镇海。 方镇海看着卫长风,脸上现出欣喜的神色,他的眼睛上下转动,打量着卫长风。 “禀将军,末将没有受伤!”卫长风急忙报告。 方镇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好象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的手指向一边轻轻指着,嘴里好象要说话,只是伤处痛楚,却说不出来。 卫长风顺着方镇海的手指方向看去,见方镇海指的是放在一边的虎符。 这虎符是节制全军的证据,持此符才能号令全军,所以此符是随时要放在方镇海身边的,就算是洗澡上厕所都不能有片刻离开。卫长风见方镇海指向虎符,急忙将符捧过,递向方镇海。 方镇海却努力摇了摇头,手指指了一下虎符,又指向卫长风。 卫长风惊的虎符几乎掉在地上。 方将军的意思是说,让他来代为指挥全军! 方镇海的眼睛盯着卫长风,眼神中满是焦急。 卫长风咬了一下牙。 现在,他没办法推辞。他持定虎符,向方镇海一拱手:“方将军,末将领命,如其不胜,末将以头谢罪!” 方镇海长出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着这件事,虽然身体极度疲惫,却始终撑着,就是因为这件事无法选择,现在卫长风意外归来,又接手了指挥权,他这一松下来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上翻,晕了过去。 卫长风大惊,急叫大夫。大夫上前急救查看,见方镇海只是气血过于虚弱,倒也不是危急,当下嘱咐如何调治。 卫长风叫过大夫,问道:“方将军此时可能移动?我想派人将方将军后送,以防不测。” 大夫连连摇头:“不可轻动。方将军的伤不至于伤了性命,但伤口极大,如果轻动,一旦伤口破裂,极可能失血而死,现在这时候,方将军如能就此不动静养,三五日既可下地,七八日便能复元,如有轻动,生死难料。” 卫长风叹息一声。看来方将军是不能后送了。他只得持虎符转身出帐,唤过卫队长,下令敌人如果攻到,无论如何都要死守,宁死也不能让敌人进帐一步。 下罢命令,他翻身上马,急急往前赶。 就在这片刻间,战场形势已经更加危急,汉军前线已经大有崩溃之势,眼见着敌军已经步步进逼,快要突然汉军的中间防线了。 卫长风派人向各部传令,告知现在起由他指挥,随即站在高处,极目四望,片刻间已经对战场形势了然,他的脑海中迅速的思考着,该当如何解决目前之危。 他还没想到个主意,白起却派人来急报:王公公带着李千月投敌了! 卫长风恨的直跺脚。 自他被抓入双城,急迫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甚至都没空去想李千月怎么样了,现在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实在让他无奈,既然如此,也只能听之任之了,现在可没空去想王公公投敌的后果,现在最重要的是,十万汉军,快要被歼灭了! ------------ 第177章 临危受命 (一) 卫长风的眉头紧锁。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有冒险的办法。 “传令,所有已被击散的士兵向中路退,令第三队中路布防,不得上前!”他下达了他当上临时统帅后第一个命令。 这个命令让前线的几个常将军大为赞叹,赞叹的最厉害的,当然是第三队的将领们。 刘全看着白起嘿嘿直笑。 “白牙将,这一回咱们可算能反败为胜了,”刘全得意的说道,“你看卫将军的命令,溃退的到中路整队,队伍完整的顶上去,咱们人数上有优势,只要用队伍完整的攻上去就能胜,卫将军的指挥,还真是有套啊。” 白起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因为他并不认同卫长风的这个决策。 是,如果把乱兵退下来,各完整队伍顶上去就可以,问题是,敌人会让你的败兵安然的后退吗?难道他们不会趁机紧紧逼住这些败兵突入中路? 但他现在不想反驳,因为现在战场上一片混乱,好容易有了指挥,就算是错误的指挥,也总比没指挥强。只是,如果是想让败兵退下来整队,第三队应当顶上去,拦住敌人以防敌人趁机攻入中路才是,为什么卫长风下令第三队不得动?卫将军真的连这个都想不到吗? 又一个命令下来:“将此令交郑参将,令郑参将带弩队自右侧向敌后运动,进入敌侧时开启命令!”随着命令,一个火漆匆匆封着的命令递到郑六手中。 郑六激动的满脸通红。 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接到作战命令,而且还是这么冒险的命令! “我保证完成任务!”他象表忠心一样对着卫长风的指挥处大喊着,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么远,战场上声音这么嘈杂,他喊破了嗓子卫长风也听不到。 传令兵却没有动,仍然看着郑六。 郑六有些好奇,问道:“怎么,还有什么命令?一并给我,我一定完成!” 一边上,张四柱叹息了一声,提醒郑六:“你得说得令,不然传令兵没办法复命。” “得令!”郑六立刻现学现卖。 传令兵终于走了。 郑六带着一千弩队出发,剩下的几个**眼瞪小眼,连白起都不明所以。 让郑六带队突击敌后?这究竟算是什么想法?就算再没人,这张四柱和刘全可好端端的在这呢,何况整个战场上可不止一个第三队,能用的人多的是,为什么要用一个画师?这样能成功吗? 白起还只是心中暗自怀疑,但随着命令的不断下达,几个常将军干脆派人来询问了。 第五队派人来报:损失惨重,难以执行死守左翼的命令。 第七队派人来报:伤亡太大,右翼难守。 卫长风看看左边的传令兵,再看看右边的传令兵,他感觉着这两队好象是事先约好的。一个损失惨重,一个伤亡太大,废话,谁的伤亡不大? “告诉你们的常将军,”卫长风干脆一起给两个传令兵下令,“守得住,记功,守不住,提头来见!” 两个传令兵终于走了。 卫长风又一次抬头观察战场。 战场上,汉军败兵正向中路后撤,但敌军并没有因此放弃攻击,一批敌军紧随着汉军进入中路,败兵被敌军一冲更显混乱,中路已经有些无法组织了。旗帜摇动着,更多的敌军向中路攻来,看来是打算来个中央突破。 卫长风有些紧张。 虽然他有计划,但毕竟是个冒险的计划,这个计划,成功就是大胜,失败就是大败,没有中间的选择。不行,他必须有个准备。 他想了想,再次下令:“令五、六、七、八各队各抽二千骑兵退到后面来,我要亲自重新组织!” 命令被执行了,只是,执行的有些变形。八千骑兵是退下来了,但第八队的常将军周正也跟着来了。 周正一见卫长风,二话不说,直直的就冲过来,指着卫长风大吼:“你会不会指挥?哪有你这么干的?中路快要被突破了,你还往后撤骑兵!你该聚集起骑兵支援中路!你的第三队应当上阵了,别让他们呆在后面!” “周将军,你的位置应当在哪里?”卫长风不答周正的指责,只是反问了一句。 周正呸了一声,吼道:“我再不来,整个汉军就断送在你手里了!” “回到你的指挥位置上去!”卫长风厉声喝道。 周正冷笑一声,一带马,嘴里说道:“少跟老子装蒜!我这就找方将军去,他看错你了!” “周将军!”卫长风马一横拦住周正,神色俱厉,“你的部队需要你指挥!本帅命令你立刻返回指挥位置!立刻!” (二)周正哈哈大笑,突然手向前一伸:“把虎符给我!我来指挥!你回你的位置去,看我怎么指挥汉军获胜的!” 卫长风终于变了脸色。 他可以容忍周正对自己不恭敬,可以容忍周正对自己的命令不满意,甚至已经容忍了周正拒绝自己要他立刻返回指挥位置的命令,但是,伸手要虎符,这已经不是临阵抗命,也不是叛变,这是谋反! “来人!”他喝道,“将周正拿下!” 两个士卒才要上前,周正刷的一下已经将剑拔出,喝道:“我看谁敢来!卫长风,你算老几?老子当了十年的常将军了,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交出虎符,老老实实听我指挥,好好学习一下怎么打胜仗!少来吓唬人这一套,老子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也永远不会再说完。 卫长风已经拔剑,一剑挥去,周正的剑连同他的身体一起断为两截。 卫长风收剑,沉声下令:“传令,第八队由牙将负责指挥,周将军临阵抗命,擅索兵符,反叛之相已明,已伏诛!” 随着命令的下达,战场上的调度突然变的顺利起来。 因为没有人想再试卫长风的剑。 那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剑。 卫长风唤过骑兵队的两个参将,向二人嘱咐一番,二人各自领命,带领骑兵呼啸而去。 前面,战况越发吃紧。 在敌军的冲击下,汉军中路不断后退,濊貊人和肃慎人的大部队不断的楔入汉军中路,虽然左右两侧后退的比较缓慢,但中路被不断攻击,已经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看着汉军就要被一截两断了。 卫长风冷冷的看着战况。 他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 在这十几万**战的战场上,在这喧嚣的声音里,他感觉自己是那么孤独而无助。 他现在要决定十几万人的生死,然而,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他也不能让任何人来帮,如果有人一定要代替他顶这个责任,他不但不能感谢,反而要杀了这个人,比如周正。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现在,他的压力比之前线拼杀的士兵们又能小多少? 敌军终于攻入了汉军阵中。汉军的阵势此时已经象一张拉满了弦的弓,整个弓已经张的紧紧的,如果再加一点力,这弓就会从中间断成两截。那将是一场全军覆没的大灾难。 “传令第三队,迎击!”卫长风终于下达了第一个反击命令,“任何人不得后退,后退则斩!” 第三队从地上站起。为了节省体力,士卒们一直是坐着的,现在,他们起立了。 白起拔剑,看着身边的卫士:“去,把剑都换成枪,到阵后去,平端长枪,每一呼吸走前一步,不要快,不要慢,不要停,记着,我就在你们身后,走快了,斩,走慢了,斩,停下的,斩,后退的,斩!” 卫士们慌乱的将剑换成了枪,长枪平端,自阵后每一呼吸向前一步。 白起持剑,就在卫士们身后往来巡行,不断提醒卫士们注意步速。 第三队的士兵们排列整齐的向前。他们不敢停下,因为身后就是长枪,如果停下,或者走的太慢,他们会被自己人的长枪刺穿! 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压迫着中路汉军士兵冲了过来,就好象两股大潮相撞一样,汉军第三队的队伍和敌军撞在了一起。一时间双方的前线上血肉横飞,肢体飘零,双方的最前排都在一排排的倒下,后面的士兵又在一排排的补上前去。 卫长风站在高处,提心吊胆的看着第三队的反击。 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第三队身上了。如果能成功,他就会大胜,如果失败,那就。。。。。。 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汉军第三队的前线,汉军第三队也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敌军。在双方的交界处死伤堆积,但从整个战局看,双方的前进都受了阻,陷入僵持状态。 就是现在! 卫长风转头下令:“放火箭!” 嗖,嗖嗖嗖! 数排火箭升上天空。 战场右侧,濊貊人和肃慎人的右后。 一千汉军弩军悠闲的坐在小山坡上。 郑六有些发急的看着汉军方向。 他这一千人倒是没什么损失,绕了一个大圈,跑到敌军后侧,但离战场有一段距离,而且人数又少,濊貊人和肃慎人都没有重视这支部队。所以这支部队就在郑六的带领下在小山坡上看风景。 天空中突然出现几排亮点,是汉军在放火箭! 郑六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道:“都起来!跟我上!” 士兵们纷纷跳起,跟着郑六向敌军后卫线冲去,郑六一边冲一边低声念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菩萨,玉皇大帝菩萨。。。。。。”他心中实在太紧张,也不管是哪路神仙,统统拉来保佑自己了。 ------------ 第178章 屠杀 此时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大部深深楔入汉军中路,汉军中路由于支撑不住不断后退,战线已经凹了下去,但左右两侧并没有后退多少,事实上此时的形态,是汉军兜着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在此前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不断向前攻击,只想着一举将汉军分割成两半,然而这支一千人的汉军弩队从侧后发起攻击,却形成了一种可能:将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包围的可能! 中路,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并没能突破成功,汉军第三队拼命抵住了敌军的冲击,后面,汉军弩队正在向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后卫攻击,如果成功,则汉军会完全包围敌军,那将是一场屠杀,一场汉军对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的屠杀! 随即短促的号角声,约千名濊貊人和肃慎人的后卫部队匆匆转向,试图阻住这支从自己侧后攻来的汉军。 事实上,仅以人数看,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部队并不占劣势。双方都是千人左右,汉军士卒们也都是步兵,就算不胜,拖延个时间还是没问题的。只要拖延上两柱香的时间,濊貊人和肃慎人就可以调动更多的部队将这批汉军消灭掉,从而解了包围之危。 然而,濊貊人和肃慎人都没有想到一点,这支部队装备的武器是特别的,是连弩。 双方接近时,濊貊人和肃慎**吼着直冲过来,满拟直接冲入汉军阵中与汉军混战,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 郑六躲在队伍中,眼见敌军已经接近,一声令下,连弩如暴雨般射了过去,猛烈的弩箭攻击如同镰刀刈草,对面的敌军一批批一片片的倒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转眼间倒下了一半多。 这一下可让濊貊人和肃慎**受打击,敌军队伍中,肃慎人首先转身逃跑,濊貊人见势不妙,也跟着后撤,双方交战连半柱香时间都没有就胜负已分。 郑六高兴的直拍手,匆忙的将卫长风交来的命令又看了一回,叫道:“展开队伍,封住敌军!” 一千弩兵迅速的横向展开,并不与敌军肉搏,而是不断的向前发射连弩,敌军匆忙间连续调遣了两支千人队试图反击,却始终不能突破汉军弩队的封锁。 中路,敌军的大旗开始晃动。几千敌军纷纷转向,打算不顾一切先强行把自己的后方打开再说。 左右两侧,离敌军后卫二里左右,几乎同时出现了汉军的旗帜。 那是卫长风强行从前线撤下来了八千骑兵。 这八千骑兵一左一右,绕了一个大圈,现在正从两边直击敌军后卫线! 濊貊人和肃慎人的队伍开始混乱。 现在他们突然发现,其实战场上占优势的不是他们。 向前,中路不能突破,左右,侧翼被包围,后方,无法打开退路! 只见大旗狂挥,中路的敌军主力攻击部队开始掉头。 郑六指挥着弩军不断的放箭,箭如泼水一般射出,在他们前面丈许到七八丈这段距离内已经至少倒下了两千开外的敌军。 郑六是得意洋洋在加洋洋得意,骑着高头大马,往来巡视,嘴里呼喝着,手东指一下,西指一下,那真是指天划地,领袖威风。 一边上的大都统实在忍不住了,过去悄悄一拉郑六:“郑参将,您挡住兄弟们的射击的视线了。” 郑六这才退到一边不再来回走动,但嘴里仍忍不住不断的对敌军的表现大加鄙视。 他正自得意,一个小都统来报:“禀参将,箭还剩下五排,请令定夺!” 郑六的脸立刻绿了。 五排。只能发射五次。他就忘记这连弩最大的问题是消耗巨大了,由于他并没有战场指挥的经验,此前根本没想到让士卒们节省弩箭,现在这弩箭所剩无几,对面上万的敌军主力正在转向,随时发起冲击,他就算想节省也节省不了。 “这个,这个,这个。。。。。。”郑六没撤了,嘴里只能学习东胡人打嘟噜了。 郑六正自难堪,却听大都统欢呼道:“咱们的骑兵到了!” 郑六急回头看去,只见四千骑兵已经从他们来时的小山处冲下,离自己不到二里了,最显眼的是,每匹马背上都搭着一个装连弩的大箭袋! 郑六哈哈大笑,转头对小都统说道:“没事,放,可着劲儿的放,没人打放着玩儿玩儿都成!本帅自有妙计!” 汉军中路,卫长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此时战场形势已经完全改变,敌军中路的攻击力迅速减弱下来,大批敌军正在转向,试图突围,而后方,他的八千骑兵已经抵达,一左一右正快速封死敌军退路。 “击鼓!”他果断下令,“全军反击,把敌军压向中间!” 方才下罢命令,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向卫长风说道:“方将军醒了,派我来询问战况如何。” 卫长风微微一笑,答道:“告诉方将军安心养伤,两个时辰后,我会派人送他进双城王宫里养伤,那里更舒服些!” 传令兵听得如此豪气的回答,也是兴奋的大叫了一声,转身去回报。 战场上,汉军步步进逼,濊貊人和肃慎人东冲不过,西冲不破,几次冲击下来,自己的空间反而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挤成一团,虽然人数仍有四万开外,但能作战的只是最外围的数千人,其他人只能站在原地呐喊助威。 汉军的阵势缓慢的却又毫不留情的收缩着,敌军一批又一批的倒下。 卫长风的心中感觉无比爽快。 他不喜欢屠杀,虽然杀敌越多,战功越大,但他宁愿没有战功,也不希望人与人相残。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主张报复。 汉军本对濊貊人和肃慎人没有任何恶意,甚至没有抓过杀过哪怕一个濊貊人和肃慎人,因为这些人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与汉人不搭边,但这些人为了东胡的财物居然为虎作伥,那么,也就别怪汉人不客气。 这一回,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杀戮! 前方,又一个传令兵跑来,向卫长风报告:“敌军传话,请求投降!” 卫长风的剑眉一立,只答了两个字:“不准!” ------------ 第179章 伤势危急 (一) 一边上,一个小都统有些不忍,轻声劝道:“卫将军,杀降者不祥,咱们还是。。。。。。” 卫长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杀降者祥不祥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他不杀这些人,对汉帝国不祥。 对付君子,可用君子之道,但对付小人,如果他倒下了你就放过,他还会再来的。所以对付小人,就要痛打,要一次打痛,让他永世不忘! 濊貊人和肃慎人趁着汉军无防备的机会突然发起攻击,没有宣战,没有理由,甚至是在与汉帝国、与汉军全无纠纷的情形下发起突然袭击,这等行径,已经是十足的小人,对这种人不一打到底,就是对汉帝国、对那些战死者的不负责任。何况,濊貊人和肃慎人此番联手动员起五六万人,已经是他们能够动员的兵力极限,如果受降,必然要将这些人遣返,这些人随时可能成为再次对汉帝国发起攻击的力量。 所以这一回,他就是要屠杀。这一战,他要让濊貊人和肃慎人二十年内再无攻击汉帝国的可能,想再打?等你们的孩子长大再说吧! “传令,派出骑兵在战线外巡逻,”他再次下令,“但有漏网者,无论是否投降,杀!” 一个时辰后,战场上终于安静下来。 杀到最后,濊貊人和肃慎人的意志已经崩溃,许多人干脆呆在那里,束手待毙,五万多濊貊人和肃慎人的联军,最后逃掉的不到一千人。 但这一战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超过四万,其中一多半是在战事初期损失的,因为那时汉军还全无防备,被打了个突袭。 卫长风一边下令收拾战场,一边下令整理部队,派两个万人队直取双城。 很快,消息传来:双城的濊貊人和肃慎人部队已经逃掉,东胡人也已经逃掉,尼娜公主、莫里克带着王公公、李千月跑了。倒是赵自安并没有跑,他自杀了。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这一回,他们算错了。赵自安算错了,尼娜、王公公和李千月算错了。 尼娜和赵自安以为,这一战汉军必然大败,十万汉军大败,没个一两年时间休想东山再起,东胡可以有时间重整旗鼓。然而,万没想到,卫长风被莫吾尔带走,并且在决斗中获胜,然后创造了奇迹,全歼了盟军。 至于王公公,那是发现不妙立刻投降,只是他也同样没想到汉军会创造这个奇迹。 至于李千月。。。。。该怎么说呢?卫长风只能叹息,无话可说。 “将赵将军好好安葬,”他吩咐道,“再派人往西去,西面五里有个小山坡,那里有东胡小贤王莫吾尔的尸体,要好好安葬,他的坟头一定要向着双城方向。” 卫长风将方镇海移到东胡王宫的承诺提前兑现,他说两个时辰,实际上,一个半时辰后,方镇海已经躺在东胡王宫国王的卧室里了。 方镇海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汉军奇迹般大胜的消息让他的精神极为振奋,脸上都现出红潮。虽然大夫严禁他说话做事,但他仍不肯合上眼休息,卫长风心知方镇海记挂着汉军的军务,干脆自己就搬到方镇海的隔壁处理军务,一应事务虽然不经方镇海,但时时向方镇海汇报,好让方镇海不至于心焦。 方镇海听着卫长风的处理,不但井井有条,而且多有聪明之举,比之自己还要强,心中极为舒爽,连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卫长风一直忙到天色全黑,才算得了休息的时间,他看罢方镇海,见方镇海虽然仍是脸无血色,但呼吸平稳,想来再有几天应当可以恢复,心中也是高兴,嘱咐大夫好生照顾,随即匆匆吃罢了饭,倒头就睡。这一天,他实在是累的要死了。 次日一早,卫长风还在睡梦中就被叫了起来。他努力睁眼,见外面天才发灰,还没有完全透亮,也就是四更已过五更将至的样子,一时有些糊涂,不知道卫士这么早叫自己干嘛。 卫士的神情却极为焦急,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快去看方将军,方将军情形不对!” 卫长风立时睡意全消! 他一跃而起,连鞋都没穿直接冲出,来到方镇海的室内。 室内,两个大夫正自忙着,卫长风冲进来看时,只见方镇海双颊通红,额上冒汗,呼吸急促而断续。 卫长风伸手去摸方镇海的额头,感觉着额头滚烫,看来方将军发烧了,而且烧的不轻! “怎么回事?”他恨恨的怒视着大夫。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他还特别嘱咐大夫好生照顾,一晚上居然就变成这样! (二)那大夫焦急的搓着手答道:“这是破伤风。卫将军你也知道的,伤口过深就可能出现,至于究竟是不是会出现只能看运气。昨晚我看了三回,方将军一直好好的,哪知道早上突然出现,这破伤风实在无药可医,好在方将军福大命大,我想方将军吉人天象。。。。。。” “快说应当怎么办!”卫长风怒喝着打断大夫的啰里啰嗦,但他心里却已经发凉,大夫连“福大命大、吉人天象”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那大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看向一边的的大夫。 一边的大夫急忙摇手,看情形居然是不想让这大夫说。 卫长风怒了,他看了看两位大夫,淡淡的说道:“二位如果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因为本帅认为,二位是明知有救方将军的办法却不肯说,二位可有什么后事要交待?本帅一定尽力去办。” 两个大夫的脸一起发青。第一个大夫急忙叫道:“冤枉!卫将军,这办法是有,但只是东胡人的一个传说,实在当不得真,我要是说了,万一是虚幻,又或者就算抓到了也无效,不是欺骗卫将军?” 卫长风听得“抓到了也无效”的话,想来是什么东西可以治此病,现在他是急病乱投医,哪里管是不是传说,就算是传说,去试一试也总好过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方镇海死去,他冷笑一声,说道:“那么二位就不要说谎了,还是留遗言吧。” 那大夫听得卫长风话里话外的真要杀了自己,再也顾不得什么真话传说了,急忙说道:“禀卫将军,这个事的确是东胡的传说!东胡人传说,有一种红色的兔子,快如闪电,是他们的真神铁赫的宠物,这东西每天都要对着一株木灵芝呵气,这木灵芝可解百毒。只是这种传说实在荒唐,在下不敢相信。” 卫长风听得这个神话,心中也是失望。 红色的兔子?木灵芝?那还不如干脆去求神拜佛了。 他哼了一声,对两个大夫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现在起,你们全力伺候方将军,吃住都不得离开这间屋子,上厕所都给我轮流去,我要发现这屋子里有片刻你们两个同时不在,两个一起杀!” 两个大夫听得卫将军不再让他们写遗言,心中大喜,一起点头,连连发誓绝不离开屋子。 卫长风转身出屋,连续下令,命在军中寻找能治疗破伤风的人,同时派八百里加急快马两路,一路奔京城求援,一路奔黑山,看能否找到孙道长,求一个仙丹来。只是他心里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心理安慰,因为就算能得到仙丹,时间上也来不及,以方将军现在的情形,只怕挺不过三天。 此时他的心中一片忧愁,连处理军务都有些理不清了,连着批错了两个公文,气的他把笔都扔了,干脆把公文一推,站起身来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走动,只是越走越心焦,实在是无法可用。他感觉着现在宁可再和东胡**战一场,也比眼看着方将军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束手无策强。 他正自着急,卫士来报:寻药令发出后,有一个东胡人来报道,说自己有办法。 “请!”卫长风立刻下令。 不一会儿,门打开,一个东胡人走了进来。这东胡人身上衣衫破烂,粗手大脚,看面相也就三十来岁,但皮肤极为粗糙,看着好象饱经风霜的样子。 这人进了屋,立刻向卫长风行了一个东胡大礼,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卫长风见这人脸上肌肉抽动,额头冒汗,心知这人是紧张,于是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们汉军不会随便滥杀无辜,你主动来相救我们的将军,我们会感激你的。” 那东胡人长出一口气,神色立见轻松,答道:“多谢将军,我,有办法,想请,保证不要杀。” 卫长风听得这人汉语说的不是很流利,但意思还是表达的清楚的,点头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无论你有没有办法,我们都不会屠杀。相反,你们如果遵守汉军法纪,我们会救助你们。我们不是濊貊人,也不是肃慎人,不会屠城。” 那人听了卫长风这一番话,脸上现出喜色,答道:“这就是我希望的。希望将军大人信守承诺。” 卫长风听得这人反复纠结于此事,心知这人应当不是自己临时起意来的,肯定是东胡人暗中害怕汉人报复,所以要用治病这事来交换,他当下伸手从一边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来,一折两断,说道:“以箭为誓,永不负言!” ------------ 第180章 守株待兔 那东胡人见卫长风折箭为誓,神情也严肃起来,他手指指向天空,说道:“多里誓帮将军找到神药!” 卫长风一笑,心想这东胡人还真是够淳朴的,问道:“你说的神药是什么?在哪里?” 多里答道:“我们东胡人,传说,红色的兔子。。。。。。” 卫长风的失望溢于言表。 又是这个?这多里也真是淳朴的过份了,就这个还誓言找到神药?哪儿找去?找天神铁赫去打个商量? 多里倒也看出了卫长风不相信,急急的说道:“我,猎户,见过!” 卫长风似信不信的看着多里。见过?红色的兔子?木灵芝? 多里连说带比划,大致说起:他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出猎,在城南见过红色的兔子,那兔子跑起来飞快,一般的马都追不上,他们追了好久,直追到一片荒地,眼见兔子钻进洞中不见的。 数年前,因父亲打猎时被熊伤了胸口,引发破伤风,多里无奈,只得再去碰运气,在曾经见过红色兔子的那一带来回走了很久,居然又发现了红色的兔子,只是那兔子跑的实在太快,多里用尽办法也追不上,只能返回。 后来父亲病死,多里十分伤心,一直想着如何找到那红色的兔子,想了很久,居然想出了办法。只是这几年里战乱不休,也没有需要多里找红色兔子的急切事件,所以多里一直没有去找。现在见卫长风的求医令,就想着正好用这个换得汉人不屠杀东胡人,所以才来自荐。 卫长风听的呯然心动。 如果根本没人见过这红色的兔子也就罢了,那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但既然有人见过,那么这个传说很可能是真的! 他想了一下,问多里:“你能带我去吗?只要你指点了地方,我自可用我们的士兵去抓那兔子。” 多里连连摇头:“兔子,胆小,窝多,人多,跑掉了。” 卫长风一想也是,古人云狡兔三窟,带着一堆人去,那兔子又跑的那么快,怎么抓得了?他想了一下,说道:“多里,这样吧,你和我,咱们两个人一起去,一会儿就出发,可以吗?” 多里点头,说道他来时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卫长风急传白起,令白起暂时代自己处理军务,约定三日不回就派人去找自己。 白起却有些担心,说道:“卫将军,末将以为还是换个人和多里一起去好,末将倒不怀疑多里的誓言,但你身担重任,万一有事就麻烦了。” 卫长风摇头道:“你没听多里说那兔子一般的马都追不上吗?换别人去,我的马只怕他驾驭不得,换别的马,只怕是白废功夫,方将军的伤可耽误不得,现在敌军大败,不会有大的战事,就算再有敌人来攻,咱们六万人只要小心防守就没事,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的为好。” 白起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担忧,眼见卫长风执意要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与卫长风相约三日为期。 卫长风匆匆收拾了东西,特别带了连弩和弩箭以防万一,他现在有太阿剑,纤离马,加上连弩,这些东西对付小股的敌军都够用了,真有大队敌军,以他的快马神剑,大可突围而走,所以倒也不怕碰到敌人。 卫长风和多里二人并骑,出了军营,马匹小跑出了城门。 多里向城南指去,说道发现兔子的地方离此约五十里。 卫长风点头,说道:“多里,咱们要快一些,方将军的病急等神药救命。” 多里有些自傲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马,说道:“快,没问题,你的马,跟不上。” 卫长风一笑,说道:“你尽管快。没事。” 多里似信非信的看了卫长风一眼,轻轻吆喝一声,那马开始奔跑起来。 卫长风只微微夹了一下双腿,纤离就已经加快了步速。 多里见卫长风尽能跟得上,不由起了好胜心,东胡人于马匹一道十分自豪,向来认为自己的马是最好的,现在卫长风既然说尽管快,多里干脆连连催促马匹,心想大不了一会儿停下来等卫长风。 卫长风的马仍是不紧不慢的跟着,那神态就好象在散步一样,但速度既不超前也不落后,居然一步不差。 多里好胜心更浓,吆喝一声,放开马缰,让自己的马全力奔跑起来,纤离却只是微微加了一点力,仍是与多里的马并行。 多里看着卫长风,眼神中满是惊讶,终于大声赞道:“好马,好马!达里克!” 这最后一句东胡语卫长风倒是知道,那是“好汉,英雄”的意思。多里见卫长风的马奔驰如飞却又如闲庭信步,所以称纤离为好汉。因为东胡人爱马如命,视马如人,马匹好,也同样尊为好汉。 两匹马并驾齐驱,不一时已经行进了五十里,多里带住马,指向前面说道:“就是这里。” 卫长风向前面看去,见前面是一大片的荒地,荒野接着树林,往前直到目光尽处,几乎都是如此,显得极为荒芜。他点点头,与多里翻身下马,看多里如何抓这红色的兔子。 多里下了马,先将马背上的一个大口袋搬下来,打开口袋,里面露出一个机关,机关上面是一盘渔网。卫长风一见这东西,立刻想起自己是怎么被抓到东胡王城里去的,原来这玩意儿是东胡猎人打猎的东西,专门用来抓取活物的。 多里将口袋在地面安放好,然后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了一撮黑色的粉末,将粉末放在大口袋的袋口处,对卫长风说道:“木香,兔子,喜欢!”说罢取出火石来,打火点着了一个布条,将布条放在粉末中间。 布条一放上去,卫长风就闻得一股淡淡的清香,这香气似有似无,并不浓郁,但闻起来沁人心脾,让人感觉着神清气爽。 多里向一边一指,示意去那边埋伏。 卫长风和多里把马牵到一边安置好,二人蹲在几块乱石后面,慢慢的等待着。多里怕卫长风不信这样能抓到兔子,低声说道:“木香,传的远,很多里都可以闻到。” 卫长风点了点头,心想这种事倒是必须完全相信多里,多里是猎人,这几年一直思考抓兔子的方式,不会乱来。只不过,现在这情形却让他有些好笑,因为他想起了一个成语:守株待兔。 ------------ 第181章 逐兔 (一) 这一待,足待了小半个时辰,布条早已燃尽,但那清香却绵延不绝,果然是好香料。卫长风眼见时候已久,正要发问,多里却手向前一指,低声道:“来了。” 卫长风向前看去,前面半里多,一支粉红色的兔子正慢慢接近! 这兔子与寻常兔子相比,大了一圈儿多,全身粉红,倒不是传说中的全红之色,一跳一跳的慢慢正向口袋前来,但跑的并不快。 多里示意卫长风藏好,不要出声。二人屏气收息,小心的藏着,不敢让兔子发现了。 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得啪的一声轻响,多里欢呼一声,直跳出去,卫长风紧随其后也冲出去,只见那兔子已经被渔网缠住,正在挣扎。 多里连连击掌,笑道:“抓它,饿两天,它带咱们,找灵芝。”边说边伸手去拉渔网。 那兔子在渔网中见有人来,更是焦急,突然张口狠咬了渔网一口,那渔网本极是柔韧,被兔子这一咬,居然咬开了一个缺口,一道粉色的闪电从多里手边掠过,那兔子已经跑开。 多里一呆,大叫一声向马匹冲去。卫长风没想到这兔子的牙这么厉害,老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但现在这渔网让它一口咬断,实在无法想象,他纵身而起,全力扑上,虽然这一扑已经尽了最大力,却仍无法抓到兔子。他心知再迟得片刻只怕连兔子的踪影都找不到了,口中呼啸一声,身后,纤离已经来到。他翻身上马,只见多里已经纵马而出,全力追踪兔子。 卫长风抖开缰绳,放开马力,全力追击,纤离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谦虚的时候了,亮起四蹄,疾驰如风,转眼间已经掠过多里,直追着兔子而去。 那兔子见身后马匹追来,也是拼了性命,四足急弹,一跃就是数尺,一窜一窜的跑的飞快,纤离在后面紧追不舍,却只是保持了个不既不离的距离。 纤离见追不上兔子,跑发了兴,四蹄加力,卫长风只感觉着耳边风声呼呼,眼前树木草地转眼既逝,根本看不清景物,他只能尽力盯着那一团跳跃的粉红色,心里算计着照这个跑法,只怕现在已经跑出三四十里了。 一马一兔,一路狂奔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卫长风只感觉着风都透骨,时下正当阳春,虽然不算暖和,却也不能说有多冷,如此感觉,实在是纤离跑的太多,快的风打透了人的衣衫。 卫长风本待用连弩去攻击,距离并不远,连弩一弩十矢,完全有机会击中兔子,但这兔子再大毕竟是兔子,要是一箭打死了兔子,那木灵芝可就成了画饼了,所以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动箭,只能是放任纤离来追。 转眼间又追出三十多里,兔子突然跳了个高,整个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只见粉红色一闪,那兔子居然消失了。 纤离跑的正急,一时收不住,也跳了个高,借着缓冲之力才算停下。卫长风转过马头看去,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洞,那兔子方才利用身体的重量将地面砸开,直接落入了洞内。 卫长风此时也顾不得别的,跳下马来冲到洞前,才要张望,脚下一软,轰隆一声,地面又塌出一个大洞来,卫长风直接掉入了洞中。 卫长风一路翻滚着向下,直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一路上撞的鼻轻脸肿,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他慢慢爬起,正要打量四周,看是个什么所在,却见眼前红光一闪,那兔子就从眼前掠过,向前面的黑暗处跑去。 卫长风也顾不得打量四周了,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才走不远,已经不见光亮,看来是在地底的一个什么通道之中,四下里一股发霉的味道,想来此处绝对没有什么通风的洞口。 卫长风不得不停下脚步。现在两眼一抹黑,实在没办法走动,只是他应当怎么办?回去?方才跌下来已经很深,要回去只怕很难,回去再叫人来,只怕这兔子早就跑掉了。他想了一下,取出太阿剑,将剑拔出一半来。 太阿剑上,清冷的光散发出来,虽然不能照清,但勉强可以看到近处了。他慢慢举着剑,沿着洞壁照着,想看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洞,剑才照到左侧,却见一具骷髅立在那里,事出意外,卫长风不由得吓了一跳,急退了一步,一退之下,身后,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衣服! 卫长风叫了一声,猛的转身,太阿剑划出一道亮光,却听得哗啦一声,身前闪起一片绿萤萤的光来。 (二)卫长风定睛细看,见那又是一具骷髅,只是年代久远,骨头都粉化了,变成了萤火。方才他一退,正撞在那骷髅的手骨上,这一转身,将那骷髅带倒,骷髅一跌之下已经变成碎片,萤火亮起,成了绿光。 卫长风心中一动,从地上拾起一截还算完整的臂骨当火把,借着萤光照亮,向四壁看去,一看之下,不由激泠泠打了个冷战。 这洞穴看来是借着一个天然的地洞开挖的,四下里处处有人工的痕迹,两壁处,一排排的都是骷髅,那些骷髅有的被铜锁锁住,有的明显是被绳索绑着,只是年代久远,绳索都腐烂了。骷髅的身体也多有损伤,有的脖子是断的,有的齐腰而断,有的只有身躯而没有头颅,个个都是受刑而死的。 卫长风感觉着后脊梁冒凉气。 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有这么多的受刑者?他慢慢的沿着洞穴往前走,只见那些骷髅有的明显是死前绑在这里的,身体呈现出挣扎的状态,手臂都向外伸着,方才他就是撞到一个这样的骷髅。 卫长风的耳边好象响起了凄惨的叫声。 他好象看到一批批的奴隶被活着拉到这地下洞穴里,一个个推在洞壁上,然后砍头,腰斩,甚至有一些干脆就那么绑在那里,听任他们活活饿死。 他越走越是心惊,眼见这洞穴极长,已经走了两柱香的时分仍不见尽头,两边的骷髅一个挨着一个,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惨杀。只是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奴隶,为什么被如此惨杀却不知道了。 卫长风又前行数步,恍惚中前面红光一动,卫长风急忙抬头看去,却见那粉红色的兔子正用后腿坐在地面上,背对着自己,两只前腿捧在嘴边好象在吃着什么,卫长风心中暗喜,小心的高抬腿,轻落步,一步步向兔子逼近。 那兔子吃的正开心,居然没有注意到卫长风自身后掩袭而至,卫长风已经接近到了离兔子尺许的距离,他慢慢举起手里的臂骨,打算一下子把这兔子敲晕。就在他举起臂骨时,萤光照到了兔子吃的东西上面,卫长风一看那东西,不由得叫出声来,手也一抖,差点把臂骨扔在地上。 那兔子受了这一惊,猛的弹起身,几个起落又消失在黑暗中。卫长风却非但没有追过去,反而后退了一步。 地面上,一截红色的东西正在蠕动。 那就是兔子吃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卫长风说不出,如果乍看起来,有些象胡萝卜,但它是活的,是一个一头尖,一头圆的肉虫! 这肉虫整个身体都是通红的颜色,虽然一头尖一头圆,却看不出哪边是头哪边是尾,也没有个眼睛脑袋,被那兔子啃的身体已经破烂,露出里面浓绿色的内脏,说不出的恶心。卫长风见那肉虫被兔子啃开的部分皮足有寸许厚,而且象牛皮一样坚韧,心中明白这兔子为什么会一口咬断那么坚韧的渔网了。 只是,现在他真的很恶心这个大肉虫,不知道这虫子会不会从地上跳起来扑向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肉虫,在哪里,所以一时不敢过去。 那肉虫在地上扭啊扭的,倒不象是挣扎,象是在自得其乐一样,直扭了好一会儿,突然自细的那头喷出一股淡红的烟雾来,身体立刻变的苍白,又抽动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卫长风小心的等待着,直到烟雾消散,才从一边再拾起一根骨头去拨弄那肉虫,拨弄了两下,肉虫随着骨头翻动,白白的肉轻颤着,却没有任何反应,卫长风这才轻呼一口气,将肉虫拨到一边,继续前行。 只是,这一回他前行时更加小心,不断的举着骨头照着两壁、顶部和地面,别的不说,这肉虫真要掉在身上,可真恶心死了,但如此一来,他行进的就更慢了。 好在,这洞虽长,但看来没有分叉,那兔子就算跑的再远也只能在这洞里,卫长风只希望前面没有出口,只要没有出口,这兔子被抓住是早晚的事。 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段距离,前面出现了一道门。 这门很是奇怪,居然是以藤编织的,在这潮湿的地下,这藤门倒是历经多年而不坏,藤条也都绿着。但这藤门极为紧密,几乎没有一丝的缝隙,四壁也没有任何分叉洞穴,按说兔子是过不去的,但偏偏就没有兔子的踪影。 卫长风上下的照着,却仍找不到哪里有兔子,或者有兔子能通过的地方,恍惚间他突然感觉着那藤门好象在颤动,他心中奇怪,正要细看,却听身后传来啪哒、啪哒的声音,听来好象是几个人在行走! ------------ 第182章 恐怖洞 卫长风急忙转身,绿萤萤的光照不远,他实在看不清后面的情形,耳听得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好象转眼间人数增加到了几十人。 “什么人!”卫长风沉声喝问,心想是不是多里报告了汉军,汉军派了人来?但哪里可能这么快? 随着这一声喝问,那些脚步声一下子都消失了。 卫长风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可不是汉军,也绝对不是友善的人。他小心的将剑抽出。 脚步声再将响起,这一回更多了,听着就象有七八十人在走一样,虽然并不整齐,但脚步声此起彼伏,啪哒啪哒声不绝,响的人心烦。 卫长风突然有一个可笑的想法:是不是那些骷髅复活了?现在这个情形下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还真有一点恐怖。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卫长风的手紧握长剑,准备应对。 他正自全神准备,身后,却有人碰了他一下! 这一下可不是什么骨头撞击,明明的是柔软的感觉,是活人! 卫长风吓出一身的汗,他长剑护胸,猛的转身。 身后没人,但是,那藤门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没错,整个藤门都没了,只有一个洞,一个象门一样的洞,洞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卫长风感觉身上有些发抖。 现在这一切太诡异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再也不能舍不得火折子,伸手入怀,晃亮了火折子。 然后,他看到了无法想象的一幕。 前面的地面上,满是那种红色的肉虫,那些肉虫先是弓起身,然后向前一弹,它们厚重的身体向前移动一点,就啪哒一声掉在地上,听来好象无数脚步声一样,而四壁和头顶,是一条条绿色的藤条,这些藤条的顶端都长着一个黑色的眼睛! 显然,那些藤条不是真正的藤条,而是一种不知明的生物,这生物缠在一起形成了那门! 卫长风已经猜到方才是什么东西碰他了,正是那藤条,所以感觉才那么柔软。此时,地面上的肉虫正一排排的向卫长风移来,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而那藤条则在四壁和头顶绕来绕去,那黑色的眼睛一直向前卫长风,看的人头皮发凉。 卫长风一咬牙,举剑去砍那绿藤。 那些红肉虫还只是恶心,但这些绿藤可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了,何况那些红肉虫将死时会吐出红雾,这雾究竟有毒没毒不知道,不能轻易去砍杀,那么只有先消灭这些绿藤再说了。 他才一举剑,那些绿藤却好象见了克星一样,嗖嗖几下,全部退入了洞壁,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退进去的,只看到一个个黑点在洞壁处游移,那是绿藤顶端的眼睛状的东西。 卫长风大喜,原来自己的太阿剑居然是这怪物的克星。只是前面红色的肉虫越来越近,他已经无法再在这里站下去,只得后退,进入门内,他一边退一边急速的转着圈,以火折照亮四周,查看一下情形。 一圈转下来,他发现门内却是很正常,既没有骷髅,也没有绿藤,更没有红色的肉虫,只是壁上刀削斧砍的痕迹极为明显,洞壁也修整的极为整齐。 卫长风向内照去,打算看一看里面有多深。然而,这一照他才发现,这里已经是尽头! 对面丈许就是一片洞壁,厚厚的泥土上明显的留着斧铲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有的只是一面封死的墙壁! 卫长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现在不想再考虑那兔子哪里去了的问题,他想考虑他应当怎么办的问题。外面是绿藤和肉虫,他现在进退无路。怎么办? 他转头看着前面,只见就这片刻间,洞中居然已经布满了绿藤,一道道的绿藤不断从洞壁钻出,纵横交错,已经将洞内的究竟封死,地面上,成百上千的肉虫不断逼近,眼看着就到门前了。 卫长风摸了一下连弩。 这连弩倒是可以杀伤一些肉虫和绿藤,但毕竟箭是有限的,只怕最后还要靠手里的太阿剑肉搏,只是那绿藤随时可以缩里洞壁去,肉虫又能吐出不知有毒没毒的红雾,他要怎样才能闯出去? 肉虫已经来到门前! 卫长风只能握住太阿剑。看来,无论如何都只能拼一下了。 最前面的一排肉虫啪啪的跳着,然而这一回,这些肉虫居然是原地在跳,没有进门。 卫长风心中一动。 他退了一步,继续观察。 肉虫仍在门前跳着,第一排肉虫已经不动,第二排肉虫啪啪的跳到第一排肉虫身上,紧接着第三排肉虫跳到第二排肉虫身上,第四排肉虫已经跳不了那么高,就自三排肉虫身上一拱一拱的往上爬。 不一会儿,肉虫已经堆积起半人高,那蠕动的肉虫看一眼都让人反胃,只是没一只肉虫进门来。 卫长风眼见那肉虫越叠越高,也是胃里恶心,不由再退了一步。 也正在此时,他手中的火折晃动起来。 卫长风的心中一紧。 如果火折没了,他就无法看清这些怪物,那时可能就危险了,他急忙看向火折,同时深吸一口气,打算将火折先吹灭再说。 他没有吹出这一口气,相反,卫长风一看火折,这一口气呛在嗓子里,呛的他连着咳嗽了几声。 火折子固然已经烧掉不少,但仍剩着一小半,完全不至于因为火焰不足而晃动,但现在,火焰的确在晃动,而且是明显的向右晃动! 卫长风立刻向左边的洞壁看去。 那洞壁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些地方有一些裂缝。 卫长风将手伸向裂缝。 他感觉到了风! 这一刻卫长风真是感觉着拨开云雾见青天。无论那红兔子在哪,还是先把自己救出去再说吧,否则只怕他就要先用上木灵芝了。 他手中别无他物,只得挥剑去削,一削之下,那洞壁无声无息的开了一个口子,居然不是岩石的感觉,而是金属的感觉! 卫长风一愣,太阿剑由削变刮,平着在洞壁上刮了几下,洞壁上的泥土纷纷掉落,露出一扇真正的门来,一扇青铜的门。 这门的左下侧,有一个洞,洞的大小让卫长风心中大动。 那洞看来好象正可以让那红兔子钻进去,而且洞中满是泥土,极可能就是那红兔子钻进洞中,然后向外扒泥土掩盖了出入口。只是这样扒泥土掩盖,当然不会很严密,这也正是风吹出来的原因。 ------------ 第183章 墓中真相 (一) 既然这洞能让兔子钻进去,那么里面绝不会没有空间,而且这门也绝不会没有打开的办法,既然里面有风,那么绝不会没有通到外面的通道。现在看,只有进入门内,才能抓到兔子,找到通道,只希望那兔子不要先从通道跑出去了。 想到这里卫长风心中又是一动,回头看了一眼那藤门处,那里肉虫已经重重叠叠的堆起好高,快把门洞处都堵死了,只是没有一只肉虫进来,就好象有一条无形的线在拦着一样。 卫长风的心中猜测,这里极可能是一处古墓!一处古代达官贵族的古墓! 那长长的通道,就是进入古墓的俑道,两边的骷髅显然是殉葬的奴隶,而那些绿藤样的怪物和现在这些肉虫,只怕不是在地下自生的,极可能是有意安排在这里防盗的。 为什么这些虫会不肯进门?很简单:那里是一处防虫道。所以那些绿藤样的怪物在门洞处结成网,却不敢进入门内,而这些肉虫叠了这么高,也同样不敢进入,很可能是门洞处敷设了厉害的防虫之物,让这些东西进不来。 只是,那青铜门上留一个兔子进出的洞干嘛?这不大象古墓的结构啊。难不成墓主早知道会有一天有一个兔子跑进来,所以专门给它留的?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问题是要进去,身后那肉虫已经堆积成了墙,看得人实在头皮发麻,虽然有厉害的防虫道,但万一这墙要倒下来,这些肉虫可也就进来了。 卫长风剑挥出,几下将青铜门切开,他本以为只要切出一个四方形就可以进入,没想到那青铜门极厚,虽然切下一块巨大的青铜,里面却仍然是青铜,这一剑居然没有切透。 卫长风小心的侧了一下身,正想再切,却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叫了一声苦。 如果再切,现在切下的这个大四方块万一向他这一边倒下来怎么办?他当然可以避开,但你别忘记身后可是肉虫墙,这大门一倒,要么震动肉虫墙,让肉虫墙也倒下来,要么砸在肉虫墙上,一则肯定红雾大起,墓主既然安排这种怪物帮他守墓,绝对不会仅仅是用来恶心人的,那红雾肯定有毒,卫长风这里根本没有多大空间,红雾一起,他无处可避。二则,那防虫道也就失效了,因为被青铜门给压在下面了。 卫长风一时不由的心惊胆战。幸运的是,他切的这个大四方块又厚又重,只要没有外力相加,或者受力处移动,仍能立得住。但再在这里切可就不敢保证了,万一切的时候哪处的受力点一变,这上千斤的重量压下来,卫长风就是再有九头牛的力气也抗不住它。 问题是,这门就这么大,再切不可能切不到方才已经切了的地方,怎么办? 卫长风犹豫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主意,他将剑顺着那兔子洞转圈切了起来。这洞虽然不大,但将外圈扩大一些,也就够他钻进去了,如此一来也就不必冒险切那大门。 转了几转,卫长风终于将门切透,只是将那切下的青铜推进里面去却很废了一番力气,要不是他在黑山孙道长处得了仙丹力气暴涨,只怕根本推之不动。即使这样,也累得他出了一身汗才将铜块推进去。铜块掉到里面,发出沉重的响声,里面居然隐隐的传来回声,好象有极大的空间。 卫长风收了火折,此时火折已经所剩无已,他只能尽量节省使用,那人骨方才扔在门外,现在是捡不回来了,只能先用太阿剑对付着照亮。 他将剑伸入门内,但剑所以发的亮光实在有限,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卫长风吸了一口气,决定撞一撞大运。里面就算是有妖魔鬼怪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他弯腰,一点点的顺着洞钻了进去,手先触到了地面,地面上是方才推下来的青铜,为防地面上有什么别的东西,他也不敢往前探,就按着青铜将身体缩进来,然后慢慢站起。 他站起身回头去看那门,一看之下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暗叫好险。 那门的内侧,居然安着许多的连弩!这些连弩的击发机关都牵在门上,如果有人贸然将门割开或拉倒,必然触发连弩。卫长风方才发愁于无法切开这厚实的大门,现在却只能庆幸了,天知道那些连弩还会不会有作用,一旦有作用,卫长风是必死无疑了。 卫长风看了一圈,见这大门内几乎处处都有这种机关,唯有那兔子洞处没有安这机关,而且兔子洞的上下左右也没有,看来是防止兔子钻进来时意外碰到机关,而这里,正是卫长风进来的地方,再多切一点儿,就会碰到机关。 (二)这个机关是避开了,但卫长风的疑惑却更大了:这个兔子洞看来就是预先留下的,而且是在墓主人建造时就留下的,难道,这里就是那红色兔子的老巢?但如果是这样,这红兔子活了多少年了? 从这墓中的情形看,建造此墓最少也要百年前,甚至可能是几百年前的事,一只红色的兔子,能活上百年或几百年吗? 这只兔子全身粉红,是因为它吃那种奇怪而又恶心的红色肉虫,它跑的飞快,可能是因为那肉虫本身有什么特别的能量,它能一口咬断渔网,是因为它总那肉虫而发生的变化,这一切都可以理解,毕竟这世界上永远有你想不到的东西,但是,一只活了上百甚至几百年的兔子,无论怎么想也难以想到。 墓主人为了让这兔子随意的钻进钻出,甚至不惜在自己的墓门上留下一个极容易突破的缺口,可见对这个兔子的喜爱,但兔子就是兔子,再长命的兔子也不可能和乌龟一样长寿,何况就算乌龟也不是个个能活上上百年的。 卫长风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却是全无头绪。他决定先看一看这里是个什么所在。虽然火折子只剩很少的一点,但不看清这里的情形,他连步都不敢迈,方才大门处有连弩为机关,天知道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机关,或者其他的恶虫之类的? 他晃亮火折,摇曳的火光下,他吃惊的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极大的墓室,大到一眼看不到边的程度,地面上一排排的铺着青砖方石,四壁都用铜汁灌注,简直是牢不可破。 火折的火焰开始跳动,眼看着就要燃尽,卫长风突然发现一边的墙壁上,在铁汁之中伸出一支好象灯盏一样的东西。 他抱着一线希望将火折凑了过去。 轰的一声,一股火焰点燃,紧接着这火焰沿着四壁飞快的窜出,就好象一条火龙,在黑暗中狂奔,一边狂奔一边不断的分出枝叉,不一会儿整个墓室都被无数灯火照亮,明亮的火焰甚至有些刺眼。 卫长风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按他的想法,就算能点燃那灯,也不过是一点如豆的灯光,没想到这个墓室的主人居然如此霸气,制造了这么一个极具气势的机关。 他站在那里放眼观看,见这墓室长宽各约四五十丈,占地极广,室内却空空荡荡,只在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雕象,雕象高有二人多,前面是一个石台。 卫长风小心的看看地面,又以剑点了点,看来地面没有什么机关,他迈步上前,细看雕像。 这雕像是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形象,手中持剑,身着重甲,居然是一个汉人武士的形象。但极为显眼的是,这雕像的脚边还有另一个小雕像,雕的是一只兔子! 卫长风心中突然一凛。 那兔子不是东胡人的天神铁赫的宠物吗?怎么会变成了汉人的宠物?这雕像可是很久远了,不可能是后来加上的,那么这兔子是怎么回事? 他扫了一眼石台,意外发现,石台上居然刻着许多字,一眼看去,两个大篆映入眼帘:铁赫! 卫长风立刻低头去细看。 秦始皇统一后,车同轨,书同文,统一用小篆,使用大篆为文字是西周时的事,这墓室的俑道内那些奴隶以铜链相锁,门是青铜的,四壁灌的是铜汁,而且从年代看也绝对很久远,加是这西周时代的文字,可以肯定这墓是西周时建造的。只是,西周时的胡人居然天神居然是汉人形象,用的居然是汉字,这也太奇怪了吧。 卫长风细细的读着那文字,那文字所述的内容让他越看越吃惊,一时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直过了好一会儿,他读罢了文字,才抬起头来,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原来,这文字记载的,真的是天神铁赫的真实事件。 铁赫是什么人?他的真实名字是:蔡叔! 周灭商之后,周武王病死,其子成王年幼,由周公摄政。武王的另外两个弟弟管叔和蔡叔心中不服,不久,管叔、蔡叔勾结纣王的儿子武庚,并联合东夷部族反叛周朝。周公奉成王命,率师东征。经三年的艰苦作战,终于讨平了叛乱,征服了东方诸国,收降了大批商朝贵族,同时斩杀了管叔、武庚,放逐了蔡叔。 蔡叔无处可依,投奔东夷人,当时的东夷人文化经济极为落后,蔡叔帮助这些东夷人组织国家,发展经济,成为东夷人的第一位国王,也得到东夷人的尊敬,被称为天神。 这个天神铁赫,其实根本就是汉人! ------------ 第184章 出路 卫长风站在那里,不由感觉好笑。 原来,东胡人的天神是汉人,这个消息要是让东胡人知道了,该是多么大的冲击!他正自思量,却听向脚下有响动,他心中一惊,暗悔自己方才太大意了,看了一圈的墓室,怎么偏偏忘记了石台底下! 他撤步,举剑,看向石台之下。 石台下,两只粉红色的大兔子正眯着眼紧张的对着外面,他们的身下,四五只小兔子拱动着,看情形是在找奶吃。 卫长风终于明白这兔子为什么这么长命了。 世界上没有长生不老的人,也没有长生不老的兔子,只是,兔子也可以生儿育女,代代相传,那粉红色的兔子,不过是一代传一代而已。至于这位蔡叔,东胡人口中的天神为什么这么喜欢兔子,看来只能是无解之谜了。 那几只兔子看来是被突然出现的强光晃了眼,缩在石台下,虽然东看西看,但想来根本没看到东西。一只兔子一动,身边,露出了一截枯木,木上居然是一朵灵芝!红色的灵芝! 木灵芝! 卫长风心中的惊喜简直无法形容,他屏住气息,将剑伸出,小心的避开兔子,在木灵芝的根部轻轻一推,那灵芝已经被截断,他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拿,同时加意小心避开兔子。 能一口咬断渔网的嘴,他可不想用手去试。 两只兔子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就在身边,但墓室内光芒耀眼,它们什么也看不到,而且身下几只小兔子缩着,它们不敢离开,生怕自己的崽子被伤害,所以只能不断的呲牙。 卫长风抓到了木灵芝,慢慢收手,心想接下来就可以找出路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他正要站起,前面的一只大兔子突然张口,一口红雾直喷出来! 卫长风防备了一切,的确没防备这兔子也有这样一招,红雾直喷上脸,他急忙向后一仰,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红雾,却仍有一些红雾在他的脸上燎了一下。 他翻身站起,见那喷出红雾的兔子身体正迅速变白,转眼就恢复了正常颜色,紧接着,这兔子就好象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萎缩下去,不一会儿就成了干尸。 卫长风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 这兔子眼见卫长风的手在自己窝里动,以为卫长风在攻击自己,但它又看不清东西,情急之下来了个鱼死网破,但在卫长风而言,的确没有伤害这兔子的意思。 卫长风还没有想停当,只感觉脑袋开始发晕,脸上如火烧一般。 他知道不妙,这红雾果然有毒,他必须抢在毒发之前跑出去! 他急抬着去看,想找那个能通进风的通道来。几乎立刻,他找到了这通道。 这通道就在墓室正中的上方。 那里有一个半尺左右的洞,洞的四周都是铜汁灌注,只有那个洞不是,看那洞的边缘有些不整齐,露着方砖,想来最初是有砖遮挡的,但年深日久,不知什么原因这砖掉落了,于是露出这个洞来,想来是按建墓习俗留的风水位。 只是,半尺方圆的洞,让他怎么出去?那顶部离卫长风足有丈许高,又如何够得着? 卫长风感觉着混身发热。 不对!卫长风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他心里焦燥,是真的热! 他猛的回头,不知何时,那一片火焰已经蔓延了大半的墙壁,从墙上正慢慢淌下黑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沾火就着,墙壁上好象起了一片火墙一样,将墙壁已经烧的发红,而这流动的火焰正迅速的向地面淌过来! 卫长风连呼糟糕。 看来,这位铁赫还是很有心机的,他设计了一个奇妙的机关,一旦有人点燃室内的油灯,就会有大量的黑油流下,最后将整个墓室烧掉,因为既然有人进得来一次,也就有第二次,与其等待第二次破坏,还不如干脆让整个墓室烧掉。 卫长风感觉着呼吸急促,空气中已经开始发热,同时,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晕,眼前开始发黑。 他不由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灵芝。 他有一个机会解自己中的毒。 但是,就算解了毒,他又如何出去?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出去:原路返回! 他猛的转身,直冲墓门,手中剑扬起,在空中一挥,已将连着连弩的绳索全部割断。 啪啪啪啪啪。。。。。。 连弩发射的声音如急风骤雨,无数铜箭打在墓门上,打的墓门火花四溅。 卫长风强忍着一阵阵的头晕,待连弩发射完毕,大喝一声,合身重重的撞在墓门上。 他不是想以这种愚蠢的方式打开墓门,他想要做的,是把外面那个已经被切下的大铜块撞的倒下。别忘记,外面还有一堵肉虫的墙在,此前他生怕那大铜块倒下会压到那墙,现在,他必须让那大铜块将那肉虫墙压倒,否则他没办法从那里出去。 这一撞,他可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巨大的力量撞在铜门上,连铜门都晃动了一下,只听外面发出刺耳的一声响,跟着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阵如同鬼哭的声音传来------原来那些无头无尾的肉虫也能发出声音! 卫长风摇晃着退了两步,他此时感觉心跳加速,身上都有些无力了,身后热气蒸腾,地面上一半已经着了火,他好象置身于火狱中一样。 然而,他还不能急着出去,因为那么多的肉虫,所激起的红雾绝对不在少数,如果现在贸然出去,只怕一个呼吸间就死了。 他忍着身后热lang的炙烤等了片刻,只见那被他割开的大洞处飘入了一股红雾,可想而知,这红雾在门外有多浓。 又等了片刻,此时地面的火焰已经流到了卫长风的脚后,实在不能再等了,再等自己就得被活活烧死,卫长风勉强举剑,向门上割去。此时他已经看不大清眼前的情形,只是凭着感觉在割,好在那门的另一侧已经割掉了一大块,现在一割之下,立刻就卸下了大块的青铜。 卫长风再次向前撞去。这一次他满打算着连着铜块一起扑到门外,哪知一撞之下,铜块只晃了一下,居然没有倒! ------------ 第185章 得救 (一) 卫长风却并没有吃惊。因为他知道为什么这一撞没有撞倒铜块:因为他已经没了力气。这红雾的毒发作的很快,方才他那一下还撞的铜门摇晃,但现在这一下,与一个儿童撞一下没什么大区别。 他感觉着身上发软,腿脚都有些不受控制。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打算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撞过去,还没等他发力,脚后一痛,一股火焰已经窜上小腿。 卫长风大吼一声,这瞬间的痛感也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下,他猛的撞出! 铜门发出一声巨响,卫长风随着铜门直扑出来,身上已经着火。 眼前,满是红雾,红雾中许多绿色的藤条蠕动着,藤条顶端那黑色的眼睛在红雾中异常明显。 卫长风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木灵芝向前伸出,不要被火烧到。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卫长风隐约听得人声。他努力的睁眼,一道明亮的阳光迎面射来,刺的他什么也看不到。 “放下帐帘!”一个声音喝道,“卫将军醒了!” 卫长风听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他轻轻晃了晃头,感觉神志清醒了一些,突然意识到,自己好象是躺在床上。 一个人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对卫长风说道:“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本帅要发兵阴司去和阎王打一架,把你的魂抢回来了。” 卫长风看着这人,意识终于全部清醒过来,他轻叫道:“方将军!” 方镇海长出一口气,笑道:“还好,你没事。卫将军,你真是命大。” 卫长风轻轻转了一下头,见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帐内,一时有些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来了的。 方镇海却没有再多说,只是说道:“我让白将军和你说这几天的情形,我得先去处理下军务,卫将军,好好休息。”说着一边下令传白起,一边离开了。 卫长风心中有些奇怪。 看来,他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否则方镇海不会说“和你说这几天的情形”,何况他离开军营时,方镇海还在高烧昏迷中,现在方镇海不但已经大好,而且能处理军务,想来绝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为什么方镇海称白起为白将军?白起升职了? 他躺在帐内,感觉着身上发软,但此前被火烧和中毒的迹象却没有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帐帘掀开,白起匆匆的赶了进来,一见卫长风睁着眼,笑的脸上都开花了,拍手道:“可算醒了!” 卫长风动了下手,想要坐起,白起急忙按住卫长风,说道:“别动!你昏迷了十天了,不能贸然起来。” 卫长风吃了一惊,他猜到自己肯定昏迷了很久,但没想到会这么久。 白起拉过椅子坐下,对卫长风说道:“你且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来说,你只管听着。” 卫长风点了点头。他相信白起是能猜到自己现在都关心着什么的。 白起扳着手指,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原来卫长风追兔子掉入墓的俑道内,过了一段时间,多里也赶来了,眼见那塌陷处极深,不敢下去,在上面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卫长风动静,心中焦急,只得又返回汉军军营报告。白起急起一个千人队来救援,经过甬道,及时发现了垂死的卫长风,随即将卫长风救了回来。 卫长风带回的木灵芝极为神奇,不但救了方将军,而且卫长风自己也是为这木灵芝所救,只是同时给两个人服用,木灵芝被用去了近半,剩下的一半,则被放在卫长风的贴身包裹中,以备日后。 只是,卫长风中毒极深,虽然那烧伤早已好了,但这毒却没有立刻好转,足足昏迷了十五天,今天才算醒来。方将军早已痊愈,这些天每天至少要来看卫长风三次,今天这是第二次过来,居然就碰上了卫长风醒转,只是新兵才到,军务繁忙,实在不能多留,所以干脆叫白起来解释一切。 卫长风听着白起的解说,固然明白了一些疑问,但同时,却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他见白起已经住口,当下问道:“你们是怎么对付俑道里那些恶物的?” 白起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轻叹道:“这个,你就不必问了,反正的确是损失不小,连多里也。。。。。。”他不再说下去。 卫长风的心中一阵难过。 如果一个千人队都“损失不小”,可想而知为了救他死伤了多少人,听白起的说法,多里也在此过程中死去了。这个东胡人兑现了他的承诺,以他自己的生命。 (二)“我们把多里安葬在他们的天神身边了。”白起知卫长风心中难过,安慰道,“多里临死时很是高兴,能够和天神的真身在一起,他感到无比荣耀。” 卫长风心中的疑问还没问清,听白起这句,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天神的真身?”他问道,“那是个雕像啊。” 白起笑了一下,答道:“那室中没有棺椁,大火烧裂了雕像,我们发现原来棺椁在雕像里。” 卫长风这才释然,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墓中空空荡荡的。 接下来的问题,可就是关于军务的了,卫长风看着白起,问道:“为什么增兵?” 这个问题可是他极为关心的。 什么天神铁赫,他虽然也感兴趣,但他是军人不是盗墓贼,所以对这些事听一听也就完了,只是为那些死伤者伤感,但方才白起说方镇海心于接收新兵,可是一件大事。 东胡已平,擅自挑衅的濊貊人和肃慎人几乎被全歼,绝对没有能力再打一仗,为什么汉军不但不搬班,反而驻扎在这里继续增兵?难道东胡人还有新的盟友来攻? 白起叹息了一声,向帐门看了一眼,低声道:“朱侍郎惹的祸。他见兵部尚书童大人年老体弱,急于立功以便取代童大人,所以亲自带兵向漠北的匈奴反击。此时前线战事胶着,双方僵持不下,为合攻匈奴,咱们不但不能搬师,反而要增兵添将,从侧面攻击匈奴。如果不是等着新兵到来,现在只怕就已经起兵进击大漠了。”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这件事,倒也不能说朱令做错了。匈奴连年寇边,北方吃紧,现在东胡已平,自然要平定匈奴,所以,虽然从原因上说,朱令是出于一已之私,但从道理上看,倒也是必然要打的。既然新兵已经到达,想来这一两天就应当起兵了。 他的心中不由想起李千月和尼娜来。 这两个女人都逃掉了,据说是逃往匈奴之地,看来,以后没准儿还会碰到他们,甚至可能碰到那位叛国的王公公呢。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你升常将军了?”卫长风盯着白起身上的常将军服饰问道,“带的是哪一队?” 白起嘿嘿一笑,点头道:“是。方将军在给兵部的公文里大力夸奖末将,末将很是惭愧。” 卫长风笑道:“有什么可惭愧的,你升职是当之无愧。” 说话间,卫士已经端了一碗清粥过来,白起道:“你且吃一些粥吧,我特别嘱咐不得做的太多,你昏迷了很久了,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 卫长风点头。 他也真是感觉着肚子里饿的狠了,昏迷了十五天,不知道军中的大夫用了多少名贵药材来给自己保命,否则十五天下来,饿也饿死了。 白起小心的搀扶着卫长风坐起,卫长风大感过意不去,硬生生的赶白起回去处理军务,至于这里,自有卫士相扶。只是,他毕竟还不知道白起带了第几队。依他的猜想,应当是带了原本赵自安带的第四队,那一队正好没有统帅。 一连两天,卫长风都在安心休息,他恢复的极快,由于此前身体的伤已经好了,现在只是身体虚弱,所以两天下来,他已经基本完好如初,在帐中无事,他把玩那木灵芝,见那木灵芝已经截掉了一半,但另一半仍然完好,心中想着这东西可是好东西,而且只怕再也难以得到,所以特别做了个小盒子小心的收藏起来。 白起和方镇海仍是日日来看,只是对卫长风的军务问题一概不答,只说让卫长风好好将养身体,至于军务,不必挂念。 卫长风问了两次自己的第三队的情形,除了知道了由张四柱代替了牙将,也没得到别的回答,只得作罢。 第三日,卫长风正在帐中无聊,见白起走了进来,卫长风与白起打了招呼,白起上下打量着卫长风笑道:“卫将军,今**的气色不错啊。” 卫长风笑道:“闷死了。再闷下去,气色就差了。” 白起一笑,说道:“好吧,咱们出去走走。” 卫长风大喜,也来不及追究白起今天怎么这么闲,跳起来收拾一下,就和白起出了帐。 四下里,士兵们见卫长风终于出帐,纷纷向卫长风致意,卫长风也是感觉着神清气爽,微笑点头。 一边早有卫士牵过马来,白起自己先上了马,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请上马。” 卫长风心中奇怪。不是只出来走走吗?为什么要上马?他看着白起,发现白起的笑容有一点。。。。。。诡异。 这可实在是太稀奇了。 究竟有什么事瞒着他?卫长风慢慢上马,且顺着白起,看究竟白起打算做什么。他还真是第一回知道白起也会玩儿阴谋。 ------------ 第186章 拜将再战 前行不远,只见迎面是一个圆形的土台,四下里旌旗招展,上千士兵衣甲鲜明罗列四周,张四柱、刘全等人都在台下站的笔直,数位常将军各领其队,分班排列,一边上还有方镇海也同样挺立。 卫长风吃了一惊,不知道要做什么,急忙下马,却见白起已经下马,大步前行,直走到第三队将领之前站定,居然是代替卫长风站在了第三队常将军的位置上! “这是。。。。。。”卫长风的脑袋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方镇海一躬身:“定远将军卫长风登台拜将!” 卫长风的脑袋轰了一声。 原来他被任命为定远将军了! 看来此前任命为常将军时,朱令以军务紧急为借口,硬生生的将这个拜将之礼给压下去了,这一回卫长风率军大破濊貊人和肃慎人联军,挽危局于既倒,又独自冒险,救了方镇海,功劳之大无以复加,而且朱令现在急需方镇海支援,所以不但同意了对卫长风的定远将军任命,也同意了登坛拜将。 “请定远将军卫长风登台拜将!”台上有人高声发令。 卫长风抬头看去,方镇海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台,神情肃穆,正等待着卫长风。 卫长风大步走上台去,方镇海没有问卫长风身体如何,他看得出卫长风的脚步矫健,他的身体向一边一侧:“先拜圣旨!” 卫长风见台上供着香案,案上是圣旨,心知皇帝不能亲至,所以将圣旨代替。卫长风向圣旨行礼已毕,方镇海站在一边,手捧文书,高声宣布:“查常将军卫长风,能征惯战,屡建奇功,力战强敌而大胜,平定东胡多借其力,功勋卓著,特任命卫长风为定远将军!” 台下鼓声大起,号角连天,士卒们纵声欢呼,惊天动地。 一片鼓乐声中,方镇海将定远将军印交给卫长风,大声说道:“恭喜卫将军!” 卫长风环顾四周,只见四野春意正浓,近处是矫健的士卒,远处,绿叶满山。他长长吸了一口气。 他,力战东胡,屡克强敌,今天,他终于成为了定远将军。这不仅仅是一种荣誉和一个职务,更是一种责任。他要指挥着他的部下继续血战,直到尽诛胡虏,收复河山! 鼓乐已毕,方镇海将兵部的文书交给卫长风,由卫长风宣读其他人员的任命。 这一回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由于卫长风已成为定远将军,其他人也各有提升。白起提升为常将军,统领第三队,张四柱提升为牙将,连郑六都由虚职参将转成了正职,只是他专门负责连弩队的事务。 升赏已毕,方镇海随即招集众将,研究出兵攻击匈奴的事宜。 朱令的部队为主力,统军二十万,已经自朔州出发,计划先攻下乌兰察布,然后进击大漠,而方镇海这一队为右路侧应部队,新增兵后,兵力已经恢复到十万,自现在的东胡王城双城出发,横过松原,直达锡林郭勒,然后与主力分进合击,直击大漠。 卫长风听着这个计划,心中暗暗叹气。 又是这样。朱侍郎的计划总是那么恢弘霸气,但实际执行起来,可是千难万难。 如果是全面击败匈奴,就应当将主力西移,至少在呼和浩特一带,或者是银川一带出击,才能直击匈奴的心脏地带,而且匈奴战线广阔,两支部队根本无法全面覆盖匈奴的活动区,至少在西线还要再有一支部队才行。 但现在看朱令的办法,主力的位置偏东,出击点到预计攻击位距离不过四百里,而做为策应的右路军,反而要前行达一千六百里去攻击锡林郭勒,最后两军合击,就算全面成功,也不过控制了匈奴活动区的十分之一而已。 很明显,这个计划是一个求功计划,不是什么卫国计划。 以二十万人攻击四百里,当然安全,右路军千里转战,其路程一大半在匈奴活动区内,承担的不是什么策应任务,反而是主攻任务,匈奴的主力肯定会被右路军吸引过来全力攻击。结果是:朱将军以万全之态安然收复一个地区,行不过四百里,可以凯歌高奏,而右路军嘛,如果胜,则是朱将军领导有方,如果败,则是助战不力。 由此看来,朱将军争功的本事还真是更上了一层楼,以前是在战后才争功,现在还没开战呢,就已经设计好如何争功减过了。 他看了一眼众将,眼见众将的脸色一个个也不好看。 这样明显的设计,谁看不出来?当大家都是傻子啊? 方镇海讲解已毕,看了卫长风一眼,问道:“卫将军有何补充?”现在卫长风已经是定远将军,是方镇海的副手,方镇海自然要先征求卫长风的意见。 卫长风淡然一笑,说道:“末将只是以为,朱侍郎好象将主力和策应部队给写反了。” 他的意思是说,其实现在他们才是主力,而那个主力,倒是起的策应作用。 卫长风这一句话引发了众将的心声。 “我等深入敌境,行军千里,他们二十万人行军四百里只攻一城,这样的布置怎么能合理?” “这样干,不是明摆着累死咱们,他来抢功吗?!” “末将对这个计划有意见!” 一时间帐内七嘴八舌,人人都表示反对。 方镇海倒是很淡然,他只说了一句:“朱将军十日前已经起兵。” 众将都安静了下来。 人家都起兵了,这计划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还说什么?显然,朱令这是怕方镇海反对,所以摆了方镇海一道,先起兵,再送计划,你方镇海要敢不同意,那叫敌前抗令,杀无赦。 “方将军,”一边上张四柱忍不住了,虽然他是牙将,但他的性子直来直去,也不管这么多常将军在场,直接了当的说道,“这口气,你就忍得下去?” 方镇海的脸色变的严肃起来。 他扫视了一眼众将,慢慢的说道:“忍得下也得忍,忍不下也得忍!此战关系国家存亡,三十万将士的生死,无数百姓的安危,大汉不是朱侍郎的大汉,是我大汉皇帝与子民的大汉,咱们为国为皇为百姓而战,不是为朱侍郎而战,就算天大的气,本帅也必须忍下来!” ------------ 第187章 极有创意的失败 (一) 这番话一说出,众将个个点头,一时间帐内气氛为之一变。 卫长风的心中更是激动。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想对着方将军欢呼一回,他扫视一眼众将,说道:“为国尽忠,何惧风霜!各位,方将军此番话,乃我大汉军人的心声,本将方才失言了,也请方将军原谅,咱们也不必再讨论什么气与不气,咱们的气,要冲匈奴人来发,杀多一个,痛快一分!” “不错!”众将纷纷点头。 方镇海也很是高兴,见卫长风与自己配合的珠联碧合,全不似以前朱令在时外斗还要加内斗的景象,心中也极是爽快,笑道:“明日一早,咱们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卫士突然直闯入帐,大叫道:“报方将军,朱侍郎有。。。。。。”这卫士的话也没说完,身后,一个大都统全身是血,踉跄跌入帐中,嘶哑着声音叫道:“朱侍郎战败!敌军正追击而至,请速发。。。。。。”说到这里他双眼上番,不再出声。 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卫长风急步冲上前去看那都统,只见那都统脸白如纸,腹部一个深及内脏的伤口,血已经染透了衣衫,但伤口处却不怎么流血了。他急蹲下身去探那都统的鼻息,却是已然气绝! 看来,这大都统是拼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冲过来报信的,所以卫士才会不顾帐内正在开会而闯入,那都统自知等不了了,所以冲进来汇报,只是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气绝身亡。 方镇海的脸色铁青。 他猜到朱令极可能失败,也想到了自己可能需要救援他,但这才发兵十天,就失败,而且居然派人跑到这里来求援,他们的二十万大军在哪里?相距可近两千里啊,十天,难不成开战就失败,然后一天跑了一二百里?这位朱侍郎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超乎常人想象的失败的?这等失败,比成功还难。 “击鼓。”方镇海下令,“全军戒备,准备作战!” 所有将领都忙了起来。 每个人都一边发疯一样往自己的队伍中跑一边在心里大骂朱令。 二十万人,行四百里打一个地方,你就能败成这样,你他奶奶的还能不能再丢脸一点儿?但此时不是骂人的时候,必须立刻戒备,天知道敌军还有多远! 帐内,卫长风也在紧张的思考着。 那大都统的信息报的不清不楚的。朱侍郎如何战败的?败到什么程度?所剩军力有多少?现在在哪里?敌军有多少?追击到哪里了?这一切全然不知。 他急回头看向方镇海,说道:“方将军,让末将带兵出去探查一下。” 方镇海一皱眉,摇头道:“完全不知敌情,怎么能让你去轻涉险地?我这就派探马出去。” 说着连续下令,抬走那都统的尸体好生安葬,向四向全面派出探马侦察。 卫长风待方镇海下罢命令,说道:“方将军,这大都统既然如此急迫,敌军绝非很远,如果派探马再回报,只怕敌军已经抵达阵前了,匈奴人的骑兵更强,速度更快,而且军力强大,如果咱们就在这里坐守。。。。。。” 方镇海不待卫长风说完就重重一拍脑袋,骂了一句:“我糊涂!” 方镇海方才的命令,是应对敌情的常规办法,但现在这大都统如此报信,敌军怎么可能离的很远?万一探马和敌军一起回来,甚至于敌军先于探马到达,汉军不是被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对方能击败二十万大军,那他们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视,大批骑兵一下子把双城包围起来,让汉军如何反击?如果困守孤城,汉军中路二十万大军才被击败,让谁来救?只怕待重新聚集起救兵再来时,十万汉军已经都饿成僵尸了! 所以卫长风一点出匈奴军兵多马快,方镇海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微一沉吟,吩咐道:“你带三万人,向搜索,不得超过百里,无论发现敌情与否,到了路程就回,在城外二十里下寨,以防敌军围城。本帅这就起兵,顿兵城外,不能让匈奴军围城困死咱们!” 卫长风一点头,虽然这办法并不是很好,但急切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样做,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转身出帐,连续传令,就近点起第三四五三队计三万人,尽速出城。 此时第三队常将军是白起,第四队常将军本是赵自安,但赵自安叛国投敌,事败自杀,卫长风匆匆问得第四队常将军是新调来的冯恩重,这个人如何还不知道,只能在实战中再看了,第五队常将军本是陈忠,但此前在与濊貊人和肃慎人的作战中重伤至残,新任常将军则是原来的牙将蒋正义。 (二)对白起和第三队的战斗力,卫长风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第四第五队的常将军都是新上任的,实在不知能力如何,卫长风只得下令白起同时兼任自己的副手,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免再犯此前濊貊人和肃慎人突然来攻,结果方将军一伤全军无首的错误,所以这一回提前先任命好。 匆匆的聚集了人马,卫长风带领三队出城,直向西搜索。 朱令的命令中,他是自朔州出发而北,无论如何,朔州是在西面,朱令就算败的再有创意,也不可能从别的方向来,所以向西搜索,是最可能发现敌军的地方。 才一出城,卫长风就下令三万大军横向展开,不断向前派出探马,尽可能搜索的广一些。 三万人在大平原上散开,向前一路搜索着。卫长风骑在马上,眉宇间深有忧色。 他不知道对面的敌人情形,不知道汉军败兵的情形,现在等于是闭着眼睛在前行,究竟前面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他也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白起纵马来到卫长风身边。他既是第三队统帅,又是卫长风副手,可说是整个部队中最忙的人了,好在张四柱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就算白起不在也能把第三队统领的很好,所以白起更多的是充当卫长风的副手的角色。 卫长风看了看白起,突然下令:“把郑参将的连弩队撤下来,撤到中军后面。” 白起点了点头。 其实他跑到卫长风这里来,正是要建议这个。郑参将虽然是整个汉军中升职最快也最离奇的,但他毕竟是一个画师,他有自己的长处,但这长处绝对不包括指挥作战,他的连弩队在关键时刻当然能发挥出重大威力,但如果直接迎敌,只怕是整个汉军中实力最弱的,这倒不是汉军士兵们不勇敢,而是这位指挥者实在不堪大用。与其让他在队列中,还不如把连弩队撤下来,在关键时刻发挥其出奇至胜的作用。 他想到的,卫长风也想到了,而且是不约而同。 白起见卫长风已经想到这一点,也就不再说话,转身与卫长风并骑而行,两个人都不断的看着前面,希望能提早发现敌军。 又走了一会儿,卫长风突然发问:“派出几波探马了?” 白起愣了一下,想了一想,答道:“三波。” 卫长风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追问道:“可有回报?” 白起有些奇怪的看着卫长风。 如果有回报,怎么可能不报告卫长风?卫将军这个问题问的好。。。。。。无聊啊。 “没有。”白起答道。 “全军备战!”卫长风毫不犹豫的下令。 白起什么都没问,转身连续下令。 他知道现在根本没看到敌人,也知道备战,那就是随时与敌人肉搏了。更知道,现在备战,真的不知道向哪里备战,这个命令下的当然怪异,当然不可思义,但有一点让这一切矛盾和不可思义完全解释得了:如果卫长风会下这样怪异的命令,那么他一定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正因为他下的命令是任何一个常将军、甚至参将都统都不会下的,所以才不怪异,因为他是卫长风。 命令传下,汉军的队形迅速收缩,准备列阵,队形才收缩了一半,远处烟尘大起,号角连天,只见不下十万匈奴骑兵呈弧形迅速出现在视野中! 白起一边不断下达命令一边思考着,他在想,为什么派出几波探马和敌军就要出现有关系? 还好,他很快想明白了,否则只怕一会儿他下命令都要停顿了。 不是因为派出几波探马和敌军出现有关,而是因为探马没有回报! 派了三波探马,居然没有一波回报,为什么?探马会因为前面没有发现就一直跑下去吗?那不是探马,那是白痴。原因只有一个:被敌军截杀了! 探马所骑的,一般都是上等好马,因为他们本身就需要一旦碰到敌人尽快摆脱,并且要抢在敌人之前回报,如果三波探马都无法摆脱敌人而被截杀,敌人的战马有多快也就可想而知,而且自第一波探马就被截杀,现在是第三波探马都没有回报,因此,结论是:敌人马上就会出现! 白起只能在心里暗暗赞叹卫长风,因为现在他必须尽快组织部队,不过,现在他仍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只怕整个汉军都要解决这个问题:三万人对十万胡骑,该如何自保? ------------ 第188章 往返跑 卫长风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他面临的好象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汉军跑不过匈奴军,这是肯定的,何况就算跑得过,一败下去,三万人就等于废了,难道让方将军以七万人去作战?就算败,也得打过了再败,不能没交战就败。 但另一方面,以三万人,五千骑兵对抗十万匈奴铁骑,实在是以卵击石,如果别无他法,也许可以这样拼命,但是,这只能是最后的办法。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部队,发现三个万人队都在向各自的中路集中。这倒是正常的应对之法,步兵对抗骑兵,必须以密集队形相拼,但现在无论人数还是士气,汉军都处于劣势,这样做,也不过是在拖延失败的时间而已。 他思考了一下,下令道:“各队展开,击鼓,全军向前!” 白起一惊,急提醒道:“展开后容易被骑兵冲散。” 卫长风摇了摇头:“没办法,只能赌一下了。” 白起只得去执行命令,但他不明白卫长风赌的是什么。这一回,他真的想不明白了。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大起,汉军队形由收缩变成展开,一排排向前行进。 对面,匈奴人反而停了下来。 他们不明白汉军这是要干嘛。这些年和汉军的作战,他们都已经养成习惯了,先是近逼,等汉军收缩成一团,绕着汉军放箭,外围消耗的差不多了,集团冲锋,然后,汉军就败了。可是现在,汉军不但没有收缩成一团,反而全面展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找死吗? 汉军仍在随着鼓声前进,匈奴人开始骚动了。 既然你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一批批匈奴骑兵开始列队,打算全面展开,来一回大范围的冲击。 卫长风紧紧的盯着匈奴人的一举一动,匈奴骑兵刚一动作,他就已经发现,立刻下令:“鸣金,全军后撤,越快越好!” 锣声响起。三位常将军全都一脸迷糊的看着中军大旗方向。 这算干嘛?才发动,然后急退? 然而,无论算干嘛,他们都亲眼看到,中军大旗已经开始急速后退了! 这一下对士兵的打击极大。中军大旗是不能轻动的,进退之际,这旗是全军的主心骨,现在大旗如此急退,其他士兵哪里能再支撑下去,整个汉军如退潮一般向后退却,几乎近于崩溃了。 第三队中,张四柱离开了队伍,纵马直冲中军,白起连打两回马才算赶上张四柱,一探身抓信张四柱的马缰,怒喝道:“你干什么?怎么离开队伍?回去!” “我想问问卫将军想干嘛!”张四柱怒目圆睁,恨恨的看着中军大旗,“他怎么成了懦夫了!” “现在是作战,不是比武!”白起同样怒吼回去。 张四柱只得悻悻的返回。 白起才返回队中,却见一个参将飞马跑来,居然是第四队的参将,那参将来到白起身边,急急的问道:“白将军,我们冯将军想请你说一句话,卫将军是不是个合适的指挥人选?” 白起眉毛一立,喝道:“这算什么话?去告诉冯将军,卫将军的能力,整个大汉无出其右!” 那参将只得拨马返回。 打发了这参将,白起却开始看着那急退的中军大旗犯迷糊。他方才可以充满信心的为卫长风辩解,但他自己的心里,却实在是弄不懂,卫将军这究竟是在干嘛? 他相信,绝对相信,卫长风绝不是畏惧。就算天地可能倒转,卫长风也不可能畏敌而逃。但是,现在可真的是在逃啊,虽然没有全军崩溃,可也差不太多了,这究竟是怎么个妙计?这种计,实在太怪了吧? 匈奴人也被汉军这突然的抱头鼠窜给吓住了。 他们倒不是没看过汉军逃跑,比这逃的狼狈的他们也看的多了,只是,还真没看过才列阵出击一转身就抱头鼠窜的。匈奴军再次停止下来。 他们打算看明白再说。反正这事儿不急,如果汉军是真的逃了,再追击也来得及,他们的马可比汉军的脚快,如果是诱敌,那多等等总比贸然出击强。 卫长风边退边不断的回首,当他看到远远的自匈奴队中分出数支小队向四面奔去时,不由微笑起来。 他知道,这是匈奴人派出的搜索队,要查看一下四下有没有汉军的埋伏。 既然要查看四下有没有汉军的埋伏,那就意味着,在搜索队回报之前,匈奴军是不会起兵追击的。 他转头,下令:“传令各队常将军,两刻为限,两刻内必须把队伍整理好,但在整理队伍时不得停止后退!” 这个命令其实有些强人所难。既要后退,又要整队,还是很考验三位常将军能力的。但卫长风对白起是很有信心的,他心知白起肯定能做到,他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两队是不是能做到。 第四队,先是出现了三个整齐的小队,看样子是三位参将亲自指挥,接着,三个小队不断吸纳周边的士兵,不一会儿就成了三个大队,三个大队又合成一个完整的队形,顺利的完成了整队任务。 第五队则是横着整队的,先是最后一排变的整齐起来,然后一排排向前,不一会儿整个队伍都整理完毕。 卫长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无论第四队和第五队的两位常将军能力是不是出众,至少他们是可以信任的,是合格的统帅。这一回的后撤整队,可以看做一个小考,两位常将军通过了这个考试。 卫长风转身匈奴方向。 匈奴人看起来正在犹豫,有些队伍在慢慢向前,有些队伍却原地未动。 “击鼓!”卫长风下令,“全军反身,攻击敌军!” 鼓声大起。 三万汉军士兵个个一肚子不满的再次转身,向来时的路再跑,他们感觉着,这是在练习折返跑,没准儿一会儿还要再退回来。 卫长风看着三个万人队的行进速度,大是不满,下令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行,告诉三位常将军,给我快着点儿,别磨蹭!” 这后半句可是相当的不客气了,命令传下去,三万汉军就象被赶的鸭子一样,撒开双腿向匈奴军直冲过去。 其实这个速度他们才用过,只不过是方才用在往回跑上了。 一阵短促的号角声响起,匈奴军纷纷调转马头------他们后撤了! ------------ 第189章 神机车 (一) 事实证明,汉军的脚的确比不上匈奴人的马快,汉军才追了半里,匈奴人已经退了四五里出去,而且退势不止。 卫长风长出一口气,下令停止追击。 一众汉军将士们个个张着大嘴直喘,有的人累的直接坐倒在地。 卫长风看着四周那些累的要死的士兵们直笑。 一边上,卫士几乎是爬着过来,喘息着问道:“将,将,将军,咱咱咱们。。。。。。” “不追了。”卫长风故做无奈的摇着头,“实在追不上。”随即转头下令,“各军整队,归营。” 汉军后撤了。这一回倒是不急不忙的------也急不起来,再跑就跑吐血了。 第三队处,张四柱看着白起,裂着大嘴笑,终于一拱手:“白将军,方才末将无礼了,请恕罪。现在我才知道,咱们的卫将军真是神人呐。” 白起一笑,挥了下手,示意不必再提。 他的心里也是把卫长风佩服到天上了。 前进,后退,再前进,匈奴人被弄的晕头涨脑,最后实在判断不明白汉军是什么诡计,干脆退了。这才叫出神入化。他向左右看了看,见第四第五队也正在整军后退,想来那二位常将军此时也不会再问“卫将军究竟有没有指挥能力”了吧。 汉军退出数里,见前面旌旗招展,原来方镇海听得前面卫长风与匈奴人接战,生怕卫长风吃亏,也不再出城扎营了,干脆尽起大军,前来相助。 两只部队合而为一,在野外下了营寨,卫长风入见方镇海。 方镇海听了卫长风的指挥,笑的肚子都痛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笑罢,神情恢复严肃,对卫长风说道:“此番匈奴起军十万来攻,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东胡之地才定,万万不能让匈奴再攻进来,否则匈奴与东胡里应外合,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卫长风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所言极是。而且末将以为,中路军二十万人,再怎么败也不至于一个人不剩,这一回末将碰到了匈奴主力,却没有碰到中路军败兵,很是奇怪,末将以为,为今之计,咱们只能顶出去,与匈奴正面交锋,而且必须胜,一则让东胡人不会再起叛心,二则寻找中路败兵,三则,匈奴现在气势正盛,这个气焰必须压下去。” 方镇海听得卫长风的想法与自己一致,点头称是,随即传令,全军休整一天,明日出击迎敌。 商量已毕,卫长风出帐,打算去休息,却见郑六正在外面相候,郑六一见卫长风,兴奋的叫了一声,上前就拉卫长风。 卫长风急忙摆了一下手,问道:“郑参将有何事?” 郑六嘿嘿的笑着,对远处一指:“想请卫将军看几样东西。”他见卫长风好象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急忙补充道:“白将军已经在等着卫将军了。” 卫长风听得白起在等着自己,这才跟着郑六一起前行,走了不远已出了军营,营外空地处,白起并几个第三队的参将已经等候在那里。 卫长风见这些人身边放着几辆大车,那车身上绷着牛皮,显得极为臃肿,车厢两侧有高高的壁板,但壁板上又开有多个方窗,那窗子明显是以裹了牛皮的木板封住,可以随时拿下或安上的,一时不知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白起见卫长风到来,迎了上来,对卫长风拱手道:“本不当打扰卫将军,但郑参将设计的神机车已有大成,特别请卫将军来看一下。” 卫长风这才明白,原来这车叫神机车,想来是郑六依据那连弩图设计的了。这东西如果真的有效,倒的确是对付敌军的大杀器,当下含笑点头,但心里却有些怀疑,这么臃肿不便的车子,上了战场管用吗? 郑六见人员到齐,咳嗽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此车的设计可是费了我好一番心血。我将我曾经见过的各色机关进行反复思考,终于研究出了这个车。这车叫神机车,神机者,神机妙算也,又有神秘机关之意,这名字。。。。。。” “郑参将,请介绍此车的功能。”卫长风不得不打断郑六对神机的考证,心里想着郑六再折腾神机二字,他就下令把这车改名叫拉粪车。 郑六这才收起他的长篇大论,从一边先取过一支矛来,递给张四柱说道:“张牙将,你的力大,请你全力刺此车一下看,要大力刺,不要犹豫。” 张四柱倒也乐于配合,毕竟他也十分想见识下这车的神机在哪儿,他接矛在手,双手持定,平端,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向前抢步冲出,一矛刺在神机车的车厢牛皮上。 (二)这一矛将牛皮刺的深深的凹陷下去,然而随即,一股大力反弹出来,张四柱手上急忙加力,没想到力道加的越大,反弹越强,那矛再也拿捏不住,向他胸口弹去,张四柱大叫一声向后但倒,嗖的一声,矛倒着飞出丈许才算落地。 郑六在一边拍掌大笑,说道:“张牙将这一下的力气真大,还好反应及时,不然那矛能撞断你的骨头。” 张四柱从地上爬起,揉着后脑,方才这一倒倒的太急,撞的后脑生疼。 卫长风嘿了一声,对郑六说道:“还有什么功能你直接说吧,别再让人演示了,万一方才张牙将伤了,你负责给他端屎倒尿不成?” 郑六一呆,见四下几个将领脸上都有不豫之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演欲太强了,几乎伤了人,急忙向张四柱拱手致歉。 张四柱倒没有怪罪郑六,而是急着催促道:“这车还有什么功能?” 郑六引着众人来到车的另一侧,这一回可不敢再让人随便试了,只是一一指点介绍:“方才那个设计,名叫‘弹簧’,受力越强,反弹越强,任你是长枪大棍也好,劲弩长箭也好,大力击来,必然反弹。这一样,则是机关弩。”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车内,“此弩重大,不宜单人持用,但一弩十矢,装填快速,车内可装载大量弩箭,一辆车抵挡个百八十骑兵不在话下,如果还有后面的运输补充,那就可抵挡更多。” 卫长风听了这话,心中暗喜,急问道:“你造出了多少辆?” “二十辆。”郑六答道,“工匠们正在赶制,再给我十天,还能再造得二三十辆。” 卫长风点头,但心中却暗呼可惜。 如果中路军没有败的这么快,再给郑六十天是完全可能的,但现在。。。。。。 他且不说破,继续听郑六介绍下去。 原来这车不但有连弩,而且还有飞椎。那飞椎形如一个枪头,但更加细长,后端是一个扁圆形的底座,将飞椎放入一个铁筒内,后面安一张拉满弦的大弓,一人持大锤重击弓弦,飞椎就会激射而出。 这东西装填发射的速度慢,而且由于自身沉重,飞的不远,但其杀伤力极为惊人,十丈之内,纵是重甲铁骑也可一穿而过,甚至可以连穿数人,用以对付匈奴的铁甲骑兵密集冲锋,威力极大。 众将听了这一番介绍,都是连连赞叹,都感慨着要是早有这东西,只怕东胡早就平定了。 卫长风却另有一番心思。 这神机车当然威力非常,但其缺陷却也极为明显。 首先是行动不便。这样一辆大车,只能在平原之地使用,如有个道路崎岖之处,它本身就难以动弹了;其次,这车里的物事虽然威力大,但消耗也惊人,所以必须有足够的后备供应才行;第三,这东西只宜用于防守,却不能用于进攻,即使用于进攻也要有特别的条件。因为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匈奴骑兵,来去如风,这大车只能攻击一定范围内的东西,行动又缓慢,哪里追得上骑兵,只能是骑兵来攻击时用于防御。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东西,今后再有匈奴骑兵来攻,汉军大可守得住了,不要说一对一,就算人数处于劣势也能守得住。如果数量充足的话,至少可保汉军在平地作战时立于不败之地,这就已经是极大的逆转了。 要知道城池之战,汉军占优,山野之战,汉军占优,唯有平原之战汉军是劣势,现在这东西一出,汉军至于可以守得住,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攻的问题,今后对战匈奴,把握就更大了。 想到此处,卫长风点头道:“果然是好东西,郑参将,这可辛苦你了,还要加速赶造,与东胡之战这些东西没有派上大用场,与匈奴之战,可不能lang费了。” 郑六听得卫长风的表扬,心中大喜,连连点头,保证加意赶工。 卫长风又嘱咐了几句,这才与众将各自归营,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了。 次日一早,汉军营中人喊马嘶,十万汉军尽数起兵,向西而行。 这一回,他们的任务已经不是与中路军汇合了,而是死战匈奴骑兵,寻找中路军败兵。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胜,则定了东胡,止了匈奴,败,则东胡人必会再叛,与匈奴再联合起来,汉帝国的半壁江山都危险了。 车马辚辚,大军前行数里,探马来报,前方五十里发现匈奴军,约十万人,正整队与汉军相向而行! ------------ 第190章 地震! 整个汉军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方镇海又询问了一回卫长风,那些神机车是不是可以打头阵,卫长风摇了摇头。 “那些车可以做为后卫,”他答道,“一旦咱们失利,可以用这些车来掩护。” 方镇海只能叹息了一声。“这一战结束后,咱们要加快建造。”他说道。 卫长风只是笑了笑。 这一战结束后?还是先看这一战结束后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吧。二十辆神机车是没办法改变大局的,现在仍然是十万以步兵为主的汉军对十万几乎完全是骑兵的匈奴军,胜算实在不大。 “排列大方阵。”方镇海下令,“全军成一个方阵。” 其实这个办法并不好,因为整个部队排成一个方阵,就再也不能进退自如,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面对匈奴的大批骑兵,除了这个办法,也真找不到更好的反击之法。 汉军迅速的排列着,远远的,已经看得到敌军的烟尘。 “好快。”方镇海有些佩服的叹息道,“咱们要是有这么多好马就好了。” “可是,有些太快了。”卫长风有些怀疑的看着那烟尘,“他们所有的马都这么神骏?方才说离着五十里,这可是转眼就到了啊。” 方镇海听得卫长风这样说,心中也起了疑,两个人都凝神细看。 烟尘越发近了,虽然这烟尘是才收到敌军离此五十里的报告就出现的,但细看下来,移动的速度却不象以骑兵为主,更奇怪的是,隐隐的烟尘里的人好象杂乱无章,完全不象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方镇海看向卫长风,卫长风也正看向方镇海。 “是中路败兵!”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汉军中路军的败兵终于出现了! 方镇海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连连发令,下令派出两个千人队前去护持,又派一个千人队后撤五里,等着这些败兵到达后再整队,同时整个汉军大阵侧移一里。这么大量的败兵要是直冲过来,会直接把汉军的阵势冲乱的,要是匈奴军趁机攻过来,那可就一切都完了,但败兵不可能就地整队,只能将阵势移开,让这些败兵过去。 败兵迅速接近,烟尘中只见队伍混杂,人员混乱,旗早已经没了,多半士兵手里什么武器也没有,至少一半以上的士兵根本没有盔甲。这些人身上满是尘土和汗水,一个个狂叫着,嘶吼着,除了逃命已经没有别的想法,猛一看去,和难民没什么区别。 卫长风和方镇海的脸上都现出愤怒之色。 大致一看这些人就有差不多五万开外,五万人,能不能拿起武器来拼一回?你们的武器呢?你们的盔甲呢?你们的斗志呢?你们的勇气呢?就这样败下来? 败兵终于抵达了,究竟是哪一队的,不知道,因为已经没了队列,究竟是什么兵种,不知道,因为根本没有武器,一个个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从十万阵形严整的汉军身边跑过,还好,方镇海派出的两个千人队一左一右护持着,没有出大乱子,只不过,他们被十万严阵以待的汉军士兵们以鄙视的目光看着。 这就是中路汉军,号称二十万,在朱侍郎率领下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征,准备对匈奴发起攻击的中路军。 “让护持的千人队探查一下,”方镇海淡淡的吩咐,尽量掩饰着语气里的愤怒,“看朱侍郎在队中不在,如果在,把他救出来。” 说罢方镇海不由笑了一下。 把朱侍郎从自己的队伍中救出来,这个命令真是够可笑的了,但是,却实在没什么不对头的。 方镇海和卫长风同时看着败兵从数丈外经过。 他们的脚步跑的很起劲,可见他们还有足够的体力,只是,他们不是在跑向敌人,而是在远离敌人而已。 那脚步声杂踏,这五万人拼命的跑动着,震的大地都发抖。。。。。。不对! 方镇海和卫长风同时看向地面。 地面,正在慢慢的蠕动! 是的,地面正在蠕动,就象一个巨大的虫子一样,一**,一阵阵,一抖一抖的在动! “见鬼了!”方镇海只喊出一句来,地面猛的发出惊人的巨响,整个大地颤抖起来,尘土直飞上半空,遮天蔽日,紧接着,无数的大块泥土从地面弹起,如流星般直飞向空中,人员再也站立不住,纷纷跌倒,轰隆隆的声音好象从地府深处传出,那可怕的震荡震的人五脏六腑都一起发抖。 方镇海也被这巨大的振荡震落马下,卫长风却没有掉下来,纤离就好象在大lang中跳舞一样,一下子跳过来,一下子跳过去,不断的跳离震动的地面,卫长风双手紧紧搂着马脖子,身体如大lang中的小舟忽上忽下。 他的心中只能怒骂老天无眼。这样的时候,居然地震了,而且正好是汉军的布阵处发生地震! 此时空气中满是黄色的烟尘,太阳已经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个淡黄的圆盘,卫长风随着纤离一起一落,纤离此番也是发挥到了极限,直如长安最有技巧的胡旋胡女,跳着脚,打着转,跃来跳去,身体在空中的时候比在地面的时候还多。 忽的一声,一个人从卫长风眼前飞过,那是一个汉军士卒,地面突然弹起,将他弹飞到了半空,那士卒在空中手脚乱舞,却什么也抓不住,紧接着呯的一声重重砸落在地,头盔里立刻流出血来。 轰隆隆,轰隆隆!又是一阵巨雷般的声音响起,大地突然开始移动,整个地面平着向外移开,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之尖利直透脑中,让人恨不得把脑袋抓下来,紧接着,一条长不见尽头的石雨之幕突现。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从缝中喷出无数的碎石,这些碎石比飞箭还要快无数倍,飞上空中数里之高,然后又直落下来,上千汉军被砸的头破血流,骨断筋折。 石雨才过,一道乌黑的气流直冲半空,好象一条黑龙一样,这气流一下子把满天尘雾冲散,地面上突然刮起疾风来,无数物品飞上半空,就连沉重的精铁棍都被吹上空中数丈。 ------------ 第191章 震后的机会 (一) 大地又抖了几抖,终于安静下来。 纤离最后跳了一下,一下子四腿跪在地面上,不断的打着响鼻,张大嘴出着气。 卫长风直过了好几个呼吸,那旋晕感才算消失。他急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一条宽达三丈开外,长不见尽头的大裂缝绵延开去,只在汉军位置前面有一段约二里左右的地面没有断开,汉军位置的前后左右,到处是碎石和隆起的土包,无数汉军东倒西歪,能够站着的没有几个人。 卫长风连声大叫:“方将军,方将军!” 喊了两声,却听得身后有人答应,他急回头去看,见方镇海正从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全身是土,额角流血,狼狈不堪。 卫长风急纵马过去,见方镇海虽然身上擦破了几处,但没有大伤,心中连呼万幸。 方镇海四下一看,见自己的马居然完好,也是深自庆幸,他翻身上马,对卫长风说道:“你左我右,快巡视部队!” 卫长风答应一声,向左而去。一路上只见汉军士兵们正自纷纷站起,一个个都好象是地府里来的土兵一样,全都是灰土满身。 卫长风一边巡视一边不断的抬头看向远处,还好,看来匈奴人也受到了地震的冲击,一时也难以发动攻击。只是,他们并不在地震的中心区,这种震动对他们的影响比较小,而且骑兵部队,并不需要象步兵一样慢慢排列阵势,所以匈奴人应当比汉军更快恢复。 眼见着各处士兵们已经纷纷在归队,卫长风心中稍安,正待返身,却见一个参将骑着马歪歪扭扭的跑了过来,卫长风一皱眉,迎上前去,不待到近前就高声问道:“郑参将,你来干什么?” 卫长风虽然没有看清这人的脸,但整个汉军参将中,能将把骑的如此不堪的,也就只有一个郑六做得到。 那参将果然是郑六,他见卫长风无恙,答道:“没事,我来看一看,究竟怎么样了。” 卫长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现在这是战场,你这好奇心哪儿来的? “你只要知道你的部队怎么样了就可以了!”卫长风没好气的训斥道,“你的部队呢?你的神机车呢?怎么样了?” “都没事!”郑六有些自豪的答道,“我们那边只受了些小震动!” “那么,立刻归队!”卫长风喝道,“战场上擅离职守,是杀头的罪!” 郑六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原来在战场上不能随便好心肠,只得拨转马头返回。 卫长风见郑六返回,也转身往中军处跑。才到中军,见方镇海也一头一脸的灰来到中军处,两人碰头,迅速交换了一下信息。 看来,虽然这一回有所损失,但损失还不算大,伤亡约三千人左右,就十万汉军而言,还不算严重伤亡,这也是幸亏在野外,而且地面是草地,没有多少大石之类的,否则汉军的伤亡只怕不止这些。 只是,现在汉军所处的地点到处是碎石乱土堆,想排列一个严整的大阵是不可能了,特别是那些败兵正在汉军大阵旁边经过却突遭地震,这一下震的他们更是慌乱,许多败兵直接冲到了汉军队形里,现在已经是一片混乱,一时半会儿的只怕难以整理完毕。 “只希望匈奴军。。。。。。”方镇海忧虑的说着,话才出口,旁边的卫士却惊叫起来,手向前方直指着。 方镇海和卫长风同时向前看去,脸色都变了。 正前方,烟尘大起,匈奴军已经开始前行,左侧,旌旗摇动,马队隐现,另一支约五万人的匈奴军出现! 看来,这一次匈奴军出去了相当巨大的力量,而且兵分两路,一路击败了中路汉军后就在后面直追,另一路则侧向绕行,打算把汉军中路军全面包围,匈奴人的战略布置倒是和朱令一样:两路大军分进合击。但为什么这个分进合击居然一击就击了上千里,却实在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匈奴人执行战略比汉军要强,虽然没能将所有汉军中路军包围,但汉军中路军二十万人只剩五万,也够匈奴人自豪的了。要不是方镇海所部及时出现,这个包围也就成功了。 卫长风紧张的看着匈奴军,突然转头对方镇海说道:“方将军,为今之计,咱们不能硬拼了。” “咱们撤不了。”方镇海答道,“现在要撤,肯定又是溃败。” “不是撤,是攻!”卫长风的语气中现出少有的兴奋,“方将军,咱们把这十五万匈奴军一举击败如何?” (二)匈奴军的两路大军合在了一起。 他们本计划赶着这些汉军一路往东,到了东胡地界直接围杀,一则可以减少汉军的抵抗,让这些汉军跑到精疲力竭时再杀,二则直接立威,然后登高一呼,整个东胡起而相应,但没想到汉军反应极快,胆子也真大,居然直接出击,这和他们原来料想的汉军会严守城池可大不一样,结果,五万汉军就从他们的手底下逃掉了。 方才这一场地震,给他们的震惊也不小,好在他们并没有在震中地带,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大批骑兵重新聚集,开始向前运动。 汉军方面的调动则极为奇特。卫长风亲自下到第三队,督促着第三队的士兵们向前,那二十辆神机车被推到了最前面,沿着二里左右没有断裂的缺口成弓形布置,形成了一个口袋阵。两队骑兵急急离开队伍,全速向双城方向赶去。 而其他汉军则纷纷后撤,在数里外重新整队。 卫长风紧张的看着第三队的士兵们忙活着。 第三队士兵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三千人正忙着将一道道绳索沿着与大裂缝相同的方向拉起,每隔一段就打下一个木桩,形成绊马索,并沿着弓形阵地将一柄柄长枪枪柄向后插入土中,形成枪尖倾斜向前的刺栅。 第二部分的三千人一部分匆匆忙忙的在忙着将其他部队送上的箭进行加功,以便一会儿能让这些箭安进连弩的箭排中,从连弩里发射,另一部分将其他部队送上的长枪截断,形成一个能在飞矛筒里发射的飞矛。 第三队的三千人由张四柱亲自带领,都是选出的好箭手,将其他万人队送来的箭选出好的来背在身上,每人身上都带着三张弓,七八筒箭,人人都很累赘。 另一千人则由郑六带领着,急急的整备神机车,准备一会儿投入大战。 白起不断的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的巡视着,看哪里有问题就到哪里解决问题,卫长风反而显得无事可做。 不过,这种感觉是卫长风喜欢的。现在,他好象又成为了第三队的常将军,与白起亲密配合的感觉又回来了。 前面,号角声响起,匈奴军开始逼近了。 卫长风看了看身后,一大队汉军已经整队完毕,正急急的向南开拔。他轻出了一口气,现在,他只希望方将军能及时完成任务,否则的话,他们这一万人真的顶不住十五万匈奴骑兵的冲击。 不远处,一队骑兵急急的返回来,个个手里都拿着锄头,有的甚至拿着两个锄头。 “传令,”卫长风不等骑兵到达到下令,“让他们把锄头扔在这里,不必下马,立刻返回双城,加意收集粮草弓箭,要快!” 骑兵队的汉军士兵们就好象练马术一样,冲入弓形阵地,将锄头扔下,然后一带马再返回去,不一会儿就扔了一地的锄头。 白起见锄头已到,连声吆喝士兵们拿起锄头就地挖坑:“快,快着点儿!不必挖多深,有一脚深就够了,小心,别挖大了!快!” 对面,匈奴军已经近至能够看清面目了。 卫长风看了一眼弓形阵地,虽然布置并不是很完善,但总好过一点阻碍没有,眼见匈奴军再有片刻就要抵达阵地,下令道:“其他部队分左右退开,等我号令,令郑参将准备!” 弓形阵地处,汉军六千人迅速退到了左右两侧,三千弓箭手站在神机车之间的空隙处排好。 卫长风轻轻呼了一口气。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顶住匈奴军,而是拖到足够的时间,问题是,他能做到吗? 匈奴骑兵到了! 那长长的大裂缝限制住了马匹的前进,他们没办法从裂缝上越过去,三丈,是一个无法预约的距离,但他们可以从这二里的平地上冲过去,只要能冲过去,这一队汉军身后就是十几万等待被屠杀的汉军! 卫长风慢慢扬起手。 他的手不能轻易下落,只要一下落,就会有一片箭雨射出,他要等,等到最佳的时机,最需要的时候。因为他面对的是十五万匈奴军,他可没有足够的箭来抵得住这么巨大数量的敌军! 这一场地震,可以说是老天爷在捣乱,但也可以说,是老天爷在帮忙。因为如果没有这个地震,就没有那又宽又长一眼望不到边的裂缝,没有这个裂缝,他就根本不可能以一万人来对战十五万人,究竟是老天在捣乱还是在帮忙?这要看的不是老天的态度,而是人的态度,如果有勇气和智慧,人定胜天,没有勇气和智慧,天也帮不了你! ------------ 第192章 第一次交锋 第三队背后,方镇海正急的要骂人。 “第六队在干嘛?”他怒吼道,“和婆娘在依依惜别吗?让他们给我快点儿,两刻之内不出动,让常将军去填了那裂缝!” 传令兵答应着去传令了,但心里却为第六队抱屈。第六队不是不努力,但他们正好在地震震的最厉害的地方,整队比别的队花的时间多也有情可原啊。不过这不是他该想的事儿,他的任务就是告诉第六队统帅:别再和婆娘依依惜别了。 吼过第六队,方镇海又吼了起来:“告诉负责整理败兵的参将,必要时动动刀子,那帮子败兵以为在老家晒太阳不成?再磨蹭,就送他们回老家!” 又一个传令兵应声而去。 方镇海倒不是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混乱中,要想迅速整队出动有多难,也不是不知道整理五万方才经历了地震的败兵有多麻烦,但现在他必须抢时间,抢得到就胜,抢不到就败!他可真经不起拖拉了,哪怕一刻的拖拉也经不起! 他抬头看着前面的第三队,眼见匈奴骑兵已经开始发起冲击,他的心中祈祷着,希望第三队能支撑的久点,再久点,给他多一点时间,哪怕多一点点! 第三队处,一场大战正在展开。 第一批匈奴骑兵已经冲过了裂缝中断的地带,前面的地面上,一排排匆忙布置起来的绊马索十分显眼。 当先的匈奴千夫长一声吆喝,长刀下指,身体直接挂在了马蹬的一侧,只有一只脚踏着马蹬,整个身体都贴着马匹向前,手臂伸出,长刀向前伸着,准备砍断绊马索。他的身后,士兵们纷纷效法,一时间无数身影以蹬里藏身的姿势挂在马上向前,远处猛一看去,就好象是一大片无人的马匹在奔跑一样。 连汉军士卒中都有人喝起彩来。 如此精湛的骑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数百上千人,匈奴骑兵天下无敌也真是名不虚传。 刷,刷刷刷!随着刀光挥舞,一道道绊马索被截成两断,人影飘动,匈奴骑兵们又纷纷翻身上马,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无人落马,也没有一匹马被绊倒,汉军所设的绊马索在匈奴骑兵面前简直成了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卫长风的心中又是赞叹又是恐惧。 没错,是恐惧。这样的骑兵,还有谁能抵挡得了?与匈奴骑兵相比,东胡骑兵简直就是小孩子在胡闹一样,今后的战斗,只怕会极为残酷。 匈奴骑兵冲近了! 当先的马匹突然纷纷扑倒,马匹奔的正急,而且扑倒并非是整个倒下,是突然间一条腿失去平衡的倒下,许多马匹是翻着跟斗倒下的,马背上的匈奴骑兵骑术再精也骑不住,一时间马在翻滚,人也在翻滚,甚至有的骑兵被凌空甩出好远,都快到汉军的防线处了,只是这样被甩出的骑兵,一下砸在地面上,就算没死基本也就起不来了。 能够把这些骑兵弄的如此狼狈的,并非什么神秘武器,而是锄头,方才带来的锄头。 汉军急急的在地面上挖了许多小坑,那坑并不大,也就一掌大小,也不深,也就能勉强放进一只脚去。 问题是,正是这些又不大又不深的坑,成了马匹的死亡陷阱。 想象一下,平地上突然出现这样的小坑,一匹奔跑中的马要是有一只马蹄踩进去,结果会如何? 结果,自然是马匹直接断了腿,而奔跑的冲力则会让马匹翻起来,也同时让马背上的骑手飞出去。 有时候并不需要多高的技术,多神秘的武器,所谓大巧不工,最有效的,也就是最好的。 匈奴骑兵一下子倒了几百匹马,攻击立时受阻,后面的骑兵一时闹不清状况,冲击停了下来。 卫长风的手一挥。 一片箭雨射出,那箭雨真的是雨,三千射手,加上二十支车载连弩,箭雨之密,几乎遮住了太阳。 战场上突然变的怪异起来。 本来,战场上应当有人喊马嘶声,有金鼓交鸣声,有受伤和垂死的士兵的惨叫声,还应当有士兵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但现在,这些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呼~~~~~呼~~~~~”象风吹动的奇怪声音。 但那不是风声,那是箭雨飞出时的破空声。这一片箭雨象一把巨大的镰刀,只一扫,对面的匈奴骑兵就全部倒了下去,没有人惨叫,也没有人惊叫,所有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每个人和马的身上都插着不下十支箭,他们哪有什么机会发出声音? 两千匈奴骑兵就这么被消灭了,也就是两个呼吸之间,两千人,两千匹马,彻底被扫光。 战场上终于暴发出欢呼声。 那是汉军士兵的欢呼声,第三队的汉军士兵们兴奋的欢呼着。 只是一次发射啊,一次,片刻就杀了两千人!多么可怕的威力,多么痛快的胜利! 卫长风却没有欢呼,他知道,这才是开始。 十五万骑兵损失了两千人,实在不值一提,这一次攻击,只能激怒匈奴人,接下来的攻击将更猛烈,更可怕。 “打扫战场!”他果断下令,“将敌人的尸体和马都抛到裂缝对面的位置去!插地刺,快点!” 看着战场上左右两侧的六千汉军士兵冲入弓形阵地内在急急的搬运匈奴人的尸体,卫长风的心中突然一动,急急下令:“留下一百具尸体,搬到阵后去,我有用处,此后每次打扫战场都留下一百具尸体!” 传令兵去传令了,不过谁也不知道定远将军留尸体干嘛,难道做个法,让这些尸体变成厉鬼去攻击匈奴人?连白起都一脸的迷惑。 卫长风没有理会众人怀疑的目光,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身后,十万汉军已经全部出发,正急急的南行,但另外五万败兵仍是一团混乱,还在整队中。他心中不由的呸了一声。 五万人,五万汉军,五万难民。这些人真是没种! 他忍着气转过身,见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对面,匈奴人也已经重新组织了队伍,这一回不再是轻甲骑兵直接冲锋了,当先的是重甲骑兵,他们的身前是一个个方圆丈许的羊毛大毡,这些毡子又厚又大,背面以木头钉着框,每块毡子都由数名士兵合力支着,伸在身前。 ------------ 第193章 第二次交锋 (一) 这种羊毡是对付弓箭的利器,毡又厚又粘,而且用骨胶熬过,再在羊奶中反复浸泡,虽然不过是一层毡子,但弓箭利器击上去,却是如中败絮,难以穿透。只是也正因这东西又厚又大又重,所以极为不方便,一旦支起就无法快速行进,所以平常情形下,匈奴人是不用这个东西的。但方才汉军虽然只杀伤了两千人,但那箭雨实在太过可怕,匈奴人不得不支起这东西来再次进攻。 这一回,匈奴人是以重甲骑兵当先,五千人的一个骑兵方队一个挨着一个,缓慢前行,只要逼近了汉军,没有了发箭的空间,匈奴人就可以取胜了。 卫长风看着缓慢前进的匈奴骑兵,不由微笑。 他怕快速前行的匈奴军,这是真的,因为真的很难对付,但这样攻过来的匈奴军,他真的不怕。他转头,看向郑六。 郑六也正自微笑。连左右两边退守的张四柱和刘全都在微笑。 汉军安然的等待着匈奴人。匈奴骑兵慢慢的前进着,马头衔马尾,一个挨一个,远远看去,这五千人就好象是一条不断起伏蠕动的大虫。 郑六夸张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冲着匈奴骑兵大叫道:“喂,兄弟们,快着点儿好不好,我都犯困了嘿!” 几个汉军士兵放肆的笑了起来。 匈奴人与汉人争战多年,他们长于马背,但于语文一道实在不通,虽然也有文字有语言,但与汉语比起来可实在差的多,所以十个匈奴人倒能有七个粗通汉语,精通者也有十之三四,听得汉军如此嘲笑,心中都有些起疑,不知道汉军怎么有这么大的信心,要知道这羊毡可是用了多少年的武器,屡试不爽,此前与汉军接战也没见汉军有什么利器来对付这羊毡,这一回是怎么了? 这些匈奴人心中狐疑,走的就更慢了。 眼见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匈奴人开始有些兴奋起来了。 一个万夫长在队列中大声发令,一众匈奴士兵们开始将刀持在身前。 再有两丈就可以抛下羊毡发起冲锋了! 卫长风高高的举起手,重重向前一挥。 郑六一直在等卫长风的手势,见卫长风手一挥,他直跳起来,扯着嗓子叫道:“放飞矛!” 嗵!嗵!嗵嗵嗵! 随着沉重的声音,神机车上突然亮起无数耀眼的亮点,一支支细长而沉重的短矛激射而出! 如果距离太远,或者对方在高速前进,这飞矛真的效果不佳,然而,如此近的距离,别说是羊毡,就算是岩石也一样被穿透。 羊毡上一下子破了数十个洞,先是一股股鲜血从破洞中喷出,紧接着,羊毡落地,匈奴阵中,一片可怕而凄历的号叫声响了起来。 飞矛并不多,但每一矛至少穿两个匈奴骑兵,最多的一矛击杀了五个匈奴骑兵,飞矛之威,实在是可怖。 现在,情形突然倒转。 匈奴骑兵挨的极为紧密,前面的空间又太小,根本来不及纵马,也没有空间纵马,失了前面的羊毡,他们突然变成了一群任由山民砍伐的呆木头。 奇怪的风声再起。 战场上又一次充满了那呼呼的死亡之声。 五千人,又一次被来自地狱的利箭屠杀净尽。 卫长风满意的点点头。 他实在没有理由不满意。 七千匈奴精兵,两次攻击,全军覆没,而汉军。。。。。。好吧,其实还是有损失的,有一个负责砸飞矛弓的士兵一时不慎,肩膀脱了臼。 目前双方的战损比:七千比一,这个一还只是轻伤而已。 卫长风实在找不到比这更让他满意的战果了,当然,这是到目前为止,他真心希望,以后会有更让他满意的战果,更更让他满意的战果,以及更更更让他满意的战果。。。。。。 白起急急来到卫长风面前,请示道:“发现十几名匈奴伤兵,是不是把他们抬到对面去?” 汉军现在几乎全部军力都投入战场了,实在没有空闲的人照顾这些伤兵,何况就算有空闲的人,只怕也没有那份儿闲心照顾匈奴人的伤兵,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伤兵抬到对面去,让匈奴人自己收拾。 卫长风一句“可以”几乎就要出口,却突然改口道:“等一等。先就地给他们简单包扎一下,不要抬。只将尸体抬过去就可以了,还有,记着,留一百具到阵后去。” 白起应了一声,自去执行命令,什么也没有问。 他不必问。 他现在弄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卫长风下的命令是与常理大不相同的,你大可放心,那肯定是敌人要倒霉了,倒是卫将军要下的是正常的命令,不妨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疏忽的。 (二)卫长风抬起头,向对面看去。 匈奴人这一次攻击又一次全军覆没,可以说打击巨大。 五千人就这么没了,而汉军损失为零,这样的损失可实在承受不起几回。看来他们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士卒们并没有得到再次进攻的命令,只是在那静静的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只见匈奴骑兵开始有了动作,队形开始变化,看样子,好象在分兵。 “白将军!”卫长风立刻叫道。 “末将在。”白起应道。 “派人去告诉匈奴人,他们可以来人把伤兵带回去,限一百人,不带武器。”白起点头正要转身,卫长风却又说道,“将那些匈奴伤兵的胡子都剃了,然后再抬到对面去。” 白起一呆,一时不肯动身,看着卫长风。 卫长风却不再说话了。 白起犹豫了一下,终于去执行命令了。 汉军士兵们哪里有什么刮脸的刀带在身上,就算有也没兴趣给匈奴人慢慢的刮脸,一个个或用刀或用剑,就把匈奴伤兵的胡子剃了个乱七八糟,个中还有下刀不准的,弄的这些伤兵伤上加伤,匈奴伤兵们气的大声叫骂着。 一片叫骂声中,汉军士兵们抬着匈奴伤兵走出阵地,越过堆积在裂缝一线的匈奴士兵尸体,将伤兵们放下。这两战下来匈奴伤亡七千人,连同着马匹,这些人与马的尸体已经在地上堆起了半人高,越过去都比较困难了。 卫长风看着士兵们把匈奴的伤兵抬过尸堆,突然想到一事,命令道:“传白将军。” 白起又一次匆匆赶来。 卫长风在白起耳边低声说着,白起连连点头,这一回一点犹豫没有,迅速的去执行了。 匈奴人的救伤队来了,一百人,没带武器。这方面匈奴人倒不会使诈,毕竟事关伤兵,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不顾伤兵。然而,当他们看到地上的伤兵时,一下子炸了。 这些伤兵倒也没有遭到虐待,虽然汉军对待这些人也并不客气,但也不能算是虐待,而且,伤口也基本都做了简单包扎,这一切都很好,只是,这些伤兵的胡子都被剃了! 东胡男子的尊严来自头发,因为他们认为头发是灵魂与天神的交接处,剃了头发就魂不能归天,而匈奴男子的尊严来自胡子,一个没有胡子的男人会被当成女人一样嘲笑。现在,汉人居然剃了这些伤兵的胡子,这是莫大的侮辱! 救伤队的匈奴士兵们一边抬起伤兵,一边指着汉军方向大骂着,骂了好一会儿才归去。 卫长风呆呆的看着匈奴人的队形,于那些匈奴士兵的表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白起也顺着卫长风的目光看向匈奴军,但他并不大明白卫长风在看什么。 他只知道,这是卫将军有意要激怒匈奴人。卫将军之下令剃掉匈奴人的胡子,当然是因为明知匈奴人对胡子的看重,但为什么要如此激怒匈奴人?他不大懂。 对面,匈奴人的队形又变了。 本来匈奴人已经分成了左右两队,而且明显的是想向左右绕开,但当救伤队返回后,队形开始收缩,不一会儿又重新排起了攻击队形。 卫长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不能让匈奴人认输。如果匈奴人认输,并且放弃这里的攻击,那么方将军就将会面临沉重的打击,匈奴主力会直接攻向方将军,汉军将遭到巨大的失败。所以他才命令剃掉那些伤兵的胡子,他知道这是侮辱,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无论如何,吸引匈奴人继续在这里进攻是第一位的,战场不是讲堂,战场讲的是胜负,讲堂才是讲道德的地方。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五万汉军败兵已经初步整理成形,急忙下令:“从那五万人中选五千勇敢的出来,要敢于再战的,整队后来我这里报到。” 一边说,他却一边在想着,不知道方将军究竟如何了?现在到哪里了? 五十里外,方镇海正对着裂缝运气。 他终于找到了一处短一点的裂缝,两边相距只有丈许。 在连续跌死了五匹马和五个勇士后,他终于承认:虽然这裂缝只有丈许宽,但他的确没有能一越就越过这裂缝的好马和好骑手。然而,如果这样窄的裂缝都过不去,他还怎么袭击匈奴侧面?所以他只能对着裂缝运气。 “都给我好好想想办法!”方镇海怒吼道,“谁想出办法,本帅举其大功!”一边吼他一边感叹,为什么整个汉军中就只有一个卫长风?如果再有一个卫长风在这里,这问题可能早就解决了。 ------------ 第194章 胡子的代价 第三队防守处。 号角声再次响起。 匈奴人二十个千人队排列已毕,每个千人队都是前面重甲铁骑,后面轻骑兵,每一队的刀都向前直伸着,前面任何一人后退,只能撞到后面队友的刀上。 “呜~~~~~”号角声吹响,匈奴军开始了进攻。 卫长风回首叮嘱郑六:“轮流使用各种器械,注意节省弓箭,不要一下放光了!” 郑六连连点头。自打上一回他侧击东胡军,差点儿把连弩放光后,他算是记住了这个教训,如何既保持攻击力又节省武器,他还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来研究。 不过,卫长风对郑六并不那么放心,这一回他特别离开了中军旗,来到郑六身后督战,一旦郑六的指挥有误,他好立刻就地改正。 郑六知道卫长风站在自己身后的用意,他虽然没有反对,但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他以为,虽然卫将军的确谋划神奇,但大家都是人,不见得他郑六就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 他看着匈奴骑兵越来越近,心中突然一动,指着弓形阵地内说道:“卫将军,为什么不把锄头扔在场地里?那些锄把。。。。。。” 卫长风一拍手,叫道:“好主意!”随即传令:“把锄头都扔在场地中,锄头的头要向上!” 郑六呆呆的看着卫长风,他终于服了。他只说了半句啊,才半句,卫将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天呐。 锄头纷纷被扔进场地,如卫长风所嘱咐的,锄头的头向上。 匈奴军抵达了。 一批又一批马匹越过尸体堆积的尸墙向前冲来,没有一匹马失足被绊到。 “克尔列乎!克尔列乎!”匈奴骑兵们高声呼喝着。 这是匈奴语“尊严”的意思,这一回攻击,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尊严。汉人居然胆敢剃掉匈奴人的胡子,虽然从战略上说最好的选择是绕行,放弃这里的攻击,但为了尊严,必须发起攻击!没有人可以剃掉匈奴人的胡子而不受惩罚! 奇怪的风声再起。 一排排,一批批的匈奴士兵倒下,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就顶上来,匈奴士兵们好象根本没看到前面那如雨的箭,也没看到前面倒下的尸体,他们不停的冲锋,冲锋,再冲锋! 当第五批匈奴军全部战死后,第六批匈奴军队伍中,一个匈奴百夫长突然弯腰,一个抄手从地上抄起一具匈奴士兵的尸体挡在身前,那尸体在密集的箭雨下转眼就钉上了数十支箭,但这百夫长也因此得以向前冲了数丈。 这百夫长大喜,转头向其他匈奴士兵大叫着,叫声未停,手中突然一轻,原来那尸体上钉了太多的箭,居然将尸体射的四分五裂。那百夫长还未及反应,一支箭已经贯脑而过,当既倒撞下马。 然而,这百夫长虽死,他的办法却启发了后面的士兵,众匈奴骑兵纷纷抓起地上的尸体挡在面前,一旦战死,他们的尸体也就成了后来者的挡箭牌,如此一来,战线开始不断向前。 终于,一批匈奴骑兵抵近了弓形阵地中央。能够达到这里,可以说是代价极为巨大,不但要冒着箭雨,而且要不断的被地面的小洞崴折马腿,不过到后来,这些小洞已经不起作用了,不是它们不会再崴折马腿,而是因为地面上全是尸体,小洞都被盖住了。 “呼喝~~~”一名匈奴骑兵眼见就要冲到汉军的防御线上,不由放声高呼起来。 “呯!”一根大木棍突然飞起,将他砸的脑浆四溅。 原来,它的马一脚踩到了扔在地面上的锄头上。锄头的头向上,马一踩上去,整个锄把被踩的直跳起来,正击在那骑兵的头上,结果这骑兵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呯!呯!呯! 随着匈奴军战线的前移,不断有锄头飞起,或击中人头,却击中马头,就算没有击中,不断飞起的锄头也严重干扰了骑兵的冲击,最奇妙的是,这锄头不是飞起一次就了事的,掉落在地后,可能会再次被踩的飞起来,一时间场地中锄头打着转儿乱飞,成了汉军箭雨之外的一大利器。 眼看着,匈奴军二万人损失过半,卫长风心中正自暗喜,却听得号角声起,又是一万人排列整齐向汉军冲来! 这一下卫长风的嘴都张大了。 为了十几个伤兵的胡子,宁可搭上三万人的性命?天啦,这可真是够可怕的。 现在卫长风的心里,不是在笑匈奴人的愚蠢,而是在感叹匈奴人的勇敢。 如果有这样一个民族,你剃掉他们一个人的胡子,他们宁可牺牲全民族的人也要和你打到你,你是会笑话他们还是会佩服他们?卫长风的答案是:会害怕他们。 这样的民族,真的不敢轻侮。虽然这是愚蠢的,但这种愚蠢却足以保证他们的强大和生存,因为除非有一个和他们一样愚蠢的民族,否则,没有哪个民族敢轻惹这样的民族! 匈奴军冒着箭雨再次逼近,近的迫使郑六不得不再次下令动用飞矛。 下这个命令时,郑六特别看了卫长风一眼。 卫长风只能点点头,示意这个命令没下错。 没办法。虽然飞矛射速慢,而且备用的矛并不多,但除了用飞矛,真的没有别的好办法。 当匈奴军第二十三个千人队被屠杀净尽时,第一批抵达汉军战线的匈奴军终于出现了。 几个匈奴军士兵挺起长枪刺向神机车,他们知道,要想突破成功,就必须毁了这魔鬼般的车。 他们被直接从马上弹的向后飞了出去。 那个奇妙的“弹簧”起了作用,以自身的防护力击败了攻击者。 然而,在这几个匈奴士兵身后,更多的匈奴士兵正在接近。 郑六的头上见汗了,又看了卫长风一眼。 卫长风知道,自己不得不帮一下忙了,再不帮忙,只怕郑六应付不了了。 他举起红旗,用力一挥。 匈奴军身后,那一道用尸体垒成的尸墙突然炸裂,数百汉军士兵从尸体下面跳了出来! 原来方才匈奴发起进攻前,卫长风见那尸墙,突然想到这里可以设个埋伏,所以嘱咐白起派人在此埋伏,现在,这一招果然用上了! ------------ 第195章 辱尸 (一) 其实这些汉军士卒能安然的埋伏到现在,要感谢的是匈奴士兵。 如果匈奴士兵们的骑术不是那么高,而是不停的绊到尸墙上,这些汉军士兵早就暴露了;如果匈奴士兵不是排的那么密,这些汉军士兵可能已经中了汉军自己的箭,但匈奴士兵们骑术高超,排列的定密不透风,所以,这些汉军士兵才能安然的埋伏到现在。 卫长风见埋伏的士兵已经出击,红旗再展。 左右两侧,六千汉军士兵大声呐喊着从侧后方杀了进来,这些士兵蓄锐已久,眼看着匈奴军大批被屠杀自己却只能干看着,早就急不可耐了,现在得了命令,一时间个个争先,直从侧后冲上。 郑六连连跳着脚叫道:“抬高弩箭,射人,别射马!” 这个命令让卫长风心里说了个赞字。 既然汉军已经出击,当然不能伤了自己人,匈奴人骑在马上,只要射马之上就不会伤了汉军的步兵,这郑六居然能如此反应快捷,还真是个有悟性的人,别看他原来是画师,居然也有几分指挥的天才。 汉军的这一出击让匈奴的攻击彻底失败。他们排列的那么紧,想要转个身都不可能,后背完全是处于无防护的状态,前面是汉军的弓箭,后面是汉军的刀枪,他们无处可避。 最后一万人就这样被消灭掉。 战场上,血已经不是流成了河,而是流成了潮,地面都被血水浸的泥泞不堪,尸体堆积,人几乎都下不去脚。汉军士兵们兴高采烈的搬着尸体,在战线外堆起了高高的三道尸墙。 卫长风却忙着在做一系列的事。 他首先统计了自己的伤亡。 轻伤能作战的不算,累计伤亡三百人。 匈奴人这一战后,累计损失了三万七千人。 如果按照这个消耗比例,汉军损失一千五百人时,匈奴人就死光了。 不过,这个消耗比例只怕不可持续。 因为弩箭已经所剩无几。连飞矛都不多了。 那些弓箭手们一个个都在活动着胳膊,不停的拉弓,放弩,他们累的胳膊都快脱臼了。 郑六满脸是汗的跑来汇报:“车内所备的弩箭和飞矛已经不多,但用上那一批临时加工的,应当还能再顶一阵。” 卫长风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身后,笑道:“还好,咱们满可以再顶一阵的。” 郑六随着卫长风的视线看去,也欢呼了一声。 身后,一队骑兵正从双城方向匆匆赶来。他们是奉命去双城取弓箭的,虽然那里弓箭所存不是太多,但比之汉军随军所带的可要多,这一批弓箭到的正是时候,再晚一些的话,只怕汉军就要有大麻烦了。 卫长风却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他看了一眼正匆匆走过的白起,扬声叫住白起,吩咐道:“抽出一千人来,专门收集战场上的弓箭和矛进行加工,无论前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理会,尽可能多提供一些弓箭和矛头,那个新任命的参将叫什么名字?就让他亲自监督。” “叫安稳。”白起答道,“我这就命令他去负责。” 卫长风笑了一下:“安稳,这名字好,不过你得告诉他,如果他胆敢拖拖拉拉,他的头一定在脖子上呆不安稳。” 白起一笑,心知卫长风是在开玩笑。这样的时候,谁敢拖拖拉拉? 白起匆匆而去,卫长风看了看四周,见骑兵运输队已经抵达,郑六正忙着指挥装填连弩飞矛,同时往车内补充,白起跑去通知安稳负责加工弩箭和飞矛,张四柱正指挥着士兵们搬运尸体,刘全则忙着在整理队形,安置伤兵,每个人都在忙,而且个个都有条不紊,心中暗算喝彩,心想汉军将领要是都是这样的,何愁匈奴不平? 他抬头又向匈奴方向看去,见匈奴军又一次没了攻击队形,这一回居然是纷纷下马休息,想来是匈奴军统帅正在犹豫,究竟是继续以如此巨大的损失去挽回尊严,还是放弃斗气,绕行攻击。 卫长风想了想,招手叫过一个大都统,命令道:“你且去统计一下,看有谁想解手的,都带到我面前来。” 那大都统又问了一回才确认真的是这个命令。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所有古今中外统帅中下的最奇怪的命令了,居然招集要解手的人,真是天下奇闻。 但卫长风可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站在那里等待着,甚至有一丝的焦急。 不一会儿,七八十人被带了上来。其实还有更多要解手的,但人人都忙的不可开交,有些人虽想解手也来不及报到。 卫长风见人数不多,有些不满意,吩咐道:“去,再找一百个要解手的来。” (二)这话一出口,连要解手的士兵都笑了。 定远将军还真是贴心,连要解手的少都不成啊。 既然定远将军有令,那还有什么说的,不一会儿近三百人来报道了。 卫长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这三百多人说道:“都跟我来。” 众人莫名其妙的跟着卫长风,不知道定远将军要搞什么。 卫长风带着众人走过战场,越过第一和第二道尸墙,直来到第三道尸墙处,对众人说道:“看好了,跟着我照做!”说罢冲着匈奴军方向,解开裤子向尸墙撒起尿来。 他身边的士兵们同声欢呼起来,纷纷解开了裤子,有个别想要大解的则更加不堪。 白起正在往来巡视,先是听卫长风找要解手的心中就感觉着不对头,再见卫长风带着众人到尸墙处撒尿,心中大惊,急忙赶过来,心急之迹连摔了两个跟斗,他急急的冲到卫长风面前,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不可!侮辱尸体,是大忌!” 卫长风一边系着裤子一边笑道:“已经完事了。”他见一众士兵已经解手完毕,随即命令:“将阵后那些尸体拉过来,扒光了衣服,堆到最前面去,堆成一个尸堆。” 士兵们大声欢笑着跑去执行命令了,白起急的额头都见了汗:“卫将军,你不能这么做!此呈侮辱的不是匈奴人,而是你的威名啊!” 卫长风的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轻声答道:“白兄,我没办法。威名是我自己的,但这一仗如果不成功,死亡却要所有汉军将士来承受。” 白起闭上了嘴。 这是卫长风第二次在公开场合叫自己“白兄”,一句“白兄”已经包含了千言万语,既然是兄弟,那么,他只能信任和支持卫长风。 其实他心里也猜得到,卫长风这样做的目的应当是吸引匈奴人来攻,而汉军主力匆匆南下,表面看好象是撤退了,只留下卫长风这一部和败兵在此,以求挡住匈奴人,但实际上,方镇海当然不会这样撤退,方将军肯定是从侧面攻击匈奴去了。这时就需要卫长风吸引住匈奴的主力。 他理解卫长风的用意,但是,以后让人说一句卫将军侮辱尸体,实在是听着难过,所以他出言相劝,但卫长风说的也的确是事实,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吸引匈奴主力? 白起叹息了一声,对卫长风说道:“下次再做这种事,请告诉我,让我来。” 卫长风有些调皮的笑了起来:“这个功,我可不会让给你。” 白起只能苦笑着摇头。 如果是功,他和卫长风谁都不会争,只会让,但如果是过,只怕他们会争着承担。 卫长风见白起有些出神,对白起说道:“后面的败兵应当整理差不多了吧?你带人将战场上好的武器挑一批送去,能作战的就调过来,不能作战的,遣往双城吧。” 白起答应一声,自去安排。 卫长风慢慢的往回翻着尸墙,眼见汉军士兵们运着一个个光溜溜的匈奴军尸体往前来,心中也有些发堵。 这是他亲自下的命令,是他要这些士兵如此侮辱匈奴人尸体的,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他也只能这样做,但是,这不代表他喜欢这样做。 他叹息了一声,慢慢回到了中军旗下。 匈奴方向,号角声又一次响了起来,然而这一回,号角吹的很奇怪。 那声音既不是发起总攻的长音“呜~~~~”,也不是快速进攻的短促的“呜、呜、呜”,而是一种带着花腔的声音,听来是“呜~~~~~噜噜噜~~~~”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凄历而悲凉。 这种奇怪的号角声不但吸引了卫长风,也吸引了其他汉军将军,众人纷纷抬头张望。 匈奴人并没有上马准备作战,相反,隐约的,可以看到匈奴人在向着汉军下跪! 十几万人,纷纷跪下,跟着,一阵苍凉的歌声响起,那歌声向由几十人齐唱,接着几百人,几千人,最后十几万人同声齐唱。 这歌声在十几万人的同唱中,显得更加宏大,也更加悲凉,听来就好象整个大地在唱哀歌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是在向咱们求饶吗?” 众汉军将士们纷纷发问,谁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了。 卫长风的心中却隐隐感觉不妙。 他从这歌声中听出了一种决心,一种以死相拼的决心!这可不是什么求饶,这极可能是匈奴人要拼命了! ------------ 第四部 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 ------------ 第196章 大决战(上) “告诉白将军,将队伍组织好再带上来。”卫长风低声吩咐。 他当然心急,希望白起能尽快组织起一批援军来,但如果匈奴人真的以死相拼,他需要的是能死战的勇士,不是再次一触既溃的懦夫。 匈奴人的歌声停止了。 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寂静,一种让人不安的寂静。 只有风吹着草地的刷刷声,只有群鸟飞过的轻鸣声。 不安的神色出现在每一个将士的脸上。每个人都感觉着有些不对头了。 “列阵,备战。”卫长风轻声下令。 士卒们匆匆的各归其位,与方才的喧哗不同,这一回所有人都沉默无声,每个人都有些紧张,因为他们知道会发生一些事,只是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卫长风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已近午,太阳有些昏黄无光,尘沙被风吹起,一阵一阵的在天上掠过。 “所有人都吃一点干粮。”卫长风再次下令。 士卒们纷纷拿出干粮,就在战位上吃了起来。 其实还没有到午饭时间,虽然有些士卒有点饿了,但还不至于饿到不能支撑的地步,然而,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很有可能没时间吃东西了。 卫长风也拿出干粮来匆匆的吃了几口,寂静的战场上只听到咀嚼的声音。 “每个人喝水,方才没有解手的,现在到阵后去解手,无论有没有,然后立刻回到阵位。”卫长风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再下令。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的关心士卒们的吃喝拉撒问题。 因为他不想损失哪怕一点战斗力,他猜测,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极为残酷。 士卒们纷纷去解手。 轰的一声,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那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只不过是匈奴人在上马。 十几万人,同时在上马! 有汉军士卒尿了裤子。 士卒们纷纷回到战位。 对面,匈奴人正在排列阵势。 一个十万人的大阵! 每排五百人,从前向后在排列着,一眼望不到边际。 汉军所有将士的脸都在发青。 难道他们打算用十万人发起冲击? “疯了,他们真是疯了!”郑六忍不住大叫起来。 卫长风的心中在狂跳。 如果匈奴人不惜在此扔下十万性命,他怎么顶得住?二十辆神机车和三千弓箭手,再加上六千步兵,能顶得住十万铁骑不死不休的冲击吗? 他感觉手有些发抖。 离此五十里,方镇海却正高兴的裂着嘴在笑。他拍着自己卫士的头,连声笑道:“土儿,你真行!这一回你放心,官我一定升你的,奖赏一定有,而且绝对不少!”那叫土儿的卫士也嘿嘿笑着,看着士卒们一队队的从梯子上经过裂缝。 那个无法逾越的裂缝最后让土儿,这个每天只管帮方镇海洗洗涮涮铺床叠被的卫士给解决了。 办法很简单:把支帐篷的柱子钉一钉,钉成梯子架在裂缝上,然后就可以过去了。 有时候有些事就这么简单,简单的让你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一不小心,就解决了。 梯子的左右两边,一批汉军士兵正在架设绳索。梯子虽然能过,但毕竟不多,能多一个过裂缝的办法也是好的。所以从梯子上过去的士卒将绳索从裂缝这边拉到那边,来不及从梯子上过的就抓着绳索荡过去。因为方将军有令,要想尽一切办法快速越过裂缝。 方镇海又一次抬头望向北方。 他好象听到隐隐传来的喊杀声。 虽然他也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再大的喊杀声也传不到他耳朵里,但他的心中却时时担着心。 卫长风必须顶住十五万匈奴军,不但要顶住,而且要缠住,以一万汉军,极限再加上五万败兵缠住匈奴军。这两项任务有一项达不到,不但卫长风那一万人和五万败兵会死光,他现在手里的十万汉军也会由于背后是裂缝,前面是匈奴铁骑而死无葬身之地。 他几乎有些后悔听从卫长风的建议了,因为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冒险了,赌的实在太大,太不安全。但是,既然事已至此,就只能全力去做。 他扫了一眼裂缝处,再次催促:“加快速度!别拖拖拉拉的!” 第三队,卫长风处。 卫长风再次站在郑六身后。 汉军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二十辆神机车上,这里不能被突破。 身后,一队士兵匆匆赶到,这些士兵们的盔甲都不全,武器也很不整齐。为首的一个大都统向卫长风行礼:“禀将军,我们是中路军的士兵,白将军命令我们这一千人先来报到,他让末将告诉卫将军:这一千人是死士。” 卫长风扫了一眼这些人,他看到这些人的装备实在不堪,但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刚毅。 “你们负责保护这些神机车。”他向神机车一指,“不要让一个匈奴人越过你们的防线,只要你们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后退!” “得令!”那大都统响亮的应令,他连续下了几个命令,让手下分散到神机车四周,随即转头又看着卫长风,突然深深施礼:“卫将军,多谢了。” 卫长风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大都统为什么这么说。 这大都统是在谢卫长风的信任。 对他们这些一败千里的逃兵的信任。 其实,卫长风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这些人,但他信任白起。如果白起说这些人是死士,那么这些人绝不会是懦夫。 一阵低沉的滚雷声传来。 那不是雷,是匈奴人的马蹄声。 十万匈奴人开始攻击了。他们就好象一股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潮,轻轻的汹涌着,正小跑前进。 卫长风轻轻出了一口气。 决战开始了,该来的总归会来的,至于来的是胜利还是死亡,只有等到最后才能知道,他所要做的,只是在这场大战中拼尽最后一分力。 匈奴骑兵由小跑转为中速,队伍渐渐拉开了距离,他们的距离控制的很好,每一队之间都有约四到五个马身的距离,这个距离既可以相互支援,又不妨碍骑兵的机动与发挥,无数长刀迎着阳光闪耀着,好象一片银色的海洋,只是,那海洋透着可怖的杀气! “注意轮流发射”,卫长风在郑六身后轻声提醒。 郑六点了点头,卫长风看到郑六脖子上的肌肉在跳动,身体也有些发抖。 他没有安慰郑六。 因为他自己也紧张的发抖。一万步兵对抗十万铁骑的集团冲击,这样的大战他也是第一次经历,别说郑六,整个军中哪一个人不紧张? 匈奴骑兵最前面一排由中速变成了冲刺。 “呼喝喝!呼喝喝!”匈奴人高声叫着,长刀高举,直冲上来! “弓箭手,放箭!”郑六下令。 这一回他没有下令神机车放箭,因为对面只有五百人,三千弓箭手足够了。 弓箭手们一排排的放箭,第一排匈奴骑兵几乎才冲过第二道尸墙就死光了。但他们的头都向着汉军的方向,没有人的尸体向着别的方向。 第二排匈奴骑兵越过了第三个尸墙,直冲弓形战场。地面上,那些小洞在折断着马腿,锄头又一次满天飞舞。 第二排骑兵连战场的五分之一都没有冲过就死了个净光。 汉军所有将士的脸上都没有一点笑容。 这才是一千人,两排而已。在这两排的身后,还有一百九十八排的骑兵正在冲过来! 匈奴骑兵的大潮开始涌进战场。 三千弓箭手的箭已经抵挡不住了。 “弓箭手停箭,神机车,放箭!”郑六的声音有些变调。 卫长风轻轻拍了拍郑六的肩:“做的不错,”他温和的说道,“就是这样。你的命令下的对。” 郑六的身体明显的放松下来。他现在甚至有一个想法:这一战后,他要辞职,不再干参将了。他还是当他的画师为好。虽然此前他曾经幻想过自己一路升官,一直当到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但现在他才知道,他真的不适合做这个,这实在太可怕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这样的重担,他真的承担不起。 战场上,匈奴骑兵开始还是一排排一批批的冲过来,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哪一排哪一批了,只看到无数的骑兵冲上来,倒下,再冲上来。人流如洪水般冲击着战场,那洪水不可遏制的步步接近汉军的堤防。 “飞矛发射!”郑六眼见匈奴骑兵已经逼近,只得再加上飞矛。 飞矛带着呼啸飞出,每支飞矛都穿透至少三个以上的匈奴骑兵。 匈奴骑兵没有后退,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也许他们中也有胆小鬼,也有想逃跑的人,但是,往哪儿逃?左右是裂缝,身后是无穷无尽潮水般涌来的骑兵,别说后退,只要原地停下,片刻间就会被身后的战友踩成肉泥! “弓箭手放箭!”郑六再次下令。 箭雨再一次遮蔽了太阳。现在,神机弩、弓箭、飞矛,连同锄头都已经用上了,所有该用的都在用,但匈奴骑兵仍然没有退,而且仍在步步进逼! 最前面一排的匈奴骑兵终于接近了神机车! 一阵野兽般的吼声响起,这声音里包含着屈辱、愤怒和疯狂。但是,这吼声不是发自匈奴人,而是那一千汉军死士! ------------ 第197章 大决战(中) 一千名汉军手里持着刀枪,象疯了一样迎着匈奴骑兵直冲上来! 他们受够了。千里逃亡,沉重的耻辱感时时压在他们心头,象一座大山一样。现在,他们要证明自己,他们可以死,但不能象原来那样在逃亡中死去,要死,也要死的象个人样才行! 一名匈奴骑兵一枪刺向一个汉军士兵的胸口。 那汉军士兵向前疾冲,手中的刀砍向匈奴骑兵。 他本是长枪手,但逃亡的路上枪早已扔掉,现在这刀并不顺手,与骑兵对战更不方便,但他还有一个身体可用。 匈奴骑兵的枪刺穿了汉军士兵的胸膛。 汉军士兵的刀砍断了匈奴骑兵的肩。 一千汉军就这样死去,一个不剩。但匈奴骑兵的大潮也硬生生的被这一千汉军士兵给顶了回去。 卫长风的眼睛有些湿润。 虽然他并没有对这些败兵说过一句鄙视的话,但他现在很想给这些人道歉。 这些人做过懦夫,但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那只是他们一时的过错,他们仍是英雄,顶天立地的英雄! 郑六就趁着这一千死士将匈奴骑兵打回去的机会急急的命令神机弩再装填,匆匆忙忙的看了一回神机车,跑回来向卫长风报告:“有两支神机弩已经损坏,三架飞矛已经不能用了,箭也不多了。” “继续发射。”卫长风吩咐。 他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停不得箭,不但停不得,就算全力攻击都阻挡不住匈奴骑兵,只能死撑到底,至于撑多久,看老天的意思吧。 匈奴骑兵又一次卷了过来。 迎着箭雨,冒着死亡的气息,这些骑兵再次冲上来。 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怒火。 他们看到了汉军是怎样对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拉屎撒尿的,看到了自己同伴死后仍被扒光了衣服堆起的那个尸堆,他们绝不肯放过汉军,哪怕因此全军死光! 汉军的箭再次飞起。匈奴骑兵一波又一波的攻上,每一波都倒在前一波更前的位置。 大潮又至,再次要冲毁堤坝! “箭要没了!”郑六在听了一个跑过来的小都统的报告后向卫长风喊道。 卫长风只是点了一下头。他的手轻按剑柄。 没了就没了吧,他也没办法变出箭来,如果没了,只能用剑了。 “运输队来了!”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卫长风急回头看去,只见两千骑兵正迅速接近。这一刻卫长风真想跪下来感谢苍天。 终于来了,再晚一会儿,他们就得和匈奴肉搏了。 运输队轻快的往前跑着,当先一匹马全力飞奔,不一会儿来到卫长风近前,是一个大都统。 那大都统的脸是黑的,衣服也是黑的,而且到处破烂,甚至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然而,他的马上只挂着半个口袋,明显的没有装满弩箭! “怎么回事?”卫长风一见这情形,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急忙发问。 那大都统没有下马,就在马上答道:“末将失职!东胡人趁着我军纷乱,烧了我们的军械库!只抢救出少量的弩箭来!” 卫长风的头嗡了一声。 如果没了后面的供应,他拿什么制造弩箭?又如何来得及? 那大都统将挂在马背上的半袋弩箭扔在地上,对卫长风抱拳行礼:“将军,请恕末将无礼了!”说罢一提马缰,直向匈奴军冲去。 “不要!”卫长风大惊,急叫起来。 晚了。 那大都统已经直接冲入匈奴人的阵中,刀扬起,血飞溅。 他死了,在手刃了三个匈奴骑兵后死了。 卫长风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以死赎罪?不,这不是赎罪,这是功劳,功可盖日月,名可传千古! “命令骑兵队撤到阵后,”卫长风急忙下令,“告诉他们,随时等候冲锋命令,擅自出击,死了也没有意义!”他怕这两千人一起冲上去。要知道这两千骑兵可太宝贵了,关键时刻可能是改变战场形势的法宝,可不能让这些人因一时冲动而胡乱牺牲。 命令才下完,身后又一队士兵跑了上来,这一回不是骑兵,而是步兵,一千步兵,领头的正是参将安稳。 “禀将军,我们把所有的箭和矛都加工完了。”安稳说着,手却仍止不住的抖,看得出,他只怕也加工了不少。 “立刻送上去!”卫长风急忙下令,“送完后就地保护神机车!” 这一批临时加工的弩箭和飞矛加上方才骑兵运输队送上的少量弩箭和飞矛总算救了急,至少可以阻挡匈奴骑兵一会儿,但正式加工的弩箭和飞矛不多,而临时加工的则做工粗糙,效果不佳,加上神机车过度使用,许多连弩和飞矛筒、飞矛弓纷纷或损坏,或威力大减,攻击力比之方才实在差了许多。 匈奴骑兵的逼近更加迅速,已经有两次攻到神机车边,虽然汉军有一千人在相护,神机车自身也有防护,但终于,有两辆神机车被毁,加上六辆连弩和飞矛已经完全损毁的神机车,二十辆神机车已经有一小半失去了战斗力。 匈奴骑兵已经冲到神机车前! 卫长风举旗,挥手! 两千骑兵,等候在左右的六千汉军步兵一齐呐喊着冲向战场。 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带领全军肉搏了。虽然以八千人与十万敌军肉搏的结果可想而知,但他只能不去想,只去杀敌! 卫长风在冲入敌阵前的最后一个命令是:“所有神机车和弓箭停止发射,全军出击!” 然后他直冲入敌阵,太阿剑再次闪出剑芒,在匈奴骑兵的大潮中形成了一道无法阻挡的裂隙,他挥剑,纵马,来去如风,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去,哪里敌军多就杀向哪里,反正从现在起,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 四下里已经是一片混战,早已没了阵形,也没了弓形战场,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屠场,不是匈奴人杀死汉人,就是汉人杀死匈奴人,没有人能活,也没有人求活,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在死前再多杀一个! 卫长风的汗已透衣衫。太阿剑的剑芒长已过尺,他杀到何处,何处就是一片血雾,无人可挡,无人能敌,无人能上前。但匈奴骑兵lang潮汹涌,他手中的剑再利,也无法尽诛,只能不停的挥剑,挥剑。 纤离突然向侧边一跳。 卫长风百忙中撇了一眼,却发现旁边现出一辆已经损毁的神机车。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退到了神机车边,如果不是纤离这一跳,他的后背就要抵在神机车上了。 卫长风的心中一片冰凉。 他本以为自己是一直在向前,但没想到匈奴骑兵不断冲到,他居然被裹着慢慢的退后了,而此时他仍在匈奴人的包围中,这说明,汉军的阵势已破,整个战线已经完全失守! 他知道此刻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应当还有许多汉军在和他一样拼命撕杀,但现在放眼看去,东也是匈奴人,西也是匈奴人,哪里看得到一个汉军将士?耳听得前方号角声又起,想一匈奴军已经动员起最后的力量冲过来,这一战,只怕整个汉军第三队要尸骨无存了,想到此前他肆意侮辱匈奴的伤员和尸体,匈奴人对汉军的伤员和尸体只怕也不会客气,看来,他们只所要身死而魂不灭。 卫长风长叹一声,继续冲杀,他不断的砍杀着周边的匈奴士兵,但同时也在匈奴军的冲击下不断的后退,再后退。 身后,有战鼓声。 匈奴军的攻势突然停了一下,跟着,如同被一股更大的巨lang回击一样,匈奴骑兵纷纷后退,居然被击了回去! 卫长风身边的匈奴骑兵也纷纷后退,不一会儿,卫长风居然透围而出,虽然他根本在原地没有动。 眼前现出一批汉军士兵来,这一批士兵明显不是第三队的人,个个衣甲不整,手里拿着长短不齐的兵器,但个个双眼血红,形如疯魔,匈奴军在这一批汉军的冲击下不断后退,居然无法抵挡。 大旗晃动,一员战将出现在卫长风面前,是白起! 白起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红晕,迎着卫长风大叫道:“全体中路败兵都不肯退往双城!末将只能将他们全带来了!” 说话间,大批汉军士兵已至,其中有一半多的汉军士兵是赤手空拳的,显然,白起没有足够的武器供给这些败兵,但这些人就那么空着手冲了上来,他们拾起地上的武器,不管是什么,拿起来就往前冲,找不到武器的干脆就用石块,用木棍,甚至用手,用脚,用嘴,没有人后退,没有人犹豫,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冲向前,卫长风甚至亲眼看到一个汉军士兵在被匈奴军一刀砍断了胳膊后,就抓起自己的胳膊当武器继续向前! 卫长风突然想杀人,极想杀一个汉人。这个汉人的名字叫朱令。 朱侍郎,看看你的手下,看看这些好儿郎! 他们本是英雄,本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却让你给带成什么样了?你也有脸活在世上? 他喘息着收剑,大声对白起说道:“传令全军,定远将军卫长风,愿与全体将士共存亡,匈奴人要想胜利,得先从本帅的身上踏过去!” ------------ 第198章 大决战(下) “得令!”白起大声吼着,向前继续冲去。 这个命令以各种方式迅速传遍全军,不知从哪里首先发出了吼声,这吼声迅速蔓延到整个战场:“誓与定远将军共存亡!” 匈奴人在这股疯狂的攻击下步步后退,他们也在拼命,也真的不要命,但是,他们惊奇的发现,他们的对手比他们还要拼命! 左侧,战鼓声再起! 方镇海到了! 十万汉军队列严整,向着匈奴骑兵的侧翼全速逼近! 匈奴人此时死伤惨重,在突破弓形阵地的过程中伤亡超过六万,幸存部队全部堆积在弓形阵地一带,此时正被卫长风部汉军打的无法立足,这样的时刻十万汉军从侧面发起攻击,可说是真真正正的致命一击。 整个匈奴军就此崩溃。 战场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靠两只脚的汉军士兵漫山遍野的到处追击骑着马的匈奴士兵,匈奴士兵们嘴里乱叫着各种无意义的话,满脸的恐惧,四处逃命。 卫长风传下将令:“不受降,不救伤,匈奴人,见一个杀一个!” 这一回连白起都没有反对。 没有人认为这个命令有什么不妥,如果你认为不妥,那就和那些战死在战场上的汉军士兵们去说吧!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有一些匈奴士兵幸运的得到了救治和受降,因为方镇海并不知道他抵达战场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并没有向自己的部下发布这个命令,而是仍然按照传统的方式受降,救伤。 战场上终于静了下来。 十五万匈奴军,伤亡达十二万开外,这一损失可说是匈奴近百年来一次战役损失最大的了,没有之一。 汉军的伤亡也很重,主要集中在第三队和中路败兵上,第三队伤亡达三分之二,中路败兵五万人,伤亡二万开外,加上方镇海部的伤亡,合计伤亡也近四万人。但以十五万步兵,其中五万还是新败之兵对战十五万天下无敌威名远扬的匈奴骑兵,以近四万的伤亡杀敌十二万,打的匈奴军全面崩溃,这等神威也真的是百年未有的事。 此时战场上还很有些混乱,卫长风虽然看到了方镇海的大旗,但一时还不便于去见方镇海,他在战场上来回巡视,查看情形。前面突然有一些小骚动,他纵马跑了过去。 抵近时他才发现,原来是几个汉军士兵正围着一个匈奴士兵,那匈奴士兵看来失了马匹,手里持着一把短剑正在挥着,居然不肯投降。 当然,这也和卫长风的命令有关,他就算投降也一样被杀。 一个汉军士兵踏上一步,手中枪一挑,已经将这匈奴士兵的短剑挑飞,只是这一挑之下连这匈奴人的胸衣也挑破了,一对丰满的**在破碎的胸衣中若隐若现。 “是个女人!”几个汉军士兵都惊呼了一声。那拿枪的士兵本想接着一枪结果了这匈奴人的性命,没想到对手居然是个女人,加上那一对**严重分散了注意力,一时呆在那里。那女子却毫不犹豫,怒喝一声直扑向那汉军士兵,居然是想肉搏。 那汉军士兵连连后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看着那一对**在眼前闪动,居然不敢还手,刷的一下,这士兵的脸上被挠了三道血痕。 卫长风翻身下马。 他一个箭步抢到那士兵前面,迎面对着这女子当胸就是一拳。 这一拳力道不小,那女子被打的惨叫一声直飞出去。 卫长风冷笑一声,放开脚步直追过去,见那女子从地上爬起正在寻找地上有没有什么兵器可用,上前一脚将一边的一把剑踢开。 那女子见来不及拾武器,抡起巴掌就打卫长风,卫长风侧头让过,一把抓住这女子的胸衣,也不管抓了哪里,另一只手正手反手啪啪有声,狠狠的抽了这女子几个耳光,跟着一脚踢出,将这女子又踢倒在地。 身后,几个汉军士兵生怕卫长风有失,纷纷赶来。 那女子挨了一拳一脚加几耳光,已经是被打的昏天黑地,她咬牙站起,一头向卫长风撞去,身形才动,卫长风的拳头又到,一拳正打在这女子面门上,打的这女子直接仰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给她件衣服,把她绑了!”卫长风喝道,“既然是个女子,可能是匈奴的贵族之类,让白将军好好审一审她!” 那女子被打瘫在地,已经是站不起来了,听得卫长风这样说,身体虽然站不起,嘴上却不肯服输,呸了一声道:“我们匈奴女人和男人一样勇敢,我算什么贵族了?你们汉人也就敢打女人而已!” 卫长风倒笑了:“既然和男人一样勇敢,说什么打女人?我打的是匈奴士兵,管你是男人是女人!” 那女子一时无言以对,此时两个汉军士兵已经绑了这女子,又加了一件衣服掩住这女子破碎的胸衣,拉着她走了。 卫长风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背影,又向身边的士兵吩咐道:“令白将军加意看管,这女子汉语如此熟练,绝不是一般的匈奴人。” 那士兵领命而去。 卫长风这才打了个呼哨,纤离随声而至。 他才上马,却见一个士兵急奔而至,离的还有一段距离就大叫道:“卫将军,快去看郑参将!” 卫长风心中一紧。 方才的大战,他自顾不暇,哪里有空顾得上别人,此后军务紧急,根本没来得及查看众将情形,现在听这士兵这样说,心知不妙,急问道:“郑参将在哪里?” 那士兵向后一指,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已经掠过一道疾风,纤离已经飞驰而去。 前行不远,只见战场上几个人围成一团,一个大夫正蹲在地上施救,地上躺的正是郑六。 卫长风停了马,翻身下马,几个大步冲上前来,分开人群急问:“伤了哪里?可重不重?” 那大夫直起身,背对着郑参将,只是摇了摇头。 卫长风心中更惊,一把推开大夫向郑六看去,一看之下心都凉了。 郑六的整个腹部已经被割开,连肠子都出来了,血把整个衣衫染的通红,这种情形,纵有木灵芝都回天无力。 卫长风蹲下,心中百感交集。 他很后悔,如果不是他把郑六强行带入军中,郑六今天可能仍在悠然的采他的风,画他的画,可是现在。。。。。。 郑六的目光已经散乱,见卫长风来到身边,突然伸手入怀,奋力抽出一幅画来,塞在卫长风手里,强提一口气说道:“卫将军,如果有机会碰到李姑娘,请告诉她,这是我给她画的,画的。。。。。。”他说不下去了,只感觉着眼前发黑,恍惚中他好象又回到南方,回到了义乌,在小桥流水之间在画着丹青水墨。 卫长风强忍悲痛,展开画卷,见画中一个女子神情淡然,衣衫飘逸,活脱脱是李千月的形象。他突然伏在郑六耳边大声说道:“你的画很好,画的真是太好了!你是大汉著名画师!” 郑六笑了。他感觉很自豪。毕竟,他不是只会画直线的。 他安然的闭上了眼。做为一个画师,他得到了定远将军的赞扬,这一生,他满足了。 卫长风垂头呆了好久,才小心的把画收入背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碰到李千月,但是如果能碰到,他一定会把这画交给李千月,这是郑画师用全部心血所画的最美的一幅画了。虽然郑画师画这画的原因可能不是那么光明,但他的牺牲却是光明磊落,可鉴天日。 卫长风吩咐将郑画师好好安葬,要记好所埋之处,如有机会,要后送回义乌。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机会实在可能性不大,日日大战,死人千万,哪里可能都送回老家? 一个参将,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想得到这种待遇却不大可能,但郑画师不是一般的参将,他必须想办法,至少,要有这个准备。 他含悲上马,正要离开,一个传令兵奔来,向卫长风说道:“卫将军,方将军请你速去。” 卫长风点头,见战场上已经没有大事,匈奴败兵远遁,剩下的事几位常将军大可处置,于是向方镇海的大旗处纵马而去。 方镇海早已在大旗下等着,见卫长风马到,提缰相迎,离着老远就伸出双手去,二马相交,两双手紧紧相握,方镇海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卫将军,这一战,你真是定海神针啊!” 卫长风急忙摇头道:“若无众将努力,末将纵使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 方镇海点头,说道:“你们都是英雄!” 卫长风没有放过这简单的一句夸奖,而是认了真:“方将军,末将想为第三队的郑六郑参将和中路军的败兵请功。” 方镇海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朱侍郎已经在大帐相候了,咱们先去见过他再说。” 卫长风心中疑惑。 他说给郑六和中路军败兵请功,肯定是有原因的,方将军也肯定急于知道此战他们是如何守住的,但方将军现在给他的感觉,倒好象对这个请功很有些为难,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朱侍郎才被救出就又要争功了? ------------ 第199章 追责 他跟着方镇海走入大帐,见朱令阴着脸正中而坐,心想无论如何,这一回总算能弄明白中路军这个神奇之败究竟是怎么败的了,其他的事,也就先放一放吧。 朱令却没有和卫长风打招呼,只是手向一边一指,示意二人坐下。 卫长风对朱令这种举动已经无感了,自行走到一边坐下,端起茶杯喝茶,只顾欣赏茶杯的图案,至于朱令在干什么,他根本不理会,爱干什么干什么吧。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各路常将军纷纷入帐。朱令仍是阴沉着脸,来一个,他指一下,常将军们自然没有座位,只能在一边站着,眼看朱令脸沉的好象锅底一样,谁也不知道朱令打算干什么,只能在那安静的站着。 卫长风可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但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把所有常将军都招来干嘛?要开总结会还是检讨会,或者通报会,是不是都等处理完了战场事宜再说?他看向方镇海,却见方镇海也脸沉如水,静静的坐着,心中感觉不对头,这怎么好象方将军和朱侍郎要掐架的感觉?他本已张开嘴打算发问,此时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朱令扫了一眼帐内,见所有常将军都已经到齐,他运了运气,啪的一拍桌子,喝道:“来人,将方镇海绑起来!” 卫长风直接跳了起来,茶杯都掉在地上摔碎了。 “请问朱侍郎,为什么要绑方将军,有何罪状?”他怒问着,如果不是他还有理智,现在他都能拔剑出鞘,直接把这个混蛋朱侍郎一剑砍了。 朱令哼了一声,阴声道:“卫将军,本官还没有调查你的罪状呢。本官率兵出征,却被人提前泄露机密,以至于功败垂成,究竟是谁泄露的?”一边问,一边冷冷的看着卫长风。 卫长风倒淡定下来了。 原来如此,这位朱侍郎是要找个人帮他垫背,背兵败的黑锅,可惜,这个借口实在太可笑了。 他慢慢坐下,同样冷冷的说道:“二十万大军出征,朱侍郎打算说可以保密到人不知鬼不觉的程度吗?或者是朔州无人居住,所以消息不会外泄?这用得着谁来泄露?” 朱令冷笑了一声,答道:“本官怎能如此愚蠢?本官明里说是从朔州出发,实际上,本官早知匈奴在前方有重兵,是有意的设了个妙计,本官是自张家口聚集大军,出赤峰,侧击锡林郭勒的!” 卫长风一呆。 这个计划可实在与原计划差距太大了吧?他想了一下,旋即明白这位朱侍郎这样做的原因了。 朱侍郎得知匈奴人在朔州前方布置了重兵,生怕自己不能应付,于是干脆聚集了大军后不往西奔朔州去,反而转向东,如此一来,自然就避开了匈奴的大部队,只要有所小胜,就可以鸣金收兵了。 如果是这样行军,汉军为什么会败出一千六百里就可以理解了,因为他们根本没从原计划的地点出击,这样出击,至多败出八百里,何况从朱令这种行军的心思推测,只怕他的行军不是直向锡林郭勒,而是绕着锡林郭勒向侧后,也就是东胡之地行进的,万一有什么闪失,可以得到方镇海部的接应。所以,汉军可能只败出了六百里,甚至更短。怪不得那些败兵们体力还很充足呢。 只是,既然是这样行军,为什么不通知方镇海部?如果他和方镇海真的按原计划去汇合,岂不是自投到了匈奴大军的夹击罗网中,而且孤立无援?现在匈奴大军十五万人直击方镇海部,不正是这位朱侍郎如此做的结果吗?这个混蛋私改作战计划而不通知分路军,兵败导致分路军突然受到匈奴大军直击,居然还有理了? 卫长风也和朱令一样冷笑一声,答道:“原来朱侍郎擅自改动作战计划,却完全没有通知我们,本将倒想有空请皇帝陛下点评一下这做法的好坏,不过,朱侍郎,你出击了十天才通知我们,而且还是一个假的作战计划,请问就算方将军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想泄露情报,却如何泄露?难道我们在接到计划前十天就知道你的计划了?就算知道了,也知道的是假计划吧,却如何将真计划泄露出去的?这真计划,只有你朱侍郎才知道,是不是?是你的妙计,对不对?那么是谁泄露的?朱侍郎是不是自查一下为好?” 朱令的脸随着卫长风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当然知道方镇海没可能泄露情报,但不是方镇海泄露情报,就是他自己指挥无能,二选一,他只能选方镇海泄露情报。他只是没想到卫长风居然头脑如此清晰,论口舌之争也如此厉害,比方镇海还要厉害,这一下他可真是无言以对了。 但他现在不能让步,一旦让步,不但自己威风扫地,而且这个败兵的大罪就只能由他自己承担了,所以这件事,他必须死撑到底,无论如何也得拉一个帮他顶罪的。他哼了一声,答道:“卫将军还真是口齿伶俐啊,既然如此,卫将军也一起来吧,谁对谁错,兵部自有公论。” 卫长风听得朱令说“兵部自有公论”,几乎要气笑了。你朱令就是兵部侍郎,扯什么兵部自有公论?他同样学着朱令哼了一声,答道:“本将愿意陪绑,不过,本将自将向皇帝陛下上书一封,请陛下亲自审一审,究竟是谁把这个连友军都不通知的真计划给泄露的,朱侍郎不会以兵部之公论否认了陛下之公论吧?” 朱令听得卫长风不但不怕自己的威胁,居然反过来威胁自己要告御状,这火再也无法控制,这一路上的屈辱和愤怒都爆发了出来,他怒喝道:“来人,把卫长风一起绑了,送兵部!” 他虽然愤怒,但毕竟还知道到皇帝面前他肯定说不出理来,所以没说送皇帝处,而是说送兵部。 卫长风双手往后一背,静待捆绑。 “这样说来,末将也有泄露的嫌疑。”一个声音淡淡的说道,正是白起,白起上前两步,双手往后一背,淡然说道:“请朱侍郎将末将一起送兵部吧。” “末将好象也难以洗脱嫌疑吧。”第四队的常将军冯恩重也上前两步,与白起并肩而立,说道:“朱侍郎,末将也来投案,请一起绑。” 第五队的常将军蒋正义也走上前来,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凑个热闹,末将可实在没办法脱罪,卫兵,再去多取几条绳索来,不然绑不了这许多人。” 身后,几位常将军或一本正经,或调侃戏谑,纷纷上前,不一会儿所有常将军全部跑上前来。 白起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朱令,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对一直一言不发的方镇海说道:“方将军,末将以为,这牙将们只怕也不能说没有嫌疑,毕竟开作战会议,牙将和参将也是参加的。末将建议,将所有牙将和参将都绑上,一起进京。” 方镇海还没有接腔,卫长风已经接了话题:“白将军所言不错,来人,传本将之令,令将所有牙将、参将都绑过来,等待入京受审。” 一边上蒋正义突然举手,对卫长风说道:“将军恕罪。末将曾布置王都统派兵侦察敌情,这布置计划王都统也是知道的,王都统为了侦察敌情还与赵都统做了营防交接,想来赵都统也知道,这二位都统与其他几位都统极为交好,极可能会向其他都统泄露,末将以为,当将末将队中所有大小都统统统捕来,以防遗漏。” 他这一说,其他几个常将军也纷纷叫道:“唉呀,我也派过都统去侦察!”“我在帐内看过计划,卫兵当时在场!”一时间众常将军纷纷乱叫,强烈要求将各都统、百夫长、什长、伍长、卫队长、卫士、马夫、运输队等各色人等统统捕来,严查是何人泄露了消息。 卫长风努力绷着脸,他不能笑,现在笑就不好看了。但他绷的真的极为吃力。 常将军们已经在讨论是不是应当将所有传令兵、伙夫和大夫都一起抓来了。 朱令终于服了。 他没辙了。照这样抓下去,不必再抓了,直接把整个汉军全队开到兵部去就结了。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在拿他开涮,但他又只能装不知道。不然怎么办?真把所有人都抓起来?或者说“我知道你们在涮我,但我表示不理会你们”? 他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一边上扑哧一声,方镇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令只好暂时选择性失聪,权当没听到方镇海在笑。 他又咳嗽了一声,说道:“嗯,这个嘛,本官的确一时失查,各位提醒本官就可以了,何必用这种办法?各位稍安,方将军卫将军请坐,本官这里谢罪了。” 方镇海看了看卫长风。 卫长风看了看方镇海。 两人一起转身,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对朱令根本连看都没看。 朱令只得红着脸直起身。没办法,人家现在就是公然鄙视你了,你能如何? ------------ 第200章 奇怪的童将军 朱令只能在肚子里大骂方镇海和卫长风连基本礼节都没有,他都表示谢罪了居然不说一句“没关系”,对这种不识礼节不顾大体的大老粗,他只能暗暗鄙视了。 朱令扫了一眼帐内,眼见这情形实在是呆不下去,只得夸张的打了个呵欠,对方镇海说道:“方将军,现在战场还没有打扫完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去帐后休息,各位自去忙吧。”说罢不待众将应声,转身就出了帐。 大帐内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众将军纷纷往帐外走,个个都带着笑。 方镇海拉了卫长风一下,低声道:“你方才要为谁请功来着?快让人去写,还有让各位常将军速报功,我今儿就批,”他看了帐后一眼,笑了笑,又补充道,“他要是不同意,咱们就让他好看!” 这个他是谁,方镇海不必明说,卫长风当然知道是哪一位。 卫长风出了帐,将方将军的命令悄悄吩咐下去,自去回帐写请功表,才写了不一会儿,白起匆匆赶来。 卫长风搁笔笑道:“这么快就写完了?” 白起却皱着眉头,对卫长风说道:“末将无能,让那战俘跑了。” 卫长风一时有些想不起来,问道:“哪一个战俘?” “那个女俘。”白起答道,“她被关着,说要解手,一个女子解手,士卒自然不好看着,没想到她的腰带里藏着短剑,不但逃跑了,而且还伤了一个士卒。” 卫长风哼了一声,没想到这女子这么泼辣,好在也不过是一个战俘而已,就算是贵族之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说道:“不必理她,跑就跑了吧,白将军,来,你来看看,我这名单上可有什么疏忽。” 此后数日,汉军一直在整理部队。朱令吃了众将一个瘪,自知在军营立足不下,接了众将的请功,能当场核准的都当场核准了,不能核准的也一一看过,凡没什么大问题的,都下了保证,保证回京后一定申请成功。 他当然没那么好心肠,被众将戏弄后还如此大度,只是一则身在军营,弄不好可能激起众怒,让自己死无全尸,二则自己的把柄太大,不但没能把泄露军机的罪名扣出去,反而让众将知道了他自己擅改计划,几陷友军于死地,所以他只能是委曲求全。 这些日子里,他表现出了一付和蔼可亲,大度无双的气度,郑参将的尸体他亲批可以派专人运送回故乡,一众将校的升赏均已批准,还亲笔写出加急公文,请加升方镇海为骠骑将军,卫长风为奋威将军,白起为定远将军。他一头写一头笑,一头笑一头赞叹众将的勇敢,一头赞叹众将的勇敢一头恨的心都收缩。 但他只能这样写,写罢,就与方镇海聊天,言谈间透露出“此番计划的更改,纯是战术问题,这等小事,就不必上报兵部,也不必劳动圣听了”的意思。 方镇海心知这是朱令在和自己讨价还价。象这种讨价还价,方镇海还是乐于接受的,因为你不肯让步,众将的功劳也难以落实,就算把朱令擅自更改计划的事情捅了上去,究竟朱令会得个什么处罚还未可知,以朱令的手腕,到最后只得个训斥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就答应了这个还价,只是严厉表示,绝不可以再有下次,否则必上达天听。 朱令是极为真诚的答应了下来。这一回是发自内心的。要知道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要是连续两回出这样的事,皇帝陛下怀疑他是内奸都可能,他哪里敢再来一次。只是这些日子里,他表面上笑嘻嘻的,实际上,他的心中每天都在发愁,不知道这一回大败该如何推脱才是。 这日里,朱令正坐在帐内与方镇海闲谈,拉关系,扯旧情,扯的方镇海直想把茶杯砸在朱令的大胖脸上起身去处理军务,却有卫士来报:一位信使到来。 朱令吩咐了一声“请”,不一时信使入帐,朱令和方镇海一看那信使的服饰,都是一惊。 这信使居然穿着参将的服饰! 别说东汉这几十年,就算上西汉的几百年,也没有过拿参将当信使的例子,信使的级别高到这样,不知道究竟是谁派来的?皇帝亲派?不对啊,皇帝要派人应当派带刀侍卫或太监,也不会派军中参将啊。 那参将行了一礼,说道:“末将王得礼,奉兵部尚书童大人之命特来送信,请朱侍郎亲收。” 朱令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接信一边嘴里絮絮的说着:“原来是童大人亲自下书啊?王参将一路辛苦了,快请坐,童大人可好?” 王得礼却没有坐,只侍立一边,淡淡的答道:“末将出发时童大人还好,已能上兵部办公了,只是不能久坐,尊官在上,末将不能坐,不可失了礼数,何况童大人嘱咐,让末将送上信件就返回。” 朱令的脸上僵了一下,随即笑道:“既然如此,王参将去饮一下马,领些干粮吧。” 王得礼行了一礼,转身出帐。 方镇海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着朱令和王得礼的暗中较量,心知这王得礼必是童云大人的心腹,所以才和朱令如此的不对付,但童大人派一个心腹之人来送信,不知是为了什么?朱令的报功公文按说也就是才到京城,批下来不会这么快,就算批下来,也应当走正式公文,而不是私信。 朱令已经拆开了信,看了下去,只看片刻,就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拍手道:“这可真是妙哉!” 他将信递向方镇海,说道:“童大人得知前线吃紧,特派他的公子童浩然童将军带兵前来相助,离此已经不远了!” 方镇海没有接信,只是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前去迎接才是,这信我就不看了,朱侍郎,既然童大人指明此信给你,末将不好看此信。” 朱令又笑了两声,收了信,忙忙的扬声传令,急令备马,要与方镇海一起前去相迎。 方镇海的心里却是有些忐忑不安。他听说过童浩然的名字,只是每当说起这个人,说者都表现的很奇怪,好象对这位童将军很有些怪异之感,但这怪异之感又不是来自他的武功,因为好几个说起童将军的人都对童将军的指挥能力交口称赞,可见这位童将军绝不是仗着父亲的名头lang得虚名之辈,但究竟为什么那些人都表情怪异,方镇海也不清楚,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位童将军。 朱令和方镇海上了马,带着一个小队南行,前行了数里,远处烟尘大起,旌旗招展,隐约有上万马队前来。 方镇海吃了一惊,眼见那马队的行进方式,居然与匈奴骑兵极为相象,急道:“朱侍郎,这好象是匈奴军,咱们避一下。”说罢就要回马。 朱令哈哈大笑,这一回他终于可以给方镇海一回瘪了,他伸手拉住方镇海的马缰,笑道:“不必怀疑,童将军善于治骑兵,他离京三年,不回家,不访友,专心训练骑兵队伍,想是现在已有小成,所以特别带来了。” 方镇海脸上微红,定睛细看,见那骑兵队伍果然是汉军旗号,这上万骑兵个个精神抖擞,控马自如,举手投足之间,居然很有些威风八面的气势,以此观之,这位童将军还真是个将材,至少从现在看来,这一队骑兵只怕绝不输于匈奴铁骑。 方镇海心中暗喜。他也并不要求太高,只要有一队强力的骑兵,就可以帮上汉军大忙,现在这万人的骑兵,实在太有帮助了,他一提马缰上前,心中不由得急于想见一见这位童将军的真面目。 对面,一位身着常将军服色的人纵马而出,人在马上,衣衫飘飘,马在人下,闲庭信步,果然是英姿飒爽。 方镇海虽然还未及看清来人面目,但一见这身姿,心中就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声彩。 别看这简单的几步,在马上能如此自如,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成功的。 那人来到朱令和方镇海面前,先拱手淡淡的对朱令打了个招呼:“朱侍郎好。”随即转身方镇海,拱手道:“末将童浩然,奉兵部尚书童云童大人之命,带一万骑兵前来增援。” 方镇海没有还礼,也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瞪的比牛还大,嘴张的快赶上车轮了,一句话,他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双眼只是死死的盯着童浩然的脸。 其实,童浩然的脸真的不丑,与妖魔鬼怪实在搭不上边儿。两道剑眉,一双凤眼,明眸皓齿,虽然肤色微黑,但灵动间自有一番风韵。 只是,这张脸是个女人的脸,一个很有英姿的女人的脸,这声音也是女人的声音,这身材更是女人的身材。 其实不必那么多废话,一句话:童浩然童将军,是一个女人,不是童尚书的儿子,而是童尚书的女儿。 这正是方镇海如此失态的原因。 宝 书 网 x b a o s h u 。CoM 他现在当然理解了为什么他听到别人说起童将军时都是一付怪怪的表情,现在他也感觉着真的够怪的。怪的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 第201章 卫将军的传说 朱令哈哈大笑,拍了拍方镇海,说道:“方将军,没想到吧,这位就是童浩然童将军,女中英豪!皇帝陛下亲赐御令,特批童将军如男子一般带兵打仗,你看她带的兵,多威武雄壮!” 童浩然淡淡的微笑着,那神态,明摆着就是应付公事,几乎就在直接告诉朱令:“你说吧,我给你面子。” 朱令的话音才落,童浩然就向方镇海问道:“卫将军没来吗?” 方镇海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决定,从今以后,他再也不喝酒了。不是他不相信他现在看到的一幕,而是因为他担心,哪天喝多了,顺脚进了哪个常将军的帐,进别人帐也就罢了,万一进了童将军的帐,那可就。。。。。。 童浩然见方镇海没有回答,轻轻皱了下眉毛,却没有再问。 方镇海这才答道:“方将军在处理军务,本帅没有通知他。” 朱令在一边笑道:“方将军,这就不对了。童尚书的爱女来了,怎么也要让卫将军来见一面啊。” 方镇海和童浩然同时一皱眉。 方镇海当然会皱眉。 第一,这里是前线,别说是童尚书的爱女来了,就算是童尚书亲至,也不能干扰军务。皇帝来了也得考虑到军务优先,朱令这个人情实在装的有些过份。 第二,童浩然是常将军,方镇海和朱令双双来迎已经是超过常规,按常规,应当是常将军到奋威将军处报到才是。一个常将军居然要奋威将军和定远将军同时出迎,少一个都不行,这可就更过份了。 不过,方镇海对童浩然为什么会皱眉有些奇怪,他当然不会因朱令这一句话就出言反驳,权当没听到就可以了。 童浩然却开口了:“朱侍郎,这话不对。末将方才不过是问一句卫将军为什么没来,绝无一定要卫将军相迎的意思。 第一,这里是前线,别说是尚书的爱女来了,就算是尚书亲至,也不能干扰军务。皇帝陛下来了也得考虑到军务优先。 第二,末将是常将军,方将军和朱侍郎双双来迎已经是超过常规,按常规,应当是常将军到奋威将军处报到才是。” 方镇海的嘴巴又一次因吃惊而张开。 他迅速回想了一下,方才他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口,这他确定,那么,这位童将军居然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他突然决定要让卫长风来见一下这位童将军,看来,他有必要对这位童将军搞一搞特殊化。 “去请卫将军来。”他简单的吩咐着身边的卫士。 朱令本对童浩然的反驳很有些不满,但方镇海这个命令让他大感满意,没想到方镇海居然如此给自己面子,对童浩然的驳面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反而对方镇海调侃起来:“哈哈,方将军,你看,这个贤侄女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方镇海和童浩然同时微笑着,同时把“给你面子,你说吧”这句写在了脸上。 卫长风很快就来了。因为他正要去找方镇海商量军务,正好碰上方镇海派人找他。 卫长风兴冲冲的跑来,震惊惊的看着童浩然,然后郁闷的摇头。 让他来接一个常将军,因为这常将军是女的,而且是兵部童尚书之女? 好吧,他来了。 他只是向童浩然点了一下头。 童浩然却对卫长风大感兴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卫长风,突然说道:“你与传说中不一样。” 卫长风正要和方镇海说话,听得这句,心中却起了好奇,问道:“传说?我怎么还会有传说?” 童浩然欢快的笑了起来:“卫将军,你是有意的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你的大名在京城已经传遍了。” 卫长风一下子紧张起来。 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人怕出名猪怕壮”。 他有一个很危险的背景:祖上是卫青。 他有一把很危险的剑:名剑太阿。 他有一匹很危险的马:名马纤离。 现在他的名传遍京城。 他可一点也不为这个声名而自豪。 “都说了些什么?”卫长风有些紧张的问道。 童浩然有些奇怪的看着卫长风,她感觉卫长风的表情不对。 一个听到自己大名传遍京城的人怎么会有这种表情?那表情不是自豪,也不是用故做谦虚进行的掩饰,而是------真的紧张! 她决定以后慢慢探问一下,卫将军为什么会为自己的名声日盛而紧张。 她答道:“京城传言,你身高丈二,腰阔十围,臂长五尺,持八尺长剑,着生铁甲,面如金甲。。。。。。” 她的话被一片笑声给打断了。 卫长风和方镇海都快笑的从马上掉下来了。 这哪是人呐,这好象是庙里的八大金刚合而为一了。 童浩然也笑了起来,笑声中,她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卫将军,我想归入你的帐下,可以吗?” 卫长风笑声中突然听到这句,一口气没顺过来,猛烈的咳嗽起来。 方镇海却又笑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卫将军,这个要求咱们还是能满意的,今后,童将军就归入你的帐下吧。” 卫长风第一回向朱令送上求助的眼神。 朱令转过脸去,装没看到。 他其实真的不想让童浩然和卫长风有过多的联系,但是,他能够公然驳了童浩然的话吗?方才他还表现的对童浩然十分的照顾呢,现在怎么能转得过来? 卫长风只能无比郁闷的带着童将军回营。 他很高兴于有一万强悍的骑兵到达,他很不爽于出现了一个女将军。他很想去处理一件急需处理的军务。 一入营,他就叫了白起来,说道这是自己的副手,让白起帮忙安排童将军和部队事宜,他自己,则“有急务要处理”。 童浩然饶有兴趣的看着卫长风匆匆离去,转头问候在一边的白起:“你就是传说中卫将军的贤内助白起将军?” 白起的眼睛也圆了:“贤内助?在下可是男的。” 童浩然笑了:“一个比方嘛。京城都这么说的。” 白起叹了口气。他第一回对卫长风不满了。把这么一个头痛的活儿交给自己,还真是麻烦呢。 卫长风倒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有急务要处理,这急务就是神机车。 郑六死了,神机车虽然仍能制造,但如何修复,所造的神机车如何监督其质量就成了大难题。 他站在工场内,皱着眉毛和临时负责神机车和连弩的安然参将在讨论这件事,但两人商量了好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卫长风固然不懂神机车和连弩,安然则更是一水的糊涂,他连这东西的来历都是后来才打听出来的。两人最后只达成一个协议:还是要上报给方将军,在全军是征招懂这玩意儿的人,不过,两人都知道,这也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而已,要是真有这样的能人,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卫长风正自发愁,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他转头看去,却是白起,白起的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人脚步轻盈,体态婀娜,正是童浩然,另一个人则手脚粗大,满面风霜之色,服饰上看是一个参将,想是童浩然的手下。 卫长风叹了口气,心中第一次对白起不满起来:把她们带来干嘛? 白起不待卫长风有所表示,已经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童将军说,她的手下李参将可能会弄这神机车,所以末将带他们来看一下。便是试一下也是好的。” 卫长风有些将信将疑。 他明白白起的意思,现在本来就已经要在全军中寻找能弄懂神机车的人,现在有人说可能会弄,当然应当带过来看看。只是,这童浩然的手下,真的会弄这个吗? 那粗手大脚的李参将沉默的走上前,上下的打量着神机车,他绕着神机车转了两圈,伸手去东碰碰,西碰碰,突然指着神机弩的弓弦说道:“这下面应当加一个翻板。” 一边上的工匠头目吃了一惊,点头道:“是!参将说的不错,郑参将在世时,就想着在这里加个翻板,但一直没弄好。” 李参将点头,用手拨了拨弓弦,说道:“郑参将可能是没找到有力的绞弦吧,如果煮一些鱼胶加在绞弦里就好用的多了。” 那工匠头目大喜,叫道:“这办法好!” 两个人一时讨论的热烈起来。 卫长风在一边看着,见李参将居然好象对神机车研究了很久一样,心中奇怪,问道:“李参将,这东西你以前见过?” 李参将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定远将军话,末将以前没见过,但末将以前做过木匠,对这些东西有些研究。” 卫长风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匠能研究出来的,看来这位李参将还真是个能人,他向童浩然看去,见童浩然一脸的坦然,显示出一付“我早说他能行吧”的样子。 卫长风对童浩然说道:“童将军,可否借你的手下一用?我想请李参将今后就负责神机车的事宜。” 童浩然微微一笑,答道:“连我都是卫将军的手下,卫将军直接调度既可。” 卫长风叹了口气。别看童浩然话说的客气,但那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我得是你的手下才行! ------------ 第202章 追星 他虽然不愿意,但一则方将军都说话了,二则,他真的需要李参将,只得点头。 童浩然欢快的拍了下手,说道:“这就对嘛。李参将,你得蒙卫将军垂青,可要好好努力。” 李参将施了一礼,客客气气的答道:“末将一定努力。” 卫长风心想这一回他算是坐定了接收童浩然了,也只得客气了一下。 众人正在你推我让,一个传令兵来到卫长风面前,对卫长风说道:“禀卫将军,方将军请你前去,商量一下进兵事宜。” 卫长风才解决了神机车这个大难题,虽然勉强接收了童浩然,但毕竟又有了神机车,又有了骑兵,心中也是很高兴,笑道:“好的,我这就去。”说罢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 童浩然看着卫长风远去的背影,那眼神里真是深情满满,低声自语道:“连走路都那么帅。”眼见卫长风已经转过帐篷不见,回头看到白起正悄悄的往外走,急忙抢上一步,叫道:“白将军,白将军留步,你和我说一说卫将军的战绩可好?” 白起的脸成了苦瓜样。 三日后,朱令离营回京了。自然,临行前,他很是鼓励了众将一番,什么“努力作战,自有功绩”,什么“解圣上之忧,解百姓倒悬之苦”,反正好话都让他说了,只是没有谈他自己的功劳。估计可能是这一回他实在找不到功劳可谈了。 第四日,汉军也出发了。 汉军此行,将中路军的败兵进行了重新整理,中路军和分路军合而为一后又兵分两路,北路军由卫长风统领,领第三、四、五队及骑兵队,同时将神机车部队升格为神机营,下辖五千人,由李参将直接率领,另五万五千人由方镇海统领为南路军,北路军出兴安盟而东,南路军松原而东,两路大军之间间距二百里左右。 按方镇海的判断,匈奴军方才遭到大败,短期内不会有大的军事行动,汉军南北两路军齐头并进,相距不远不近,既增加了攻击面积,又可相互照应配合,一旦有匈奴军大规模的攻击,两路军随时可以合而为一。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南北两路军的行军路线形成一个枣核形,北路军出兴安盟后,微微向北偏,然后直指锡林郭勒,南路军则出松原后微微向南偏,也直指锡林郭勒。 锡林郭勒,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离汉军出发地约一千六百里,出了兴安盟就是匈奴活动区,汉军要在匈奴活动区行进一千里,也算是很远了。但在大草原上,这个距离可也不能算太远。 卫长风出了双城,立刻命令三万步兵当先,神机营在步兵之后,骑兵军又在神机营之后。 表面看,这个行军布局是很合理的,步兵行进速度慢,车兵和骑兵速度快,所以让步兵在先,可以控制行军速度,同时,神机营是汉军的大杀器,要放在中间重点保护,骑兵则随时可以快速机动,放在最后没问题。 不过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 那原因就是他希望把童浩然安排的远一点。 这四天里,童浩然拜访了他八回。平均每天两回。而拜访的原因,第一次是请卫将军检阅骑兵队,并热烈留卫将军在中午时吃饭,坐陪的有:童浩然将军。没其他人。 第二回,请卫将军与骑兵队联欢,并热烈留卫将军在中午时吃饭,坐陪的有:童浩然将军。没其他人。 第三回,请卫将军向骑兵队训话,并热烈留卫将军在中午时吃饭,坐陪的有:童浩然将军。没其他人。 。。。。。。 卫长风每天都满面笑容的去,一脸苦瓜样的回。 他必须笑,因为对骑兵队鼓励这是必须的,但他回来时,却又实在有些受不了。 说起来,他对童浩然并不讨厌,有一个美女每天追随在你左右,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感觉讨厌,何况童浩然每天都换一回打扮,每一回都让人感觉眼前一亮,赏心悦目。但卫长风有众多的军务要处理,哪里有心思去和美女拉关系?何况他的心里,总是放不下一个人:一个叫李千月的女子。 所以这一回行军,他来了个一石二鸟之计,既合理安排了行军行列,又把童浩然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 白起指挥着第三队居于三万骑兵队之中,卫长风的中军就设在第三队处,现在,卫长风正和白起并肩而行。 白起看着卫长风直笑。 卫长风被白起笑的发毛,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什么问题啊?他看着白起,问道:“白将军,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可笑?” 白起微笑道:“卫将军,你把骑兵队放在最后,肯定会有人不满意。” 卫长风这才明白白起原来在拿自己打趣,也笑了起来,答道:“这是正常行军序列嘛。” 白起却摇头:“只怕,一会儿就会有不正常的事发生。” 卫长风正要问会有什么不正常的事,马蹄声响,童浩然已经从第三队中穿插过来,远远的就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神机营走的太慢,我们能不能越过神机营,将行军序列排到第二位去?” 白起扑哧一笑,摇了摇头,那眼神好象在说:“你看,我说对了吧。” 卫长风苦起脸看向童浩然。 童浩然一身轻甲,好象是专门修饰过,十分的贴身,身体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脸上微画淡妆,显得十分清艳。她这一路穿过第三队的行列,走到哪里哪里的队伍有就些变形,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就变的曲曲折折的了。 卫长风把脸一板,答道:“不可以。行列既定,怎能乱动?童将军,你也回你的队伍去,不要擅离职守。” 童浩然却不肯放弃,仍继续问道:“卫将军,难道不要派出骑兵去搜索侦察吗?我们骑兵队可以承担这个任务。” 卫长风摇头道:“这个不能用你们的骑兵,你们的骑兵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我已经派了原有的骑兵进行侦察。” 童浩然立刻打蛇随棍上:“卫将军,把骑兵都转到我手下吧,我保证十天之内让他们脱胎换骨。” 卫长风沉吟了一下。 其实这个建议倒也合理,只是,虽然童浩然的骑兵队看起来生龙活虎,但打起仗来究竟如何毕竟还没有经受考验,他还不想随便冒险,他答道:“这个,且再议,你现在回到你的队伍中去吧。” 童浩然见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继续在这里呆着,只得怏怏的拨马往回去。 第三队的行军行列再次变的曲曲折折。 卫长风不由得悄悄看了一眼白起,却见白起一脸严肃,目视前方,好象对身边的一切都全无所知。 他看了一下身边的卫士,见众卫士也是个个板着脸,严肃的在行进。 好吧,他心里暗念,这些人就算真的是如此严肃吧------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他自己在骗自己。 这一天里,汉军并没有前行多远,只行进了三十里就停下了,毕竟这是汉军第一次大规模深入草原,开始时要有个适应。 安营已毕,卫长风四下巡视,见各队都按部就班,营盘严整,心中稍定。这是他第一回独自指挥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必须多加小心。 转过步兵营,来到神机营,只见神机营与步兵营的安静不同,一千士兵正在忙忙碌碌的修理神机车,另外还有几辆奇怪的大车正在制造。 这大车又长又宽,仅轮子就有八对,车厢下还有几个粗粗的支柱,但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车的左、右、后三面都有数个数寸粗的木柱突起,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卫长风正自疑惑,却见李参将快步走来,向卫长风行礼道:“卫将军好。末将正安排制造连车,一时未能前来迎接,请恕末将失礼。” 卫长风感觉着有点儿不适应。这李参将能耐是真不小,但一见面就如此礼数,实在有些客气的过份,他点头道:“这个不必多礼,军中没那么多礼节。你方才说的连车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李参将向那奇怪的大车一指:“那便是连车。末将在想,行军之中制造军械很是艰难,如果总是在扎营后赶工,士卒很快就会疲惫,所以制造这个连车,此车数辆可相互联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平台,士卒们可以在车上边行军边制造军械,大草原上极少地势起伏,这连车应当可以正常行进。” 卫长风心中一喜,对李参将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当下点头道:“如此极好。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一应军需物资一定优先供应给你们。” 李参将嘿嘿一笑,答道:“这个不劳卫将军操心了,如有需要,末将自会组织,将军放心,绝不会轻易给将军添麻烦。” 卫长风见李参将好象把握十足,也就不多说,他感觉着李参将这个人虽然十分的客气谨慎,但与白起有三分相似,那就是没把握的话不出口。 他辞别了李参将,继续向后巡视,来到骑兵队。 才一到骑兵队营前,早有一名哨兵来到近前,向卫长风行礼后说道:“请卫将军出示军符。” ------------ 第203章 两次无礼 卫长风一笑,有意想为难下那哨兵,答道:“既然知道我是卫将军,又为什么要军符?” 那哨兵庄容答道:“童将军严令,只认军符不认人,小的不敢违纪。” 卫长风见这哨兵在这里与自己交涉的同时,后面另有一名哨兵离着数步在监视,神情专注,心中暗暗高兴。这样严格的军纪,就算有细作也混不进来。他乖乖的出示了军符,那哨兵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是真的军符,这才再次行礼,侧身放行。 卫长风拍了拍哨兵的肩膀,以示鼓励,信步进了营。 进得营来,只见四面固定哨、游击哨来往不断,几个都统正一个个帐篷的细细巡视,可说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卫长风的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 如此治军,就算在他的治下都做不到,这个童将军真是女中豪杰。他见众将如此细致,想来自己也没什么可看的,干脆纵马往后面绕,打算绕一圈就回去,哪知道,绕到后方时,却意外发现,有一块空地,空地中有一顶帐篷孤伶伶的,四周没有任何帐篷,这里就好象被所有人都遗忘了,根本无人来。 卫长风心中暗惊,心想这里居然被疏忽了,实在不应当,但此时他对骑兵队已经大有好感,也不想立刻去叫童将军,干脆自己先巡视一下,过后再嘱咐童将军好了,好在此帐是在一圈的帐篷环绕中,就算没人来巡视也不至于有危险。 他下了马,前行到帐篷处,近到帐篷前才发现,这帐篷树的很不仔细,虽然还算牢固,但明显的是匆匆建起,实在是大违军中规定。 卫长风终于有些不满,听得帐内似有人声,他掀开帐帘大步进帐,打算训斥一下这个不象军人的人。 帐内,一个美女正在更衣! 这美女酥胸半露,衣服还没穿好,不防有人进来,惊叫一声,急忙掩胸,卫长风吓了一跳,急退两步出帐,这才意识到,方才看到的原来正是童浩然! 他心中狂跳,不知为什么居然想起尼娜来,以前,尼娜在时,他也闯过尼娜的浴室,只是那是特殊情形,逼不得已,这一回。。。。。。 他感觉着脸上发烧,转身正要走,却见帐帘掀开,童浩然脸红红的走了出来,看着卫长风。 卫长风大是尴尬,一时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童浩然看着卫长风的样子,扑哧一笑,轻声道:“算了,原谅你了。还好是我,要是别的女人。。。。。。”她也说不下去了。 卫长风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说道:“我是来看看军营情形的,其他地方都不错,只有这里。。。。。。” 童浩然咯咯一笑,说道:“这里是临时立的,只让我换个衣服什么的。卫将军,我就不在这里招待你了,咱们上我的帐中去坐一会儿可好?” 卫长风急忙摇头,连声道:“我还要去处理军务,处理军务。”说罢头都不回的逃开了。 童浩然看着卫长风的背影,目光中露出一股痴迷之色,轻声道:“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卫长风一路逃回自己的帐篷,处理了一些请示,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躺下了。 但是,他却很久没有睡着。 他并没有想着童浩然,而是想起了李千月,想起了尼娜,想起了宋甜儿。 次日,汉军继续前行。一路上只见绿草无边,一眼望去不见尽头,只是大草原上没有任何匈奴活动的迹象。在广阔的草原上,五万多大军看起来仍然是那么的渺小。 卫长风不断派出探马,最远出达百里,却仍没有匈奴军的消息。 这并没有让他放心,相反,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 如果匈奴人不断骚扰,这证明他们无力再战,只能用小股游击的方式反击,而现在,匈奴人一退可能就是几百里,为了什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他们崩溃了。但从目前看,匈奴人一战虽然损失惨重,却还不至于崩溃,二,他们正在积蓄力量,以备再战。 这第二个可能是最大的。也正因如此,卫长风才担心,因为这意味着还有激烈的战斗在等着他! 一连数日,汉军都是孤独的行进着,茫茫草原上好象除了汉军再也见不到一个活人。有时偶尔的见到一两个活动的身影,也是一些野兽。 最初两天,汉军士卒们很为没有碰到敌人而高兴,一则,这意味着敌人远遁了,二则,毕竟没人希望自己面临危险,哪怕他们本就是为了危险而战的人。 然而几天下来,士卒们的欢声笑语变的少了,士气都低落了下来。 现在的情形,就好象是在进行一次极为乏味的散步,每天都是在单调的草原上走,走,继续走,既没有敌人,也没有变化的景色,只是为了走而走。 这天晚上,卫长风坐在帐内。 晚饭已罢,他才会见了李参将。他不得不叹服李参将的能力。 短短几天,李参将不但修好了原有的神机车,而且制造了大量便携式的连弩,新的神机车也已经造了数辆,比之原来的还要好用。最可喜的是,这些工作并没有占用士卒们的休息时间,而是在李参将发明的连车上进行的,一边行军一边制造,行军停止,制造也就停下。虽然这连车因体形巨大而走的缓慢,但与步兵行进速度相差不大,倒也没有耽误行军。 他伸了伸腰,宽衣解带,躺到床上。 但他睡不着。 这一次的睡不着,原因倒不是想起了几个曾经和他有交往的女子,而是因为现在的情形。 这个情形,实在有些不对头。 汉军已经行进了六百里,居然连一个匈奴人的人影都不见。就算匈奴退了吧,怎么可能一退六百里?就算一退六百里,难道不要派人来侦察下汉军的动向? 且不说汉军每日里派出大量探马四下探查,如果匈奴人有探马应当发觉,就算没有探马,大草原上一望几十里,有个鹿的影子都无法隐藏,何况骑马的人?难道匈奴人真的被打怕了?就算怕也得打探下敌情吧? 今天白天,他才收到方将军的消息,也同样是全无发现。只是方将军的位置偏南,匈奴人没有前往,极可能是他们将兵力集中起来了,但集中起来肯定不会集中在南面,应当在北面,也正因如此方将军才同意将神机营和骑兵军都配给卫长风的,因为要接战,北路军先接战的可能更大。但现在,居然都是没有发现! 其实何止士卒们士气低落,连将领们士气都不足了,卫长风自己也每每在行进中打磕睡。这等作战,实在是第一回碰到。看来,匈奴人虽然与东胡人同样是马背上的人,但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东胡人所处的地域狭小,而匈奴人活动范围极为广阔,所以作战方式上也有很大的区别。只是,该如何作战?最好的办法是抢在匈奴**集主力前将其击败,问题是上哪里找他们的主力去? 想到这个问题,卫长风不由得混身燥热。这问题真是够折磨人的。他干脆叫了卫士帮他打一盆冷水,就在床边擦起身来。 那卫士见卫将军擦身,心想着一盆水只怕不够,急急的又去打水。 卫长风拧了下毛巾,脱了个精光,拿冷水擦着,总算感觉舒服了一些。他正自得意,帐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帐帘一掀,一个人直闯进来。 如果闯进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也就罢了,因为卫长风也是男人,大不了只是尴尬,但是,闯进来的偏偏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军人,或者说,偏偏不是一个男军人。 闯进来的是童浩然。 卫长风还没反应过来,童浩然却尖叫了一声,急急捂住眼睛后退,直退出了门,只听咣当、哗啦、唉呀一阵响动。 卫长风只能苦笑。 这算是报复吗?前两天他闯了童浩然的更衣帐,现在,童浩然又闯了他的帐内,也正逢着他在更衣,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吧,只好算偶然。只是,那外面怎么那么多声音? 他匆匆穿上衣服,出帐来看,却见童浩然脸红红的,一头一脸的水,一边上一个卫士吓的呆在那里,地上还掉着一个半空的大水盆。 这才是真正的巧上加巧呢。 如果卫士没有去打冷水,童浩然不会直接闯进来,如果童浩然没有急急的退出,就不会撞在那一盆冷水上。但是,现在,这一切发生了,而且都发生了。 就这么巧。 卫长风看了一眼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在直哆嗦的卫士,安慰道:“没事,童将军不会怪你的。”随即转向童浩然,问道:“我给你一件衣服先披上吧?” 童浩然却是一跺脚,发急道:“披什么啊,出大事了!” 卫长风心中一惊,急问:“什么事?” “马惊了!”童浩然急急的答道,“大匹的马都噪动不安!” 一边的卫士差点笑出声来。 马惊了?就这大事? 但接下来童浩然的一句却让这卫士笑不出来了:“那是遇到狼群的表现!只是这么多马受惊,而狼群还没有看到,你说可能来的狼有多少?” ------------ 第204章 战狼(上) 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卫长风的脸色变了 狼 大草原上当然有狼而且为数不少经常是几十上百只的成群结队现在正是春季狼群饥饿无食的时候如果有大规模的狼群來袭也是正常的事 想到这里卫长风才突然意识到大草原上看到过一些野兽但多数都是羊、鹿之类的却真就沒见过狼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大草原上本应当最常见的狼居然一只不见只有一个原因:这些狼在聚集 这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匈奴人连个探马都不派了原來他们知道狼群在大规模聚集只要坐等汉军和狼群作战就可以了派探马那不是喂狼了 “全军戒备”卫长风大吼起來接着一连串的传令:“令白将军暂代本帅职务令李参将立刻准备神机车” 他的话音还沒有落地远远的传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好象是低沉的风声又好象是万鬼齐哭“呜~~~~~呜~~~~~~”的声音听得人汗毛直竖 军营中四下里马匹纷纷噪动有的马干脆挣脱了缰绳四处乱跑 “击鼓”卫长风大声叫道“发临战警报” 鼓声大起但沒有将领前來因为发的是临战警报所有将领都要立刻到各自的岗位上 “我去安置马匹”童浩然叫了一声转身就跑却几乎与匆匆跑來的白起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谁都沒有道歉因为现在事态实在紧急白起冲到卫长风面前叫道:“狼群规模不小” 卫长风点头对白起说道:“你來代替我的职务我去侦察一下” 白起大惊急劝阻道:“你不能亲身去侦察派个探马去就可以了” “什么马匹能在这种情形下受控制”卫长风一边回答一边匆匆的将太阿剑挂好“除了我的纤离只怕沒哪匹马能往狼群里冲” 白起一时语塞但他实在不想让卫长风去急的直跺脚 “不要争了狼群跑不过纤离”卫长风一半是命令一半是安慰的说着说话间卫士已经牵了马來纤离果然对狼群的吼声沒什么反应十分淡然 “不要离狼群太近”白起见事情无法挽回只得嘱咐着 卫长风一点头翻身上马正要出发却见一个士兵背着一个口袋跑了过來远远的就叫道:“卫将军留步小的奉李参将令将连弩送卫将军防身” 卫长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來原來李参将听得临战警报又听卫长风吩咐神机车要推上去再加上狼群的吼声他不但明白了为什么要临战而且猜到了卫长风会亲自前去打探所以急派人送來连弩 此时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卫长风接过连弩挂在马背上一提缰绳一路向营门疾行 四下里士兵们疯狂的跑动着将领们连吼带骂催促着士兵们备战 卫长风掠过人群直接冲出营门向着狼群声音來处奔去在大营中人來人往还感觉不到什么一离了营卫长风感觉着立刻陷入了无边的孤独中天上的月光很亮照的大草原一片惨白但远远近近的沒有人沒有兽只有草随着风在哗哗轻响 身后隐约的仍听得到人声身前一阵阵鬼哭般的狼嚎传來卫长风恍惚间居然有如入地狱的感觉 转眼间身后的军营已经隐沒在黑暗中人声也已经完全听不到倒是前面的狼嚎声越來越响亮 卫长风轻拍了一下纤离他希望能快一点早一点知道狼群的情形就早一点可以给汉军带來确切的消息 纤离打了个响鼻居然犹豫了一下才放开脚步向前卫长风的心中一紧 以纤离如此名马还要犹豫一下不知前面的狼群有多少 他抬起眼睛努力的向前张望 前面隐约的出现一些黑影 过了一会儿这些黑影已经变的清晰起來看來是几十只狼 卫长风的悬着的心放下了 才几十只这根本不值一提啊看來自己这一回出了个丑居然为了几十只狼发了全军的临战警报 他才松了一口气一阵凄历的嚎叫声再次响起 这一阵嚎叫不但让纤离停顿了一下连卫长风自己都被惊出一身冷汗这叫声真是地狱里传來的凄惨无比好象一阵阴风吹过一样这嚎叫声并不是从前面的几十只狼口中传來而是从这些狼的身后传來听声音应当在三四里开外 卫长风的心再次悬了起來 虽然他不是草原上的人但他知道大的狼群往往有探路狼或一两只或三五只但现在这批探路狼居然有数十只之多那么后面的狼群究竟有多少狼 他拔剑太阿剑在月光下画出惨白银亮的弧线他催促着纤离向前疾驰 纤离虽然摇着脖子表示不情愿但仍放开四蹄飞奔起來转眼间卫长风已经來到探路狼群近前当先的一只狼见有马匹奔來轻叫一声一跃而起还不等张口纤离已经掠过那狼的身边后面几只狼纷纷扑上纤离或加力跃过或飞蹄踢出转眼间探路狼群已经被甩在身后卫长风的剑居然沒有出手的机会 甩开了探路狼群纤离继续向前数里之地转眼既过眼看着前面一片黑黑的影子迅速清晰起來但卫长风第一眼看清的不是狼群而是一片绿光 那一片绿光就好象漫天的莹火虫一样左右看不到边前后见不到头都在低婑的地面上不断明灭晃动 卫长风的手有些发抖 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狼的眼睛这无边的绿光要多少只狼才能形成 他轻拉马缰纤离顺着卫长风的力道向右轻转开始横着沿着狼群奔跑 卫长风可不想独自一人深入狼群这样多的狼他一个人再神勇也对付不了他只想看清究竟有多少狼哪怕有个大约的数量 狼群迅速接近此时卫长风的耳中已经不再听得出是不是狼群的嚎叫声了因为那声音已经连成了一片沒有片刻间隙他的耳朵里只听得轰轰的声响至于这声音算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狼群已经近的看得清身体了 究竟有多少不知道卫长风的目力所及之处都是狼一千只一万只说不清反正四下里全是狼的身影 卫长风带马调头 他虽然沒有弄清狼群的数量但他看清了一个问題:汉军全军防守只怕也要全力争斗才能防得住这些狼 现在他需要利用纤离的速度远离狼群回到军营去 纤离也知道终于可以远离狼群了不待卫长风催促已经放开四蹄疾奔起來 身后狼群迅速远离这不是因为狼群后退而是因为狼群的奔跑速度远远不及纤离的速度 卫长风这才呼出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是提着气的 他才松开握着剑柄的手纤离突然一声长嘶连续跳了几下 如果不是卫长风骑的稳这几下几乎就将卫长风扔到地上了卫长风急忙抓住缰绳向四下打量 纤离绝不会突然发疯它突然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卫长风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原因 左右两侧包括左右两侧的前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数百只狼这些狼正快速奔跑着已经差不多将他退回军营的道路封住了 卫长风又是吃惊又是着急 吃惊的是这些狼怎么会跑的这么快看其奔跑的速度只怕比纤离差不了多少和方才那大队的狼群比速度绝对不同着急的是自己如果不能尽快回到军营怎么把消息通报回去 他拔剑吆喝一声强令纤离继续向前打算趁着左右的狼群沒有合围从中间那仍可通行之处强冲过去 纤离好象猜到了卫长风的心思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全力向中间越來越小的缺口冲去 左右两边的狼好象也知道卫长风要做什么也一个个加快脚步试图抢在卫长风冲出缺口前合围不过它们虽然够快但毕竟比纤离还要差一些纤离现在全力奔跑比狼群的速度就更快了转眼间纤离已经抵达缺口处此时还只有两三只狼抵达缺口 卫长风长剑挥起不待纤离反应已经向最近的狼削去他不想因纤离发力踢狼而减慢了奔跑速度现在可是只争呼吸之间的时候 一边上一只狼纵身跃起直向卫长风扑來大嘴张开嘴里一对獠牙极为显眼那獠牙之普通狼的牙长了两倍还多粗如儿臂恶狠狠的对着卫长风就咬 卫长风手上加力太阿剑直挥出去那狼毫不在意一口咬在太阿剑上卫长风感觉手上一震那狼虽然被太阿剑一剑削成两半卫长风却也感觉到了那一对獠牙的力道心中暗惊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狼怎么有如此大的力道 纤离借着卫长风这一阻已经冲出小缺口发足便奔才跑十几丈一道黑影掠过刷的一下冲到卫长风眼前 ------------ 第205章 战狼(中) 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卫长风大惊急向侧后一让手中剑挥去那黑影在空中一扭已经避开剑落地纤离发足便踢黑影一跳轻松避开 卫长风向黑影看去却仍是一头狼这狼全身乌黑口唇处却有一撮白毛身体异常灵活才一避开纤离后腿一弹居然迎着马头又一次扑向卫长风 卫长风心中的惊异更甚这狼和方才那长着长獠牙的狼还不一样这狼虽然沒有那么长的獠牙却弹跳力惊人身体灵活的异常这一跳居然就越过纤离的马头扑向自己他手臂前伸又是一剑刺出 那狼在空中一个转折如蛇一般绕过太阿剑利爪前伸居然直向卫长风抓來 卫长风长剑急横刷的一声已经在狼身上割开一个大口子那狼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卫长风只感觉胸前一凉低头看去见胸甲已经被揭开只差一点点就被抓破皮肉不知道这狼的爪怎么这么厉害胸甲居然都防不住它 他心知情形不妙正要吆喝纤离加力快跑纤离的身体突然一偏绕了小半个圈居然向左侧正紧紧追击的狼群冲了过去 卫长风大惊不知道纤离要做什么连拉两次马缰都止不住匆忙间回身去看却见又有两只唇上长着白毛的狼正紧紧追來原來纤离正跑突然发现前面又有两只这种狼情知难以抵挡所以只能转身往左跑 然而左侧上百只狼已经齐齐露出獠牙正等着卫长风一人一马 卫长风现在实在不知道该往哪一边跑身后的狼群多是普通狼但那些狼的数量实在巨大他根本无法杀尽身前的狼虽只有两只却是灵活的可怕的狼一只都只能勉强抵挡两只如何抵挡 但左侧上百只长着獠牙的狼正在等着他他虽然可以杀掉这些狼然而从方才交锋情形看那獠牙对太阿剑有一定的阻挡作用只怕他也无法在这百只狼中杀出重围 他只犹豫了片刻心中就有了决定他强行勒马掉转马头向那两只唇上长白须的狼迎了过去 纤离被硬生生拉向这边只停顿了一下又一次向前跑起來看來它心里清楚在这样的时候必须听主人的话毕竟它是马而坐在它背上的是万物中最聪明的人类 当面两只狼已经接近双方近到丈许时两只狼突然一左一右分开同时向卫长风扑來 卫长风右手挥剑将剑挥成一片剑光阻住右侧的狼左手一探已经将连弩拿出向着左侧一扣扳机 嗒嗒嗒 一阵箭雨如泼水般射出这连弩经李参将改进横向安了十只箭上下安了五排既可以每次一层发射十箭也可以一口气射出五十只箭威力比之原來大了数倍卫长风初次使用不知就里将扳机一扣到底五十只箭一起射出 右侧的狼在太阿剑的神威下无下口处只得半空中一扭身重新落地左侧的狼虽然灵活但如此近的距离突然被五十只箭攻击仍是无法躲开连叫数声身上已中了七八箭弩箭之威将它打的直飞出去 卫长风见一击得手心中大喜纵马而前才跑数步他却惊叫一声勒住马缰 左右两侧的狼已经合围约三百多只狼都露着獠牙居然排列成一条弧线向卫长风步步进逼身后成千上万只狼也已经接近卫长风已经四顾无路 他身后不远那只口唇上长着白毛的狼反而不再攻击而是站在那里狼脸上的表情好象居然在冷笑 卫长风长叹一声 看來他真不应当不听白起的劝阻现在他身陷狼群既不能去通报消息又不能自救这一回他实在是不智的厉害 他拔剑在手但眼睛并沒有看向狼群而是看向纤离 他知道自己现在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自解只是不忍纤离被群狼分食想要一剑结果了纤离的性命却又不忍心一时左右为难 四下里狼群已经越來越近卫长风狠了狠心举剑 他的剑还沒有落下向着军营的一面狼群突然大乱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一哨人马冲了进來当先一个手使长枪左拨右挑恶狼直如被疾风卷过纷纷飞上半空这人身边数十人手持连弩和短刀远用弩近用刀转眼间直冲卫长风眼前 卫长风绝处逢生心中喜不自胜急纵马迎上眼见这神勇之将居然正是童浩然 此时的童浩然已经不再是那个淡施脂粉眉目如画的童浩然她的身上散发着凛凛杀气直如战神一般 卫长风急迎上去叫道:“你怎么來了” 童浩然见狼群稍退不及解释向军营方向一指:“跟我來” 卫长风只得跟定童浩然向前冲去前面狼群在片刻的混乱后又重新组织起來月光下獠牙闪亮让人望而生畏 “当心不要被咬到”童浩然对卫长风叫道“这是獠狼牙上有毒一旦被咬到三日必死” 卫长风听得童浩然居然叫出这种怪狼的名字而且还知道这狼的特点心中奇怪实在不明白这位兵部尚书的女儿是怎么连这些事都知道的但此时不是问的时候他只是答应一声太阿剑护身与童浩然并肩向前闯 将近狼群身边的士兵有数匹马突然犹豫不前 “再给马抹一点狼膏”童浩然大声发令 一个大都统纵马过來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手指在盒子里一沾在几匹犹豫不前的马鼻子上各点了一下转眼间几匹马已经重新振奋起精神跟上了队伍 卫长风这才明白童浩然为什么能够带着这些人冲到狼群里來看來这些狼膏能让马匹不怕狼只是效果好象不能持久他跟着童浩然大声问道:“狼膏有多少能足够骑兵队用吗” 童浩然白了卫长风一眼答道:“只有那一小盒这东西非常难得要不是为了救你我都舍不得用” 卫长风一时哑然只得闷声不语 童浩然却不依不饶恨恨的说道:“你急着打探什么消息我前脚才走就听说你跑到营外來了你不知道这些狼有多可怕獠狼猎狼还有狼王你沒死算” “当心”卫长风喝了一声剑向前一伸挡过了一只獠狼的攻击 此时这一队人已经突入獠狼群中四面八方的獠狼大声嚎叫着向众人围來童浩然带的这一队士兵极为彪悍围成一圈弩刀相加防的极是严密 童浩然却沒有再出击而是在马上四下看着只是眼前全是獠狼实在看不清她干脆一带马缰双腿用力跳到马背上站着四下去看 卫长风既惊叹于童浩然于马匹跑动中能够稳稳站在马背上的功夫又是奇怪一边问着“你干什么”一边护在童浩然身边 童浩然却沒有回答卫长风她迅速的四下看着眼前突然一亮向侧后一指叫道:“在那里你们在这防护好我去去就來” 一边说着她双腿一分已经重新坐在马背上提马就往外闯 卫长风大惊急上前问道:“做什么” “我发现了猎狼你也一起來吧”童浩然答道 卫长风只得跟着童浩然一起冲出防护直入獠狼群中眼见童浩然长枪飞舞他也沒办法问究竟为什么要去杀猎狼只得持剑相护童浩然长枪在外围卫长风的太阿剑在内侧一枪一剑居然配合的珠联碧合将众獠狼抵住 卫长风虽然见一时抵住了众獠狼但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毕竟群狼太多他们一时能占上风却不能长久实在不知道童浩然孤身犯险冲出防护圈來做什么既然要來救自己又为什么拉着自己冲到狼群里为什么一定要去杀那个什么猎狼 他带着疑问跟着童浩然直闯又出数步眼前突然一空一块不大的地方居然沒有獠狼虽然四下里都是獠狼但这些獠狼好象是视这块地方为禁地都不肯踏入半步 “在这里”童浩然一声欢呼 紧接着黑影一闪一只狼已经扑上來口唇间那一撮白毛异常显眼 卫长风这才知道原來这种灵活异常弹力惊人的狼叫猎狼这名字起的倒是很合适这狼的确象个猎人般勇敢和狡诈 那猎狼眼见童浩然的长枪长大身体一转一绕已经绕过长枪几乎是贴着长枪直冲童浩然的身前 卫长风见童浩然胸前露出空门心中大惊也顾不得防护自己太阿剑急刺而出 童浩然手一分正要反击猎狼见卫长风剑到右手急扬嗖的一声一把短剑脱手而出擦着卫长风的鼻子飞过正中卫长风身后扑來的一头獠狼额头 按说狼的额头是极为坚硬的寻常刀剑都难以砍入但短剑极为锋利一声轻响已经插入獠狼的额头 ------------ 第206章 战狼(下) 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那獠狼哀嚎一声气绝而亡与此同时卫长风的太阿剑已经刺中猎狼一串血珠飞起那猎狼已经翻了回去 只是猎狼的身体灵活虽然被太阿所伤却避开了要害这一击沒有至死猎狼落地后怒嚎了一声四下里数只獠狼同时扑向卫长风和童浩然 “我防獠狼你攻猎狼”童浩然向卫长风叫了一声手一抖那插入獠狼额头的短剑居然又飞了回來原來这短剑上系有细丝另一端系在童浩然的手腕上 卫长风心知自己方才虽是好意其实倒是耽误了童浩然击杀猎狼否则这短剑在极近处发出猎狼必无生理听童浩然的话让自己攻猎狼他应了一声一按马背身形如大鹏般掠起直冲猎狼 童浩然不防卫长风如此攻击居然弃马扑出一惊之下枪都慢了一只獠狼扑上童浩然手一放枪杆弹起将獠狼弹开同时大叫道:“小心” 她本想回身去看卫长风但此时四下獠狼纷纷而至童浩然只得打起精神长枪飞舞她只感觉着身后卫长风往來冲突身形如电忽而在南忽而在北但具体如何与猎狼打斗的却实在顾不上看 此时猎狼纷纷围上与此前童浩然突入狼群时不同此时身边既无手下帮助她又不能轻易移动否则身后的卫长风肯定遭殃她强力支撑了一会儿已经是顾东顾不了西一个失手一只獠狼已经扑上 童浩然急忙横枪去挡枪却被另一只獠狼咬着急切无法横过來童浩然只得急起左手短剑出手将眼前的獠狼击倒也就在这时一只獠狼已经扑到她的腿边一口咬下 童浩然惊叫一声急忙缩腿只是獠狼既近哪里來得及眼见这一下童浩然的腿就要被咬穿一边上银光一闪卫长风的剑已至那獠狼被一斩两断但獠牙终于在童浩然的腿上擦了一下擦出几丝血痕 卫长风此时一剑斩了獠狼翻身上马叫道:“已杀了猎狼” 童浩然大喜叫道:“把狼头举起來” 卫长风一愣沒想到还要这么办只得返身再冲向猎狼尸体 童浩然嘿了一声只得继续打起精神相护好在这一回只片刻时间卫长风已经返回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狼头在马上高高举起 周围突然一阵哀嚎众猎狼纷纷后退连哀嚎着边看向猎狼的狼头神色居然极为恐惧 童浩然长枪一抖已将狼头从卫长风手上刺起高高挑在枪上四下里猎狼纷纷后退就好象统军大将被杀士气崩溃了一样 卫长风对童浩然方才那一枪可说佩服的五体投地 月夜之中一枪挑过狼头既沒有刺空也沒有伤着他的手如此枪法实在少见他正自佩服童浩然却已经叫道:“还不快走” 卫长风这才跟上童浩然向着士卒们纵马跑去一路上獠狼纷纷后退居然沒有一只獠狼接近 二人冲到士卒之处只见四下到处是獠狼的尸体同时也已经有数名士卒血肉模糊的惨死童浩然高挑着猎狼头当先开路众人紧随其后在狼群中直闯出去方才死战也无法得脱的这一小段生死路现在居然畅通无阻 卫长风此时已经明白原來这狼群也有着森严的等级看來普通狼是最低等的再往上是獠狼再往上就是猎狼了只可惜他不知这个奥秘方才杀了两只猎狼都沒有挑起狼头否则早已闯出狼群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急急的问童浩然道:“猎狼之上可还有更高级的狼” 童浩然点头答道:“当然有最普通的叫土狼往上是獠狼再往上是猎狼然后就是狼王但狼王不轻易出动” “狼王什么样”卫长风继续追问 “全身白毛华贵异常”童浩然答道“但它有一群食腐狼为护卫那食腐狼毛色淡绿身体奇臭无比” 卫长风一句“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还沒來得及问出只听咕咚一声身边一个士卒倒栽下马 卫长风急要去看童浩然却一把拉住看了地面的士卒一眼说道:“沒救了他被獠狼咬了你看他脸都黑了” 卫长风借着月色看去只见那士卒的脸上已经蒙了一层黑气转眼间七窍已经流出血來 卫长风只能叹息一声此时獠狼虽然沒有扑上來但仍紧紧跟着后面大队的土狼已经极为接近一旦停下哪怕片刻之时只怕就无法脱身只得听任这士卒葬身狼口了 “快走”童浩然催促道“李参将就在前面接应咱们快点” 众人正要加速猛听得身后嚎叫声再起只见獠狼们一个个二目怒睁纷纷猛冲过來童浩然将猎狼头向獠狼们挥了一下居然不见效果 童浩然一抖手将猎狼头自枪尖甩出叫道:“狼王在指挥快撤” 众人一个人快马加鞭夺命而逃卫长风边逃边返身看只见无数土狼和獠狼在身后追击几个灵动的身影在狼群中來回跑着想是新的猎狼却沒有看到狼王在哪里只是隐隐见到一抹绿色想來是童浩然所说的食腐狼 众人一路狂奔跑了里许迎面五排士兵列阵当先站着一人正是李参将 李参将见卫长风和童浩然都安然而回心中大喜叫道:“你们快走我断后” 卫长风却把马一兜说道:“土狼你们能对付猎狼你们对付不了我和你们一起后退” 李参将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卫长风不知道卫将军怎么满口的术语只是他也知道卫长风说的是实话当下说道:“既然如此末将想请卫将军在阵后如有猎狼突破防线卫将军來对付按军规此时该当末将指挥卫将军请恕末将无礼” 卫长风听得李参将这时还如此客气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答应一声带马绕到阵后 童浩然见卫长风绕到阵后也不肯退绕到另一侧阵后相护她带來的几十名士卒纷纷列于阵后 说话间狼群已至李参将手一扬第一排士兵一起扣动连弩弩箭如雨当先的数十只狼尽数倒地 群狼突然受到如此猛烈的攻击一时大感意外攻击停顿了一下 第一排士兵已经迅速向后撤退在最后一排士兵后数十丈停下装弩箭 群狼在退缩了一下后重新扑上第二排士兵弩箭再击随即后退到第一排士兵之后如此不断反复虽然狼群越攻越近倒也一时无法抵到发起攻击的程度 又是两个循环后身后已是军营此时整个军营都已经戒备森严营寨上满是士兵一个个箭上弦刀出鞘随时准备作战只是大门仍敞开着等待卫长风等人退入 李参将见离营寨已经不远一声号令五排士兵弩箭齐发箭如狂风数百只狼扑倒其他狼纷纷后退众人一起向后跑去 卫长风本想和童浩然并肩断后毕竟童浩然的枪威力十足自己的太阿剑无坚不摧方才他与童浩然在狼群中配合默契如心有灵犀一样想一童浩然也会主动断后只是他虽位在断后的位置却不见童浩然 他有些奇怪的抬眼看去却见童浩然正向营内跑去居然是一马当先 卫长风更是奇怪童浩然可不是当先逃命之人这是怎么了不过这倒也沒什么反正离军营这么近谁先谁后倒也是无所谓的事他横剑断后紧随着最后一个士兵退入营门与此同时营门急关 几乎就在营门关上的同时数只獠狼已经扑到门前尖利的獠牙咬上门上咯吱作响听得人牙齿发酸 卫长风才一退入营中一个传令兵已经扑上前來围着卫长风上上下下的看卫长风大是不满斥道:“有什么话快说看什么看” 那传令兵吓了一跳急忙辩解:“小的奉白起白将军命令让小的在卫将军一退入营立刻查看卫将军是否受伤然后回报” 卫长风不由一笑心知白起代他指挥无法分身心中却又惦记他的情形所以派了个传令兵专门候着他只得向传令兵道歉:“如此我错怪你了告诉白将军我毫发无伤” 那传令兵答应一声转身就跑 卫长风扫了一眼四周只见四下里营寨上人头林立汉军士兵全体出动在寨上防守外面狼嚎声如狂风怒吼这一回作战真是惊心动魄 他正要去白起处接回指挥权猛听得左手边寨上发出一片惊叫卫长风急忙看去只见十几个士兵正指着外面大声叫嚷 卫长风急步冲上营栅向外看去只见下面成百上千的土狼居然在叠罗汉 沒错是在叠罗汉五六个土狼挤在一起三四个土狼跳在这五六个土狼背上接着或是土狼或是獠狼跳在最上面向营栅顶上扑 ------------ 第207章 童将军中毒了 15[1看書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幸而狼和人不同人是竖着的而狼是平着的所以虽然狼叠起罗汉但“狼罗汉”的最上层离营栅顶端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只能向上扑而且由于底层已经有五六只狼再叠的更大也难所以营栅顶的士兵还可以防得住只是这种叠罗汉之法是要群狼相互配合齐心合力才行不知道狼们哪里來的如此智力所以众士兵们吃惊 卫长风见情形暂时还可以控制正要转身下营栅只见黑影一闪一头猎狼冲了上來五六个士兵刀枪齐出仍是阻不住它卫长风正待冲过去相助只听一声吆喝“闪开”跟着一阵哒哒哒的急响一片箭雨射至那猎狼再灵动也避不开连声惨叫身上中了十七八箭倒地不动了 卫长风向栅下看去见数百军士在栅下排列人人手持连弩另有上千军士正在排阵看來是白起的安排心中稍定 他跳下营栅再次打算去找白起脚才落地一个传令兵冲來急急的对卫长风说道:“禀卫将军童将军中毒白将军请你速去看看” 卫长风心中一惊心想童浩然怎么会中毒此时四下里营栅处到处接战不断有狼从栅顶跌落在营内偶尔也有汉军士兵惨叫着倒下 营栅内一排排汉军士兵正在布阵连弩兵在后短刀兵在前普通的土狼掉下短刀兵上前查看有沒死的就补上一刀如果有獠狼或猎狼落下弩兵以弩相击虽然能防得住却也很是紧张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去看童浩然因为这是白起派人來告诉他的既然白起派人这么告诉他那么第一白起应当自信能控制得了现在的局面第二这说明童浩然的情形很不妙 他迈步往童浩然的帐处急奔将近童浩然的营帐只见帐前进进出出几个人忙里忙外卫长风心中更惊也顾不得多问急闯入帐 帐内童浩然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居然和回來时那个中毒倒下的士兵有三分相象两个大夫站在一边急的直搓手 “怎么回事”卫长风急问 一个大夫答道:“是狼毒童将军腿上被狼牙蹭了一下中毒了” “那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卫长风有些火了“还不快救治” “这不是普通的狼毒”那大夫有些狼狈“我们沒办法啊” 卫长风恨的呸了一声直上前去只见童浩然气若游丝看來情形极为不妙 童浩然躺在床上见卫长风到來努力提了口气对卫长风说道:“狼者夜行再厉害的狼也是如此只要撑到撑到”她一口气接不上喘息起來 卫长风急忙安慰道:“这个你不必理会白将军尽可撑得住你这毒是何时中的为什么我沒发现” 童浩然微微一笑却不做答 卫长风却明白了方才在营门处童浩然为何当先逃命了再出逃她只怕要倒在那里还要劳动军士抬她她之逃正是为了不耽误大家逃入营中 卫长风见童浩然脸上越來越青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掀开被子往童浩然腿上看去只见童浩然的裤子已经割开本应洁白的大腿现在整条都是青的膝盖之上两道青肿异常醒目 卫长风一咬牙向低声向童浩然说道:“救人要紧得罪了”说罢伸手又掀起童浩然的衣服只见那乌青之色已经蔓延全身接近胸口心中一紧心知那乌青再向上只怕童浩然就得毙命只是如何救 他心中焦急不由想起白起來不知道白起能不能想个办法虽然白起通知自己來这里可自己也只能干看着实在是无计可施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动 白起怎么会让他來这里干看着童浩然死去他突然明白白起通知自己來的意思了他转身狂奔出帐 帐内两个大夫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卫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找个地方哭去了 “我去看看”一个大夫低声道他怕卫将军痛苦过度虽然他对童浩然的毒无能为力但对痛苦过度还是很会治疗的什么安神静心之类的药绝对能开出一堆來 他迈着他早已习惯的八字步才到帐门前帐帘飞起卫长风又冲了进來将这大夫直接撞飞在一边卫长风也來不及道歉转向另一个大夫手中举着半支木灵芝问道:“这东西可能解得了狼毒” 那大夫这才眼前一亮拍着头叫道:“我真笨我怎么早沒想到卫将军经历奇事得此奇物真是奇” “少说废话”卫长风毫不客气的打断这大夫的奇字联句“快说能不能解怎么用” 一边上被撞飞的大夫刚刚爬起听卫将军此问想要争个功急忙答道:“能解卫将军听我说” 另一个大夫听这大夫居然要争功大是不满叫道:“卫将军在问我我知道怎么用” 刷的一声卫长风抽剑出鞘指向那才爬起的大夫:“滚出去” 那大夫吓的脸上发白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另一个大夫正自得意卫长风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喝道:“快说怎么用多说一个字的废话让你脑袋搬家” 这大夫吓的冷汗立下结结巴巴的答道:“将此物合水凡中毒处皆涂上一层伤口处加重涂上既可” 卫长风见一边已经有一盆清水在收了剑喝道:“你也给我滚出去”这大夫也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卫长风将木灵芝放在桌子上急切间找不到可以切碎的东西干脆就以剑为刀小心的将木灵芝切碎他也不管需要不需要这么多了整个半支木灵芝都给切碎然后以手捏成细沫泡在水中 他一边忙活着一边听得外面喊杀声和狼嚎声越來越响帐外不断有士兵往來脚步声急促显然是战事紧急此刻他真是内忧外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容易将木灵芝泡完那木灵芝才入水片刻间整盆水都变成了淡红之色卫长风见准备已经做好回头看了童浩然一眼见童浩然虽然仍努力睁着眼但气息已极是微弱脸上已经青的快变成绿色了 卫长风一咬牙扬声叫道:“卫兵” 卫兵应声而入 卫长风吩咐道:“拔出你的剑站在门外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原因就算皇帝亲至也不得放入但有强入者立刻击杀不得犹豫否则我亲自砍了你的头” 那卫兵答应一声转身出帐拔剑出鞘横剑当胸心中却在暗暗叫苦 皇帝來了强闯也杀那自己还活不活了看來自己今天是霉运当头不被皇帝杀就被卫将军杀只能祈祷沒人來了 卫长风放下帐帘将桌子拉过堵住门口以防别人闯入转身端起水盆來到童浩然身边向童浩然说道:“童将军军中除你之外再别无妇女现在现找也來不及何况外面群狼围绕也无法去找事急从权我只能亲自动手了请你见谅” 童浩然的脸上泛起红晕她明白卫长风的意思她虽然此时已极度虚弱但听得到方才的对话心知卫长风是想把自己脱光了然后上药她的心中又是羞涩又有几分如果不算兴奋的话就用“异样的感觉”來说吧 童浩然努力的看着卫长风轻声道:“你给我上药吧”说罢闭上了眼睛 好吧我们不妨理解为童将军现在中毒已深睁不开眼了 卫长风放下水盆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将被子掀起将童浩然的衣服一一脱下 童浩然的身体完整的展露在卫长风眼前如初生婴儿不着寸缕 卫长风心中默念着:“我在上药我在上药”然后以一块干净的毛巾沾着盆中的水先在两道被狼牙擦破的青肿处反复涂抹随即向上看去他眼见童浩然几乎全身都已经发青干脆也不分哪里了每一寸肌肤都涂上连女子极为隐秘之处也一一涂到一边涂他一边手在发抖还好他将半支木灵芝都泡上了不然只怕洒的都不够涂了 涂罢前胸卫长风又帮着童浩然侧过身将后背涂上眼见盆里仍剩下一些水卫长风也不在乎了又将看着青肿严重处涂了一回直到盆中一滴水都不剩 涂罢卫长风急忙拉过被子给童浩然盖好这才心中大定看童浩然脸上的青色居然已经有些消退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心中暗喜急令卫士传大夫來又特别嘱咐不必见人入帐就杀了否则这两大夫只怕生命堪忧 两个大夫应召而入卫长风吩咐道:“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看着不必你们來治病就是观察童将军的情形但有变化无论是好是坏都派人告诉我绝对不得掀开被子否则格杀勿论” ------------ 第208章 恶斗狼王 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看書网 两个大夫齐齐点头心中却都在偷笑卫将军说“绝对不得掀开被子”个中原因不难想到看來卫将军可是很香艳了一回 卫长风嘱咐已毕又看了童浩然一眼这一会儿功夫童浩然脸上的青色居然已经消退了大半心中更喜他正要转身却见童浩然从被子中伸出手來向卫长风招了一招 卫长风见童浩然的手臂洁白已全无青色却不由得想起她的身体來想來此时青肿也已经退了吧那么他的心中呯呯乱跳强做平静走向童浩然脚步却有些僵直 童浩然见卫长风走近轻声说道:“多加小心别再中毒否则真就无药可救了” 卫长风听得童浩然语气中大有柔情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点了点头嘱咐童浩然一句“好好休息”转身出帐心里却想着童浩然方才说话已经顺利不再气息不足这木灵芝果然神效 他才一出帐猛听得左边一片大叫声那声音可不是呐喊是惊叫 卫长风抢步冲过去远远的就看到七八只猎狼和十几只满身黑绿的食腐狼已经跳入营中列阵的士兵们虽然拼命阻挡却仍被咬倒数人 卫长风正要前去相助右侧惊叫声又起十几只猎狼纷纷跃入营中有几只才一落下已经倒地不起但其他的却疯狂的向营中的列阵士兵攻击着营栅上一批又一批的獠狼和土狼纷纷冲上士兵们已经近于和狼群肉搏了 卫长风眼见事情不妙这样大数量的猎狼集体冲上绝对不是正常的事何况又出现了食腐狼他抢步冲到一处沒有被狼群攻上的营栅上向外看去狼群中一头混身皆白的大狼异常显眼这狼大如小牛在狼群中慢慢走着身上的白毛在月光下闪亮看起來直如皇帝一般 卫长风心知这就是狼王了眼见现在营栅处处皆危他一个人实在救不得眼前只有一个办法:杀了这狼王 他伸手抓过边上一个士兵尸体上的连弩见弩箭齐全背在自己身上慢慢下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声暴喝自营栅上凌空跃起如蝙蝠般在夜空中滑行而出 狼王正趾高气扬的在狼群中走着沒想到营栅上会有人突然跃出來而且这一跃远超常人的能力居然直接落到了自己近前也是吃了一惊一时站定不动 卫长风脚步落上原地打了个滚减少冲力还沒來得及站起三四只食腐狼已经扑了上來一阵恶臭扑鼻 卫长风太阿剑全力挥起转眼间几只食腐狼已经都被一劈两断离的近了卫长风才发现食腐狼身上的绿色原來不是毛发的颜色而是无数的腐肉成泥涂在毛发上时间久了成了长满绿苔的腐肉而导致的怪不得气味如此之臭 他强忍着恶心翻身站起向狼王冲去才一迈步两只獠狼已经横在身前与此同时身后又有一只猎狼扑來 卫长风又是一声暴喝身形再起一下子跃过两只獠狼落在狼王身前同时也已经甩脱了身后的猎狼 狼王却好象沒兴趣和卫长风打斗它悠然的退了两步看似轻松但两步一退却退出丈许它的身前转眼间就冲出了十几只狼來 卫长风一侧身让过身后一只扑上的猎狼一伸手已经将猎狼后腿抓住他的手臂急旋那猎狼被转的头晕目旋根本无法动弹卫长风就以猎狼为武器呯呯之声不绝转眼间撞飞了七八只狼再次突破狼群阻击冲到狼王近前 狼王见这个人居然如此力大又如此勇猛那种轻蔑的神态不见了它前爪一按就要扑上 卫长风手一抖猎狼突然直飞而出这一下是在旋转中飞出速度极快狼王沒有防备呯的一声那猎狼与狼王头对头相撞 狼王被这股大力撞的倒退数步头上已满是鲜血原來方才猎狼被当成武器头已经在与其他狼的撞击中破碎这一下把头上的血都撞到了狼王脸上 四下的群狼见狼王受辱纷纷嚎叫着冲上狼王突然低吼了一声那吼声低沉而悠远已经不象是狼吼更象是大山中震荡的回音其他狼就好象听了魔鬼之音一样立刻止住扑击纷纷后退转眼间已经空中一个大圈子圈子里只有狼王、卫长风和地上的死狼 狼王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愤怒它微微伏身四脚绷紧 卫长风抽出长剑 他知道这是狼王要和自己单打独斗虽然此时他仍听得身后营栅处惨叫声不断显然情形比方才更危急但他只能选择听而不闻 狼王用舌头舔了一下脸颊 它的岁数有多大它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它当狼王已看过不下二十次雪落雪融这么长的时间里沒有任何一只狼或任何人类、野兽敢碰自己更不要说往自己脸上扔点什么了而现在它居然被一个人类扔了一只狼在自己头上自己那洁白的皮毛居然染满了狼血 它怒吼一声向卫长风猛扑过去 卫长风身形一展一剑削出狼王见此剑神气异常它虽不知这是天下名剑却能以狼的敏锐感觉到这剑绝非一般也是一闪不料卫长风左手一扬一排弩箭已经射出狼王急忙再闪太阿剑却已经划到狼王身前 狼王大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居然來了个空翻只是它虽然避开了剑锋却仍有几根银亮的毛发被削断 狼王连连怒吼却一时不敢进攻围着卫长风慢慢打转 卫长风慢慢的转动身体防着狼王正自思量狼王接下來会如何攻击猛听得鼓声大起他用眼角余光看去见营门打开数千汉军士卒涌出营门向营栅下的狼群攻去 卫长风的心猛然缩紧 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对付狼最好的办法是不与其肉搏现在白起居然下令出击这只能是一种原因:只靠营栅已经防不住狼群了 想到无数的汉军士兵想到童浩然躺在床上无力起來随时可能被狼群分食卫长风心中的热血上涌他大喝一声长剑挥起向狼王直冲上去 狼王一按前爪长嚎中也扑了上來一人一狼一片白光一把亮剑几乎搅在一起这一团光翻翻滚滚从东打到西再从西打到东周围的狼群被逼的不断后退圈子越扩越大圈子里不断传來卫长风的怒喝声和狼王的吼声银亮的毛发不断飘落偶尔的一片衣衫也落下地面上开始出现血迹 营栅下汉军正和狼群恶斗人和狼都不断倒下惨叫声和惨嚎声不绝于耳 营栅上白起急的额头冒汗 他的脖子好象安了个轮子看一下东看一下西看一下营栅里看一下营栅外再看一下卫长风恶斗狼王处感觉着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一刻白起真希望自己是一个小兵如果他是一个小兵就可以直接杀出去去帮助卫长风但现在他却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因为五万多汉军都需要他來指挥 狼群越涌越多已经如黑浪翻涌卫长风和狼王已经被遮的看不到了身后的营栅中已经冲入数百只狼各处不断在告急外面营栅下三千汉军已经被逼的几乎紧贴着营栅现在不是汉军反击狼群而是汉军在狼群的攻击下全力自保了然而营门处狼群堆积已经无法打开 白起的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后悔他当初要不是派三千人出击而是派一万人出击并且首先力保营门就好了但现在后悔也已经來不及他甚至已经沒空去想卫长风是不是还活着因为有三千人急待救援 “从营栅上放梯子”白起叫道“让外面的士兵从梯子退进來守住梯子不要让狼群攻上來” 梯子纷纷放下汉军士兵们纷纷抢着往梯子上爬突然间黑影晃动数只猎狼居然硬生生跳上梯子抢在了爬梯子的汉军士兵前头守梯子的士兵只得放箭抽梯猎狼跌落的同时数十名汉军士兵也中箭掉下 营栅外的情形更乱了梯子沒能成功放下让汉军士兵们心中惊慌一些士兵开始拼命爬营栅全然不顾身后的狼群 白起的额头流出冷汗 这是士气崩溃的迹象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营外的汉军就要全部崩溃这三千人只怕要尽数喂了狼更可怕的是营栅上已经有数处被狼群占据大批的狼正从这些守卫缺口处向营内跳入 白起突然羞愧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好副手却并不是一个好统帅面对这种局面他居然完全无能为力 黑影一闪 一头獠狼已经扑到白起面前他现在所站的这个防守最牢固的地方也已经开始被攻击了 白起看着三名士兵与那獠狼搏斗转头吩咐:“立刻派一百骑兵护卫童将军如果大营被攻破要他们强行将童将军送走下令全体伙夫、大夫等非战斗人员集合准备突围” ------------ 第209章 互救性命 传令兵走了,白起却叹了口气。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突围。向哪里突围?离开了营栅,难道会更安全些?他抬头看了一下四周,黑暗中隐隐无数黑影涌动,不知道还有多少狼群围着营栅? 白起突然十分恨太阳,为什么这么久了,太阳还不升起来? “收集火把。”他吩咐道,准备将所有火把集中使用。 其实这个命令多少有些算自残的命令,现在火把都在营栅上插着,要不是这样狼群早都攻破了营栅了,火把一撤下来,就更顶不住了,但如果不用火把当先开路,只怕连营门都出不去,弩箭虽利,但只能射死狼,却不能将狼赶开,大量的狼尸堆积在营门,一样出不去门。 “通知神机营,准备抛弃所有车辆,包括神机车。”白起又一次下令。这一道命令,他是咬着牙下的。 车行的太慢,特别是在满地狼尸的情形下,就更难行,要想突围,只能抛弃,但抛弃了神机车,对汉军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营栅下,汉军已经崩溃,士卒们四下乱闯,连声哀叫,营内,狼群如黑色的洪水般从营栅上流下,眼看着整个大营就要成为狼群的乐园。 白起拔剑出鞘,准备和士兵们一起拼死作战。 就在白起拔剑的那一刻,一切突然变了。 营外的狼群突然齐声哀嚎,那声音直如垂死挣扎一般,成千上万的狼突然如此哀嚎,实在是让人感觉恐怖,紧接着,狼群如潮水般退下,左右分开,营内的狼也好象感受到了什么,拼了命的往外逃,连土狼都发挥出惊人的弹跳力直接越过营栅跳到了营外。 白起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时以为自己的剑有着神奇的魔力,否则怎么会自己一拔剑就成了这样子? 一片狼群的退潮中,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个人全身的衣衫破碎,几乎快要衣不弊体了,身上满是血痕,他背对着月亮,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但人人都知道他是谁。 因为他的手中高举着一把剑,一把寒气逼人,无坚不摧的太阿剑,剑尖上,高高挑着一个硕大的毛发皆白的狼头! 这个人是卫长风! 卫长风迎着狼群走向军营,但没有任何一只狼敢接近他,所有的狼都象见了鬼一样,离的他远远的,拼命的向远处逃窜。 卫长风慢慢的走着,走的极慢极慢,每走一步都要抽动一下脸上的肌肉。 他实在太累,也实在太疼了。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但他不能倒,因为狼群还没有退净。 白起看着卫长风,好象看着一个战神,一个传说。 远处,光芒一闪,黑影开始消退,天边的云彩现出金色,太阳出来了!这光芒自后照在卫长风身上,显得卫长风好象也镀了一层夺目的金黄。 狼群已经远离,营内没有了狼,营外也没有了,至少没有活着的狼。 卫长风吐了一口气,扑通一声倒下。 “开营门!”白起一声怒吼,从营栅上直跳到营内,连马都来不及骑,直冲营门。 如果白起要是有卫长风那么强的弹跳力,估计他也会直接从营栅上跳到营外去。 卫长风慢慢睁开眼睛。 他感觉身上发酸,但奇怪的是不疼。 他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看来我是死了。原来死了是这个样子的。” 身边,好几个声音笑了起来,卫长风只能分辨出其中一个清脆的声音是童浩然的。 卫长风定了定神,看到了自己帐篷的屋顶。他转过头,看到童浩然和两个大夫正站在一边,都是满脸喜色。 童浩然对大夫吩咐道:“去报告白将军吧,说卫将军醒了,没事了。”两个大夫一起答应着,红着眼睛打着呵欠出了帐。 这可不怪两个大夫无礼,先是卫长风要求他们死盯着童浩然,然后是童浩然好了,白起又让他们两个死盯着卫长风,这两大夫一夜加大半天就没敢眨一下眼。 卫长风看了看童浩然,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童浩然扑哧一笑:“足有三个时辰。” 卫长风有些发呆,问道:“三个时辰?那你。。。。。。全好了?” 童浩然笑了一下,说道:“你把半支木灵芝都给我用了,怎么可能不好的这么快?我全好了。要不要让你检查下?”话才出口立时感觉着自己这话实在太轻佻了,不由得粉脸通红。 卫长风却没有意识到童浩然的话有什么别的意味,仍奇怪的问道:“我全身都被狼抓伤,怎么会醒?难道你也有木灵芝?” 童浩然这才明白卫长风为什么以为自己死了,此前她不过是被獠狼擦破了一点皮就差点死去,现在卫长风全身处处被伤,怎么能得活?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中毒是因为被獠狼伤了,你是被狼王所伤啊,狼王哪里可能带着毒?那是王,不是将啊,其实狼群里,只有獠狼和食腐狼有毒,别的狼是没有毒的。” 卫长风这才明白,他也笑道:“可是我全身全无痛感,难道是全好了?”边说边伸出胳膊来看,一看之下却吃了一惊:胳膊上的血痕居然全没有了! 他“啊”了一声急忙坐起,打算看看身上的伤如何,没想到一坐起,被子滑落,这才惊觉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他急伸手去抓被子,手忙脚乱之下,反将被子弄落在地上。 童浩然急忙背过身去,吃吃轻笑,冲着墙说道:“这一回我可说什么也不跑出去了,我可怕冷水淋。” 卫长风听了也没由好笑,见衣裤就在一边,干脆匆匆的穿了衣服,边穿边说道:“不可回头,否则。。。。。。” “违令则斩?”童浩然仍冲着墙笑道。 卫长风也笑了,他穿了衣服,方才已经发现身上的血痕都消失了,虽然他每一处伤都不算重,但毕竟是见了血的,三个时辰居然全好了,连痕迹都没留,实在是不可思义,他穿好衣服,问道:“为什么我好的这么快?” 童浩然听到卫长风已经穿好了衣服,却有意不回身,说道:“这个得对面告诉你才行,但我不能回身呐,违令必斩呐。” 卫长风大笑起来,伸手去扳童浩然的肩头。 童浩然其实一直在等卫长风说自己可以转身,所以卫长风一笑她就已经在转身了,不防卫长风这一扳,童浩然转的急了,一时失了平衡,一下子扑入卫长风的怀里,卫长风急忙相扶,一扶之下,突然感觉着身上一股热流涌动,再也控制不住,就向童浩然的嘴唇吻了下去。 童浩然轻轻挣扎了一下,无论如何,她都有必要挣扎一下,但当然,这一下只是很轻的挣扎,然后,两片嘴唇深深的吻在了一起。 帐内安静了下来,不,还不是很安静,帐内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轻轻的、温柔的鼻音。 过了好久,两个人才慢慢分开。 童浩然的脸上红红的,低声道:“原来木灵芝和狼血真是这么怪。” “什么?”卫长风有些奇怪的问道。 童浩然却不肯作答,只是看着卫长风,眼中满是深情。 卫长风的心中又涌起热流,而且这热流好象方向不对,不是向上冲,而是向下流,直冲小腹。 他大是尴尬,想遮掩又怕反而引起童浩然注意,但不遮掩身体的某个部位实在是不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童浩然却好象有些傻了,其实她也看到了这情形,可是她既不回避,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卫长风。 也不知为什么,卫长风感觉着不但身体不受控制,连思想也有些不受控制了,他现在脑海中好象一直想着童浩然的身体,昨晚看到童浩然身体的那一幕好象一下子变得极为清晰,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帐内,两个人慢慢接近。 帐外,脚步声近,有人扬声道:“卫将军在吗?” 帐内的两个人直如充耳不闻,身体已经贴在一起。 帐帘一掀,一个大夫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张嘴正要说话,一见帐内情形,急转身将帐帘放下,冲到二人身前,从怀里掏出两个药丸,一左一右,硬生生塞入两人口中。 那药丸入口既化,二人这才如梦初醒,童浩然脸上通红,捂着脸跑了出去,卫长风呆立片刻,一时不明所以,感觉着自己方才好象入了魔道一样。 那大夫嘿嘿一笑,对卫长风说道:“将军,还好在下来的及时。” 卫长风听得大夫的话头不对,问道:“怎么,我着了道儿么?” 大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答道:“其实您和童将军都是中了毒了,只是,您的毒是童将军下的,童将军的毒是您下的。” 卫长风叹了口气,问那大夫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那大夫不防卫长风问出这个怪问题,愣了一下答道:“在下四十有三,行医已有三十年,自小儿就跟着先夫行医。”他以为卫长风问的是自己的医术是不是高。 卫长风却摇了摇头,皱眉道:“你才四十三岁,怎么就糊涂了呢?我给童将军下毒?这连我都不知道,至于童将军给我下毒,却从何谈起?” ------------ 第210章 解毒的怪方法(上) 那大夫这才明白卫长风问自己年纪的意思,答道:“将军稍安。听我细细解释。这事还真要现在来说,若是太晚就不行了,因为方才的化毒丸药力只能持续六个时辰,而且是强行压制毒力,药效一过,毒力再发时如不解决,二位将军只怕有性命之危。在下绝没有糊涂,这件事,绝对是真的,如果在下乱说,将军不妨砍了在下的头。” 卫长风听他说的啰里啰嗦,但意思却是明白的,当下截住他的话头说道:“那么你快些说吧,外面还有军务要我处理。” 那大夫这才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那木灵芝本就性阴,又长期在地下生长,是极阴极寒之物,此前卫长风在地下中毒,之所以昏迷了十五天之久,不仅是中毒深,而且也是大夫们不敢大量使用木灵芝,生怕解了这个毒却中了木灵芝的阴毒。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丝要是一下子拉出来,只怕要拉断了。 正因大夫们一点点治疗,所以卫长风虽然昏迷很久,但醒来后才无大碍。昨晚两个大夫相互争功,被卫长风一气之下赶走,为了给童浩然救治需要脱了童浩然的衣服,卫长风考虑到男女有别,不能多人围观,不肯放大夫进来指导或亲自操作,时间又紧急不能细问木灵芝的用法,结果半只木灵芝都被用了。 这一下虽然让童浩然神速恢复,但那奇阴之气却也因此中入童浩然的身体,幸尔女子性阴,虽然一时不至出危险,但如无极阳之气相攻,只怕很快也会毒发,到时会无药可治。 至于卫长风的毒,却真的是童浩然所下。 卫长风倒地不起,白起急急的亲自护送卫长风入帐,此时童浩然已经好转,可以出帐走动,见卫长风的伤,急叫白起,告诉白起:那狼王的血是治伤奇药,不但可治卫长风的伤,而且中了獠狼和食腐狼毒的士兵都可以此解毒,只要一点点就解得。 白起大喜,急派人寻了狼王尸体,先以狼血在中毒受伤的士兵身上试验,其效如神。童浩然生怕白起把狼血用光,干脆取了卫长风剑上的狼头,就逼着大夫去涂卫长风身上的伤口,大夫涂罢,才转身的功夫,童浩然却已将一小碗狼血给卫长风灌入口中。 这一回,却是童浩然好心办了坏事。她虽对草原上的狼很熟悉,却并不熟悉药性,她知道狼血补身,却没想到那狼王的血岂是普通狼血可比,这一小碗下去,卫长风固然是身体极速恢复,甚至短短三个时辰连伤痕都消失了,但狼王的血是极热极阳之物,这一小碗都差不多够救治数百汉军的了,让卫长风一口喝下,这极阳之气就成了大祸。 方才二人在帐内生情,固然是各有爱恋之心,但极阴之气与极阳之气的相吸却也同样功不可没,所以二人才会居然对帐外一切听而不闻。 现在的情形,唯有以极阳与极阴相合,才能正好解了二人的毒,如果是以别人相解,极阴之毒太猛,阳气不足会被阴气所伤,反之,阴气不足也会为阳气所伤,不但解不了毒,反而伤了别人,所以,唯有卫长风与童浩然相互救治,才能无恙。 大夫说罢,卫长风听的云里雾里,只是大致明白了原来二人的毒都是无心之过,太急于帮对方救治,反而出了乱子,而且这毒要尽快解才行,最好在六个时辰以内。只是如何相互救治? 他看向大夫。 那大夫早料到卫长风会有此疑问,所以不待卫长风开口已经说道:“男女交和,天经地义,阴阳调和,万物生息。” 卫长风一呆,脸上不由红了。 怪不得大夫不断说“你们二人”“别人”,只谈人而不说“他物”,原来,大夫的意思是说,他要和童浩然。。。。。。 大夫在一边看卫长风不语,心知卫长风犹豫,又说道:“童将军身达显贵,女中豪杰,美貌非常,卫将军可又有何不满意的?” 卫长风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大夫还有做媒婆的能耐,只是看大夫一脸严肃,倒也不再羞涩,答道:“我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但此等事是乘人之危,童将军哪能同意,何况就算威胁着她同意了,我也于心不安。” 那大夫嘿嘿的笑了起来,答道:“在下的另一个同僚已经对童将军说了,童将军只是垂首不语,不过,随后童将军就来看卫将军了。” 卫长风明白那大夫的意思,他想了片刻,答道:“如此,我来想想。” 那大夫一笑,心知卫长风的“想想”其实是同意了,他于人情事故倒也通达,更不多说,起身告辞,将至帐门,却又转身道:“在下是大夫,只是就医谈医,这件事,纯是我和同僚二人的医事,至于他人,除了白将军不得不报告,童将军必须知道,再无他人得知,何况我们二人都比较健忘,此事只怕转眼就忘记了。” 卫长风一笑,挥手遣走大夫。 遣走了大夫,卫长风却真的想了一下。 因为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二人真是你情我愿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实在是乘人之危。他想了片刻,认为他自己是愿意的,而童浩然,如大夫所说,也是愿意的。只是没有明媒正娶,但事急从权,既然二人都愿意,总不能硬等着毒发身死了阴婚吧,所以,倒也可以做得。 想定了此事,他迈步出帐,才一出帐,就看到远远的白起急步而来,离的近了,只见白起的脸上全是汗水,双眼通红,满脸都是疲倦之色。 白起见卫长风精神抖搂的站在帐前,大喜道:“卫将军你终于好了。太好了。” 卫长风看着白起,却是极为感动。 他知道白起为什么现在才来。这一晚的大战,有多少事要收拾啊,只怕白起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他笑道:“这都已近正午了,你还没吃饭吧?” 白起一笑,从怀里举出半个馒头来,说道:“才吃了一半,方才路上吃的。” 卫长风的心中大是感动。 这要忙到什么样啊,连午饭都是在来看他的路上啃了半个馒头! 白起却全不在意自己的忙碌,急急的汇报道:“阵亡了八百人,伤了一千四,其中有五百人是中毒,但用了狼王的血,大半已经好转,一两天内就可以痊愈。” 卫长风却不回答,只是拉着白起往帐内走,说道:“本帅命令,你现在就给我到我的帐里休息,有事不得出帐,只许叫卫士去做。其他的事,我来做。” 白起一笑,他见卫长风已经精神十足,知道能够做事了,何况他自己真的有些撑不住了,他和卫长风倒也不客气,于是跟着入帐,却没有立刻落座,而是低声道:“我在营后设了一个帐,离其他帐都很远,今晚我让李参将带人在远处巡视,不放任何人进入此帐十丈之内。” 卫长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原来白起的意思,是说这个帐专门给自己和童浩然“调和阴阳”用的。他不由脸上微热,但他和白起是什么关系,这种事倒也不会过于尴尬,当下笑道:“这个谢谢了。好了白兄,现在,快躺下休息,我这就叫卫士送饭来。” 整个下午,卫长风都忙的不可开交。虽然白起已处理了大部分杂务,但仍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这其中他特别关注连弩的问题。此番恶战狼群,虽然损失不算大,但弩箭的消耗却很严重,这对以后的作战极为不利,大草原上又没有太多的树木,该如何补充? 所以将紧急军务处理完,他立刻传李参将。 直等了好一会儿,李参将才来,他进来时卫长风吓了一跳。 李参将的身上穿着一件大罩袍,手上、身上、脸上全是血,而且还到处粘着狼毛,卫长风一时间以为狼群又来了,急问:“这是怎么了?” 李参将却笑了起来,手在额上擦了下,不想没把汗擦掉,却擦了一额头的血:“末将在制造弩箭,加强连弩,将军来传,末将不敢耽误,这一身实在是失礼了。” 卫长风皱了下眉。这李参将哪儿都好,就是这种过份客气实在是让人不适应。但既然说到制造弩箭,正是他想问的。 他问道:“你哪里找到的弩箭材料?这一身血和制造弩箭有什么关系?” 李参将答道:“狼啊。以狼骨为箭骨,以狼牙为箭头,以狼筋为弦,这一回咱们的弩箭比以前的更犀利,连弩比以前的更有弹性,更经用。” 卫长风一拍脑袋。 原来如此!这李参将看着粗手大脚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细致,好聪明!他笑道:“那箭上只怕还带毒吧?” 李参将点了点头,得意的笑了:“不但弩箭带毒,连飞矛上都带毒。獠狼牙齿的毒性极猛,足可连飞矛都涂上。狼皮和狼血末将也留着,应当有用。末将也建议军需官将剩下的狼身熬制一些狼膏,这玩意儿既可暖身,又可去毒。” 卫长风连连点头,他发现他好象拾到了一个大金元宝,李参将绝对是个能人。 ------------ 第211章 解毒的怪方法(下) 打发了李参将,他又传了军需官,询问狼的用途,没想到军需官也正想反应这问题,连连请求调拨些人手帮忙,因为此一战杀的狼太多,仅靠后勤人员难以尽数收集,而且为了证明这样做的必要性,还大谈了一回“狼的全身都是宝”的道理。 卫长风当然明白,想到这一战十分险恶,他干脆下令全军停留三天,拨出大批人员来协助李参将和军需官。反正狼王已死,也不怕有狼群来了。 这一通忙活,直到近晚,各种事情仍没处理完,他只得一边吃着饭一边继续处理军务,正自忙着,白起却走了进来。 卫长风的口中塞着最后一口饭菜,一时说不出话,只用手招呼了一下白起,示意他坐下。 白起却没有坐,径直走到卫长风身边,说道:“卫将军,吃罢了饭,你就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卫长风差点笑出声来。 干嘛,把统帅赶走啊? 他咽下最后一口饭,笑道:“这个,你算是以下犯上呢。” 白起也笑了,答道:“这个不得不犯一下了。剩下的事我处理,你得去洗个澡了。” 卫长风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 白起却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你的命身系全军安危,童将军的命也极为重要。” 卫长风的脸又红了。 白起的意思是,让他去洗个澡,干干净净的去和童浩然“阴阳调和”,现在看天色也真的不早了,那化毒丸只能撑六个时辰,连明早都撑不到,这还真是性命交关的事情。 他只得点了下头,说道:“这样又要辛苦你了。” 于是,白起反叛成功,将卫统帅给赶走了。 卫长风洗罢了澡,慢慢的往后面的空帐走。 他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还有几分尴尬。 他不知道童浩然是不是愿意,是不是“被愿意”,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合适。但形格势禁,现在他只能这样做,至于做的对不对,只能以后再说了。 将近空帐,只见一行人正在来往巡视,当先一人正是李参将。此时李参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也没了血污,看来他也好好洗了个澡。 李参将见卫长风到来,行了个礼,说道:“末将奉白将军严令,除了卫将军和童将军,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帐十丈之内,卫将军放心,今晚末将亲自当值。” 卫长风点了点头,说道:“你白天辛苦了,可以将这里的事交给其他人。” 李参将只行了个礼,却没有回答。 卫长风心知李参将是不肯将这事交给别人,这倒也合理,他向空帐走了两步,心中犹豫,又转过身来嘱咐道:“如果。。。。。。童将军不来,或不想入帐,不要勉强。” 李参将一笑,轻声答道:“童将军早来了,就在帐内。” 卫长风心中一跳,急忙转身向帐内走,感觉着脸上又有些发烧。 来到帐前,卫长风再次犹豫了。 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坚定的掀开帐帘。 帐内,一张由三个行军床拼成的大床边上,坐着一个人。 长发披肩,美艳异常。 今天的童浩然,没有穿着军服,而是换了一身秀花紧身衣,更显得腰肢纤细,胸口高耸。 童浩然垂头坐在床边,头发上还有些湿,显然也是刚洗过澡不久。她听得有人入帐,却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进来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卫长风的心跳加速,他有些僵硬的转身,仔细的拉好帐帘,见帐帘内居然还安着几个绊扣,显然是为了将帐帘系紧,防止别人硬闯进来的。他伸手去系绊扣,手指发抖,连着几下都没系上。 身后,一个光洁的手臂伸了过来,轻轻的帮他系着绊扣,童浩然的脸上红红的,轻声嗔道:“怎么这么笨啊。” 卫长风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他看着童浩然,此时二人的脸离的极近,他感受着童浩然身上那股气息,轻声道:“如果,你不喜欢,我。。。。。。” 童浩然系好了绊扣,看着卫长风,突然伸手,轻柔的搂住卫长风,两片温暖的嘴唇吻在卫长风的唇上。 卫长风的手象不受控制一样也搂住童浩然,他的胸前感受着童浩然温暖而有弹性的胸脯。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热流。他手自童浩然的外衣伸了进去。 外衣里什么都没穿,那肌肤光滑如锦缎,那身体**如婴儿。 他突然有些疯狂的猛然推开童浩然,用抓住童浩然的衣襟用力一拉,将童浩然的衣服直接撕开。 一对丰满的**跳了出来。 童浩然的脸仰起,全然没有抗拒卫长风的“无礼”。 卫长风抱起童浩然,向大床走去。 帐外。 夜已经深了。李参将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呵欠,但仍强撑着。 今晚,他决心不眨一下眼。不要说人,就算连一只蚂蚁他也不会放过,他绝不会让卫将军受到任何打扰。 大帐隐隐传来了一种疯狂的、充满激情的,又让人呯然心动的呼喊声。 李参将微笑,转身向前又走了一段,而且挥手示意几个卫士也都过来。他要远离这声音,自己不会去听,更不会让别人去听。 卫长风睡着了。 他真的累了。他的身边,童浩然也睡着了,两个人的身体仍紧紧的贴在一起,手臂交缠着。 恍惚中,他感觉着身边有人。 他知道自己全身**着,也知道身边的人和他一样,更知道这个人是个女子。 他在努力的猜测,这个人是谁。 不,不是宋甜儿,甜儿已经回了黑山。 也不是尼娜,尼娜的身体不是这样子的。 “小月。。。。。。”卫长风有些激动的轻声呼唤着,手伸向她的胸口。。。。。。 他醒了。 阳光已经透入帐篷。童浩然脸上的神色有些发僵,她将卫长风的手推开,冷冷的问道:“怎么,想起谁了?” 卫长风大是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童浩然看着卫长风,慢慢举起手来。 卫长风的脸抽动了一下,准备挨耳光。 童浩然的手轻轻的在卫长风的脸上抚了一下,将沾在卫长风脸上的一根头发拂去,轻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不敢告诉我?” 卫长风大感意外。 这可是他接触过的几个女子中最让他意外的一个了。 尼娜是风骚无限,管你有几个女人,反正我就要做你的女人。宋甜儿则是天真烂漫,对这一切都全然不明白。而李千月。。。。。。其实多少有些小肚鸡肠,但如果站在女人的角度,只怕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么,眼前的童浩然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童童,我要说了,你会生气吗?”卫长风刻意用称呼拉近距离。 童浩然的脸上却绽开笑容:“念在你叫我童童,我就不生气了,但你得如实交待。” 窗外,阳光明媚,李参将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不过在回去之前,他派人报告了白起,并且反复嘱咐,绝不许一个人,一只老鼠进入营帐十丈以内。 不一会儿,几个卫士来替换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的士卒,这几个卫士同样得了白起的亲令,而且得到的命令和李参将的命令惊人的一样:绝不许一个人,一只老鼠进入营帐十丈以内。 帐内,卫长风终于交待完了,不但交待了和李千月的恩怨,而且交待了和尼娜的那些艳事,甚至连被宋甜儿看过身体的事儿也都一一交待了。 现在,他等待童浩然的判决。 童浩然的神色却有些发呆,见卫长风不说了,又催促道:“咦?怎么不说了?还有没有?都说出来。” 卫长风苦笑:“童童,就这些了,天地良心,真没了。” 童浩然有些失望的叹息了一声:“我还没听够呢。真有意思。” 卫长风一口气没接上,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童浩然轻笑着,以手轻拍卫长风的后背,丰满的胸口擦着卫长风的前胸,笑道:“怎么啦?” 卫长风咳嗽了两声,看着童浩然问道:“童童,你。。。。。。不生气吗?” 童浩然答道:“我都说了我不生气的,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随即收了笑容,看着卫长风问道:“如果再碰到李姑娘,你会娶她吗?” 卫长风的心中咯噔一下。这个问题,他当然大可顺口回答“不会”,但他不能骗童童,更不能骗自己。 他一时沉吟不语。 童浩然叹息了一声,郑重的说道:“如果你要娶她,或者其他的谁,你能答应我做正室吗?” 卫长风差点儿又咳嗽起来,现在他终于知道童浩然是什么样的女子了。 这是一个万金不换的女子,是他身边的最大财富。 他也同样郑重的答道:“童童,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永远是正室。” 童浩然轻呼了一口气,将头埋在卫长风的胸前,轻声道:“那就成啦。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其实,我们女人真的不喜欢男人娶了一个又一个的,但现在就是这样,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我只想做个正室。你是英雄,英雄的身边不会没有美女的,我只希望能是离你最近的那一个。” ------------ 第212章 攻守两难 卫长风听的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他搂着童浩然,手轻轻的在童浩然的背上滑动着,慢慢向下,轻抚着童浩然充满弹性的臀。 童浩然吃吃的笑着。她感觉到了卫长风某个部位的异样变化。 卫长风轻轻翻身,伏在童浩然身上。 一阵阵激情的呼喊声又传向帐外。 好在,能够听到的范围内没有人在。 两日后,夜晚。卫长风连续接到了两个报告。一个是探马的回报,离此四百里,一个叫“乌奴窝”的地方,发现匈奴十万大军。另一个报告则来自南路军的方镇海,方镇海向卫长风通报,南路军只受到小股骚扰,经过审俘,发现匈奴已将主力集中在北,据信匈奴主力不在锡林郭勒,而在锡林郭勒以东,极可能是要全力迎击汉军北路军,提醒卫长风多加小心,如力量不够,可先防守,等待南路军来援。 卫长风笑了笑。 结合这两个消息,他已经断定,匈奴军的意图是:先以狼群攻击汉军北路军,同时集中起大军,主动出击,攻破北路军,然后回师攻击汉军南路军。 这个做法十分合理,南路是匈奴控制的边缘地带,接近汉帝国控制区,不易攻击,北路则在匈奴控制的腹地,必须击败,而且北路军才与狼群恶战,多少的受了些损失。所以先北后南,这是匈奴人的办法。 那么,应当攻还是守? 卫长风沉吟。 外面,隐隐传来狼嚎声。 自打杀了狼王,狼群溃散,但只消停了一天。第二天开始就有零散的狼不断的围着汉军营盘转,只是再也没有了那种规模,也没有了那种气势,更没有了那种组织,完全如正常的草原一样,不断的有零星的狼袭击。但这种袭击对汉军而言实在算不上一回事。 他不由得又想起童浩然来。 这两天和童浩然经常在一起,卫长风问起狼的事情,童浩然也给卫长风讲了许多,只是童浩然为什么会对这些事这么熟悉,却一直避而不答。 卫长风倒也没打算深究,反正她就是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何必深究? 只是,汉军已经整理完毕,按计划明天应当继续前行了,所以童浩然也只得和卫长风分开,自去组织军士。 卫长风发现自己有些走神,急忙摇了摇头,重新思考起现在的局面来。 究竟是前行迎击,还是就地固守? 就地固守当然是最简单的选择,但就算南路军来了,也不过是十万人对十万人,汉军同样没有胜算,只不过力量更强了。但攻击,那就要以五万多人攻击十万人,就算自己有一万铁骑,只怕也难以顶得住匈奴人的攻势。 帐外又一次传来狼嚎声。 卫长风有些厌恶的看了帐门一眼。 这些狼也真是够讨厌的,几乎每个晚上都这么乱叫。 他低下头,看着地图,仍在思考着。 门外传来人声,童浩然正愤愤的和谁说着:“这些狼烦死人了!还不如当初扎成一堆让咱们杀的痛快,怎么不去咬匈奴人,就追着咱们?” 一边说着,帐帘掀起,童浩然已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白起。 卫长风突然心中一跳,抬头看着童浩然,眼神发直。 童浩然被卫长风看的有些发毛,急看看身上,也没什么不对啊,不由嗔道:“你干什么?怎么这么看着我?” 一边上白起见情形好象不是自己合适呆在这里,急忙说道:“我过会儿再来。” 卫长风这才回过神来,答道:“不必。白将军,什么事?” 白起看了童浩然一眼,答道:“几位将军公推我们两个来问下,据说卫将军才收到消息,说匈奴大军在前面,有十万之众,不知道明天是不是按计划启程,也好早做准备。” 卫长风点了点头,将报告递给白起,眼睛却仍看着童浩然。 童浩然恨的直咬牙,以眼色向白起一瞟,那意思是告诉卫长风:现在是谈正事儿呢,你这能不能严肃点,白将军还在呢。 卫长风终于收回了眼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白起看罢了消息,点头道:“这和咱们的探马得到的情报相合。末将判断,匈奴军的意图是:先以狼群攻击汉军北路军,同时集中起大军,主动出击,攻破北路军,然后回师攻击汉军南路军。” 卫长风一笑。这番话就好象是他自己说的一样,几乎是一字不差。 白起看着卫长风,问道:“卫将军是不是在犹豫如何做?末将可以等一会儿再来,或者明天先聚集众将商量一下。” 卫长风笑道:“方才是在犹豫,不过,你们一来,我就有了决定了。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启程了,就不必再耽搁了,仍照原计划,明天启程。不过,一会儿我会把军需官传来做一些吩咐,可能需要一些人手,到时请你批准。” 白起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这一来怎么就让卫将军下了决心了,更不知道这和军需官有什么关系。但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他也就不再多留,他可不想站在卫长风和童浩然之间当烛火照亮,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童浩然也跟着要走,卫长风却说道:“童将军,你留一下。” 童浩然的脸上飞红,狠狠的瞪了卫长风一眼,只得留下。 白起才一出帐,童浩然就低声道:“家国事大,夫妻事小,你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再说,昨儿才折腾过我,今儿就又要,你也太。。。。。。哼。” 她一时不好意提“色”字。 卫长风却笑了起来,答道:“我可没说让童童留下,我说的是让童将军留下,真的是有事要说。” 童浩然有些奇怪,问道:“卫将军有什么话说?”既然卫长风管她叫童将军,那她就公事公办,叫卫将军。 卫长风没理会童浩然的调笑之意,认真的说道:“我想请你选出十匹跑的快的马来,不一定要好马,只要短途能跑的比较快就行,这十匹马是准备牺牲的,我需要时你要立刻拿来。” 童浩然一呆,没想到卫长风说的真是正事,而且还这么神秘,她虽与卫长风已经是事实的夫妻,但象这种军事上的大事,她是不会多问的,毕竟她是常将军,而卫长风是定远将军,公私还是要分明的。 她答应一声,见卫长风再说话,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今晚。。。。。。” 卫长风扑哧一笑,轻声道:“今晚就不折腾你啦,我折腾自己,还有一些事要做呢。” 童浩然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原本她是指责卫长风重儿女私情的,现在反倒成了自己念念不忘这事儿了,她呸了一声,转身就走,将到帐门,又回头来说道:“将外衣披上,被着凉。”说罢出门而去。 卫长风乖乖的披了外衣,继续坐在桌前面对着地图发呆。 他在思考一个可能性,一个能够调集大批援军的可能性。 次日一早,汉军启程前行,但有一队汉军却提早离开了,而且是与主力分道而行。这队汉军很奇怪,马背上鼓鼓囊囊的驮着几个大口袋。 更奇怪的是,这一队汉军居然有人送行,送行的是军需官。 军需官看着这一队人马远去,脸上满是痛苦、忧伤、无奈、为难、隐忍的表情,那表情看着就好象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但有相近的人悄悄问军需官这是怎么了,军需官的回答却只有一句:“别问我,不能说,说了就杀头,听到的也杀头。” 不过,看来军需官的心情的确不好,因为自那一天起,士兵们伙食里的肉食就明显减少,几个将领私下向卫长风反应了几回,卫长风却好象没听见一样。几个将领只得自行安抚士卒,强调现在给养困难,再忍一忍。 汉军只走了两天。第三天头上,探马来报,说道前面五十里处发现匈奴骑兵。 所有人精神都是一振。 总算是碰到匈奴人了。此前连走几天无所发现,然后就是和恶狼大战一场,虽然打胜了,但总之是憋气,敌人没碰到,先被狼给伤了不少。现在,总该可以攻击了。 “扎营!”卫长风吩咐,“全军休息,严加警戒!” “啊?”几个将领都叫出声来,吃惊的看着卫长风。 这个命令太奇怪了。要知道匈奴是骑兵,相距五十里,汉军不动,一个时辰不到匈奴人就能抵达汉军营前,既然是出来攻击的,为什么要扎营?如果是防守,为什么要抵到如此之近才扎营? “将军,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会黑。”第四队的冯将军提醒道。 卫长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所以我们要严防这两个时辰。全军立刻扎营,轮流休息!” 几个将军都无话可说。既然卫将军都下了命令了,理解也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 汉军纷纷停下,开始扎营。营盘落好,卫长风又特别嘱咐了一次要求全军轮流休息,而且还特别下令众将也要轮流休息。 这个命令让几个将领猜测,卫将军有可能是要来一次夜袭。只是,匈奴人难道不会严防?这种夜袭只怕意义不大,弄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 ------------ 第213章 神奇的援军 但既然卫将军没有说明原因,众将也没办法问,只得自去执行命令。 大半个时辰后,匈奴军抵达。 率领这支大军的,是右贤王伊稚斜。 伊稚斜其实对自己的行军并不满意,按他的想法,就该一路疾行,发现汉军直接攻击,十万对五万,完全可胜。但大单于阿提拉却从王庭发出特别训示,说道此前一战损失惨重,汉军手中有特别的武器,更有“恨天将军”卫长风为统帅,不得小视,要稳扎稳打才是。 伊稚斜实在不知道什么叫“稳扎稳打”,他只知道该打就打。但既然大单于这么说了,他只好“稳扎稳打”,放慢了行军速度。 然而,无论怎么慢,他毕竟是与汉军碰上了。据探马的消息,“恨天将军”卫长风独自一人杀了狼王,群狼溃散,想用狼群击败汉军的计策失败了,既然如此,他就只能用匈奴人的马和刀来击败汉军了。 其实,伊稚斜虽然粗豪,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他至少知道,汉军的那种武器,叫神机车的东西,其实很是笨重,要不是此前正碰上地震,根本不会有那么大威力。所以他很看不起老上。老上本是左贤王,就因那一战乱指挥,被大单于一怒之下给降为小贤王,现在正在帐下听令。不过,无论如何人家还是小贤王,算自己的副手,所以表面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老上,你看我们该怎么办?”伊稚斜笑眯眯的问道。 老上还真是老,胡子都白了,自打与汉军一战,他的头发也都白了。他翻了一下白眼,答道:“这个全听你右贤王的,我没意见。” 伊稚斜哼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没意见,那就我来下令,你老上除了给卫长风造就了一个“恨天将军”的威名,还做了什么?你没意见最好了。 他不再理会老上,转身发布命令:“离汉军十里扎营,严加警戒,防止汉军晚上偷袭营盘!” 老上翻了一下白眼。 这个命令倒是没什么错误,这是一个极常规的命令,相信每个万夫长,甚至千夫长都会这样下令,这不算什么本事。他要等着看伊稚斜的真本事。你伊稚斜人前客客气气,人后对我不断表示鄙视,当我不知道?好,你慢慢鄙视,有本事你击败了恨天将军,要真能做到,我老上服你,要做不到,哼哼。。。。。。 他不再想下去,转身出帐。 二更过半,汉军营内,不张灯,不击鼓,众将悄悄的、迅速的从中军帐走了出来。 半个时辰前,卫将军聚集众将,说明今晚偷袭敌营。 所有将领一致反对。 事情明摆着,匈奴人再笨也不至于笨到今晚不严防的地步,何况今晚月亮正圆,无风无雨,大草原上极难隐蔽,怎么偷袭? 卫长风却完全不理会众将的反对,只说“有援军来,到时各位一定要等援军攻击后再自后尾随。” 实话说,没人相信。 要是南路军来,哪里有这么快?要是有新的军力,怎么会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何况这大草原上一眼看去,无遮无拦,援军在哪里?要是在百里之外,能在偷营时赶到?但卫将军就是只管下命令,不管听意见,众将也无可奈何。有的将领私下里不由怀念起方将军来,无论如何,方将军不至于这么独断专行。 下罢命令,众将都领命而出,卫长风又将童浩然留下了。这一举动不免又让几个将领偷偷撇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情话不断呐?真不明白卫将军这是怎么了,以前那个多谋善计的卫将军哪儿去了?难道自打和童将军有了私情,原来的卫将军消失了? 众将各怀心腹事,自去准备作战。 时候已近三更。卫长风自帐中走了出来。他已经装束好,神态却是十分悠然。 几个将领都默默的看着卫长风。 说定三更攻击,说好了一定要跟在援军的身后,可是,援军呢?除了一阵紧似一阵的狼嚎,怎么就没看到一个人影? 卫长风却不急不忙,慢慢登上营栅的敌楼,向远处看去。 看来他在等待援军,而且虽然离出击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却好象胸有成竹,就好象一定能等到援军一样。 这种神态也影响了众将,好几个将领都顺着卫长风的目光看去。 草原上,月光如水,一片野草起伏着,远处到是有身影,但明显是狼的影子。 援军呢? 卫长风看着看着,眼睛突然一亮,拍手到:“到了,众将准备!”几个将领一起看去,月光下,只见几十个身影正快速接近,他们的身后,大片的狼群紧追着。 “就这几十人?”第四队常将军冯恩重失声叫了起来。 卫长风瞪了他一眼,手往那人影身后一指,说道:“那些才是援军!” 冯恩重瞪着眼看着,吃吃的说道:“末将,末将眼力不行,只看到了狼群。” 卫长风笑了:“不错,就是狼群。这些狼没什么立场,以前帮匈奴人攻击咱们,这一回,它们要成咱们的援军了。” 说话间,只见跑在前面的人影分开,十匹背上无人的马向匈奴营帐奔去,前面的十几人则快速向汉军营帐而来。那狼群居然不理会这些人,只紧紧的追着马,只见黑色的毛发涌动,至少数千只狼向匈奴人的营栅冲去! 冯恩重突然叫了起来:“卫将军,那些马背上是不是驮着肉?” 卫长风笑道:“当然,而且袋子是漏的,里面的肉一边跑一边掉。” 周围一下子响起欢呼声。 原来如此!怪不得近来肉食少了,怪不得军需官那么一脸痛苦的表情!不过现在当然没人支持军需官,如果能够再聚集起多一些狼来,他们宁愿一口肉都不吃。 “还不快去准备!”卫长风喝道。 众将欢呼着冲下敌楼,纷纷向各自队伍处跑。 这一回,他们可要和狼结盟了。这些狼不但会是汉军的坚强盟友,而且是极不怕死的盟友。 鼓声响起,营门大开,汉军出营了。 对面,狼群不断的涌向匈奴人的营栅,此时看去已经有上万只狼在冲向匈奴人的营栅。虽然那十匹马已经被吃掉,但眼前就是人和马的气息,只隔着一道营栅,而且这两天里,这些狼已经被那一队负责引诱狼的士兵训练的只知道向前就有食吃,后退就没食吃,哪里还肯后退,纷纷扑向营栅。 匈奴营栅里号角声连响,整个营盘都动了起来,然而,虽然匈奴人全部都备战,却无人出击。 那原因倒也简单:第一,用人命换狼命,实在不值得,第二,马都惊的腿软了,怎么出击? 所以匈奴人也只能上营防守。好在这一回没有狼王组织,整个狼群都是各自为战,根本想不到叠罗汉这种办法,只是在营栅外大声嚎叫。 汉军才列出阵势,只见一队骑兵自阵后飞驰而出,这一队骑兵很是奇怪,每十人合力抱着一只大木桩,象一串糖葫芦一样,共计二十组两千人,一起向匈奴营栅直冲过去。 “这是童将军!”将领中有人惊呼。 卫长风没有理会众将的叫声,只是连续下令,命令汉军布阵。 脚步声急,一排手持着长枪的步兵来到步兵阵最前面。 白起和卫长风仍是如以前一样并肩而立,白起看了看卫长风,突然说道:“卫将军,抱歉了。” “什么?”卫长风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当口说什么抱歉?白起哪里得罪自己了? 白起轻叹一声,说道:“我还是不了解你的为人。我以为布置任务后你留下童将军是说些私房话,没想到你是布置这个任务给她。” 卫长风这才明白,他笑了笑,手一挥,示意不必再提。 白起却必须再提,因为有一件事他还不明白,这件事必须问清。 “卫将军,”白起问道:“童将军能突破狼群吗?” 卫长风点了点头,说道:“狼王的血应当有效的。” 白起明白了。 原来,童浩然和她的手下涂了狼王的血。有狼王血在,哪只狼敢近前? 他不再说话,只是怀着无比佩服的心情看着前面的战况。 前面,童浩然领着二十组士兵已经冲到狼群前,狼群好象碰到鬼怪一样迅速的分开,远远躲避着汉军骑兵,有几只避之不及的狼被马踢中,居然根本不敢还击,只是哀嚎着爬开。 童浩然的骑兵队直冲匈奴营栅下! 嗵!嗵!嗵! 大木桩重重的击在营栅上。 这也就是童浩然手下的骑兵能做得到,要换了别的骑兵,别说用木桩撞击营栅,只十个人在马匹跑动中合力抱着大木桩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营栅上的匈奴人纷纷放箭,一些汉军士兵中箭倒下,但更多的士兵则抱着木桩击在营栅上,士兵们并不停留,一击之后立刻将木桩斜着竖靠在营栅上,然后拨马便回。 几处营栅将撞破,露出了缺口,一些营栅没有被撞破,但木桩斜靠,桩头甚至高出了营栅,给了狼群往营内冲的通道。 缺口处,木桩上,狼群嚎叫着开始向匈奴营内冲,匈奴营内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声。 ------------ 第214章 人与狼联手 卫长风手一挥,最前面的那一排长枪兵自背后纷纷取出一个狼头来,那狼头或是猎狼的狼头,或是獠狼的狼头,众士兵将狼头插在枪尖上,长枪前指,向前而行。 战鼓声响,汉军大阵也开始向前移动。 一些落在后面的狼闻到了身后也有人马的气味,纷纷转头,才要扑向汉军,却突然长声哀叫着又掉过头去,向匈奴营栅方向跑去,它们不是在攻击,是在逃。因为它们发现,那些“美食”手里的长枪上,明晃晃的挑着猎狼和獠狼的狼头! 童浩然此时已经冲出狼群,却并没有返回阵中,而是一挥手,也从背后取出一个猎狼的狼头,将狼头挑在枪尖上,向左侧跑去。 一半骑兵跟着童浩然,另一半骑兵则向右侧飞奔,一边跑一边取出狼头,或挂在枪尖上,或挂在刀尖上,不一时已经将左右两则封死,加上当面的步兵,形成了一个弧形,将狼群转在其中。虽然狼群的规模不小,不可能有那么多獠狼或猎狼的狼头一一将每一块封死,但正面步兵密集,两侧虽然有缺口,骑兵机动性却强,发现狼群想往哪边逃就往哪边封,狼群被这可怕的狼头阵逼的不断向匈奴军营栅处跑,到后来居然“狼”急跳墙,拼了命的冲入匈奴军的营内。 卫长风悠然的看着这一幕。 现在他其实是在散步。 月夜下,带着五万多汉军,排列整齐的在散步。 他们并不需要走多快,相反,还真不能太快,太快了把狼群逼急了,没准儿这狼头阵就不管用了。他们只需要慢慢的往前一点点的凑近就可以,让这些不会说话的盟军和匈奴人死拼去吧,坦率的说,卫长风也好,其他将士也好,对这些盟军的死伤一点儿也不同情。 匈奴营栅处,狼群已经成群结队的冲入栅内,营栅上已经见不到多少匈奴军的士兵,倒是营内火光晃动,人身嘈杂,狼嚎、人喊、马嘶,声音震耳欲聋。 “派人换下童将军”,卫长风吩咐道,“让她回到骑兵队里,估计快要她的骑兵上场了。” 传令兵应声而去。 “第四队向左,第五队向右,准备合围敌军!”卫长风再次下令。 前面,狼头阵已经接近匈奴军营栅处,狼群十有七八已经进入营内。 “擂鼓,发起攻击!” 随着命令,鼓声大起,正面第三、六队,侧面第四、五队一起向匈奴营栅冲去。 他们受到的抵抗可说是微不足道,箭只是稀稀落落的射来,完全形成不了阻力。因为现在匈奴人所面对的主要攻击,是冲入营中的狼群,而营栅上幸存并能向汉军攻击的匈奴军士兵实在不多了。 汉军士兵们纷纷冲上营栅,再跳入营内。 营内的喊杀声更响了。过了片刻,营门慢慢打开,营门处,一员汉军战将正率领手下抵挡赶过来试图夺回营门的匈奴军,这战将正是冯恩重。 卫长风心中一喜。 冯将军是左侧的侧击部队,现在居然冲到了中路来把营门打开,可见营内匈奴人的抵抗已经严重不足。 大批汉军士兵冲入营门,匈奴人想夺回营门的努力失败了。 卫长风一带马缰,正要带领中军大旗向前,却见匈奴营栅后面突然涌出一股人流。 是的,就是涌出的。或者说是喷出的。 那股人流完全是匈奴人,一个个骑着马在向着远处飞奔。 卫长风兴奋的一击掌。 匈奴人崩溃了!他们打开了后寨门在逃! “擂鼓,全军攻击!” 卫长风果断下令。 四个汉军万人队一起向营内攻去,此时营内的狼固然不多了,但匈奴人也正迅速减少。 失败的气氛是会传染的,一个逃起来会带动十个,十个逃起来会带动一百个,现在,匈奴人已经整个在逃跑了。 汹涌的败兵向后逃着,这些人虽然惊慌,但倒也不认为自己会被汉军赶上,毕竟,步兵是追上不骑兵的,只要马在,就有生机。 败兵前面,火光大起! 一排画横向排开,车的两侧和空隙处站着身背弩箭的士兵。 李参将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可算让他等到了。卫将军定更时分就秘令他带领士兵出营,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埋伏在匈奴营后,他在这里听着狼嚎,听着匈奴营内的战斗,心中急的象猫抓一样,但他又不能轻动,一则是因为卫将军的命令是让他在这里埋伏,二则是因为他带的是车兵,跑到营内去根本无法战斗,所以只好在这里呆着。现在,他总算等到作战的时间了。 “听我命令!”他吼道,“准备,放!”他的手臂一落,一阵呜呜的怪风之声响起,一片白森森的箭射出。 那是狼骨为箭身,狼牙为箭头的箭,发自狼筋所制的连弩弦上。 匈奴骑兵成片的倒下,一次箭雨究竟射倒多少?不知道,反正就看到那汹涌的人流突然间象疾风吹过的草原一样,刷刷的将大片野草吹倒。 如果是在面对面的对攻战中,李参将其实是处于劣势的,因为战车笨重,移动不便,匈奴军只要从侧面派出两支部队协助正面攻击,李参将就只能惨败,甚至可以被杀的片甲不留。但现在匈奴军正在崩溃,不要说没人指挥,就算有人指挥,又有谁会听?左右两侧的汉军步兵正在步步进逼,身后的汉军队也已经逼近,他们还侧击什么? 个中有上次大战有见识过这种可怕的神机车的,更是纷纷传说着此车的可怖,转眼间,这股人潮由神机车方向又退向了营寨方向。 他们宁可去攻击身后的追兵,也不想试那可怖的弩箭! 卫长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 其实如果仅看现在,他好象犯了一个错误:没有给匈奴人留下一个出口。 以五万人攻击十万人,以步兵攻击骑兵,如果不留一个出口,极可能会逼的敌人狗急跳墙,反身攻击,如果大量骑兵反身攻击,只怕他的步兵队撑不住。 但是,步兵队撑不住还有骑兵,不是匈奴人的骑兵,而是汉军的骑兵。 蹄声隆隆,童浩然的骑兵出击了! 一万骑兵,迎着直撞在数万匈奴骑兵队中,如同一把利剑,一下子把匈奴骑兵分两左右两股,紧接着,汉军骑兵左右横展,匈奴骑兵又被分成四块,八块。 前面的汉军骑兵边战边退,后面和左右的汉军骑兵则全力向前,不一会儿功夫,被分割包围的匈奴军骑兵已经尽诛,汉军骑兵再将向前。 这一回,没有再重复分割的游戏,而是几路并进,与匈奴军面对面的直接以硬碰硬。 匈奴军如撞到堤岸的潮水般回卷,又一次从后门“喷”了出去。 汉军步兵迅速向前,接替了骑兵的位置,以便让骑兵得到充分休息。 卫长风的心中一喜一忧。 喜的是匈奴军被击败,忧的是,童浩然怎么样了?是否安全? 前面,一匹马奔来,一个小都统倒持着一杆旗来到卫长风面前,向卫长风禀报:“禀卫将军,夺得匈奴军帅旗,童将军要组织骑兵,无法亲身前来,特命末将前来献旗!” 卫长风的脸上忧色尽去。 夺得匈奴帅旗,本就是一件大事。与匈奴累战多年,何时夺得过他们的帅旗?但另一方面,其实童浩然并非简单的想向他献旗,其实是想告诉他:我没事,没伤! 卫长风笑着命手下接过帅旗,又鼓励了几句,打发了小都统。 此时四下的士兵们都是喜动颜色,纷纷挤过来看匈奴帅旗,以前,都是汉军的帅旗被匈奴人围观,这一回倒过来了,匈奴人的帅旗被汉军围观。 前面,呐喊声再起。匈奴人潮又一次卷了回来。 这一回他们是“撞”在了李参将的神机车这个堤岸上,这个堤岸比汉军骑兵的堤岸更可怕,不得以,又一次返身。 这一回,汉军步兵抵挡了一会儿,消耗了一下匈奴军的力量,随即,汉军骑兵队再次出击。 匈奴军又一次被撞回去。 接下来,匈奴军好象在玩儿悠悠车的游戏,东悠一下,被打回来,然后西悠一下,再被打回去。每悠一次,汉军就向前进一步。几次下来,汉军已经自匈奴营的后门出来,将匈奴军包围在了一块方圆不到十里的地面上。 匈奴军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不再四处乱跑了,事实上也已经没了跑动的空间。前后左右,各只有三里的空间,往哪里跑? 一匹马向卫长风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的手里提着个什么东西,离的近了,卫长风发现那居然是童浩然! 卫长风心中一惊,不知道这样的时候童浩然为什么会擅自离开队伍,急提马缰迎了上去。 童浩然迎着卫长风的马头来到卫长风身前,手一甩,扑嗵一声,卫长风这才发现,原来童浩然手里提着的是一个匈奴人,看服色居然是万夫长的服色。 童浩然对卫长风说道:“这个人是匈奴人的使节,想向恨天将军请降。” 卫长风打量了一下童浩然,见童浩然额上见汗,身上有血,但明显不是她自己的,这才放心,随即问道:“向谁请降?” ------------ 第215章 恨天将军 “恨天将军。”童浩然说道,“我猜这是匈奴人用来称呼你的。” 卫长风心中奇怪,不明白匈奴人怎么会给自己安了这么一个称呼,更不明白为什么童浩然亲自送使节来,但既然童浩然送来了,也就不追究了,当下点头,问那匈奴使节:“你可会说汉语?” 那使节看着卫长风,愣了片刻,没有和卫长风说话,却向童浩然叽里咕噜了一番。 童浩然听罢,对卫长风说道:“他说他不懂汉语,请恨天将军由这位女将军转译。” 卫长风更是奇怪,问道:“童将军,你懂匈奴语?” 童浩然白了卫长风一眼,答道:“当然啊,要不然为什么我亲自过来?这不省得你满世界找通译了嘛。” 卫长风是听明白了,但更糊涂了。因为他现在虽然知道了为什么童浩然亲自把使节送来,但不明白童浩然怎么会连胡语也懂。不过此时不是问这事的时候,他当即说道:“那么,你来传译吧。” 童浩然点头,对匈奴人说了两句。 那匈奴人突然扑倒在地上,不但前胸触地,连整个脸都快埋进草里了,然后,开始抑扬顿错的唱了起来。 卫长风大怒,心想你来请降就好好说,这唱的什么?这算是戏园子? 童浩然见卫长风脸色突变,急忙低声道:“他们匈奴人凡重大事件,见尊贵之人都要唱,这是他们的习俗。” 卫长风苦笑一声,心想这个当口居然用唱的,真不知匈奴人在得到紧急军情时会怎么办,但既然他们的习俗如此,你强要他说反而说不明白,只得耐着性子听着童浩然的翻译。 童浩然一边听一边慢慢翻译着: 天上的大雁比不过雄鹰,星辰的光辉比不过太阳,尊敬的大将军,您的光芒就如那雄鹰,那太阳。。。。。。 卫长风恨的直想拔剑剁了这个杂碎。 这是要从草木开唱,然后再唱到人?是不是还要来说一说山川河流啊? 童浩然只是摆手,示意卫长风淡定,卫长风只得忍着气听着。 那匈奴使者继续在唱着: “山川比不上您的伟大,河流比不上您的宽广。。。。。。” 卫长风几乎要背过气去。 他还真猜对了,这就说上山川河流了! 他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开口,但听了童浩然接下来的翻译,他决定听下去: 因为接下来是这样的: “您是伟大的恨天将军,因为您杀掉了无数匈奴勇士,拒绝了勇士们的投降,拒绝了救治伤员,但您仍战胜了,您的勇气和威力胜了天与地,您的可怖的名字在匈奴人中传唱。” 卫长风总算弄明白自己得了个恨天将军的名头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这话是损他还是夸他?实在弄不懂,只能当成是匈奴人的习俗和汉人不一样了。 接下来,匈奴使者终于说到了正题:“我们自知无法战胜您伟大的恨天将军,我们在此恳请您答应我们的请降。匈奴人绝不会食言,如果您接受了我们的请求,我们将从此做您忠诚的奴仆,直到天地间没有了太阳。” 童浩然翻译到这里,低声加了一句:“他们既然说了这话,我看你就接受吧。这意味着他们发誓拒绝被赎回,他们不会再和汉人作对了。” 卫长风沉吟了一下。 他并不是屠夫,不以杀人多而为乐。他当然更愿意接受匈奴的请降,这不仅是留下了匈奴人的性命,也同样留下了可能更多死伤的汉军士卒的性命。只是,这么大量的匈奴降兵,就算真的规规矩矩,他却如何处理? 此时白起已经来到卫长风身边,见卫长风沉吟,心知卫长风为难于处理的问题,低声道:“处理匈奴降兵也是有办法的,比如派人送到南路军去,总比再杀光了好,不然以后的仗就不好打了。” 卫长风的心中一动。 白起可是话里有话啊。 他建议把降兵送到南路军去,表面原因当然是南路军既离北路军不远,又没有接敌,由南路军将降兵送到内地更好,也更近,但另一方面,北路军已经取得如此大胜,南路军可还没有战绩,方将军连报功都报不得,将降兵送给南路军,也是方将军的一个战绩。 而且,从白起的意思看,他也不喜欢卫长风杀光降兵的办法,更提醒了卫长风,再杀光降兵,以后匈奴人会死战,不会再有投降,这就更艰难了。 卫长风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他看着那匈奴使者,见那使者是仍在那不停的唱着,问童浩然:“他还唱什么呐?” 童浩然一笑:“把你比做猛虎、恶狼、狂风和大海,按他们的习惯,你要不接受,他就会一直唱下去,直唱到吐血而亡或者被抓起来砍头为止。” 卫长风顿觉脑袋发大,急说道:“你告诉他,只要他们发誓决不反叛,我接受他们的请降。” 童浩然转头译了过去。那匈奴使者大喜,爬在地上后背连连打拱,又唱了起来。 卫长风有些发急,问道:“你翻译了没有?他怎么还唱?” 童浩然扑哧一笑,答道:“翻译了。他现在在赞扬你的仁慈呢。” 卫长风感觉着还是把这丫的抓起来砍头好些。 一个时辰后,匈奴大营里一片欢腾。 匈奴降兵人数达到四万,几乎和汉军人数差不多了,数不尽的马匹、武器、弓箭和粮草,大量的死狼,汉军的军需官愁的直转------对,不是乐的,是愁的,因为现在增加的军需实在数量太大,他手下的后勤人员根本搬不完,就算能搬完也不可能都带着。 好在童浩然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只向卫长风提了一个建议:让匈奴人帮忙。 匈奴人虽然穷凶极恶,但于誓言极为看重,此番他们被可怖可畏的恨天将军饶了,而且自己发誓永远不背叛,所以对卫长风的命令言听计从,居然很是出力帮着汉军收拾曾经是自己的军资。特别是这些匈奴人一生长于草原,于收拾狼尸极为熟悉,不必李参将和军需官说就知道怎么办,手脚又利落,乐得军需官和李参将都合不拢嘴。 离大营二十里,几个人正慢慢的走着。 他们没有马,不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马,而是因为他们为了在乱军中逃出汉军包围,必须扔掉马,否则会被汉军发现。 他们几乎是在草丛里一路爬着避开的汉军防线,个个满身泥土,满脸草籽。 这几个人,有几个是卫士,有两个,一个是右贤王伊稚斜,一个是小贤王老上。 伊稚斜走的累了,站在那里喘息着,回头看着匈奴大营,恨恨的呸了一声。 老上也呸了一声,但他呸的原因是方才在草里爬时吃了一嘴的草籽。 “伟大的右贤王,咱们走吧”?老上阴阳怪气的说道,“咱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呢。” 伊稚斜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老上,心中在考虑着是不是把老上一刀杀掉。 四下里,隐隐出现人影,一些同样想到了弃马爬行的匈奴士兵纷纷出现。 伊稚斜不再理会老上,转身就走。 老上笑眯眯的跟着。 好吧,尊敬的右贤王,这回你还打算怎么鄙视我?来鄙视我一个看看如何? 汉军直忙了三天。第四天头上,卫长风正准备忙过了这一天,明儿就派人把匈奴降兵送给南路军做贺礼,却意外接到了消息:兵部侍郎朱令将亲自来北路军处,令北路军原地待命十天。 卫长风一拳砸在桌子上,砸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十天!军情如火,如果给他十天,他可能都拿下锡林郭勒了,现在在这里原地等十天,南路军也不能孤军深入,那意味着,整个汉军要在如此大好形式下给敌人十天的休整时机! 然而,他又没得选择,因为这个命令中说,朱侍郎已经出发。如果他不理兵部命令强行起兵,那么极可能导致朱侍郎在大草原上被敌人攻击,就算不被敌人攻击,恶狼也是极可怕的敌人,何况朱侍郎可未必带了多少粮食,如果不等他们,饿也饿死他们了。 卫长风长叹了一声,下令:“叫白将军。” 白起不知有什么事情,匆匆赶来,卫长风一言不发,将命令递了过去。 白起看罢命令,也是气的满脸通红,憋了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三个字:“他妈的!” 卫长风在心里接了一句:他奶奶的! 白起抬起头,看向卫长风,虽然没有出声,那神态却是在问:怎么办? 卫长风想了想,说道:“只能遵守兵部的命令,没办法。不过,这段时间咱们可以用来制造更多的神机车和弩箭飞矛。” “还可以让童将军训练咱们的骑兵。”白起接口道,“那些匈奴人中很有些好骑手,咱们又得了这么多马,草原上不缺草料,让童将军和匈奴人一起训练咱们的士兵,也不失为一个补救。” 卫长风大喜,连连点头。 白起看了看卫长风,轻声问道:“咱们是不是抓紧把不留下的匈奴降兵送给南路军?万一朱侍郎来了。。。。。。” 卫长风经白起一提醒,如梦初醒。这么大的一件功,朱令来了能不抢? ------------ 第216章 他来干什么 “传令,立刻清点匈奴降兵,除了必须留下的,下午就把其他人送走!”他果断的下令。 “我去做吧。”白起主动请令。 卫长风点头。 象这种又细致又繁琐的事,也只有白起能做的好。 应当说,白起能得到卫长风这种信任绝不是凭个人关系的。将至黄昏时,一千汉军监督着匈奴降兵出发了。白起想的十分周道,先是选出了骑术中的好手以备教汉军骑术,然后又挑了一些经验丰富的猎手帮忙对付狼,再挑选一些对草原熟悉的人,对匈奴军内部熟悉的人,力大的人,甚至一些会利用有限物资整治伙食的人等等。所以四万投降的匈奴军,倒留下了五千有余。 实际上,他也犹豫过,都已经黄昏了,是不是等明天再把降兵送走,但他想了一下,感觉着还是早送比晚送强,所以他命令三万五千降兵带上北路军用不上打算送给南路军的多余军资出发。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完全有必要的。 降兵出营才小半个时辰,一个信使抵达。这信使专门送了一个口信:朱侍郎听得北路军大胜,俘虏了数万匈奴降兵,特嘱咐北路军好生看待这些降兵,待朱侍郎到达后,朱侍郎会将这些降兵带往长安献捷,以解圣忧。 白起和卫长风相视而笑。 他们当然可以派快马把降兵追回来,离营才小半个时辰,而且匈奴人没有马,只是步行,完全追得上,问题是,有必要追吗? 卫长风严肃而认真的对信使说道:“请回复朱侍郎,很抱歉,因我军无力长期照看匈奴降兵,这些降兵已经送往南路军处。如朱侍郎需要,可往南路军处去。” 白起努力绷起脸,不笑出声来,在一边点头道:“是啊,朱侍郎此时还在半路,是往北路军来还是往南路军去,其实路途是一样的。” 信使目瞪口呆的走了。 卫长风先笑了起来。 白起却没有笑,他看着卫长风,若有所思。 卫长风意识到不对,问道:“白兄,怎么了?” 白起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朱侍郎一定要舍近求远的来咱们北路军,而不是上南路军那边去?” 卫长风一呆,也问道:“为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白起说的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 北路军深入匈奴腹地,路途遥远,危机四伏,南路军近于汉地,朱令要是从长安出发,到南路军去是极为方便的选择,为什么一定来北路军?这差不多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北路军啊,甚至为此还不惜严重耽误军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起摇了摇头,皱着眉答道:“这个我也猜不出。” 卫长风和白起一时无语,都隐隐感觉不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卫长风沉吟了好一会儿说道,“管它是什么,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白起也只能叹息。 接下来的十天里,曾经的匈奴大营,现在的汉军大营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首先是李参将。 李参将现在发愁的不是弩箭不足或人手不够,而是这么多材料该用来做什么。其实北路军留下的军资是远超过实际需要的,先是各下级自己留下一批,留的时候当然不会量体裁衣,而是尽可能多打出些余量来,到了白起处,白起又打出个余量来,结果,这个余量就大大超过了实际需要的量。 李参将倒也没有激动到把所有的物资都用上的地步,相反,他在做了足够的后备后,反而将其他物资封起,严令不得动用,因为谁也不知道以后这些物资要用到何处,怎么用,要是现在乱用了,到急需时就不好办了。 另一方面,他也在试验一个他自己的发明。这个发明虽然已经小有所成,但在没有确保成功前,他还只是悄悄的小规模试制,而不大规模生产。 其次则是童浩然。 她是整个军营最忙的人。 当听说汉军要停留十天后,她先是一怒,看表情就差脱口开骂了,然后又一喜,告诉卫长风,十天,她保证让汉军骑兵大变样。 卫长风的回答则是:“我需要让步兵也能变成骑兵。” 所以,这十天里,童浩然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幸好有数百匈奴骑术好手和她自己的骑术好手相助,不然在短短十天里让步兵也变骑兵,实在是难于上青天。但无论如何,当朱令到达大营时,三万多步兵已经成了三万多轻骑兵,上马能骑射,下马能步战,而且一半的人都配备着连弩,另一半人则带着弓箭,汉军的作战能力空前提升。 不过这十天里,卫长风却是有些难熬。无论如何,他和童浩然算是燕尔新婚,好容易得了十天的空,童浩然却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每天晚上回到帐中,倒头就睡,卫长风也只能默默心疼,却无法可想,更不敢去“折腾”她。 第十天头上,朱令抵达了。这位朱侍郎这一回倒也言出必践,说十天就十天,早一天都不来。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带了一万五千精兵,而且居然尽数是骑兵,另外还带了五百校刀手。 一万五千骑兵自然是为了补充北路军的消耗,但五百校刀手却绝不是好事。 什么情况下才会用到校刀手?答:处决高级将领时。 所以一看到五百校刀手,白起、童浩然等人的脸色就变了。 卫长风有什么罪?难道仅因为他是卫青的后代就要处死他?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决心反叛! 朱令却全不在意众将敌视的目光,昂然进了大帐。 进得大帐,他伸手取出一份兵部命令来,扫视一眼众将,郎声说道:“本官这一回带来兵部命令,众将听令!” 一众将领都默默的听着,没有人呼应,没有人喊“得令”,他们要看看,这个兵部命令究竟要拿卫将军怎么办。 朱令有些尴尬,但他只能装不知道,展开兵部文书宣读了起来。 这文书开头自然是花五聚六的一大堆官腔,夸奖了众将一番,接着说道,圣上知道与匈奴作战急需骑兵,特地选了二万骑兵,考虑到北路军大战损失不小,将一万五千人派给北路,另五千人派给南路。 这个分配倒也合理,如此分配后,南、北二路军各有六万人,合计达十二万人众,而北路军的战力更是精强,五千战车兵,五千匈奴苦力,四万既可做步兵又可做轻骑兵的兵力,一万精骑兵,与匈奴军力相比只高不低。 接下来,是升赏,第一个是卫长风,升为奋威将军,第二个是白起,升为定远将军。其他人也各有奖励,如李参将就升为了牙将。 众将的目光中都露出疑惑之意。 既然升了卫长风的官,应当不是来抓卫长风的了,那是为了什么带着校刀手来?难不成是为了显摆? 朱令将升赏说罢,突然脸色一沉,厉声道:“查兵部前尚书童云,擅自泄露军机,以至于此前兵部侍郎朱令亲自带兵出击而惨败,特将童云下狱待查,查得其女童浩然现在军中,兵部特令:将童浩然一并拿下问罪。来人,将童浩然拿下!” “什么?!”众将一起炸了。 这朱令是不是混蛋的过份了?把自己的大败居然推给童尚书,还要抓了童浩然?就算童云有罪,童浩然何罪? 刷的一声,李牙将已经抽剑出鞘,怒喝道:“我看谁敢抓童将军!” 朱令早料到了这种情形,他伸手从腰间取下剑来,高高举起,喝道:“尚方宝剑在此,违令者可就地正法!” 卫长风大怒,踏上一步,喝道:“那就有请朱侍郎先将本帅正法好了!” 朱令一声冷笑,答道:“卫将军,本官这一回是带着兵马而来,兵部特令,如有反叛,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攘外必先安内,哪怕先放匈奴一马,也必须先把军内整顿清楚,卫将军不要自取其辱!” 他说着,数十名校刀手已经涌入帐内,与众将形成对峙的局面,帐外也响起吵嚷声,守帐卫士与校刀手相互呵斥,想是在争夺大帐的控制权。 只听一阵兵器响动,帐内众将纷纷抽刀取剑,站在卫长风身边,随时准备拼命,校刀手们则围着朱令,与众将紧张相对。 一片紧张中,童浩然轻叹了一口气,越众而出,将手一伸,说道:“朱侍郎,绑吧。” “叫朱尚书!”一个校刀手的头目喝道。 童浩然笑了一下:“哦,原来朱侍郎升尚书了,怪不得兵部有这样的怪命令呢。” 朱令哪里去听这些,喝道:“将童浩然绑了!” 卫长风手直接伸向太阿剑。 一只手按住了卫长风的手,坚强而稳定。 “卫贤弟,不要。”白起低声说道,但声音虽低,大帐内仍是人人可听到。 卫长风的手抖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放开剑柄。 白起在这么多人面前叫他“卫贤弟”,他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是让他相信,白起还有别的办法,而且是兄弟之间的信任。 白起见卫长风稍定,转头看几个校刀手要绑童浩然,上前一步,淡然说道:“朱尚书,末将以人头为保,保童将军不会逃跑,请朱尚书网开一面,先不要绑童将军如何?” ------------ 第217章 阴着 不待朱令回答,白起又补了一句:“如果朱尚书一定不肯网开这一面,这帐中将领和五万汉军的人头,愿意一起落地,只求入京为童将军申冤。” 朱令脸色大变,怒喝道:“白起!你胆子好大,敢以反叛威胁我?” 白起的脸色不变,郑重的点头:“是。末将就是以反叛威胁朱尚书,朱尚书打算怎么办?” 朱令的脸色突然发青。 他发现有时候再大的官腔也打不过不要命的实话。 白起这话一点虚假都没有。 卫长风如此得军心,童浩然也是得到众将拥护,现在突然强行抓走,还是以这样的理由,激起众怒是一定的。 他倒不是对此没准备,带着尚方宝剑,带着五百校刀手,而且还带着一万五千的兵,当然就是准备。问题是,一万五千兵未必听他的,就算听他的,面对五万汉军也打不过,那五百校刀手他可以肯定听他的,问题是真激起五万汉军的反叛,五百校刀手管什么用? 以卫长风之谋,加白起辅佐,而且现在这一支汉军可说是整个帝国中最精锐的力量,真要反叛,谁能挡得住?现在白起连官腔都不打,直承要反,反而让朱令无法自解了。 帐外突然一声轰隆声,只听一个声音大喝:“神机营来了!那些校刀手都给我滚开,不然让你万箭穿心!” 只见帐帘掀起,数名校刀手慢慢退了进来,脸上神色都很紧张。 就算不知道神机车的威名,看着那一排排的弩箭,也应当明白了。 又是一阵隆隆声,不过这一回是马蹄声,帐外,一个**着嗓子叫道:“你们神机营是什么意思?是帮着朱令那狗官还是帮着卫将军?” 此前那声音答道:“当然是帮着卫将军!怎么可能帮朱狗!”他倒省事,将“朱令那狗官”给节省成“朱狗”了。 朱令脸上渗出了冷汗。 这一回他又没成功。虽然准备的这么充分,居然还是没成功。现在他只怕要担心自己的脑袋了。 他看着白起,试图以自己充满威严与正义的目光压制住白起。 白起迎着朱令的目光瞪视着,眼都不眨一下。 朱令终于服了。 他发现,好象白起的目光里倒真的充满了威严和正义。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吧,白将军,这一回本官就卖你一个面子,可以不绑,但明天一早,本官必须带着案犯回京,这一点请白将军听明白了!” 白起点头:“明白。末将多谢朱尚书。” 帐外,经过众将的安抚,士卒们退去了。 朱令自去休息,并且秘令校刀手在自己帐前严加防范。 卫长风和童浩然慢慢的并肩走着。 两个人的目的一致,都是走向童浩然的帐篷。 才一进帐,童浩然就扑在卫长风的肩头哭了起来。 卫长风轻轻拍着童浩然的肩,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他的心里在犹豫,是不是应当放下一切,直接和童浩然一起进京,或者干脆就反了?只是,这样做的后果,只怕这数万汉军就要全军覆没,由此甚至会危及整个帝国的安全。他朱令一人没什么,但为了杀朱令而导致国家无数百姓受苦,却是应当不应当? 童浩然哭够了,擦了下眼泪,勉强笑了一下,在卫长风脸上深深一吻,轻声道:“夫君,只怕我以后不能伺候你了,以后有情,记得清明时节烧些纸钱给我吧。” 卫长风的心中大痛,痛的好象被割了一刀。他突然按住剑柄,咬着牙说道:“童童,不要这样说。我这就杀了朱令,和你一起流亡,汉军有白将军指挥,不会有大问题。” 童浩然苦笑了一下,答道:“如果这样做,我父亲、我家人怎么办?” 卫长风只能是一声长叹。 如果这样做,童尚书和全家都会被问斩。 “我把这里交给白将军,我陪你一起回去,要杀,连我一起杀!”卫长风坚定的说道。 童浩然苦笑了一下:“那不一样?你形同反叛,只能加重我和父亲的罪,如果本有一丝生机,你一回去,也就没了。夫君,不必挂念了,今生你我无缘,这是天意。” 卫长风突然暴怒! “滚他妈的天意!天要挡我,我杀了天,地要挡我,我杀了地,我是恨天将军!”他恨恨的怒吼着。 童浩然看着无助的只能发怒的卫长风,再一次哭了出来。 帐外有人咳嗽,一个人扬声道:“卫将军在吗?末将白起,想进帐。” 如果是换了别人,卫长风可能一剑就刺出去了,现在这样的时候,还来打扰?但是白起,他却无法不同意,他叹息一声,与童浩然分开,对帐外道:“进来吧。” 白起进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也不是两个人进来的。 所有常将军全都进来了。 白起看了看铁青着脸的卫长风和哭的眼睛红肿的童浩然,轻叹一声,说道:“卫将军,别怪末将失礼,象这种阴险的小人,末将以为必须以阴险的办法制住他。如果不这样,只怕咱们会吃大亏。” 卫长风的心中大动,听白起的意思,居然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只是这办法不那么光明正大。他急忙答道:“谈什么阴险?他不仁,别怪我不义,白将军,有什么办法请说,有多大罪,我担着。” 白起一笑,答道:“如果你要担罪,那汉军将士愿意集体帮你担着。” “白将军你快说办法吧,别说谁担罪了。”童浩然在一边发急道。 白起见童浩然发急,笑道:“好吧,我这就说。”他慢慢的说出了他的办法。 这个办法还真是叫绝,绝的不能再绝了。 夜深了,时已过三更。 朱令终于睡着了。 他的身边还放着剑,衣服穿的整整齐齐。 因为他真的很怕有人来杀他。 不过,他静坐了一个时辰,却发现没人来杀他,不但如此,连汉军士卒都没有接近帐篷的。 朱令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少,他知道卫长风没有真的反叛之意。 他当然也明白卫长风为什么没有反。象卫长风这种人,心里装了太多的正义,所以前怕狼,后怕虎,既怕反了会伤及帝国和百姓,又怕反而给人口实坐实了童云的罪。 这样的人在朝庭里有不少,包括童云,所以朱令才会得手。 君子永远斗不过小人,千古定律。 所以他终于睡觉了。不过,他也不是没防备,剑在手边,衣服穿好,帐外有比平常多三倍的校刀手警戒,而且全体校刀手都不得脱衣睡觉。 因此朱令睡的并不安稳,第一通鼓响他就醒了。 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的确是半夜,没错,自己没睡过头啊,怎么这时候击鼓?不可能有匈奴人来袭啊。 他翻身坐起,还没等下地,第二通鼓又响。 朱令突然额头冒汗。 哪有这么击鼓的?这两通鼓之间间隔也太短了吧? 他跳下地,穿上鞋就往外跑。 别看他是兵部尚书,在军中就得守军中规矩,三通鼓不到,一样死罪。 他才冲到门前,第三通鼓又响了! 朱令大叫一声,发疯一样冲出帐,直奔中军。 当朱令喘息着到达中军帐时,第三通鼓已经止了有一会儿了。 大帐内灯火通明,全体将军整整齐齐的列在帐中,无一缺席,卫长风居中高坐,白起一边相陪。 朱令喘息着闯了进来。 卫长风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吩咐:“请兵部尚书坐。” 马上有人端过椅子来。 朱令喘着气坐下,正要问是什么事,卫长风却抢先开口了:“朱尚书,路上可有人阻挡你?” 朱令的心中升起不详的感觉,但此时是统帅决策时间,他虽是兵部尚书,却是现官不如现管,只能摇头道:“没有。” 卫长风继续问道:“那么,朱尚书可是因什么不得已的事无法及时前来?” 朱令听得这句,心中已经明白,急忙答道:“是。三通鼓间隔太短,本官根本来不及赶到。” 卫长风笑了笑,转身问白起:“白将军,朱将军的帐离中军帐多远?” “五座帐间隔。”白起立刻回答。 “你的帐离中军帐多远?”卫长风又问。 “八座帐间隔。”白起答道。 卫长风随即转向第四队常将军冯恩重:“冯将军,你的帐离中军帐多远?” “约二十座帐开外。”冯恩重答道,“末将在第四队,将军大帐在第三队,这是将军知道的。” 卫长风点了点头,又一一问起其他各将领的帐篷离中军帐的距离,自然,都比朱令离的远。 朱令越听心中越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卫长风的话:“卫将军,这不可能!如此短时间,怎么可能离这么远的都赶来了?” 卫长风笑了笑,只回答了一句:“但是,他们都来了,你也看到了。”说罢不再出声,只是看着朱令。 朱令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意识到自己中了计。 好阴毒的计策!这是卫长风想出来的?怎么可能? 他的目光看向白起。 白起的目光谦和、冲淡、平静。 现在朱令已经不关心卫长风为什么要击鼓聚将了,事情明摆着,这就是要害他。一定要追问,就算人家是想来个夜间训练都是理由,朱令是管不着这事儿的。 ------------ 第218章 协议 但是,违反军法,卫长风可管得着朱令的脑袋是不是还在脖子上。 朱令终于意识到,这一回他玩儿的太大了。如果这一局赢了,他固然大胜,但他没想过,万一输了怎么办?他本以为这个问题不用考虑,一切都已经弄的妥妥的了,卫长风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然而,卫长风却真的翻了盘,而且是大翻盘。 他突然说道:“本官可以放了童将军,回京后,立刻上书陛下,请求放了童大人。童大人出狱包在本官身上。” 说罢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倒是一愣。 他本以为朱令还会找出一堆理由来,或者大打官腔,甚至会以尚书身份威胁自己,这些,他和白起及众将都已经研究好了对策,没想到朱令居然直接了当的讲起价来。 如果按照朱令的说法,这个价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朱令现在是这样说,过后又会不会这样做?对这个人可不能信任,这人的信誉比匈奴人可差远了。 白起在一边看卫长风犹豫,知道卫长风不敢信任朱令的人品,他开口道:“朱尚书回京要多久?童大人放出又要多久?” 朱令恨恨的看了白起一眼,现在他充分肯定,这个阴毒的主意一定是白起出的。但现在形势对他严重不利,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半月内必到京,一月内必放童大人出狱,如有差池,唯本官是问。” 白起点了点头,看向卫长风,那意思很明显:答应了吧。 卫长风其实真的不想答应。 好容易设了这么个局拿出朱令,一旦他脱局而出,天知道以后朱令会做些什么出来?但不答应又该怎么办?难不成真就把朱令砍了? 他终于点了点头:“如此,朱尚书,本帅因你有公务在身,这死罪先寄下,望朱尚书好生为官,造福百姓,如其不能,本帅必追你今日的死罪!” 卫长风这话的官腔倒也十足,究其原因,还是怕朱令食言,不肯放了童云。至于童浩然倒不必担心他放不放,他要不放,随时可以把朱令抓越来再砍,反正军营中的事卫长风说了算,怕只怕离了军营的事。 朱令点头,看了看四周,苦笑道:“本官可以走了吗?今晚不会再击鼓了吧?” 卫长风挥了挥手。 他也急于打发朱令走,好问一问白起为什么让自己答应这个条件。 朱令才一出帐,白起立刻说道:“谁都不要说话,我来解释。” 这句话堵住了所有人张开的嘴,不然帐内只怕要一片吵嚷声。 白起见众将不出声,慢慢说道:“咱们固然抓了朱尚书,但难道真能砍了他的头?不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能这样做的。所以咱们现在的目的首先是放了童将军,这一点朱尚书已经答应,完全不怕他食言,否则咱们随时可以抓他再砍,军营里的事,咱们说了算。” 众将都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众人倒都明白,就算有不明白的,听白起一分说也明白了。 白起见这件事解说清楚了,接着说道:“至于救童尚书,这个只能让朱令回京去救,除此之外,根本没办法可想,各位总不至于让朱尚书就在这里修书一封,书信一到陛下面前陛下就会放了童尚书吧?” “可是朱令这狗官说话能算数吗?”李牙将问道,现在他已经不打算称朱令为朱尚书了,直称其本质:狗官。 白起笑了笑:“第一,无论他说话算不算,都只能这样办,咱们只能赌。第二,他当着所有人面承诺一定放童尚书出狱,这话要是传到皇帝那里,结果会如何?真要对质,各位不会不敢吧。” 众将一下子恍然大悟。 是啊,这放不放兵部尚书,可是皇帝的大权,你朱令居然承诺到京一定放,而且还设了时限,这可是夺皇帝的权呐,只此一条就是杀头抄家的罪,敢违背承诺,一纸御状告上去,朱令全家都不得活。 白起见众人都已经明白,又说道:“朱尚书于这勾心斗角之道很是明白的,他方才当着大家直接承诺,就是为了取得信任,如果自己没有把柄在咱们手,咱们也不可能放他。所以他有意的给了咱们这个把柄。只是这件事,如果拖个三五年,就算是把柄也没什么意义了,陛下不会对三五年前的这种事有什么大兴趣,所以我方才问他时间,明确了一月为期,如一月内未放,咱们的状纸就直达陛下面前。” “对!” “不错!” 众将纷纷附和着。 白起却打了个呵欠,看向卫长风:“卫将军,咱们可以散了吧?” 次日一早,朱令启程回京了。 行色匆匆而形单影只。 他现在也不求有人来送行,没人来杀他的头就算不错了。何况他承诺了一月为期,还真得抓紧,有白起在,他只怕没办法再把这个盘翻回来,只能先退一步自保再说。好在自己已经成功得了兵部尚书的权,也算是成功了,只是没有把童云逼到绝路而已。 一个时辰后,汉军也启程了。 虽然众人都担心朱令会不会食言,但无论如何,仗还是要打,军机已经被严重耽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这一回,他们的目标直指六百里外的锡林郭勒。 启程不久,卫长风就接到方镇海的信,信中先是报告了朱令可能要抓童浩然的消息,又问卫长风打算如何做。虽然信中没有明说,但看字里行间的意思,只怕是打算配合着卫长风起兵造反。 卫长风看罢了信,立刻点火烧掉,他可不想让这样的信落在别人手里。随即回了一信,令信使立刻送去,信中主要讲的倒是战事,言道北路军已经出动,请南路军也同样出击。在信尾则“顺带”着说到朱尚书已到,众将与朱尚书“相谈甚欢”,朱尚书与童将军“尽释前嫌”,而且正急急回京,“再议”童尚书的事情。 这封信除了军机之外,都是淡淡的说一些事实,只是,这些说法,相信方将军是能看懂的。 处理了信件,卫长风自统兵前行,才行三日,天却下起雨来,卫长风见雨水不小,虽然才过午后,也下令安营了。这不仅是雨大难行,而且北路军起兵时,南路军还没有动作,所以北路军也不宜太快。 众人安罢了营,天却睛了,弄的众我哭笑不得,卫长风叫来匈奴降兵打听,才知道这种了“孩儿雨”在草原上很常见。 匈奴人称这种雨为“孩儿雨”,意思是说这天气就象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而且变化极快,方才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大雨倾盆,你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雨过天晴了。 卫长风见汉军已经安下营也就不必再起营了,再起营也走不了多一会儿天就黑了,干脆下令各士卒就晒一晒衣服,放上小半天的假。 下罢命令,他向童浩然的帐中走去。 这三天里忙于行军,卫长风实在没空去看童浩然,但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童浩然,他猜得到,童浩然一定是忧色满面,毕竟父女连心呐,怎么可能不担忧? 才行数步,远远的童浩然的帐篷已经在望,身后却有人急急的叫着他。 卫长风转头看去,却是新任第三队常将军安然。 安然与卫长风接触不多,但此前在与匈奴的第一次大战出,虽未在第一线,却及时供应了弩箭,果然是办事稳当,这几次他也连升了两级,当上了第三队的常将军。 卫长风只得等待安然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安然匆匆的跑了过来,远远的看到卫长风,一脸喜色,急忙抢上来行礼,说道:“卫将军,末将无礼,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请您立刻指示。” 卫长风心里暗自叹息,心想这安然说话够啰嗦的,有说这话的空儿把什么事都说出来好不好? “你说吧,是什么事?”他问道。 “匈奴军派来了使者。”廉自洁答道,“现在营门外相候。” 卫长风一惊。 和匈奴军作战数月,双方没有什么交往,现在他们却派来了使者,是来求和的?只怕不会,他们也知道算来求和也没有用,那么会来做什么?卫长风的心念电转,顺口问道:“他们在哪个营门处?” “东门。”廉自洁答道。 卫长风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去看看,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安然在一边吓了一跳,急忙伸手相扶,心中大是纳闷,这无坑无坎的,卫将军怎么在平地上走路都不会走了? 卫长风站在那里想了一想,对安然说道:“让他们到西门前来相候,我要先换个衣服再会见他们。” 安然答应一声,转身去传令。卫长风看着安然的背影,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来的正好。”他轻声自语道。 匈奴的三位使者在西门前等了好一会儿,看着门前乱哄哄的景象,三个人都站开一些,不和那些乱哄哄的人流拥挤到一起。 他们看到了乱哄哄的人流,也听到了汉军将领的怒骂,更看到了一批盔歪甲斜的汉军士兵。 这些人并非有意装的,而是真的如此。原因很简单:他们方才晒罢衣服,出外放松了一下回来。 ------------ 第219章 奇怪的会面 既然卫将军命令放上小半天的假,不当值的士兵自然会放松一下,是不是? 安然在门内等着,一直等着卫长风的命令,他不能到门外陪着敌军使者,毕竟这是敌人,不能过于客气。但他又不能回自己的帐中安然高卧,毕竟这是敌军第一次派使节来,究竟有什么大事,可是很重要的,所以他干脆就在门内等候卫长风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卫长风的命令传下来了,让使节们到后营左边的“休息处”去相会。 安然大是奇怪,连问了两回,才确认这命令没有传错。 后营,是军中杂务处理的所在,比如伤兵,伙房,草料,小有伤病军中将养的士卒临时休息,这些事情都在后营处理。而“休息处”则是这些士卒中的将领临时休息的所在。 卫将军会见敌人的使节,居然不在中军帐,而是在这里,真是奇怪已极。但此时不是问卫将军为什么把会面安排在这样一个奇怪地方的时候,安然只能执行命令,带领敌军使节排开人流,向后营而去。 从西门到后营,最近的路是通过新兵营,经过一片还没有来得及清除杂草的备用训练场,再经过正式训练场,然后过后厨,穿过草料堆积处,再经过武器修理处,最后到“休息处”。安然带着三个敌方使节一路走着,三个使节一路张望,只见先是营门前乱哄哄一片,然后是一群又一群衣甲不整,军纪混乱的汉军士兵,接着是荒芜的训练场,过了荒芜的训练场,就是一块还算不错的训练场,但那些士兵们行列不齐,武器操作也生疏,正被将校们怒骂。再往后,就是一堆堆的粮食酒肉和草料。正好此时一批后勤士卒正在整理军资,这里人声鼎沸,穿着军服的、光着膀子的交错相杂,军马车辆相混,乱成一团。 好不容易从满地的牲畜粪便中逃出来,只见一批批破旧的武器堆在一边,弓无弦,箭无柄,刀枪生了锈,几个老军正不紧不慢的在修理着。 三个使节相到使着眼色。 他们真没想到,汉军会是这个样子的。就这样子的军队,究竟是怎么打败的他们的精锐之师的?看来,有时候运气还真是可以左右战局。 好容易到了“休息处”,那帐篷不大,而且由于使用的少,缺少维护,明显的陈旧,而且扎的不是很牢,风一吹吱吱作响。 三个使节到了门外,安然正要请门口的卫士通道,却见一个卫士托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过来,里面是满满的几大盘好菜,一边上还放着一瓶酒。 安然越发奇怪。 现在还只是巳时将尽,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卫将军怎么急吼吼的吃起饭来了?更奇怪的是,居然还有酒。自打卫将军领兵,安然还从没看过卫长风喝酒,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偏偏的挑敌军使节到来的时候要喝酒了?难不成想宴请一下这三个使节?这可是敌军的使节啊,卫将军不至于白痴到这样的地步吧? 他权当不见,请卫士通报进去。过了又有一会儿时间,卫士才出来说道:“有请。” 安然带着三个使节进了屋,一进去就又吃了一惊。 帐内,陈设零乱,东一个椅子,西一个桌子,而且明显的在一些角落里布满了灰尘。正中,卫长风正踞案而坐,左手拿着一个鸡腿,右手握着酒杯,吃的正开心。一边上,一个卫士手里拿着酒壶,随时准备给卫长风斟酒。 “卫将军!”安然提高声音叫道,“匈奴军的使节来了!” 卫长风“呜”了一声,努力咽下一口鸡肉,大着舌头说道:“来了?好啊,请坐,请坐。”他说着向左边一指。 几个使节没有动,因为左边根本没有座位,座位在右边。 卫长风见几个使节没有动,眯着眼看了一眼自己手指的方向,哈哈一笑,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错了,错了,座位在------这边!”他手指晃晃悠悠的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弧形,才指向右边。 “多谢!”为首的使者说了一声,带着两个副手走到右边坐下,全不看座位上布满的灰尘。 “你们来干嘛?”卫长风仍然坐在那里,大咧咧的问道,“是来投降的吗?我恨天将军的威名,你们怕了吧?”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三位使节对视了一眼,为首的使节沉声答道:“我们来此,是有要事与卫将军商量,请卫将军屏退左右,我们才好说话。” 卫长风大笑道:“要事?什么要事?你们要说就快着些,老子急着出去呢。这大好天气,我可没心思在这里和你们闲扯。” “请屏退左右。”为首的使节仍然重复着这句话。 卫长风“嘿”了一声,骂道:“我靠,你们真他娘的婆婆妈妈的!好好,就依你,你们,都给我下去!”他说着手一挥。 一边上的卫士乖觉的放下酒壶退了下去。卫长风看着安然,喝道:“安将军,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安然当然听到了。但他不想下去,因为眼前的情形太诡异了,实在不知道卫将军这是中了什么邪,他既担心卫将军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担心这三位使者会趁着卫将军心智失常之时对他不利。 但卫长风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不动,只得施了一礼,答道:“末将就在帐外相候,如果卫将军有什么事,只要叫一声就行。” “快去快去吧!”卫长风不耐烦的挥着手。 安然只得转身出帐,却差点和一个要进帐的卫士撞在一起。那卫士让过安然,进了帐,对卫长风行礼。 卫长风很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有事快说。” 那卫士答道:“将军方才让我去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五日后是黄道吉日,宜祭祀,将军要祭祀天地,要五日后才行。” 卫长风笑了起来:“那就五日后再看好了。嗯,你下去吧,告诉门口的卫士,先别放人进来了,等我答对了这几个家伙才说。” 卫士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三个使者相互看了看,为首的使者站起身,向卫长风又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我叫多格愣。” “我管你叫什么,有事快说!”卫长风抓起酒杯,一边答着一边举杯,却发现杯中已空,他骂了一声,伸手抓起酒壶自已倒酒,那手拿着酒壶,只在杯边绕圈,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壶嘴对准了酒杯,酒洒的满桌都是。 多格愣看着卫长风的醉态,心中暗自高兴,他咳嗽一声,答道:“卫将军果然英明神武,只是,将军这千里进兵,深入草原,就算击败了我匈奴,不知将军能得到些什么?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卫长风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他终于把杯中的酒倒满了,放下酒壶,一杯酒一饮而尽。 多格愣见卫长风没有特别的反应,只得明说了:“卫将军,你们中国有一句俗话:千里为官只为财。又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这为将,不也是为了生活的更好吗?只要您抬一抬手,您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好。” 卫长风终于有了反应,他看着多格愣,眯起眼睛问道:“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多格愣嘿嘿一笑,向两名同伴示意。 两个同伴立刻伸手入怀,各取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来向卫长风展示。包裹里,珍珠的光芒闪烁成一片,两小堆珍珠展现在眼前。 多格愣好象漫不经心的拿起一颗足有鸡蛋大的珍珠说道:“这黑珍珠是天下唯一的一个。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个黑珍珠有这样大了。” 卫长风的眼中放着光,伸长脖子看着那两堆珍珠,好一会儿,他又慢慢坐下,嘿嘿一笑,说道:“你们的礼物是不错,可惜,我还不能满意!” 多格愣一惊,心想这样贵重的礼物卫将军还不满意,实在有些太过贪婪了。但无论如何,只要他肯收贿就是好事,当下答道:“要怎么样卫将军才能满意?您不妨说一说,在下回去另行准备。” 卫长风大手一挥,大笑道:“我不日就能平定匈奴,你们所有的财宝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贪婪你这点儿财物?你给我听好了,回去后立刻准备投降,如果投降晚了,可就没机会了!” 多格愣正待再说,卫长风已经扬声叫安然了。 安然一直就在帐外守候着,听得卫长风叫自己,立刻大步进了帐,向卫长风行礼,问道:“卫将军有何吩咐?” “把他们给我赶出去!”卫长风大声吩咐道,“不要lang费我的时间!” 安然大喜,心想不管怎么样,这几个使者算没有收获,当下应了一声,多格愣想要分辨,但安然却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叫卫士将几个使者连拉带扯一路推出了营门。 卫长风见安然将几个使者赶出帐,他得意的一笑,举起杯喝了一口,此时他的手一点也不抖了。他又夹菜吃了两口。 帐外脚步声响,安然进帐报告:“使者已经赶出营门,末将看着他们回去了。” ------------ 第220章 解谜 卫长风点了点头,神情变的严肃起来,对安然说道:“传令,明天定更,全军出发,今日起,白天休息,晚上行军,限五日内到锡林郭勒!” 安然一惊,心想现在离锡林郭勒四百五十里,五日内到锡林郭勒,就是一天要行军近百里,虽然此时全军都可以骑马乘车,但一天近百里的行军,绝对也是很大的行军强度了,更何况是白天休息夜晚行军,就更增加了难度。不知道卫将军这个命令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放在以前,他不理解卫长风的命令也不会怀疑,因为事实证明,卫长风的计谋总是那么出奇制胜。但现在,卫将军醉着酒,这命令还是正常思考之后的命令吗? 他不好直接拒绝,毕竟命令就是命令,抗令可是杀头的罪,于是绕着弯子答道:“卫将军现在有些疲劳吧,今晚就休息一下吧,卫将军先醒一醒酒明日再做决定。” 卫长风哈哈一笑,倒了一杯酒,将酒杯送到安然眼前,示意安然喝下去。 安然心中为难,见卫长风端着酒杯,那意思好象是自己不喝他就要这么一直端下去,只得接过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这一口抿罢,安然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努出来,他又小小的喝了一口,更是吃惊非常,干脆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干,咂了咂嘴,终于叫出声来:“是水!” 卫长风笑了起来,一脸调皮的神色:“我的酒量可不行,别人可以真的喝酒,但我不敢,我只能以水代酒。” 安然呆立在当场。 看来,卫将军根本就没有醉,甚至没有喝一滴酒,方才他的醉态完全是装出来的。那么,这是他为了骗几个匈奴军使者而用的计谋了。只是,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你先去传令。”卫长风见安然发呆,催促道,“传了令就来和我一起吃饭,这菜已经端上来了,咱们不能lang费。” 盏茶时间后,安然传了令,与卫长风在帐中相对而坐,只是没有动筷,而是直视着卫长风。 卫长风吃了两口,见安然不动筷,扑哧一笑,说道:“你要听不到我的解释就不吃饭吗?” 安然也笑了起来,抓起筷子大大的夹了一口菜,答道:“末将失礼。方才末将一直在心里想着您这计策的作用,一时出神,忘记吃菜了。” 卫长风笑道:“咱们一起吃吧,你也不用拼命想了,我来告诉你。”他一边与安稳吃着,一边慢慢的说道:“本来,咱们有几种办法去攻击锡林郭勒,比如强攻,包围等等。但既然对方派了使者来,咱们不妨用个更好的办法。你想,对方的使者,肯定不是来投降的,当然,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也绝不可能是来下战书之类的,他们连自保都有问题,哪里能挑战?那么你倒猜猜看,他们会来做什么?” 安稳沉吟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行贿!”他脱口而出,“只有用这个办法试试咱们是不是能不去进攻!” 卫长风一挑大拇指,赞道:“不错!他们正是来行贿的!” 安稳明白了敌军使者的来意,却仍不明白卫长风这些奇怪举动的用意。他问道:“卫将军,末将想来,您可能是想用计破了敌军,只是,既然他们是来行贿的,您就来个将计就计,直接装做受了贿赂,然后再行突袭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装做醉酒,而且在这样的地方接见他们呢?” 卫长风微微一笑:“安将军,就算我假做受贿,敌人仍不可能放松警惕,相反,他们会派出更多的探马来观察我的动作,看我是真受贿还是假受贿。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想要偷袭是比较困难的,何况,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如果不偷袭也仍可取胜,但偷袭如果不成功,反而损伤士气。” 安稳点了点头。其实,卫长风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讨厌用假装受贿的办法,更要防着朱令借着他受贿的由头打击报复。 “那么,您现在这样的做法是打算。。。。。。??”安稳仍是没想通。又不假装受贿,又不偷袭,那为什么要这样做? 卫长风开心的笑了起来:“安将军,如果你是那使者,你看到了现在的情形,你会怎么做?” 安稳嗯了一声,知道这是卫将军在启发自己,他停了筷子,认真的想着。如果,如果自己是使者,在西门前看到那混乱的场面,然后又看到破旧的武器、人马不分的管理、低水平的训练,特别是,看到了一个喝的烂醉、自大成狂的将领,他会怎么办? “我会偷袭!”安稳脱口而出,“既然您不受我们的贿赂,面对明显的组织不力、训练不佳、而且将领无能的汉军,我会赌上一回,全军出击,进行偷袭。如果得手,自然是好事,就算不得手,也不过是把失败的时间推前了一点,毕竟就算不偷袭也一样会失败。” “不错!”卫长风点头,“他们会偷袭,我的目的就是引诱他们偷袭,而我现在所下的命令,就是针对他们的偷袭。” 安稳的脑海中一亮,他明白了。既然敌军会偷袭,那么汉军应当怎么应对?敌军以为汉军短期内不会出动,不但是看到了汉军的混乱,而且也听到了卫长风特别安排卫士报来的假消息,那个问答“将军方才让我去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五日后是黄道吉日,宜祭祀,将军要祭祀天地,要五日后才行。” “那就五日后再看好了。嗯,你下去吧,告诉门口的卫士,先别放人进来了,等我答对了这几个家伙才说。” 这个对答,明明白白的在说,至少五日内汉军是不会行动的。那三个使者就在一边看着听着,哪里有不注意的道理。 何况就算一个人没注意,总不成两个、三个人都不注意,他们回到锡林郭勒一报告,敌军将领极可能就立刻起兵前来突袭。而汉军,则在使者一走就立刻起兵,昼伏夜行,快速前进,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局面:匈奴军在向汉军偷袭,而汉军,则正对着偷袭的匈奴军进行偷袭! 所以卫将军要明天晚上行动,目的就是给这几个使节回营报告的时间,匈奴人经常用猎鹰传递紧急消息,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们不可能不用猎鹰传递,猎鹰一日之内可飞四百里开外,汉军起兵时,这个消息应当已经放在匈奴统帅的案头了。 “好计策!”安稳脱口叫道,但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卫将军,如果他们没有起兵来偷袭怎么办?” 卫长风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使者回去说汉军还要几天后才能行动,前脚他们才报告完,后脚咱们就到了,第一计不成,那么正好可以试试你方才所说的第二计:偷袭锡林郭勒。就算对方防范严密,没有偷袭的可能,咱们也不过是快速的抵达了锡林郭勒,并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 安稳兴奋的一拍桌子,筷子差点被震掉地上:“太对了!卫将军,您这真是神机妙算啊!” 随即想起一事,问道:“那南路军呢?咱们约好夹攻。。。。。”话说说一半,他就自己轻抽了自己一耳光。 如果北路军能攻下来,为什么一定要等南路军?如果攻不下,那在锡林郭勒等南路军不行吗? 卫长风嘿嘿一笑,说道:“如果你再不吃饭,可就得饿着了。” 三日后,离锡林郭勒二百里。 在茫茫草原上能够见到起伏的山地已经很是不容易了,虽然这一片所谓的“山地”也不过是一些起伏的低婑小丘,但连续上千里都看不到起伏的行军后突然看到这些小丘,也感觉着象座小山了。 这一串小丘长而不广,自东而西,在西面又绕了个圈,向北延伸。 二万汉军就埋伏在这小丘的后面。 如果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在小丘对面五里左右,有一片茂密的草丛。这些草长的很高,确切的说,有些太高了。 但并不止这里有这种高高的野草,在东面,也有这样一片野草。 当然,草地下面,是伪装好的汉军。 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样,卫长风是很满意的。 接到“前方发现匈奴大军”的信报才一个时辰,汉军已经全部伪装好,如此素质,可说是极为难得。 不过,当他下令紧急埋伏时,仍有些人的目光中含着不解之意。 汉军是昼伏夜行,怎么肯定匈奴军也是?如果匈奴军在晚上休息,不是白埋伏了? 卫长风不打算和这些人解释。一则,他没办法让每个人都理解自己的判断,也没有必要,二则,时间紧迫,容不得慢慢解释。 其实这是一个简单的推理。 汉军昼伏夜行是为了什么? 答:为了偷袭,防止敌人发现。 那么,如果匈奴人也想偷袭,会怎么办? 答案同上。 没有哪个将领会傻到大白天的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行军,其目的是为了偷袭。 所以,匈奴军只可能是汉军一样的昼伏夜行。何况探马带来的消息也说,发现匈奴军时,匈奴军正在行军。 ------------ 第221章 飞鸣镝 此时已过了三更,探马带来消息时是时近二更,如果是白天行军,不可能在二更时仍在行军。 现在,他就等待着匈奴军进入自己布好的口袋了。 左右两侧各二万人已经布置好,另外二万人则绕了个圈子,继续向锡林郭勒前进。既然匈奴军大举偷袭,锡林郭勒肯定没有多少敌军,二万人可一举占领之。如果这里的匈奴军退回,等待他们的将是汉军的前后合围。 前方隐隐传来马嘶声。 来了! 卫长风带马,隐身在一块突起的岩石后向前看去,远处,隐隐出现黑影,一大批匈奴军士兵接近。 卫长风明显能感受到身后汉军士卒们的兴奋之情。 这一回卫将军又是料敌在先。 战场上不在于敌人有多高明,而在于是不是事先知道对方的想法,一旦猜中了对方的想法,就算对方再高明也没用。 匈奴军逐渐进入汉军的埋伏圈,由于匈奴军也同样是想防备暴露,所以他们的行伍里也没有什么喧哗之声,人马都默默的前行着。 卫长风的眉毛却突然皱起。 这不对。 看敌军人数,也不过二万。虽然匈奴连败,而且损失惨重,但锡林郭勒再怎么样也不会只有二万人,如果只有二万,他们怎么可能出动偷袭?就算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也难以成功啊。 卫长风才一犹豫,却听得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方向明明是自己派出的偷袭锡林郭勒的部队方向!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匈奴军是分开行军的!前面有一批,后面还有一批,再往后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这可不是原来的匈奴军将领所达到的水平! 此时匈奴前军听到身后的喊杀声,立刻停了下来,只见数骑自阵中飞驰而出,向后跑去。 卫长风知道不能再等。无论如何,只能开战了,再迟片刻,整个匈奴前军后退,这一番辛苦就白废了。 “击鼓!”他果断下令。 鼓声大起。 左右两侧,汉军的轻重骑兵在战车兵的配合下呐喊着向二万匈奴军冲去。 四万人包围二万人,而且这一回汉军骑兵人数大增,还有战车兵相助,甚至于一半的人都身背连弩,这一战没有悬念。 匈奴前军立刻陷入汉军可怕的包围中,向前无路,后退无门,成批的匈奴军被弩箭放倒。 箭雨中,只见匈奴军的阵形在迅速变换,左右前三面各三千人全力向外攻击,近万匈奴骑兵向后方冲出,这一会儿功夫居然组成了冲锋阵势,试图强行突围。,卫长风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能立刻想到对应之策,而且令行禁止,立刻组成突围阵势,这个将领不一般,这只部队不一般! “重骑兵出击,封住敌人后路!”卫长风果断下令。 上万重骑兵直冲出去,弩箭加战刀,转眼间封住了匈奴军的后逃之路。左右两侧,匈奴军被迅速压缩,一批又一批匈奴军士兵倒地箭雨之下。 卫长风的眼睛紧紧盯着战场。 他看到的并不只是汉军已经包围并即将全歼匈奴军,他同时也看到,匈奴军面临如此恶劣的境地仍然在死战! “插降旗,命令匈奴降兵劝降!”卫长风下令。 一杆大旗插在了山丘顶,旗上以汉、匈奴两种文字写着“受降”二字。 旗下,数十匈奴降兵执火把而立,将旗照的极为明亮。这些人随着一声命令,一起放开喉咙大喊起来,至于内容,无非是“放下武器,到此集合,恨天将军饶你们不死。” 这是此前早设计好的办法,但现在,卫长风对这个办法并没有多大信心。 他本以为,他可以以恨天将军的威名将匈奴军吓的投降,就算不投降,匈奴军的士气也会大受打击。但现在,他有些不敢肯定。 虽然现在汉军与匈奴军的数量和战力之比比原来预计的还要大,而且大的多,但从匈奴军的气势看,好象并没有受到多大冲击,看起来这一批匈奴军居然好象是宁战至最后一人的态度。 一个传令兵急急的来到卫长风身边,向卫长风说道:“白将军禀卫将军,匈奴军极可能还有后队,白将军建议抽出部分人力,准备与匈奴后队作战!” 卫长风摇头:“告诉白将军,全军攻击,全力杀敌!” 那传令兵返身回去报告了。 卫长风知道白起的意思。 既然还有后队,汉军必须有所准备,防止匈奴军后队来攻,导致汉军失败。 但卫长风另有一番打算。 他认为,匈奴前军与后军间距离不会太近。因为方才听前面传来的喊杀声,离的比较远,何况汉军前攻锡林郭勒的部队绕了个大圈子,已经远离了现在这里的位置,仍然碰到了匈奴军,这说明匈奴后军离的不近。既然不近,匈奴军又为前攻锡林郭勒的部队所阻,那么汉军如果全力攻击匈奴前军,完全有希望在匈奴后军赶来前击败匈奴前军,然后,则与匈奴后军进行硬碰硬的对战。 不过,这倒不是白起的想法错误,只是两种不同的思想。 白起的想法是,抽出主力的部分去救前攻锡林郭勒的部队,不至于让前方的汉军受困甚至被击败。但卫长风认为,这样做就等于是进行一场混战,与其这样,不如冒一下险,先快速击败匈奴前军,然后全军往攻,如果速度够快,这一战虽然未能如原来预料的那样顺利包围攻击匈奴全军,却也同样可以大胜。 自然,卫长风的想法有赌的成份,但战争就是以人命为代价的赌博,区别只在于好的将领在有利的时候赌,差的将领在不利的时候赌。 卫长风认为,虽然自己对匈奴的判断有误,但匈奴也同样犯了个错误:他们低估了汉军的战斗力。 现在的汉军,已经不是十几天前的汉军了,这一点是匈奴军所没有料到的。 这就是卫长风手里的绝杀之策。 受降旗下的匈奴降兵又一次大叫起来。 黑暗中,一阵奇怪的呼啸声突起。 这呼啸声绝不是人所发出的,听来好象是利器破空之声,那声音又不象任何武器能发出的,尖锐而又高昂,有些象小孩子吹的哨子,却比那哨子声更尖,更响。 随着这声音,只见黑暗中突然现出一片箭雨,这一片箭雨向受降旗直飞过去,火光下看的明明白白,当先的一支箭,又粗又大,箭上居然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那尖锐的呼啸声就是从这竹筒里发出的! 大旗下的匈奴降兵一听到这声音,就好象见了鬼一样,大叫着纷纷仆倒。火光一暗,喀嚓一声,降旗居然被那支箭拦腰击断! 啪啪之声不绝,无数箭支钉在大旗上,大旗呯的一声倒地。 卫长风正自吃惊,却有人来报:“第七队常将军阵亡!” 卫长风的脑袋轰了一声。 第七队是负责阻击匈奴的突围的,是新来的重骑兵,常将军李林,在战前就反复主动请令,表示一定会截住匈奴军的退路,卫长风见其如此好战,手下又是新增之兵,所以让他进行阻击,没想到居然会阵亡! “怎么搞的!”他怒吼了起来。 传令兵不防有些一问,结结巴巴的答道:“有一个胡将好厉害,身上的铠甲刀枪不入,李将军被。。。。。。” 卫长风一挥手打断传令兵的话,下令:“由牙将负责指挥!” 传令兵转身就走。 卫长风下令白起接替自己的指挥位置,随即带着一千精锐向前赶去。 如果有一个刀枪不入的铠甲,对付它的最好法宝就是自己的太阿剑,他必须去看一看,这是哪一个胡将,如此的威猛,居然击杀了汉军常将军! 战场上,汉军已经将匈奴军冲的七零八落,两侧的攻击已经近于合在一起,整个战场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但负责阻击匈奴突围部队的一万重骑兵却受到极大的压力,大批匈奴军与汉军混战,双方一时还不分胜负。 卫长风带着部队才近第七队处,又一阵尖啸声起,只见一片箭雨击出,数十名汉军重骑兵落马,一小队匈奴军透围而出! 卫长风大喝一声,不及赶往第七队,带着一千人直接横在当路,打算截住这一小队突围的匈奴军,同时他也想看一看,究竟是谁发了这可怕的响箭? 月光下,只见迎面数十胡骑冲来,当先一人手持着一张巨大的弓,身背着数支极为粗大的箭,这人满脸络腮胡,面目狰狞,但看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 卫长风长剑一挥,迎头冲了上去。 那将领见卫长风冲来,眼见这人居然身着奋威将军服色,心中大喜,大喝一声,手中弓收起,已亮出一把又厚又重的大砍刀来,迎着卫长风一刀砍下。 卫长风心中暗惊,看这将领这一刀又快又狠,果然是厉害角色,只是,什么样的刀能在太阿剑下手一着?他剑反手一撩,刷的一声已将那刀断为两截,太阿剑毫不容情,直向这胡将身上砍去。 这胡将没想到对方手里有这样一把宝剑,急向后仰。 ------------ 第222章 逆子传奇 卫长风的身手自黑山服了丹药,早已远非当日可比,这一剑居然未能击中对方要害,却仍砍在了这胡将的肩上。 卫长风大喜,喝了一声“着”! 叮的一声,火花四溅,太阿剑一震,居然未能砍破对方的铠甲! 那胡将趁着卫长风一呆之机,一带马缰已经绕过卫长风,手中弓起箭上,就要射卫长风。 卫长风此时已经明白,那个身着刀枪不入的铠甲的就是这个将领,他见对方拉弓,手一返,连弩已经持在手中,一扣扳机,一串弩箭射出。 那胡将一箭才发,迎面一片箭雨迎面飞至,竟是直击面门,急忙间一个铁板桥仰身躺在马上,堪堪避过箭雨,但手中这一箭也失了准头,那一箭带着尖啸倾斜向半空飞去。 这箭才发,只见四下里一片箭起,居然也向半空射去。 卫长风这一惊更甚。 看来这胡将的箭是个命令,箭到哪里,其他人的箭就到哪里,哪怕是射向半空,其他人也跟着射出。此时匈奴军已经崩溃,那些匈奴人仍不忘记跟从此箭,这胡将的统军之术实在可怖。 他心知手中弩箭要射对方身体肯定无法穿过那铠甲,干脆连弩下斜,一串弩箭射向对方的马。 那胡将身上虽然穿着刀枪不入的铠甲,甚至挡得了太阿剑,但马却没办法掩护,他眼见此战已经失败,手里又失了武器,心知这一番肯定讨不了好去,大喝一声,一带马缰,一溜烟的逃掉。 卫长风正待追击,却见迎面数骑胡兵冲至,却是跟随那胡将突出重围的匈奴骑兵,其中大部已被卫长风的手下所杀,但剩下的数骑居然仍然舍命拦阻卫长风,全不在意自己的统帅已经逃跑。 卫长风太阿剑起,转眼间数骑了帐,但就这么一耽搁,那胡将已经逃远。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 那胡将的马如疾风,虽然比纤离也可能差点,但看来居然差不太多,纤离要想追上它只怕不是一时之功,何况,他现在身为全军统帅,为了一个胡将而放弃全军,只怕不妥,他叹息一声,圈马而回。 此时战场上的战斗已近尾声,二万匈奴军几乎尽数被歼,已经没了什么抵抗。 卫长风向中军处跑去。 虽然这里大胜,但远处的喊杀声却越来越激烈,显然,前往攻击锡林郭勒的部队正在恶战,他必须尽快组织部队前去相救。 将至中军,白起已经迎了上来,一见卫长风开口就说:“那胡将就是冒顿!” 卫长风吃了一惊,他当然知道白起说的“那胡将”指的是哪一个,战场上胡将无数,但能够让定远将军和奋威将军提起的,只有方才那个可怕的胡将。 冒顿之名,卫长风是听过的,此人是匈奴中一个小部落挛鞮部落的人,年轻之时,他本是部落的储君,他的父亲,部落单于头曼单于所钟爱的阏氏生了少子,头曼遂有心废冒顿,而改立少子。只是冒顿深得部落人众之心,而且雄才大略,又当了多年储君,头曼没有明目张胆地废黜冒顿,打算用心计除去冒顿。 当时匈奴的东邻是东胡,西邻是月氏,都十分强大。头曼与月氏结盟,把冒顿作为质子送到月氏。质子实际上是人质,一旦匈奴背盟,月氏就有权杀死质子。头曼把冒顿送到月氏为质以后不久,就发兵进攻月氏。月氏大怒,欲杀冒顿。冒顿得讯后盗得月氏宝马逃归匈奴。 回到部落后,冒顿居然杀了他的父亲自立为单于。 由于这个父欲杀子反被子杀的事情太过惊人,所以这个事情不但匈奴人人皆知,连汉人也多有所知。只是在汉人心中,这是一个兽一样的家庭。父亲居然要杀儿子,儿子居然杀了父亲,实在是胡人野蛮之大成。所以这传说,也不过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冒顿的能力如何,在匈奴中又怎样了,一则匈奴与汉人不通音信,二则也无人关注匈奴的乱事,所以并无人知道。 没想到,今天卫长风居然碰到了冒顿,而这个冒顿居然如此可怕! 不过幸运的是,无论冒顿多可怕,他现在只是一个人败走,毕竟他中了计。现在的问题是要尽快组织士兵向前,去救援极可能已经陷入重围的汉军前军,这里,包括了四万士兵的性命,也包括了随着四万士兵前行的童浩然的性命。 “尽快组织士兵,准备前行救援。”卫长风下令。 白起点头道:“这个卫将军不必担心,末将来组织,我倒是建议卫将军趁此机会听一听冒顿的事,知已知彼。” 卫长风点头。 他知道,象这种琐碎的事,交给白起比自己来还要快,而且此后肯定还要碰上冒顿,可能就在前去救援时就会碰到,听一听也没坏处。 白起见卫长风答应,转身招手,叫过一个匈奴降兵来,那降兵不是普通士兵,而是一个百夫长,对卫长风说道:“末将去组织军队,这百夫长汉语熟练,他对冒顿所知甚详,就由他来给卫将军讲一讲。” 卫长风答应了一声,白起已急急离开。 那匈奴百夫长向卫长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慢慢讲了起来。 原来冒顿逃归后,头曼对他的勇气十分称赞,匈奴人虽然也和汉人一样有着宫庭的恶斗,但他们对勇士是十分佩服的,所以头曼让他统领一万名骑兵。 然而,冒顿却没有打算原谅他父亲,他决心杀父篡位。他制作了一种“鸣镝”,命令练习骑射时均以他的鸣镝为号。鸣镝所射的目标就是诸军射杀的目标,有不从者斩。 卫长风一惊,打断那百夫长的话,问道:“就是方才那响箭吗?” 百夫长点头道:“正是。” 卫长风这才明白为什么那降旗下的匈奴降兵一听这声音如此害怕,只是冒顿能够将手下训练的如同木偶一样,明知那一箭射向天空也跟着射,可实在够可怕的。 那百夫长见卫长风不再发问,继续讲道: 匈奴人好田猎,冒顿也不例外,在围猎鸟兽时,冒顿常发鸣镝。凡不按他指示的目标发矢者,不论如何精于骑射,立斩不赦。 为了考验部下对自己的号令是否听从,有一次冒顿突然以鸣镝射向自己的宝马。冒顿的左右随从中有些人知道这匹马深受冒顿喜爱,恐号令有误,不敢随而射之。冒顿为严格军令,竟杀死了那些不敢射的随从。 卫长风心中又是暗惊。 他本以为冒顿方才骑的就是来自月氏的宝马,没想到那月氏的宝马已被射死,冒顿骑的,不过是匈奴人中精心选出的好马,看来匈奴人养马之术果然厉害。 这冒顿不惜以宝马为靶训练部下,果然可怖,他不由打起精神认真听了下去。 那百夫长继续说道:后来,他又安排了一次考验。他竟把鸣镝射向自己的爱妻,左右随从中虽知鸣镝所指便是目标,且有过上次的教训,但毕竟这次目标是首领的爱妻,结果又有一些随从不敢放箭。冒顿没有宽恕这些仁慈的随从,下令把他们处决。 经过这样严格的训练,冒顿的部下终于明白,鸣镝便是冒顿号令诸军的信号,而鸣镝所指则是冒顿必杀的目标;无论是谁都不例外。任何人只要敢于怀疑鸣镝所指目标是否正确,便被视为违背军令,引来杀身之祸。 过了些时候,冒顿再一次把鸣镝射向自己所心爱的马。众将立刻一同发矢把这匹马射死。此时冒顿知道,自己的部下已经是有令必行,有禁必止。 匈奴人除了放牧以外,也常狩猎。狩猎既是谋生的手段,又是演习骑射技艺的机会。冒顿把杀父自立的念头埋藏得很深。虽然他一直在暗暗地准备起事,但却一点风声也不露。头曼对冒顿的异心也未警觉。 当头曼召冒顿随同他一起出猎时,冒顿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他在狩猎途中突然把鸣镝射向自己的父亲,而他的部下毫不考虑这次鸣镝的目标是整个部落的最高首领,竟一起随鸣镝发箭射之,使头曼单于死于乱箭之下。 杀死头曼单于之后,冒顿立即夺取了部落的统治权。为根除后患,他下令除去那位头曼单于所心爱的阏氏及其所生之子。诸大臣凡不听命者,也尽数杀之。 此役之后,冒顿成了挛鞮部落的单于,他潜心整顿部落,使这个小部落成为众部落中的强大部落,并由此为匈奴大单于阿提拉所注意,成为阿提拉帐下的一员悍将。只是他杀父杀母,性格实在太可怕,所以虽然成为大将,阿提拉却一直不肯对他委以重任,如果不是近来匈奴连败,只怕阿提拉也不会派冒顿前来。 卫长风听得这百夫长的一番话,心中越来越惊惧。 冒顿这个人,可说是性如蛇蝎,却又雄才非常。这等将领,实在是可怕至极。怪不得他一向管用的计谋这一回却几乎失败,这冒顿实在是可怕的敌人。 此时白起来报,军队已整,随时可以出兵。 卫长风打发了那匈奴百夫长,下令全军急行,直向前相救。 ------------ 第223章 外战内斗(上) 行不数里,只听得马蹄声疾,左右两边,各出现了一个匈奴万人队! 卫长风的额头见汗。 方才汉军消灭了二万人,现在又出现二万人,但远处的喊杀声却仍极为激烈,匈奴人究竟出动了多少人? 前面,一骑马飞驰而近,离的近了,看到居然是一个汉军小都统,那小都统身上插着两三支箭,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接近。 “让开,都让开,不要拦他!”卫长风急忙大吼。 那小都统纵马直到卫长风马前,叫道:“我军遇敌!敌军有三万人,请卫将军。。。。。。”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二目虽然圆睁,却已气绝。 卫长风一则以喜,一则以悲。 悲的是这小都统,这一路只怕是全仗着一口气来到卫长风面前,眼见那箭深入胸腹,如果不是他有这一口气,只怕早已气绝而死。喜的则是这个消息。 如果是在以前,汉军二万对匈奴三万,的确极为危险,但现在,汉军的实力大增,虽然以二万对三万仍很艰难,但至少也不至于很快失败。 现在,卫长风已经知道了匈奴的行军布置。 显然,冒顿并不完全信任匈奴信使带来的消息,他虽然起大军偷袭汉军,却将匈奴军分成前中后三军,前后军各二万,中路军三万,计七万大军。看来冒顿的打算是:如果消息是真,七万人完全可以在接近汉军时集合起来发动攻击,如果消息是假,那么三队前后相继,也可防意外。 其实这个办法是很不错的,攻守兼备,只是他没想到汉军于短短十天里会有如此大变化,居然成了可以与匈奴一对一对抗的强大骑兵,如果没有这一变化,只怕汉军主力现在还在与二万匈奴军对战,就算得手也要耽误很多时间,而前方的四万汉军,只怕已经溃败。 也正是因为这个意外,冒顿不得不将后队派上来阻击汉军主力,因为前队败的太快,如果让汉军主力抵达汉军前队处,整个匈奴军就要大败。 卫长风甚至猜得到冒顿的心思。 如果他是冒顿,他的第一选择是将后队的二万人也派上去围攻汉军前军,以五万人打二万人,击败后后撤,也不过是个平局,汉军消灭了匈奴的前队,匈奴消灭了汉军的前队,如此而已。而且匈奴前队二万人,汉军前队也是二万人,从损失人数上是相当的。 只是,汉军的意外强大让这一计划无法实施,想来冒顿在逃回的路上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不肯服输,居然派了二万后队来阻挡汉军。只要阻得住汉军,就算这二万人尽数死光,也不过是损失四万,加上匈奴攻击汉军前队的,虽然可能损失要更大一些,但不至于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卫长风立刻抬头去看那两个匈奴万人队。 这两个万人队并没有冲过来,而且是在汉军左右两侧不断的接近,离开,在兜圈子。 卫长风冷笑一声。 还真让他料中了。 当然,这一点他要感谢白起。如果不是白起让他在如此紧急的时候去听冒顿的故事,他还真不知道冒顿会怎么做。 现在,他知道了。 冒顿既然想阻拦汉军,但汉军的攻击力极强,二万匈奴军不一会儿就被杀光,再派二万人来攻击,也难以阻拦多久,所以冒顿的想法是:让这二万人牵制汉军,只要汉军慢下来或停下来就是大功,如果汉军不肯慢下来或停下来,再强行阻击。 如果换了卫长风在冒顿的地位上,他也会这么做,这就是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然而,冒顿的计策虽好,却没有得力的执行者。 匈奴将领大多鲁莽冲动,进行细致的计谋却是为难。冒顿再有好计,也要下属能够执行才行,显然,匈奴中有一个与卫长风相近的人冒顿,却没有一个与白起相近的人,所以,冒顿的思路虽好,却也无法完成。 “白将军,”卫长风下令,“你指挥二万轻骑兵去冲击这两个匈奴万人队,我自统中军去救前军。” 白起答应了一声。 这就是卫长风的对策。 汉军二万人对匈奴二万人,就算战力稍差也不至于轻易失败,而汉军主力,将直击而前。 冒顿,你没有错的太多,只有三个错误:一,仍然继续低估汉军的战斗力,二,没想到你的手下并不个个如你一样有能力,三,你太过不服输。 是听,你只错了三处,但在这样的战斗中,错一处就是致命的,何况三处? 马蹄声大起,二万汉军兵分左右,向两个匈奴万人队逼去,这二万汉军并没有紧紧追击匈奴军,而是沿着汉军主力左右来往巡行,如此一来,匈奴军要想利用不断接近的办法威吓汉军就不成功了,如果匈奴军强行拦阻,二万汉军正好与匈奴军对战。 汉军不断击败匈奴军,只要护在主力左右两侧,就可以逼的匈奴军不得不强行来攻,而汉军,就算失败,也可以退到中军处得到支持。 这就是卫长风命令白起亲自指挥这二万汉军的原因。 这样的局面,白起是完全可以处理好的,他虽然没有奇谋,但对这种明显的局面完全有能力把握好。 汉军的二万主力全力向前,二万骑兵左右相护。前行不久,左右两侧的匈奴军就意识到情形不妙,号角声大起,两万匈奴军全力冲上。 卫长风没有理会匈奴军的疯狂攻击,这个自有白起来抵挡,现在,他的目标是汉军前军,是更大的战斗! 一片喊杀声中,汉军主力已经脱离了两侧的防护军,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前。但两侧防护汉军并没有因此远离汉军主力,而是且战且退。 因为汉军有一件法宝可以在这种情形下发挥巨大的威力:连弩。 匈奴固然也有弓弩,在连弩发明之前,甚至在连弩被李牙将改进之前,匈奴人的弓弩还可以称得上是“强弓硬弩”,然而现在,汉军的弩箭一弩十矢,可反复攻击五次才需要再次安放弩箭,而且速度快、威力大,甚至箭头都带着毒,以弓弩对战,匈奴人吃了好大的亏。 所以,白起指挥着骑兵始终保持着与匈奴军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汉军的弩箭击杀匈奴军,但匈奴军的弓箭在这个距离上则已经没什么威力,即使射中汉军也大多为盾牌和盔甲所阻。 匈奴军自然不肯这样吃亏,但他们毫无办法。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必须尽可能阻住汉军,但一旦接近,连弩就密集发射,而且神机车也陈列左右,神机车上的连弩和飞矛让匈奴人无法抵御,如果匈奴人远远逃开自然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但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挡汉军,又无法逃开,结果,两万匈奴骑兵就只能这样明知吃亏也要吃亏。 汉军一路前行,两万匈奴军一路攻击,当汉军已经看得到前方的战场时,两支匈奴军阻挡部队退却了。 他们不得不退,在汉军的还击下,他们伤亡已经过半,而白起指挥的两万汉军伤亡只有两千人上下。 就算他们全部冲上去拼命,也只能消耗一些汉军的弩箭而已。 在前方的战场后面,匈奴中军帐内,冒顿正看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右贤王伊稚斜,一个是小贤王老上。 两个人都十分狼狈,身上满是尘土,脚上的鞋已经破了,眼睛红肿,嘴唇干裂,二人坐在那里,神情极为不安。 冒顿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然有!”伊稚斜又一次怒吼起来,“我们败了你要杀我们,你现在也败了,你怎么办?” 冒顿又叹了口气:“右贤王,我已经说过三次了,再说最后一次:你们败了,你们该杀,由我来杀你们,我败了,自有大贤王和大单于处罚。我就算应当被杀也不能由此证明你们不该杀,相反,这更证明你们该杀,因为凡如此失败者都应当杀。” 老上也叹了口气,但是是在心里叹的。他慢慢说道:“左贤王,我们按律当斩,这我没话说。只是,外面正在作战,难道您现在不急于指挥作战,反而急于杀我们吗?就算我们该杀,是不是也等到作战完毕的?” 冒顿在心里一声冷笑。 等待作战完毕?开什么玩笑。 匈奴累败,无数战将或死或降,现在能够指挥大军的,只有右贤王伊稚斜,小贤王老上和他自己这个左贤王,至于大贤王稽侯栅,那是一个好好先生,这位年已七十的老人更多的时候是玩儿他的鹰,他现在甚至连自己的家丁都管不了,哪里能指挥作战。 如果不杀伊稚斜和老上,不但这两个人会在此后向大单于阿提拉告状,而且阿提拉看到有这两个人在,也完全可能杀了冒顿留下这两个人或者其中的一个指挥作战,如果杀了这两人,除了他冒顿急切间再也找不到别人能够指挥大军,所以,他杀了伊稚斜和老上,就是救了自己,他不急着杀这两人还能急于什么?等作战完毕?万一大败,这两人要是逃了,不是他自己放过了求生之机? ------------ 第224章 外战内斗(下) 当然,这话不能这样说。 他淡淡的答道:“外面的作战自有将领指挥,这个不必二位担心,至于二位的事情,只怕要由我来处理了。二位放心,本王自会善待你们的家属。” “冒顿!你敢。。。。。。”伊稚斜的话没有说完,冒顿已经向一边的卫士挥了下手:“拉下去,杀!” 卫士拉着连声怒骂的伊稚斜和老上往外就走,还没等出帐,一个千夫长直闯了进来:“汉军援兵到了!左贤王,怎么办?” 老上在一边立刻叫了起来:“给我们一点兵,我愿意带队反击!我宁可死在汉人箭下!” 冒顿一挥手,斥道:“怎么还不拉他们下去?”卫士拉着两人出帐了。 冒顿这才转向那千夫长:“收拾一下东西吧,注意把那两个汉人先保护着退走,他们一个来自汉王的宫庭,对汉王很了解,另一个据说是恨天将军的情人,对汉军和恨天将军很了解,这两个人很有价值,不要放了。” 那千夫长应声而去。 冒顿慢慢出帐。 一出帐,巨大的喊杀声扑面而来,战场上一片混乱。 冒顿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才回来时,匈奴军还是占着优势的,但现在,汉军前军居然已经防住了匈奴的攻击,正在反扑。以三万人攻击二万人,居然被二万人反占了优势,这仗是怎么打的? 他翻身上马,向远处看去。 前面约七八里处,约七万多汉军正迅速接近,再有不多一会儿就会抵达战场。 他只能承认失败。 七万人对六万人,虽然人数还要更多一些,加之匈奴人一向对汉人可以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四,理当能胜,但现在,他居然不能以一敌一! “准备撤退。”他简单的吩咐着。 他才要转身,却见一名万夫长纵马而来,却是他派去阻挡汉军主力的都隆奇。 都隆奇盔歪甲斜,汗流满面,直闯到冒顿马前,大声说道:“左贤王,我失败了!我们伤亡超过一万人,但汉军伤亡只有两千人左右!我实在挡不住他们!左贤王,请告诉我妻子,我视她如珍宝!” 说罢手一抬,刀已挥起,向自己的脖子割去。 冒顿的手抢在刀抵咽喉之前握住了都隆奇的手,那刀已经将都隆奇的咽喉划出了血痕:“怎么,失败一次就要自杀?如果这样,咱们匈奴人还有活人剩下吗?” 都隆奇有些发呆。 他才回到营中就听到冒顿以“指挥失当,面对弱敌大败”的名义杀了右贤王和小贤王,他自视不能幸免,但他的性格极为激烈,就算死也不肯求饶,所以他直接来到冒顿马前,报告了失败后立刻自尽,没想到左贤王居然不许,而且听左贤王的话,根本不打算杀他! 冒顿微笑,慢慢说道:“位高者权重,权重者责大,对指挥失当的右贤王和小贤王,当然该杀,而你,是一个将领,不能因一次失败就杀。都隆奇,你忘记了当初你是如何一次次胜了汉军的吗?难道你想让我再次与汉军作战时,把你从坟里挖出来指挥作战吗?” 都隆奇的眼中突然充满泪水。 左贤王如此爱才,他还有什么话说?虽然他不大理解左贤王所说的右贤王和小贤王该杀,而自己不该杀的理由,但这不是他应当管的,他是一个万夫长,管不了贤王级别的事。但他现在知道,左贤王是爱护自己的。 他将刀一竖,行了个军中最尊敬的礼节,转身而去。 打今天起,他要为左贤王卖命,这条命,属于左贤王! 冒顿对自己能够三言两语的收服了都隆奇很有些得意,但当他看到战场的情形时,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汉军前军已经完全转为攻击态势,后面,汉军主力已经抵达,眼看着就要开始攻击了。 “撤吧。”冒顿叹息着下令。 卫长风终于和童浩然汇合了。 童浩然的脸上全是汗水,胸口不停的起伏着,秀发已经沾在脸上。 “你终于来了。”童浩然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算说出一句话来。 卫长风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不来?” 童浩然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也笑了起来。 “受伤了吗?”童浩然和卫长风几乎同时向对方发问。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又笑起来。 显然,两个人都没有受伤。 “你去休息吧。”卫长风嘱咐道,“剩下的事我来做。” 童浩然摇了摇头,看着战场上的混乱局面:“我得去收拢我的部队,”她慢慢的说道,“咱们没受伤,可那些士卒。。。。。。”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一将成名万骨枯。这一战,汉军伤亡也近万,虽然杀了匈奴四万人,但汉军仍有大量的伤兵要救助。 “你去吧。”他轻叹道。 他知道,童浩然虽然是自己没过门的妻子,但现在,更是汉军中的将领,他不能因夫妻之情而废将领之责。 与童浩然分手后,他向匈奴的营地行去。 种种杂务自有白起处理,但他要好好看一看匈奴的营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了匈奴的扎营方法,多少会对冒顿增加一些了解。 当然,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如此细致的对待一个匈奴将领,因为那些将领根本不必他这样做就已经被击败,但冒顿不是。这个人虽然失败,但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必须在冒顿卷土重来之前多了解这个人。 他在营地边上看着,见这营地前后左右攻防一体,四面防守的密不透风,虽然只是一个野外的营地,却可看出冒顿的指挥能力。 他的心中对冒顿又增加了几分佩服,几分警惕。 卫长风正自观看,一个传令兵急急赶来,对卫长风说道:“白将军请卫将军立刻过去,到匈奴后营处,有要事!” 卫长风答应一声,提缰往后营处赶,心中却在狐疑:已经胜了,还有什么紧急事件? 他一路赶到后营,正看到白起从一个营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和几样物品。 白起见卫长风到来,未及招呼,先伸手将纸递给卫长风。 卫长风本以为是白起发现了匈奴匆忙撤离而扔下的重要文件,但看白起眉头皱的紧紧的,好象不是什么好事,心中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匈奴有什么大阴谋,他接过纸来向纸上看去,一看之下,脸上变色。 那纸上是用汉语写的,笔迹清秀,但明显的字迹匆忙,上面写着:字付卫将军:千月一时不查,误落胡人之手,王公公为人无耻下做,千月呼救无门,唯请。。。。。。 下面已经没了字。 显然,这是李千月的求救信!想来李千月是趁着匈奴失败,无人看守之时匆匆写就,只是未及写完就被带走了。幸运的是这信没有被匈奴人发现,更幸运的是汉军居然发现了此信。估计着李千月也是没别的办法了,否则以这种方式留求救信,能为卫长风收到的可能太低了。 卫长风的手在发抖。 李千月信中有“王公公为人无耻下做”之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难不成王公公想要强暴李千月?只是王公公本是太监,想强暴也无从强暴起,但李千月如此留信,绝非一般,肯定有重大原因。 他的心中焦急,却又无法可施,一时额上青筋绽起。 白起叹息了一声。 他看到这信,犹豫了一下,本是不想给卫长风,但如此重大的事件,不给卫长风也的确说不过去,只是,他也已经猜到,这信给了卫长风也只能增加卫长风的焦急。 卫长风身负全军重任,不能轻离,何况就算能离开,他又如何在数万匈奴军中救得李千月出来? 眼见卫长风着急,白起只得空言安慰:“李姑娘此前是与王公公一起投的匈奴,他们二人一个知道我汉朝宫中之事,一个知道我军中之事,想来匈奴不敢亏待了二人,王公公身为太监,也不过是行些假戏而已,何况有尼娜公主在,王公公不会有什么过格的举动。” 卫长风勉强一笑。 他也知道白起是想安慰自己,只是这等安慰实在没什么用处。 李千月以如此方式留信,已经是情形非常紧急了,在这等紧急之时还提到“王公公为人无耻下做”,其情形肯定极为不堪。 他长叹一声,挥了下手。 虽然他内心着急,但一则也实在无法可想,二则,汉胡相争数十年,多少百姓流离,虽然李千月是他心中念兹在兹无时或忘之人,但又有多少百姓的亲人如此天各一方?那些百姓难道就不担心他们的家人?只有尽早平了匈奴,进而安定周边,才能让如李千月这样的人不再如此受辱。 白起见卫长风神态稍定,这才将手中的物事递过去,说道:“这几样是女子之物,想来是李姑娘的,卫将军。。。。。。”他才说到这里,突然缩手,想要收回去。 卫长风正自伸手去接,不妨白起突然缩手,接了个空,奇道:“怎么了?” 白起没有回答,只是向卫长风身边看去。 卫长风才要侧头,却听得一边有人说道:“什么事?怎么,不宜我知道吗?” ------------ 第225章 女人的心胸 白起大是尴尬。 原来这赶来的正是童浩然。 童浩然此前受命统四万汉军前击,与匈奴军迎面相逢,血战后不及与卫长风谈论就去安抚士卒,她大致处理了军务,想着要将伤亡情形汇报一下,打听得卫长风到了匈奴后帐,所以匆匆赶来,本是想汇报下军务,没想到到得近前却见白起手里拿着物事要给卫长风。 童浩然身为女子,对女子所用之物自然极是熟悉,一眼看到那东西居然是一个女子用的梳妆盒,心中大奇。 匈奴军中有妇女倒不稀奇,匈奴人一向于女子参军并没有禁忌,但白起将这女子的梳妆盒给卫长风却是很奇怪,所以直接凑上来要看个仔细,没想到白起一见了她居然立刻缩手,她心中感觉不对,立时出言询问。 卫长风见童浩然来到,心知白起是怕童浩然心中不喜,他却笑了笑,先将那信递给童浩然,说道:“这件事你可以知道。” 童浩然接信扫了一眼,脸上色变,看着白起问道:“白将军,这可是那位李姑娘的东西?” 白起只有苦笑。看来,他这一回是给卫长风惹了大麻烦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隐瞒,只得将梳妆盒又递了过去,说道:“正是。” 童浩然横了卫长风一眼,说道:“卫将军,你就这样眼看着一个女子无助的落于胡人之手吗?她信中说‘王公公为人无耻下做’,这话做为女子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你难道就不想个办法帮她一下?” 白起大感意外,没想到童浩然居然是这个想法,不由暗暗一挑大拇指。 卫长风却没有意外。自打他与童浩然在帐中相拥而眠,睡梦中他误叫了李千月的名字,童浩然却没有怪罪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心胸比男子还要宽的好妻子。 他叹息道:“哪里不想救,只是无法可想啊。” “呸!”童浩然居然有些发怒了,也不管白起在场,怒道:“怎么无法可想?匈奴降兵极多,这一战又俘虏了不少,拿一个百夫长换李姑娘行不行?不行再加一个百夫长,加些金银!” 白起听得童浩然说起这个,急忙点头道:“这个办法可行。卫将军,末将以为可以考虑。” 卫长风却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大汉的军民也被匈奴掠走无数,哪里是只有我一个人想救?如果只因李姑娘与我的关系而救,是对大汉的军民不公了。” “但是现在他们只掠走了一个女子!是女子!”童浩然更急了,声音都大了起来。 卫长风摇头道:“哪里只是一个?前年匈奴深入边境,一次就掠走人员三万,其中妇女过半,我怎么能因我一人之私而无视了这些人?” 童浩然恨恨的一跺脚。 白起在一边看着,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 按常理说,童浩然本应是吃醋的,但童浩然没有,非但没有,反而急于救出李千月。从现在童浩然的表现看,这可不是装的,这是真的着急。 而卫长风,本是心中急于救助李千月,然而他却念念不忘自己身为统帅,不能以权谋私。 这两个人,都是对方的金山。 他们在一起,还真是珠联碧合,天下再也没有比他们更适合的夫妻了。 “末将倒是有一个主意。”白起突然开口道。 童浩然立刻看向白起。 白起心中暗暗好笑,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这夫妻两的劝架者,只是,这个架他真的想劝。 “白将军,说啊。”童浩然有些着急的催促。 白起说道:“此战之后,匈奴军只能退守锡林郭勒。末将听得,锡林郭勒虽然不是大城市,但的确是匈奴人长期经营之地,有大量匈奴百姓在那里。末将愿为使节,前往锡林郭勒,劝说冒顿将抓得的我军士卒百姓尽数放回,我军则承诺拿下锡林郭勒后,不会随意杀害匈奴百姓。”说到这里白起笑了笑:“不过,这一回末将要借用一下卫将军那恨天将军的威名。” 卫长风和童浩然听得白起这个办法,同声赞扬。 其实汉军无论占领不占领锡林郭勒,都不会乱杀百姓,哪怕是匈奴百姓,所以这个办法不过是个空头人情。但对匈奴人来说,恨天将军卫长风的威名可是无人不知。一个连降兵都杀,伤兵都不放过的人,怎么会对匈奴百姓客气? 所以这个承诺对匈奴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让步。而汉军所要的,是将匈奴所俘的汉人,包括士卒百姓放归,不仅仅是针对一个李千月,所以这个办法完全可以说是公事公办,是为了解决汉人被俘者,当然,这被俘者中,也就包括了李千月。 白起见二人同意,说道:“我军不日就会往攻锡林郭勒,这事宜早不宜迟,末将收拾一下,明日就去。” 卫长风心知这事极为重大,已经不单单是他个人相救李千月的事了,而是要救回无数大汉子民的事,不能交给低级军官去做,他自己身为主帅又不能去,也就只能由白起去做了。当下点头,说道:“多加小心。成与不成,速速回报。” 白起点头答应,说道:“末将这就收拾一下。” 童浩然急道:“白将军,请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急带马而走。 卫长风与白起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童浩然要做些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童浩然已经回来,手里托着一个小盒,她将小盒递给白起,说道:“这里是我的一些首饰,虽不能说多名贵,但也值得一些钱,这是我的私人之请,以我私人之财,请白将军务求救回李姑娘。” 白起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正看着童浩然。 这一刻,卫长风感觉童浩然是那么美丽。这美丽会让他永远记得。 他见白起看向自己,点头道:“这是童将军的私人之请,我不好说话,就请白将军自己拿主意吧。” 白起一笑,心想这主意有什么难拿的。接了也就接了,如果用不上最好,真要用得上,相信童将军不会心疼。他点头答应,收了盒子,匆匆的收拾了一下,带着一个百人队离营而去。 卫长风见白起已走,这一堆的杂务只好自己处理了。童浩然也不闲着,急急的去自行处理本队事宜。 次日一早,汉军继续启程。 这一次,目标直指锡林郭勒。虽然此前匈奴累败,但锡林郭勒做为匈奴人的一个重要营地,只怕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卫长风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昨日这一战后,汉军还剩五万人,而匈奴军仅败走的部队就有三万,加上在锡林郭勒留守的部队,只怕有五六万人。所以卫长风倒也没有急于前攻,而是稳步前行,边走边等待南路军前来。 军行两日,这日里安下营寨,卫长风得了片刻的空闲,来到童浩然的营帐。 才一进门,却见童浩然正自垂泪。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童浩然为什么流泪。那是担忧她的父亲。 卫长风也是无法可想,只能走过去拥着童浩然以示安慰。 二人在帐中静坐。过了片刻,童浩然的情绪稳定下来,轻轻靠着卫长风,只是她心中郁闷,一时不想说话。 卫长风拥着童浩然,也不想说话。他只想这么静静的坐着,哪怕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样的时间,只怕连半个时辰都不会有。 卫长风这一回判断的十分准确。 才坐了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焦急的叫声:“卫将军,卫将军!” 卫长风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看了童浩然一眼。 童浩然也只能是无奈的摇头。 卫长风迈步出帐,见外面是第五队常将军蒋正义。 卫长风还未及开口,蒋正义已经指着中军帐叫道:“卫将军,快去看白将军,快!” 卫长风一惊。按时间推算,白起也应当回来了,但蒋正义这个表情可不对,他心知肯定出了问题,撒腿就往中军帐跑,一边跑一边心里惦记,不知道白起怎么了。按理说,匈奴人不敢对白起怎么样,但如果真的侮辱或伤害了白起,卫长风决不会饶了匈奴人! 他直冲入帐,只见白起坐在帐内的椅子上,脸色发青------是真的发青。一个大夫正手忙脚乱的在给下针,推拿,另一个大夫正将一个药丸往白起嘴里塞。 白起牙关紧闭,好象傻了一样。那大夫只得伸手捏着白起的嘴,硬将白起嘴捏开,将药丸塞入白起口中。 卫长风先是打量一下白起周身,见白起没有受伤,随即问那大夫:“怎么,白将军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那塞药丸的大夫摇头道:“不是。白将军好象受了巨大的刺激,一时痰气上涌,神志有些不清。” 蒋正义在一边补充道:“末将今日当值,突闻营外巡逻的士兵来报,说道有一队汉军士卒来到,末将猜就是白将军,急出门相迎,没想到白将军已经这个样子了。” 卫长风点头,对蒋正义吩咐道:“今晚加倍警戒,派出双岗,你立刻再去巡视一回,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 第五部 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 ------------ 第226章 下马威 他这样下令,原因是怕匈奴会有什么偷袭之类的举动。 下令已毕,他转头看着白起,见白起的脸色已经不再发青,却又转红,而且越来越红,那眼神极为痴迷,看着好象中邪了一样。 两个大夫继续在白起身上忙活着,连掐人中这办法都用上了。 身后,脚步声响,得知消息的众将纷纷赶到,眼见白起如此,都是心惊,只是此时不宜打扰,众人就在一边静静相候,个个都神情焦急。 那大夫忙活了良久,直忙的额头见汗也没见效果,不由又急又怒,突然伸手,重重的在白起的后背上拍了一掌。 卫长风大怒,正要训斥这大夫,却听得白起“哇”的一声,一口浊气直喷出来。 那大夫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笑道:“终于成了。” 他才说罢,却听到一阵悲痛的哭声。 这哭声发自白起的嘴。 白起哭的十分伤心,眼泪滚滚而下,一时不能自已。 卫长风挥手令大夫退下,站在一边等候。他知道,现在还不能问白起什么,但他发誓,如果匈奴敢侮辱白起,今晚他就尽起大军,和匈奴拼个你死我活! 一边上,冯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叫道:“卫将军,还等什么?匈奴人居然如此侮辱我大汉军官,我们今晚就出击!” “没错!” “对,杀他个狗娘养的!” 众将纷纷怒骂。 和白起相处这些日子,众将只看到白起沉静如水,连笑容都不多,现在居然被匈奴给侮辱的大哭,这等耻辱,谁不愤怒? 卫长风摆了摆手,示意众将安静。 他的内心也极为愤怒,但他要听一听白起的说法,即使要起兵,也得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形才行。 白起终于止住了哭声,看了众将一眼,叹息道:“我自十岁以后就没有这样哭过了。” “有时哭一哭是好事。”卫长风沉声道,“白将军,不必过度伤心,你所受的侮辱,咱们必定要让匈奴人十倍相还!” 白起长叹了一声,说道:“我没有受侮辱,但许多大汉的子民却要受到大祸了。” “什么?”卫长风这一惊更大,急问道:“怎么回事?” 白起伸手取了茶杯,一口气将水喝干,说道:“卫将军不要着急出兵,这件事,容末将从前往后说。” 原来,白起带领百人队一路前行,远远的只见一片白色的帐篷,那帐篷如漫天的云朵,在大草原上展开着,隐约的可见帐篷中间人流来往,但多是身着平民装束的匈奴人。这便是匈奴重镇锡林郭勒了。 匈奴人一向不事城池,所以所谓的重镇,也不过是一大堆的帐篷聚集,只是这里地处交通要道,水草又丰,所以成为匈奴人聚集的重镇。 将至锡林郭勒,已有匈奴警戒哨兵发现,白起命传报上去,说大汉定远将军白起前来,有事相商。 命令传上不久,冒顿传下话来:令白起自己一人,不带武器入营。 白起倒也早就料到这一点,随即命汉军士卒远远驻守,嘱咐自己如一个时辰不回,或者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刻后撤,回汉军营中报信,解下剑,跟着匈奴军士卒入营。 白起表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实际上,他极为留心匈奴营中的的情形。方才大致一扫,已经判断出,匈奴军大约有五万人,虽然看来组织的极好,但从士兵们的脸色和步伐上看,只怕匈奴士兵们的士气不高。 他一路跟着匈奴士卒来到中军帐前,见帐前排列着两排匈奴士兵,那两排匈奴士兵见白起到来,随着一声令下,刷的一下齐抽出刀来,将刀架成一排刀阵。 白起一笑,心想这种小儿科的立威手段也用上了,可见冒顿的内心已经有些虚了。他不理会刀阵,昂首向前,自刀阵下经过,直入中军大帐。 大帐内,一众匈奴将领站成一片。看来不但万夫长在,千夫长们也都在。 这倒是可以理解,胡汉相争数年,还没有一个汉军高级将领来到匈奴处,也没有一个匈奴高级将领去汉军处,这是第一回,所以冒顿特别下令所有中高级将领都聚集在大帐。说的好听些叫示威,说的不好听些,就是围观。 这大帐的占地极广,比之卫长风的大帐大了一倍还多,帐中四壁挂着各种兽皮,正中的桌子是粗木所制,虽然结实巨大,做工却极为粗糙,看来匈奴人的工匠只怕水平不高。 桌后,冒顿端然正坐,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汉人穿着的人,那人穿的不是军服,而是百姓服装。 冒顿见白起到来,并没有以汉语与白起说话,而是对一边的汉人说起匈奴语来。 那汉人听罢连连点头,转向白起说道:“左贤王问曰:兀,那汉人将军可是汉军定远将军白起?” 白起的心中顿生厌恶。 这汉人显然是个通译,只是这人对白起说话时恬胸凸肚,一付自高自大的表情,转头听冒顿说话则立刻换成一付点头哈腰的神态,实在不堪。但他现在来不是看哪些汉人成了匈奴的帮凶的,所以他只能无视,点头道:“正是。” 冒顿又说了一番,那通译问道:“左贤王问曰:两军相争,势成水火,你来此何干?” 白起听着这通译的说话,说是汉语倒也是,只是装腔作势,实在是别扭,他哼了一声,决心给冒顿一个下马威:“此人所说汉语,在下实在听不大懂,麻烦左贤王换个通译。” 那通译一愣,不由满脸通红,叫道:“左贤王问你,来干什么?” 白起一笑,答道:“这回听懂了,麻烦你好好说话。” 那通译又气又急,又不能发作,只得狠狠的瞪着白起。 冒顿看了通译一眼,突然以汉语说道:“我来问吧,你把我和白将军的话向其他将领转述既可。” 那通译心知左贤王已对自己不满,却连脸上的笑容都不敢少了一丝,连连点头。 冒顿看着白起,却不再说话,那神态很明白:我等你说来意。 白起这一回倒不再为难冒顿,他是来谈条件的,不是来挑衅的,当下将自己的条件说了一回。 冒顿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这个不可以。我相信恨天将军的承诺,但仅因为不杀我们的百姓就让我放了所俘的汉人,这个条件不公平。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战败?如果你们战败,这个条件不是如同画饼?” 白起见冒顿汉语精熟,连“如同画饼”这样的典故都用的纯熟,方才他说匈奴语显然不是不会汉语的原因,想来是身为匈奴左贤王,不能在与敌人交谈时用敌人的语言。 他答道:“此前数战,左贤王也看到了结果,现在汉军不日既达锡林郭勒,以左贤王的判断,你们能胜吗?如其能胜,在下这就回营,不再与左贤王多谈。” 冒顿沉默了一下,淡淡的答道:“战场之事,谁能预料?胜负之数,只有刀兵相见才能知道。在失败之前,我是不会谈失败后的条件的。” 白起心中倒也很是佩服冒顿,此人也知道现在的形势艰难,但绝不肯与汉军有一丝的妥协,却也是很有骨气,他眼见这次谈判不成,只得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贵军中有一人我们想赎回,据说匈奴人有赎回的习俗,是不是?” 冒顿一笑:“是想赎回李千月还是王八?或者尼娜?尼娜是东胡人,如果白将军想赎回她却是不行的,另外二位倒是可以。”说着不待白起回答,已经派人去传三人。 白起见冒顿心思敏捷,心想和这种人打交道,还是不要太过周折为好,许多话尽可直说。 他自怀里取出童浩然给的首饰盒,说道:“这是我们的赎金,请左贤王看一看,是否足够。” 一边上,卫士接过首饰盒,传给冒顿。 冒顿打开首饰盒,见里面数样珠宝,居然很是华丽,点头道:“这个足够了,就是把他们两个都赎回都够了。” 白起心中大喜。还好匈奴人有这个习俗,如果有人想赎回俘虏,只要财物给够,是不能拒绝的。这一回虽然童将军失了一大笔钱财,但毕竟李千月是赎回来了,而王公公被赎回则是意外之喜,自然,这位王公公只怕要被押到京城听候皇帝陛下的发落。 不一时,脚步声响,只见尼娜、李千月和王公公三人入帐。尼娜虽然仍是那么优雅,但眉目间很有些落魄之色,这是可以想见的,她本可以好好当一个东胡国王,却因一时鬼迷心窍,沦落至此,实在是不值。 李千月仍是一身汉人服色,脸上却已看不到欢颜,只是看到白起后,脸上才有些高兴的表情。至于王公公,白起看了好几眼才看出是他来,因为王公公居然身着匈奴服色,而且还是匈奴千夫长的军服! 白起见王公公如此打扮,心中升起怒火,不理会王公公,对李千月道:“李姑娘可安好?” 李千月勉强一笑,答道:“还好。白将军可好?在此碰到白将军,真是意外。” 白起的心中其实对李千月很有些不满。 ------------ 第227章 敌营救故人 一个正常人,却要和王公公这等人混在一起,后来又和王公公一起投敌,如此行为,只怕实在不值得同情,但俗语云lang子回头金不换,既然李千月写了求救信,当然是已经后悔,再加上卫长风的因素,所以白起也不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是答道:“卫将军于李姑娘很是惦记,特命在下来赎回李姑娘。” 他并没有说出李千月写信求救之事,但话里却已经暗示了这一点,别人听不懂,李千月却是懂的。 李千月的脸上神色却很是复杂,居然看了王公公一眼,却见王公公正和一边的匈奴将领低声交谈,想是在了解白起来此做什么。 白起见李千月神色奇怪,先不去理她,而是和尼娜打了个招呼。 尼娜微笑点头,却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一边坐下。看来她虽然已经失势,但毕竟是东胡公主,于东胡很有影响力,冒顿也没有亏待她,在帐中还设了座位给她。 冒顿见三人到齐,先开言问道:“王老八,这位白将军持金而来,要赎你回去,你愿意不愿意?” 这句一问,白起的头就嗡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这位冒顿看起来是个直爽的匈奴人,但心计却也极深。他先是接受赎金,严守匈奴习俗,接着却问王公公是不是愿意回去,王公公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回去等着受死? 王公公此时已经知道了白起的来意,听得冒顿此问,急答道:“不愿意!奴才既然已经身入匈奴,得蒙左贤王青眼有加,赏了奴才一个千夫长之职,怎能背叛匈奴?奴才必为匈奴尽忠效力,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极为流畅,想来在汉宫之中也经常这样说,只不过这一回将“大汉”换成了“匈奴”,但自称奴才倒仍是表里如一,一以贯之。 冒顿笑了笑,哗的一声将首饰盒里的首饰倒出一半来,向白起说道:“我们匈奴人一向重信守诺,只要有人来赎,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如果被赎之人拒绝回去,我们却也不能强人所难。看来白将军这一回只能拿回一半的珠宝了。” 白起哼了一声,心想原本就没有打算着把王公公赎回去,既然赎不了,也没办法可想,谁让他方才是以匈奴习俗压冒顿的呢?冒顿听得白起以匈奴习俗相压,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已经有了计划,这算是给白起一个反击。好在赎回王公公本就不在原计划中,白起倒也没怎么失望,他答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很遗憾,想来李姑娘是愿意回去的,这另一半珠宝,就请左贤王收下吧。” 冒顿看了李千月一眼。 他对于留下王公公是很看重的,至于李千月,虽然也有价值,但留下与否倒都不至于产生什么危害,所以他也是无可无不可。 李千月听得二人对话说到自己,又看了王公公一眼,眼神中大有恨意,正要开口,却听一边上尼娜说道:“白将军所带的财物很怪啊,怎么是女人的首饰?莫非白将军将嫂夫人的首饰都拿来赎人了?” 白起听得尼娜这一问,惊的脸上都有些变色了,心中连呼要糟。 童浩然可以拿出自己的私藏首饰来赎回李千月,但李千月绝不会原谅卫长风有了妻子,如果李千月有这样的心胸,又何必跟着王公公跑到匈奴人的营帐中来?他正待转移话题,却听尼娜又说道:“不对。汉军行军,一向严禁携带家属,这个可不是白将军夫人的物事。”边说边起身去看那首饰盒,随即笑道:“咦?这上面有字呢:京都刘氏制,特赠童将军,恭贺童将军生辰。” 李千月的脸上现出疑惑之色,问尼娜道:“尼娜姐姐,怎么会有人送女人的首饰盒给一位将军?” 白起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方才明明见李千月就要张口答应了,现在李千月却问起这个问题,这一下麻烦可大了。他急忙打断李千月的话,说道:“李姑娘,这些事,待回营后再谈可好?在下身负军职,急于回营。” 一边上,王公公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怎么,小月,你还不知道?这位童将军,大名童浩然,是兵部童尚书的爱女,自小不让须眉,据我所知,此女已来到汉军之中,带兵为将。这首饰看来就是这位童浩然将军的东西,至于为什么她舍得拿这么宝贵的首饰来赎你嘛。。。。。。嘿嘿,嘿嘿嘿。”王公公没有再说下去,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因为李千月的脸色已经变了。 她勉强一笑,问白起:“卫将军可是另有新欢了?” 白起只能沉默不语。 他不能说谎,就算说谎骗了李千月回来,李千月眼见卫长风与童浩然的关系,又怎么可能继续留在汉军中?只怕失望之下,会再投匈奴。 李千月见白起不语,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她的神色又是恨怒,又是伤心,淡然说道:“恭喜卫将军得攀高枝,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白起眼见自己这一番努力居然全化流水,再也顾不得别的,急道:“李姑娘,你身在这里,危急万分,就算卫将军与你姻缘已断,你也大可自行回故土,何必一定要留在这里?” 李千月又是一笑,只是神色惨然:“故土?我的故土还有何人在?多谢白将军了,我此前苦于为人所负,所以极想回汉军之中,现在。。。。。。”她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王公公一眼,叹息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白起的心中不由有些火起。 如果不是李千月的求救信,他白起犯得着这样孤身深入敌营吗?写了求救信,却只因一听卫长风另有新欢就决定留在匈奴营中,这算什么想法?既然愿意选择留在匈奴营中,这足以说明她还不至于危急到写求救信的程度,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危急,写求救信做什么? 他眼见李千月如此,也是心灰意冷,叹息一声,答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李姑娘,你要想好,我军军务紧急,此后如再有事,只怕难以再派人来相救了。” 李千月听白起的意思,大有“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意味,如果说有三分威胁也是不假,不由也起了怒意,坚定的答道:“以后,也不必再派人来了,这里很好,我很好。” 白起见李千月这等答复,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冒顿见李千月不肯回去,倒也正合已意,他将首饰重新装入首饰盒,令卫士传给白起,笑道:“可惜了,这一堆珠宝,我却是得不到了。” 白起见事已毕,正待要辞行,却听王公公在一边笑道:“左贤王,你中计了。” 冒顿一愣,看向王公公,问道:“中什么计?” 王公公方才已经与匈奴将领交谈,知道了白起的条件,此时他有心献媚,答道:“汉人习俗,不杀降,不屠戮平民,前者卫长风杀降屠伤,那是事在不得已,此番白将军来,说道以不杀平民为条件与左贤王交换汉人,其实是空口说白话而已。且不说汉军未必能战胜左贤王的虎威,就算得胜,也不会杀平民的。左贤王与汉人相攻数年,何时见得汉军屠杀我匈奴平民过?” 冒顿立时看向白起,那目光很是愤怒。 这一回,他的确中计了,又中计了。。。。。。为什么要说又?因为此前他被卫长风引诱出击,就已经中了一计。 不过这一回中计,却是因胡汉习俗的差异。因为他毕竟是匈奴人,虽然与汉军作战多年,但于汉人的习俗并不了解,此时经王公公提醒,他这才意识到,与汉军相攻多年,还真没见汉军大规模的屠杀过匈奴平民! 这一回,汉人是想凭着一句空话来骗他啊。虽然他方才拒绝了白起的条件,但毕竟是中计,而且是当着全体将领的面中了计! 他恨恨的看着白起,转念之间已经有了想法,他以匈奴语大声吩咐了几句,一个千夫长答应一声,转身出帐。 白起没有看冒顿,他在看着王公公。 他正在认真思考,该如何赎回王公公。 他可以放弃赎回李千月,但他真的很想赎回王公公,哪怕因此花费巨资也值得,因为这个人,真的很有必要赎回来,然后千刀万剐! 只可惜,现在他只能在心里想着,却没办法实行。 冒顿吩咐已毕,对白起说道:“白将军,很遗憾,这一回你什么也没做成。既然你军务紧急,就请回吧,不过,还请你从西门出去为好。” 白起见冒顿如此客气,心中疑惑。他知道冒顿说“这一回你什么也没做成”是为面子计,不能公然承认自己在自己的贴中中了汉将之计,所以找个场子,但在王公公揭穿了汉军之计后,他仍如此客气,为什么?又为什么让自己从西门出去? 白起自东面而来,自然是从匈奴营的东门而入,现在冒顿让他自西门出,难道是因为他欺骗冒顿而进行的惩罚? ------------ 第228章 惨象无法形容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冒顿太小孩子气了。多绕一圈路有什么大不了的?冒顿再小孩子气也不会这样做,何况自东门入营,自西门出营,整个匈奴大营的情况尽收眼底,冒顿不至于想不到。 白起且不加理会,反正冒顿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加害于他,白起也就放宽心,既来之则安之,跟着匈奴士兵一路前行,将匈奴营中情形看了个满眼。 来到西门边上,只见方才领冒顿之命提前出帐的那千夫长已经候在门边,见白起来到,冷笑一声,以匈奴语吆喝了一声,只见十名汉人被匈奴士兵押了上来,方才那通译也赫然在列。 白起心中一惊,不待匈奴士兵提示已经停步。 那千夫长以汉语对白起大声说道:“今日这通译表现不好,这十个人表现都不好!这里的汉人表现统统不好!” 白起哼了一声,不敢接声,虽然那千夫长的汉语说的不怎么样,只能反复用“表现不好”来形容,但现在这情形有些不对头,白起自己当然可以安全,但这十个汉人。。。。。。 那千夫长见白起不敢出声,心中得意,对十名汉人说道:“你们,今天死期到了!杀!” “不要!”白起的话才出口,一片血光,十个汉人的人头已经落地。 白起大怒,喝道:“你们今日所行,异日必将报复在你们头上!” 那千夫长哈哈大笑,答道:“这个,我们不怕!今天起,每天,我们都杀十个!我们说到做到!”随即手一挥,说道:“你出门,左转,如果右转,你也一起杀!” 白起气满胸膛,他没想到冒顿居然这样对自己示威,可以说这十个汉人完全是他所害,那千夫长说每天杀十个汉人,以匈奴人的习性,这也真没什么不可能的。白起感觉着,自己这一番来匈奴营中,不但没救得人,反而害的汉人惨死,心中的愤怒无法形容。 他恨恨的出了营,大步向左,只想着尽快回营,请卫将军尽速起兵前来攻击。 将至营角,白起再左转,这里是匈奴西与南两条营栅的交接处,转过这里,白起就不必再左转向东门,可以直接一路前行去找自己的队伍了。 他才行数步,一阵风吹来,一股恶臭之气传来,那臭气中人欲呕,熏的白起直咳嗽。 白起屏着气,心想这里可能是匈奴人的茅厕所在,也不知是冒顿的吩咐还是那千夫长的主意,看来是想侮辱汉将一下,所以特别令白起出门左转。 白起快行几步,却没见什么茅厕,只是那臭气越来越浓,几乎就来自脚下,他正要观察,脚下一软,好象踩到了什么东西。 白起急忙后退一步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大叫一声,又是惊惧又是恶心。 原来地上,横七竖八的扔着许多尸体! 这些尸体只是匆匆的掩了几锹土,根本没有完全埋住,显然负责掩埋之人并不上心。至于不上心的原因倒也简单:这些尸体都是汉人百姓的装束!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婴儿,这些尸体的肢体多已残缺不全,而且多半都已腐烂生蛆,特别是一些年青女子,明显的衣衫不全。 白起的脑海里轰轰作响,他的身上哆嗦着。 他终于明白冒顿为什么让他从西门出,那千夫长为什么要他左转了。 这些匈奴人就是让他看一看,他们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无论是汉人的,还是匈奴人的! 白起想要绕过去,但这一片尸体占地极广,虽然并非一个挨一个的埋的,但一眼看去,十几丈内都是一半暴露一半胡乱掩埋着的尸体,十几丈之外一时也看不真切。 白起咬着牙,他只能小心的一步步迈过尸体,他的身上流着冷汗,胃里翻腾着。 他不是没见过尸体,也不是没见过大量的尸体,但现在这样的尸体,让他怒火中烧,让他无法控制。 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他们被匈奴人抓来,再残酷的虐待而死,然后,就这样草草的扔在这里。看来如果不是为了防止臭气过浓以至于飘到匈奴营中,只怕匈奴人连那一锹土都不会给这些人! 白起努力的从尸体中走过,好容易将过拐角,一不留神,扑的一声,白起的脚陷了下去。 白起急拔起脚来看。 他这一脚踩在了一个女子的肚腹上。 这女子的眼睛已经被挖去,身上一丝的衣服都没有,手脚都齐腕被砍断,自下体至肚腹,整个被利刃剖开,白起的脚就正好踩在这女子已经腐烂的肠子上,他一提脚,那些腐烂的肠子就好象黑乎乎的麻绳一样随着他的脚提了起来,那黑乎乎的肠子上,还附着一些白花花的蛆虫。 白起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他一弯腰,就发现自己正吐在一个婴儿的尸体上。 那婴儿整个的身体已经成了灰色,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还完好,好象正无辜的看着白起。 白起狂叫一声,拔脚便跑,他也不在乎自己又踩上什么了,一路狂奔,直跑的肺都要炸开了,恍惚中看到迎面来了一批汉军,知道终于回到自己的队中了,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此后的两日里,白起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脑海中全是那些尸体的样子,根本无法休息,只要一闭眼,那些尸体就好象近在眼前。幸亏跟随他一起来的汉军中有一个士兵的父亲是郎中,这士兵就在路上采了些金银花喂给白起,那金银花虽然有镇静安神之效,但这种急急的对付式服用,自然效果不佳。 将至汉军大营,白起再也支持不住,一口气憋在胸口,居然中了痰气,此时他心中明白,但无法说出话来,也无法行动,虽然吃了药,但那一股气一直憋着,无法排出,多亏那大夫一掌拍下,才算将白起这一股气拍出,白起这一哭,才算将气理顺,否则的话,只怕日后还要出问题。 白起说完了。 大帐内静悄悄的。 没有怒吼,只有一片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是将领们在咬牙的声音! 卫长风轻轻的拍了拍白起的肩头:“白将军,你先下去休息,让大夫给你好好诊治一下。” “对我最好的诊治就是攻破匈奴大营。”白起简单的答道。 卫长风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会做到的。”他说的极为严肃,也极为认真。 这个承诺,他决心做到,如果做不到,他宁愿自己死在匈奴大营前! 白起下去了,两个大夫一个陪着白起,另一个则忙忙的在熬药。 这等急怒攻心的治疗,对这两个大夫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卫长风环视了下帐内众将,慢慢的说道:“今晚,所有人都要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全军启兵,这一回,我们必须拿下匈奴大营,无论是谁惧战,本帅都必杀无赦!” “得令!”一众将军沉声答应着。 他们没有叫嚷,也没有临战前的兴奋,因为他们已经出离了愤怒。 这种愤怒让他们不再怒吼,相反,他们都沉默着。 每个人都打算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要吃的饱饱的,然后,他们要用匈奴人的血肉来做晚餐! 众将散去,但童浩然没有离开。 她看着卫长风,欲言又止。 “童童,你要说什么?”卫长风轻轻拍了拍座位,示意童浩然坐过来。 童浩然却没有坐,仍象将领侍立于统帅之前一样,轻声说道:“我不知道现在说这话合适不合适,其实,我知道李姑娘为什么写了求救信却又不肯跟白将军离开匈奴大营。” 卫长风的心中一跳。 这个问题也是他不明白的,为什么那样危急的写了求救信,却又不肯离开?就算怒于卫长风另有新欢,只要出了匈奴的营帐,李千月爱往哪里去是她的自由,如果没有行装,卫长风也好,冒顿也好,都不至于吝啬于这点东西的。 只是,方才白起所说的,已经激怒了所有人,所以卫长风把这个问题暂时放下了,没想到童浩然居然说她知道李千月为什么会不跟白起离开。 “童童,你坐下说。”卫长风答道。 童浩然却笑了一下:“马上就会有众多的请示来让你决定,我坐下,成什么样子?” 卫长风一想也是,临战之前,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帐中不断会有人来,童浩然要是和自己依隈在一起,一旦让人看到,的确不象话。他笑了一下,说道:“那么你快些说吧,说完了你去休息。” 童浩然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李姑娘写求救信,肯定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一定是有紧急之情。只是方才白将军所说,看来那王公公其实并没有如何为难李姑娘,看来,李姑娘信中所言王公公为人无耻下流,其实是另有所指。” “这个我当然想得到,”卫长风皱眉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究竟指什么?小月信中写的明明白白,是王公公为人无耻下流,匈奴军中不会再有第二个王公公,那么她究竟为什么这么说?又为什么因此而求救?”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弄不懂。 ------------ 第229章 求救信中的谜 童浩然想了一下,慢慢说道:“其实,女人还有另一种情形下说这样的话的。” 卫长风有些奇怪的看着童浩然。 童童可不是这种绕着圈子说话的人,今天她是怎么了? “童童,有话直说。”卫长风说道。 童浩然咬了下牙,说道:“比如你,如果明明有了我,却到处去沾花惹草,我要是生气,也会说你无耻下流的。李姑娘此前跟了王公公,为此不惜和王公公一起投奔匈奴,如果王公公。。。。。。” 卫长风明白了。 童浩然的意思是说,李千月其实不是被王公公威胁,而是被王公公所抛弃,所以一怒之下才说王公公无耻下流。 这个解释还真是很合理,听白起所说李千月和王公公的情形,只怕正是如此。只是,如果是这样,李千月的人品可实在有些不堪了。她明明知道王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仍然委身于王公公,在王公公如众人所知抛弃了李千月后,李千月又大骂王公公无耻下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就知道会是这结果,却幻想着跟了王公公能追求富贵,富贵梦碎,就破口大骂,这。。。。。。 卫长风也明白童浩然为什么这一回说起话来犹犹豫豫了。 因为她说这些,明明的在指责李千月人品太差,她不知道这样说卫长风会如何想,毕竟,李千月是卫长风的第一个恋人。她之不肯依着卫长风坐在一起,只怕除了有帐中不好过于亲热外,也有怕卫长风一听这话,一怒之下与她吵起来的心思。与其先坐下再吵的离开,不如干脆不坐。 卫长风苦笑了一下。 他当然不喜欢有人说李千月的坏话,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李千月再有千般不是,毕竟是他的恋人。 但是,无论他有多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童浩然说的是事实。 他不得不感叹,李千月和童浩然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大的好象胡汉之差一样。 童浩然为了救李千月不惜将自己珍贵的首饰全部拿出,而李千月,却因投靠之人抛弃了她而大骂其为人无耻下流,当知道卫长风另有新欢时,立刻拒绝了冒着生命危险入匈奴营中相救的白起。 他突然感觉,自己以前对李千月的感情好象有些不着边际。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会对李千月产生感情? 他摇了下头,不想继续想这个内容,但随即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童童,这里还有说不通的地方,”卫长风说道,“就算李姑娘自认被抛弃而发火,可也犯不着写求救信啊,因为如果按你说的这种情形,她本就没有想离开匈奴大营,怎么会写信求救?” 童浩然见卫长风悄然的将称呼由“小月”改成了“李姑娘”,心中也不由得不暗自高兴,虽然她本意倒并不是要拿李千月如何,但看到夫君旧情已断,任是哪个女子都会高兴的。 她答道:“这个其实也很容易猜得,只是,我如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卫长风笑道:“你可见我生气了?” 童浩然也微笑了一下。 她其实很为自己的夫君而自豪。 她感觉自己这一回算是嫁对了。虽然卫长风对李千月不忘,但面对如此有伤于李千月的事实被揭出,卫长风仍是冷静而理性,真是难得。 她说道:“其实,李姑娘不是想求救的,她只是为了写那一封求救信而已。” 卫长风听得云里雾里的,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童浩然叹息了一声,说道:“当时正值匈奴大败,李姑娘一个汉人。。。。。。” 卫长风惊呼了一声。 不必童浩然再说,他已经明白了。 李千月写此信时,正是匈奴大败,即将后撤之时,其时战局极为危急,连冒顿自己都不敢说他不会被俘,李千月当然也会想到自己可能为汉军所俘。 如果是尼娜或王公公为汉军所俘,任他们千般辩解也是无用,必然要送往长安去挨那喀嚓一刀,但李千月却不同。 李千月不过是一个汉人的普通百姓,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她先在汉军军中以伺候尼娜的名义随军过一段,然后又跟着王公公跑到了匈奴营中。 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 往大里说,算是跟随着王公公一起叛变,也大可杀头;但要往小里说,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一时被迷惑或威胁,也不算大事。每年被匈奴掠去的汉人百姓不计其数,如果都算叛变,却不知要杀多少人? 所以,李千月匆匆写了那一封求救信。 她的目的还真不在求救,而只是要写那么一封信。有这封信在,万一追究起来,她大可说自己是被王公公所胁迫而投的匈奴军,只要感谢汉军相救就可以了,甚至可以成为大汉皇威无边,解百姓于倒悬的事例。 一句话:李千月写此信,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此后她发现匈奴军毕竟可以后撤,自己不必受被“解救”之危,所以这信也就不必再写了。只是既然有此信,就干脆放在那里,如果汉军发现,也好为日后万一她真的被汉军所俘做一个伏笔。 所以,她其实对于离开匈奴军大营并不喜欢。因为在匈奴大营中,虽然她为王公公所抛弃,但毕竟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但她对卫长风却十分了解,知道卫长风感情极忠,现在卫长风既然另有新欢,却把她往哪里放?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千月其实把感情是放在第二位的,在她那里,第一位的正是如她对卫长风解释为何与王公公在一起的原因:求富贵。 她想要富贵,而且想要自己独占鳌头,卫长风既已有了童浩然,而童浩然又是兵部尚书之女,她李千月无论如何也排不到第一位,至多算个宠妾,所以她一听卫长风有了童浩然,果断拒绝了白起的相救。 童浩然见卫长风脸上色变,心知卫长风已经猜到了谜底,她也不好多说,想着只怕卫长风现在心情不会好,而这个心情,正是自己带来的,别的事,她可以安慰卫长风,偏偏这个事却不能,她轻声道:“我先去休息了。” 说罢悄悄出帐。 卫长风坐在那里,思潮起伏,良久,他终于用力一甩头。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现在,他必须尽快处理军务,明天他就要起兵攻击锡林郭勒,虽然按原计划,该当是等待南路军来一起合力攻击,但现在,他不想再等了。他要再做一回恨天将军,对匈奴军,杀无赦! 卫长风处理军务直到二更,又特别巡视了一回营房。 既然冒顿如此激怒汉军,绝不能排除冒顿有什么诡计的可能,所以他必须严加戒备。 好在,现在倒不必考虑匈奴有什么埋伏,如果现在这情形下匈奴仍有埋伏,那么只能说匈奴的军力实在太强大了,强大的无法想象了。 也正因如此,现在汉军最要加意防备的,是匈奴的偷袭,虽然匈奴此前偷袭失败,不等于他们不会再次偷袭,特别是考虑到冒顿这样激怒汉军后,汉军肯定会起兵来攻,那么冒顿也极可能趁着汉军休息准备次日攻击时来偷袭。 当然,这只是以备万一,因为冒顿的目的其实很明显:与其等待汉军两路合围,不如只和北路军来一场决战。 虽然与北路军决战会很艰难,甚至失败的可能很大,但如果汉军南北两路军汇合,匈奴军就一点胜利的可能都没有了。而从时间上算,南路军随时可能抵达,所以冒顿干脆冒个险,激怒北路军来攻。 直到三更,卫长风才睡下。但睡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这不是因为他太累或心中没有心思,事实上,他是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要尽快睡着。 因为明天,他要指挥一场强攻之战。 汉军营中,除了来往不绝的哨兵,其他将士也都睡的很沉。 没有人熬夜,甚至连后勤人员都没有偷偷的喝酒,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明天,他们将强攻匈奴,这是一场复仇之战,为了那些惨死的百姓! 匈奴大营里,冒顿已经躺下。 但他没有睡着。 他睡不着。 他现在面临两个选择:迎战,或撤退。 如果撤退,自然安全,但不经一战就丢了锡林郭勒,他无法解释,何况,此前的大败也需要一场胜利来挽回,但是他知道,他现在面临的汉军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步战的汉军,而是一支与匈奴人一样强于骑战,甚至更强的汉军。 他有意激怒了白起,自然避免了与南北两路汉军对战的局面,但同时,他也断绝也与北路汉军合解的后路。现在,他只能祈祷,希望明天能够得胜,哪怕是个平手,也可以在阿提拉单于面前自解,如果再败。。。。。。只希望阿提拉单于考虑到匈奴已经没有了能够统领全局的将领的局面吧。 李千月也没有睡着。 她正在灯下垂泪。 她本以为,自己和王公公跑到了匈奴人中,王公公身为汉人,又是个太监,只能和自己更亲近,虽然她借着王公公在东汉荣华富贵的梦已碎,但她毕竟还可以在匈奴人中依着王公公小小富贵一下。 ------------ 第230章 赌上血本打一仗 依着卫长风固然也可得富贵.但她已经不能再忍受屈人之下了.虽然她只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但她的性子其实很高傲.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她一定要做正房夫人.当妾.就算当皇帝的妾她也不干. 然而.王公公居然靠着带在身上的财宝结交了匈奴女子.而且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更不是三个.看王公公的意思.对这位在苦难中与自己共患难的汉人居然是爱理不理了. 这也难怪.因为他结交的几个匈奴女子.非富既贵.匈奴人并不明白太监是什么.除非到了洞房花烛之时.所以虽然王公公沒有胡子.在匈奴人看來很沒男子气.嗓音又怪.但他手里的财宝却抵消了这一切.加上冒顿封了王公公一个千夫长.王公公现在又有资本在匈奴人中往上爬了. 于是.李千月就成了被王公公扔掉的众多女子中的一个. 李千月恨的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她能怎么办.她一个汉人.在匈奴人中寄人蓠下.能够做些什么. 李千月擦了擦眼睛.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打开了一个梳妆盒. 这个梳妆盒不是她自己的.她自己的在此前匈奴后撤时沒來得及带着.现在这一个.是冒顿送的.因为冒顿不喜欢看到一个素颜的女子. 李千月仔细的打扮了起來. 她要富贵.哪怕是匈奴人的富贵也成.既然王公公不给她.她就自己另寻出路.不惜一切代价. 同样沒有睡的还有尼娜. 她沒有睡.只是因为她无聊. 她无聊.因为她沒事可做. 这里是匈奴大营.不是东胡王城.自从她的反叛梦碎.她就无事可做了. 此前她揭穿了白起以女人的首饰赎李千月的事.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阴谋.她只是不想看着李千月回到卫长风身边. 这不算阴谋.每个女人多少都有一些时候会吃醋的.是不是. 如果尼娜现在有机会追卫长风.她是不会在乎卫长风身边有多少女人的.但正因为她现在沒了这个机会.所以她很在乎. 她知道自己比不了童浩然.也沒可能离间童浩然和卫长风.但离间下李千月和卫长风她还是做得到的.所以.她就做了. 因为她无聊嘛. 然而.现在她感觉着更无聊了. 方才她打了个盹.梦中又回到了东胡王城.她成了国王.卫长风成了她的丈夫.卫长风带领着东胡大军打的汉帝国军队屁滚尿流.东胡的领土已经进了山海关.要不了多久就要占领长安了. 尼娜笑醒了. 然后.她就决定今晚一定要很晚再睡. 这不是因为她害怕梦中醒來后发现现实与梦中差距太大而失望.而是因为她不希望再次笑醒. 她希望自己一直生活在梦中. 所以.尼娜此时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灯火. 她要等到困的睁不开眼时再睡.最好一觉睡下.永远不会再醒來.从此生活在梦境之中. 天.渐渐亮了. 冒顿的帐帘轻轻的掀开. 但帐内仍响着冒顿如雷的鼾声. 一个女子悄悄的走出帐. 她的衣衫有些零乱.她的头发也有些零乱.她脸上的表情更是零乱. 这个女子是李千月. 李千月向帐前的卫士笑了笑.悄悄走开. 卫士看着李千月的背影.眼中满是鄙视. 汉军帐中.卫长风已经吃罢了早饭. 帐外.人声鼎沸.四万汉军正在聚集. 今天.他们要直抵锡林郭勒.进行一场大战. 卫长风出帐.见众将都已经整整齐齐的列在帐前等候命令.他轻抚了一下腰间的宝剑.大声下令:“出发.” “得令.”众将齐声答应着. 鼓声响起.大军开始移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很严肃. 他们不是沒经历过恶战.也不是沒经历过数万人的恶战.但是这一次.他们要做的是复仇.这已经不仅仅是作战了. 中午刚过.匈奴军的旗帜已经在望. 事实上.不仅仅汉军在前进.匈奴军也在前进. 冒顿一早就下令.全军出击. 匈奴人的“城市”不过是一片大帐篷.全无防守可言.所以冒顿也就不严守“城池”.何况就算他守得住.一旦汉军南路军抵达.他就会被困在这里.所以他干脆直接起兵.迎击汉军北路军. 这一战.他也赌下了血本.胜.还可自解.败.就看阿提拉单于的心思了. 两军开始接近. 匈奴军迅速分成三路.左右两路各一万人.中路三万人.面对汉军前行. 卫长风看了一眼身边的将士.下令同样分兵三路.左右两路各一万人.中路二万. 不过.虽然表面上看他的布置与匈奴军相同.实际上.在布置上却有所不同. 左路以战车兵为主.右路则是童浩然所领的重骑兵.中路的力量反而最弱.自然.人数也最多. 两军慢慢接近.已经近到了冲锋的距离. “出击.”卫长风和冒顿几乎同时下达的命令. 战场上.汉军的战鼓声和匈奴军的号角声几乎同时响起.数万铁骑扬起漫天的尘土.马蹄声震的草叶直抖. 这是第一次.汉军与匈奴军同时正面以骑兵硬碰硬的大规模对战. 呐喊声响起.匈奴人的战刀和汉军的长枪相向而近.越來越接近. 右路最先接战. 虽然匈奴人保持着一条平行的战线.但汉军方向.童浩然所部的重骑兵是最为强悍的.速度也最快.所以中路和左路还沒有接敌.右路已经抵近. 童浩然长枪一举. 啪啪啪啪啪 连弩激射而出.第一排的骑兵都是一口气把连弩扣到底.一排千人.一弩五十矢.转眼间五万支箭飞出. 第一排射罢.立刻松一下马缰.后面的第二排立刻从第一排人的身边跃过.紧接着.啪啪之声又一次响起. 对面.匈奴军的骑兵一排排的倒下.虽然双方不断接近.但匈奴军的接近速度明显变慢.原因不是匈奴军的马慢了.而是前排的匈奴军士兵被箭雨扫倒.从而拉长了匈奴军与汉军的距离. 转眼间.十排箭放罢.五十万支箭射光. 对面的匈奴军还剩下不到两千人. 此时双方第一排的士兵才勉强相互抵达肉搏的距离. 接下來的不是肉搏.而是围歼. 一万汉军士兵对不到两千匈奴军士兵的围攻. 汉军骑兵四面八方的包围了匈奴军.刀枪并举.每排一个冲锋.无论是否杀敌.冲锋后立刻后撤.紧接着第二排再次冲锋. 童浩然的枪随着第三排一起冲向匈奴军. 两个冲锋下來.匈奴军总数已降至一千五百人左右. 童浩然随着第三排直冲敌阵.迎面.两个匈奴士兵迎了上來.这两个士兵本是后防线的.都是持着短刀盾牌.但汉军可怕的箭雨把他们的前锋和中军都打了个精光.他们成了唯一能迎击汉军的人. 童浩然长枪一挑.已经将左边的士兵盾牌挑飞.枪尖横扫.那士兵的肚腹被划破.肠子挂在枪尖上被扯出好长.那士兵连叫都叫不出.身体已经横着飞离马鞍. 右侧的士兵才要接敌.只见一片鲜血从左侧飞來.跟着是一把长枪.枪尖上还挂着好长一段肠子.肠子后面连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吓的大叫一声带马后退. 童浩然长枪直刺.枪直接刺在盾牌上.那士兵感觉一股大力涌來.盾牌再也拿不住.直接脱手. 呯的一声.左侧士兵的尸体撞在这士兵身上.这士兵被撞的直跌下马. 童浩然的马忽的一声掠过这士兵身边. 这士兵叫了一声“万幸”.还好自己沒受伤.只是.为什么他眼前突然会发黑. 这士兵扑嗵一声倒下. 他的脖子已经被枪尖划开了深达二寸的伤口.血管全都被挑断.血象喷泉一样喷射着. 童浩然连看都沒看一眼.她的枪已经挥向下一个匈奴士兵. 她不是沒有同情心.但她对这些匈奴士兵的同情心在昨天.在听到白起所说的那悲惨一幕时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此前.她作战时虽然也一样的勇猛.甚至凶残.但毕竟她也会为这些匈奴士兵感觉难过.但现在.当她看到匈奴士兵惨死在她的枪下时.她的心中只有快意. 她的长枪如风.一个又一个匈奴士兵倒下.她的心中不断默念着:又杀了一个.多了一次复仇.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几个.或者多少个.只知道她在不停的向前.向前. 眼前突然一空.她的面前已经沒有了匈奴军. 她居然已经透阵而出. 她带马.返身.再次杀入阵中. 再多杀一次.她的心中叫着. 但她并沒有杀多久.才行数后.迎面已经是汉军士兵. 一个百夫长迎了上來.大叫道:“童将军.咱们胜了.你杀了六阵.” 童浩然轻出一口气. 六阵.她是随着第三排士兵发起的攻击.杀了六阵.意味着她现在看到的是第九排士兵. 事实上.第十排士兵根本沒有机会接敌.因为不等他们冲上來.右路的匈奴军已经被消灭的干干净净了. 童浩然的长枪向左一指:“攻击匈奴中军右侧.” ------------ 第231章 会师锡林郭勒 蹄声如雷.右路汉军向着匈奴中军的右侧奔去. 左侧.当童浩然随着第三排一起冲击匈奴军时也接敌了. 但这种“接敌”并不“接触”. 因为神机车的箭雨根本不容匈奴军接近. 连弩.飞矛.一批批的飞出.对面.匈奴军一批批一片片的倒下.神机车缓慢而不停的向前行进.却沒有任何匈奴军冲过來. 因为想冲过來的匈奴军士兵都已经倒下.或者身上满是弩箭.象刺猬一样倒下.或者胸口为飞矛洞穿.从前胸到后背透着阳光倒下. 左路匈奴军居然先于右路匈奴军失败. 因为他们的所有高级将领和中级将领.从万夫长到千夫长.再到百夫长.无一幸免. 百夫长有大半是被连弩所杀.小半是被飞矛所杀.千夫长中小半是被连弩所杀.大半是被飞矛所杀.而万夫长.则是被飞矛击中.虽然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但狼牙的巨毒让他很快倒下. 结果.当童浩然还沒有透阵而过时.左路匈奴军已经败走. 至少有六千往上的匈奴军倒在神机车的神威之下. 李牙将嘿嘿一笑. 他的神机营伤亡少的可怜.不过付出了二百多人的伤亡代价. “向右.”他下令.“攻击匈奴中军左侧.” 中路.汉军正与匈奴军艰难对敌. 由于连弩优先供应了童浩然的重甲骑兵.中路军只有一万人有连弩.另一万人只有弓箭.五十万支弩和两万支箭射出.击杀了近万匈奴骑兵.但匈奴骑兵仍在二万人.汉军与匈奴军的骑兵队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战场上人喊马嘶.不断有战马倒下.士兵的惨叫声响彻四野. 卫长风冷然看着战场. 其实他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现在是二万人对二万人.但汉军并沒有抵挡不住.而是与匈奴骑兵搅做一团.可以说.双方是势均力敌的形态. 这就是很大的改变了. 只在大半月前.汉军碰到匈奴军.除非人数上占有极大的优势.否则还是极为被动的.而现在.一对一.汉军完全可以顶得住匈奴军.如果假以时日.汉军一定能更强. 他抬起眼.在乱军中寻找着. 他要找冒顿. 这个人杀了他手下的一个常将军.身有一付刀枪不入的宝甲.寻常汉军是挡不住他的.只有自己以手中的太阿剑才能克制他. 然而.他沒有找到冒顿. 显然.冒顿并沒有冒险冲上來.而是在中军后面进行指挥.不过.这一回冒顿只怕无法成功. 左侧.战车声隆隆.神机车已经开始逼近.右侧.马蹄声大起.童浩然的重甲骑兵也已经逼近. 卫长风笑了. 这才是大汉之威.以硬碰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击鼓.总攻.”卫长风下令. 几乎就在汉军下达总攻令的同时.匈奴军中响起了短促的号角声.那是后撤的号令. 冒顿撤退了. 他知道.他已经败了.他不能等到全军被歼灭后才承认失败. 近二万匈奴军且战且退.在汉军的追击下不断的溃散. 汉军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冒顿的眼中冒出火來. 这算怎么一回事.汉人怎么不放手了.这可和以前不一样啊. 以前.汉军一旦获胜.是不会追击的.因为他们也追不了.人的脚是跑不过马的.但现在 他猛的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身边的一个千夫长. 那千夫长也其他匈奴人有个明显的区别:几乎沒有胡子. 当然.其实他还和其他匈奴人有明显区别.比如他本是汉人.比如他本叫王老八. 但现在.最重要的区别是.冒顿在瞪着他.而不是别人. “你不是说汉人有穷寇莫追的习惯吗.”冒顿狠狠的盯着王公公.“现在他们为什么一直在追.” 王公公尴尬的张着嘴. 他是说过.问題是.他可沒说过汉军一见匈奴人失败就一定不追了啊.况且此前冒顿那么激怒汉军.怎么可能让人家“穷寇莫追”.汉人可还有个“天道好还”的说法呢. 但现在他沒办法争执.只能答道:“这个.卫长风有恨天将军之名左贤王是知道的.这人逆天而行.也实在沒办法.” 冒顿嘿了一声.不再理会王公公. 匈奴军不断的后撤着.卫长风下令汉军骑兵分成三队.轮流急追.不求击败.只求纠缠.一旦汉军前锋和匈奴军败兵纠缠上.后面的大队汉军就可以赶上.然后匈奴军就将沒有然后了. 冒顿自然知道卫长风的想法.在汉军的追击下.他不得不一再下令加速后撤. 匈奴军退到了大营处.汉军已经奔袭而來. 匈奴军再退.穿营而过. 匈奴军退到了锡林郭勒的大片帐篷处. 汉军再次奔袭而來. 匈奴军穿过大片帐篷.毫不理会那些匈奴平民惊慌的叫嚷声.一路后撤. 汉军继续追击. 行军缓慢的神机营奉命占领锡林郭勒.而汉军骑兵则继续向前.穿过匈奴人的帐篷.继续追击. 这一战.汉军追击了整整二百里. 当卫长风带领着士卒们返回锡林郭勒时.方镇海的大旗已经竖在锡林郭勒足足一天一夜了. 方镇海得知卫长风带队回营.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前往相迎.足迎出了营门十里. 卫长风远远的看着方镇海.突然有些尴尬. 他这一路.连战连捷.战功不断.甚至连锡林郭勒都沒有等待南路军.而是直接以自己的力量拿下.而南路军呢.虽然一路上也不断受到小股匈奴骑兵的骚扰.但除了自己送给南路军的几万匈奴降兵.还真就沒有更多的战功. 如果此前的战斗主要发生在北路.所以南路沒有战功是沒办法的事也就罢了.但锡林郭勒是说好了两军合围一起攻击的.然而面对冒顿的挑衅.北路军一鼓作气直接拿下锡林郭勒.击败冒顿.甚至追出了二百里.这可就是在事实上抢了南路军的功了. 方镇海见卫长风接近.纵马而前.远远的就伸出手大笑道:“卫将军.好厉害的恨天将军.” 卫长风与方镇海四手相握.先向方镇海道歉:“方将军.抱歉了.一时激怒.沒有等方将军到來合围.” 方镇海豪爽的笑了起來:“如果我是你.可能连夜就起兵了.这帮子匈奴杂种.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真是不解恨.” 卫长风听方镇海的话.心知方镇海已经尽知此前的事情.而且方将军根本就沒有介意自己无功.相反.他对卫长风这一战极为欣赏.这才放下心來. 二人并骑而行.一路回营. 进了营中.自然是一番庆祝.互相祝贺已毕.方镇海从怀里取出了一份兵部公文和一封私信來. 他看着卫长风.笑道:“卫将军.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兵部朱尚书來了私信.说道已经将童尚书保出狱.只是童尚书年老力衰.不肯再为官.坚决辞职.在长安做起寓公了.” 卫长风和童浩然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看來.白起的估计是正确的.朱令这一回不敢食言.不但不敢食言.而且从时间上计算.只怕他一回京就立刻解救了童尚书.而且为防耽误了回报时间.干脆派人把信送给了方镇海.自然.这里也有向方镇海汇报的意思.虽然他沒有接到方镇海想要起兵与卫长风共同反叛的信.但方镇海会怎么做.朱令猜也猜得到.所以送此信.也是个安抚方镇海的意思. 方镇海看向童浩然.说道:“童将军.我派了特急快马回京.探得童尚书的确是自己坚辞尚书之职的.童尚书现在安然无恙.只是不再当尚书了.童将军放心.” 童浩然一笑.点头示谢. 其实大家都明白.既然朱令已经升为兵部尚书.童云又怎么可能再当尚书.除非皇帝撤了朱令.但从现在的情形看.皇帝只怕还沒有打算这样做.那么童云只能选择辞职. 不过.这样也好.所谓伴君如伴虎.现在童云官已至极.多而无增.趁着这个机会及时告老.也算是全身而退了. 说罢私事.方镇海接着开读兵部的公文. 这一份公文.可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公文中说.内地叛乱不断.将领死伤累累.一将无能.累死全军.为尽快平定叛乱.特调骠骑将军方镇海往内地平叛.至于与匈奴作战.则全权交给奋威将军卫长风处理. 众将听得这个公文.一时大眼瞪小眼. 调方将军去平叛.这样的事用得着如方将军这种人吗.一个常将军就足够了.公平要骠骑将军去. 卫长风和白起对视了一眼. 卫长风心中已经明白朱令这个公文的意思. 此时卫长风和方镇海一个是骠骑将军.一个是奋威将军.而且配合的得心应手.二人私交也极为不错.朱令想动二人中任何一个都会导致二人一起反击.所以朱令的想法是先将二人调开. 这一封公文.去了方镇海的左膀.分了卫长风的右臂.而且方镇海去平叛.胜了.以骠骑将军亲自平定草寇.沒什么功劳可言.败了.则自然可大加处罚. ------------ 第232章 惜别 至于卫长风,则孤掌难鸣,没了方镇海配合,他只能自己独自面对匈奴。 这个计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只是这理由正大光明,而且以兵部公文形式下达,让方镇海和卫长风都无法反驳。 方镇海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他笑道:“我已经答应了兵部的要求,但同时已经给兵部写好了公文,言道卫将军劳苦功高,众将士血染沙场,卫将军当升职,而众将嘛,则要劳动卫将军说一说功劳了。”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已经写好的公文取出,显然,他之没有发出此文,原因就是等待卫长风为众将报功。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 方将军这是摆明了在和兵部讲价啊。方将军其实是在和兵部说:要我去平叛可以,但你得升卫长风的官,而且要将卫长风报上来的有功将士进行奖励。 这个价,估计兵部不得不接受。否则方将军来个拖延**,慢慢的推托,甚至干脆称病,朱令也只能干瞪眼。但是,这可就不仅仅是公事了,这可是方将军的人情。 只是,如果不接受,方将军这一番苦心可就白废了,何况不接受又如何?难道能让朱令感动? 想到这里,卫长风点头道:“如此,多谢方将军了。末将随后就写一个军功表给方将军。” 方镇海笑道:“随后可不行,兵部有令,锡林郭勒一拿下,我立刻就得返回。”他又笑了一下,补充道:“军情紧急嘛。”只是这句话却大有讽刺的意味了。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心想这朱令还真是够着急的。此前汉军急于追击匈奴军,军情紧急之时,朱令要他们等十天,现在这平叛之事,居然要方镇海立刻返回。 如果真是大的叛乱也就罢了,总算说得通,但现在这叛乱,不过是各地一些散兵游勇而已,晚回一天不会耽误大事,早回一天也没见有多大益处。这会儿朱尚书倒急起来了。 但既然兵部命令如此,也不好相违,卫长风只得说道:“这样的话,末将今天就写,方将军总不至于今天就走吧。” 方镇海一笑,答道:“总要明天才能成行的。” 卫长风听着方镇海的话,心中不由有些郁郁。 他和方镇海交往这一段时间,可说与方镇海的关系只次于与白起的关系,现在方镇海往中原,自己则在漠北,以后只怕要有相当的时间不能相见了,弄不好从此永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叹息道:“既然如此,今晚末将就请方将军一桌酒,由末将给方将军送行吧。” 方镇海点了点头,没有出声。看得出,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留恋与卫长风并肩作战的日子。 众将见两位将军依依惜别,也是各有心思,纷纷上前与方镇海说话。方镇海笑道:“各位,有话留到今晚的酒桌上说吧,各位先去处理军务。” 众将虽然不舍,但毕竟军务为大,于是纷纷告辞。 待众将退出了帐,方镇海又伸出取出一个小布包来。这小布包以油纸包裹,外面是厚粗布,而且放在方镇海的贴身之处,看来是个重要的东西。 方镇海对卫长风说道:“临行无以相送,这东西权当临别之礼吧,卫将军,这个东西,你可要好好收藏。” 卫长风见方镇海说的郑重,虽然不知是什么,也答道:“末将一定贴身而藏。” 方镇海一笑,将包裹打开。 卫长风在一边看着,见那包裹足有三层之多,可见方镇海对其有多重视,打开包裹,却是一张很薄的羊皮。 方镇海冲卫长风招了下手,说道:“你来看一下。这个对你绝对有重大帮助。” 卫长风伸头去看,一看之下不由叫出声来。 那羊皮居然是一张漠北的地图! 方镇海早知卫长风会吃惊,笑道:“如何?” 卫长风激动的脸都红了。 与匈奴累战多年,虽然于匈奴的大致重要所在已有所知,但毕竟没有一个完整的地图指向,行军作战,多靠以前的情报,但这些情报或准或不准,而小的地点又多不为人所知,所以汉军进入大漠,真的是有不知该往哪里走的感觉。现在有了这张地图,真是大有助益啊。 方镇海将地图展开,指着地图说道:“你看,匈奴其实是分南北二路的。我们现在对敌的,是匈奴南路。如果我们能将匈奴南路的重要据点一一拿下,就会逼得匈奴退到北路去,咱们一向只知道大草原辽阔无边,哪里都能牧马,但从图上看得清楚,其实水草丰盛,能够大规模聚集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只要把这些地方拿下,匈奴人就没办法在南路大规模活动了。” 卫长风看着地图,见这地图极为形象,哪里水草丰盛,是匈奴的重要据点都一一标明,果然是分了南北二路。而且二路之间相距最近的也超过一千五百里,如果能够将南路的据点一一拿下,匈奴只能一退千里,南北二路之间又是大片荒漠,只怕匈奴一旦退到北路,十年八年的没办法再回南路来。 他不由得将手指指着地图,慢慢移动着,细细的研究起攻击路线来。 方镇海没有打扰卫长风,相反,他的眼睛也盯着卫长风的手指。 因为他希望在自己回到中原前,再最后帮一回卫长风,至少,他们两人在一起,可以更好的确认一下如何攻击匈奴。 卫长风的手指首先在离锡林郭勒四百里的苏尼特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方镇海。 方镇海微笑点头。 二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两个人都确认:苏尼特是第一个攻击目标。 接下来,是近千里外的达尔罕。达尔罕之西,三百里外,是乌拉特。乌拉特西南二百里,是重镇巴彦淖尔。巴彦淖尔以北四百里,是小王庭,再往北五百里,是大王庭。 这是汉军第一次明确知道匈奴的王庭所在,而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匈奴王庭分小王庭和大王庭,想来应当如长安与洛阳一样,一个是大都,一个是陪都。 卫长风看罢地图,笑道:“这图如准确的话,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只是这图中有些标志末将还是不懂。” 他将手指向苏尼特与达尔罕之间。 那中间近千里距离,但并不是一片空白,其中居然画着一些图,有的能看明白,如河水,有的却不懂,比如有的地方画着一张嘴,那嘴下好象又有茎叶,看起来好象这嘴是从地里长出的植物一样,还有的地方画着一条大蛇,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这里蛇多? 方镇海答道:“这些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给我此图的人也不知,但此图绝对准确,这个卫将军可以绝对相信。” 卫长风见方镇海连说了两个“绝对”,却不肯说是谁给了他这图,心知这里一定有秘密,说不定这是匈奴人中的高级官员私通汉朝呢,象这等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也没有追问,反正按照地图前行,肯定要经过这些地区,到时候再看是什么意思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人方才研究了地图,却听得帐帘掀起,白起走了进来。 白起先向方镇海行了一礼,随即说道:“营外西门处来了一个匈奴士卒,是个女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一定要求见卫将军。” 方镇海笑了起来,打趣道:“难不成有匈奴人慕于恨天将军的威名,特来以身相许?”白起摇了下头,说道:“不是。她是来收尸的。” 方镇海和卫长风都是一愣。方镇海看了卫长风一眼,说道:“这件事你来处理吧,一则她求见的是你,二则,明日我就要走了,这里还要你来统领。白将军,你来的正好,我带的这支队伍要尽数交给你们,你与我一起去办理交割事宜。” 白起点头答应。 卫长风见方镇海忙于军务,只得出帐,往西门而来。 将至西门,只见数名汉军士卒在营栅处向外指指点点,个中还有人在大声起哄,卫长风哼了一声,心想无论如何,这等做法还是不妥,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向前走去。 几个士卒见奋威将军来到,立时安静下来,一个百夫长上前行礼,说道:“禀将军,外面有个匈奴女兵,说要来收他哥哥的尸体,我等都不能做主,只好请卫将军定夺。” 卫长风前行两步,从营栅看去,见外面只有一个女子在,那女子个子不高,长着一张圆脸,神色间却很有些倔强之意,她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一个口袋,袋口敞开着,看袋子里不过是锹铲等物。 卫长风见只有这一个人,远近都再无二人,命令开门,自己走出营栅。 将近那女子,卫长风心中突然一跳。他感觉这女子好生面熟,极象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见有一个汉军高级将官出来,手一伸,将腰间的腰刀连鞘摘下,当的一声扔在地上,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卫长风见这女子一动,那高高的胸脯也跟着一晃,卫长风突然间想起这女子是谁了。 ------------ 第233章 匈奴人中的英雄(上) 此前才出东胡地界,与匈奴大战了一场,打扫战场时曾经有一个匈奴女兵与汉军拼命,卫长风曾经抽了这女兵几个耳光,而且亲自抓了她,只是此后看守之人大意,被这女子杀人而逃。现在这个女子,正是当初逃掉的女子! 之所以看到这女子的胸脯才想起此事,倒不是卫长风好色,而是一见这女子的胸脯,突然间想起当初这女子被抓之前,胸口衣衫破碎,**隐现,这件事卫长风还是记得的,所以由此想起了此事。 卫长风冷笑一声,迈步而前,喝道:“杀我士卒而逃,你还敢再来?” 那女子一呆,没想到事隔这么久,这位将军仍记得此事,但她极为倔强,头一扬,叫道:“让恨天将军出来,有什么话我和他说!” 卫长风见这女子如此倔强,不由起了兴趣,有心逗弄她一下,笑道:“恨天将军怎能随便见你?你是哪一级的匈奴军官?” 那女子看着卫长风,眼神中有些狐疑,答道:“恨天将军威名无比,英雄好汉怎么会只凭官职来决定见谁?如果恨天将军是这样的人,只怕他也担不起恨天将军的威名。” 卫长风虽明知这女子是有意的吹捧自己,但好话听着毕竟比坏话舒服,笑道:“好吧,算你厉害。我便是卫长风,你有什么话要说?是来投案自首的吗?” 那女子方才见卫长风身着高级军官服色,只是她不认得这是哪一级军官,但她在此求见恨天将军,有一个高级军官出来,她猜着也极可能是卫长风,所以方才那话,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倒的确是有意吹捧,此时听得卫长风自承,心知不会有假。哪一个汉军将领敢乱冒卫长风之名? 她当下深施一礼,答道:“我哥哥和我同在军中,此前大战,我们失败,我退走了,但我哥哥在前队,据逃回来的人说,我哥哥已经身死。我们兄妹二人自幼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现在我哥哥身死,我必须来帮我哥哥收尸,只要让我收了尸,是拿我归案也好,是把我千刀万剐也好,一切听任将军发落。” 卫长风听这女子说的如此绝决,心中倒也佩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答道:“我叫格尔丽。” 卫长风说道:“格尔丽,你能来收你哥哥的尸,足见兄妹情深,但此处是我军营帐,怎能容你随便行走?身死魂离,肉身已同草木同枯,你也不要纠结了,就此回去吧。” 格尔丽头一扬,答道:“你们汉人有尸体必葬的习俗,我们匈奴人也有,死者为大,可是你们汉人说的吧?现下我不过想收尸而已,又不是做奸细,你为什么不尊重习俗?” 她这个指责,在匈奴人而言可说是十分严重了,不尊重习俗,意味着已经不是本族中人,她自以为这句话一定会压得卫长风不得不让步。 然而,她料错了。 汉人虽然也尊重习俗,但从没有习俗大于天的想法,相反,她这句一出口,卫长风立刻想起那些被匈奴人扔在西门外惨死的汉人百姓来,这些人的尸体太多,虽然汉军一直在掩埋,但实在埋不过来,而且臭味极浓,景象又惨,已经换了几波人,却仍不能加快进度,至今仍有上百具尸体,由于太过腐烂而无法收集起来。 卫长风一想到这个,胸中升起怒意,他向左一指,怒道:“那些惨死的汉人百姓可被你们掩埋了?你们可尊重了习俗?你哥哥战死,你便要收尸,又一定要本帅同意,那些汉人百姓惨死,你们却让谁收了尸来?” 格尔丽的神色一暗,随即又昂起头,答道:“我自己并没有杀过一个汉人百姓,更不曾虐待过汉人百姓,就算汉军俘虏,也没有虐待过。你如想为他们复仇,只要能让我收了我哥哥的尸体,大可将我杀了。” 卫长风听得这女子说来说去仍不离收哥哥的尸体,心中好不耐烦,喝道:“你如将那些惨死的汉人百姓都收了尸,我可能会考虑让你去收你哥哥的尸体,否则不要再纠缠!” 格尔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我同意!”说罢转身去拿马背上的锹。 卫长风倒是一愣,没想到格尔丽真就同意了,要知道那百具尸体个个腐烂不堪,哪里那么容易收的?他心想这格尔丽还真是自找苦吃,只怕收不到十个,她就得吐的不行。他也不想再和格尔丽纠缠,见格尔丽已经向那尸体处走去,也转身回营。 一入营,早有几位将领等待着卫长风处理军务,特别是方镇海的军队要交割,事务繁杂,卫长风不由得忙了起来。 此番两军合并,北路军累战,伤亡也不小,南路军虽然没有大的伤亡,但零星的伤亡也是有的,两军合起来,计十万人众,卫长风又要重新安排队伍行列,忙的不可开交。 为便于指挥,卫长风决定童浩然指挥三个万人队,李牙将大名李全,此人能力极强,卫长风决定将其跳级提升,也指挥三个万人队,第三队原常将军安稳做事还真的安稳,很值得信任,卫长风也将他提升起来。 提升已毕,卫长风想到这样提升,南路军居然没有一个大将,于方将军脸上不大好看,更有打压南路军之嫌,于是问了方镇海,得知南路军也有一员悍将郑克金,干脆也将其提升起来,为显重视,卫长风决定让他指挥一万总后备队。 至于白起自然仍是自己的副手,。 这一番提升,事实上是相当于提升了四个定远将军,白起则相当于奋威将军,虽然还没有得到兵部正式批准,但方镇海这一回讲价应当没什么问题,卫长风自己只怕也要升上一级,所以卫长风倒也并不为难,何况就算兵部不同意任命,他也得任命几个临时的副手,毕竟这不是指挥几千人作战了,必须有几个有力的副手才行。 这些事情处理完毕,时候已近正午,卫长风就在帐内一边吃着饭一边拿出地图来看,打算继续研究一下地图。 饭才吃了一半,只见帐帘一掀,一个人直闯进来。 卫长风抬头看去,却是童浩然。奇怪的是,童浩然的脸色极为不豫,居然好象在生气一样。 卫长风见是童浩然,正要开口招呼,童浩然却一眼看到了卫长风桌上的地图,“咦”了一声,抢步上前,打量了起来。 卫长风对童浩然当然不会回避,事实上这地图他原本就打算给几个新提起来的“定远将军”看,一人计短,多几个人研究一下总是好的,所以他干脆将地图递给童浩然。 童浩然却没有接,只是就着卫长风的手细看了一下,问道:“哪里来的?” 卫长风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随即简单的说了一下如何从方将军处得到这地图的,至于究竟是谁给方将军的,方将军却没有说。 童浩然犹豫了一下,转头对一边侍立的卫士说道:“你出去。” 那卫士答应一声,转身出帐,心中暗笑,心想毕竟新婚夫妻,连这片刻的空都不放过。 卫长风的心中却满是疑惑。 和童浩然相处这一段,他就从没见童浩然如此无礼过,何况一个常将军居然在中军帐中当着奋威将军面命令卫兵如何做,这可是大违军纪之事,往大了说形近叛乱,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知道这地图中的秘密? 只是,就算她知道这地图中的秘密,也应当请卫长风来下令屏退左右才是,而且方才她的脸色,可不是看了地图后才变的那么难看的。 “童童,怎么了?”卫长风温和的发问。 他突然发现,他有些怕童浩然发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惧内? 童浩然却一点不为所动,她恨恨的问道:“那个匈奴女子,格尔丽,你要累死她吗?就算累死她她也掩埋不了那许多的尸体,你难道不知道?匈奴女人也是女人,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她?” 卫长风“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来,方才好一通忙活,他几乎将这事全然忘在脑后了,只是童浩然为一个匈奴女子如此出头,为此还第一回与卫长风如此发火,倒是奇事。要知道就在不久前,童浩然还恨的要把匈奴人杀光呢。想来都是女子,看着女人受苦心有不忍。 卫长风笑道:“这个的确是我的错。我这就去看一下。” 童浩然哼了一声,嘱咐道:“快去。就算匈奴人对我汉人如何残忍,她一个匈奴女子,又没犯过那些罪,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卫长风不敢回应,心想这哪里能算没犯罪,要追究起来,单是杀了汉军士卒而逃这一条,就该当把这格尔丽一刀砍了。但童浩然第一回如此发火,卫长风只能将这话放在心里。 他一路直行,将至西门,见门前聚集了一堆的汉军士卒,足有四五十人,都在往外看着,心中不喜,喝道:“都没事做了吗?还不去做事?” 众军士静了一下,居然没有散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第234章 匈奴人中的英雄(下) 只见一个百夫长越众而出,向卫长风深施一礼,说道:“末将斗胆,那匈奴女子看来也算是累的不轻了,还望将军饶了她,一个女子,咱们也犯不着与她计较。” 卫长风心中暗惊,心想方才童浩然就有“你要累死她吗”这样的话,现在居然有汉军都统帮匈奴女子求饶,看来这女子还真是累的不轻,他挥了一下手,遣散众人,急步出门。 门外,格尔丽正在挖土。 她的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尘土已经和汗水搅在一起,弄的满脸是泥水,正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背上,只见整个后背都已被汗浸透。 一边上,七八座坟已起,明显是才起不久的新坟。格尔丽此时的动作与其说是在挖土,不如说是在挣扎。她的手明显的在抖,但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看着嘴唇都快出血了,却仍在一锹一锹的挖着。 卫长风的心中也升起怜悯之意。 无论如何,这个匈奴女子真的在拼命的做,虽然她绝不可能挖出一百座坟来,但只要有一丝希望能帮她哥哥收尸,她就拼命努力到底。这种勇气,就算汉人男子中也不多见。 卫长风来到格尔丽身边,感觉着一阵臭气扑鼻,只怕这尸体的臭气已经把格尔丽熏的全身都是了。 他看着格尔丽,问道:“你可吃饭了?” 格尔丽擦了一下汗,答道:“没功夫!”说着又是一锹挖下。 卫长风突然感觉自己好象和匈奴人的凶残已经差不多了。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吧,本帅就算你把这些人都埋了,你可以休息了。” 格尔丽停下手,抬头看着卫长风,有些不相信,追问道:“你说话算数吧?不会因为我没都埋所以不肯让我收我哥哥的尸体吧?” 卫长风点头道:“说话算数,现在本帅就认为你把这些人都埋了。” 格尔丽慢慢放下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卫长风大是尴尬,感觉着好象自己欺负了她一样,问题是,他可真就没做什么啊。 格尔丽哭了片刻就已经收声,她咬着牙慢慢站起,挪到自己的马前,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皮囊和两块干饼,就着清水吃起来。 卫长风见格尔丽就那么满是泥土的吃着,心中也自叹息,温言道:“那前队匈奴军伤亡上万人,都在前面的小山处堆积着,你要找你哥哥的尸体,却如何找得到?” “我一个一个翻,总会翻到的。”格尔丽答道。 卫长风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敬佩之意。 这个泥污满脸,手脚发抖的女子,真是匈奴人中的英雄!其实何止匈奴人佩服英雄?汉人也一样佩服英雄,这样的英雄,是不能侮辱的。 卫长风看着格尔丽,慢慢说道:“你可以去找你哥哥,只是,那堆尸的所在是在营后小丘处,在那里可以看得到整个军营,你也知道,军营是不容人偷窥的。” 格尔丽的手一抖,干饼几乎掉在地上,发急道:“你才说过可以让我找我哥哥的。”说罢急忙补充道:“我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只要让我埋了我哥哥,你尽可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泄露军营的秘密了,反正我也杀过你们的士卒,以命抵命,我不后悔。” 卫长风不由笑了起来:“那样我会后悔的。格尔丽,你说说看,你哥哥有什么特征,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格尔丽大喜,没想到卫将军肯帮忙,她虽然做了自己一个一个尸体翻的打算,但上万尸体,却要翻到哪一年?现在卫将军帮忙,那自然是好办的多了。 她急忙形容着:“我哥哥身材极高,脸上有一块青斑,身上穿的是百夫长的服色,他手里使的是一支大铁棍。” 卫长风点了点头。 他方才还在担心,如果格尔丽的哥哥没有什么特征,只怕难找,现在有这些特征,自然好找的多。虽然那铁棍想来已经被收入库中,但其他几个特征应当是很明显的,特别是这人是个百夫长,就比普通士兵要好找的多了。 他转头对卫士下令:“去上军营,传令,休息的士兵,有愿意者可帮格尔丽去找一下她哥哥的尸体,此事但求自愿,不愿意者毫不勉强。” 卫士领命而去。 格尔丽勉力站起,说道:“我也去。” 卫长风摇头:“你不能去,你要去了,为防军机泄露,我就只能杀了你了。但我还不想杀你。” 正说着话,身后马蹄声响,只见童浩然来到近前。 童浩然见格尔丽的狼狈情形,横了卫长风一眼,对格尔丽说道:“你且跟我进营,我来安置你。” 格尔丽有些犹豫的看了卫长风一眼,答道:“恨天将军怕我泄露军机,我还是不进营为好。” 童浩然“呸”了一声,又横了卫长风一眼,说道:“你且用布把眼睛蒙起来,我带你进了帐你再解开,不得命令绝对不许出帐。” 格尔丽答应了一声,又看了卫长风一眼,终于问道:“你们,谁的官更大?” 卫长风只能苦笑。 在军营,他的官最大,但在私下,童浩然的地位绝对在他之上------不是指在床上。不过看来童浩然好象有直接夺取他的军营官位的迹象------当然,只限对待格尔丽的事件上。 格尔丽跟着童浩然走了,临走之前当然蒙上了眼睛,而且还向卫长风保证,这一回绝对不会再杀人,如果有人杀她,她会引颈就戮,毕竟,在汉军来说,她本就该死。 大批的汉军士卒也出动了。 虽然卫长风强调帮格尔丽找哥哥的尸体纯为自愿,但一则卫将军说话了,哪里有不自愿的,二则据说童将军很善待格尔丽,为此还和卫将军生了气,而且目前看来卫将军好象很怕童将军,底下的士兵们自然也愿意为童将军出个力,三则,格尔丽的勇气也的确让人佩服。 结果,几千人出动,漫山遍野的去寻找格尔丽哥哥的尸体。 这大规模的出动甚至惊动了方将军,当方将军得知事情原委后,伸手抓过头盔,说道:“我今天正好没事,我也去!” 如此一来,寻找格尔丽的哥哥居然成了今天汉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既有那么明确的线索,又有这许多人出力,这个在格尔丽原来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居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完成了。不过,也许是格尔丽不止一个哥哥,也许是找格尔丽哥哥的汉军士卒们过于热心,居然弄了三十多具尸体回来。 格尔丽听得童浩然传报,出了帐,只见帐外一排的尸体,有缺手的,有断脚的,有满脸是血的,有浑身泥土的,整个一个恐怖谷一样。 格尔丽一个个的看过去,每看一个都摇一摇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望。 周围汉军士卒的表情也越来越失望。 突然,格尔丽尖叫了一声,一下扑在一具高大的尸体上,大声哭了起来。 卫长风轻叹一声,低声吩咐道:“将其他尸体都埋了吧。” 士卒们默默的将其他尸体搬开,只留下格尔丽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哥哥。 格尔丽抱着哥哥的尸体在那里放声痛哭,哭的极为悲惨,连童浩然听得都眼圈发红,在一边轻叹道:“真是人间惨事。” 卫长风摇了摇头,只能不语。 这的确是人间惨事,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汉人想要的?或者是汉朝先起的衅?匈奴的贵族们为了一已之私,擅起战事,他们每天里不过是在大帐中划几个圈,下几个命令,但为了这几个命令,要有多少普通的汉人百姓和匈奴牧民惨死? 无论是汉人是匈奴人,其实最应当作战的对象是这些为了一已之私陷百姓于水火的贵族,如果真的有贵族敢为了一已之私开战而他的子民立刻揭竿而起的话,这世界也就不会再有战争,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惨事。 然而,卫长风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人死了也不过是五尺方圆的一个坟就够了,但有些人是永远有满足不了的**的,这些人只求在活着的时候能够多看一些,多占一些,多享受一些。如果这样的人是达官显贵,那么无论对哪一国,哪一族,都将是灾难。 从历史上看,只怕可以预见的将来,这种灾难仍将不断上演,无法避免。 “走吧。”卫长风轻声说道,“该准备给方将军的饯行酒了。” 童浩然摇了摇头,也轻声答道:“你先去,我安排一下格尔丽就来。” 卫长风一笑,心想童浩然这善心可真是大动了。既然有童浩然照料格尔丽,卫长风也就不必担心,虽然格尔丽的确够悲惨的,但卫长风毕竟是汉人的将军,不是匈奴人的将军,这等事,他也只能叹息一声,而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则是给方将军饯行,要知道这一去就是天各一方,不知何年能相见了。 卫长风布置了酒席,等不多时,众将已经纷纷入席,不一时方将军也来了,只是童浩然仍然不见。 方镇海见童浩然不在,问起原因,卫长风说了原因,方镇海也只能感叹。 ------------ 第235章 醉酒看错人 众人不由得说起这战事来。此前与东胡之战,打的极是激烈,但与匈奴之战更甚于东胡,只希望早日得个四海清平吧。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喝着,卫长风也是连连举杯,不知何时,童浩然已经来到,脸上居然还有泪痕。 众将见童浩然来迟,都起哄要童浩然罚上几杯,童浩然倒也爽快,说道今日是为方将军饯行,自己居然迟到,实在该罚,于是酒到杯干,连喝了几杯。 几杯下肚,童浩然的脸上已现红晕,卫长风在一边看着,突然感觉着童浩然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如果论起来,尼娜是风骚之女,李千月是细腻之女,宋甜儿是天真之女,而童浩然,则是英姿之女。 卫长风回想着这几个女子,感觉着尼娜虽艳,却如一锅肥肉,有些腻人;李千月虽细,但斤斤计较,实在难以相处;至于宋甜儿,固然天真可爱,但只能让人把她当成小妹妹,却无法当成伴侣。这些人中,唯有童浩然,豪爽大度,却又不乏女性之温柔,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一边想着,一边酒到杯干,不知不觉的醉意上头。 童浩然已经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卫长风却不能立刻就走,他是北路军统帅,是交割后整个汉军统帅,如果走了,众将怎么办?所以他虽然有些不胜酒力,却也只能撑着,直到方将军退席,这才踉跄而起。 两个卫士见卫将军醉的步都走不动了,急忙上前搀扶,卫长风从未如此大醉过,脚下打着晃,任两个卫士扶着往回走。 酒席是排在了方将军的大帐,要回他自己的营帐,就要经过童浩然的营帐,才走不远,就见到童浩然的营帐。 卫长风心中突然有些难耐,对两个卫士说道:“扶我上童将军的帐中去。” 两个卫士对视一眼,含笑答应,扶着卫长风往童浩然的营帐中走。来到帐前,卫长风挥手示意两个卫士回去。 两个卫士自然不会傻到要一直跟着卫长风进童将军帐的程度,见卫长风踉跄着进了帐,心知童浩然必然比自己照顾卫长风更加细致,所以也就放心而回。 卫长风踉跄的入了帐,却听得帐内一声惊呼。 他醉眼朦胧间,看到童浩然正从大桶中站起,身体**着,正急急的找衣服遮掩。他笑道:“怎么不让卫士在门前守卫?你我之间,还要如此遮掩吗?” 边说着边走上前去,用力抱起童浩然。 童浩然在卫长风怀里一挣。卫长风本就醉着酒,走路都不稳,现在童浩然这一挣,他一下子抱不住,顺势将童浩然扔在床上,身体也跟着扑在童浩然的身上,笑道:“你如再挣,我就把你扔在地上了。”边说边将手伸向童浩然胸口。 童浩然却不再挣扎,叹息一声说道:“恨天将军,我们匈奴人对你们汉人女子也的确无恶不作,今天我来也就没打算回去,你就报复在我身上好了。” 卫长风听得这话说的不对头,急定睛细看,一看之下,大叫一声翻身下床,酒一下子醒了一半。 那女子哪里是童浩然,分明就是格尔丽! 卫长风用力摇了下头,眨了眨眼。没错,就是格尔丽。 他连退两步,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童将军呢?” 格尔丽哼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不强占我了?” 卫长风真是哭笑不得。 这格尔丽赤身**,倒如此的大义凛然,他现在衣着整齐,倒好象已经在裸奔一样。 格尔丽慢慢穿上衣服,全然不理卫长风就在一旁,一边穿衣一边说道:“看来恨天将军和童将军很有些暧昧啊。” 卫长风哼了一声,说道:“这个不劳你关心,我只问你,童将军哪里去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格尔丽答道:“童将军见我一身尸臭,让我在此洗个澡,休息一晚,明日再走。童将军说她自有另外的帐篷住。恨天将军可满意了?” 卫长风这才恍然,心知童浩然定是到自己的帐篷去了。他往童浩然的帐中来,童浩然又往自己的帐中去,结果居然错过,还差点让卫长风弄了个强暴胡女的罪名! 按理说童浩然应当命令士兵在这里帐前守卫的,就算不是帮格尔丽看着防人闯入,也会让人监视格尔丽不许她乱走,但童浩然方才是不胜酒力而退,只怕也疏忽了这一点,其他将领今天都喝的有些多,南路军的士卒们和北路军的士卒们也在联欢,结果,今天就疏忽了这一点。 卫长风慢慢后退,说道:“你就在这帐中休息吧,不要乱出帐,我会命令卫士守卫此帐的。” 格尔丽似笑非笑的看着卫长风:“怎么,恨天将军,不和我一起睡吗?” 咕咚一声,卫长风后仰着跌出了帐。 次日,卫长风醒的很晚,好在没有耽误送别方镇海。 卫长风与众将直送出数里,方才与方镇海依依惜别,回营途中,问起格尔丽,童浩然答道已经将其遣送出营。格尔丽是背着匈奴军偷偷跑出来的,不知道回营会不会受到处罚。 卫长风见童浩然很是担心格尔丽,心中暗笑,心想他日战场相见,只怕要拼个你死我活,不知那时将如何面对? 回到营中,卫长风聚集了几位临时任命的“定远将军”,将地图拿了出来,对众人说了个中原因,与众人一起研究攻击路线。 众将见了地图,啧啧称奇,个中只有童浩然事先已经知道此事,所以倒不稀奇,只是认真的看着地图。 众将研究了地图,都认为卫长风所设计的攻击路线十分合理,这一回有了明确的目标,大家都十分高兴。研究已毕,卫长风见时候还早,下令早些将军务整理完,明日一早就出发。 众人各自去处理军务,卫长风则往南路军的将军处转了一圈。其实此时已经没有了南路军北路军的分别,整个汉军进行了重新编队,按一到十的队列编排,童浩然的重骑兵军单独列出,序列上为第一队,神机营大大扩张,成为第二队,第三、四、五三队为骑兵队,第六到第十队为步兵队。只可惜这一回没有十天的时间供童浩然训练南路军的士卒,也没有那么多马,所以这些步兵只能是步兵了。 卫长风在营中转着,远远的却见郑克金正在巡视。他心中一动,在一边隐了一下。 这个郑克金十分的沉默,比白起还要沉默,而且神情极为淡然,好象天塌下来都在他预料之中,然而方镇海却极力推荐此人,说此人勇猛非常,而且遇事淡定,既然方将军如此评价此人,卫长风当然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人的能力。方才在中军议事时,这人几乎一言不发,所以也无从观察,现在正好有个观察的机会。 郑克金并不知道卫长风在一边远远的看着自己,他只是慢慢的转着,看到哪里有问题,只是一指。那一指却往往就指在关键之处。 他正自巡视,突然间前面一阵马嘶,接着有**叫起来:“马惊了!快闪开!” 只见一匹马扬蹄奋尾,从一边狂奔过来,那马后面,几个士卒正自狂追。 郑克金见这马正奔自己而来,他非但没有闪避,反而翻身下马,迎着这惊马而行。后面的士卒见这马就要撞上郑克金,齐声惊叫。 郑克金眼见这马就要撞上,突然一闪,马才到身边,他手一伸,已经一把拉住了缰绳,虽然马奔疾速,郑克金居然根本没有被拉动,那马一声长嘶,前蹄扬起,居然要往郑克金身上踏。 郑克金一闪身,已经闪到马腹之下,手一推,居然硬生生的将马托了起来。这马在半空中四蹄乱动,却说什么也不能落地。 几个士卒惊的嘴都合不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见郑克金一只手举着马,另一只手已将马缰拴在一边的柱子上,随即慢慢将马放下。 那马被举在半空这半天,早就平静下来,现在剩下的就是因身在半空不能落地的惊慌了,一落了地,立时老实。 几个士卒跑过来,一个什长急忙说道:“禀将军,这马不知为什么突然惊了,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郑克金手在马臀上一拂,已经抓下一个黑色的小甲虫来,淡淡的说道:“以后要多注意草蜢虫,这东西喜欢吸在马臀上。” 几个士卒这才明白这马突然受惊的原因,不由连声赞叹郑将军明查秋毫。 郑克金摆了下手,继续巡视去了。 卫长风也离开了,心中对郑克金大感满意。 手止奔马,单手举匹马,转眼断惊马的原因,这郑克金绝非等闲,此人当可大用。 他见各部都秩序井然,心想应当没什么事了,加上昨晚醉酒,打算早些休息,此时虽然天色还早,连晚饭时都不到,但明天就要出兵,他没事时还是休息下为好,于是打马回帐。 到得帐前,两个卫士正在帐前呆立,见卫长风这么早就回来了,都很意外,不由打起精神,笑道:“今日将军倒是回的早。” ------------ 第236章 有奸细 卫长风点头答应着,才要入帐,却听得帐内哗啦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倒地,他心中奇怪,问道:“谁在帐里等我?” 两个卫士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吃惊,齐声答道:“我等站岗时无人入帐。” 卫长风的心中一紧! 他抢步入帐,只见帐内人影一闪,一个人已经从帐后冲出,卫长风大喝一声,直向帐后而去,见帐后,厚重的帐幕被利器割开了一道口子,这人显然就是从这口子钻进的。 帐外的两个卫士见势不妙,急忙呼喝着去追,但为时已晚,帐外早已不见的人影。 卫长风又惊又怒,没想到在这军营深处,中军帐里居然有了奸细,他一边急忙严查,一边回到帐内查看是否丢了什么,如果只是小偷小摸,拿一些值钱的物事也就罢了,一则这帐内本就没有什么金银财宝,二则毕竟不涉军机。 不过卫长风心里也清楚,小偷小摸之人只怕不会跑到中军大帐来冒险偷窃,军营中处处可以下手,有哪个贼会傻到跑到这样危险的地方只为了偷些财物? 果然,卫长风一见那贼翻动的东西就知道这绝不是小偷小摸。 因为桌子上只有放着文件纸张之处被翻乱了,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动。 卫长风心中暗自着急。 虽然这桌上的东西并没有绝对机密,但有一些东西肯定是军中机密,比如行军安营,各队布置,还放在桌上。这个的确是他的大意,此前从未有过有人敢入中军帐来窃取军机的事情,而且在重重防范之下,也的确无法做到,所以卫长风将一些文件就那么放在桌上。 他急忙的查看,却见那些文件仍在,而且扔的极为散乱,有些文件明明的大有用处,而且绝不是看一眼就可以记得的,但这贼的目标好象并不在此,那些重要文件被他直接扔在一边,根本没有去理会。 然而,说这贼的目标不在军机文件可不对,这贼明显的就在军机文件中在找着什么,而且目标明确,专翻各类纸张,甚至连卫长风座椅的褥垫都被掀起,显然是要找一件什么重要文件。只是,连各队布置这样的文件他都不放在眼里,却是要找什么东西? 此时众将已经得到消息,听得中军帐中居然潜入奸细,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白起听得此事的第一反应是下令全军戒备,既防奸细出逃,又防敌人来攻,随即叫上几个临时定远将军一起入帐,至于其他将领则被要求严守营防,各自清理可能泄露机密的文件。 卫长风见众将到来,指着后帐那割开的口子将事情说了一回,众人都吃惊不小。 白起看了看那口子,说道:“帐后也不是荒无人烟的所在,此人于大白天里公然绕到帐后潜入,对我军的布置很是熟悉,要么是在我中军处呆过一段时间的人,要么,就是内鬼。” 卫长风沉吟了一下。 内鬼的可能实在不大,高级将领都知根知底,何况那些军机高级将领也都知道,要想泄露,他们自己直接说就可以了,根本不必跑到中军帐来翻查,中下级军士,却如何与匈奴联系上的?匈奴人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中下级军士,再说服他潜入中军帐内?就算是潜入,一般人也会选择晚上,哪有大白天的就潜入帐内的道理? 卫长风将自己的想法一说,白起也点了下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个也不一定。白天人员来往众多,这个奸细如果是内鬼,只要穿了军装,大可大摇大摆的接近中军帐,一旦事情败露,他只要往人堆里一走就可以了,谁也发现不了。” 卫长风立时想起此前李千月行刺之事来,那一回就是李千月穿了军装,所以才被卫长风踢出帐就倒下装睡,让卫长风无法抓到行刺者,他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即又为难道:“如果是中下级军士,只怕难查了。” 白起也点了下头,答道:“十万人中查一个中下级军士,实在为难,但好在如果是中下级军士所为,咱们只要加强警戒既可,寻常中下级军士不得命令擅自接近中军,是个杀头的罪名,如果这奸细再来,哪怕就是没有被发觉是奸细,只要卫士知道是谁接近过中军帐,就可以把他抓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 白起看了看卫长风,好象又想起什么事来,却是欲言又止。他随即说道:“这件事看来只能这样了,末将这就安排严加警戒。” 卫长风见白起明明有话却不说,脑中一转,想到了一件事,他也不说破,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大家各自归营,严加警戒,明日一早就启程,行军途中也要严防奸细。童将军留下。” 众人纷纷散去,童浩然有些奇怪,看着卫长风,问道:“怎么,不让我去布置军务?” 卫长风见众人都已出帐,低声道:“童童,你可想到,除了可能是中下级军士为奸细,还有另一种可能?” 童浩然脸色一变,呆了片刻,问道:“什么可能?” 卫长风见童浩然脸上变色,心想童浩然可能也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不肯承认,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大,不能就此放过,他低声道:“格尔丽!她昨天可是在临近中军处过了一夜的。” 童浩然愣了一下,脸上神色变换,过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个不大可能,她已经被我送走了,何况她要想入帐,得自营外越过重重警戒,实在为难。” 卫长风摇头道:“昨夜大家都醉酒,她如果偷了一套汉军服装,只怕也不会有人发觉。” 童浩然仍是摇头,却又无法反驳卫长风,过了片刻,轻声说了四个字:“智子疑邻。”随即转身出帐。 卫长风苦笑了一下。 智子疑邻,是出自《韩非子?说难》的典故。原文是: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必将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邻人之父。 这其实是一个故事,说的是宋国有个富人,因下大雨,墙坍塌下来。他儿子说:“如果不去赶紧修筑它,一定有盗贼进来。”他们隔壁的老人也这么说,可富人并没有理会。这天晚上果然丢失了大量财物,这家人认为自己的儿子很聪明,却怀疑是隔壁那个老人偷的。 童浩然的意思是说,现在卫长风既然怀疑了格尔丽,那么格尔丽做什么都象是贼,只怕一旦找到真正的贼,再看格尔丽一切行为都是正常的了。 卫长风倒也理解童浩然,这格尔丽是童浩然接入的军中,她对格尔丽很是爱护,于情于理,都不想把这个奸细之名安在格尔丽的头上。 其实卫长风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所谓言为心声,从格尔丽的言行来看,此人只怕不象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但女人的心思,谁又猜得透?如果格尔丽心恨汉军杀了她哥哥,又或者是为怕私自出营在归营时被罚,所以冒险潜入汉军中军偷窃一些文件将功赎罪也是可能的。只是,如果是格尔丽,她为什么放着那么多重要文件不偷,却一定要到处乱翻?究竟要翻什么? 卫长风思量好久,实在难以索解,只能长叹一声,叫了卫士修补中军帐,加意警戒。 次日一早,汉军启程。 这一回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苏尼特。 苏尼特离此四百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此前汉军追击匈奴,已经追了二百里,于道路倒也熟悉,所以汉军一路前行,熟门熟路,一连数日,已近苏尼特。 按理说,众将看到苏尼特应当不会吃惊,如果看到苏尼特被匈奴人放弃也不会吃惊,毕竟此前匈奴连败,哪里能在短时间内再有足够兵力防守苏尼特,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按理说”。天下按理说应当发生的事多了,但有些事,却偏偏就是不按理发生。 当众将看到苏尼特时,就感觉着发生了一件不依常理的事。 最先叫起来的是安然,他瞪着眼睛,吃惊的看着前面,叫道:“这是什么?” “一座城池。”白起答道。 安然看了白起一眼,不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座城池,但在一片大草原上突然出现一座城池,对看惯了大片帐篷的汉军将领而言,实在是让人吃惊。 这城池并不大,至少以汉人的标准看,不算什么大城,而且城砖明显的用的是泥土烧制,想来草原上难以找到坚固的青石之类,所以只能用泥土和草而烧,应当说,这是一座又小又婑,城墙又不坚固的城池。 不过,在城墙外面,却堆积了一批大石块,这些石块附城而立,很显然是匆忙堆积起来的,目的倒也可以猜得到:为防汉军攻击。这城墙又婑又不牢固,要想守住,自然得想些加固的办法,这些大石块就是用来加固的。 如果是换了以前,这样的城池,汉军用不上一个时辰就可以拿下,中原的高城大墙多了,却有几个能守得住的?汉军别的不敢说,攻城的经验和用具可实在太丰富多样了。 ------------ 第237章 围困 问题是,现在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汉军深入草原,追击匈奴,这大草原上根本不见一座城池,连如锡林郭勒这样的重镇也不过是一片帐篷,匈奴人也向来不事城营,所以汉军早已将攻城重具扔在了东胡之地。因为没有人傻到带着笨重无用的攻城车在大草原上行进。 然而,现在在众人眼前,赫然就出现了一座城池! 从城砖的成色看,这城只怕筑的并不久,也不过是三五年的事,看来方镇海给卫长风的地图只怕比这个时间要画的早,所以图上居然没有标出这里是一座城池。 现在,这座小城成了汉军的大麻烦。 汉军中连云梯都没有携带几架,如何攻城?难道在城下叠罗汉往上爬? 卫长风皱着眉毛看着这城,见城上人影晃动,显然匈奴人在此防守着,而且看城上的人数就知,城中防守的人不少。他摇了摇头,对白起说道:“咱们绕一下城吧。” 这是攻城前的必须功课,除非是因特别原因无法做到,否则攻城前应当首先绕城一圈,查看整个城池的情形,以便决定如何行动。 不但卫长风和白起,连几个临时定远将军也一起跟着绕城。要攻城显然不是卫长风亲自爬城,几个手下也必须心中有个概念才行。 这一圈绕下来,众将的脸色随着行程在变化。 刚开始绕时,一个个愁眉不展;绕了一半,一个个若有所思,待绕到一圈下来,已经个个喜动颜色。 众人回了原位,相互看着,终于,好几个声音一起叫了起来:“围困,不必攻!” 没错。 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了。 匈奴人也许能够抓到汉人百姓帮他们筑城,但却无法抓到汉人的经验帮他们将城池经营的合理。要知道这种经验,是汉人数百年里以无数血肉积累起来的,在无数次的或成功或失败的尝试中,汉人摸索到了攻城的办法,也找到了如何合理设置城池的办法。这种经验,是匈奴人无法学到的。 这座城不但又小又不坚固,而且有一个大问题:城内没有**的水源! 别看大草原上草场处处,人是没办法用吃草的方式解渴的,地面以下虽然湿润,但大草原的特点是没有丰富的地下暗流,只有慢慢渗出的地下水。 这种地下水不能说不够人饮用,但其渗透的速度很慢,一丈深的井,一夜下来也只能有大半井的水,要想靠着这种井口解决一小批人的生计倒也没问题,但要解决大批人的长期需求,却是没可能。 汉军在草原上行军,几乎每天在不同的地方宿营,所以每次挑水源丰富处挖上一批井,地下水渗一晚就够用,次日也就换地方了,就算不换地方宿营,也可在地下水渗的差不多时换个地方挖井,所以并没有缺水之忧。 然而,现在匈奴人收缩在城里,从四面城墙的人数看,这弹丸小城的防守士卒只怕有上万人,甚至二三万人,如此巨大的人数,日用水量极大,汉军如果四面围定,他们又不能出城挖井,就算把城内都挖成井,只怕也不够长久使用。何况一块地面挖到一定程度,四周的水已干,就算在这里再多挖井也无济于事了。 匈奴人的饮用水,明显的来自于城外的一条小溪,这小溪虽然不大,但供城内人日常使用还是够的,问题是,水自城外而来,汉军围了城,难道不会截断水源? 所以,这个城不用攻。 只要围得数日,城内绝水,匈奴人就只能投降。就算水不绝,如此小城聚集这样多的军力,食品也是大问题。无论是匈奴人还是匈奴人的战马,都没办法长期支持。 这一回,匈奴人犯了大错了。这叫以已之短攻敌之长。 汉人守城,动不动守上几个月一年,甚至有守得三五年的,那是有各种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匈奴人要想模仿汉人在此守城,如果有充分的准备也就罢了,但现在这明显是因不敌汉军,又不肯放弃这个据点,所以将这个以前建的旧城临时加固下,试图阻止汉军。 这种临时性手段,怎么能挡得住汉军?他们只考虑到了汉军不会携带攻城之具,却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守城! 卫长风看着那城,对众将笑道:“好吧,这一回我们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坐看匈奴人坐而待毙。” 众将哄然叫好,一时间七嘴八舌,纷纷讨论这几天都做些什么,看起来好象真的是放了个大假,要好好放松一下一样。 这也难怪众将轻松。这城内顶天也就放上三万人,汉军十万,如果围城筑防,加上神机营的防守利器神机车,便携的利器连弩,再加上轻三万骑兵和一万重骑兵,匈奴人是守也守不得,攻也攻不了,只能坐而待毙。 更何况,由于此城的特点,城内守军越多,水和食品消耗就越快,就越守不得,但如守军人数少,却又守不住。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断了他们的水源,四面围城。”卫长风下令。 众将哄然答应着,一时间忙成一团。小半天的时间,汉军已经将这小城苏尼特四面围定,重重设栅,挖上壕沟防敌出击,还有什么滚刺、绊马索,加上神机车一字排开,营栅上每隔一段就设一个火把插口,以便晚上照明。十万汉军,兵分三队,第一、二队各四万人,第三队则是神机营和后备军二万。第三队自然是以备万一用,第一二队则骑兵步兵各半,轮流防守警戒,每队各当值两天,第一队当值,第二队休息,第二队当值,第一队休息,反正苏尼特城内的匈奴军极限不过三万,在城外重重防守之下,也无法轻松突破汉军防线,以四万人防守,已经足够。 匈奴城内的守军明显的感受到了压力,特别是看到汉军挖掘沟渠,将小溪水引往别处,导致城内唯一水源断绝时,骚动就更明显。 汉军士卒们看着城上眼巴巴观望的匈奴士兵,大声嘲笑着,那神态看起来是十足十的兴灾乐祸。 汉军安然的建好了营防,安然的守着,一天,两天。 第三天,城上的匈奴军减少了,而且明显可以看出,城上匈奴军的脸上个个都很脏。那原因倒也明显可知:连喝的水都不足了,哪里有水洗脸? 众将士的欢笑声日复一日,但卫长风的脸上却不见了笑容。 第四天,卫长风明显的有些坐立不安,自一大早他就不时的出帐四面张望,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这种不安很快传染给了几位临时定远将军,几个人也都不断张望,不知道卫将军在找什么。 几个临时定远将军的张望引发了一众常将军的张望,各常将军也不知道这几个临时定远将军在找什么。 然后,牙将和参将们开始集体张望。 接下来是大小都统和百夫长。 当数万汉军都在那东张西望时,又引发了城上的匈奴军的张望,而城上的匈奴军则引起城内匈奴军的张望。 两军将士都不停的四面看着,越看越感觉没东西,越没东西越想看看究竟大家要看的是什么东西,而其他人看到战友们都拼命的看,也就更加拼命的张望,到后来一个个都瞪着眼,神情紧张,心惊胆战。 流言四起。 有说卫将军看到了远处有大批匈奴军的,有说卫将军在等待援军的,有说远处突发大火,就快要烧过来了的,有说狼群大集,即将在明天的月圆之夜来扑击的。 个中有一两个人居然鼓起勇气实话实说,坦言自己其实什么也看不到,而卫将军只怕也和他一样什么也没看到,一时间被大家集体嘲笑,人人都感觉这人真是傻的够可以了,这么明显的事还看不到? 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明显的事,大家就都心照不宣了,如果不心照,那就更不宣了。 至于匈奴士卒中,那流言就更邪性了,现在已经开始传说草原之神白狼王正在接近了。 白起终于受不了了。他直接来找卫长风。 卫长风正认认真真的看着远处,瞪的眼睛都快冒出来了。 “卫将军!”白起叫了一声。 还不等白起问起卫长风看到了些什么,卫长风却抢先开口了:“白将军,这几日里可向周围哨探了?” 白起一呆,心中快速的思考着何时去叫大夫。 因为卫将军问的纯是废话,废的不能再废的废话。 怎么可能不哨探?有哪个将领会白痴到顿兵敌城之下而不派哨探的? “日日哨探,都探出八十里外。”白起小心的回答着,打算不再问卫长风在看什么了,答对完毕就直接叫大夫去。 卫长风皱着眉毛,自言自语:“八十里?不够。” 他抬手向东一指:“可向东哨探过八十里?” 白起的脚步悄悄后退。 向东?东面是汉军的来路啊,哨探什么? “没有。东面只是巡视,出巡十里。”白起说道。 卫长风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白将军,传令,四面派出三批探马,各探一百五十里。。。。。。不,二百里!” ------------ 第238章 究竟谁有病 白起的心中一声叹息。 卫将军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难道是压力过大?但卫将军可不象是顶不住压力的人啊。他没有回应卫长风的命令,而是反问了一句:“卫将军近来可好?” 卫长风倒愣了一下,不明白白起这不着边际的问题是怎么回事,他看着白起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白兄,你先传令,传罢了令我再来解释为什么。” 白起转身去传令了。 既然卫长风叫出了“白兄”,那就是要白起相信这个兄弟,他还能如何,何况以方才卫长风的表现,一点儿也不象是神志不清,相反,倒好象神志清醒的很,因为卫长风明明的猜到了白起是怀疑自己出了毛病乱下令,所以才叫他“白兄”的,而且还特别说明下了令自会和他解释这样做的原因。 不过,白起虽然传了令,却仍暗地里叫了大夫,让大夫在外面候着,一旦见他招手立刻上来,先把定心安神的药给卫将军吃上。 传罢了令,白起回到卫长风处,等着卫长风解释。 卫长风却又下了一道命令:“今日起,取消一二队的轮休,所有士兵禁足,不得出营,各将领整顿军纪,随时备战!” 白起苦笑。 看卫长风的意思,好象随时准备开战了,但和谁开战?攻城?拿什么攻?不攻城,难道有敌人的援军?问题是卫将军怎么看出的? 卫长风下罢了命令,这才转身白起,问道:“白将军,如果你是匈奴军统帅,会在这里困守孤城吗?” 白起的眼睛眯了起来。 卫长风看来的确要解释自己这一连串怪动作和怪命令的原因了,难道这一回又是他判断出了什么?只是这一回自己怎么一点的感觉都没有? 他顺着卫长风的思路想着,慢慢答道:“不会。此城是个绝城,守不得,只是匈奴人不会守城,所以。。。。。。”他的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大错误。 白起的脸色变了。 他立刻抬眼向东看去。 卫长风轻笑了一下:“不用看了,我看了好久了,没什么异常。” 白起的神情变的严肃起来:“但咱们看不到的地方,极可能有异常。” 卫长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起的心中对卫长风只能用佩服二字形容。 这一回,他真的犯错了,错的好离谱。 其实不是卫长风神志不清了,相反,倒是包括白起在内的汉军众将神志不清了。 不错,匈奴人是不善守城,但就算他们没看出这个城是个绝城,守不得,难道他们会想不到困守孤城是不可能胜利的? 这城最多也就容得三万人,就算真的有三万匈奴军在此守卫吧,难道可以抵挡十万汉军的包围吗?或者就能守个十年八年的,守到汉军不得不知难而退?这可能吗? 这样简单的道理,匈奴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要真的想和汉军作战,与其在此困守孤城,还真不如干脆把这小城让给汉军,将三万军马撤回去,集合了兵力与汉军再战。 但匈奴人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最白痴的困守孤城的办法,为什么? 第一个可能:他们疯了。 如果谁相信了这个可能,谁真的疯了。 第二个可能:让这三万人在此挡住汉军,为后面匈奴军的重新聚集争取时间。 如果匈奴将领是这个想法,汉军早就击败他们了,都不必等到今年。 以三万人送死来挡住汉军,能集合出的军力有多少?三万人难道不是巨大的军力?这样随便把三万人送死的将领,只怕早被汉军将领杀了个落花流水了。何况这城能守多久?如果只能守几天,这几天的时间要付出三万人的代价,值得吗? 接下来,还有一个可能,只有这个可能是真正的可能: 以此城挡住汉军,同时集合军力袭击汉军。 汉军顿兵城下,如果被自后方袭击,就算不成功,也一样会被断了来路,粮草、武器、各种军资都成问题,汉军前攻不过苏尼特,后突破不了断了自己后路的匈奴军,其结果将是灾难性的,那将不是汉军包围苏尼特的匈奴军,而是匈奴军利用苏尼特吸引汉军,然后将汉军围在了苏尼特的城下! 这正是匈奴人主动困守孤城的原因,也正是匈奴人明明已经严重缺水却仍既不肯突围也不肯开城出降的原因,他们在等,等待自己的援军自背后断了汉军的归路! 如果他们敢于在严重缺水的情形下等待,那么显然匈奴援军来的不会太迟,否则再有个三五天功夫,他们渴也渴死了,就算有援军也没用了。因此,结论是:匈奴援军正在汉军身后包抄,随时可能断了汉军的归路! 这就是卫长风一大早就开始坐立不安的原因。连续三天包围,匈奴军虽然干渴却仍稳守城池,毫无混乱的迹象,虽然下级士卒可能并不知道这重大的军机,但匈奴的守城将领却肯定知道,所以他的心中才稳,他的心中稳,才能让匈奴军心安稳。 同时,匈奴的军心如此安稳,正是匈奴军援兵在后方抄汉军后路的佐证! 白起苦笑了一下,对卫长风说道:“末将先告退。” 卫长风急忙说道:“白将军等一下,这件事咱们必须立刻研究一下。” 白起点头道:“这个末将知道,请将军先传几位临时定远将军来,末将去去就来,要先去打发了大夫才行。” 卫长风奇道:“大夫?白将军你病了?” 白起第一次对卫长风的问话感觉尴尬到了难以回答的程度,他苦笑着答道:“末将本来是找大夫给卫将军治病的,不过现在看来,卫将军不需要,但末将,好象真的需要清一清脑子了。” 卫长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明白白起的意思了。 白起可没有笑。 他要立刻打发了大夫,然后,和卫长风研究一下这件事,这可是关系全军生死的大事! 傍晚时分,一匹几乎累死的快马返回军营。 那是派出的向东急探的探马。 探马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东面一百五十里,发现匈奴十万大军,打的是冒顿的旗号! 帐内,众将齐聚,一听这消息,李全不由骂了起来:“这些混蛋有多少人马?怎么杀来杀去杀不完?” 卫长风笑了一下,答道:“据说匈奴控弦之士逾百万,只是分散在各个大小部落,单于虽然控制了相当一批力量,但仍有一半的力量为各部落头领所控制,而且匈奴军力强盛,西域也为之臣服,更有许多外番部落为匈奴的臣属,所以他们的力量其实很不小的,如果全力攻击我朝,咱们只怕真挡不住,好在,他们的力量要慢慢聚集,不象我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命令下来就可以把全部力量集合起来。” 李全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心中却也暗自吃惊。 卫长风却收了笑容,说道:“现在情形比较麻烦,咱们现在顿兵苏尼特城下,要想与匈奴对战,就得留下一批人防止苏尼特的敌军自背后发起攻击,只是留少了不足用,留多了与匈奴主力作战的力量不足,却实在是个难题。” 众将也都一时无语。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是没有想到的,连卫将军都发愁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沉默了片刻,李全再次出声:“咱们先拿下苏尼特如何?” 数道目光射向李全,个个都带着谴责。 拿下苏尼特当然好,一下子就解了困局,问题是用什么拿下?真用叠罗汉的办法攻城不成? 李全却并不以为意,看着卫长风说道:“卫将军,末将有办法将城门打开,只是末将无力强行突破城门的防守。” 卫长风的心中一动。突破城门防守,他倒有办法,太阿剑可不是吃素的,只是李全以什么办法打开城门? 一边上,郑克金淡淡的说道:“末将可以突破城门防守,只要李将军能打开城门,末将请令攻入城中。” 卫长风心中一喜。 郑克金的神力他是见过的,此人要说能突破城门防守,还真不是说假话。如此一来,他也就不必以全军统帅之尊去强攻城门而放弃指挥了。现在,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到了一点:李全要如何打开城门? 一个时辰后,天近黄昏。汉军有动作了。 神机营的士兵,推着神机车同时向苏尼特的四个城门接近,他们身后,汉军骑兵队和步兵队已经排列整齐。 城上,匈奴军士兵们大声叫嚷着,不一会儿大批士兵涌上城头,滚木擂石弓箭纷纷备起,准备防备汉军攻城。 南北二门首先接战,汉军士兵呐喊着向城下接近,一个个长长的竹竿树起,看样子想要强行登城。 匈奴军士兵们在城上严阵以待。他们相信,他们一定能让汉军死伤惨重,知难而退。这城再小再婑,想凭几根竹竿就攻上来?开什么玩笑。 东门处,表现上看与其他三门并无不同,也同样是这一个套路在接近,但在士兵后面,李全、郑克金、卫长风和白起都在。 ------------ 第239章 强攻苏尼特 李全见南北门都已经开始佯攻,手一挥,二十辆神机车一字排开,向前移动。这些神机车上都装着一排铁管,那是经过改进后的飞矛发射管,以此管发射飞矛,不但速度快威力大,而且精准,更难得的是,由于铁管可上下左右的移动,即使不移动神机车也一样可以将飞矛的攻击目标转移。 现在,这些发射管都倾斜向上,指着城墙处。 一批汉军步兵拿着竹竿装模作样的冲了上去,看样子就要强攻,与此同时,西门处,呐喊声大起,一批汉军士卒架着云梯冲了上去。 城上,匈奴军人影晃动,许多人自其他城上向西城跑。 事情很明显,其他三面汉军都是佯攻,真正的攻击是在西门,因为西门处集中了汉军为数不多的云梯。 李全见匈奴兵力已被调动到西门,手再一挥。 一辆小车从汉军队伍中推了出来。 这小车不大,也就是一个单人的推车,车上以铁板覆盖,看不到车里有什么,左右各有十名汉军士兵相护,小车咕噜噜的向前推着,紧跟在神机车后,与此同时,数十名旗手在小车前后挥动大旗,表现看来是激励士气,其实,这些旗正是用来掩护这小车的,这车很小,旗帜一挥,很容易被掩盖起来看不到。 几位将领提着一口气看着那小车,他们知道,攻破城门的希望就在这小车上。车内的东西是李全现在所有的全部,只能一次成功,一旦失败,要想再来一回是不可能的。 城上的匈奴军并没有注意到东门的情形。因为西面的攻击是很明显的,其他三面都是一样,甚至都有旗帜挥舞,也都有小车前行,只不过,另两辆小车是空的,况且汉军的攻击主要是在准备爬城,而不是攻击城门,所以匈奴人的注意力虽然没有特别忽视这小车,却也没有特别的重视。 小车行了一半,神机车上的飞矛开始发射,飞矛挟着疾风,直击城头,有的飞矛直接洞穿了城上匈奴士兵的身体,甚至将匈奴士兵打到半空,有的则失了准头,打在城墙上,即使打在城墙上的飞矛也把城墙打的砖石乱飞,尘土飞扬。 小车在飞矛的掩护下继续前行,又行不久,突然间一支箭射到,正中推车的士兵,那士兵叫了一声,跌倒在地。 几人将领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还好,边上的护卫士兵立刻接过了小兵,继续推行,而方才那箭,显然不是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随便抓了个目标射击而已。 离城门二十丈,匈奴人的箭密集起来,挥旗的士兵连着被射倒好几个,不得不停了下来,如此一来,这小车就显露了出现。领军的百夫长见小车暴露,手一挥,带着士兵推着小车直冲城门。 这一回匈奴人终于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了。 西门虽然喊杀声最大,但那云梯却久久没有冲到城下,南北二门的小车已经在安全距离停下,看起来要强行爬城的汉军士兵却只打雷不下雨,喊声大脚步慢,并没有强行爬城。所有的这一片境象中,只有这小车是真的在快速向城门接近! 城上的匈奴士兵们叫嚷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小车是什么,但既然只有这小车在快速接近,自然不是好事,士兵们纷纷向小车放箭。李全一直密切的观察着城上的动静,见匈奴军发现了小车的异常,立刻下令:“放连弩!” 一片风声大起,落日的余晖下,黑压压一片弩箭射向城头,那弩箭好象一片密不透风的箭墙,直向城头的匈奴军压去。 城上的匈奴军狂叫着躲避,有蹲下的,有趴下的,甚至有滚落城下的。他们可太了解这连弩的威力了,不下二十万人被连弩所伤,这玩意儿可真是惹不起。 推车的士兵又换了一个,二十名士兵此时已经只剩下八人,连带队的百夫长都已经阵亡,八人个一人推着小车,七人护卫,疯狂的借着连弩掩护向城门冲击。 连弩连放了五波,由于要重新安弩箭,不得不暂停,此时小车离城门已只有两丈不到的距离,八个士兵拼命的往前冲着。 城上突然直抛下几块滚木擂石来,三个士兵被压的血肉横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死掉了。推着小车的士兵奋力移动小车左摇右摆的避开这些滚木擂石,但毕竟小车不如人灵活,离城门丈许,一块滚木掉落,直向小车砸下! 连卫长风都叫出声来。这一下要是砸中了,只怕这次攻城就失败了,而且,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小车边的护卫士兵突然大叫,三个士兵一起跃起,一个士兵奋身直扑在小车上。 呯的一声,滚木掉落,但三个士兵拼命推挡,将滚木的大部分推离了小车,虽然仍有一小段砸在小车上,但这一小段正砸在那护在小车上的士兵身上,那士兵被砸的血肉横飞,当即死去,但小车却安然无恙。 剩下的最后那个士兵将车一倾,把那伏在小车上的士兵尸体倒在一边,如同倒了一个破麻袋一样,随即推着小车进了城门洞内。这样一来,除非匈奴人打开城门,否则没办法再伤害到这士兵了。 几个将领都长出了一口气。郑克金说了一句:“我去准备”已经转身上马。 卫长风也在马上直起身体,随时准备出击。虽然郑克金神力非常,但毕竟突击城门是极为危险的,万一郑克金突破不成,他就要仗着手里的太阿剑强攻城门了。 那士兵见终于将小车推到了城门处,长出一口气,将小车横着贴城门放好,自小车后面拉出一截绳索来。 那绳索是用浸透了油脂的麻布所制,极易燃烧,那士兵拉出这绳索,又将小车下的火把取出,取火石打着了火,点燃火把,正要去点绳索,扑嗵一声,身后却扔下一块石头来。 那士兵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城上箭如雨下,乱石不断扔下,显然,匈奴军士兵也意识到这小车极可能是用来打开城门的,只是如果想用一个小车打开城门,只有一个办法:炸开。 然而,无论是匈奴人也好,此前的汉人也好,从没有过如此强力的爆炸之物能够炸开厚重的城门,虽然有炼丹的道士发明了一种叫火药的东西,但这东西制造艰难而且危险,就算造出一点,也只能塞在纸筒里留待过年时点燃,听个响,看个亮,是为鞭炮,想要用它炸开城门,实在是不可能的,何况想制造这一小车的**,只怕要穷数年之功,动全国之力才行。 然而现在看来,这小车里装的居然是可能炸开城门的爆炸之物! 一想到这一点,匈奴人哪能忍受,纷纷往城门处放箭扔石,意图很明显:你要想炸开城门,就回不去,只能和这小车一起升天。 城上,有匈奴人用汉语大声向城门洞里叫嚷着,虽然离的远听不清在叫什么,但猜也猜得到,那是在威胁那汉军士兵:你如不点火,放你一条生路,你如点火,你绝对不可能在小车爆炸前跑开。 那士兵犹豫了一下,向城门洞外试了一试,见自己根本无法冒着箭雨返回,一时进退两难。 城上的匈奴人又叫了起来,这一回只隐隐的听到半句:“。。。。。。就放你回去!” 看来他们仍在与这汉军士兵在讲条件,只要这士兵不点火就可以生还。 那士兵看了看后面的汉军阵中,突然向军旗的方向深深的行了一礼,转身,点火!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小车里的爆炸物炸的城门碎片四散飞扬,那士兵也在这巨大的爆炸声中粉身碎骨。 卫长风闭了一下眼。 他真的很想给这士兵立一座碑,虽然他也知道,象这样勇敢的士兵其实不计其数,如果要立碑,大汉的土地上只怕会到处布满了士兵的英雄碑,然而,他仍然禁不住在内心深处对这士兵致敬。 每次胜利,将军们都得意洋洋,受赏的受赏,提升的提升,然而,有谁知道,那些站在台下欢呼的士兵们才是真的英雄?大汉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这些普普通通的士兵的鲜血,如果没有这些普通的士兵,那些在台上顾盼自雄的将军只能被视为疯子。 但功成名就的仍然是将军们,而这些士兵,只能默默的和草木同朽。 呐喊声大起,郑克金已经冲了上去。 郑克金的双手各持一样兵器。 那不是刀剑,不是枪棍,而是两只巨大的狼牙棒!这两只狼牙棒比寻常的狼牙棒要长了一半,粗了一圈,郑克金双手持着狼牙棒,纵马直冲,狼牙棒舞的如车轮一般,匈奴人的箭不待射到他身上就已经被带飞。在他身后,上千精兵紧紧相随,向着城门狂奔而去。 白起看着李安,笑道:“李将军,你还有多少这玩意儿?要再有几个小车,咱们大汉军队就不必用什么云梯了。” 李安叹息了一声:“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东西我管它叫霹雳车,只是这里的爆炸之物要用无数狼脂提炼,我积攒到今天,也不过只有这一小车而已,这一下可全用上了。” ------------ 第240章 怪异的战斗 白起见李安神色间大有可惜之意,心中暗笑,没想到李安还是个守财奴,安慰道:“以后再有机会,你还可以继续提炼。” 李安笑了起来:“我可不想有这样的机会了。那要多少人命来杀狼啊。” 说话间,郑克金已经冲到城门附近,城上的匈奴士兵忙忙的往下抛滚木擂石。 郑克金大喝一声,狼牙棒轮起,那些滚木擂石都象小儿玩儿的沙包一样纷纷被击飞,人影晃动,郑克金已经杀入城门。 城门处,上百匈奴的精兵已经列阵,虽然城门已破,但这城本就低婑,城门更是不宽,舍命堵住城门倒也是有希望的。 郑克金见那门只容一骑通过,狼牙棒施展不开,双手并举,狼牙棒前伸,呯呯之声不绝于耳,当先的七八名匈奴士兵被狼牙棒撞的直飞出去。 郑克金就趁着这个机会直冲入匈奴军阵中。才一入阵,四面八方的匈奴士兵一起杀来,一时间周围全是敌人。 郑克金再次大吼,此时他已经出了城门洞,他双手一举,狼牙棒再次舞起。 只见四下里立时飞起无数身体。 有的身体还算完整,有的则已经被狼牙棒打的肢体残缺,有的身在半空还在大声惨叫,有的则一声不吭,在飞起的那一刻就已经变成了尸体。 上百匈奴军转眼间就伤亡了个七七八八,匈奴人哪里见过这等神威,发一声喊,四下乱窜。 郑克金身后,汉军精兵鱼贯冲过城门,向城内杀去。 卫长风见郑克金已经得了城门,心中高兴,喝道:“擂鼓,总攻!” 鼓声大起,数万汉军四面八方的向苏尼特城冲去,先是北门被克,紧接着西、南二门也打开,汉军士兵们直涌入城。 城内的匈奴兵比预先估计的要少,不过二万人,看来冒顿的意思是只要守得住城就可以,真正的攻击要他自领大军自汉军背后发起,只不过,冒顿没有想到,汉军中既有这等神威的霹雳车,又有力大无穷的郑将军,这一番他的诡计,看来又成画饼了。 自汉军发起攻击,到整个苏尼特被占,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黄昏时汉军发起攻击,太阳才落山,天还没黑透,战斗就已经结束。 然而,这只是一次战斗的结束,事实上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因为匈奴大军正从背后袭来,从时间上算,此时匈奴军主力离苏尼特也不过一百多里了。 卫长风来不及整顿城池,就在城外的帐内连续下令,首先将苏尼特的匈奴守将尸体收拾好,放在马上备用,然后下令兵分二路,八万汉军紧急北行,自去埋伏,自己则亲自带领二万人马迎击冒顿。 众将在一边听着,都有些不解其意。 童浩然第一个发问:“为什么大军向北埋伏?咱们为什么不当面迎击?” 卫长风自怀里取出地图,在桌上摊开,指着地图说道:“南面有一大片泥地,匈奴人的马匹无法越过,他们只能自北边撤退。” 童浩然看了看卫长风,又看了看地图,不再说话,但安然却接上了话:“卫将军,末将不明白,匈奴人怎么会撤退?他们有十万人,我们当面迎击的部队只有二万,该当是我们撤退才是。” 其实他的话里有话,他的意思是说,以二万人迎面,却以八万人向北埋伏,实在不合理,而且实在冒险,特别是这种冒险根本不明原因。 卫长风笑了笑,说道:“我军十万,敌军十万,按说大可一战,但我军方才打了一仗,士卒疲弊,与其硬碰硬的打,不如让敌军惊慌而逃然后伏击更好。” “这个末将明白,”安然不肯罢休,继续说道:“只是末将不明白匈奴人怎么会面对二万汉军而逃跑。” 卫长风哈哈一笑,反问道:“如果你明知对方有十万大军,却只看到二万人来狙击,而且还送来了苏尼特守将的尸体,你会怎么想?” 安然想了一下,突然欢呼了一声,叫道:“末将明白了!” 卫长风环视了一下众将,他不必再问还有谁不明白,显然,所有人都想明白了。 “那么,出发吧!”卫长风下令,“大家都明白了,但冒顿可不明白,他最不明白的是,他敢于挑衅我大汉之威,我大汉就一定击败之,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得令!”众将哄然答应着,纷纷出帐,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重复着卫长风的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当汉军看到匈奴军主力时,已是月挂中天,时已过了三更。虽然汉军士卒们都很劳累,但个个都很兴奋。 他们才拿下苏尼特,现在又前来战匈奴军,如果一切顺利,这一回将是二连胜。 卫长风见匈奴军远远的出现,立刻下令准备攻击。 他马边的两位常将军脸色都有些发白。 以二万人抵挡匈奴十万大军,然后主动攻击?不是说好的吓唬一下匈奴军吗? 卫长风倒没有立刻下令攻击,而是回首看了一下四周,皱眉道:“怎么点那么多火把?” 一边上,第四队常将军冯恩重答道:“夜晚难行,所以多点了一些。” “熄了。”卫长风下令,“每二人用一支火把。” 冯恩重感觉着自己好象老了,有些耳背。 这是卫将军下的命令吗?换了任何一个人,自己只有二万人,敌人有十万,第一个想法肯定是多点火把,最好一人三支,在敌人看来,就好象多了几万汉军一样,现在卫将军倒好,人手一支都不让,让每两人共用一支! “怎么了?”卫长风看着冯恩重。 冯恩重一惊,急忙答应,传下令去。 卫长风对冯恩重的反应迟钝很不满意,转头看向另一位常将军,第五队的蒋正义,下令道:“派一队人,张旗击鼓,将苏尼特匈奴守将的尸体送过去,告诉匈奴人,我们只有二万人,要借恨天将军之名来击杀他们,再不逃走,必将全军尽没!” 这一回轮到蒋正义反应迟钝了。 这卫将军还真实在,连自己有多少人都告诉对方了。干嘛?借恨天将军之名?这名能抵得十万大军? “快去!”卫长风有些火了,这两个将军怎么回事?他带这两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怎么都象老年痴呆了一样? 蒋正义答应一声,转身去传令,一边传令一边摇头。 一个百人队张旗击鼓,向前而去。 “列阵,传下令去,鼓进金退,不得违令,违令则斩!”卫长风又下令。 两个常将军再一次做白痴状。 这话用传吗?真的用传吗?卫将军你确信你是认真的? “鼓进金退,不得违令,违令则斩”,这是每个士卒入营的第一课,再紧急的征兵,哪怕别的都不交待,这句话也必须交待清楚,因为这是行军的第一规,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打什么仗?现在这些士卒别说都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就算是新兵,也用不着临敌之际再重复这种规定吧?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他眼见两个常将军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发了三回呆了,实在感觉着这两人没什么用处。他招手叫过传令兵,自行下令,不再理会两个常将军。 远处,鼓乐声起,那一队送尸体的汉军士兵们回来了。 卫长风下令叫来带队的百夫长。 那百夫长来到近前,卫长风问道:“可见着冒顿了?他说了些什么?” 那百夫长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回将军的话,见着冒顿了。末将很是抖了一下威风,冒顿这个胡人,连末将都不敢惹,眼看着末将耍威风全当看不到,而且还对咱们送还尸体表示感谢呢。临走时,还让末将多多拜上恨天将军。” 卫长风嗯了一声,挥手打发百夫长离开,那百夫长才转身,卫长风又想起一事,再次叫住百夫长,嘱咐道:“以后不要再在敌营耍威风了,可要记住。” 那百夫长面上连连答应,心里却暗暗不服。连冒顿都怕了汉军,卫将军那么怕冒顿干嘛? 他自然不知道,这其实是卫长风为了他好。 冒顿哪里会怕这样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面对这百夫长耍威风,冒顿视而不见,反而极为客气,那并非他怕了谁,而是因他犯不着为这一个小小的自大成狂的百夫长生气,但这也就是碰着冒顿,要换了第二个人,只怕早就一刀杀了这百夫长了。这一回这百夫长耍威风而成功,算是他祖上积德,但他祖上的德能不能保他第二次这样干时仍安然无恙,那可就很难说了。而这也正是让卫长风心惊的地方。 换了别人,连连失败后,汉军居然公然派人击鼓扬旗送还尸体,汉军百夫长在自己的帐中公然撒野,不杀了这百夫长还能留着他?难道不会因此暴跳如雷? 但冒顿没有。非但没有,反而还“多多拜上恨天将军”。 这样冷静隐忍的将领,绝对是可怕的。如果轻视这样的将领,必将自食其果。不过,不轻视不等于一定要客气,这一回,卫长风就要不客气一回,非但不会客气,反而会极为张扬。 ------------ 第241章 卫将军疯了 “击鼓,出击。”卫长风沉声吩咐,“令士卒大叫:恨天将军在此!” 两个常将军晕头晕脑的执行命令去了。他们感觉着这一回他们只怕没办法活着回营了。这卫将军疯了,真的疯了,居然想用恨天将军的名吓走对手? 汉军士卒们大声叫着“恨天将军在此”冲了上去,个中有会匈奴语的,生怕匈奴兵听不懂,还用匈奴语在喊着,当然,更多的是各地的汉语,山东味儿的,陕西味儿的,京韵的,不一而足。 匈奴军很快有了反应,号角声响起,一个匈奴万人队出动了。 卫长风的眼睛亮了起来。 匈奴人没有全军出击,而是只出动了一个万人队! 他的嘴角现出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汉军的前锋。 “传令,不得使用连弩。”卫长风又一次下令。 命令传到冯恩重处,冯恩重差点儿听成“得使用连弩”,但他一想不对,这不是汉语的习惯啊,要是可以使用连弩,卫将军就说“可使用连弩”就完了,哪儿弄出个“得”使用连弩来?况且攻击时使用连弩天经地义,用得着在士兵发起攻击后又特别传这个令吗?看来,真的是不得使用连弩。 所以看来,卫将军真的疯了。 蒋正义听到这个命令,只是笑笑,继续往下传这命令。 反正你是奋威将军,这仗怎么打你说了算,但打的胜败可也得是你负责。 汉军前锋没有使用连弩,继续向前,两军的前锋几乎要接战了。 锣声大起! 冯恩重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 “混蛋,怎么乱敲锣!”他怒吼了起来。 鼓进金退,现在敲锣,就是退兵,问题是两军就要接战了,居然鸣金收兵?这是谁的主意?难道有匈奴人混入汉军中了?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退,不退也不行,右侧的第五队已经后撤,他的身边士兵们也在纷纷后撤。他只能长叹一声,带马而回。 短促的号角声响起,匈奴人也退兵了。 这真是一次奇怪的战斗,看起来双方好象都不想动真格的,只想吓唬对方一下,眼见要接战,居然双双退兵。 冯恩重怒气冲冲的回到中军处,直闯卫长风面前,怒吼道:“卫将军,方才是哪个混蛋鸣锣的?请带上来,末将来执行军法!” 卫长风笑了笑,淡淡的答道:“是我这个混蛋命令鸣金的。” 冯恩重闹了个大红脸。 他真是想不到会是卫将军下令收兵的,虽然于情于理,这个命令都会是卫将军所下,但于情于理,这个命令都不可能是卫将军所下,因为这个命令实在古怪的过份了! 卫长风又看了看前面,再次下令:“集合成方阵,压住阵脚,慢步前行,保持阵形,任何人不得擅自突前,好了,再出击吧。” 冯恩重扭头就走。 他现在算明白为什么方才卫将军特别下令“鼓进金退,不得违令,违令则斩”了。这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的,练习队形呐?他也没办法,反正就这么打吧,这仗打的,快成孩子的游戏了。 汉军二万人聚集起来,排列成了两个方阵,马蹄的的,小跑慢步,向匈奴军慢慢逼去。 匈奴军没有动。非但没有动,反而有后退的迹象。 卫长风有些紧张的看着匈奴军。 冒顿会上当吗? 他认为会,因为冒顿太聪明,也太无情。 太聪明,有时会聪明过头,象现在这样就是。其实只要匈奴军发起一次全体冲锋就可以击败汉军,一路直行就可以占领苏尼特,而且还断了八万汉军主力的归路。但冒顿不敢,他不敢冒险,因为此前卫长风已不止一次的击败报,用计击败过,强攻也击败过。 所以汉军越是明摆着示弱,冒顿就越不相信。 因为冒顿知道,他的对面有十万汉军,兵精将强,骑兵的战力与匈奴相当,而且还有神机车和连弩,自己能够在一对一的情形下击败汉军就算走运了,汉军却如此示弱,又是大叫只有二万人,又收有意灭了一半火把表示人数不多,而且不顾常理的以二万**张旗鼓的发起攻击,这一切都太奇怪,事出反常必为妖,冒顿不敢闭着眼睛乱攻。 而太无情,则让冒顿对于苏尼特根本没有感觉。 在冒顿看来,苏尼特根本不是一个匈奴经营了几年的城池,而是一个完全要从军事上考虑的据点,如果占据它有利,那就占据它,如果占据它不利,那就扔掉它,至于这城池是谁苦心经营过的,这不在冒顿的考虑之中。 所以,冒顿极可能中计。只是,在冒顿中计之前,一切都还只是可能性。 汉军继续紧逼。 匈奴军仍是没有动。 卫长风的心开始狂跳。 匈奴军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当汉军临近时,向汉军发起攻击,由于汉军排成紧密的大阵,所以一旦匈奴军发起攻击,汉军将很难再如方才一样快速后退;二,撤退。 冒顿究竟会选择哪一个? 汉军离匈奴军十丈,匈奴军阵中,短促的号角声响起。 匈奴军撤退了! 如果不是骑在马上,卫长风能高兴的跳起来。 他终于成功了! 这一次儿戏一样的战斗,赌的不是冒顿不聪明,相反,赌的是冒顿太聪明。 如果是一个傻傻的将领,管你三七二十一,先击败当面之敌,再拿下苏尼特,至于敌人有没有阴谋,不去想,那么卫长风将会大败。 问题是,这样的将领即使在匈奴人中只怕也少之又少,而冒顿更不是这种人。 冒顿不可能看不出卫长风的夸张,更不可能看不出汉军真的只有两万人,而且有意在吓唬他。 一个普通的将领会以为,汉军这是想把匈奴军吓跑,但冒顿不会这么想。 因为卫长风根本没这个必要。 汉军已经拿下苏尼特,这个没有造假,是真实的,是以苏尼特守将的尸体为证的。既然已经拿下了苏尼特,没了被前后夹击之忧,相反,汉军背靠苏尼特,反而有了个一旦失败得以防守的地方,而且一对一汉军不占劣势,甚至比匈奴军还要占优势,汉军有什么必要以两万人来吓唬匈奴军? 所以,站在冒顿的立场上,他是不会认为卫长风想把他吓跑的。 如果汉军不是想把他吓跑,那是为了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有意让匈奴军以为汉军在虚张声势,让匈奴军“识破”汉军的虚张声势,然后攻击汉军。 可是,为什么汉军要这样做?以两万人主动上来找打,原因何在? 如果没有匈奴军此前的布置,冒顿是不是会找到这个“原因”,卫长风还真不敢保证,但匈奴军此前的布置让卫长风肯定,冒顿一定能找到这个“原因”。 此前匈奴军的战术是:让二万人困守孤城,吸引汉军顿兵城下,然后主力自汉军背后掩袭,现在,如果匈奴军攻击当面的汉军,汉军也一样会退入苏尼特,然后吸引匈奴军顿兵城下,汉军的主力自匈奴军背后掩袭。 事实上这也正是卫长风的备用方法,如果冒顿真的对自己的二万人发起攻击,他就准备这样做,当然,由于匈奴军此前用过这个办法,所以极可能这个办法会不成功。因此这个办法是备用办法,他主要希望的,就是冒顿想到这个办法。 如果冒顿想到了这个可能,那么接下来他一定会想到:汉军主力现在会在哪里? 既然要抄匈奴军后路,汉军主力当然正在匈奴军的背后。 所以冒顿选择了撤退。 一对一,他不占优势,当面的二万汉军容易击败,但这二万人背后有苏尼特可守,而主力汉军又抄在他的背后,他不能两面作战,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后退,重新布置战术。 这是一个计中计。卫长风以让冒顿以为破解了汉军计策的办法让冒顿中计。 看着匈奴军向北迅速后撤,卫长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白起带着八万汉军正在北方的黑夜里埋伏着,现在,就看白起的了。 “回苏尼特。”卫长风不理会两位常将军的目光,下令道。 他不打算追击,如果追击,会让冒顿起疑的,冒顿会奇怪为什么汉军的计策已经被破解,两万汉军还敢追来。同时,虽然白起的胜利九成九是定局,但打仗不能乱赌,既然有安全的办法,就别赌。两万人回师苏尼特,一旦白起真有个闪失,也有一个可以支撑的据点。 二万汉军在练习的战场的折返跑后回城了。 倒也不能说没有损失,至少此前一次双方接近,有十几个汉军士兵被匈奴的弓箭所伤,其中有一人阵亡,二人重伤。 这就是汉军的全部损失,当然,要比起来,匈奴军一个伤亡都没有,这一回汉军是吃了个小亏,不过这种小亏,对汉军或匈奴军而言都可以忽略不计。 卫长风回到苏尼特,下令全军休息,他自己则登上北城墙,向远处看去。 他想看一看战况,虽然离的比较远,而且是在夜晚,但总还能看到一些端睨的。 身后,冯恩重走了过来。 他现在感觉着自己是个白痴。 ------------ 第242章 观战 因为他到现在还是不懂,为什么卫将军下了那一连串的怪命令,更不懂的是,这一连串的怪命令为什么会导致匈奴军的撤退。 他唯一明白的是:匈奴军真的中计了。因为至少他还是知道北方有八万汉军在埋伏的。 所以他现在变的十分谨慎,因为他发现,自己有时认为的“就应当这样做”其实是“就不应当这样做”,而自己认为的“绝不应当这样做”其实正好是“绝对应当这样做”。 因此现在他决定,有些看来理所当然的事,也还是多请示下卫将军为好。现在,他就是来请示的他来到卫长风身边,请示道:“卫将军,末将想抓紧时间把苏尼特的城墙修整一下,以备万一,特别是被炸开的城门,现在只是草草的堵着,难以抵挡敌军攻击,请卫将军示下。” 卫长风一笑,答道:“这个没必要。等等看,如果白将军攻击失利再做道理,如果攻击得手。。。。。。你和蒋将军就立刻动员全军,拆掉苏尼特,如果嫌费事,干脆就一把火烧了它。” 冯恩重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他现在决心不去想这是为什么。反正卫将军下令了,就按命令执行就行,他相信自己再加上蒋正义,两个脑袋只怕也想不明白这事儿的道理。 卫长风看到了冯恩重迷惘的表情,他的心中只能叹息。 看来,人和人是不一样。 冯恩重和蒋正义这两个人,其能力也就是达到常将军这一级吧。再往上,只怕会超过他们的能力了。 苏尼特在哪里?在漠北的草原上啊,汉军不可能长期在此重兵设防的,如果修的坚固了,不是在给以后可能占据此城的草原部落们建坚固的堡垒? 对汉军而言,这个城并不能帮助汉军的补给,因为只要打通了苏尼特,汉军的粮道就可以自南而来,而汉军是向西而行,东面的城池并不重要,相反,如果有了城池,的反而要分兵留守。 甚至于对现在的汉军,苏尼特也不必修复。汉军固然缺少攻城的器械,但匈奴军不是更缺少?汉军好不好还有攻城的经验和技巧可以用,匈奴军连这个都没有,虽然苏尼特城池不固,用来防匈奴却也够用。至于被炸开的城门,只要三五辆神机车,或者百十个连弩手就足以抵住,何况汉军十万大军,根本不可能都入城,加固城防又有何用?难不成把不能入城的汉军都扔给敌人杀掉?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苏尼特只宜拆,不宜修。 只是,这种视野,却并非每个人都有的。 卫长风听着冯恩重走开,心中暗自感叹着,但他并没有移开视线,仍是盯着北方。 北方的黑暗中,似有火光一亮。 紧接着,隐隐有喊杀声传来,只是离的远了,一阵似有,一阵似无。 火光开始明显起来,那火光先是星星点点,然后是连成一片,再后来四下散布开来,有的地方聚集成团,有的地方星散四野,有的地方零星四散,有的地方成排连片。 两团大片的火光不断接近,然后搅在一起。想来那是汉军主力与匈奴军主力的接战处。 过了一会儿,东侧的火光分成了几块,但这几块很不整齐,也很无配合,只是分成几片四处冲动着,而西侧的火光则横向展开,形如一片火墙,火墙东侧又凸出几个小的火团,形状很是整齐,也很清晰。 又过了一会儿,东侧的火团更加星散了,就好象是木柴燃烧后的灰烬一样,到处都是星星点点,而西侧的火墙则变成了几个弧形的火圈,不断的向东侧零星的火团围去,每过一会儿,都有一个东侧的火团被西侧的火圈所包围,然后融合在一起。 东侧大的火团越来越少,西侧的火团则越来规模越大,终于,东侧的火团基本消失,而西侧的火团则重新连成了一片。紧接着,几条火线从西侧的火团中伸展出来,向西迅速前行。 卫长风轻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着自己已经站了很久,站的腿都有些酸了。 看来,白起不但胜利,而且已经开始了追击,匈奴军侥幸突围的部队正在向西逃跑,而汉军则正全力追赶。 他转身下城,才到城下,天已经开始放亮。 五更将过,汉军主力返回了苏尼特。阳光照在士卒们的脸上和身上,这些士卒虽然因一夜无眠而个个眼带红丝,但个个都兴高采烈。 白起入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卫长风报道。 这一战又是一次大胜。 匈奴军急于后撤,果然进入了汉军的埋伏圈,汉军先是以连弩和神机车自四面八方不停的攻击,然后以重骑兵冲散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匈奴军,紧接着再以轻骑兵快速轮流冲锋,将匈奴军打的无法组织,最后汉军步兵出击,将匈奴军的阵形完全击垮。 这一战,汉军伤亡只有五千人左右,匈奴军却付出了近四万人的伤亡代价。还好冒顿此时已经败出了经验,连续组织部队突围,他虽然再次中计,但突围逃跑的功夫倒是练的很是纯熟,最终居然有六万人逃掉了。 白起见匈奴军逃掉,下令追击,追了一段,见匈奴军退势不止,于是打扫了战场,满载着战利品而归。 卫长风听着白起的汇报,连连点头,他意识到白起的战法是对匈奴作战的一个有效办法:先以战车连弩攻击,然后重骑兵突破,轻骑兵分割,最后步兵近战。这个办法,面对匈奴的大兵团对战,应当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他心里暗自记下这个办法,决定以后再面对匈奴大兵团作战,就用这个办法。 当然,这个办法并不是任何情形都能用的,如果匈奴快速机动,这个办法就无效了,因为战车和步兵的行动比较慢。 他听了白起的汇报,见白起脸上满是疲色,笑道:“你且去睡一觉吧,这一回我来代替你处理杂务。” 白起笑了一下,却没有动,而是看了看帐内,见帐内只有他和卫长风两人,低声道:“有一件事,还真要卫将军来处理,此事末将处理起来比较为难。” 卫长风心中一惊。 白起居然说他处理起来为难!这是什么事?要知道白起可是军中副帅,而且以白起之能,何曾说过处理哪件事为难过? 白起接着说道:“这件事涉及了童将军。我军作战时俘虏了一些匈奴军战俘,其中有一个战俘被童将军放了,末将问起原因,童将军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末将不好处理,还请卫将军方便的话提示童将军一下。” 卫长风这才明白。 这件事还真如白起所说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又难于处理。 按理说,童浩然正式军职为常将军,被任命为临时定远将军,决定放个把战俘实在不是大事,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放没放战俘,而在于原因。如果有正当的原因,放了就放了,这是正常的,但要没有个原因乱放人,却让众汉军士卒不满。他们血战克敌,常将军却随意放人,这如何能够服众? 听白起的意思,这战俘只怕不是什么高级将领,否则白起不会只说是战俘,而会说是“敌军将领”了,而且私放敌军将领可不是什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那可是大事。但现在这事虽然不大,还不至于达到违反军纪需要处罚的地步,但显然也引起了士卒的不满,否则白起如何知道的童浩然放了战俘?这必是有人向白起说起了。 如果换了别人,白起也许就直接训斥一通,但童浩然一则是个女子,白起与一个女子公然吵将起来,面子上不好看;二则她既是前兵部尚书之女,又是卫长风实际上的妻子,为这些些小事吵将起来,于卫长风面上也不好看。但听之任之也的确有违将德,所以白起只好将此事提交给卫长风处理了。 卫长风想明白了个中原因,点头道:“这件事我来处理,白将军,你辛苦了,这就休息吧。” 白起打了个呵欠,笑道:“累是累了些,但如果能一直这么累下去,末将还真是高兴的很。” 卫长风一笑,心知白起这是在夸奖自己,那意思是:要是每次这么累都能大胜,宁可累着。是在说卫长风谋略非常,又打了个胜仗之意。 别了白起,卫长风先处理了一些急于处理的军务,随即传童浩然来。 童浩然进帐时呵欠不断,见帐内没有别人,对卫长风说道:“什么事啊,困死了。白天要不让我睡,晚上可别睡我身边。” 卫长风一笑,心中感觉一阵温暖。 他现在有个女人了,而且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子,晚上,他可以时不时的和这女子睡在一起,就算都累的做不了什么,怀抱暖玉的感觉也不一样。 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他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他笑道:“现在是奋威将军叫常将军童浩然来谈军务的。” 童浩然这才在一边坐下,问道:“那么奋威将军,有什么事叫本常将军?” ------------ 第243章 水火公文 卫长风不理会童浩然的调笑,说道:“听白将军言,你今儿放了一个战俘,却又不肯说出理由,我想过问一下。” 童浩然的嘴一撇,答道:“多大个事儿?我放的是格尔丽,不过是个普通士卒而已。” 卫长风大奇,问道:“你又抓到格尔丽了?” 童浩然点头:“我的手下抓了格尔丽,抓到她时,她正被绑在马上,我亲自审问了她一下,她说道自己因私离军营而受罚,我于是把她放了。” 卫长风突然明白白起如此重视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的原因了。他有些不满的对童浩然说道:“此前中军帐内有人做奸细,格尔丽就是一个嫌疑人,你为什么把她放了?这人应当好好审问一下才是。” 童浩然哼了一声,答道:“我都说你不要学智子疑邻了。此事根本不是格尔丽所为。我问她了,她根本是茫然不知,绝不是说谎,我又问了其他战俘,证明格尔丽回到军中后就被罚,直到被我们抓到。” 卫长风摇头道:“她回到军中后被罚,但回到军中前呢?谁能保证她不是在回到军中前又返回了我军军营?何况就算不是她,她也是战俘,你却为什么要放了她?” 童浩然听得卫长风连连指责自己,心中起了怒意,说道:“我看得出她没有说谎!至于为什么放她,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还被匈奴处罚,为什么不可以放?” 卫长风听得童浩然居然以格尔丽是个女人为由要放,真是无话可说。匈奴人不同于汉人,有强悍的女子从军是与男子等而视之的,如果因为是个女人就放,此后再有更多的匈奴女卒,难不成汉军就不打仗了? 他的声音不由严厉起来:“就算她没说谎,这件事也应当交给我或白将军来处理,至于因为她是女子就放,理由不通!” 童浩然见卫长风抓着理不放,偏偏她就又说不出个道理,气的脸都红了,蹭的一下站起,怒道:“我就是放了。如果有违军纪,请奋威将军处罚我好了。你一点也不理解我!”说罢转身出帐。 卫长风看着童浩然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大于气愤。 童浩然虽然也会有女人的小脾气,但她可不是那种为一已的善恶而乱违为将之道的人,为什么偏偏对格尔丽就这么加意保护?难道就因为格尔丽是个女人?特别是童浩然最后一句“你一点也不理解我”,竟是大有深意,但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长风摇了摇头,只能做罢。其实常将军放一个匈奴普通士卒,至多也就是训斥两句,方才这一番,可也是训斥了,只是童浩然没有接受,但想来童浩然也知道她做的不对,只希望她以后不会再犯此错误吧。否则又能如何?难不成真因为这件事关童浩然几天禁闭? 不过,虽然卫长风将此事放下了,但童浩然看来可是很生了一些气,一连两天都没理会卫长风,直到第三天才又和卫长风恢复了正常,只是,两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提格尔丽。 第四天,汉军继续向前。这一回他们的目标是千里之外的达尔罕。事实上匈奴虽连续被击败仍要在苏尼特一拼,也是因为失了苏尼特,千里之内也就没了重要据点,这也正是匈奴人苦恼经营苏尼特小城的原因。只可惜,最终仍被汉军击败。 这一天行军倒是没什么大事,但将晚时分,汉军方才扎营,一封兵部的文书到了。 卫长风看文书的前半部,喜动颜色,看文书的后半部,气的身上发抖。 文书的前半部是提升之令。朱令倒也明白方镇海提的条件必须答应,所以对卫长风所报的战功全部照准。卫长风升为骠骑将军,白起升为奋威将军,童浩然、李全、安稳和郑克金升为定远将军,其他的升赏,或一一照准,或由卫长风直接决定,全无阻碍。 然而在文书的后半部,却有这样的话:因四处战事紧急,兵力不敷分配,请卫骠骑既以手中之兵,平定匈奴,以慰圣心。 卫长风看着这话,直想杀人。 以不足十万人平定匈奴,而且还没有援兵?还好没说没有粮草补给,不然干脆就直接说让这十万人送死得了! 此时东胡已平,整个帝国战事最吃紧的就是匈奴之地,朱令居然以没有兵力为由告诉卫长风不给援兵了! 卫长风紧急招了白起来,这件事他要和白起商量一下,但目前还不宜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可是足以严重打击士气的事。 白起看了文书,脸上也是铁青,沉吟一下,低声道:“方将军此前给兵部提了条件,朱尚书不得不全部答应,想来朱尚书心中不忿,所以也提个条件来为难咱们。” 卫长风点了点头。 这个可能他也想到了,朱令这叫公报私仇,他和方镇海卫长风都有矛盾,正好借此报复。如果在以前,这问题大可让方将军处理,但现在方镇海已经移交了指挥权,身在千里之外平叛,就只能由卫长风处理了。 白起见卫长风点头,说道:“这件事咱们不能答应。如果没了援兵,咱们怎么面对匈奴不断派来的兵力?卫将军,这件事,末将以为还是派人送信回去,请方将军或者童尚书帮个忙,在皇帝陛下面前说项一下。” 卫长风摇了摇头:“他们两人只怕也难以说项,何况这一来一往,加上面君,得多少时候,如果这中间真有大战急需补充兵员,却是耽误不得。” 他想了想,提笔在公文上写道:“月内如无援兵,请朱尚书另派名将,本将自带枷锁,上京请罪!”写罢啪的把笔一放,扬声叫卫士立刻将公文以特急方式直送长安。 白起在一边不由挑起大拇指来。 他方才所想,还是勾心斗角的一套,卫长风这一手,却是直攻要害。要么你给我援兵,要么,我自己回京请罪,到时候看皇帝陛下怎么处理! 其实与朱令几次冲突,最后基本都是这种拼命式的招式最管用。因为朱令擅长的就是勾心斗角,而且他的做法都是摆不上台面的,所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他的手段直接摆在台面上请皇帝陛下评定。 皇帝陛下就算于军事再外行,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战场是哪里,朱令不发援兵,处罚的只怕不是卫长风,而是朱令。所以卫长风将这文书原样打回,虽然可说是无礼,但无“礼”却是有“理”,理占了,朱令也只能服软。 白起见卫长风解决了这件事,心中高兴,在一边建议道:“那五千匈奴降兵在军中很久了,期间经历了与匈奴之战,看得出他们是真心的请降,咱们不妨先将这五千人补入军中,正好补了此前的损失。” 卫长风一想这主意不错,这五千人也算经过了考验了,只要不让他们与匈奴军作战,应当没什么问题。十万汉军,总要有后勤之类的人员,这些人员只派少数汉军监视,大多由匈奴降兵承担,倒也是个办法。于是点头答应。 当卫长风和白起在帐中秘议如何补充军力时,离此四百里,匈奴军冒顿的大帐中,也正在商议------或者确切的说,正在问罪。 不过这一回不是冒顿问别人的罪,而是冒顿自己被问罪。 大帐内,大贤王稽侯栅瞪着昏花的老眼,身边放着时时不离左右的鸟笼,正在质问冒顿:“单于听说你杀了右贤王伊稚斜,小贤王老上,真的很生气。但想着你这是严明军纪,也就罢了。但此后你累战累败,却又该如何?左贤王,你杀右贤王和小贤王的罪,现在你也犯了,所以,可惜了,只好由老夫来杀你了。” 冒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他真的有些发抖。 稽侯栅倒不足畏,但这一回,稽侯栅可是带着单于阿提拉的随身宝刀来的,阿提拉指明,这刀就是用来杀让匈奴军累败之人的! 冒顿勉强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精瘦的老人,说道:“我想知道单于杀了我,要让谁来指挥全军。” “唔,”稽侯栅的手抚着被他摩挲的极为光滑的鸟笼,漫不经心的答道,“这个,不劳你挂心了,单于自会处理,嗯,自会处理。” 说罢,他向一边的卫士扬了一下手:“来人,把左贤王带下去,杀了吧。”那神情,就好象命令厨子“去给我杀一只**。” 冒顿突然发现,其实这个老头子一点都不糊涂。该杀人时,他根本毫不犹豫,他只是年纪大了,不想再冒险,所以对一切都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而已。 稽侯栅的卫士上前来抓冒顿。 冒顿愤怒的挣了一下,推开卫士的手:“我自己走!” 他的心里感到悲哀。自己为单于卖命这么久,天天过着刀头饮血的生活,现在,却被单于的刀砍了头! 还好,在死前,他睡了一个汉人的女人,那个叫李千月的女人,而且不止睡了一次。他也满足了。 他昂首,转身。 帐外突然乱了起来,随着卫士的惊叫,一个人直闯进来,手里却提着一个大大的鸟笼。 ------------ 第244章 尽忠 这人身后,两个卫士拼命想阻止他,却说什么也拉不住。冒顿见这个正是自己曾经救过的万夫长都隆奇,心中更是悲愤。 都隆奇,你提着一个鸟笼来做什么?讨好大贤王?这么快就找到更粗的大腿来抱了? 都隆奇却没有看冒顿,他向稽侯栅行礼,大声说道:“大贤王,这是左贤王让末将给你找的海东青,末将找来了!” 稽侯栅和冒顿都惊奇的看着都隆奇。 稽侯栅惊奇,是因为这个万夫长居然被冒顿派去找海东青,而冒顿惊奇,则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命令过谁给大贤王找海东青。 稽侯栅冲卫士挥了挥手,示意卫士退下,他的眼光被那鸟笼里的鸟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铁青色的海东青,神态威猛,长长的利啄好象利刃一样。他嘴里唔唔着,小心的用手去摸鸟笼。 海东青见有人敢碰鸟笼,象闪电一样啄向稽侯栅的手。 稽侯栅急忙缩手,却仍被啄了一下,不由“啊”了一声,跟着哈哈大笑,对冒顿说道:“左贤王,这个可真得谢谢你了。好漂亮的鸟。你放心,你死后,我会上奏单于,给你一个风光的葬礼的。” 冒顿苦笑了一下。 他现在知道都隆奇的用意了。这海东青其实是都隆奇的,他见过,都隆奇为了救自己,不惜将如此珍贵的鸟送给大贤王为礼,也算是出了大力了。要知道一只海东青的价格在上千两黄金,甚至单于身边的大臣们也没有几个拥有海东青的,但是显然,这个看起来糊涂的大贤王真的一点也不糊涂,就算得到这样珍贵的海东青,也不肯放过冒顿。 当然,这是必然的。他要放过了冒顿,单于又怎么会放过他? 冒顿向都隆奇轻轻点了下头,以示谢意。 都隆奇的脸上开始冒汗。 他没想到连海东青都不能救冒顿。 他看了看冒顿,突然大声说道:“大贤王,单于是要您来杀左贤王吗?还是要让您杀令我军兵败的人?” 稽侯栅再次吃惊的看向都隆奇,答道:“杀令我军兵败的人,不就是杀了左贤王?” 要放在以前,他可能根本没耐心答对一个万夫长,但现在,看在海东青的面子上,他不得不答对一下。 都隆奇咬了下牙,说道:“大贤王,您说的不对!左贤王不是导致我军兵败的人,导致我军兵败的人是我!” “啊?!”冒顿和稽侯栅同时吃惊的叫出声来。 都隆奇全不理会两个人的吃惊,继续说道:“此前兵败,一次是我拒绝执行命令,一次是我中了汉军的计!如果不是我,我军不会败!左贤王的确犯了错,但这错不是导致我军兵败,而是没有杀了我这个导致我军兵败的人!” 稽侯栅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看了看都隆奇,又看了看冒顿,悠悠的问冒顿:“这话是真的吗?” 冒顿犹豫了一下。 如果说他心里不感激都隆奇那是假的,但现在,要么自己死,要么都隆奇死,他要怎么选择? 他终于点了点头:“是的。都隆奇万夫长导致了两次兵败,但他是军中有名的勇士,一次两次的失败,我不能就随便杀了一个宝贵的将领。” 稽侯栅笑了笑,转身都隆奇:“都隆奇万夫长,你可想好了,我是带着单于的宝刀来的,不砍了一个人的脑袋是不能回去的。你真的承认,是你导致了我军的兵败吗?” 都隆奇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时又将手里的鸟笼提了一提。 稽侯栅看了冒顿一眼,神色中大有佩服之意,慢慢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只能砍了都隆奇万夫长的脑袋了。左贤王,你胡乱保护有罪之人,也该好好的斥责一番才是。” 冒顿的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他过关了。用一只别人的海东青,一颗别人的人头。 他感谢的看了都隆奇一眼。他知道,自己救不得都隆奇,但他发誓一定要为都隆奇好好办一个风光的葬礼------如同大贤王方才对自己承诺的一样。 都隆奇笑了笑。 他很自豪。 他早就发誓,他的命是左贤王的,现在,他做到了,用他的命,换了左贤王的命。他向冒顿和稽侯栅各行一礼,将海东青交给稽侯栅的卫士,不待卫士来推,已经转身出帐。 稽侯栅打了个呵欠,慢慢的对冒顿说道:“我老了,这一路的颠簸,也实在累了。我就不去军中巡视了,明儿一早,我就回去。” 冒顿连连点头。 他知道大贤王的意思。 其实要判断都隆奇和冒顿谁应当为兵败负责很简单,只要去军中转一转,或者再叫几个人来谈一谈,就知真假。 但稽侯栅不打算认真的细查这件事。这不仅仅是因为有海东青,更因为,有这样下属的左贤王,最好不要杀,要杀也最好不要由他来杀,因为他可以杀了冒顿,但却无法避免将来会受到冒顿属下的报复。 他可不想老了老了,却死在别人的刀下。 有时候,糊涂比明白更难。 “我这就让人给您布置营帐。”冒顿殷勤的对稽侯栅说道。 稽侯栅没有听到,因为他正在逗弄新到手的海东青。 次日一早,稽侯栅要启程了。他骑在马上,看着冒顿,说道:“左贤王,这兵败之事,可以揭过了。但你现在可还没有胜过汉军,你不会想下次还折腾我这个老人来你的军营吧?” “绝对不会。”冒顿坚定的答道,“请大贤王给单于带话,在达尔罕,我将击败汉军,这一次如果不成功,我自己将头送到单于的王帐去!” 同一时间,汉军行列中。 卫长风骑在马上,又一次拿出地图来看。 这地图虽然是由羊皮制成,但经过了极为细致的加工,极薄极柔,叠起来不过是一小块,打开来却足足能铺满一个桌面。卫长风现在只能半叠着地图,细看他们前面将要经过的地方。 地图上,曲曲折折的画着一些横线,一看就明白,那是河流,细数共有五道之多,而且都标出了名字,什么格里纳,尼堆特等等,马行颠簸,一时也记不得许多,反正是汉军前面将过五条河就是了。 但奇怪的是,这五条河之间都画着一些怪异的东西,比如第一道河前,画着一把刀,那刀用虚线画出,看来好象不是实在的刀,但究竟是什么却也不知道,第二条河前画的是一个骷髅,那骷髅好象半身陷在地下,正在挣扎一样,另外三条河也各自画着奇怪的物事。 卫长风看了好一会儿,仍是不明所以,突然想到童浩然于匈奴语很是精通,不知她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于是急传童浩然。 童浩然正在后队统兵而行,听得传令,不知有什么事,急急的赶来,听卫长风让自己看此图,她皱了下眉,答道:“这图我不是早看过?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她嘴里说着,眼睛却细看着图,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只能猜测这五条河不是那么好过的,大漠之中,有什么奇怪的事都难说。” 卫长风见童浩然也不明所以,只得做罢。 一阵风吹来,那薄羊皮被吹的翻起,童浩然急忙按住,嗔道:“快收好,这么不小心,万一被风吹走怎么办?” 卫长风笑了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小心的将地图收起。 童浩然见没别的事了,又回了自己的队伍。 一连十几日,汉军在大草原上安然行进着。显然,匈奴人这一次失败后,一时半会儿的无力再组织起进攻了,看来下一战要在达尔罕打了。 这天上午,卫长风看地图的距离,估计着前面就要到第一条河了。此时他的心情还算不错,因为昨天刚接到兵部的公文,朱令果然服软,表示会派五万人来增援,只是一月时间太紧,要再推后几天。 这就不错了。虽然给援兵的时间有些推迟,但公文里明确说了一个半月之内,一个半月,估计也就是打下达尔罕,那时正好需要补充兵力,倒也可以接受。现在,去了后顾之忧,他要面对的,只是这五条河了。 将近第一条叫格里纳的河,看地图象是大河,但实际看到才发现,这“河”其实既不大,也不算河,至多不过是一条大一些的溪流而已,沿着溪水,还有一些大树生长,居然很有几分江南风光。 想来匈奴人一生在草原上,没见过大河,所以画起地图来对这些小溪很有些夸张。但这溪水又窄又缓,而且并不深,应当说是很容易过的。 所以,最前面的先锋部队根本没有停留,直接淌水而过,然后,全体倒下。 一百人,一个百人队,从百夫长到士兵,全部倒下,每个人都是从脚上开始,一条绿线向上蔓延,直到脸上都是绿的。 “不要碰那水!”跟在后面的小都统见此情形,立刻意识到是水有问题,当即下令:“砍几棵树,搭在水上,从树上走!” 士兵们一通忙活,放倒了两棵大树,横在溪水中,那树干一大半在水中,另有一小半则在水面之上。 ------------ 第245章 无形之刀 两名士兵小心翼翼的踏上树干,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两人都将双手左右平伸,以保持身体平衡,他们可不想掉到水里,前面的一百具尸体已经告诉了他们,一旦碰到了那水会是什么结果, 两个士兵都安然的走过了溪水,连脚都沒有湿,两人一到了对岸,都不由自主的欢呼起來,另一边的士兵们也高兴的叫了起來, 欢呼声还沒有落,两个士兵突然一起倒下,他们的脚上现出一条绿线,迅速的向上蔓延着,不一会儿,已经满脸绿色, 河这一边,士兵们的欢呼声一下子消失了, 怎么回事,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河水,那两个人可是根本沒有碰到河水啊,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后退,向参将报告,”那小都统眼见情形不对,急忙约束士兵后退,一边向参将汇报, 消息一路直传到卫长风处, 卫长风此时正在查看神机车,想看看经过这多日的行军,神机车有沒有损坏,李全陪着,二人查看一番,见神机车保养的很好,两个人都很高兴,正在这时,接到了前方的消息, 卫长风吃了一惊,他立时想起地图上画的那把刀來, 这还真是一把刀,无形之刀,居然就这样杀了一百多人, “叫士兵后退,远离河面,待我去看一看,”卫长风立刻下令, “末将也去看一看,”李全急忙说道, 卫长风点头,二人前行,见几个定远将军并白起都已经前來,显然是接到了消息, 众人來到河岸附近,远远看着河面,其实日已近午,河上雾气蒸腾,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异样, 众人一时不知所措,这无形之刀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不但沾了河水的士兵倒下,连沒沾河水的士兵也倒下了, 卫长风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穿的多了,感觉着有些额头见汗, 李全看着河面,沉思了一会儿,伸手入怀,慢慢拿出一件东西來, 卫长风和站在一边的安然同时“咦”了一声, “李将军,这河里有妖怪吗,”安然问道, 李全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妖怪,何况睛天白日的,就有妖怪也不敢出來,” “那么你拿朱砂做什么,”安然不解的问道, 李全笑了笑,说道:“一法通万法通,河里虽然沒有妖怪,但看这情形,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恶物,我就用咱们中原的法子让这草原上的怪物现一下原形,” 卫长风大是奇怪,问道:“李将军,你连降妖除怪也会,” 李全摇头道:“这个末将不会,但末将早年间倒的确做过几年道士,学过一些阴阳五行什么的,不过眼前这情形嘛,,,,,,”他不再说话,慢慢向河岸走去, 卫长风突然感觉着这个李全还真是深不可测, 此人说他做过木匠,然后就能修理改进神机车和连弩,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匠能达到的,简直是鲁班再世,然后,他又用狼油炼出了爆炸之物,解了汉军前后被合围之危,现在,居然又说自己做过道士,不知道这人究竟还做过什么, 他手里有朱砂倒是容易理解,此前他就专门请卫长风批准过从大夫手里拿朱砂,原因后來揭晓:为了制爆炸物,但现在,他拿着朱砂做什么,真要把他以前做道士的法术拾起來降妖, “李将军小心,”卫长风见李全走向河边,急忙提醒, “李将军小心,”卫长风急忙提醒, “卫将军放心,末将自有分寸,”李全一边回答着,一边慢慢的接近河岸,到了离岸边约三尺左右距离时,李全站住脚步,手一扬,哗的一下,将手里的朱砂水泼了出去, “糟了,”安然失声叫道,“李将军糊涂了,连符都沒画,就把朱砂泼掉了,” 李全却沒有理会安然,而是凝神看着河面,突然,他脸色一变,连连后退几步,指着河面上方尺许叫道:“你们看,” 众人顺着李全的手指向前看去,只见河面上,无数条朱红的细线在轻轻摇动着,这些细线的一端就在河面上,另一端则向上长起约有二三尺左右,好象风中的柳枝一样轻轻摇动着,这些细线十分微小,想是通体透明,所以只有在被泼上了朱砂时才能显现出來,只是,这一泼上朱砂,众人才发现,那河面上的雾气,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密林一样的这些小细线,只是它们通体透明,阳光照过來,就如同起了雾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安然有些吃惊的问道, “血吸虫,”李全恨恨的说道,“这东西细如发丝,长年飘浮在河面上,一旦粘到人体,立刻就钻进皮肤里,由于太过细小,所以人很难立刻感觉出來,它一入人体,就拼命吸食人血,你们看到的那些绿色,就是血吸虫吸足了人血后的形体,” 众人听得,不由得都打了个冷战,那绿色隔着一条溪水都能看清楚,足有三四寸宽,而河面上的血吸虫,细如发丝,这中间差了多少倍,只怕人身上的血都已经被吸干了, “这些可恶的匈奴人,”安然也不由得怒骂起來, “这个只怕不是匈奴人做的,”李全答道,“在河面上种下此种恶物,他们自己也看不出,而且他们也要喝水,他们只怕不会自绝如此,你且看看四下,除了咱们的脚印,可有其他人的脚印,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一带只怕沒有匈奴人涉足,他们知道这河里有这东西,所以不敢过河,” “來人,四下查看一下,”卫长风立刻下令, 查看的结果正如李全所言,除了他们这支部队,再也沒有其他的脚印,而且河边也沒有任何有人來过的迹象,显然,匈奴人在地图中画上一把刀,可不是提示大家这里可以接近的意思, 卫长风沉吟了一下,脸色郑重的问李全:“那怎么办,” 李全一笑:“五行相生相克,既然这里有水,当然可以有相克之物,” 卫长风一愣,随即笑道:“是了,火,” “上火把,”安然已经等不及了,立刻下令, 一支又一支火把绑在长长的支帐篷的竹子上伸向河面,每支火把一入河面,那雾气就立刻消失一片,士兵们将竹子來回横着挥动着,那雾气就一片又一片的消失,只是,才清除一片,自河上游就又流下一片,士兵们烧了良久,却是一片烧光又一片,源源不绝, 眼见得无法烧光这些血吸虫,安然只得下令先休息,此时几个将领围在一起,都对着河面相面,只是沒人能想得一个好办法, 苦坐良久,众人正自无策,却听得身后有人在喝斥着什么, “怎么回事,”安然正自懊恼,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了八分严厉,“谁在扰乱军纪,带上來,” 两个卫士押着一个士兵走了上來,“禀将军,此人扰乱行伍,大声喧哗,不听劝阻,”一个卫士一边说着一边十分不满的瞪着那士兵, 那士兵急的脸上都冒汗了:“冤枉啊,我是看到几位将军在此枯坐,想是过不得此河,特來出个主意的,” 安然嘿嘿一笑,说道:“你居然有好主意,好事啊,你如有办法让咱们顺利过河,我安然亲自给你敬酒,如沒有好主意,军法无情,” 那人吃了这一吓,不由得有些惊慌,急忙答道:“绝对有好主意,绝对有好主意,” “那就快说,”安然吼道, 那士兵本就是勉强鼓起勇气來的,此时安然这一句一吼,让他那点勇气都飞掉了,一时居然说不出话來,急的脸都白了,张了几次嘴,才答道:“小的,小的入伍前是卖糖葫芦的,,,,,,” “我沒问你入伍前是干什么的,”安然怒道,“我管你是卖什么的,” “糖葫芦,”一边上,卫长风突然叫了起來,一下子跳起身,连声叫道:“糖葫芦,妙,果然是个好办法,” 安然和那士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卫长风, 卫长风哈哈一笑,对那士兵说道:“取大毛竹一根,将火把如插糖葫芦一样一排排的插在毛竹上,然后横在河上游,士兵则从下游过河,则上游的血吸虫自然会被这一排排火把阻挡住,是不是,” “卫将军真是神人,”那士兵已经沒有别的话可说,只剩下惊叹了, 卫长风笑道:“我不是神人,如果你不说出糖葫芦來,我还真想不到这一点,不过,我可以算定,有人要给你倒酒了,” 安然哈哈大笑起來:“來人,上酒,我要亲自倒酒了,” 火光闪动,一排排的插满火把的大毛竹横架在了河面上,为了保险起见,连架的三排,每排间距一丈左右,在过河前,又特别将两只公鸡绑在大毛竹上,紧贴着水面伸到河对岸,观察了好一会儿,眼见公鸡毫无异常,士兵们这才渡河, 自火把之下,沿着河水数十丈,士兵们都在匆匆过河,哗啦哗啦的趟水声响成一片, “快点,快点,”几个将领各管一段,各自吆喝着士兵们,虽然火把够安全,但毕竟数量有限,如果一时供应不上就麻烦了,所以他们不停的催促着, ------------ 第246章 奸细原来是他 79阅.读.网士兵们早就看到了前面一百零二个战友的惨状,又有谁敢慢慢的走在河水里,不必将官催促,一个个都加快着脚步, 哪消半个时辰,十万士兵就全部渡过了河,卫长风下令掩埋好死者,大队继续向前,另派一队士兵向前哨探,特别嘱咐要多加小心,以防前面再有不测, 既然地图上有五条河,每条河前都画着奇怪的图,这第一条河就如此危险了,想來第二条河也不会太安全,不过从距离上看,第二条河离此足有百里,今天是到不了了, 傍晚时分,汉军安营,此时向前哨探的士兵回报,那第二条溪水十分污浊,看不清底,不敢乱探, 卫长风接了报告,独坐在帐中,又一次拿出地图细看, 其实这地图他就算不看也把这五条河的位置和图画记的清清楚楚了,但看着地图总是有助于思考的, 他呆看了良久,却仍不明所以,只能说地图上那第二条河前的骷髅画的很形象,但究竟这是什么意思,却实在不懂, 他叹息一声,将地图放在桌上,迈步出帐, 他不是想去哪里,只是想走一走,因为现在他的脑袋看地图看的都有些发涨了, 卫长风沿着大帐信步乱绕,此时天已有些黑下來了,他从中军帐向左走过了两个帐篷,又绕过帐篷向回走,不过这一回就绕到中军帐后了, 他一路走到中军帐后,本打算从另一侧绕回帐前,但才到帐后,却见帐壁一动, 卫长风的心猛的一缩, 帐壁厚重,哪里能够轻动,此时又沒太大的风,轻风居然吹得帐壁动,只有一个可能:这里又被割开了, 卫长风不敢扬声叫卫士,生怕再惊走了这个奸细,他一婑身从破口处钻入,才一钻入,正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自己伸手去取桌上的地图, 卫长风这下明白为什么此前那个奸细在桌子上乱翻却什么都不拿了,因为这奸细的目的是这幅地图,只是这奸细上一次就沒有翻到地图,这一次怎么还会如此入帐找地图,他怎么就知道这地图一定会放在桌子上,又是如何连续两次避开卫士的, 这些问題,等拿住了这奸细,一定要好好问一下, 卫长风身形一展就要扑上去,那奸细此时取了地图,一个转身要从后帐割破处潜出,卫长风与这奸细一照面,两个人都失声叫了起來:“是你,,” 卫长风退后一步,后背几乎将帐壁又撞出个窟窿來, 他不相信,真的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奸细,居然是童浩然, 这怎么可能,天天相拥睡在一起的人,居然会是奸细,她是兵部前尚书童云之女,为了迎击匈奴亲自训练一万铁骑來援,在与匈奴作战中勇猛异常,屡立战功,这样的人,居然会是匈奴的奸细,这怎么可能, 帐外,卫士听向帐内有声,急闯进來,却见童将军和卫将军相对而立,一时不胆所以,呆立不动, 卫长风的身形微动,将帐后被割破处遮住,以防卫士看到,至于为什么这样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向卫士挥了挥手,说道:“沒事,你出去吧,” 卫士晕头晕脑的出去了,心中大是不满,方才与前一批卫士交接岗时,那卫士可沒交待童将军在帐内,只是卫将军方才明明的是从帐门出去的,现在怎么沒经帐门就回到帐中了,个中原因,难懂难懂,不过既然涉及了童将军和卫将军的关系,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不过是个卫士,所以,难得糊涂吧, 童浩然看着卫长风,脸色变幻,终于轻声说道:“我,我想把这地图帮你收着,,,,,,”话说了一半她就不再说了, 因为这理由实在解释不通, 这地图卫长风每天都贴身收藏,绝不会给第二个人,第一次偷时她不知道,但此后她不止一次亲眼看到卫长风自怀里取出地图,现在她又如何不知,何况要帮卫长风收着地图,大可直接去要,有必要两次从后帐割开帐篷潜入中军帐内吗, 卫长风呆呆的看着童浩然,突然说道:“地图你收着吧,我不用了,” 他真的沒必要用这地图了,地图中的地点,他闭了眼睛也能画出來了,但他不明白的是,这事情童浩然也知道,自己天天看此图,早都把这地图烂熟于胸,为什么还要來偷,既然她要偷,那就给她好了,反正失了此图于汉军已经沒了影响, 同时,卫长风也明白了此前一次童浩然为什么会大白天的來偷地图, 因为他们是夫妻,晚上经常会睡在一起,如果晚上偷走卫长风地图,第一个嫌疑人就是童浩然,而且卫长风哪个晚上去找童浩然实在说不准,童浩然如果晚上來偷,万一卫长风正好去找童浩然,不是当场揭穿, 至于这一次童浩然为什么会在明知卫长风是将此图贴身而藏时仍入帐來偷,显然是此前童浩然來找过卫长风,见卫长风在看地图,并沒有打扰,而是悄悄潜伏在附近,见卫长风出帐,立刻自后帐潜入,看看地图是不是在桌上,结果,这一回地图真的在桌上, 怪不得卫士们找不到奸细,谁能想到身为定远将军的童浩然会是奸细,此前他和白起推断这奸细是汉军中的普通士卒或者低级将领,现在看來,真是大错特错,这奸细,居然是如此高级的将领,而且是与卫长风如此亲密之人, 童浩然看着卫长风的眼睛,明显的感觉到卫长风眼中的伤心与失望,她突然叫了起來:“我不是叛徒,我沒有背叛大汉,” 卫长风苦笑了一下, 这他相信,如果童浩然背叛了大汉,她根本不必带兵來此,何况以她对匈奴作战中所立的战功,在大汉而言可以升为定远将军,在匈奴而言,杀她三次头都够了,可是,童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卫长风转身出帐,不再理会童浩然, 他知道自己的案上还有一些重要的文件,但上一次有那么重要的文件童浩然都沒有偷,这一次就更不会偷,他现在必须再出去走一走,因为他无法面对童浩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出了帐门,卫长风对卫士说道:“找人将后面的帐壁修理一下,被割破了,” 那卫士吓了一跳,叫道:“又有奸细,” 卫长风急忙摇头:“沒有,只是,,,,,,嗯,我自己不小心给割的,” 卫士看着卫长风,眼中满是疑惑, 卫将军闲着沒事儿割帐篷玩儿,这算怎么一出戏, 卫长风再回到帐内时已经很晚,桌上,留着童浩然的一个便条,那上面只有一句话,八个字:我心依然,天日可表, 卫长风看了半晌,将纸就着灯火烧掉,慢慢躺下, 他也相信童浩然的心,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大汉,但是,地图仍被童浩然拿走了, 如果不是背叛大汉,这又是为了什么,童童,你究竟要做什么啊, 夜深了,卫长风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沒有一丝的睡意, 更漏声传來,时已三更, 他知道,童浩然一定也沒睡, 他呆呆的看着帐顶,突然笑了笑,扬声道:“來人,” 卫士应声而入, “取酒來,”卫长风下令, 卫士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身出去, 半夜三更,从不饮酒的骠骑将军要喝酒,而在此前,卫将军刚刚一时闲的沒事把帐篷割裂, 好吧,卫士决定退伍后去说书,这等传奇故事,绝对吸引人, 次日一早,卫长风早早的就起床了,他精神抖搂,神采飞扬, 那不是因为他解决了心中的难題,相反,因为他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难題, 要么,他只能把童浩然抓起來,严刑逼问,但他知道,一旦动用这个手段,童浩然,甚至童云,都将万劫不复, 这可是高级将领偷窃中军机密,还有活路可言吗,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童浩然绝不可能是背叛大汉,甚至也绝沒有背叛自己,前者,有童浩然的军功为证,那么多次关键的战斗,无论哪一次她要背叛,汉军和自己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匈奴则将在关键时刻被挽救,而童浩然却冒着生命之危拼命击败了匈奴, 至于后者,沒办法用道理來说,但卫长风感觉得到,他拥着童浩然睡觉时的感觉,他与童浩然翻云覆雨时的感觉,那种感觉,虽不足为外人道,但他自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童浩然对自己的爱意, 既然如此,那么,就把这件事放下吧,唯一的损失是被了两次中军帐,至于地图,在哪里都无所谓了,因为地图的内容已经印在卫长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决定集中全力解决眼前的难題,如何过河的问題,至于童浩然,或者说他与童浩然的关系,留给未來吧,既然老天决定让他受此难,他就坦然接受好了, 汉军启程,前行不久,将至河边,卫长风令大军暂停,自己众将带着数名卫士向前去,童浩然虽然一直垂着头跟着,卫长风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 第247章 无法渡过的河 走不多远,已到第二条溪水前,只见前锋的百人队已站在离溪水约丈许处相候,想是吸取了第一条溪水的教训,不敢离岸边太近, 卫长风令其他人立住脚,只叫上安然和李全继续前行,以防万一有什么危险高级将领会被一网打尽, 三人來到水边,见那水乌黑无比,而且形如凝脂,已经是半固态了,哪里象河水的样子,整个就是一个泥沼, 安然向李全问道:“李将军,这河里可有恶物,”李全笑道:“安将军也太性急了,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一搭眼就看出这河里有什么东西,且容我慢慢看來,”说着,他走到河边,蹲在那里细细观察起來, 安然等了一会儿,见李全仍在观察,童心忽起,笑道:“我且扔个石头进去就知端的,可比你要快的多了,”他说着顺手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见李全蹲在河边,怕将石头扔的太近会把泥水溅到李全身上,当下手一扬,石头仍到了河中央, 那石头落在河里,却沒有如正常情形下一样溅起河水,而是只发出了轻轻的“咕嘟”一声,河面上冒出了一个大气泡,却连一滴水也沒有溅起,那石头就已经沉入河中不见了, 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李全、安然、卫长风三人都“咦”了一声,安然转眼见旁边倒着一棵细长的树干,长约七八尺,当下俯身拿起,又向水中一扔, 那树干一入水,只发出了轻微的“刷”的一声,这一回连个气泡都沒有,转眼就沉了下去, 如此一來,众人都已经明白,这河不会有什么恶物,连木头都漂不起來,哪有什么恶物能在此生存,只是,这还不如前面那一条溪水了,这样可怕的泥沼,却要怎么过去才是, 一边上一个卫士见几个将领都在试水,他的心思机灵,眼见众人都沒能试出这泥沼的深浅,当下又拾起一根长约丈许的树干,持定一端,将另一端向泥水中插去,他本以为这泥水多少会有些阻力,手上多少加了些力气,沒想到一插之下,那树干就如在空气中一样,一下子直至沒顶, 那卫士这一下闪了力,立足不住,身体向前一倾,扑嗵一声,头部已经入水, 那树干入水都全无阻力,何况是人,卫士才一入水,身体就向水中急滑下去,后面的两个卫士急忙冲过來,抓住这卫士的脚向后急拉才算将他拉出,才一拉出,两个卫士突然齐声惊叫,双双放手,跳在一边, 只见入水这卫士,上半身浸入泥水的部分,已经是皮肉皆烂,深可见骨,整个脑袋已经变成了一个骷髅,但骨头仍然在滋滋作响,冒着烟一点点继续烂下去, “我的个乖乖,”安然惊叹道,“这河,咱们只怕真的过不去了,” “传令全军,”卫长风突然说道,“但有能想到安全过此河办法者,赏银千两,官升一级,” 安然一愣,卫长风这令,不是在公然承认自己想不出办法吗,一个将领,最忌讳的是让人以为自己无能,现在卫长风这个命令,等于在向全军说自己无能,这样的命令,,,,,, “卫将军,末将以为,这个命令,,,,,,这个命令嘛,,,,,,” 安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來说明自己的看法,他总不能直指卫长风无能吧, 卫长风却已经明白了安然的意思,他严肃的看着安然,这个道理他要说明白,因为安然虽然很勇敢,在谋略上却有欠缺,他希望借此机会点拨一下安然:“安将军,世上沒有攻必胜、战必克的将领,也沒有无所不能的长胜将军,孔子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好的将领,不是个人才能如何出众的将领,而是一个知人善任的将领,你可知道‘将兵’与‘将将’的不同,” 安然初时听卫长风突然讲起大道理,不由奇怪,待听得“‘将兵’与‘将将’”之句,眼中一亮,无比佩服的一挑拇指:“卫将军说的有理,末将拜服,” 一边上的李全却听得一头雾水,笑道:“什么‘将兵’与‘将将’,二位这是在谈象棋不成,” 卫长风笑道:“非也,我们在谈的是高祖与韩侯之事,” 他随即给李全解说:“史载: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 那意思是说,有一次,汉高祖与韩信谈论各位将领的能力,韩信回答说各有差异,又问韩信:“依你看來,象我这样的人能带多少人马,”韩信答道:“陛下带十万人马还差不多,”高祖再问道:“那么你呢,”韩信不客气地说:我是越多越好,”高祖于是笑道:“你既然如此善于带兵,怎么被我逮住了呢,”韩信沉吟半晌才说:“您虽然带兵的能力不如我,可是您有管将的能力啊,这就是我被陛下所擒的原因,”” 经此一解说,李全也明白了,笑道:“韩信倒也很会说话,” “而且说的也有道理,”卫长风答道, 此时命令已经传下,众人坐在岸边,看着河水,慢慢的谈着,但都是有口无心,心里都在想着过河的主意, 李全看着河水,沉吟道:“这里只怕就是传说中的五溪了,” “什么五溪,”身后传來问话声,却是白起和郑克金來了,二人本是在后面约束部队,听得传下了悬赏之令,心知前面又是难过,所以干脆双双來看一看是什么情况,正好听得李全说起“传说中的五溪”一句,郑克金于是发问, 李全叹道:“传说匈奴人的天神为保其王庭,为匈奴单于设下五溪,常人难过,你看,这里五条小溪,前面一条已经如此难过,这里又是如此,只怕就算过了这里,另三条也不是那么容易渡过的,” 白起听得李全说起这个,笑道:“那只是传说而已,何况这五溪只是自东向西的南过,要是自南或自北而來,却全无阻挡,想是匈奴单于为了吓唬百姓编造的,” 李全摇头道:“白将军所说末将早知,这个解释当然好,只是,这也不过是一家之言而,众人都以为对,却不知是否事实,” 白起一呆,却也不由得慢慢点头,要知道历史真相究竟如何,还真是难以厘清,有时一个人人以为是真的事情,可能其实是假的,而无人相信的事情倒是史实, 卫长风见白起发呆,笑道:“这问題留给秀才们研究吧,咱们现在的问題是如何过这五溪,难不成真的绕上一大圈,打南边或北边过去,那可真要耽误好多时候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起來,过了一会儿,李全叹息道:“要是不必与匈奴开战就好了,也就不必一定过这五溪,其实说到底,都是人的**所至啊,” 安然笑道:“李将军做过出家人,无欲无求,我们这些凡人却是不行,” 李全摇头道:“何來无欲无求之说,据我看來,世上人出家人也好,凡人也罢,都是有欲有求的,凡人者,求财,求官,求名,出家人,求成仙,求证佛,便是佛家子弟,终日里说什么‘无色无相’的,但求无色无相,难道不是求,所求虽然不同,但有欲有求却是一样的,道士看破红尘,不求名不求利,但也是终日里打坐炼丹,提龙虎,捉五行,,,,,,啊,” 众人正愣愣的听着李全在那里论道说佛,不妨李全这一声怪叫,都吓了一跳,纷纷问道:“怎么了,什么事,” 李全看了看卫长风,哈哈大笑起來,笑罢,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你那个悬赏,只怕要末将來领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喜动颜色, 卫长风是悬赏全军,求过河的办法,李全说要领赏,那自然是有过河的办法了,如果是旁人來说,可能还要验证一下,先怀疑三分,但李全來说,自然更加的可信, “快说,” “李将军,快说,”众人七嘴八舌的催促道, 李全笑吟吟的答道:“道家五行之说,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五溪所在,此前一溪,水生恶物,咱们以火克之,现下这泥沼非水,而是土,既然此前是倒转來,不是以水克火,而是以火克水,则现在也一样倒转,以水克土即可也,” “李将军,你还是说说具体办法吧,”安然越听越急,他可不管谁克谁,他只想听着应当怎么办才好, “在附近打些清水倒在此溪中,就这么简单,”李全答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这从道家法门中推出的办法,管用吗, “无论如何,不妨一试,”卫长风说道,“至少,这算值得一试的办法,”他嘴里虽然说着“值得一试”,但那口气很明显,他也不大相信,但无论如何,试一试也沒什么坏处,至多不管用而已, ------------ 第248章 怪藤(上) 安然急忙布置下去,好在附近就有一个泉眼,数十名士兵打了水,就在岸边向河里倒去,那水一倒下去,只见那河水滋滋有声,烟雾蒸起,泥沼不断的冒起气泡,不多时居然板结成了土地,那地面龟裂纵横,一滴水都沒有,脚踩上去十分结实,而且还带起了干灰, 这一下众将个个竖起拇指,对李全也是无比的佩服,李全自是大为得意,慢慢的吟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自去指导士兵倒水成堤,隔出过河之路來, 郑克金看着李全的背影,沉吟道:“这水只怕是酸水,” 安然笑道:“你又有什么解释了,” 郑克金答道:“在下家世,世代为金匠,那黄金要铸造总要找个办法融了,有时用火不是很方便,先祖父就曾经找到过办法,以数种物事相混,形成一种水,此水极是霸道,黄金一入水就融得无影无踪,人若不小心碰上,就如方才那死者一般模样了,先祖父说,寻常之水多有碱,其中犹以泉水的碱最多,人日日饮用,全然无伤,但他发明这东西是酸水,正能溶一切硬物,极为伤人,只是这酸者,正由碱相克,只要将足够的碱往酸水里一混,二者抵消,就会沉而为土了,” “你怎么不早说,”安然有些懊恼,“有这东西,作战都大有用处,” 郑克金笑道:“先祖已经将此方毁去,我却哪里知道如何配置,” “为什么要毁了,”安然奇道,“你先祖不就是在找这样的东西吗,” 郑克金叹息了一声:“安将军,你怎么不想一想,先祖是金匠,他要找的是既能融金又能将这金恢复原样的东西,这水把金融的无影无踪,先祖一块足有二两的金子就此消失了,所以一怒之下毁了此方,你可明白了,” 安然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次脑袋比嘴巴快,一边上,卫长风和白起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列位,过河啦,”河边上,李全扬声叫着,底气十足,他的身后,是一条宽有三尺,横过整个小溪水面的土堤, 虽然此后又另铸了两条小堤,但十万人过堤毕竟需要时间,直到申时将尽,全军才算渡过了第二条溪水,即使这样小心,仍有两人不慎掉入水中,自然,转眼沉沒, 次日,汉军继续向前,下午过半,从地图上看应当接近第三条河了,卫长风见时候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如果前面有什么阻碍,大军只怕难以今天过河,于是令全军安营,自领着几个定远将军前行探查, 李全自然相随,但这一回他不是自己跟着的,还带了一辆马车,看來是装着杂物的车, 众人一路前行,走了二里多,却沒有看到第三小小溪,倒是四下里灌木丛生,到处都是伏在地上的藤条,前面半里处更是一大片绿色的藤蔓,把地面都覆盖的严严实实,与草原的平常景象大大不同, 郑克金自告奋勇,领着几个卫士前去开路,卫士们刀剑齐上,又是砍又是割,直弄了半个时辰,弄的个个全身是汗,却也只开出了数丈的路,卫长风眼见仅凭几个人无法成功,只得下令先休息一下,又打发一个卫士回去传息的将令,调动两千人,带上斧头前來, 郑克金和卫士们坐在一边休息,李全却走到藤条边上细看,嘴里念念有词, “李将军看出了什么來,”卫长风问道, 李全皱着眉毛答道:“卫将军你看,末将对藤条也见的多了,但这种藤条却从未见过,这藤条生的好奇怪,你看,它的四周包着一圈的筋,看來就象人的筋肉一样,猛然看去,末将还以为这藤条是人的手臂呢,” 卫长风的心中一惊,伸手去摸怀里的地图,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地图仍在童浩然的手上, 他摸地图倒不是为了看看什么,其实完全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因为他清楚记得,地图上在第三条河前画着一些缠在一起的人的手臂,看來指的极可能就是这藤条, 他当即嘱咐道:“这东西只怕有古怪,要小心,” 李全点头答道:“想來如此,不过末将倒也不妨试试看,看能不能破了这藤条阵,” 卫长风听得李全将这藤条叫藤条阵,心中也是好笑,当下点头, 李全转身到车前,自车上取了一个火把出來,他取了火把出來点燃,将火把凑到藤条处,慢慢的烧将起來, 卫长风和白起都暗暗摇头,心知此法不好, 如果是金秋十月,天干物燥,藤条干枯,以火來烧还可能成功,现在正是五月,鹰飞草长,何况这一带四处水路纵横,藤条身体里饱含着水份,哪里有那么容易烧得起來,就算烧得起來,也只能是一次烧掉一小块,那要多少火把,多少时候才能烧开通道,与其这样,还不如用斧子來砍了, 果然,李全以火把烧了一会儿,却沒有什么效果,但李全却象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嘴里连连叫着:“咦,奇怪,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边上郑克金见李全在那连称奇怪,忍不住接口,“现在是万物生长的时节,个个饱含水份,哪有那么容易烧着,” 李全笑道:“这个我哪能不知道,只是,你可见过根本就一点也烧不着的山藤,” 众人听得李全说的奇怪,纷纷起身來到近前观看,果然,虽然李全的火把已经在一支藤条下面烧了很久,但那藤条居然沒有一点被烧着,非但如此,藤条中反而渗出了一层白色如蜡状的东西,看來好象是植物的自我保护,那蜡状物将藤条包裹的严严实实,任李全的火把烧來烧去,却连叶子都沒有焦一点, 众人都看着这藤条,纷纷称奇,赞叹着这植物顽强的生命力,李全却是另有所思,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据末将看來,,,,,,” 话还沒有说完,人喊马嘶,两千士兵已经到了,郑克金立刻站起身,指挥士兵分成两路,每路分前后两队,轮流砍伐藤条, 卫长风见郑克金安排的有条有理,心里暗喜,当下开口道:“就让郑克金指挥破了藤条阵吧,咱们且回营休息,” 李全一句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却也沒有再说,只是默默点头,心里仍怀着疑问,与众人一起回营去了, 天色将晚,郑克金來报:一路砍伐,前行了二里多,发现一条小溪,原來那些藤条都是从溪水里长出來的,他恐怕水中有什么不测之事,沒敢再向前, 卫长风点头,答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到河边去看看,”说着转头看向李全:“李将军,此事有劳你了,” 李全却沒有出声,而是坐在那里呆呆的出神,卫长风又叫了一声,他才反应过來,急忙应道:“这个自然使得,” 卫长风笑了笑,沒有再说什么,他转过头去,见郑克金仍沒有走,说道:“你受累了,去休息吧,” 郑克金有些尴尬的搓着手,低声说道:“末将还要请罪,” “何罪之有,”卫长风有些奇怪, 郑克金答道:“末将收队时,发现有一个什长和两名士兵不见了,遍寻不获,末将估计着,他们应当无法渡过溪水,可能是趁砍伐藤条之机当了逃兵,” 卫长风点头,心想这件事倒也不能算小事,现在这一路获胜之时还有人当逃兵,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当下答道:“这件事应当重视,你要派人再查找一下,一旦找到,要重治其罪,” “得令,”郑克金见卫长风根本沒有训斥他,而是让他治逃兵的罪,心中方安,当下大声应令而去, 一边上,李全见卫长风已经处理完了军中事务,正要开口,却见卫长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于是又闭上了嘴, “李将军,我要休息一下,”卫长风说道,“李将军请便,” 李全点头道:“末将也正有此意,”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卫长风带着李全和众将前往第三条小溪边,打算考查一下溪水,李全仍是带了那马车來,而且那马车看來很装了一些东西,至于装的是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以前,这车跟着也就跟着了,但现在只是开出了两条小路,马车要进去虽然不是不能,但会很艰难,何况进去之后还要出來,这就更艰难,这又不是马上过河,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要带着马车,但既然他要带着,卫长风倒也不至于坚持不准,只是为防马车陷入藤条中出不來,他令二百士兵跟随,以便在需要的时候相助, 众人出得营來,走了二里多,然后一起停下脚,一起张大了嘴,一起呆住, “这不可能,”郑克金首先叫了起來,“卫将军,末将以人头为保,昨天末将的确开出了两条小路,” 的确不可能,眼前是一片浓浓的藤海,藤条一根挨着一根,一根挤着一根,自地面往上三尺左右,全是一堆堆一片片一簇簇的藤条, ------------ 第249章 怪藤(中) 79免费阅那藤条紧的相互纠缠在一起,中间可说是密不透风,昨天众人方到时,多少还能在藤条之间找到空隙,今天再看时,藤条与藤条之间连半寸的空隙都沒有了,就好象一片绿色的婑墙一样,小路,哪里还有什么小路,现在这藤海连目光都透不进去了, “我相信你,”卫长风安慰郑克金道,“昨天还沒有这样密的藤条呢,这一定是一夜之间藤条又长了,” 李全咳嗽一声,正要开言,却听得安然叫道:“末将请令,让末将领军再砍出一条道路來,”原來安然这一路上沒有尺寸之功,眼见现在有个机会,虽然这功不算不什么大功,多少也算出了力,不至于听着其他几位将领谈论各自都做了哪些事时他不敢发言,所以急忙请令, 李全见安然又抢了话,只得再次闭嘴, 卫长风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你要快些开出路來,咱们今天就跟着你往里走,到水边看明白,然后明日如果再这样,还要再开路让士卒过去,” “得令,”安然答应一声,立刻组织手下开路,他将二百人分成十队,每队二十人,排成四人横列,每人只开一刻的时间就后撤,只是每个开路者都要拼尽全力,但有手脚慢者立时加以鞭打, 这一招果然有效,只见一条小路不断向前延伸,众将慢慢跟在后面,虽然走不快,却也不必停下等待,前方,士兵们挥汗如雨,后面,几个将领安步当车,那马车则只好先扔在外面了, 李全四下看了一下,见众人一时无话,决心将自昨天就想说的话说出來,才要开言,却猛听得前面传來惊叫声,跟着就是几声哄笑和安然的斥责之声, 前面,四个士兵汗流满面的退下來,他们已经累了手都拿不住斧子了,一个个喘息声极为粗大, 卫长风向一个士兵招了招手,问道:“方才怎么回事,” 那士兵答道:“方才有一根藤条突然窜出來,吓了我一跳,失手掉了斧头,所以大家在笑,” 卫长风一皱眉,心想这士兵不知说的算是什么话,藤条还能“突然窜出來”, 李全却是心中一惊,他急忙问道:“你说藤条突然窜出來,可是说那藤条生长的极快,” 那士兵答道:“这个我也说不清,就好象,,,,,,就好象它们真的是在往路上窜一样,” “我去看看,”李全急忙叫道, 卫长风见李全神色急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严重,但也知不妙,急忙跟着李全往前挤,二人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前面开路的士兵,只见前面,藤条在斧子下不断被砍掉,但地上,许多藤条正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在向路上爬來, 沒错,是爬过來,那就象一条慢慢前行的蛇,肉眼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藤条不断的向路中间爬着,速度虽然不快,但绝对是动物行走的速度,而不是植物生长的速度, “快撤,”李全突然大叫起來, 前面,安然一愣,还沒有反应过來,卫长风已经大声喝道:“全体后撤,快,” 众人纷纷转身向外跑,才跑了几步,只听得一片簌簌声,四下里无数藤条如同无数条蛇一样盘旋而至,只听一声尖叫,一个士兵已经被一条藤条缠倒,七八条藤条立刻缠过來,转眼间已经将他缠了个结实,那些藤条迅速分泌出大量的白色蜡状物,不一会儿就将这士兵封住,那蜡中又伸出无数细细的小须,那士兵的身上的肉都在这些白蜡下变成了液体,被这些小须象吸水一样吸吸了进去,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了一具穿着衣服的骨头, “快走,快走,”安然此时终于反应过來,众人你推我挤,拼命沿着小路往外跑,小路四周,无数藤条不断向路中伸展着,小路迅速的变窄,众人纷纷拽出刀剑,边砍着这些藤条边往外跑,此时谁都顾不上别人了,无论是谁,只是一被绊倒或被藤条阻得一阻,立时就有无数藤条缠过來,转眼之间就成了一具被封在白蜡中的骷髅, 当安然冲出小路时,他身后的藤条已经合拢,整个小路重新变成了一片藤海,安然的一条腿刚迈出小路,身后一紧,另一条落在后面的腿已经被藤条缠住,随即身体被向小路拉去,他大叫一声,拼命想抓住些什么,但这里哪有什么可抓的东西, 正自紧急,卫长风已经从旁边冲过來,手起剑落,一剑砍断了拉着安然腿的藤条,安然向前扑了一个嘴啃地, 早有士兵在一边拉起安然,幸存的人众纷纷后退,远离这片可怕的藤条, 众人惊魂未定,却听得后面一个人厉声叫道:“卫将军在哪里,卫将军呢,,” 卫长风听得是童浩然的声音,心中一惊,急忙答道:“我在这,怎么了,” 人群一分,童浩然直冲过來,脸上全是惶急之色,见卫长风安然的站在那里,突然一下扑到卫长风怀里,叫道:“还好沒你事,”说着不由哭了出來, 卫长风大是尴尬,同时心中也是无限感动, 这几天他和童浩然都互不说话,童浩然也有意的与卫长风离的远远的,二人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方才童浩然落在后面,突然听得藤条伤人,不知道卫长风是不是安然退出,一时情急,居然当众失态,但也随着这哭声,二人之间的隔阂消融了, 卫长风拍了拍童浩然的肩,示意童浩然镇定,童浩然一时情急失态,也大是尴尬,脸上通红,急转身说了声“我去洗个脸”,急急的走了, 卫长风此时真想直接跟过去,好好和童浩然谈一谈,现在,他和童浩然之间只有一张纸的隔阂,就是那张羊皮纸地图,只是,现在却不是捅破这层纸的时候, 卫长风只得放下童浩然的事,转头急忙整队,好在,众将领倒沒有一个失踪的,李全也安然无恙,但二百士兵,却只出來一百五十人,另五十人则已经淹沒在了藤海之中, 虽然方才有童浩然的意外,但现在这个意外更大,众将一时仍适应不过來, “这,这是什么东西,”安然的脸色惨白,连忙发问, 众人齐齐去看李全,李全却正从他的大车出走过來,手里居然在翻着一本书, “李将军,这个时节,您居然看书,”郑克金的语气里大是不满, 李全叹道:“我哪里是看闲书,我是在找这可怕的食人藤的记录,” “这东西是食人藤,”卫长风惊问, 李全点头道:“不错,在这里,有人已经记载了这种东西,虽然和咱们见到的有些不同,却也是一样的食人,” 随即看着这书讲述起來:这书是一个去过西域的人所写,记的是在西域沙漠跋涉中的一件历险,当时他正在滚烫的沙丘上行进,经过半天跋涉,他和他的伙伴们都疲惫不堪了,于是众人便坐下來休息, 众人才休息了一会儿,一个人突然叫道:“那是什么,”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远处的沙地上有一团蠕动的绿色藤类植物, 那人好奇地站起身子往绿藤走了过去,他忍不住走近仔细观看绿藤,发现藤条绿色中稍带灰色,食指般大小,表面光滑,可是里边却长满了数不清的倒刺, 绿藤突然松开來,渐渐伸展,众人这才看清藤条之中竟然裹着一只沙鼠的尸体,尸体干枯惨白,沒有血色, 他正惊讶地观看沙鼠的尸体时,却沒有觉察到绿藤已经伸出藤条,慢慢地向他的脚移动, 接下來的事情极为可怖,绿藤一碰到这人的脚尖时,立刻缠住他的脚,并用倒刺死死地钩住,紧接着,其他藤条迅速向那人缠绕过來,顷刻之间便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那人连声呼救,其他人急忙赶了过來,只见那人拼命地挣扎,可是他越是挣扎,藤条缠得越紧,无数的倒刺狠狠地刺入他的身体,众人想尽办法帮助他脱离绿藤的包围,慌乱之中,另一个人也被一条绿藤缠住了一只脚,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抽出脚來,低头看时,发现脚上有许多的血孔往外汩汩地冒着血, 此前被缠住的人的呼救声渐渐低沉下去,最后只剩下痛苦的**声,时间慢慢过去了,绿藤渐渐地放松了对那人的纠缠,逐渐伸展,露出那人的身躯, 只见他的尸体干枯惨白,毫无血色,他早已死去多时了,人们这才明白以前在沙漠中经常看到的动物尸体,原來是这种绿藤吃剩的遗弃物,后來绿藤又聚成一团,渐渐地向着远处移动,不一会儿便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从此以后,这种绿藤被称作“食人藤”,人们在遇到这种“食人藤”时,都远远地避开它,以防被它缠住,成为牺牲品, 卫长风听得心惊肉跳,忙问道:“这东西可有什么克制之法,” 李全摇头道:“至少这本书里沒写,” 众人正自惊叹,却听得士兵们叫嚷起來,众人急忙循声看去,只见那一片藤海中,慢慢的升起一具又一具的骷髅,每一具都穿着汉军的军服,却是方才陷在藤中的士兵, ------------ 第250章 怪藤(下) 那些骷髅一个个被移动到藤蔓边缘,又纷纷抛了出來,士兵们又惊又怒,连连叫嚷着, 卫长风叹息不已,下令以长勾将骷髅勾到安全的位置,再收拾起來安葬, 一个士兵突然指着一具骷髅叫道:“这是赵百夫长,原來,原來他不是逃跑了,” 郑克金急忙跑过去,看了片刻,满脸惨白的返回來,向卫长风说道:“禀卫将军,昨天我所说的逃兵找到了,他们沒有逃,而是被食人藤吃掉了,” 安然在一边看郑克金脸上发白,奇道:“郑将军,你还怕死人不成,” 郑克金哼了一声,答道:“死人咱见过无数,何曾怕來,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昨天这食人藤突然发难,,,,,,”他不再说下去了, 安然的脸突然也有些发白, 郑克金是想到,昨天他们也深入藤海开路了,幸而昨天这些食人藤沒有发难,不然,他也一样得死在这藤海之中,而安然,昨天还在藤海边上解手來着,这要是解着手被拉进藤海里去,,,,,, 他们当然都不怕死,但面对这种可怖的场面,可和面对敌人不一样,说不怕真都是假的, “李将军,”卫长风又开言道,“就请你想一想,这等恶物,有何克制之法,就算书里沒有,道家的法子里可有,” 李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这东西不怕火,不怕刀剑,又如此之密,实在难办,按说,此前是以火克水,以水克土,现在这藤者为木,应当是以土克木,只是我在想,用土将这东西埋起來只怕无效,,,,,,” “就算有效也沒办法实行,”白起在一边接口道, 众人纷纷点头,不错,这一片藤海,不要说那些藤都会动,用土埋不住,就算能埋住,得多少人费多少功夫能尽埋在土里,一时间好几道可称之为鄙视的目光看着李全, 李全也自知自己这主意实在有些馊,所以也是脸上有些发红,在那里努力想着, 卫长风说道:“大家也都多想一想,李将军不是神仙,况且也沒有人规定李将军负责解决这些情况吧,” 这话说的在理,众人立时收回了目光,各自也想起办法來, 一片寂静中,李全突然哈哈一笑,慢慢站起身來:“我看,这件事还是末将揽过來吧,这件事就着落在末将身上好了,各位请各自约束部队,准备过河,末将这就去破了这个恶物,” “李将军想出办法了,” “李将军,有什么好主意,”众人又是一通的七嘴八舌, 李全哈哈大笑,悠然说道:“此藤非一般之藤,生于水中,是水中之木,论起來,该当以火中之土來对付才是,末将方才只是想着土來克木,却忘记了水这一回事,所以,还要有火才是,” “你不是说烧不着吗,”安然急忙问道, “谁说烧了,”李全答道,“有一物,本为土,却又经火的锻炼,咱们就用这东西克制它,” 众人一时大眼瞪小眼,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猜谜语吗,”郑克金小声嘀咕着, 李全却不理会众人,对卫长风说道:“卫将军尽管下令,准备过河吧,末将这就准备东西去,咱们在食人藤前相见,” 卫长风也是将信将疑,虽然此前以水克土之法倒的确有效,但这一回真的也这样有效吗,只是既然李全这样说了,他也不好说不信,当下点头道:“可以,”随即对白起说道:“如李将军所命,你去下命令吧,” 白起转身出帐,李全也得意洋洋的出帐去准备东西了,只是,他并沒有注意到,其实卫长风并沒有下令,而白起也沒有应令,卫长风之所以让白起去准备,就是因为众将之中,唯有白起心思细腻,可以领会卫长风的意思, 卫长风并不希望欺骗李全,但他也不想就此立刻全军动员,不然的话,万一李全的法子失效,丢的可不是卫长风的人,而是李全的人,李全此后要再想在军中呆下去,面子上可真的不好过了,所以他希望白起能慢慢的聚集全军,这样万一办法无效,也可及时中止,如果有效,也可以说已经开始聚集部队了,白起心领神会,所以也沒有应令,转身出帐, 卫长风见李全出帐,手一挥,对众将说道:“咱们再到食人藤那里去,看看李将军的法门,” 众将早就等着这句话,哄然答应,纷纷出帐, 卫长风领着众将來到食人藤前,只见一片绿色的藤海,不断有藤条的头端探出,就好象是无数条绿蛇一样,看的人后背直发凉,众人正自观看,只见李全提着一个小口袋來到了,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那小口袋,见那口袋不过半尺方圆,如果装土的话,也就装个五六斤,实在不知是什么土这么神奇,又经火的锻炼,而且这一小口袋土就能克制得了这一片可怕的食人藤, 李全在藤前立定脚跟,高声说道:“出自土中,经火所锻,遇水则沸,此物最克怪藤,” 好几个声音同时叫了起來:“石灰,是石灰,” 沒错,正是石灰,那石灰本是岩石,自然是土属,但又经过火烧才能制成,这倒的确是火中之土, 李全将口袋打开,将石灰向着食人藤倒去,才倒出一小撮,只见那食人藤的枝蔓突然剧烈的颤动起來,紧接就一道白线顺着一条藤蔓蔓延到另一条藤蔓,转眼间白线已经蔓延到了四面八方,凡白线蔓延之处,食人藤的枝蔓叶片都迅速枯萎,不一会儿功夫就如同北方的严冬忽至一样,一片绿色变成了一片枯黄, 紧接着,半里之外,一阵咕嘟咕嘟的声响,随着食人藤纷纷倒伏,一条小溪显露出來,那小溪中四处不断冒着气泡,就如同大量石灰入水一样,食人藤原本在河水中的根纷纷漂起,顺水而下, 一阵微风吹过,地上的食人藤立时碎成无数碎片,随风飞舞,如同一片黄色的雪, 除了李全,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虽然大家在知道那火中之土是石灰时也感觉石灰应当是对付食人藤的好办法,但沒有人能想到居然这样的情形, “李,李将军,”安然结巴着问道,“你怎么,怎么想到石灰的,” 李全笑道:“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你们想不到,是因为你们很少用到这东西,我要造各种机关,经常要用石灰洒在地上防虫啃咬这些器具,” “高明,”安然沒有别的话可说,只能连声赞叹, “传令:全军渡河,”卫长风突然高声下令, “得令,”几个参将响亮的答应着, 大军毫无阻碍的过了河,只是在河水中又发现了足有上百具尸骨,已经是不知哪年哪月的什么人的尸骨了,只能就这么匆匆安葬, 过了河,已是过了午时,前行三十里,天色将晚,前面也隐隐出现了第四条河,卫长风心想现在虽然已经过了三条河,但前面还有两条,只怕是一条更比一条难,此前两次都有伤亡,虽然伤亡的绝对人数不多,但对士气的打击还是很大的,这一回,他要尽可能减少伤亡,如有可能,最好无人伤亡,安然过河,天色既晚,也就不要贸然接近,于是下令安营, 卫长风将一应杂务交给白起,自己则急急的往童浩然的帐篷走去,他现在必须尽快捅破那层羊皮纸,为了他,为了童浩然,也为了他们的感情, 他迎面碰到了童浩然, 看童浩然走的方向,就是來找卫长风的, 两个人一时僵住,呆了片刻,童浩然向自己的帐篷一指, 卫长风跟着童浩然默默进了帐, 童浩然垂着头,慢慢拿出那地图來,轻声说道:“这几天,这地图我一直贴身而藏,实在太麻烦了,还是给你吧,” 卫长风沒有接,他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童浩然知道卫长风问的是什么,卫长风问的不是为什么要把地图还给他,而是问,为什么她要偷这地图, 她叹息一声,低声道:“这地图我早就见过,是我家传之物,” 卫长风更是吃惊, 这地图居然來自童家,这样说來,应当是童尚书的东西了,童尚书为兵部尚书,得了一个匈奴的地图倒也不稀奇,此前方将军派人去拜会了童尚书,想必是童尚书将此图转给方镇海,请方镇海转交给卫长风的,这里面,只怕也有对卫长风与童浩然关系的默认, 问題是,童浩然为什么要偷这地图,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童浩然仍然低垂着头,说道:“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父亲给你的东西,我又要偷回來,是吗,” 卫长风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童浩然沒有看自己,答道:“是,我不明白,童童,如果你有什么为难之事,大可直接和我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 童浩然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卫长风,她的脸色居然有些苍白,随即又低下头,说道:“如果我说了,我们就做不成夫妻了,” 卫长风严肃了起來:“童童,别这样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之情,天地可鉴,沒有什么可以阻挡的,” ------------ 第251章 真情 童浩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十分凄凉,她慢慢的说道:“但有些事,你是无法容忍的,” 卫长风的呼吸突然急促, 究竟什么事会达到这样的程度,这事情又和这地图有什么关系, 童浩然咬了下嘴唇,她决定说出來,不是为了挽救她和卫长风的夫妻之情,而是,她不能让卫长风不明不白的保护着自己, “和我相处这么久,你可有注意到我从未提过我的母亲,”童浩然问道, 卫长风想了一下,发现童浩然还真沒提过她母亲,只是,这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童浩然接着说道:“我母亲,人们一直叫她做童达氏,沒人知道她的真名,其实,她的真名叫达努阿丽,是匈奴人,” 卫长风的脑袋嗡了一声, 他突然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童浩然要偷那地图,因为此图一旦传扬出去,保不准就追到她父亲头上,而她父亲要解释此图來源,就要招出她母亲,问題是,她母亲是匈奴人, 她的父母可能都因此而被杀, 只是,如果追究起來,童尚书成亲时,匈奴与汉朝还算和睦,当时正是汉朝和亲匈奴之时,连皇亲都嫁给匈奴单于了,一个官员娶了个匈奴的妻子又怎么能算罪,何况童尚书大婚,只怕不会沒人相贺,怎么会沒人知道他妻子是匈奴人, 卫长风想了想,问道:“你母亲最初对你父亲隐瞒了她是匈奴人的事情,” 童浩然点了点头:“我母亲自小儿学习汉语,于汉语极为精熟,她本是匈奴一个部落头领的女儿,后來,那部落被其他部落击败,我母亲流落到了汉地,她害怕被欺负,所以装成汉人,再后來,,,,,,” 童浩然不再说下去了, 卫长风却有些发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够傻的, 童浩然身为兵部尚书之女,却从小如男子一般抚养,第一次到漠北,却熟知狼群习性,甚至认得各种狼,看到那匈奴女兵格尔丽,童浩然大起同情,甚至远超过一般的同情,但第一次中军帐闹奸细时,童浩然明知只要推给格尔丽就行,却不肯推到格尔丽身上,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童浩然与匈奴有着极深的关系,童尚书绝不可能是匈奴人,否则也不可能经过层层考查成了兵部尚书,那么,只可能是:童浩然的母亲是匈奴人,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一切谜终于解释了,而且幸好,虽然童浩然有一半的匈奴血统,除了对格尔丽大起同情外,对匈奴却沒有一点的同情,完全是一个汉人的感情, 童浩然慢慢抬起头, 她的脸色惨白, 她不相信卫长风会向兵部或皇帝陛下告状,但她不知道卫长风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真的不想失去卫长风,这个夫君,就是她梦中幻想了一千遍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可挑剔,但是,她是一个有一半匈奴血统的人,她的夫君却是大汉的骠骑将军, 她等着判决,对她,对她的家庭,对她的爱情, 卫长风小心的将地图举起,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回,然后又慢慢收到怀里, “这个还是我收着吧,”他拍了拍胸口,“此后除非必要,否则我不会拿出來,至于这地图的來源,你大可放心,沒人会问我,问,也是从方将军处來的,我想方将军可以很容易的编个谎话解释的,比如是一个匈奴人处得的,这匈奴人已经找不到了等等,” 童浩然一点儿也沒有放心,因为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我们怎么办,”她的嗓音都发颤了, 卫长风却笑了笑:“你割了中军帐两次,害得我满世界的找奸细,还好几天不理我,你说怎么办,今天,你得好好陪陪我才行,还有,”卫长风夸张的抬起一只脚來,“我的袜子破了两天了,你得尽快帮我补上,” 童浩然笑了,眼睛却扑簌簌的落了下來, 次日,卫长风险些起晚了,因为昨晚,他和童浩然聊了许久,当然,后來也在床上“恶战”了许久, 他急忙的吃了几口饭,嘱咐童浩然和郑克金一起守营,随即匆忙出帐, 卫长风带着李全、白起和安然三人并二百士兵向前,打算先查看下此河的情形, 行了里许,已看到那小河了,只是这一回,众人的目光沒有看着河,而是齐齐的看着河岸,每个人都神情紧张, 河岸上,到处是尸骨, 一眼看去,有人的尸骨,有野兽的尸骨,至于是虎是狗,是猫是牛,也就不必细分了,只看到这一块那一堆,无数骨头或完整或零散的散布在河岸之上,只是所有骨头都沒有超过离河岸五丈远,看來离岸五丈,是一个生死的分界线, “当心,不要过了那条线,”李全向着河岸五丈的尸骨处一指,“不过此线就安全,过了就危险,”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这等凶恶,”安然忍不住开言, 李全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咱们还是想个办法,,,,,,”他的话还沒有说完,一边上,白起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是蛇,这些尸骨是蛇攻击的结果,” “白将军,你知道,”卫长风大喜,沒想到白起居然知道这个, 白起的脸上肌肉突然跳了跳,神色少见的阴沉着,低声道:“只要是蛇的事情,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卫长风、李全和蒋长安相互看了一眼, 说话听音,白起一向的喜怒不形于色,一说到蛇的事情却如此表现,看來还是不要追问的为好,卫长风全当不知,只是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蛇,在哪里,有多少,如何克制,” 白起摇头道:“这个末将可说不出來,但我看那些骨头上都个个乌青,这是蛇毒所至,这一点末将倒可以肯定,” 卫长风点了点头,又看向李全, 李全叹息道:“这一回咱们只怕要杀生了,放一只鸡过去,看是什么蛇,从哪里來,” 卫长风刚要答应,白起又说道:“不必杀生,将这鸡放在笼子里,笼子钉的密实一些,分内外两层,两层间间隔三寸,蛇就进不去、咬不着了,” 李全大喜,笑道:“难得白将军帮末将一把,原來白将军也是如此的有爱心,” 白起淡淡的笑了一下,答道:“倒不是爱心,这是诱蛇之法,有的蛇快如闪电,只放一只鸡出去,也只能喂了蛇,要是用这种双层笼子,笼子底再加一个单向的管子,管子里向内倾斜放上一些竹签,就可以把蛇诱入管中,然后自管外用塞子一塞,就抓到蛇了,” 众人听得都是大为新奇,沒想到白起居然对捕蛇一道如此精通,只是他的脸色很明显,沒人敢问他为什么如此精通此道,白起好象也很后悔方才说多了话,他一向是惜字如金,沒想到一说起捕蛇之道,居然就滔滔不绝了,他当下说道:“末将去准备这鸡和笼子吧,” 卫长风点头,白起转身回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互相看着,谁也不想先开口,好一会儿,李全才低声问道:“卫将军可知道白将军,,,,,,” “我也不知道他入伍前是做什么的,”卫长风答道,“然而我知道,各大药店的蛇骨,都是捕蛇的百姓用命换來的,” 三个人一时都沉默不语,只有风声和水声显得异常响亮,他们几乎同时决定,永远、永远不会问白起,他入伍前是做什么的, 前面传來咯咯的鸡叫声,白起提着一个大笼子回來了, 众人立刻紧张起來,只见白起将笼子提到离最外层的尸骨只有三尺左右,一手将一端系在笼子上的的绳子抓好,双臂用力,将笼子奋力向前一抛,这一抛抛出了足有七尺,也就是进到了最外层尸骨以内四尺左右,好在这笼子钉的极为结实,只是把笼子里的鸡吓的不轻,那鸡在笼子里咯咯乱叫,不停的扑腾着, 笼子才一落地,突然间几道金光闪过,只见河水飞溅,几条蛇已经从水中飞出, 沒错,是飞出來的,那蛇身上居然长着如蝙蝠一样的短翅,它们的尾巴用力一拍水面,借着短翅在空中滑翔,直扑到笼子前面,有的蛇直接撞在笼子上,直撞的笼子嗵嗵作响, 众人都呆呆的看着,只见河中好象沸腾了一样,啪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转眼功夫,数十上百条飞蛇已经飞到笼前,这些蛇围着笼子乱转,不停的撞击着笼子,笼子虽然结实,但在如此多蛇的撞击下也发出了吱吱声, 白起一皱眉,手上绳子一动,那笼子就被拉着往回來了, “白将军,不要,当心蛇跟过來,”安然急忙大叫道, 白起答道:“放心,它们不会跟过來的,”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啪啪的敲击地面声,那些蛇又纷纷用尾巴大力击打地面,纷纷跃回了水中,哗啦一声,那笼子也散了架子,那只鸡吓的扑腾着翅膀向回跑,一路上留下滴滴的鸡粪,想是被蛇给吓的, 眼看着蛇纷纷回到了水中,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卫长风急忙问道:“白将军,这些是什么蛇,” ------------ 第252章 异蛇 79阅.“金翅水蛇,”白起铁青着脸答道,“这种蛇以前我只在传说中听说过,从沒见过,也不知道哪里会有,沒想到在这里却有这么多,这蛇的头上有一块骨头,形如铁甲,尾巴极为有力,生有双翅,只是它长年生活在水中,虽然可以象乌龟青蛙一样短时间到地面上來,但只能停留一会儿,否则就是无法呼吸而死,” “这,这东西可怎么克制,”这一回连李全也发问了,这样的东西,他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起看着李全,突然展颜一笑:“李将军怎么也慌了,此蛇头上有铁,当属金,身居水中,是水中之金,当用土中之木克之,” 几个将领不由得笑出声來,这白起平日里惜字如金,真开起玩笑來倒也学的十分象模象样, 李全的脸一红,答道:“白将军何必拿末将开涮,还请快快说个办法吧,” 白起笑容一收,郑重的答道:“我沒有开玩笑,这蛇的确是要用土中之木來克制,只是,用的木却是只有我才能找得到,”他转向卫长风说道:“末将要在这四下里找上一找,凡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末将相信,这周围一定有克制蛇毒的奇木,” 卫长风心想这倒也有趣,白起居然学习起李全的神神道道了,但白起可不是一个会随便乱说话的人,他说话,沒有九成九的把握是不会说的,当下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大家一起找一找,你來指挥,” 白起点头,看了看太阳,向着上游一指:“向那边找,各位注意看是否有一棵孤伶伶的树,树干极为光滑,树的周围寸草不生,如有这样的树请告诉我,只是,各位一见此树,切切不要靠近,” 众人纷纷点头,方才那一幕实在太过可怕,他们哪敢不听,于是众人分散开,向着上游慢慢找着,果然,走了才五十几步,李全已经叫了起來:“这里有一棵,” 众人听得叫声,纷纷向李全聚拢过去,只见一棵粗大的柏树孤伶伶的生长着,这一带本是灌木茂密的所在,但这树周围丈许,别说是灌木,就是草也沒有一棵,更奇怪的是,这柏树高绝三丈左右,但自地面到二丈高度,居然沒有一根横枝,树皮极为光滑,阳光照上去,居然象是涂了一层蜡一般, “别靠近,”白起见众人在向那里聚拢,疾声喝道,急忙跑到众人前面,看了看树,连退数步,拔出剑來在地上划了一道:“大家都退到这条线后,千万不要过此线,否则有大危险,”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白起对此道如此精通,哪能不听,纷纷后退到了线后, 白起沉吟了片刻,对卫长风说道:“末将想请郑将军來帮忙,还请他带两把锋利一些的斧子來,”原來今天郑克金当值,本不在这里,所以白起要请郑克金帮忙,只能向卫长风请示, 卫长风点头,当下传下令去,不一时郑克金已经带着两把闪闪放光的大开山斧來到,见白起站在树附近,笑道:“白将军,你这是让我帮忙砍树吗, 白起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不错,郑将军,这棵树得用最快的速度砍下來,砍的慢一点,可能就会有可怕的恶物出來,那时你我都得死,” 郑克金一愣,他和白起相处以來,从沒见白起说过什么夸张的事,现在白起这簌说,他自知这事情绝非砍树那么简单,当下点头道:“好,咱们干,” 卫长风见要砍树,不由想起自己的剑來,对白起说道:“白将军,用我的剑可好,” 白起摇头道:“此树不同一般,卫将军的剑虽利,却极易被树干上那些物事粘住,远不如利斧管用,” 卫长风见白起说的肯定,心想这就叫一物降一降,太阿再利,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当下点头, 白起又向卫长风说道:“请卫将军调五十名弓箭手來,不要连弩手,连弩太急,容易误伤人,让弓箭手就在这里排列好,对着树,如果有什么东西出來,我二人若一时不得脱身,还请卫将军下令掩护,只是,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放箭,当心把恶物激怒了,反为不美,” 卫长风见白起说的如此郑重,心中也是暗惊,当下传令,干脆调了一百名弓箭手,又调了一百快刀手,以备万一, 白起见一切准备停当,对郑克金点了一点头,郑克金吆喝一声,三下两下将上衣脱下,裸了上身,只见他身上的肌肉如树根一样虬曲,身上还有数个伤痕,他双手握定了开山斧,对白起点一点头, 两人一声怒喝,齐齐抢进线内,直冲树下,白起大斧一举,在一侧猛砍,郑克金却是放开脚步,一斧一步,绕着树转着圈來砍,一时间木屑乱飞,两人形同疯魔一般在疯狂砍着树, 好在这树不是很粗,树干不过尺半左右,两人一顿狂砍,那树已经是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了,卫长风方才暗松了一口气,突然间,离树丈许之处,地面猛烈震动起來,随即慢慢鼓起了一溜长长的大包, “快,”白起一见此情形,神情大变,大叫一声,奋力一斧砍去,那树轰然扑倒, “把树拉到那边去,”白起向着河岸边一指,郑克金扔下斧子,与白起合力拖起树的一端,向河岸处就跑,地下那个大包居然在地下一路追着二人,地面上尘土飞扬,碎石乱飞,也不知地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快,快,” “加油,”众人纷纷急叫, 人影一闪,卫长风已经冲了上去,他抢到树前,拉住树的后端,与白起和郑克金一起抬着这树往河岸跑,这一下可惊着了众将,只听一声大叫,安然也冲了上去,跳到另一侧与卫长风共同抬着树干,四个人脚下生风,向河岸处狂奔,身后,那个长长的大包不断向前延伸,紧紧追着四人, 看看冲到了最外侧的尸骨处,白起大叫一声:“抛,”四人一声吆喝,将树发力抛出五尺开外,随即转了个方向狂奔, 四人才跑开,轰隆一声大响,地面左右裂开,从地下探出了一条奇大无比的大蛇來,这大蛇粗有一尺开外,从地下一路爬出,长有四五丈,它吐着血红的信子向那树干爬去,身子缠在树干上,昂首怒目,好象要找是谁把它的树给扔在了这里, 就在此时,河中一阵沸腾,上百条金翅水蛇又飞了出來,纷纷向这大蛇攻击,大蛇突然间受到攻击,立时反击,它的头一摆,身子一圈又一圈的反复缠绕,每缠一次,都有数十条金翅水蛇被绞的全身尽碎, 此时四人已经退到数丈之外,李全迎了上來,脸上发白,颤声道:“你们,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安然喘息了几声,笑道:“上战场的人,哪有要命的,”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郑克金喘息着问白起, 白起正要回答,却听得水声大响,只见整条河象开了锅一样,成百上千条金翅水蛇飞出,初时还都是五尺长短的,到后來就长短不齐了,长的有近丈许,短的不过尺许,纷纷向那大蛇冲去,那大蛇头尾乱摆,不停的翻滚,与这上千条金翅水蛇搏斗着, “那树是蛇树,”一片轰隆声里,白起要提高声音才能让众人听到,“这大蛇潜伏地下,每日夜间爬到树上反复缠绕,将身上的虫蚁擦掉,久而久之,就让这树如此光滑了,我们把这树砍下,它自然生气,它去护树,却闯入了金翅水蛇的地盘,所以,,,,,,” 众人都惊叹了一声, “这,这叫做借刀杀人,,,,,,不,借树杀蛇啊,”安然叫道, “这是两败俱伤之法,”白起答道,“金翅水蛇绝不会容忍有别的蛇占拒自己的地盘,但它们离水一久必死,而这大蛇是地下潜行之蛇,见不得阳光,此时冒着阳光出來,它皮肤一干,也就钻不回地下,也必死,所以,咱们这是一举两得,” 说话间,水声已经小了下去,水中已沒有金翅水蛇再冒出,那大蛇看來占了优势,虽然身上伤痕累累,却将它身周的蛇绞杀了十之**,剩下的蛇不肯回到河里,却又已经无法呼吸,只是躺在那里挣扎,看來这一回河是可渡了, 卫长风正要开言,却听得一声大响,水面波开浪裂,一条长有近二丈,肚皮鼓鼓的金翅水蛇直飞而出,一头撞在大蛇身上,这一下撞击异常厉害,直接撞的大蛇肠破肚穿,大蛇连扭几扭,翻了个身,死掉了, “不好,”安然大叫道,“大蛇沒能敌住,” 白起却笑了起來:“沒事,那个是金翅水蛇的蛇王母,它一出來,水中再也沒有别的水蛇了,它的子孙都死了,它是不会活下去的,” 果然,那大水蛇虽然撞死了大蛇,却沒有回到水中,而是四下里拱着形体还完整的金翅水蛇,看样子是想救自己的子孙,只是,它哪里能救得, ------------ 第253章 最后一条河 79阅它拱了几拱,突然上半身人立起來,向着众人处看着,一对大如铜铃的眼睛看的人心里发毛,众人不由自主的都退了几步, 蛇王母呼呼的喘了几口气,扑嗵一声栽倒在地,身体扭了几扭,死掉了, 众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方才这一战虽然是蛇与蛇之战,众人不过是作壁上观,但沒有一个人不提心吊胆的,沒有一个人不感觉着惊心动魄的,连卫长风也感觉着后背上都是冷汗, “再等一个时辰,”卫长风下令,“等所有蛇都死透了,再清理了河岸,然后,咱们过河安营,” 按说,其时还早,但先要等待一个时辰,再慢慢清理了河岸,然后又要先探清了水下的确沒有什么恶物,然后再渡河,所以也很耗费时间,大军过河时已是申时将尽,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再走只怕前面的第五条溪水难过,所以大军一过了河,就地安营, 安营未必,探马已经回报,前面二十里便是第五条河,卫长风等安营已毕,叫上李全和众将,前去查看第五条河水的情形,现在他们已经过了四河,虽然有些死伤,但毕竟总数不多,眼见还有最后一条河水,众人都变的更加小心起來,都想着千万不要在最后一条河水处有什么大问題发生, 众人前行二十里,将至第五条河水的河岸,只见远远的一片雾气,众人都是一惊,纷纷停下脚步,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瘴气,”郑克金试探着问道, “不象,”李全答道,“首先,这里是漠北不是云南,不会有瘴气,其次,瘴气有两种,一种是有形的,一种是无形的,有形的瘴如云霞,如浓雾,无形的瘴或腥风四射,或异香袭人,实则都是瘴气, 还有一种,初起的时候,但见丛林灌林之内灿灿然作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來,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进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人受着这股气味,立刻就病,叫作瘴母,是最可怕的, 有些地方瘴气氤氲,清早起來,咫尺之间人不相见,一定要到日中光景,雾散日來,方才能辨别物件,山中尤其厉害,所以居民晓起行路,必须饱食;或饮几杯酒,方可以抵抗瘴气,否则触着之后,一定生病,夏天甚热,挥汗如雨,但是居民终不敢解开衣裳,当风取凉,夜间就卧,必定密闭门户,这些都是为防有瘴气侵入的原故,现在这气,看起來更象是普通的水气,只是这时节,温度又不高,不知为何有这样大的水气,” “多加小心,”卫长风说道,“咱们行一段停一停,小心意外,” 众人纷纷点头,每前行数丈就停上一会儿,这半里的距离,居然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接近水岸,接近水岸时,众人看到了水的情形,却都松了一口气, 原來,这溪中不是水,而是流淌的岩浆,岩浆温度极高,所以导致上空水气蒸腾, 但水气的危险解决了,另一个问題却來了:这岩浆温度高的吓人,却不知如何得过,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却也沒有个好办法,一时间又都向李全看去, 李全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微笑起來:“卫将军,明儿一早咱们就过去吧,这里实在沒什么风景,在这里呆着,很是无趣,” 卫长风也笑了起來:“李将军有办法了,” 李全点头道:“不错,明儿一早请卫将军聚集全军,末将有必过之法,保证万无一失,” 卫长风见李全说的如此肯定,而且此前两次也的确是言出必践,当下笑道:“就如李将军所命,”于是传下令去,这一回却沒有一丝的保留,而是真的让全军次日一早准备过河, 众人转身回营,安然紧走几步,赶上李全,低声问道:“李全,可不可以提前透露一下,你的办法是什么,” 李全笑道:“此乃道家仙法,哪能随便向外人透露,尔等凡人,如果知道了仙法,这仙法就不灵了,” 安然心知他是在说笑,但看李全不肯透露,也就罢了,好在李全的话语间透露出的底气十足,想來他已有必胜之法,倒也不必一定提前知道,众人当下各自回营休息, 次日一早,全军聚集,等待过河,几个将领和李全都站在河边,所有人都看着李全,等待着他拿出仙家妙法來,几个将领个个跃跃欲试,都想着这是五条河的最后一个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要抢着出力,大小也是一个功劳, 李全一步三摇,來到众人身前,高声说道:“咱们这第一河,以火克水,第二河,以水克土,第三河,以火中之土克水中之木,第四河,以土中之木克水中之金,现在这第五河,这岩浆既是水又是火,此水火相济之势也,当以金土交加克之,” “李将军,说下该怎么办吧,”郑克金眼见这是最后一河,想抢个功,不待李全说完就插话到,“我來抢个功,这第五河该做些什么,请李将军示下,我郑某來做,保证完成任务,” 李全哈哈一笑,对卫长风说道:“这个可得请卫将军下令了,这件事,任哪一位将军來做都可,现下郑将军请令,卫将军以为如何,” 卫长风听李全说“任哪一位将军來做都可”,心想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阻挡的,当下点头道:“可以,李将军说吧,你的话就是命令,请郑将军照办,” 李全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何为金土交加,用锹铲土,填出几条土堤來,咱们过河,” 众人都是一呆,随即轰然大笑起來, 是啊,不就是一条岩浆河吗,直接填了不就结了,其实如果一开始碰到的是这条岩浆河,十个人有十个人会立刻知道,只要填上几条土堤就可以过去,但此前的四条河,无一不是惊心动魄,充满了艰难险阻,所以面对这样一条河,众人反而不会去往简单之处想了,倒是李全想到了这一点,这也正是李全的冷静之处, 郑克金呆在一边,又羞又气,他沒想到自己叫叫嚷嚷的居然争了这样一个苦力活计,这才叫真正的哗众取宠,但军中无戏言,他既然请了令,哪能不执行,只得脸红脖子粗的连连下令,组织人力挖土填堤, 十万大军填几条小堤,哪消一个时辰,已经填出数条堤坝,大军整队过河,此时才是巳时过半,卫长风见天色尚早,在脑袋里回想了一下地图,下令道:“继续前行,往前三百里,便是达尔罕,六日之后,咱们会战达尔罕,” 卫长风估计是六天后会战达尔罕,事实上,这一回他错了,至少错了一天, 第五天,离达尔罕五十里,探马急报:发现匈奴军十万,正迎面而來, 众将一时都感觉着不可思义, 十万对十万,汉军害怕吗,现在的汉军弓马犀利,匈奴军沒有个一倍的力量极难取胜,此前一战要不是匈奴军有个小城为据,汉军都不必用计,直接强攻就够了,现在,达尔罕也和锡林郭勒一样是一片“帐篷城”,而且匈奴军根本沒有背靠城池防守,而是直接当面迎击,这是为了什么,记吃不记打不成, “谁领兵,”卫长风追问了一句, “仍是冒顿的旗号,”探马答道, 卫长风看了看白起,白起看了看卫长风,底下的众将互相看了看,人人都迷惑不解, 冒顿绝不是白痴,就算他白痴,匈奴单于阿提拉也不是白痴,要仍是重复以前的打法,再有一百万人也不够这么填进汉军的嘴啊,当然,要真有一百万人,汉军的箭是不够了,但匈奴人也不可能弄一百万人这么耗着, 自与匈奴开战,匈奴人的损失少说也有三十万了,就算他们有百万之众,这么填坑式的一点点派來,也实在是白痴过份了, “按原阵形排列,”卫长风皱着眉毛下令,“各部要多加小心,以防匈奴人有什么诡计,” 众将纷纷点头, 如果沒有诡计才怪,这样再送十万人让敌军练箭,哪个将领都不会做, 汉军迅速排列起來, 左右两侧和前面是轻骑兵,中央是步兵,中央靠后是车兵,最后面是重骑兵,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形, 卫长风站在阵前,看着远处,很快,远处隐隐传來号角声,眼看着尘土飞扬,匈奴军出现在视野里, 卫长风不由看了一眼白起, 白起轻轻摇了摇头, 两个人虽然沒有出声,却实际上用表情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流, 卫长风是在问:难道他们就这样冲过來了, 白起则是在答:末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匈奴军更近了一些,隐隐的可以看清,匈奴军仍是骑兵冲锋的阵势, 卫长风无奈的摇头, 他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难道冒顿和匈奴单于阿提拉都傻了,就这么一批批带兵來送死啊, 前方,安然已经下令备箭了,看來,这是又一次屠杀, 匈奴军中,号角声不断响起, 卫长风脸上突然变色,几乎与白起同时叫了起來:“不对,” ------------ 第254章 冒顿的妖蛾子 的确不对. 虽然匈奴军已经可以看的比较清楚,但离着冲锋的距离可还远着呢,现在匈奴军中连续响起号角,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冒顿在弄什么妖蛾子? 冒顿的确在弄妖蛾子,而且弄的真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离汉军十里,匈奴开始分兵。匈奴的大队人马突然慢下来,自队伍中一队队分出万人队来,转眼间,前方的匈奴军只剩下三万人,另外七万人每一万人为一队,向左右绕过去。 卫长风的脑袋里嗡了一声。 如果是此前,他手里只有骑兵,大可要么同样分兵,要么仍集合在一起,待匈奴军从四面八方接近时短促突击。但现在他的手里有一万行军不变的战机车,五万步兵,如果以骑兵反击,就是以四万人对十万人,如果不反击,匈奴军从四面八方攻过来,他却要如何应对? “排列防御阵势!”卫长风大叫。 众将纷纷答应,指挥着汉军排列防御阵,但脸上都有些焦急。因为现在他们的做法,是正在犯以前汉军的错误:面对骑兵,以步兵方阵防御! 如果他们有三十万甚至五十万人,这样做还可以防得住,只是难以取胜,但现在他们只有十万人,虽然有连弩相助,但以十万人防十万人,还是十分艰难。 白起的脸色铁青,他纵马来去,不断的督促士兵列阵,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一回他们陷入了被动。问题是,他也好,其他将领也好,没有人有什么好办法,至少现在想不出办法来。 号角声再起,四下里呐喊声不断,尘土飞扬,七个匈奴万人队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向汉军逼近。他们不是一起冲过来的,而是此起彼伏式的,或一个队突然攻击,或两三个队同时攻击,冲一下立刻就走,绝不停留。如此一来,汉军的连弩不但威力大减,而且消耗也十分严重。 “轮流后退!”卫长风眼见情形不对,他可不是冒顿,不能死战到底,至少目前,他的手里也就这些人,即使援兵按兵部的时间到达,也要再有半个月时间才行。他没办法用十万人的命来换时间,于是果断下令后退。 号角声再起。 匈奴军的冲击又开始了,这一回冲击的幅度更深,几次冲入了汉军阵中,但并没有与汉军纠缠,仍是一冲既退。 汉军的阵势在匈奴军的连续冲击下变的散乱。 白起见情形危急,对卫长风建议道:“末将带人反击一下。”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 这个办法倒不是不可行,问题是反击只能短促突击,一旦远离主力,将陷入匈奴军的包围,而短促突击,只怕效果有限。 又一队匈奴军突入,直冲入汉军第三排行列才为连弩逼退。 “好,你去吧,一击既退,不要停留。”卫长风终于下了决心。 鼓声响起,白起和郑克金各带一个万人队向最近的匈奴军骑兵迎击。 匈奴军的阵势乱了一下,随即开始变化,被汉军反击的匈奴军且战且退,两侧的匈奴军迅速包抄,既威胁出击汉军的侧面,又防止汉军主力援助。但其他几路匈奴军仍不断的向汉军冲击,而且更加深入。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这个结果不但他料得到,白起也料得到,只是面对匈奴的不断攻击,不能困守,不得已而出击。 “令白将军和郑将军收兵。”卫长风下令。 命令才传下去,突然间低沉的号声响起,匈奴军七个万人队几乎同时向汉军扑来,而正面一直没有动的三万匈奴军则向汉军出击的两个万人队攻去! 卫长风大叫了一声。 好阴的手段! 现在汉军有八万人,阵势散乱,以七万人攻击,就算不成功也要让汉军大乱一回,而另一边以三万人攻击二万人,占着优势,两边同时出击,汉军顾左顾不了右,顾前顾不了后,实在为难。 “用连弩!”卫长风急叫。 连弩连续放了两波,随即停了下来。 卫长风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为什么:军士携带的弩箭用光了! 军中自然还有弩箭,但士兵能够携带的却是有限的,现在匈奴军自四面八方扑击,弩箭消耗过大,士兵们不断抵挡匈奴各队的轮流攻击,一时也来不及补充弩箭。 有那么一瞬间,卫长风动过让神机营顶上去的念头。但是,匈奴骑兵已经攻到阵前,如果神机营上去,他们行动太慢,神机车体积又大,既扰乱防御阵势,又很可能来不及赶在匈奴军击破汉军防线前列阵,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但是,怎么办?难道眼看着汉军战线被冲开? “骑兵截击敌军,步兵后退,退入神机营后方!”卫长风下令。 这个命令意味着,他被迫将汉军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行动缓慢的步兵和神机营,一部分是骑兵。 这是卫长风一直所不喜欢的,因为如此一来,极可能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但形格势禁,现在他只能这样做。 汉军的步兵的后退速度显然赶不上匈奴骑兵的前进速度,不待汉军步兵完全退入神机车后方,一些匈奴骑兵已经趁势冲了过来。眼见再不放箭就要被匈奴骑兵冲到神机车边,神机车的各低级将官不待上级下令已经纷纷下令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匈奴骑兵固然就此被阻住,但不少汉军士兵也丧生在自己人的箭下。 卫长风咬着牙指挥作战,他知道,这些将官做的没错,如果神机车阵被突破,可就不止是未及退入阵中的汉军被杀了。但他也知道,这一次,他败了。虽然在人数损失上还不算严重,但形势上已经十分严峻,再支撑下去,只怕形势更艰难,但他又如何后退? 卫长风正自为难,突然间后营处喧哗起来,卫长风急转头去看,却见一小队匈奴骑兵不知何时绕过了汉军防线,直突后营! 卫长风的脸色大变。 那一带正是工匠集中的所在,如果安了营,神机车的修复、军械制造等等都将在那里进行,现在虽未安营,但那里算是军中最安全的地方,大量军械都在那里,特别是弩箭和飞矛! 不必匈奴骑兵占据那里,只要一把火,汉军的弩箭就会被烧个净光! 卫长风游目四顾,眼见已经没有可调动之兵,只得向身边的卫队下令:“全体出击,去救后营!” 卫队长大惊,在这样的时候全体离开卫将军,卫将军的安全怎么办? “卫将军。。。。。。”他才叫了三个字,卫长风就厉声喝道:“快去!” 卫队长一咬牙,叫了一声“将军小心!”带着三百卫士向后营急冲过去。 卫长风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撤到神机车后继续指挥,数十匈奴骑兵已经冲到。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他手中太阿剑,跨下纤离马,背后连弩,这几十匈奴骑兵对他没什么大的威胁,但如果他要是陷入缠斗,谁来指挥作战?如果立刻后退,当然能摆脱匈奴骑兵,但他的身边就是中军大旗,他退了,大旗会倒,大旗如果倒了,士气会如何? 他还没有想明白该如何应对,一边上执大旗的旗手却突然将大旗往卫长风手里一塞,叫道:“将军速退!” 卫长风一愣,随即明白,这旗手的意思是让卫长风拿着旗退,旗虽然退却没有倒,如此一来就两全其美了。但那旗手怎么办? 那旗手没有给卫长风思考的机会。他虽然力大无比,却一直是执旗者,从未与匈奴兵接战,眼看着别人不断杀敌,他也同样眼热,只是中军大旗无比重要,所以他也只能羡慕,现在,他有了机会了。 那旗手怒喝一声,从背后抽出短刀来。他既然执旗,身上就没办法带长兵器,只有一把短刀,他握着短刀,迎着匈奴骑兵冲上去。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心知这旗手是赴死了。但此时他没功夫为这旗手悲哀,他执定了旗,转身纵马,纤离只几个起落就已经退入神机车后,一边上早有士兵抢上来接了大旗。 就在此时,后营中喊杀声大起,卫队已经与匈奴骑兵接战,前面,汉军能退的已经基本退入神机车后,神机车不断放箭,匈奴骑兵一时也不敢近前,却也不肯远离,只在神机车外打转。 “那是什么?”一个士兵突然叫了起来。 卫长风抬头看去,却见数百匈奴骑兵手里拿着粗粗的火把在接近,看来是要烧神机车。 他急转身去找李全,接正常情形,李全此时应当下令飞矛攻击,将这些火把提前击落,但李全却不在指挥位上! 卫长风额头的冷汗淋漓而下。 李全哪里去了?难道阵亡了?或者被俘了?此时没时间询问,他只有代替李全下令:“飞矛攻击!” 呯呯声大起,飞矛击出,转眼间上百匈奴军倒下,那些火把一时不得近前,但匈奴军此时已经包围了神机车阵,绕着神机车不停打转,只要一个不慎,就会有火把扔过来,神机车虽然做了防护,但毕竟是木头制的,不可能点不着,神机营的士兵们一时间忙的手忙脚乱。 ------------ 第255章 绝处逢生 卫长风的心中最惦记的,却是后营。 别处都还能抵挡,但后营可没几个士兵,大多是工匠之类,特别是匈奴降兵居多,万一被匈奴军攻入,那些匈奴降兵可不会为了汉军而和同胞拼命! 他转头看去,见后营处已有上百匈奴军士兵冲入,自己的卫队死伤累累,虽然个个都在死战,却眼见不敌。 卫长风长叹一声。 看来,这一次他要大败了。但汉军与匈奴军不同,汉军深入大漠,后无援兵,经不起大败,一旦大败,就是整个对匈奴之战的失败,再次发起攻击,只怕没几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的。而且,朱令会对他的胜利视而不见,难道还会对他的失败视而不见? 他的手有些发抖。他甚至在想,自己接下来只怕是被装入囚车,送往长安,然后是一刀人头落地了。 正在此时,突然间“呯、呯、呯”一阵大响,响声如霹雳惊天,后营处烟尘大起,那烟又不是寻常的尘土飞扬,而是淡黄色的烟,紧接着,只见匈奴军如碰到鬼怪一样纷纷怪叫着向外逃出,个中居然还有一些人断臂残肢,血肉模糊,就好象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样。 “呯、呯、呯”!响声又起,只见退的慢的数名匈奴骑兵胸前突然如气囊一样炸开,碎肉四溅,其他匈奴骑兵更是吓的手足无措,拼命奔逃。 后营处,一员战将冲了出来,正是李全,他身边排着数十汉军士兵,这些汉军士兵一部分手持火把,另一部分手里个个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武器。那武器好象一根铁棍,但头部却分成三个粗粗的圆筒,圆筒冲外的一面没有封闭,可以看出筒是中空的,但三个圆筒基本是空了两个,另一个圆筒里还塞着东西,一段绳索自筒口垂出。 李全大声吆喝着,带着几十个士兵继续向前,眼见又一波匈奴骑兵冲来,他一声令下,只见士兵们齐齐举起这怪武器,将圆筒指向匈奴骑兵,持火把的士兵立刻将火把凑上去,点燃从圆筒里垂下的绳索。 那绳索好象浸满了油脂,一点就着,火焰顺着绳索直入圆筒。 “呯、呯、呯”!大响再起,圆筒中绽放出可怕的火焰,火焰里,一片铁箭头激射而出,当面的匈奴骑兵立时倒了一排,其他骑兵吓的掉头就跑。 那些士兵的三个圆筒都已空了,于是手持圆筒者将这武器持握的一端竖着放在地上,自背后掏出一个口袋来,将口袋里的黄色粉沫往圆筒里倒。持火把的士兵则持刀剑在前面相护。 卫长风此时真是又惊又喜。这东西此前从未听李全说过,看来是李全暗自制造的什么利器,居然如此威力非常,只是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李全不告诉自己?如果大规模制造出来,可比连弩飞矛还有杀伤力。 卫长风正在感叹,却听得阵外喊声大起。他急忙转头看去,只见旗帜飘扬,白起和郑克金的骑兵队杀回来了! 郑克金一马当先,手中持着两根大的惊人的狼牙棒,狼牙棒的尖刺上挂满了血肉内脏,他吼声如雷,汗流满面,直冲向匈奴骑兵背后,另一边,白起指挥着士兵们迅速前行,将近匈奴骑兵,一声令下,弩箭如雨。天知道白起是怎么在方才那么激烈的战斗中还控制了弩箭的消耗的。 此时汉军阵线大定,后营处已经将匈奴骑兵赶走,神机车不断放箭,一批匈奴降兵在汉军士兵的监督下将弩箭自后营运出,补充给退入神机车后的汉军士兵。左右两边,白起和郑克金击败了三万匈奴主力后回援。 呐喊声又起,童浩然带领重骑兵出击了,这批重骑兵迎着匈奴军直冲敌阵。 安然在步兵队中连连下令,步兵补充了连弩后一批又一批的越过神机车向前,李全则已经带着那一批持着怪武器的士兵回到指挥位上。 卫长风长出一口气。 这还真是死里逃生,虽然一时汉军仍无法反攻,但毕竟避免了大败。 短促的号角声响起。 冒顿见自己的骑兵聚集在汉军阵中却一时占不到便宜,只得下令后撤。但匈奴骑兵并没有全部向一个方向后撤,仍是分散撤向四面,显然,冒顿仍想找个机会再攻上来。 卫长风眼见这一战自己只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了,下令整队,慢慢后退。 匈奴军跟了一段,见汉军退势不止,也不敢再逼近,也班师而回。 这一战,匈奴军伤亡约二万,汉军伤亡倒有近三万,比匈奴军还要多些,自卫长风指挥作战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伤亡明显多于对手,也是第一次被迫后退。 当然,如果只看结果,也就算是一个小挫折,但谁都知道,之所以这个挫折小,可说相当大的原因是运气。 如果不是李全的神秘武器,汉军后营就解救不出来,后营解救不出来,前方步兵就无法补充连弩,匈奴军在将神机车的连弩消耗差不多,或者将后营占稳后,都可发起攻击,而汉军则根本无力还击。 白起和郑克金的战斗可说是汉军能够得救的另一关键。这二人如果不能击败匈奴三万主力,或者虽能击败却要相当时候,汉军仍是无法避免大败。 自然,童浩然的及时出击也帮了大忙。 但回想起来,这些事如果任何一件发生的晚一点,整个汉军都将万劫不复。 众人虽然得庆再生,却无人高兴得起来,都垂着头默默的走着。 又退了二里,卫长风下令安营。此战匈奴军将汉军击退了四十里,想来冒顿一定是大为得意。 卫长风令白起亲自巡营,布置防守,以防匈奴军再来,随即招集众将。 众将聚集,卫长风首先说道:“此战失利,是本帅料敌不明,众将人人奋勇,无人有过,人人有功,这一战的失败,是本帅的问题。本帅自会向兵部上文说明。” 几个将领互相看了一眼,李全首先开言:“卫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卫将军统军,连胜匈奴,仅是本次小有挫折,何必自责?”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心想我不自责却责谁?我可不是朱尚书,胜了抢功,败的诿过。 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问李全道:“李将军,你救后营之危时用的是什么武器?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李全心中一惊,要知道私瞒军机可是大罪,好在卫长风不是朱令,这样问的目的是真要问这是什么东西,而不是想抓个帮他顶罪的。 他急忙答道:“这个绝非末将有意隐瞒。此物末将叫它“火枪”,乃喷火之枪的意思。这东西要以精铁铸造,内填**,此前那一辆霹雳车已经用了大半的**,这**又要以狼脂及多种物事相混,原料极不易得,制造起来又极是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爆炸。那火枪虽能放出烈火飞砂,但**力大,一只枪孔只放得三五枪就被炸的不堪用了,末将只是小量制造了一些,以为试验。这一回是情势紧急,不得已只好冒险来用了。” 卫长风这才释然,试验之物自然不必事事报告给他,何况此物如此难得,看作战时的情形,每放一枪都要装填好一会儿才能再放,除非大规模装备,否则只宜在特别的情形下使用,如果大规模作战,只怕还不如弓箭管用,这等东西,的确是没办法做为汉军的利器,不过此前李全曾经说过那一小车**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存货,看来也有说谎之嫌,想是李全怕真的万一再用措手不及,所以打了个埋伏。这事可大可小,既然没什么危害,也就权当不知了。 他点头道:“这件事不怪李将军。如果不是李将军及时相救,汉军只怕势危了。” 李全这才松了一口气,答道:“这一回的确是意外,卫将军,以末将看来,咱们固然小有挫折,但匈奴也已计穷。” 卫长风心中暗喜。 这个结论,他方才已经想到,但李全能想到,自然让他高兴,他有意想夸一下李全之功,假装不懂,问道:“李将军此话怎讲?” 李全果然中计,见卫将军需要他的意见,心中得意,答道:“匈奴军虽然使用了这个分兵之法,但显然除了战术改变,却也没别的办法,咱们只要研究出了对付这战术的手段,以连弩飞矛为辅,骑兵步兵齐出,匈奴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卫长风点头笑道:“李将军言之有理。咱们不能说匈奴一定没别的办法了,但至少现在看,咱们需要对付的也就是这个分兵之法。” 众将点头。此时众将都因为这一战憋了一肚子的气,卫长风一说起这事,众人纷纷开言,各出主意。 卫长风听着众将的主意。 李全的意思是,来个诱敌之计,将匈奴军诱入由神机车为主的口袋阵里,一举歼灭。 这主意虽前景美妙,但问题是匈奴军多路轮流攻击,就算诱得一两路入了口袋阵,其他路也没办法这样对付,何况这样的口袋阵难以移动,只怕匈奴军不会轻易攻入,而是继续不断的冲击后撤退。想让匈奴军在这种作战方式下中计,只怕为难。 ------------ 第256章 这一仗怎么打 李全听了别人的反驳,也知这是事实,一时呆呆的出神。 郑克金则提了个建议:将精兵分数路,匈奴来时,以神机车和步兵为据守住,然后精兵反击匈奴。 这个建议其实就是今天作战时的做法,但这样做,匈奴的骑兵多于汉军,如果汉军反击过远,可能会陷于包围,汉军步兵肯定没办法及时相救,如果反击过近,可能没什么用处。 倒是安然提了个还算有点儿创意的办法:汉军兵分三路,左中右相互呼应,哪一路有问题,另外两路都可救援。但这个办法被童浩然所反对,因为此办法只能是力保自己难败,却不是致胜之法。 卫长风听着众将的议论,自己也不断思考着,却一时间没有个好办法来对付匈奴的这个战术。众将都发了言,却也没谁的办法更管用,一时间众人沉默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帐外脚步声响,帐帘一掀,白起走了进来。他巡视营防才毕,所以来迟了,入帐见众人都沉默不语,笑道:“怎么,没研究战术?” 李全叹息道:“都没个好办法呢。白将军,你可有什么主意?” 白起不知道大家研究到哪里了,反问道:“在研究什么?是打不打匈奴军还是如何打?” 李全笑道:“自然是如何打,怎么会不打。。。。。。” 他的话没说完,卫长风突然发问:“白将军,你说研究打不打匈奴军是什么意思?” 白起一愣,看来自己话太少也真不行,有时候真说不明白,他答道:“末将的意思是,咱们是绕过去用计还是硬打,在研究哪一个。” 卫长风有些发呆,嘴里喃喃的重复着:“绕过去?绕过去?硬打?” 白起见卫长风有些奇怪,急忙补充:“末将以为各位可能会研究绕过去的问题,但末将认为,只怕难以绕过。” 卫长风却反问道:“为什么要绕过去?” 白起脸上一红。虽然他方才说的绕过去的确有些不妥,因为绕过去,就意味着放弃这个据点,放弃了这个据点,就可能被匈奴断了后路,但他只是在猜想众将是不是在研究这个问题而已,卫长风却很有些不依不饶,这让他有些尴尬。 童浩然见卫长风如此当众抓着白起的一句话不放,心中不满,虽然知道卫长风打了败仗心中郁闷,但也不能拿白起出气啊,何况白起既是卫长风的好友,又是卫长风的副手,她横了卫长风一眼,插话道:“我们正在研究进攻之法。” 卫长风却又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进攻?” 童浩然也不出声了。几个将领都互相看了一眼,感觉卫将军好象有些女人气了,这样的一次小败,有必要心态失衡到如此地步吗? 卫长风又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反应过来,扫视一眼众将,笑道:“怎么,被我吓到了?” 童浩然见众人不出声,知道众将心中不满,她却不能不出声,答道:“卫将军累了吧,咱们先休息一下再说。” 卫长风摇头道:“咱们先把这个问题研究完再休息。” 童浩然终于有些生气了,哼了一声,说道:“研究什么?你在不停反问,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白起见童浩然当众顶撞卫长风,急忙咳嗽一声,示意童浩然沉住气。 卫长风却笑了起来:“是,方才一时失神,口不择言,抱歉了列位。不过,我却想起一件事来。” 众人谁也没说话,都静静的听着,不听着又怎么办?现在卫将军实在有些不正常,只能听着了。 卫长风却慢慢的讲起故事来,而且是他小时候的一个故事。 他年纪七八岁时,和一群孩子玩儿的很开心,但有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力气大,跑的又快,经常偷偷接近这群孩子,突然间冲过来抢了一个孩子的玩具就跑。众孩子初时大怒,想追这大孩子,但一则追不上,二则一追,自然有人跑的快有人跑的慢,这大孩子看到有小孩子落单就反身去打,小孩子反而更吃亏。 卫长风那时已经隐隐的显露出将才,算这一群小孩子的头儿,他每每组织孩子们反击,却每每失败,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向父亲哭诉。 没想到,他父亲却反而给了他一耳光,喝道:“如果连这点儿事儿都解决不了,你将来还能做什么?” 卫长风见父亲不但不管反而打了自己,只得哭着出去,自己想办法。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最后,他只能让这一群孩子聚集在一起,各自拿着玩具慢慢走开,不再在常玩儿的地方玩儿了。 那大孩子见一群小孩子要走,急忙追来,想再抢玩具,但这一回小孩子们可不让了,由于是大孩子来追而不是逃,小孩子们一起冲上去将这大孩子围住,结果,这大孩子被小孩子们一通暴打,打的放声大哭。 自那以后,这大孩子再也不敢来挑衅小孩子们了。 卫长风讲完了这个故事,众将也都听的快睡着了。 讲这个干嘛?匈奴人不是大孩子,汉军也没办法包围与自己人数相当的匈奴军,这个故事,只怕没有任何启发性。 卫长风却望向白起,突然又问了一回:“为什么要绕?为什么要强攻?” 白起的脸上现出笑意。 这一回,他听懂了。他也点头道:“是,咱们为什么要绕?为什么要强攻?” 几个将领都傻呆呆的看着这两位统帅,这算干嘛?对暗号? 卫长风却悠然的说道:“休息一日,后天,咱们继续前行!” 同一时间。 匈奴军大帐内。 冒顿得意洋洋的看着新来的监军隆阿。 这一回,他终于成功了。 阿提拉单于这一回特别派了监军来,言道如果冒顿如他所说的成功,当场奖励,如果不成功,就如冒顿所做的保一样,直接砍了冒顿的人头。 现在,他的人头保住了,而且还要得奖励。 隆阿也是眉开眼笑。 他对冒顿可没什么不满的,自打进了冒顿军中,要什么给什么,他想到的自然有人给送来,他没想到的也有人提前帮他想到,他过的可比在单于身边舒服多了。虽然他此前和冒顿没什么交情,但交情这玩意儿是可以培养的,培养的方式之一自然就是各种美酒佳肴。 所以如果现在让隆阿砍冒顿的头,他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的。要是奖励冒顿,那才是最好的,冒顿投他以桃,他如何不报之以李? 所以,如果实在说,这一次虽然胜了汉军,也击退了汉军,也几乎大败汉军,但毕竟只是“几乎”。 几乎是什么意思?就是差点儿,既然是差点儿,无论差多点儿,毕竟还是差了一点儿。 不过,冒顿的美酒完全可以弥补这差了的“一点儿”。所以,隆阿也就将阿提拉的奖励给了冒顿:一把单于的宝刀。 这把刀意味着一次生命,因为单于的刀,可以抵得一次死罪。 冒顿自然大喜,反复表示了谢意,隆阿初时还听得很高兴,但后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冒顿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明白隆阿想要的是什么。 “隆阿大人,”冒顿说道,“得知隆阿大人来,咱们营中很有几位美女对您痴迷,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您亲近,她们说了,一旦隆阿大人有空,想请隆阿大人喝上几杯。现在她们就在旁边的帐篷里,不知道隆阿大人能赏个脸吗?” 隆阿笑了起来,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可知道自己的长相如何,第一回见单于的时候,连单于都吓的直躲,有美女对他痴迷,可能性实在不大,不过,显然冒顿让这种不大的可能变成了现实。 他点了点头,笑道:“咱们一起去吧。” 冒顿急忙摇头:“这个,就请隆阿大人自己去吧,人家想请的是你,可不是我。何况,我也要回去看看我的老婆呢。” 隆阿大笑起来,用力拍了一下冒顿的肩,对冒顿的知趣深为满意,一步三摇的走了。 冒顿慢慢转身,进入后帐。 他当然是不想妨碍隆阿的“好事”,但另一方面,他倒也没有说假话,他的确是想要看看自己的老婆------虽然没有正式娶来。 后帐,李千月懒懒的斜躺在床上,听得冒顿进来,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冒顿凑过去亲了李千月一下,李千月仍是没反应。 冒顿嘿嘿笑着,手往李千月的胸口上摸去。 这一回李千月有反应了,她用力推开冒顿的手。 冒顿叹了口气,在一边坐下,看着李千月,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王老八?那可是你们汉人呐。” “我不喜欢他。”李千月重复了一回早就重复过的话。 冒顿笑了起来:“要是哪天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也会要杀了我?” 李千月白了冒顿一眼,没有回答。 “他对我们很有用处”,冒顿见李千月不理自己,只好解释道,“这个人熟知汉皇帝的内幕,是不能杀的。” 李千月哼了一声:“尼娜难道对你没用处?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她?” ------------ 第257章 十万火急 79阅.读.网冒顿也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阴:“她本來也算有用,以后,如果我们能战胜汉军,能够重回东胡,应当有用,但她在军中居然勾引将领,想让将领背叛我们匈奴而臣服于她,这是不能容忍的,” 李千月冷笑了一下, 她知道冒顿说的有理,尼娜居然如此心急的要重新当国王,又一次犯了和此前引诱卫长风一样的错误,实在让人叹息,但冒顿如此对待尼娜,也实在让人想想就怕, 她说道:“好吧,你不杀王老八也可以,把他交给我,让我抽他一顿,出一口气,这总可以吧,” 冒顿笑了起來:“他是千夫长啊,怎么能随便让你抽,何况,就在昨天,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到王庭去了,阿提拉单于要亲自接见他,” 李千月大怒,气的满脸通红,恨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冒顿, 冒顿也有些不满了,他一言不发,站起身來出帐,看來,今晚他只能另找个地方休息了, 两天后, 汉军起兵了, 这一回汉军直接排列成了防御队形, 原因很是很简单,离匈奴军只有四十里,根本不能算是行军,只能算是接敌, 匈奴军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号角声起,匈奴军也开始动员, 卫长风在中军处行进着,又看了一回自己的布置, 这一回,他布置了一个做好挨打准备的阵势, 最前列是神机车,左右两侧,步兵在外,骑兵在内,重骑兵殿后, 这个阵形,用來防守当然沒问題,但要想进攻,实在不大可能,特别是神机车在前,压的整个队伍行进极为缓慢, 卫长风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为什么要着急,离达尔罕还有九十里,就算一天走三十里,三天也走到了,他现在所要做的是,不要在攻击达尔罕之前被匈奴军的怪阵势所扰, 不怕慢,就怕站,再慢,只要走下去,也会有走到的一天,是不是, 现在不是汉军想攻击匈奴军,而是匈奴军想攻击汉军,既然如此,那就让匈奴军來攻好了,汉军为什么要主动攻击, 他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的前行, 纤离很有些不耐烦,不断的咬着笼头,但卫长风只能轻轻拍一拍马肩以示安慰,现在,可不是让纤离飞奔的时候, 对面,匈奴军再次逼近, 汉军沒有停,只是前进速度更慢了一些, 有神机车迎面抵挡,对面的匈奴军说死也不敢强攻, 匈奴军的号角连起,又是五个万人队分了出來,自四面八方围过來, 汉军阵中,骑兵队开始移动,但骑兵队移动的范围只限于阵内,绝不超过外面的步兵阵,只是看哪一队匈奴军过于接近,就向哪边快走两步, 这种移动自然极为方便,不过是抢前两步或退后两步的事,对于马而言,这也不过是松一下筋骨, 匈奴军故技重施,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冲向汉军, 汉军却不为所动,三排汉军步兵轮流前行,第一排停下以弩箭抵挡匈奴军,第二三排继续向前,第二排停下,则第一三排向前,同时,后营的匈奴降兵不断的将弩箭供应上來,不等到士兵们的弩箭用光,用一排供应一排, 半个时辰后,匈奴军伤亡约两千人,而汉军的伤亡连二百人都不到,整个战线却前移了五里,以至于迎面的匈奴军主力不得不两次后退, 短促的号角声响起,匈奴军收兵了, 看來冒顿终于明白,这样做,是以人命在换弩箭,固然可以换得不少汉军弩箭的消耗,但汉军在不断向前,就算一天前进二十里,在汉军弩箭消耗光之前,只怕匈奴军的要地达尔罕也会被占领,何况,要消耗光这些弩箭,匈奴军所付出的人命代价只怕也不少, 看着匈奴军退去,卫长风笑了, 一般來说,步兵先天的打不过骑兵,这是常识,但这个常识沒有说,无论步兵手里有什么,无论步兵怎么做都打不过骑兵, 现在,汉军手里有连弩,有神机车,还有与匈奴骑兵一样强甚至更强的骑兵为辅,要想严密防御匈奴骑兵的冲击其实是做得到的,只不过,要防就不能攻, 问題是,为什么要进攻,拿下达尔罕,匈奴就只能退走,如果汉军只是严密防守,慢慢向前,匈奴军又能如何, 任你多少路人马來,我们一概只守不攻,轮流前进,看你怎么办, 此时的匈奴军就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如果强攻,正好是汉军所希望的,由多路冲击变成了一起总攻,双方要硬碰硬,现在匈奴军的冲锋可碰不过汉军的防守,要是不总攻,汉军却就是不理你,任你怎么转,我就走我该走的路, 一句话,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这就是卫长风从白起的问題中想到的, 大家都在讨论如何打,问題是,是不是一定要打,这个问題要先弄明白才行, 正如卫长风讲的故事,如果小孩子们不去打大孩子,那大孩子又要如何, 当时的结局是那大孩子发起了“强攻”,然后,败的很惨,那么,匈奴军呢,现在他们就如同那大孩子一样在一边看着,他们会不会如那大孩子一样也强攻, 还好,冒顿不是孩子,当汉军第二次又行进了十五里并且主动休息后,冒顿终于意识到,他的怪战法被破了,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匈奴军终于开始后退, 此战双方都伤亡不大,但比较而言,匈奴军在伤亡上吃了大亏,而汉军则在弩箭消耗上比较大, 得知匈奴军撤退的消息,卫长风并沒有急于起兵,而是仍按原來的阵形向前,同时向四面远远派出探马,直到确认匈奴军沒有了埋伏,才传令全军变成行军队形,向达尔罕前进, 此时的达尔罕已经是人去帐空,由于汉军行军缓慢,匈奴军撤退的倒是很安然,连匈奴百姓们也是一个不剩的跑掉了,不过自然,他们不可能带走所有的帐篷, 汉军进据达尔罕,卫长风却并沒有得意之色, 他的确占领了达尔罕,向前匈奴王庭又近了一步,然而,这一战汉军是先抑后扬,而且并沒有给匈奴造成多大的杀伤,匈奴军的伤亡累计也不到五千人,主力基本无损,显然,要想真正击败匈奴军,还有一段好长的路要走, 汉军安了营,白起自去处理杂务,卫长风则坐在桌前写公文, 这一回的公文与以前不同,以前只是报功,当然,功报上去基本是石沉大海,除非如方将军那样有价可讲,不然朱尚书奖励卫长风的可能性为零,但这一回,他要报个先败后胜,可想而知,朱令一定会用这个“先败”來大做文章,至于他会不会看到“后胜”,实在不敢说, 写罢公文,卫长风令快马送走,正要出帐去看一看营房事宜,却见一个传令兵直撞进帐内,对卫长风叫道:“白将军请卫将军速去伤兵营房,” 卫长风心中一惊, 这一战伤兵并不多,此前的数战中,重伤员已经送走,轻伤员也都将养的差不多了,伤兵营出了什么事, 他急急的冲出帐來,才跑几步,又一个传令兵冲过來,远远的就大叫:“卫将军,白将军说,十万火急,快去伤兵营,” 卫长风的脚都哆嗦了一下, 白起什么时候用过“十万火急”这样的话,什么时候,不要说听过,想都想不到他会这样汇报, 卫长风撒腿就跑,直如夺命狂奔一样,全然不理会四下里将士们的吃惊表情, 卫长风如疾风一样掠过营帐,伤兵们纷纷从帐内探出头來看,不知道卫将军这是怎么了, 如果换了以前,卫长风一定会安慰一下伤兵们,甚至可能直接进帐视查一下,就算再沒时间,他也会和伤兵们打个招呼, 这些人是为国受伤,如果连这一点尊敬都沒有,那真是伤了将士的心了, 然而这一回,他什么也沒顾得上,他的脑袋里一直响着四个字:十万火急, 冲入伤兵营不远,他就看到白起好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一座帐前一下冲出來,一下钻进去,在冲出來时,他居然对着一个拼命赶來的大夫在怒吼,隐隐听到“怎么才來,”的叫声, 卫长风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了, 首先,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伤兵,普通的伤兵无论如何不值得这样做,但无论哪个将领,都不至于让白起如此失态,更不至于让白起以“十万火急”來叫卫长风,在所有将领中,只有一个将领会让白起这样叫卫长风,那就是:童浩然,但是,就在他写文书时,童浩然还在外面忙着安营呢,身上连一点儿的伤都沒受,难道就这片刻间受了重伤, 问題是,就算在这片刻间童浩然受了重伤,也沒可能这么快被运到伤兵营里啊,这一片营帐本是匈奴人撤走后遗弃的营帐,就被汉军直接给利用了,离童浩然的所在可远着呢,哪可能就这片刻间童浩然就被运到这里,如果真有重伤,又怎么会先去搬动而不是就地抢救, 卫长风闪电一样直冲到白起面前,未及搭话,白起已经一把拉住他,叫道:“快进來,她要不行了,你得见她一面,” ------------ 第258章 故人 79免费阅卫长风感觉着眼前一黑, 要不行了,,要不行了,, 他抢步入帐,才要叫“童童”,嘴张开,却沒有发出声音來,眼前的景象让他感觉着血直冲头顶,耳中轰轰做响,他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几乎跌出帐外去, 帐内,一个人形躺在床上, 沒错,是一个人形,因为这人的四肢都已经被砍断,断口处已经发白,根本看不到血,而且身上发出一股强烈的酒气,一边上,一个巨大的酒缸已经砸开,地面上全是酒水, 这个人躺在那里,眼睛空洞,好象看着谁,又好象谁都沒有看, 这个人不是童浩然,这个人是------尼娜, 卫长风腿发着抖,慢慢走近尼娜, 尼娜的脸庞仍是那么美,只是苍白的可怕,她的眼睛仍是大大的,只是已经沒有了光泽, 也许是卫长风的出现触动了尼娜,尼娜突然抽搐起來,一边的大夫立刻将一个药丸塞在尼娜嘴里,对卫长风低声道:“这药只能维持一会儿的时间,有什么话请卫将军快说,过了药力,,,,,,”他不再出声, 卫长风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急救药,此药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活力,但也就是把人的活力聚集起來,一旦药力过了,人死的更快,只是尼娜现在这样子,只怕早死早解脱, “尼娜,”卫长风轻声叫道,“我是卫长风,” 尼娜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慢慢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个女人,曾经**过他,曾经和他甜甜蜜蜜,也曾经露出可怕的毒牙,几乎杀了他, 如果现在是尼娜好好儿的站在这里,卫长风可能要怒斥尼娜一顿,然后派人抓了她,押解回长安,但现在,,,,,, 卫长风突然发现,他对尼娜的恨意,甚至不满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怜惜, 尼娜终于看清了卫长风,她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意识到自己是在汉军的手里, 她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我又失败了,匈奴人和汉人一样,根本不喜欢当国王,”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猜得出,尼娜一定是为了她的国王梦,又要引诱匈奴的将领,却沒有成功,至于是谁把她如此处罚的,猜也猜得出, 只是,尼娜,你为什么这么傻, 卫长风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个女人冰雪聪明,心思深沉而阴毒,对于如何做她要做的事,极为清楚;这个女人亲和力惊人,哪怕是李千月因为她正在吃卫长风的醋,她也可以三言两语搞定,哪怕是如方镇海那样的人,也和她一番谈论就笑容浮现,然而,这个女人却一直那么傻, 为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国王之位,她先是受制于汉帝国,然后受制于匈奴,每一次,她都试图以背叛的方式重建她的国家,每一次,她都失败了, 看來,其实世间并沒有聪明人,每个人其实都是白痴,所不同的是,在哪个问題上变成白痴而已, 卫长风眼见尼娜脸上浮出红晕,心知尼娜这是回光返照,他俯下身,对尼娜说道:“尼娜,你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会尽量去做的,” 尼娜的脸抽动了一下, 她其实只有一个要求,就有一:让她当一回不受人摆布的国王,哪怕一天,甚至一个时辰, 然而,这个要求,沒有人会满足她的,卫长风更不能, “亲亲我吧,”尼娜轻声说道, 卫长风俯下身,凑在尼娜的脸上,轻吻下去, 这一刻,卫长风的眼前好象出现了尼娜**着身体自后帐扑出來的一幕,好象看到了尼娜悠然在自己面前笑着的情境, 他有些哽咽了, 当他再抬起头时,尼娜的呼吸已经停止,她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但两行泪水却正慢慢流过脸庞, 在临死前的一刻,她看到了自己坐在宝座上,头上戴着高高的王冠,宝座下面,群臣云集,在她的左手边,卫长风持剑而立,在她的右手边,一位匈奴将领按刀肃立, 她终于满足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功夫,但,她用生命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就这瞬间的辉煌, 她就如投火的飞蛾,在最后的一刻,享受到了最美好的时光, 卫长风突然转过身去, 白起挥了下手,命令众人出帐,他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 过了良久,卫长风才慢慢出帐, 他的脸上仍有泪痕, 他看了看一直候在帐外的白起,轻声道:“将尼娜好好安葬,坟上要做好标记,将來有机会,还要将她的尸体迁往东胡之地,让她回归故土吧,” 白起点头答应, 卫长风沒有再转身,他只是慢慢的,一步步的离开帐篷,每走一步,都远离了尼娜一步, 卫长风将至自己的营帐,童浩然迎了过來,嗔道:“你去哪里了,只听卫士说你疯了一样的冲出去了,都不知你去了哪里,你是全军的统帅,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卫长风突然伸手,一下子抱紧了童浩然,泪水自他的眼中再次流下,他喃喃的说道:“童童,你安全就好,” 童浩然这一下可不是害羞,而是害怕了,她扶着卫长风,也顾不得还在帐外,连连问道:“怎么了,什么事,长风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直到入帐好久,卫长风才平静了下來,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听得童浩然也眼圈发红,她平静了一会儿,才叹息道:“尼娜也是个苦命人,其实她只是太有野心了,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卫长风摇头叹息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嫁个好夫君上,这也是各有天命吧,其实我认识你之前也认识了几个女子,但最终,却是你与我同床共枕,” 童浩然一笑,说道:“你和李姑娘可还有再续姻缘的机会呢,” 卫长风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只怕,我们彼此都不合适,其实李姑娘和尼娜有相似之处,就是都有一些,,,,野心,,,,,,唉,”卫长风说到此处,不由长叹了一声, 此后,一连十几天,汉军只是在默默的行走着,一个个重要的据点都已经经过,却都空无一人, 看來,匈奴人已经耗尽了全部军力,无力再战了,只是,难道汉军直逼大王庭他们也不战吗, 这一天,汉军已经逼近小王庭,午饭罢,汉军正要起兵,卫长风却接到探马消息:前方有一万匈奴军來袭,打的是冒顿的旗号, 几个将领都有些发呆, 卫长风看了看探马,问道:“你可看准了,是一万人,”那探马点头, 卫长风看向白起, 白起知道卫长风的意思,摇头道:“除了这一万人,四面不见敌踪,末将已经派了三起探马,两道巡哨,探出百里,应当沒有埋伏,” 卫长风点头, 他知道这是真的,这一段时间里,为防匈奴有什么诡计,他命令白起要四下里远派探马,多放巡哨,毕竟敌军随时可能发起攻击,所以一定要严加防备,白起既然说四下都已经反复探查,这大草原又不是深山老林,不可能藏下大量的敌军而不被发现,如果敌军埋伏的地点离此超过百里,就算有埋伏也沒什么意义了,所以,可以确认,的确是只有一万匈奴军來攻, 但是,为什么,汉军七万人,其中骑兵五万,步兵及神机营二万,拿一万人來攻,不是找死, 众将也是面露疑惑之色,匈奴人这一回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如果这是他们的计策,那么不得不承认,这个计策真是太成功了,汉军中沒有任何人能猜透他们要做什么, 卫长风沉吟了一下,下令道:“展开队形,郑将军带兵二万迎击,李将军领神机营跟随,其他骑兵童将军指挥,白将军负责全军和剩余的步兵,” 这个布置可说是一个求万全的布置了,以多于对手一倍的兵力迎击,而且还有神机营为辅,无论如何不会不敌,但其他的兵力则同时展开,防备匈奴有什么意料不到的诡计, 众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纷纷答应着,自去组织队伍, 卫长风做好了布置,下令将中军前移,处于近前锋处,以便及时观察匈奴的动向,如果匈奴人有什么诡计,也好及早发现,及早下令应对, 汉军展开阵势,继续前行,直前行了二十里,才算看到匈奴军,看來匈奴军一直在原地等候沒有动,否则两军对行,哪里有让汉军走了这么远才碰到敌军的道理, 两军相近,卫长风下令摆开阵势,左右有步兵压住阵脚,中央有轻骑兵随时准备机动,后卫线上有重骑兵准备救难攻艰,全都准备已毕,下令郑克金和李全向前, 二万汉军骑兵和神机车一路前行,卫长风定睛看着对面的匈奴军,越看越感觉不对头, 对面的匈奴军,看起來不但人员杂乱,而且旗号服色也各不相同,甚至马匹装备都不一样,有的是重骑兵,有的是轻骑兵,有的是铁甲马,有的是蒙皮马,相互混乱,哪里象个整齐的万人队的样子, ------------ 第259章 送死 79免费阅卫长风不由得又向四面看了一回, 这样一只乱军,如果说是主力实在说不通, 但是,远远近近的,实在看不出有埋伏,冒顿又在弄什么妖蛾子, 对面,号角声响起,一万匈奴骑兵全体出动,向着汉军直涌过來, 沒错,是涌过來,那不是排列整齐的战阵,虽然也算是战阵,但队形明显不整,只是所有人都在奋力向前,而且明显看出并沒有纪律约束,马快的就快跑,马慢的就落后,队伍参差不齐, 卫长风实在看不懂, 这算是自杀吧,怎么就这么打过來了, 不但卫长风看不懂,连郑克金都看不懂,郑克金虽然不是卫长风,沒有那么深的心机谋略,但战场上的基本情形还是明白的,眼见这一万人找死一样的冲上來,他沒有下令攻击,相反,他下令汉军分两队退向神机营的左右, 好吧,可以算郑克金被匈奴军吓着了,因为他真的搞不懂匈奴军要做什么,所以他决定以最稳妥的方式应敌, 这一万人,只用神机营的神机车就足够对付了,虽然神机车不多,弩箭的数量也沒有原來那么充足,但对付这一万混乱的敌军还是一点儿问題都沒有的,郑克金决定让两万骑兵做神机营的护卫,守在左右,一旦对手有什么奇变,他可以立刻应变, 卫长风皱着眉毛看着前面,正自狐疑,白起却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卫将军,末将看明白了,” 卫长风心中一喜,急问道:“白将军,你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起轻声道:“其实这事情很简单,他们是來送死了,” 卫长风不由转头向白起脸上看去, 他认为,白起在这样的时候开这个玩笑实在有些不是时候, 然而,白起的脸上却极为严肃,根本沒有开玩笑的迹象, 白起见卫长风看向自己,他的手向前一指:“你看,虽然这些人很杂乱,但每个人的左臂却都有一条黑布,” 卫长风急转头去看冲过來的匈奴军,果然,每个士卒的左臂上都缠着一条黑布, 这是匈奴人有丧事的标志,如果他们进行决斗,决斗双方也往往在臂上缠上黑布,以示必死的决心, 卫长风突然也明白了, 白起沒有说错,这些人,真的是送死來了, 匈奴本身也已经沒有了更多的力量,这一万人,其实是自发组织起來的,他们是匈奴人中决心赴死的那些勇士组织起來,对汉军进行一场自杀式的攻击, 也正如此,所以这些人才根本不象一个队伍中的人,因为他们本就是各个队伍的志愿者临时组织起來的, 卫长风急忙下令:“传令郑、李二位将军,全力阻击敌军,不要管其他的事,” 他这个命令其实是大有深意,所谓“其他的事”,指的自然是可能存在的埋伏, 郑克金和李全接了卫长风的命令,自然令行禁止,二人立刻开始放手一搏,一时间神机车上的连弩与飞矛、骑兵队中的连弩密如急雨,直向攻过來的匈奴军飞去, 匈奴军沒有退,也沒有犹豫,他们一批批的直冲上來,然后倒在箭雨中,现在,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了:这些人,真的就是來送死的, “全体放箭,”李全和郑克金不约而同的下了命令, 这一战结束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一万匈奴军尽数阵亡, 沒有人逃跑,沒有人退缩,重伤的匈奴军士兵相互帮助着自尽,轻伤的则努力站起來继续向汉军阵地猛扑,直到被弩箭射倒, 最后,整个匈奴军一万人,沒有一个活口, 当战斗结束时,所有汉军将士的脸上都铁青, 沒有人欢呼, 这实在不值得欢呼,虽然这一战汉军的伤亡不到百人,但实话说,他们真的被吓到了, 被这种视死如归的气概所吓住, 虽然这是匈奴人,虽然匈奴人那样残酷的虐待了他们的同胞,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匈奴人中也有勇士,而且不止一个两个,眼前这一万人,就是匈奴人之所以能强大的原因的明证, 卫长风叹息一声,正要下令打扫战场,全军后撤,一阵风吹过,一股浓烈的烟气吹來, 卫长风闻了一下,脸上突然变色,叫道:“不好,” 话音未落,对面,一片浓烟飘來, 那不是什么匈奴人的计谋,那是匈奴的小王庭被点燃了, 许多帐篷在风中纷纷被点燃,大火被风一吹,迅速引燃了旁边的帐篷,不一会儿功夫,聚集着上千顶帐篷的小王庭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卫长风苦笑, 匈奴人这是惨烈的抵抗,如果说这叫焦土抵抗也绝不为过,他们宁可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小王庭,也绝不肯投降,这样的勇气,实在让人敬佩, “全军后退二十里,”卫长风下令, 大草原上,一旦起了大火很难扑灭,何况汉军此时又处在下风头,要是來个火烧连营可就不值得了,所以卫长风不得不下令放弃扑救,向后退却, 汉军一路后退,浓烟一路飘來,而且越來越浓,呛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卫长风眼见这样退也不是办法,只得下令全军向右侧移,避开烟的路线, 浓烟中,众人纷纷屏息低头,捂着脸往前赶,丈许之内就已经难以看清人了,只能是各自凭着感觉前行, 卫长风低着头正走,一个传令兵突然赶到卫长风身边,向卫长风汇报了几句, 卫长风的脸上立时色变,他急声下令:“去找白将军,让白将军指挥全军,”说罢一提马缰,冒着浓烟向來路冲去, 传令兵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白起,将卫长风的命令转达了,白起大奇,问道:“卫将军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让我代为指挥,” 那传令兵在白起耳朵说了两句, 白起的脸色也变了, “去找童将军和李将军,让他们二人各带卫士,无论如何要找到卫将军,要快,” 传令兵的心中暗呼倒霉,怎么这命令还传不完了,但他也知道这事实在太过重大,只能冒着浓烟四处找人, 卫长风迎着浓烟向前,一路上烟越來越大,不但他自己被熏的连连咳嗽,连纤离都不断打着响鼻,但卫长风无法放弃,只能催促着纤离继续向前, 前行约三里左右,已经接近此前的战场,卫长风提马缰,在战场的尸体堆里往來奔走,四处寻找着, 纤离很有些不耐烦,它不明白自己的主人让自己在这个满是浓烟和尸体的地方來來回回的干嘛,不由得一边跑一边晃动脖子表示不满, 卫长风啪的拍了纤离一下, 这可不是爱抚,这是愤怒, 纤离不再晃动脖子,乖乖的跑着,它心里明白,主人生气了,这可是它第一回被主人斥责, ------------ 第260章 情断义绝 79阅.卫长风的眼睛被烟熏的不住流泪,他不得不不断的擦着眼泪,以确保自己能够看清东西,但他在战场上來往数次,却始终沒有找到目标,他带了一下马缰,让纤离慢下來,心中疑惑:难道是个假消息, 他正自想着,纤离却好象感觉到了什么,耳朵一动,突然向旁边一跳,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自卫长风耳边擦过,只差不到一寸的距离就射中他了, 卫长风急带马转身,不远处,两个人站在那里, 前面的一个,身着汉人的衣服,头发散乱,身材纤细,被烟呛的不住咳嗽,正是李千月, 李千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因为她不敢动, 她的脖子上横着一把刀,一把匈奴人的腰刀,刀锋就放在李千月的咽喉上, 这刀持在一个粗壮的手里,这手自李千月身后绕过,紧紧的握着刀, 持刀之人是冒顿, 卫长风怒喝一声,提马向前, 冒顿喝道:“别过來,再往前,她的头就掉了,” 卫长风带住马缰,慢慢下马, 传令兵沒有传假消息,看來的确是冒顿本人抓了这传令兵让他给自己带话的,他一听到传令兵说冒顿让他一个人回到战场,否则李千月必死的消息,心中狂跳, 他当然已经知道了李千月成了冒顿的情人的消息,但冒顿可不是一个讲情宜的人,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情人算什么, 所以卫长风立刻赶來, 他相信冒顿说得出,做得到,因为杀了李千月于冒顿全然无损,也因为冒顿指天为誓,自己只一个人等着卫长风,不会再带别人, 匈奴人的誓言,还是可以相信的, 所以卫长风不及和白起打招呼,就急急的返回了, 现在,冒顿和李千月就在眼前,冒顿看來沒有骑马來,甚至沒有穿着盔甲,他只是握着手里的刀,紧抓着李千月, 卫长风看着李千月, 浓烟中,李千月也被熏的直流泪,那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黑灰, 卫长风突然感觉胸口好痛, 曾经,这张脸在自己身边天天出现;曾经,这张脸对自己笑意盈盈;曾经,这张脸几乎成了他一生相依的面孔, 然而,那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李千月是冒顿的床上玩物,当冒顿玩儿够了之后,又以她为质,來威胁卫长风, “放下剑,”冒顿沉声喝道,“否则我就杀了她,” 卫长风沒有放下剑,相反,他握紧了剑, 他知道,自己如果放下了剑,冒顿先杀的会是自己,然后,就是李千月,如果他不放下剑,冒顿为了防身,还不会立刻杀死李千月,如果他放下了剑,他和李千月都必死无疑, “放下剑,”冒顿又一次吼了起來, 卫长风摇了摇头,他沒有说话,但他的神色却说明了一切, 冒顿怒骂了一句匈奴语,突然挥刀向李千月头上砍去, 卫长风沒有动, 他才不相信冒顿要杀李千月呢,这不仅是因为现在李千月还有利用价值,更因为冒顿的夸张表现, 冒顿的刀就在李千月的脖子上,只要一拉就可以割断李千月的咽喉,有必要把刀拿开,再举起來,然后砍下去吗, 果然,冒顿的刀将至李千月的头顶时,顿了一下,停住了, 李千月的脸色却变的惨白,她怒视着卫长风, 卫长风苦笑了一下,摊了一下手, 他沒办法当着冒顿的面解释自己见死不救的原因,只能让李千月误解自己了, 冒顿嘿了一声,一时不知拿卫长风如何是好,他也怒视着卫长风,恨恨的说道:“卫长风,你以为我真不敢杀她,”他慢慢的再次举刀, 卫长风的剑握紧, 这一次,冒顿可能是玩儿真的,如果冒顿玩儿真的,他也只能拼命了, 冒顿的刀举起,向李千月再次砍下, 李千月突然用力向后一撞,这一下极为意外,冒顿几乎紧挨着李千月,这一撞撞的他退了两步,手里的刀立时失了准头,与此同时,卫长风的剑已到, 冒顿眼见无法再杀李千月,只得后退了一步, 李千月向前一扑,已经扑到卫长风的怀里, 卫长风伸手将李千月拉在自己身后, 他的心在狂跳,因为方才那一下实在是太险了,也因为,李千月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横剑,看着冒顿,冷冷的道:“冒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冒顿笑了,那笑容是得意的笑,紧接着,一把匕首横在了卫长风的咽喉上, 卫长风的心中一片冰冷, 他叹息了一声,慢慢的问道:“小月,你这是为了什么,” 李千月的手有些发抖,她下意识的将匕首往外移了一下,微微离开卫长风的咽喉,答道:“我是冒顿的妻子,这你知道了吗,他发誓,不会再娶第二个,我想,为了这样的夫君,我值得这样做,” 卫长风苦笑,真的苦笑, 小月,你真的是冒顿的妻子吗,你现在还只能算是他的情人好不好,就算他真的只娶你一个,难道你可以为此杀了汉人的统帅,你可知道,这你一刀下去,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他现在是大将军,汉军统帅,如果被杀,朱令再不喜欢卫长风,也必须起大军报复,这无关谁被杀,而是由于匈奴人杀了汉军的大将军,这是整个国家的耻辱,那时,这一刀的结果可是汉胡之间的争战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但卫长风沒有把这些话解说出來,因为他知道,李千月不会听的,她要的是富贵,谁能给她富贵,她就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跟谁,至于这一刀下去对于匈奴人和汉人的危害,她是不会考虑的,她考虑的范围,只限于她自己和眼前的富贵, 冒顿在一边哈哈大笑,他笑的那么得意,以至于被浓烟又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李千月嗔道:“你得意什么,还不快來,” 话音未落,浓烟中,一个人影突然窜出,一刀直砍入了冒顿的后心, 冒顿大叫一声,向前便倒,李千月大惊,放开卫长风,直跳到冒顿身边,大叫道:“怎么了,” 那人见李千月冲來,更不答话,挥刀再砍,李千月手里只有一把匕首,如何抵挡,这一刀正中李千月前胸,李千月唉哟一声跌倒在地,随即爬起,居然毫发无伤, 那人一呆,叫道:“原來左贤王的宝甲给了你,”说着挥刀又要上來,李千月手一抬,手中却多了一支连弩,不知是哪个汉军士卒匆忙间遗失的,李千月方才那一跌,却抓了个正着, 那人也知道连弩的威力,惊呼一声就要跑,却哪里來得及,李千月一扣扳机,眼前却突然寒光一闪,连弩已经断成两截,连一支弩箭都沒有发出, 卫长风手持太阿剑,冷冷的看着李千月,慢慢说道:“你丈夫只怕伤的很重,你不去看看吗,” 李千月看了地上的冒顿一眼,见冒顿整个后心都已经被砍透,血已经流的满地都是,她突然笑了一下,轻声道:“他不是我丈夫,直到现在,他也不过是我的情人,不是吗,” 卫长风又是长叹了一声, 他突然发现,冒顿的心固然狠毒,但李千月的心比冒顿还要狠毒, 如果方才李千月和冒顿制住了卫长风,可说是大功一件,冒顿尽可将卫长风送交阿提拉单于,甚至就以卫长风为质,威胁汉军退军,也抵得过失了,冒顿就算不能升职,也不至于被免职,那么,李千月仍可做左贤王夫人,但现在,劫持卫长风的计划已经失败,冒顿眼看着有死无生,于是,李千月果断的抛弃了他, 这样的女子,究竟是哪个父母养出來的,卫长风又为李千月的父母悲哀,又为自己直到方才还对李千月念念不忘而羞愧, 李千月见卫长风不语,沉吟了一下,伸手解开外衣,露出了里面的宝甲, 她慢慢的将甲解下,放在地上,嘴里说道:“卫将军,这是冒顿的宝甲,此前就是这甲抵挡了你的剑,此甲名为神铁甲,是天上掉下的飞石中所含的奇铁所制,又轻又软,随意弯曲,却又抵得了神兵利刃,我想,这足以赎我的命了,” 卫长风初时愣愣的听着,待听得李千月居然是以此甲赎命,心中大起鄙视之意,冷冷的道:“当然足够,而且我还可以再找补你一些银两,” 李千月笑了一下,她当然听得出卫长风的讽刺,但她现在只能当做不知,她摇了摇头,慢慢从卫长风身边走过,嘴里轻声说道:“银两,我还是有一些的,我会找到更好的夫君的,卫长风,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看,我嫁了一个多么伟大的丈夫,,,,,,”一边说着,她一边已经消失在浓烟中, 卫长风的心中好象突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对李千月断了情念的,也许是刚才,也许,早就已经开始了,他不再去想李千月,转过头,看着方才杀了冒顿的人,慢慢问道:“格尔丽,你为什么这样做,” 这人正是格尔丽, 格尔丽沒有回答,她以刀轻拨地上的神铁甲,慢慢问道:“你要穿上这甲再和我决斗吗,” ------------ 第261章 直奔大王庭 79阅.卫长风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不是格尔丽,方才他已经败了,甚至可能已经被绳捆索绑,送往阿提拉单于处,或者,他已经被李千月的匕首所杀, 格尔丽拼命冲上來杀了冒顿,救了自己,却要和自己决斗,卫长风看着格尔丽,不明所以, 格尔丽见卫长风脸色迷惑,心知卫长风不明原因,她慢慢说道:“你于我有恩,我必须报答你,何况,我们匈奴人不能用这种卑鄙的谎言來杀死一个勇士,但我杀左贤王,为的是报你的恩,正匈奴人的名,可不是为了投降你,现在,來吧,拿好你的剑,”说罢,格尔丽怒吼一声,向卫长风扑來, 卫长风急忙后退, 格尔丽根本就沒有举刀,而是挺着胸直扑上來,这哪里是决斗,分明是找死啊,想來格尔丽也明白,卫长风的剑无坚不摧,她就是有刀也沒用,何况她杀了卫长风,也就是恩将仇报,但不杀卫长风,却又是匈奴的叛徒,所以她干脆上來寻死,卫长风如果一剑杀了她,她也就以死报了卫长风之恩,赎了杀匈奴左贤王之罪, 卫长风明白这个原因,他可不能一剑杀了格尔丽,只得全力闪避, 格尔丽见卫长风居然不杀自己,更是愤怒,连连扑击,卫长风左摆右闪,连连后退,一时居然让格尔丽逼的无计可施, 局面正自尴尬无解,浓烟中人影一闪,一个人冲过來,一把抓住格尔丽,正手反手抽了格尔丽两记耳光,以匈奴语大声呼喝着, 这一下不但格尔丽大吃一惊,连卫长风也惊呆了, 这个以匈奴语训斥格尔丽的人,并不是匈奴人,而是汉军重骑兵队统帅、卫长风的发妻童浩然, 童浩然手指着格尔丽,连声怒喝,格尔丽初时惊愕,随即抗辩,到得后來,却垂首不语, 童浩然又对格尔丽说了两句,见格尔丽点头,转身來到卫长风身边,向旁边一指,示意到一边说话, 卫长风晕头晕脑的跟着童浩然走了几步,几步下來,已经在浓烟中看不到格尔丽了,他转头正要问童浩然和格尔丽说了些什么,只感觉脸上一痛,啪的一声,童浩然又抽了卫长风一记耳光, 卫长风只能摇头苦笑, 童浩然今天看來是练习打耳光來了,虽然他不知道童浩然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但既然妻子大人发火,他还是不出声为妙, 童浩然可沒打算就此饶了卫长风,她恨恨的骂道:“卫长风,你就这么冒险跑來,你想沒想过汉军会如何,想沒想过大汉的百姓会如何,想沒想过我会如何,”说到最后一句,她再也忍不住,不由哭出声來, 卫长风这才明白童浩然发火的原因,大是感动,低声道:“我错了,童童,别生气,要不,你再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童浩然扑哧一笑,呸了一声,斥道:“开什么玩笑,格尔丽还等着你决定呢,”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卫长风的脸,想是心疼方才那一下打卫长风打的太狠了, 卫长风问道:“决定什么,” 童浩然又笑了:“决定娶不娶她啊,” 卫长风一口气沒喘匀,猛烈的咳嗽起來, 童浩然轻拍着卫长风的背,说道:“我和格尔丽说的很清楚,你的恩她沒有报,我的恩她也沒有报,就这样想死,算得上一个匈奴人吗,格尔丽被我说服了,表示要终身做我们的奴隶,如果我们不需要她,什么时候不需要她了,她什么时候自尽,以报你我之恩,赎她杀左贤王之罪,我一想,格尔丽的性子刚烈,她说得出,就真做得到,但咱们要一个奴隶來干嘛,所以我干脆就,,,,,” “你干脆就让我娶她,”卫长风才顺过气來,喘息着问道, 童浩然调皮的笑了起來,那神色,好象和卫长风玩儿了一个好玩儿的游戏一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说道, 卫长风哼了一声,说道:“那当然好,我会和格尔丽双宿双飞,恩恩爱爱,从此以后片刻不离,再也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管她是谁,” 童浩然笑的咳嗽了起來:“你还真别气我,”童浩然说道,“你是大将军,追求你的美女还会少了,如果有一个格尔丽你便对我如此,你我夫妻之情只怕也实在不能说是牢固,要真是那样,只能说你我无缘,” 卫长风沒话说了, 他发现自己许多时候总是让童浩然说的无言以对, “快点儿,”童浩然催促道,“别让人家久等,” 一阵风吹过,浓烟飘散,小王庭的帐篷已经烧尽,烟雾迅速散开,一个美丽的女子就站在卫长风不远处,这女子身材不高,脸上现出坚毅的神情,在等着卫长风的决定, 她是格尔丽, 卫长风向远处看了看,烟雾过后,天显得异样的蓝,天地间一派春色,只是,已经不见了李千月的身影, “别让格尔丽在那里等了,”卫长风轻叹道,“童童,咱们一起回营吧,” “‘咱们’可包括格尔丽,”童浩然笑眯眯的追问了一句, 卫长风点了点头, 童浩然笑了,向格尔丽招了招手, 格尔丽也笑了, 不远处,李全大呼小叫的冲了过來,身后跟着数百士卒,想是烟雾中一直找不到卫长风,正急的不行,烟雾一散,却发现卫长风其实就在不远处,所以急急赶來, 卫长风上马,手伸向格尔丽, 格尔丽拉着卫长风的手一借力,已经坐在卫长风身后, 卫长风和童浩然并骑而行,向李全迎去,心里,却在默默的祝福李千月平安, 一个多月后,在临近大草原的北方边陲地区,一个贫苦的牧羊人意外的娶了一个美女, 这美女长的又漂亮,性格又温柔,而且还很有钱,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上这贫苦的牧羊人的, 只是,这美女好象精神有些问題,她嫁了这牧羊人后,花钱买了许多羊让这牧羊人去放牧,而她自己,则经常独自坐在不远处,看着那牧羊人,嘴里念叨着:“卫长风,你看,我还是嫁了个好夫君,你看,我丈夫的手下有多少奴隶,我现在是富贵之人,富贵之人,,,,,,” 蹄声的的,汉军继续前行,这一回,目标是离小王庭以北五百里的大王庭,匈奴人的最后一个据点,如果失了这个据点,匈奴人只能北进千里,才能再找到水草丰盛之地了, 卫长风在马上看了童浩然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把格尔丽安排好了吧,” 童浩然扑哧一笑,嗔道:“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和格尔丽住了三天,就念念不忘了呢,”卫长风听得童浩然话中大有醋味,不敢接口,童浩然却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将格尔丽送往安将军处,安将军自会派人送格尔丽回中原的,她身上带着我写的信,我父亲一定会好好待她的,待咱们平定了匈奴,你自然会见到她了,” 卫长风嘿嘿一笑,不再追问, 七万汉军一路前行,路上的景色越來越荒芜,有时几十里都只有碎石,看來这大草原也并不都是草,也有寸草不生之地, 数日后,一大片草原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个将领都有些狐疑, 按说,这里就应当是大王庭了,但一眼看去,却只有碧绿的草原,但草原上连一个帐篷都沒有,更别说人了,不知匈奴的大王庭在哪里,难道他们走错了路了, 众人正自狐疑,远远的,两匹马走了过來,离的近了,见马上是两个匈奴打扮人的,其中一人明显是随从,另一人则是文士打扮, 二人在汉军阵前一段距离站定,远远的叫道:“匈奴单于阿提拉特使护都特求见大汉将军卫长风统帅,” 卫长风见这人身上并无武器,看來不是來行刺的,当即跃马而出,说道:“我便是卫长风,你是阿提拉单于的特使,可有什么事,” 护都特施了一礼,对卫长风说道:“久仰卫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卫长风一皱眉,心想这人还真够有礼的,答道:“客气了,不知阿提拉单于派你來有何贵干,” 护都特答道:“卫将军连战连捷,神威无敌,匈奴虽勇,却无法抵挡恨天将军威名,阿提拉单于已经下令整个匈奴部落远远避开恨天将军,单于佩服恨天将军之勇,特命在下在此相候,送恨天将军一点礼物,” 卫长风心中不胜之喜,看來阿提拉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眼见不敌,再打下去可能整个匈奴部落就有灭亡的危险,所以干脆全体迁移了, 这个说法应当不会假,因为大王庭是匈奴在大漠之北的最后一个据点,匈奴人不可能在上千里寸草不生之地埋伏,也不可能退出千里后反击,他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阿提拉单于倒也胸襟开阔,” ------------ 第262章 大功告成 护都特一笑,卫长风这话他不好做答,他自身上取出一个牌子,递给卫长风,说道:“这是单于送给将军的礼物,还请将军收下。” 卫长风伸手接过,手上一沉,那牌子虽然只有数寸长短,却极为沉重。他低头看去,见那牌子居然是纯金打造,上下都镶嵌着珍珠宝石,单这一个牌子,只怕就值得百八十万两银子。此礼实在是贵重已极,再看牌子上,正面是几个匈奴文,翻过来看,背面以汉字写着“恨天将军”四个大字。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这恨天将军之名,是匈奴人给起的,他收了倒也不算什么,但这牌子实在太过贵重,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护都特在一边说道:“单于此去,不打算再回,想到与汉人纷争数年,两国无数百姓受苦,无以为表,此牌虽然贵重,却也是一番心意,单于宫中珠宝无数,这一些些的东西,倒也不能算是大礼,只是一表心意而已。” 卫长风见护都特心思细密,自己还没有说出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说的合情合理,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可惜我并没有给单于准备什么礼物回赠。” 护都特答道:“只要恨天将军不再追击,便是给我们的最大礼物了。” 卫长风点头。虽然是不是追击其实不是他能决定的,但无论是谁都可以想得到,皇帝不会让汉军再深入大漠数千里,只是为了将匈奴赶尽杀绝的。 护都特见卫长风点头答应,很是高兴,又施了一礼,说道:“在下在此已经等了两日,再呆下去,所带的食物都快不够了,不敢多留,就此告辞,此一别,与恨天将军、与汉帝国就成永别,不再相见。” 卫长风心中一动,问道:“你们虽然北退到千里之外,却如何保证不再来到我大汉边疆?” 护都特笑道:“好叫卫将军得知,我们匈奴人一般称这一带为漠南,过了那千里荒芜,才称为漠北。漠北之地苦寒无比,冬日里滴水成冰,极难生活,阿提拉单于与众臣商议,不打算去漠北。” “那你们要去哪里?”卫长风急忙追问,心又悬了起来,要是匈奴人不去漠北,是不是还要换个地方继续骚扰汉朝? 护都特的手向西一指,答道:“数千里外,有一片广阔的土地叫欧罗巴,那里生活着一群蛮族之人,茹毛饮血,形如恶鬼。阿提拉单于打算带着整个匈奴部族征服那里的蛮族,永远在那里生活。” 卫长风也听说过,极西之地,有一片很大的土地,那里的人皮肤白如死人,眼睛有红有绿,头发也是红绿蓝各色,而且说着极难懂的语言,吃着生肉。想来阿提拉要去的就是那里。他心中大定,心想阿提拉越过几千里去那里,想回也回不来了。当即点头道:“如此,祝你们一路顺风。” 护都特见卫长风已经说完,再行一礼,说道:“在下也祝恨天将军战威无敌,光宗耀祖。”说罢,带着随从慢慢转身而去。 数年后,阿提拉率领着幸存的匈奴部族抵达了欧罗巴,在欧罗巴纵横驰骋,直杀的欧罗巴的众蛮族们胆战心惊,这些欧罗巴的蛮族信仰一个叫“上帝”的神,由于阿提拉实在太过可怖,蛮族们称阿提拉为“上帝之鞭”,比喻阿提拉如天神上帝手里的鞭子一样抽着这些人间的蛮族人。 阿提拉在欧罗巴纵横数年,兵锋直指蛮族大国拜占庭的都城,逼得蛮族宗教领袖“教皇”亲自登门,向阿提拉苦苦哀求,阿提拉才算退兵。 然而,阿提拉后来强逼着拜占庭国王将公主嫁给自己,结果阿提拉在婚礼上被下毒而暴毙,匈奴人随即四散,整个部族分散在了欧罗巴,强大的匈奴帝国就此消失。 (小注:关于阿提拉大帝的真实资料,史上多有争议,具体内容敬请百度“阿提拉大帝”的相关内容,此处是家言,不足为凭也。)卫长风看着护都特远去,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 他自东北与东胡作战,一路血战,现在已经来到了西北边陲,终日里想的便是能击败匈奴,平定河山,自己也好弃了刀光剑影的生活,安居中原。现在突然间这胜利来到了,他反而有些失落。 卫长风正自感叹,身后,突然暴发出一阵欢呼声。一众将士们个个激动的无法控制,有的人相互拥抱,有的人将武器直抛到半空。 “匈奴人逃了,逃到数千里外,再也不回来了!”这消息象疾风一样转眼间传遍了全军。 汉军在大王庭处足足呆了二十天之久,眼见匈奴人的确已经全无踪迹,卫长风这才下令汉军班师。 每个人都兴高采烈。虽然西域仍在叛乱,西南还不太平,但毕竟,他们胜利了。他们击败了强大的匈奴,现在,他们应当好好休息一下了。 虽然众将士现在可说是归心似箭,但连续数月争战,突然放松下来,每个人的身体都感觉着很是疲惫,原本日日行军,天天作战,倒是精神饱满,但现在没仗打了,大家倒好象一下子累的不行了。 一连数日,汉军都是日行三十里既止。 这日里,卫长风骑着马慢慢走着。他心里计划着,今天仍是行三十里既止,明天四十里,后天开始再加速。他正自计划着,身边突然一阵惊呼声。 卫长风急抬头看去,对面,隐隐的出现了一只大部队! 这支部队看来人数不少,黑压压的一片,正与汉军相向而来。 卫长风的心中一紧。 此处已经没了匈奴军,所以他也没有派出远哨,没想到南方居然来了一只部队,难道匈奴人说的是假话,他们的大军悄悄绕到了汉军背后? “派一队士兵前往探查!”他才下令,却见对面一小队骑兵飞驰而来。 “戒备!”卫长风立刻下令。 命令才一出口,白起却急阻止道:“不必,是汉军!” 卫长风细看去,此时那一小队骑兵正快速接近,果然,是汉军服色。 这一小队骑兵来到近前,早有一名小都统上前,向卫长风报告。 原来对面的是汉军的增援部队,人数达十万之众,正在前来。 众将的脸上都有些变色。 原来汉军急需增援之时,朱尚书推三阻四,不肯发兵,现在听得汉军得胜,倒是派了十万大军前来增援,这算什么意思? 当然,这个答案每个人都知道:这算争功的意思。朱尚书虽然远在长安,但军功还是不会不争的,击败匈奴这样的大事件,要是没有他朱尚书的一份功劳,哪里能说得通,所以,朱尚书指挥若定,杀伐决断,派了大军前来增援。 卫长风哼了一声,虽然这摆明了是朱令在争功,但毕竟与被派出来的将领无关,他只得下令全军向前,迎接援军。 这支部队的带队统帅却不是哪一级的将军,而是新提升的兵部侍郎,名叫张如是。看来朱令倒也知道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他自己既然不能亲自来援,就把带队来援的这个小功给了自己的副手,他得大功,张侍郎得小功,大家都有功,大家就都没话说了。 张侍郎与卫长风相见,很是客气了一番,言谈间大夸卫长风“定国安邦、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决胜千里”等等,反正所有常见的不常见的成语都让他说了个七七八八,夸奖已毕,却取出兵部的公文来,言道兵部特令,两支部队合而为一,都统一由自己指挥,卫长风则为副帅。 卫长风只能无奈的同意。 事情很清楚,朱令就是派张侍郎来夺卫长风的功的,回了长安,这大军的统帅可不是卫长风,而是张侍郎。但这事儿倒也无所谓,朱令再怎么夺卫长风的功,可也没办法说整个战斗都不是卫长风指挥的而是张侍郎指挥的,象这种小功,只好让了。 张侍郎见卫长风点头同意,大是高兴,一边下令自己的将领接手各部指挥,一边一再的邀请众将晚上一定要让他请一桌酒席,欢聚一下。 众将虽然对朱令的做法不满,但张侍郎是奉命行事,倒也不能过于迁怒,况且大战已毕,放松一下倒也无可无不可,何况兵部侍郎亲自相邀,这个面子怎么也得给,于是纷纷称谢。 当晚,张侍郎的大帐中人头攒动,卫长风、白起、童浩然、郑克金、李全等人无一缺席,反正指挥部队的职责已经由张侍郎的手下接管,大家也没什么事,都早早的来到帐中,等待开席。 不一时,张侍郎到来,一声吆喝,酒菜传上,众将虽然不贪这一口美食,但行军久了,突然间有一桌上好的酒菜,倒也都是胃口大开,加上击败匈奴,心情大好,纷纷的吃喝着,席间谈笑声不断,倒也是其乐融融。 张侍郎与众将应酬了一阵,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面带笑容,扫了一眼众将,咳嗽一声道:“列位既然来全了,本官有一事宣布。” 众将纷纷停箸,等着张侍郎的下文。 ------------ 第263章 大结局 张侍郎笑了一下,面容突变,喝道:“来人,将卫长风等一干叛贼拿下!” 次日,汉军再次启程南归。但这一回,行军的队形上却是不同的。 原来卫长风所带的部队几乎没人有武器,都集中在中路,左右两边则是张侍郎带来的部队相伴。不过,与其说是伴随行军,不如说是监视更恰当一些。 在队伍的最前面,多了数十辆囚车。不但卫长风被关入了囚车,而且各将领也都被关了起来,自卫长风以下,一直关到了参将。 不得不说,这一回朱令的阴谋还是玩儿的不错的。 上一回,他想抓方镇海,结果全体将领要造反,朱令镇压不住,只得让步,这个教训极为深刻,所以这一回朱令可说做了充分的准备。 首先,他将方镇海和卫长风调的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让二人不能相互支援。其次,派出兵部侍郎来执行任务,万一失败,他自己也没有性命之忧。第三,令张侍郎带领十万大军前来,这是一个一举两得之计,既抢了功,又有足够的部队来镇压叛乱。第四,就是让张侍郎先解除了卫长风所部各级将领的兵权,控制了部队,然后以请客之名将所有高级将领聚集到一起,来个一网打尽。 结果,卫长风等人只能束手就擒。 张侍郎倒也爽快,卫长风等人一抓,他就明白告诉众人:抓固然是抓了所有人,但其实真正要抓的,也就是卫长风一个,只是众将与卫长风交好,卫长风又是统帅,为防万一,只能先将所有人都抓起来。但回了长安,审查明白,没事的人自然会统统放掉。至于卫长风为何被指为谋反,张侍郎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朱尚书亲自布置,让他以此名义抓了卫长风。 众将自是骂声不断,但骂也没用,张侍郎说的明明白白:“各位将军,我要是不抓各位,或者放了各位中的任何一个,我和我全家的脑袋就得掉,所以各位骂是尽管骂,但我实在没办法,人在朝庭,身不由已,还请各位见谅。” 最终,众将只能主动的“见谅”了。 不见谅又怎么办? 好在,这一路上张侍郎倒也没难为众将,每走一段就布置了人员准备好,然后轮流放众将出来活动活动,虽然不能说顿顿好酒好菜,但对众将倒也是饮食不缺,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满足的,也是尽量满足------除了放了众将以外。 只是,他一直十分小心的避免众将相互接触,不但行走时将囚车间距离拉的远远的,而且下寨时也是一输囚车一个帐篷,严格禁止众将交谈。因为他心里明白,一旦让这些人相互能够勾通,保不齐什么时候这些人一声令下,整个汉军就得开始内战。 但他也不敢为难众将。他知道朱令其实就是想报复卫长风,要想把所有将领都杀掉,皇帝也不能让啊,所以他要敢难为哪一位,只怕这些人一放出来,就得算计自己的脑袋,这些人可是刀头打滚的出身,他一个兵部侍郎,真是哪一个都惹不起。 所以他不但对众将没有为难,而且对卫长风还特别的优待。这不仅是怕卫长风的手下报复,而且,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就算是死刑犯,只要那刀还没砍下头来,就有翻盘的可能,何况象卫长风这等威名赫赫的将领。 汉将一路返回,景色渐渐变化起来。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见了,河流、山川、树木、城池,那些熟悉的景色一点点出现。 然而,汉军将士并没有欢呼雀跃。 将领们被装在囚车里,士卒们空着手被监视着。他们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这些为了血战,终于赶走匈奴平定北方边疆的人,却成了罪人,成了随时可能被以谋反大罪杀头,甚至可能连带着诛九族的人,他们什么时候犯下了此等大罪的? 没人能说得出。也许是他们在与匈奴血战后,夜晚疲倦的入睡后,在梦里犯下的? 他们又是如何谋反的?更没人知道。无数次出生入死,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他们的刀剑连弩将匈奴人击倒在地,结果,他们居然谋反了。 真不知道这该让人笑还是该让人哭。 大军回到中原,被拆成了几个部分,分散在几处被看管起来,一个个的加以审问,而一众将领,则被押往长安。 卫长风终于回到了长安。 坐着囚车,他回来了。 长安的景色依旧。 除了城池更破败了一些,居民更密集了一些,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但卫长风却变了。 离开长安时,他是一个普通士卒,无人理睬,无人知晓。 返回长安时,他是一个大将军,而且是犯了谋反大罪的大将军,所以当他的囚车进入长安城时,街道两边早已人山人海。 如果卫长风现在骑在高头大马上,这些人就是来看大将军得胜回京的,如果卫长风被装在囚车里回京,这些人就是来看卖了贼阴谋败露罪有应得的。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热情,既然有热闹,当然不妨来看。 卫长风坐在囚车里,看着前面。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扫着,而他,只能淡然。 “叛徒!”边上,一个人轻声叫道。 这一声虽轻,却引发了共鸣。 “汉奸!”一个声音大声叫道。 “卖国贼!”好几个声音叫着。 “杀了他!”“该当把他千刀万剐!”“杀他全家!” 四下里一片狂叫。 卫长风痛苦的闭了一下眼。 怎么,你们就这么定了我的罪了?你们不问问我是怎样卖国的吗?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卖国吗? 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真的很可笑。 他为这些人能安然的站在这里大骂“汉奸卖国贼”而出生入死,但最后,他却被这些人直接定为了汉奸卖国贼。 “卫将军!”一个声音突然叫着,一个女子排开众人,直扑了上来。 “格尔丽!”卫长风失声叫了起来。 格尔丽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突然抬起头,对着四周的**叫道:“他不是叛徒!你们怎么这么愚蠢?” 人群静了一下,随即更大的噪声响起:“这个叛徒居然还有同党!”“杀了她!” 格尔丽还想再说,却早有士卒过来,将格尔丽拉到了一边。 卫长风转过头想再看格尔丽,才一转头,啪的一声,一个菜根正打在他的额头上。 这一下引发了百姓的热情,一时间烂菜叶,臭鸡蛋纷纷掷出,中间还夹杂着石头,卫长风被一块石头打在左颊上,立时鲜血长流。 他没有在意这些。就算在意,他也动不了。他努力转头往后看去。 他要看看一童浩然怎么样了。要知道其他将领也都是坐着囚车回来的,他真害怕童浩然也会被打的和自己一样。 他的身后没有别的囚车。 卫长风轻出了一口气。 看来张侍郎也是经验老道,知道这样进城肯定要有麻烦,所以将其他将领的囚车安排到别的路线去了。既然有卫长风吸引百姓的注意力,其他囚车自然也就会被忽视,那些将领应当不会受到百姓们的围攻。 又是一个土块击在卫长风的额头,打的卫长风眼前金星乱冒。 卫长风身后,张侍郎低声向卫士吩咐了几句,数名卫士大声吆喝着冲到囚车左右,连连呵斥乱扔东西的百姓。 众百姓见这个大汉奸居然被保护起来,只得一边低声骂着“官官相护”一边放下手中的石头土块。 囚车转了个弯,向监牢方向而去。 卫长风侧着头,努力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是他家的方向。 他不知道母亲是否知道自己回来了,是否知道自己是这样回来的,他只能祈祷母亲不知道,否则,母亲要承受多大的打击? 镣铐叮当,卫长风,平定匈奴的英雄,大汉大将军,进了天字号牢房,关在第四间。 卫长风慢慢坐下,打量着四周。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牢内却没有一扇窗户,终年不见天日,只能借着牢房外面的油灯的光看东西。牢房由整根的粗木制成,牢内没有床,只有一席稻草、一个马桶,整个牢房散发着发霉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的待遇?好吧,谁让他得罪了朱尚书呢?谁让他的先祖是卫青呢? 卫长风慢慢合上眼。 这一天,他能做的只是一件事:发呆。 第二天,他继续发呆。 第三天,还是发呆。 第四天,第五天。。。。。。 究竟过了多少天,卫长风自己也忘记了。这一天,他正在继续发呆,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只见一派火光晃动,几个狱卒当先举着火把,引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离的近了,卫长风看出了这个人的面目。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朱令! 卫长风冷笑了一声,轻轻闭上双眼。 他没必要和朱尚书说什么,如果喊冤,就直接向皇帝陛下喊好了,至于朱尚书,你喊冤他只能看乐子。 朱令见狱卒打开牢门仍没有让卫长风睁睛,只得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卫长风打了个呵欠,转身,躺下。 朱令却轻笑了一声,说道:“卫将军,恭喜恭喜,圣上明察秋毫,得知卫将军全无反心,反而是国之栋梁,所以特别派本官来请卫将军出狱。” 卫长风冷笑一声,却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朱令却知道卫长风为什么没有动,继续说道:“其他将领都只是关押了一两日就放了,卫将军放心。” 卫长风这才起身,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我这可出去了,朱尚书,你可不会再说我是越狱潜逃了吧?” 朱令的脸上居然不红不白,笑眯眯的答道:“当然不会,卫将军是圣上特批的出狱,哪有可能是越狱?只是卫将军,你只怕不能这样走。” 卫长风又坐回了床上。 既然还有花样,那他就看着,看朱令还能弄出多少花样来。 朱令从怀里取了一份公文出来,说道:“西域多国反叛,叛军连胜,已经直抵玉门关外,我军难抵,圣上特召,加封卫将军为护国将军,令卫将军立刻前往玉门,接手平叛事宜。” 卫长风大怒,冷冷的说道:“朱尚书,我这戴罪之身还没来得及出狱,便要奔往西域战场上了?难不成我出了牢门就上马,然后一路赶往西域?” 朱令居然点了点头,答道:“正是如此。圣上说了,此前对卫将军错怪了,还请卫将军多多见谅,军情急如星火,请卫将军出了牢门立刻前往西域,片刻也不要停留。” 卫长风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回了长安,连家门都没有看到过,一直在死牢中呆着,这才要放了自己,却要自己立刻奔往西域,这算什么“圣”断?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朱令见卫长风不出声,却退了两步,向门外招了一下手。 门外,一个老者慢慢走了进来。这老者行动很是迟缓,看起来身体只怕极差了。 朱令笑道:“卫将军,这位是前兵部尚书童云童大人,你和童大人好好说一说吧。”说着将公文递给童云,自己退出了房门,而且还很细心的关好了门。 卫长风站了起来。 他是第一回见到童云,眼见童云几乎是行将就木的模样,心中难过,急忙行礼道:“参见童大人。” 童云却笑了笑,答道:“怎么,只参见童大人,不参见岳父大人?” 卫长风心中大喜,看来童云是答应自己与童浩然的事情了,他急忙重新施礼,说道:“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童云点了点头,说道:“浩然这孩子一向的娇纵惯了,卫将军,今后还少不得你多担待她。” 卫长风急忙答道:“这个不敢当,童童实在是女中豪杰,小婿能得此贤妻,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童云笑了一下,重复道:“童童,哈哈,这称呼好。” 卫长风这才意识到自己顺口叫了童浩然的昵称,不由有些脸红。 童云却没有再重复,而是说道:“浩然数日前已经带着格尔丽一起赶往西域,卫将军,依我之意,你还是尽快去吧,那里的守军苦力支撑,实在是撑不得多久了。”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 他搞不懂,为什么童云会亲自来劝,不由往牢门看了一眼。 童云却知道卫长风那一眼的含意,笑道:“那个朱令,我恨不得杀了他。只是,卫将军,咱们为官,是为了上报君恩,下救百姓,还是为了他朱令?你如不去,朱令固然为难,但无数的百姓士卒可要受难了。何况,”他压低了声音,“你可知方将军正在玉门苦战?” 卫长风的心中一懔。 原来方将军在平叛之后,又被调往西域作战,现在急需帮助! 卫长风长叹了一声,终于问道:“我的马在哪里?” 童云高兴的笑了,他一挑大拇指:“贤婿,你是真正的英雄!” 卫长风笑了笑,慢慢答道:“岳丈,真正的英雄,或者已经战死,或者,正在苦战。” 他说着,不由想起他当伍长时那些士兵所跳的战魂舞来,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啪啪的整齐击刀声。 “魂兮~~~~归来!”那悲怆的声音又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他抬起眼,看向牢门。他的目光好象穿过了牢门,穿过了长安的大街小巷,直看到了玉门,他好象看到,方镇海正在汉军阵中指挥作战,士卒们正在拼死搏杀。。。。。 “岳丈”,卫长风说道,“请恕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