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001 这届宿主真难带 夜。 海棠枝头,红肥绿瘦。 “生命倒计时四分钟。” “生命倒计时三分钟。” “生命倒计时二分半!”见杜若依旧泰然自若地吃点心,系统的声音也失去平静,“宿主,你还有两分钟就死了……” “又不是没死过。” 五分钟前刚刚死过一次的杜若,平静地打断系统的声音。 “如果你不去救人续命的话,你会死的,那可是真正的死亡,你可只有这一次重生的机会。”系统苦口婆心。 杜若平静将香帕上的最后一块点心塞到嘴里。 刚刚穿越五分钟,眼前是陌生的园林,不要说这是什么地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需要救的人? 横竖是死,她可不想当个饿死鬼,剩下的几分钟当然是要享受人生。 “被你打败了!”系统的语气中透着无奈,“给你点提醒,西南方向有一个人晕倒了。” 就说吗! NPC怎么会让玩家刚穿越就挂? 杜若咀嚼的动作一顿,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怎么不早说?” 拍掉手上的点心渣,从石头上站起身,杜若慢条斯理地拉拉身上华美绣裙的裙摆,看看左右。 “哪边是西南?” 这大半夜的,月黑风高,她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 系统:…… 这届宿主真难带! “右转再左转……” 按照系统指引分开花丛,杜若果然看到昏暗的花丛中侧卧着一个人,手边不远处还歪着一只银色小酒壶。 “生命倒计时一分钟。” 在系统明显透着无奈的声音里,杜若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弯身将对方翻个身。 花丛昏暗,借着从花叶间隙透进来的月光,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 男的。 “喂?!” 杜若扶着对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对方没有反应。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味,对方似乎是喝过酒。 救人就是救己。 顾不得其他,杜若分开对方的下巴,将手指伸进对方嘴中,检查一下确定没有异物。 她弯下身来,深吸口气,将唇对上对方的,将气吐进去。 人工呼吸几次之后,她利落地扯开对方的衣带和衣襟,按压胸口进行心肺复苏术。 人工呼吸与胸部按压交替进行,这是心肺复苏术的标准流程,对于主任医师杜若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完成按压之后,她再一次弯下身,准备为对方人工呼吸。 唇刚碰到对方的唇,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恭喜宿主救人成功,生命增加24小时。” 成功? 这么说,对方心脏复苏了。 杜若僵停一秒。 下一瞬,喉咙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指扼住,后背摔到草地上,身体也被对方压住。 男人背着月光,只能看到一个剪影。 唯有那对眼睛,在黑暗中隐约有光。 “千岁!” 花丛被人分开,一只灯笼伸进来。 灯光从绣着金线的红纱里透出来,映亮面前的人脸。 灯下看美人,男人也如是。 对方原本就出众的容貌在灯光下更成人间绝色。 杜若呼吸一窒。 脑海中,一个名字自动浮现。 …… …… 主角名字出自《怀故人诗》——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 历史渣,全文架空,请勿考证。 002 绿茶中的明前龙井毒莲花中的鹤顶红 如果不是喉咙还被对方掐着,无法出声,杜若几乎要脱口叫出对方的名字。 她追了几年的漫画《盛楚》中,最疯批的男人—— 九千岁沈芳洲。 看清杜若的脸,沈芳洲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眼底浮上几分雾意,眼中的情绪越发迷离几分,让人琢磨不透。 杜家大小姐? “杜小姐?!” 这会儿,提着灯笼的沈九惊呼出声。 盛京第一美人杜若,右相杜祖恩的女儿,陆九当然是认识的。 只是自家千岁竟然和她在一起,还是衣襟半敞如此暧昧的姿态,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难怪平日里一向沉稳如沈九也要失去分寸。 沈芳洲抬眸,眼神犀利,不怒自威。 只一眼,就让沈九尾巴骨一阵发凉。 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收回视线,一对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属下告退。” 看到不应该看的东西,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时候,自然要尽快消失为妙。 听出对方的潜台词,沈芳洲的眸色越发冷了几分。 花丛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小姐!” “杜小姐!” 沈芳洲杜若抓住机会,拼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在这儿!” 脚步声渐近,伴随着一片灯影晃动,一队人马随之冲进花丛。 沈芳洲展开手掌按住想要起身的杜若,侧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永宁王世子楚南裕和提着灯笼的原主侍女翠莺,带着几个太监宫女冲进来的时候,看到花荫下“不知道是刚亲热完,还是正准备亲热的”的男女,顿时目瞪口呆。 太监宫女们忙不迭地叩拜行礼,一个个伏首于地,头都不敢抬。 “奴婢(奴才)见过千岁!” 楚南裕呆怔片刻,回过神来:“沈芳洲,你这是做什么,放开若若!” 杜小姐? 若若?! 难道说,她穿越的这位便是与她同名同姓的《盛楚》第一祸水——杜若?! 杜若躺在草地上,无语凝噎。 早知道穿成这位,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漫画《盛楚》是一部架空历史作品,设定宏大,角色众多,属于多主角群相类作品。 她现在穿越的这位,就是其中最招人恨的大美人杜若。 这位简直就是绿茶中的明前龙井,毒莲花中的鹤顶红。 她的脸有多美,人品就有多渣。 一心想要当皇后的杜若,利用自己的美色各种养鱼,将一众年轻新贵尽数收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杜父阴谋失败,杜家家破人亡,杜若也落得被充军妓,死后喂狼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为了勾引楚南裕,原主曾经设计“美人救英雄”,让对方欠下自己的人情。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个情节应该是皇宫夜宴,原主假装醉酒不适,想要与楚南裕生米煮成熟饭,特意安排自家丫环带人过来。 好死不死,偏偏撞上沈芳洲。 “不惧恶鬼夜敲门,只怕路遇沈芳洲”。 从京城私下流传的这句顺口溜中,就可以窥见这位的威名。 指掌大楚监察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九千岁,从小入宫阴戾疯批的沈芳洲,绝对是漫画里最不能招惹的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 003 珍爱生命远离男主和疯批 感觉到沈芳洲手指放松,杜若撑地坐起身:“大家别误会,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刚刚沈芳……不是,九千岁他晕……” 她的“倒”字还在喉咙里,腰已经被对方的大手扣紧。 杜若身子前扑,正跌在对方结实的胸口。 鼻尖淡淡的香气,气质清冽舒爽,应该就是这位九千岁最喜欢的青麟髓(香名)。 手掌紧压在杜若腰上,沈芳洲淡漠开口:“本王和杜小姐饮酒赏花,不想他人打扰。小九,送客!” 饮酒赏花? 真是睁眼说瞎话! “沈芳洲,你乱说什么?” 杜若抬眸,看到的是一个线条漂亮的下巴。 沈芳洲微垂着凤眸,居高临下。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手臂“亲昵”地扣着她的腰,他唇角微扬,笑意却不及眼底,“我们又何必再掩饰,你未婚我未嫁,男欢女爱有何不可?” 欢个屁! 你是太监好吗?! 杜若在心中翻个白眼。 这位可是一夜屠尽三百口的沈阎王,杜若可不会愚蠢到与对方硬碰硬,轻吸口气,她软下语气:“千岁……” 唇上微凉。 沈芳洲手指按住她的唇珠,纠正。 “你我之间,不必如何客气,你可以称呼本王的名字……芳洲!” 最后两个字,无比温柔。 美人含笑,双眼含情,何等撩人。 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都要相信,她是九千岁的心头肉。 可惜,身为《盛楚》铁粉的杜若,清楚地知道在这个男人出众的皮囊之下,有着一颗比炭还黑的心。 沈家原本也是世族大家,因为父亲出事诛连,十三岁的沈芳洲卖为官奴入宫做太监才保下小命。 才华出众心思深沉的沈芳洲忍辱负重,凭着舍命救护少年太子有功,在宫中混得风声水起。 太子称帝后,年仅十八岁的沈芳洲指掌大楚监察司明镜楼,权势滔天。 上到王公,下到百姓,哪一个提到他都要胆寒。 太子命短,上位不到五年驾鹤西去,将五岁幼帝交给他照顾。 今年刚满二十二岁的他,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原主杜若对沈芳洲这个“死太监”一向没有好脸色,杜若的父亲杜祖恩也一直在联合各界势力想要推他下台。 于公于私,两家都是仇家。 杜若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真的会对她温柔。 哐啷—— 楚南裕拨剑在手,剑尖直指沈芳洲。 当! 一只刀横过来,格住楚南裕的剑。 沈九护在沈芳洲面前,手中的弯刀在灯笼下闪着寒光,面色阴沉如水:“殿下,这是要对千岁出手吗? 楚南裕握剑的手收紧:“就算他是九千岁,也要遵守大楚的律法。” 身为主角的永宁王府世子楚南裕为人光明磊落,最看不惯的就是沈芳洲这种阴险狠辣的角色。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杜若的真面目,眼看着救命恩人被人欺负,自然是不肯善罢干休。 “你们别打了!”杜若拼尽全力撑直双臂,从沈芳洲怀中挣脱出来,并没有与楚南裕站得太近,“酒喝多了,头好晕,我先走一步。” 按照她记忆中的剧情,杜若的悲剧就是从今晚开始。 作为注定成为炮灰的女配,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珍爱生命,远离男主和疯批。 004 至上的宠爱 “小姐!” 丫头翠莺急行两步,想要扶住她的胳膊。 一只手却先她一步伸过来,扣住杜若手腕。 杜若侧眸,只见绛红色丝袖上,一只冷白纤长的手掌,她顺着手臂看过去,正对上沈芳洲微眯的凤眸。 “阿九,备车,本王亲自送若若回去。” 沈芳洲盯着她的眼睛,眼神似笑非笑,“若若”这两个字,他的发音咬得很重,闲散中还透着一种异样的味道——威胁的味道。 翠莺想要开口,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 面对活阎王,谁不怕?! 看来,这位九千岁是铁了心不准备放过她。 杜若心思电转,侧脸向楚南裕轻轻点头:“世子殿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楚南裕哪里放心:“可是……” “殿下不用担心。”杜若淡淡一笑,“千岁不会伤害我的。” 很明显,沈芳洲不会放她单独离开,这样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 楚南裕知道她是与沈芳洲一起离开,如果她真的出事,自然与沈芳洲脱不了干系。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份都是丞相之女。 哪怕沈芳洲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 以这位乖张的脾气,这样纠缠下去,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楚南裕心下不安,却也无可奈何,抬手将长剑回鞘,他轻轻向杜若一点头:“杜小姐慢走,南裕明日再到府上探看。” 太监宫女们跪着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沈芳洲“牵着”杜若大步向前,侍女翠莺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想要追过来扶着杜若,目光落在沈芳洲墨色蟒袍上闪动的暗金色鳞片,到底还是没敢上前。 沈九挥挥手,一个小太监哈着腰从小路跑了出去。 等几人行出花园的时候,一队车马已经在园门外等待——皇宫之内,哪怕是王孙大员最多也就是坐坐轿子,除了天子、太后之外,只有沈芳洲有乘车的权利。 四驾乌驹,配着精雕细琢的乌金木车架,低调而奢华。 搁在杜若的时候,妥妥的顶级超跑。 车夫放下马凳,沈芳洲抬手先将杜若扶上车凳。 车夫和一众侍卫都是暗自瞪大眼睛,沈九也不例外。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九千岁,竟然让一个女人先上车,还是亲自扶上去的? 在外人看来,这可是至上的宠爱。 杜若却只是撇撇嘴——这位分明是怕她逃跑。 身为现代女性,她可不会管什么男尊女卑那一套,不客气地提裙上车,钻进车箱内。 车箱内同样布置华丽,坐椅设在后部,铺设着柔软的乌色毛皮。 如果坐到这椅子上,必然要与沈芳洲同坐。 杜若顿了顿,坐到坐椅左侧。 沈芳洲也钻进车厢,看到杜若坐在椅子上,眼底闪过一抹些微的异色,随后侧身坐到她身侧。 目光闪过并排坐在椅子上的男女,沈九暧昧一笑,放下车帘。 “去相府。” 几个亲信翻身上马,车马轻甩鞭子,一队人马行向宫门的方向。 杜若侧靠在窗上,尽量避开与沈芳洲身体接触,隔着纱帘看着窗外的皇宫夜景,耳朵却在倾听着身侧男人的动静。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杜小姐今年已经年满十八岁?”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005 你有那个功能吗 杜若转过脸,注视着沈芳洲的侧脸。 入宫时,沈芳洲已经是少年初成,不像童年净身的太监,身架小,嗓音尖细。 那般身量体形,比较普通男人还要高上大半头。 如果不是知情人,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男子,只是那张脸精致得着实有些雌雄莫辩的感觉。 灯光从纱质车帘透进来,影影绰绰映在男人脸上。 一对眸子黑而沉,恍若能看穿人心的妖孽。 摸不到对方是何想法,杜若收回目光,假装把玩着手腕的玉镯没有出声,以不变应万变。 按道理说,她救了对方的命,对方就算不感激也不应该恨她。 这位到底想干什么呢? 杜若还在沉思,耳侧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可愿嫁我?” 咳! 饶是一向淡定如杜若,也是心头大惊,玩镯子的手指滑下来,原主特意留的长指甲戳在手背上。 这位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抚抚戳疼的手背,杜若重新定下心神:“千岁人中龙凤,杜若配不上。” 沈芳洲审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手指上多出来那一弯指甲印,眉微微扬了扬。 难道是他想多了,今晚这场戏,并不是右相的故意安排? “本王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此时,杜若已经平静下来。 漫画中的沈芳洲一向不近女色,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突然向她提亲是什么原因? “九千岁何必开这种玩笑?” 沈芳洲侧过身,向她逼近,“杜小姐亲了我,难道不应该对本王负责?” 又不是忠贞烈女,竖什么贞洁牌坊? 杜若微扬下巴,“那是人工呼吸,我不是亲你,我是救你。” “本王只是小睡片刻,何需人救?!” 小睡? 他睡觉的时候不呼吸,忍者神龟吗?! 脑神中,突然灵光一现。 杜若突然想到一个原因,这位故意假装与她亲热,故意向她示好…… 难道是怕别人知道他的病? 没错,上一季的漫画中,沈芳洲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 新一季的单行本还没有正式发售,网上还有小道消息,说这一季的《盛楚》九千岁要病死沙场。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网上“千岁粉”哭倒一片,甚至还联名去求作者,要求不要写死沈芳洲。 这位手段狠辣,个性又乖戾无比,竖敌无数。 现在几乎是在他在支撑着这个国家,如果有人知道他有病在身,很可能会借机做文章。 一念至此,杜若正色开口:“千岁不用担心,您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芳洲凤眸微眯,眼底已经浮上杀意。 这个丫头,竟然猜到他的心思。 “滴水之恩涌泉为报,你救了本王的命,本王自认没有什么能报如此大恩,所以……”沈芳洲眼角微弯,那模样竟然似有笑意,“本王便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先不说她愿不愿意,你有那个功能吗? 杜若悄悄撇撇嘴,“举手之劳,千岁不必放在心上。” “要么嫁给我,要么……”沈芳洲的手掌伸过来,掌心托着一颗巧克力豆一般大小的药丸,“吃掉。” “这是什么?” “毒药。” 杜若:…… 这位还真是诚实。 “千岁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杜若起身便要往车外逃,沈芳洲的动作却比她快得多,腰上一紧,人已经被他拉回椅子按住,“沈芳洲,你……呜……” 对方的唇落下来,堵住她的嘴。 006 低估了这货的无耻卑鄙 嘴里苦涩,杜若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是想要用嘴来强喂她药?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实在是低估了这货的无耻卑鄙。 杜若当然不会乖乖就范,挣扎着反抗,马车都被二人折腾得一阵晃动,这样的动静不要说是车夫和沈九,连随行的侍卫都看在眼里。 众人的眼神中,都染上暧昧之色。 此时,车队已经来到杜府门前不远,车夫轻拉马缰,马车稳稳地停下来。 车夫跳下车辕,询问地看看跟在车侧马背上的沈九,后者则是轻轻摇头。 马车都折腾得直晃,只怕二人正是你侬我侬,这种时候打扰千岁雅兴,不想活了? 车夫会意,抓着马鞭退开几步,以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马车内。 一个攻,一个守。 到底是杜若力气不如人,被他将药挤到嘴里。 合齿,她用力咬住沈芳洲。 哼! 要死一起死。 齿间,血的腥甜。 沈芳洲吃疼,猛地直起身,抬手抹一把唇角,果然看到鲜红的血迹。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让他流血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 杜若顾不得理会他,将手指伸进喉咙,想要将药吐出来。 斜一眼试图将药吐出来的杜若,沈芳洲的声线里已经有几分薄怒。 “噬骨丸入口即化,你把喉咙抠破也没用。” 若是换成别人撞破他的秘密,他早就当场除掉。 只是考虑到杜若身份特殊,他才会出此下策。 噬骨丸? 漫画里提到过,这东西一旦吃下去,发作起来就会全身骨头酸痛,如千万只小虫子在身体内啃咬。 这是沈芳洲手下的明镜楼,审问犯人用的东西,最硬的汉子也扛不住这样的痛苦。 他竟然把这种东西强喂给她? 杜若斜着他被她咬破的唇角:“九千岁别忘了,你也见血了。” 沈芳洲淡然如初:“本王下的毒,自然有解药。” 杜若呼吸停窒两秒:“沈芳洲,我救了你,你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 “本王只相信两种人。”取出一方墨帕拭拭唇角,沈芳洲语气冷漠,“一是我的人,一是死人。喜欢做哪种,杜小姐自己选。” 杜若用力抹一把嘴以示自己的嫌弃:“九千岁难道不怕我父亲到皇上面前,告你的御状?” 沈芳洲将沾着血的丝帕丢到毯子上作为回应,语气中夹着几丝嘲弄:“你以为皇上是相信右相,还是相信本王?!” 杜若无言以对。 当朝天子今年刚刚五岁余,还是个小屁孩。 朝政基本上就相当于把持在沈芳洲手里,他就是皇上,告御状有个屁用?! “更何况……”沈芳洲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本王对杜小姐倾慕有加,世人皆知,本王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有谁看到,有谁听到,有什么证据?” 花园里,大家看到他们“亲热”。 所有人都看到,他沈芳洲如何“疼爱有加”地扶她上车。 他有什么理由对她下毒? 哪怕是杜若,也不得不承认,沈芳洲这招果然是高明。 大智若妖,可惜是个短命鬼! 007 你这个戏精 沈芳洲的伤口还在溢血,原本有些淡的唇色被血染得殷红。 朦胧灯光下,邪魅如妖。 注视着男人那张绝美的容颜,淡定如杜若也是微微皱眉。 刚续上一天命就被喂了毒药,有她这么倒霉的穿越者吗? 车外,几步之遥。 沈九抬手屏退一个收到传书过来通报的手下,上前几步来到马车外。 “千岁,监察司鹞鹰传信。” 沈芳洲轻应一声,沈九上前一步挑开车帘。 沈芳洲依旧是先一步下车,“小心翼翼”地扶杜若下车。 刚刚一番折腾,杜若的衣发已经有些凌乱,众人看在眼里,越发坚信心中的推断。 想不到,自家从来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九千岁,竟然也有这么猴急的时候。 沈芳洲一路将杜若送到相府门口,突然在她面前蹲下身。 就在众人错愕之即,就见这位万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大人,轻轻用袖子掸了掸杜若的绣鞋。 九千岁,竟然弯下身去,用袖子给一个女人擦鞋?! 所有人。 呆若木鸡。 只有杜若暗自冷笑。 沈芳洲,你这个戏精! 直起身,沈芳洲抬手帮杜若理了理长发。 “本王明天就来提亲。” 男人的声音,低的只是她一人可闻。 知道他这一句就是威胁,杜若翻个白眼,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长发,转身迈进门槛。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经历穿越死而复生,现在又遇到这种事情,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应对。 刚刚穿过花厅,脚步轻响,一位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急步迎过来。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亲爹,当朝右相杜祖恩。 “小若。”看看左右,中年男子疑惑皱眉,“楚世子人呢?” 见杜若没有回答,杜祖恩又向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不会是事情没成吧?” 今天的皇宫夜宴,杜家早有安排,由杜若醉酒想办法让楚南裕送她回来,然后杜祖恩会借机让楚南裕留下,将二人的事情生米煮成熟饭。 为了保证事情成功,甚至连专门为楚南裕准备的药都准备好了。 原著剧情中,楚南裕意识到事情不对没有中招,同时看穿杜家的奸计和杜若的真实面目,对她渐渐疏远,而杜若也因此开始自己的作死生涯。 杜若知道他指的是此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关系。”杜祖恩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安慰,“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你放心吧,爹一定会让你如愿嫁给南裕的。我们两家联手,这大楚便再也无人是我的对手。到时候,我一定要让那沈芳洲那只阉狗跪在我的面前摇尾乞怜。” 说到得意处,杜祖恩眼睛里满是向往。 杜若未置可否。 原主或者会相信,杜祖恩是对她疼爱。 杜若却是旁观者清,这个老狐狸在乎的并不是女儿的幸福,而是自己权势的野心,为此不惜将女儿也当成自己的棋子。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原主不清楚,她却知道。 养育原主多年的杜祖恩,其实并非杜若的亲生父亲,只是原主此时还被蒙在鼓里。 008 行走的香熏机 看杜若一直没说话,杜祖恩皱起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杜若没有向对方提起沈芳洲的事情,一来这样的“父亲”,她可是不会相信的,二来事发突然,如果向父亲道明,对方会如何应对她也无法预料。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 说明一句,杜若转身走出客厅。 杜祖恩侧脸,注视着女儿的背景,隐约中觉得眼前的女儿似乎有点与平日有些不同。 只当是她没有如愿得到楚南裕心下不爽,杜祖恩也没有多想。 杜若回到后院闺房,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下随去衣饰华袍,只套着中衣走进浴室。 翠莹就在旁边招呼着几个小丫头给她准备洗澡水,又从小闸子里取出一只粉金小瓶。 “今晚,您也试试华妃娘娘赐得蔷薇露,您闻闻,比红楼沉蕊还要香艳。” 不等她告近,杜若已经嗅到空气中浓郁的香味。 原主生得美艳,也一向喜欢衣饰华美,就连沐浴时的香露也都是价值不匪。 这一瓶是西域进贡来的玫瑰露,宫里的华妃娘娘所赐。 杜若微微皱眉。 “太烈。” “那用这个花间露,香气低沉,您以前也喜欢的?” “太浓。” “那……” 翠莺表情一僵。 以前,这位可是一向喜欢香飘十里的感觉。 看来是没有如愿得到楚南裕不高兴,翠莺也不敢触她晦头。 毕竟,这位一旦翻脸,那可是手段狠辣。 曾经有丫环打翻她的一盒香粉,就被卖去妓院。 看翠莺一脸为难,旁边小丫头抬起脸:“院子里的茉莉开得正好,要不然,摘一些下来给小姐洗澡。” 茉莉? “那等清淡花朵,如果配得上小姐的身份。” 之前,杜若可是说过的,她是要做皇后的女人,只有花中之王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 “不必,以后洗澡的时候不用放这些东西。” 清清爽爽就好,她又不是行走的香熏机。 丫环还要再问,杜若已经抬起右手。 “你们都出去。”所有人都退到浴室外,杜若数了数自己的脉博,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真的中毒了?” 系统懒洋洋地开口:“升级到五级之后,才会开启自我治疗系统。” 五级? 如果沈芳洲给她的真是毒药,不等到五级她就挂了。 不过…… 想到这个,杜若心中一动。 之前说有奖励,那奖励的急救箱呢?! 心念所至,指尖银光闪过,一只银色的小急救药已经出现在她的手边。 她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纱布、消毒水、体温计之类医护用品,另一侧则是一些退烧药、感冒药之类的常用药。 照这么说,只要她多多救人,系统升级还会有更多的奖励? “没错。” 系统语气得意。 如果沈芳洲真的想让她死,根本不必如何费力。 这么一想,她也就平静下来。 即来之则安之。 多出来的生命,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上辈子,她努力上学,努力工作,出车祸的时候还是在准备会诊的路上,整天忙碌连生活都没有享受过。 这一次,她要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生。 收起药箱,她垂下睫毛,舒舒服服地泡起热水澡。 009 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 次日清晨。 原本准备睡到自然醒的杜若,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就被人用力摇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不好了,出大事了!” 杜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抓着她的胳膊,急得小脸通红的翠莺。 揭被起身,她淡定地揉揉眼睛:“出了什么事?” 翠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快要急哭的腔调:“皇上下圣旨赐婚,要把小姐许配给那个死太监沈芳洲。” 皇上赠婚? 杜若失笑。 昨天晚上沈芳洲临走时说今天要来提亲,她只当他是玩笑,没想到这位还真是雷厉风行。 “这可怎么办啊?!”翠莺两手都要把指间的丝帕绞碎,“您要是不答应,那就是抗旨,我听说那可是诛连九族的……要是答应嫁给沈芳洲,他就是个太监,嫁给他不就是守活寡吗,更何况,小姐对楚世子心有所属……对了,听说那个活阎王,连人皮都剥过,还要收集起来夜里把玩欣赏……” “帮我准备些吃的……”杜若懒洋洋打个哈欠,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吃李嫂做的鸡汤馄饨吧。” 高床暖被,头一回睡得这么香。 昨天原主在宴席上一心想着楚南裕的事情,都没好好吃东西,睡了一夜,她是真饿了。 原主的记忆里,李嫂做的鸡汤馄饨可是一绝,她当然也要尝尝。 翠莺:……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还有心情吃东西? “小姐,这都火烧眉……” 啰嗦! 杜若脸一沉。 人是铁饭是钢,她少吃这一顿,圣旨就收回去了? 翠莺感觉到她眼神的凌厉,不敢再多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小丫头去厨房,亲自取来衣服伺候着杜若更衣梳头。 …… …… 前厅。 杜祖恩送走前来宣旨的太监,转过身脸就沉下来:“哼,这只阉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子孙根都没了还想娶我女儿?” 旁边一起接旨的管家凑到他身侧:“听说,昨天小姐被九千岁拉到花园里亲热,难道说……他真的看上小姐?” “哼!”杜祖恩气哼,“你以为他是真的为了小若,他是算准我不会听话,想要故意难为我。” 哪怕杜祖恩身为丞相,抗旨不尊这也是大罪。 杜若可是他手上重要的一棵棋子,当初从外乡将这小丫头接过来,就是看中她的美貌,他精心养大的棋子,可不能毁在沈芳洲手里。 “备车,我现在就进宫。” “九千岁到。” 外面,有人高声宣唱。 话音未落,一队人马已经鱼贯而入。 装饰着大红彩绸的箱子,一箱箱地抬进来,将偌大的中厅都挤得满满当当。 杜祖恩迈出厅门,一眼就看到被众星捧月,一身玄色华服走进来的沈芳洲。 看到他,杜显祖脸色越发阴沉:“九千岁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来送聘礼。”沈芳洲淡淡轻扬下巴,“仓促之间,来不及准备太多,还请右相不要嫌弃。” “谁要你的聘礼?!”刚刚得到消息的杜家老三杜钧,大步从侧门冲过来,“沈芳洲我告诉你……” “退下!”杜祖恩拉住儿子,将他搡到一边,站到沈芳洲面前,“承蒙千岁厚爱,只是小女才疏学浅,配不上千岁,老臣即刻入宫,秉明皇上,这门亲事,我们杜家高攀不起。” “这么说……”沈芳洲淡淡收回挡住沈九的手臂,“杜老是准备抗旨?” “姓沈的,你少来皇上来压我们!”杜钧再次冲过来,指着沈芳洲的鼻子就骂,“就凭你也配得上我姐,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姐也不会嫁给你这个死太监的。” 杜钧到底是年轻气盛,口不择言。 如今的沈芳洲,位列千岁,谁敢在他面前提到太监二字? 这两个字,无异于在沈芳洲心上捅刀子。 “大胆!敢对千岁不敬,给我拿下!” 沈九一声令下,几个监察司手下皆是拨刀在手,刀尖直指杜钧。 相府的手下们,不甘示弱地冲过来。 两方对恃,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结到冰点。 “我嫁。” 两个字,云淡风清,瞬间打破院子里僵局。 …… …… 古言小萌新向大家鞠躬啦~!~ 还请各位看客多多关照,有人的捧个人场,有票的捧个票场,谢谢! 更新时间暂定为中午两章,晚上两章,如有意外情况可能延迟。 明天见。 010 鸳鸯 所有人同时转过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视线中,一抹淡青色身影已经转过屏风。 杜若脸上未施半点脂粉,长发也只是随意地别着一只素玉簪子,身上天青色素淡裙衣,如烟雨后初晴的天空。 不要说是对杜若不怎么熟悉的沈芳洲,就连杜家父子也是怔了怔,才认出这是自家女儿(姐姐)。 平日里,杜若那可是不打扮一个时辰不出门的主儿。 京城里最新潮的衣饰首饰、胭脂水粉从不落伍,何曾这么素淡过? 众人错愕间,杜若已经迈下台阶,行到沈芳洲面前:“这些聘礼我就收下了,不知道千岁准备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住口!”杜祖恩急声打断她,“来人啊,备车!我马上进宫面圣,让皇上收回这个圣旨。我倒不信,皇上真的强人所难。” 沈芳洲目光玩味地扫过父女二人:“本王与杜小姐情投意合,难道杜相真得要棒打鸳鸯?!” “鸳鸯?!”杜祖恩冷哼,“那本相倒要问问……小若,你真的愿意嫁给他?” 杜若斜一眼沈芳洲,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杜若平静不波,“愿意。” 刚刚吃早餐的时候,她已经想得清楚明白。 原主已经年过十八,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这个年纪早已经是应该成亲的年纪。 因为她的美貌和杜相的身份,说亲的媒人将杜家的门槛都不知道踩坏几根。 杜祖恩可是一心想要利用她来联姻,这次筹划世子楚南裕没有成功,肯定还有下次。 只要她一天不嫁人,杜祖恩都不会放过她。 与其被迫嫁给别人,倒不如嫁给沈芳洲。 至少,不用尽夫妻义务。 反正这位也活不过两年,嫁过去想办法解掉身上的毒,多继几年命,熬死沈芳洲,继承亿万家产,离开京城到江南寻个福地,当个富贵寡妇安享天年他不香吗? “姐!”杜钧急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胡说什么,嫁给他不是相当于守活寡吗,你别怕,父亲一定有办法。” 比起老谋深算的杜祖恩,杜钧对这个姐姐却是一片赤诚真心。 拍拍对方的胳膊,杜若平静地看向父亲:“女儿与千岁情投意合,还请父亲成全。” 这可是脱离杜祖恩控制的大好机会,杜若自然不会放过。 杜祖恩原本料定女儿对沈芳洲厌恶至极,故意询问不过就是想要打打沈芳洲的脸。 哪想到女儿会反水站到敌人的阵营,气得胡子都哆嗦起来。 “你……”右手指着杜若的脸,杜祖恩眼中满是被背叛的愤怒,“我杜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现在就给我滚,滚!” 气骂一句,杜祖恩拂袖而去。 “爹,爹……”杜钧拦不住父亲,转身看向杜若,“姐,你……” 杜若扶住他的胳膊,语气不高,却自有威严:“你去看看父亲,我送千岁出去。” “哼!”向沈芳洲冷哼一声,杜钧转脸追向后院,去找父亲帮杜若求情。 “我送千岁。”杜若伸出右臂,做出请的手势,“请!” 二人并肩走向大门的方向,沈九等一众手下人都是很知趣地跟在后面十步之外——即可以保护沈芳洲,又不会听到不应该听的话的距离。 行到大门附近,杜若伸过右手,“解药。” 011 钱多命短最佳人选 沈芳洲脚步微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杜小姐,想要什么时候与本王成亲?” “越快越好。” 省得夜长梦多。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沈芳洲的意料。 原本以为她会扯出一堆甜言蜜语来哄他,以骗取解药,哪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回答。 “你真的愿意嫁给本王?” “反正总要嫁人,嫁谁都是嫁。” 杜若微抬脸,注视着眼前的俊脸,微微眯了眯眼睛。 眼前这位白天看着养眼,晚上不用尽夫妻义务,钱多命短,绝对是好丈夫的最佳人选。 听到杜若的回答,沈芳洲微微怔了怔。 之前,他与杜若也见过数次,知道这位就是个金玉其外,只会撒娇打扮玩玩小心机的绣花枕头。 所有人都以为杜祖恩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沈芳洲却很清楚,在这个老狐狸眼里,杜若不过就是他的一颗棋子。 如果杜家真的与永宁王府联姻,对他和皇上都是很大的威胁,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边将他和杜若皇宫私会的事情散布出去,一边让皇上下旨赠婚,不过就是打乱杜祖恩最近的布局。 如果王府方面,知道他与杜若曾经纠缠不清,肯定会慎重考虑联姻的问题。 毕竟,对于女人来说,名节无比重要。 未来要做王爷的世子楚南裕,绝不可能娶一个名节有问题的女人做王妃。 只是聪慧过人如沈芳洲也没有想到,杜若竟然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嫁给他。 侧眸注视杜若片刻,注视着女孩子淡然恬静的脸,沈芳洲微微皱眉。 她的话,似乎不像说谎。 见他不动,杜若又将手向他伸了伸。 “解,药!” 他竟然会相信杜祖恩的女儿? 如果不是忌惮那毒药,杜若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他? 沈芳洲收回心神,大步迈过杜若身侧。 “喂!”杜若追下台阶,“我的解药呢?!” 扶住手下牵过来的马,沈芳洲提袍上马。 目光落在不远处瞪着他的杜若,他心中一动,随手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丢过去。 “给!” 迎面飞来一物,杜若她下意识地抬手接住,只见玉色小瓶上,刻着精致的镂金小字—— 雪梨润喉丹。 马背上,沈芳洲一手提僵,眉眼微弯。 阳光下的脸上,少有地染着两分明媚。 这次求亲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 与他对视片刻,杜若心中一动,倒出一颗丹药在手上。 果然,与昨天沈芳洲硬喂给她那颗药,颜色、质地、气味完全一样。 这个杀千刀的,竟然用雪梨润喉丹当毒药?! 哪怕杜若再淡定的性格,也要被他气到。 “卑鄙,无耻!” 卑鄙? 无耻?! 沈芳洲不为所动。 如果不是靠着卑鄙无耻,他早就被仇敌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哪里能活到现在?! 与人斗智,其乐无穷也! “春季天燥,娘子多吃几颗,以免上火。” 将她气鼓鼓的样子收在眼里,沈芳洲一声轻笑,抖缰带马。 “驾!” 012 要嫁人的女人 一行几十骑,扬尘而去。 “小姐!”翠莺小跑着迈下台阶,“少爷让我过来找你,说是老爷气消了,让你过去。” 掂掂手中小瓶,杜若轻轻摇头。 穿越之后,不过短短两天,她现在就成了要嫁人的女人,世事还真是难料,只是不知道她的命还有多久。 “16个小时35分。”系统主动回答。 16个小时? 杜若:…… 她还是先想想办法活到嫁人那天吧。 “若若姐!” 身后,传来耳熟的声音。 杜若转过脸,只见两架马车停在阶下,前面马车挑起的车帘里,钻出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十五六岁的年纪,巴掌大的爪子脸上,一对杏眼明亮灵动,正是护国侯家的千金柳依依。 柳依依从小生在边城,心思直率单纯。 原主不过就是小施手段,就让这位大小姐对她死心塌地引为知已。 “若若姐!”柳依依跳下车子,疑惑地看看左右,“你的马车呢,不会还没准备好吧?” “做什么?”杜若疑惑地问。 “长公主今日在城外设桃花宴,你不会没有收到请柬吧?!” 经她这一提醒,杜若才想起来。 昨天翠莺提过一嗓子,她只是摇头说不去。 初来乍到,生命时间所剩无几,她哪有心情去参加什么桃花宴? 杜若歉意地向柳依依一笑,“昨天晚上酒喝多了些,我就不去了。” “之前咱们可是说好的一起去,你可不能反悔!”柳依依却是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向马车的方向,“要是你不去,这宴会还有什么意思?” 杜若正准备拒绝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却在脑子里响起来。 “桃花宴有续命机会。”杜若脚步一顿,柳依依顺势将她拉到车侧,扶上车子,“翠莺,你坐后面!” 早有两个小丫环将翠莺也请上车,车辆前行驶往城门的方向。 官道上,车马穿行,不少华丽的车子都是行向城外龙泉阉的方向。 龙泉阉距离京城不过十来里路,是前朝一位帝王为王后所建。 那位皇后信佛,又极爱桃花,这位重情的皇帝不仅选风水秀美之地建阉供她理佛,还命人在向阳的山坡上种植大片桃花。 可惜这位帝王是个情种却不是一个好皇帝。 前朝末落,留下这满山的桃花。 每年仲春时节,桃花盛开成为一景。 上到城中富贵人家,下到商人百姓,都喜欢过来赏花游玩,小商小贩也嗅到这其中的商机,或提或担地将吃食小玩意拿来售卖。 每年桃花开时,山路便热闹的如同庙会。 组织这次桃花宴的长公主是已逝旧帝的姑妈,幼帝的姑奶奶,丈夫是名满天下的大文豪叶闻笛,在京城中的威望自不用提。 早就派人与阉主联系过,将一处风景秀美的林地围上纱帐,又安排卫兵护院把守,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杜若下车的时候,宾客们已经来了不少,京城里的名门贵女们几乎是都到齐了,龙泉阉的阉主也亲自在座相陪。 杜若向长主辈和几位贵妇见了礼,侧身入席。 桌子上,各种瓜果齐备,还有阉里特意准备的素菜果酒,当然少不了应景的桃花酥。 她捏起一只精致的桃花酥正要尝尝,就听斜对面一声娇笑。 “杜姐姐,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向我们说说?” 013 绿茶pk绿茶 杜若抬起脸,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为了显摆衣服新式样,早早换上夏裙的叶文璃。 如果说曾经的杜若是顶级绿茶明前龙井,那这位就是洞庭碧螺春,与之不相上下。 叶文璃是驸马爷叶闻笛的侄孙女,自幼聪慧,七岁做诗成名,再加上天生丽质,被捧为京城第一才女。 杜若被杜祖恩接入京城之后,在中秋宫宴上一鸣惊人,不仅美貌压过叶文璃,甚至还当场创作《秋月词》,力压叶文璃。 叶文璃从小娇生惯养,心高气傲。 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只能居屈于人后,自然是不甘心的。 因此,早在心里视杜若为眼中钉。 “喜事?”柳依依是个直肠子,当即好奇地看向正在吃东西的杜若,“若若姐,你怎么没告诉我?” “不知道杜小姐有什么喜事?” “就是就是,快说来听听!” 几个贵女好奇追问。 “大家难道还不知道?”叶青璃浅浅啜一口茶水,笑得一脸甜美无邪,“皇上已经帮杜小姐赐婚,不日便要择良辰完婚呢!” 赐婚?! 众人手里的茶杯点心全垂下来,好奇地伸着脖子等着叶青璃的下文。 杜若这两年在京城混得风声水起,将不少年青才俊都征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这其中当然不乏这些贵女小姐们的意中人。 尤其是她最近与世子楚南裕走得很近,听到赐婚这两个字,有几个喜欢楚南裕的贵女们顿时心都提起来。 难道,这位真要抢走他们的意中人? “谁啊?” “不知道是哪位这么福气?” 众人好奇追问。 “当然就是咱们文武双全的……”叶文璃故意拉着长声,等众人胃口都吊得足足的,才说出答案,“九千岁!” 席间,一片沉默。 沈芳洲虽然权倾天下,但是谁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样一个活阎王,落到他手里,还有好? 这叫什么喜事,这摆明就是往火坑里跳。 “你……!”柳依依一向是个直肠子,听出对方是故意奚落,气不过地开口,“你……胡说什么?若若姐与才不会嫁给那个死……千岁!” 叶文璃挑挑眉,“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圣婚,杜家难道要抗旨不成?” 柳依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圣旨如天,金口玉言,谁能违抗? 想想自家好姐妹要嫁给那个黑心肝的沈芳洲,柳依依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怪不得她当初不肯来赏花,想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发愁,自己竟然还硬要拉她过来。 柳依依心下懊悔无比,当即扶住杜若胳膊。 “走,我们回去,我去找我爹帮你想办法。” 她爹也是一品大员,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让皇上收回承命。 杜若正半眯着眼睛,享受嘴里桃花酥的香甜。 突然被柳依依拉了这一把,吃到一半的桃花酥掉到裙上。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叶青璃只当她是难过,心下越发快意。 坐在她身侧的母亲叶夫人,笑着接过话头:“那可真要恭喜杜小姐,祝您和千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句话,宴席上顿时哄笑一片。 014 当真是扎心窝子 谁不知道沈芳洲的太监身份,连洞房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生出贵子来? 叶夫人这一句,看似是恭喜的吉利话,实际上是却是大大的讽刺。 叶青璃以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还是娘亲最厉害。 柳依依气得小脸通红,想要维护杜若,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一来,叶夫人是长辈,说得又是吉利话,没办法挑毛病。 二来,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哪怕是在边城长大,性子真爽些,当着众人的面哪里说得出这些夫妻之事的话来。 杜若依旧镇定自若地啃着自己的桃花酥,似乎她本人并不是话题的女主角。 翠莺在旁边看不过去,轻轻一哼,不高不低地接过话头:“有些人比母猪还能生,还不是一个贵子也没生出来?!” 叶青璃的母亲嫁到叶家之后,连生三胎都是女儿,叶青璃就是老三。 叶青璃的父亲想要传宗接代纳妾生子,偏叶母是个醋坛子,家里常因为这些事吵得不可开交,全京城无人不知。 翠莺这一句,当真是扎心窝子。 啪! 叶夫人脸一白,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 “没大没小的东西,来人,给我掌嘴! 翠莺不过就是个丫头,以叶夫人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处置的。 两个随行的丫环婆子沉着脸走过来,就要向翠莺发难。 母女二人对她冷嘲热讽,翠莺只是还一句嘴就要挨打,这二位未免也太过霸道了些。 “慢着。”杜若摞下筷子,淡淡扫一眼几个走过来的婆子,“请问叶夫人,翠莺为何挨打?” 几个女人过过嘴瘾,她原是懒得理会的。 这位嘴上说不过就要动手,她就不能不理会。 毕竟,翠莺是帮她出头。 叶夫人冷哼:“难道杜小姐没有听到她骂我?” “翠莺。”杜若转过脸,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其实这些话,本来就是出自原主私下吐槽叶夫人的闲话。 翠莺一时气不过才会说出来,话出口后也知道犯了大忌。 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这些夫人小姐贵人们说话的时候,哪有她插嘴的道理? 上一次,她也是维护原主,结果反对被对方打了耳光。 忌惮着原主的狠辣,她小声地重复一遍,扑跪到杜若身侧:“小姐,翠莺该打,请您责罚……” 嘴里说着,手就抬起来抽向自己的脸。 自己主动打,总比别人打得轻些。 杜若抬起手臂,挡住她的手掌。 翠莺错愕地抬起脸,并没有在杜若的脸上看出半点怒意。 收回手掌,杜若隔空注视着叶夫人的脸,“叶夫人,她可有半个字重复错了?!” 叶夫人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错!” “那就怪了。”杜若淡淡一笑,声音不急不燥,语调不紧不慢,一脸认真地讲道理,丝毫看不出吵架的意思,“我可没有听到,她提半句夫人的名字,更何况,我记得母猪一窝少说也要生上四五个,夫人三胎喜得三位千斤,怎么也不符合‘比母猪还能生’这个条件。叶夫人总不至于认为这母猪是说您吧?!” 015 天下第一毒舌 叶夫人胸口一梗,差点背过气去,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说翠莺骂她,那岂不是承认自己是母猪。 叶青璃气得摞下杯子站起身,指住杜若的脸,小脸狰狞,裙钗乱摇,早已经失去大家闺秀的风仪:“杜若,你……” “下人没有规矩,是我管教不严,我向夫人和小姐道歉。”杜若优雅地向周夫人和叶青璃欠欠身子,侧眸瞪一眼翠莺,“一会儿回府,给我到菜园子喂母猪!” “扑哧!” “咳——” 不知道是谁笑喷了茶,或者被茶呛到。 这些平日里被教导得大方得体的贵女们,几乎是无一例外地抬起袖子挡住脸。 尽管如此,那颤抖的袖子和拌动的肩膀,依旧出卖她们的情绪。 就连坐在长公主身侧,一直面无表情的龙泉庵庵主静心大师也是差点失态。 假装着喝茶,挡着嘴掩饰过去,静心大师心下却在赞叹。 杜家这位小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得紧。 叶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握紧拳头还要再向杜若发难,半眯着眼睛似乎一直在打嗜睡的长公主,缓缓地睁开眼睛。 “本宫的耳朵都要被你们吵疼。” 从小在宫里长大,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女人们的争斗长公主见得多了。 叶青璃母女二人欺负人家一个,还没欺负过,最后反倒搞得自己被损得体无完肤。 在早已经久经“修罗场”的长公主看来,实在是给自己丢人。 恰好小尼姑们端上来一些蜜果子,阉主静心大师忙着转移话题:“这是我去年云游时,从南方的一位朋友那里学来的,用得是今年早春的杏花蜜,还加了蜂腊,大家尝尝可还合口?” 长公主笑起来:“杏花蜜,本宫倒还没吃过。” 长公主的侍女夹起一块,小心地送到老人家嘴里。 “恩,这个味道,倒是新鲜。”长公主品了品,赞赏地点点头,“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行个酒令吧?!” 叶家母女自然是不敢惹得长公主生气,当即强压怒意重新入席,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好啊好啊!” “今天两位大才女都在呢!” …… 叶青璃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为了这次的赏花,她可是特意写了一首桃花诗,就等着今天显摆。 斜睨着杜若,她故意开口:“谁不知道杜小姐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今天就从杜小姐开始吧!” 杜若捏着水果,摆摆手:“我才疏学浅,做不出好诗,就不献丑了。” “杜小姐太过自谦了,谁不知道,当初你一首《秋月词》名震京华。”叶青璃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既然杜小姐点心还没吃完,那就我先来,算是抛砖引玉吧!” 站起身,叶青璃假装沉思,装模做样地踱出七步,抬起脸。 “城南一二里,青山三四重。 烟村五六户,挚友七八行。 黄鹂鸣翠柳,牧笛啸九天。 桃花不思语,十里染春风。” 一语罢,四周一片喝彩声。 “好诗!” “叶姐姐几步成诗,当真是腹有锦绣。” …… 长公主也是笑着点头,“不错不错,青璃的诗文又精进不少!” “谢谢皇奶奶夸奖!”叶青璃强压得意,向长公主福了福,目光挑衅地落在杜若身上,“杜小姐,该您了!” 016 打完左脸打右脸 古代保鲜技术有限,为了防止腐烂,摘下来的果品并不是完全成熟,盘子里的葡萄吃起来还有些酸,杜若微微皱眉。 看到叶青璃眼里,只当她是做不出诗来为难。 叶青璃跪坐到长公主的垫子上,撒娇地晃晃长公主的胳膊,“皇奶奶一定也想听杜小姐做诗,对不对?” 长公主一笑:“是啊,本宫也很期待杜小姐的诗作。” 翠莺急得拉拉杜若的衣袖,“小姐刚刚不是说想要去净手,这诗不如回来再作?” 别人不知道,翠莺可是最清楚。 什么才女? 那都是人设。 杜若之前一直长在小城中,琴棋书画样样不行。 杜相将她接过来之后,特意请来琴师画师舞师教她,可惜这位空长着一张漂亮脸蛋,这些却是样样不通。 无奈之下,杜相只能在诗文上下文章。 杜若那首赚到才女之名的《秋月词》,根本就不是杜若所写,而是左相提前找人写好。 宴会上的九步成诗,不过就是精心准备的一场表演。 今天来赏花一点都没准备,怎么可能写得出诗来? 知道自家“才女”肯定写不出来,翠莺才想出尿循这个法子。 “净手?”叶夫人早把主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杜小姐不会是做不出来,想要找机会溜走吧?” “人有三急,难道叶夫人还不让人去净室了?”柳依依听不下去,仗义地站起身来,一拍胸口,“我柳依依愿意用人格替若若姐打保票,她要是走了,这三杯我替她喝!” 杜若个性淡漠,并不喜欢露锋芒,对什么“第一才女”之类的东西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不作诗似乎也逃不过去,索性大大方方站起身。 “杜若不才,要是写得不好,还请长公主和诸位不要见笑。” 叶夫人扯扯唇角:“刚刚我家璃儿七步成诗,比杜小姐在宫宴还少走两步,杜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可别输给我家璃儿哟!” “娘!”叶青璃娇笑,“我这点才学,怎么能和杜小姐比,我猜啊,杜小姐怕是用不了三步!” 杜若将母女二人的表情收在眼里,只是暗暗摇头。 已经被她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送上来,这二位是怕不对称?! 也罢,君子成人之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抬臂轻理衣袖,她负手向前迈出第一步,停下。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一步成诗?! 众人大惊。 杜若平静地迈出第二步,停下。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又一首?! 静心大师捧茶的动作一僵,半眯着眼睛的长公主也是惊得将眼睛睁大。 叶青璃哪里还顾得给长公主捶腿,抬着脸,半张着嘴看着杜若,表情恍惚如见鬼。 在所有人或惊讶,或崇拜的目光里,杜若已经迈完第三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在场的都是名门贵女,哪一个不是自幼读书。 先不说诗词好坏,一步一诗,连作三首,谁能做到? 更何况,这诗从韵到意都是十分精妙。 宴会当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甚至都忘了叫好。 一侧的桃林中,有人击掌而赞。 “好!” 017 才女之名 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时,一老一少两位男子已经从林中信步行出。 为首一位,霜染墨发,一身深蓝布衣,已经是古稀之年却自有几分风流倜傥,正是长公主的丈夫,名满天下的名士大文豪叶闻笛。 走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则是锦衣玉带的永宁世子楚南裕。 叶闻笛受邀参加一个文人雅士的赏桃宴,楚南裕也是宾客之一。 知道长公主在这里设宴,二人特意过来捧场。 走到林侧时,刚好将杜若这第三首诗听到耳中。 这庵里的桃花本就是上朝帝王为王后所种,当年确实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如今前朝已经灰飞烟灭,只留下这满山的桃花,不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每年赏桃花,不知道多少文人雅士留下自己的诗作,在叶闻笛看来,却无人能及杜若这四句尽情尽景。 “好一个‘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妙,妙哉,这写龙泉庵桃花的诗老夫也听过上百首,却无一人能敌杜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老夫也要自愧弗如!” 叶闻笛那可是天下名士,大文豪,他都这样说,这诗能不好? 四周的年轻贵女们,或是艳羡或是嫉妒。 柳依依注视着杜若,心下越添几分对她的崇拜之情。 翠莺也是又惊又喜,自家小姐竟然早有准备? 只有杜若,脸色平淡。 “叶先生过誉,杜若就是顺口胡诹几句。” 在她的时代,幼儿园小朋友都会背几首古诗,更何况她? 从先秦风雅颂诸子百家,到唐诗宋词元曲…… 站在她身后的,可是五千年灿烂文化,输了都是给现代人丢脸。 叶闻笛将她淡漠的表情收在眼里,心下却添几分赞许。 杜祖恩那只老狐狸倒是好命,竟然生出这么一个七窃玲珑的女儿。 楚南裕站在叶闻笛身后,也是对杜若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杜小姐实在太过自谦了。” 叶青璃不甘心地站起身,正准备将自己的诗背出来请二位品评,一位宫女已经惊呼出声:“公主殿下!” 人们不约而同的移过目光,只见刚刚还平静无事的长公主。 脸色发青,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如一条搁浅的鱼。 “阿莹!” 叶闻笛心下着急,喊着长公主的小名就冲过来。 四周的人全慌了神,冲上前来,扶胳膊拍背,又是端水又是抚胸顺气。 楚南裕也是一惊,当即向手下一挥手。 “快,去山下镇上请大夫来。” 京城有七八里的路,寻太医来不及,此时到山下的镇上找郎中是最快的办法。 “我来看看!”庵主静心伸手抚住长公主的腕脉,片刻皱眉,“肺气受阻,脉相急乱,怎么会这样?” “庵主,公主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的嬷嬷皱着闻询问。 静心大师沉默着摇头,“贫尼也无法确定。” 她只是读过一些医书,通晓一些医理,简单的小病还能治,长公主这病她实在是没有治疗的能力。 叶闻笛扶着妻子的胳膊,一对眉早已经皱成川字,正一筹莫展之时,就听人群后清悦的女声传进来。 “大家让让,我来看看。” 018 药到病除 人们迅速向两侧退开,让出站在人群外的身影。 烟青色布裙,玉簪素脸,正是杜若。 快步走上前来,杜若弯下身,简单帮长公主检查一下身体情况,目光落在她已经出现明显紫绀的唇角。 果然如她所料,老太太这是突发性哮喘。 没有多说什么,杜若探手伸进袖袋,从里面摸出趁乱从急救箱里取出来的哮喘喷雾。 一手扶住长公主下巴,一手将喷雾送到长公主嘴边。 “杜若!”叶青璃看在眼里,抬手挡住她的手掌厉喝出声,“这是什么东西,你想对皇奶奶做什么?” “这是药。” “药?!”叶夫人冷哼,“杜小姐什么时候还成大夫了?” 叶青璃也跟着附和:“长公主千金之躯,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人命关天,杜若哪有心情和她们打嘴架。 一把甩开叶青璃的手掌,她抬手将喷嘴塞到长公主嘴里,连喷三下。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随意给公主随便用药。”叶夫人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杜若的胳膊,另一只手就将喷雾夺过去,用力将杜若向旁一搡,“要是长公主有事,我唯你是问。来人,给我拿下!” 叶夫人是公主的侄媳,在侍卫们中间自然也有威望。 侍卫们不明所以,听到命令,拨刀冲过来将杜若围住。 “若若姐!” “小姐!” 柳依依和翠莺一先一后地冲过来,扶住杜若的胳膊。 “住手!” 一声沉喝,却是出自楚南裕之口。 站起身,起身站到杜若面前,楚南裕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侍卫。 被他目光所迫,众人都是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收起手中的刀。 叶夫人斜一眼杜若,目光落在楚南裕身上,“世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您可别被这妖女迷惑。” “是啊,南裕哥。”叶青璃走过来,拉拉楚南裕衣袖,“我娘这是对事不对人,杜若又不是大夫,怎么能随便给皇奶奶用药,要是皇奶奶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两句,她吸吸鼻子,已经带上几分哭腔。 杜若淡定地理了理弄乱的裙摆:“药是我用的,我自然会负责任,如果长公主出事,杜若愿意一命抵一命!” 系统的声音,几乎是跟在她之后在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救人成功。生命值增加24小时,经验值加1点,距离下次升级还需要3点。” 杜若知道长公主无虑,放下心来。 第一级只是救了一个沈芳洲,第二级却要救四个人,看来这升级和打游戏一样,肯定会越来越难。 光是这样零星救人肯定不行,还要想想办法才行,怎么样才能迅速升级呢?! 杜若还在深思的时候,药力已经在长公主体内迅速发挥作用。 呼吸明显平缓许多,长公主因为缺氧而痉挛的身体放松下来,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看到妻子转危为安,叶闻笛的声音里满是惊喜:“阿莹,你怎么样?!” 长公主无力地喘了口气,“好……多了。” 019 本宫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楚南裕也是暗松口气,当即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侍卫:“还不退下?!” 侍卫们弯身退下,叶闻笛将长公主交给一位老嬷嬷照顾,亲自来到杜若面前,两手合拱身前,向杜若深深作揖行礼。 “多谢杜小姐救命之恩,老朽与公主没齿难忘!” 这对夫妇一向恩爱,哪怕是如今花甲之年,依旧也是相敬如宾,互相珍视。 刚刚看到妻子出事,叶闻笛的心都要急得跳出来。 此番感情之情,自然是发自内心。 “叶先生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杜若淡淡一笑,随后将手伸向叶夫人,“叶夫人,还不把药还我?!” 叶夫人见长公主真的恢复如初,也是暗自惊讶,还要说什么,叶闻笛已经转过身来,沉声下令:“还不把药还回去!” “爷爷,您不觉得此事蹊跷吗?”叶青璃皱着眉,“据我所知,杜小姐并未习过医术,怎么会皇奶奶刚好这时候犯病,而她刚好有解药?!” “没错!”叶夫人也跟着附和,“要我说,说不定是她在长公主的饭菜里下了毒!” “两位这意思,莫不是说贫尼这龙泉庵的东西不干净。”静心大师皱眉站起身,行到杜若身侧,目光清冷地凝视着二人,“将长公主刚才所吃所用全部取来,贫尼现在就来试毒!” “大师不要误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叶夫人忙着解释,“我只是说杜若,可没有说您。说起来,我倒要看看,她这是什么药!” 叶夫人抬手将药送到眼前,药瓶上有中英文说明书,她看到的刚好是英文说明那一面,字母看到她眼里全是鬼画符一般,自然是看不懂的。 正要转到另一面看看,不小心按到按钮,一股药雾喷出来正喷在脸上。 眼睛里喷进药水,刺疼无比。 “啊,我的眼睛……”叶夫人尖叫着丢掉手中的药瓶,“救命啊,我的眼睛……” “娘!” “夫人!” 丫环婆子们忙着冲过来扶住她,叶青璃就向旁边的人吩咐。 “快拿来水!” “水来了!” 一位侍女慌乱地抓过桌上的水壶递过去,叶青璃接过水壶,一把打开壶盖,将里面的水倒到叶夫人脸上。 水倒下去,不光有水还有茶叶,顿时浇得叶夫人满头满脸。 幸好茶水已经放凉,要不然,非把叶夫人的脸烫坏不可。 看看手中的茶壶,叶青璃气骂:“谁让你拿茶水的?” “我……”小丫环一脸委屈,“我以为是夫人要喝! 事实上,叶夫人只是被药水刺激到眼睛,才会不适。 刚才这一哭一闹,眼泪流出来,将药液冲走,眼睛自然也舒服许多。 用手抹一把脸,重新睁开眼睛,确定眼睛还能看到,她提着的心落回肚子。 感觉着脸上还有水,她下意识地抹一把脸,却抹下一把茶叶沫子。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偷笑出声。 叶青璃看着母亲的样子,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知深浅的东西,本宫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长公主沉着脸,指着二人就骂,“来人,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送回府中,好好闭门思过!” 020 不过是他自恋罢了 叶家母女灰溜溜地离开,这一场闹剧总算是收场。 长公主在众人的搀扶下行过来,还要再向杜若道谢。 杜若只怕老人家身体虚弱,忙着扶着对方重新坐下,又仔细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长公主的情况,明显是过敏引起的急性哮喘,现在没有化验设备,不能确定她的过敏源。 据宫女所说,长公主到这里之后,只是吃了几块杏花蜜饯,蜜饯的水果都是普通水果引起过敏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在这蜂蜜上。 蜂蜜中难免会有少量花粉,引起过敏的很可能就是这些花粉。 杜若略一沉吟:“公主春天时,可爱眼睛不舒服,或者咳嗽?” “杜小姐真是神医!”伺候长公主多年的嬷嬷一脸惊叹之色,“每年春时,公主都会闹咳嗽,吃多少药都不管用,要到夏时才会好些。” 杜若点点头,越发确定自己的推测。 “杜小姐可有法子?”叶闻笛关切询问。 “先生不用担心。”杜若淡然一笑,“等我回去帮公主配点药送到府上,每天吃上一些,过了这开花时节便无事。只是要记住一点,以后但凡有花和蜂蜜的东西,千万不要再吃。” 其实抗过敏药就在她的急救箱,只是这种情况下不便拿出来,而且药盒上的中英文之类的东西只怕众人看到要起疑。 叶闻笛等人少不了又要感激一番,亲自扶住妻子起身,送她回城休息。 楚南裕目送长公主车驾走远,转脸看向杜若。 “今天楚某又欠了姑娘一个大大的人情。” 楚南裕的父亲是旧帝的兄弟,长公主便是他的姑奶奶。 大楚的规则,世子们未袭王位之时,都要留在京城就学,楚南裕与长公主和叶闻笛一向也很亲近,杜若救了长公主于他当然也算上一个人情。 “世子殿下客气。”杜若一笑。 “杜小姐医术了得,不知道是从何名师?” “哪有什么名师,不过是读过几本医书罢了。”杜若应付两句,借口要回去给长公主配药,道别楚南裕走向马车的方向。 楚南裕负手站在山路上,目上送着杜若的背影。 山路上,女子一身青衣,后背挺直,脚步从容,自始至终,头都没有回一下。 以前从未听说杜若会医术,今天看她治病救人却是极有章法,以前一直以为这位多少有几分轻浮,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如此深藏不露。 想起前事,楚南裕不由自嘲地摇摇头。 以往见面,这位杜家大小姐都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楚南裕甚至一度以为她对自己心有所属,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自恋罢了。 “世子殿下!”一个手下匆匆行过来,“马场那边的事情查清楚了。” 楚南裕目光转冷:“说!” 之前在马场,他的马突然受惊,是杜若冲过来,不顾一切地拉住马缰救了他,为此还摔伤了胳膊。 楚南裕对她感激之余,也觉出此事蹊跷,早就吩咐手下在查探是谁的手笔。 “有人在您的马料中动了手脚。” “谁?” 021 画风变得有点快 “马场里的一名专司喂马的小厮,咱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被灭口了。”亲信手下抬起脸,“您看……会不会是王府的人?!” 永宁王膝下共有三子,楚南裕是正妃嫡出,名正言顺的世子。 除他之外,还有两位侧妃的儿子。 如果他出事,这世子之位自然便要由他们来接任。 嫡庶之争,在皇族世家之中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楚南裕抬起右手,“这件事情,不要让母妃知道,凭白担心。” 手下点点头,“对了,刚刚听到消息,云将军不日就要回京复命。” 楚南裕的脸上顿时露出明显的喜悦,嘴里喃喃地轻唤出对方的名字。 “阿泓!” 一年了,终于又可以见到她。 …… …… 此时,回城的马车上,柳依依也向杜若报告了这个刚刚听到的消息。 “若若姐,听说云将军马上就要回京。” 云将军? 难道是《盛楚》女主角云清泓? 杜若的语气里有几分惊喜:“你是说……飞羽将军云清泓?!” “不是她还有谁?”柳依依疑惑地注视着杜若的脸,“若若姐不是一向最讨厌她,怎么听说她回来这么高兴?” “谁说我讨厌她?” 讨厌云清泓的是原主,可不是她。 漫画第一部时,云清泓才几岁,杜若这个《盛楚》老粉,可是“看着云清泓长大的”,简直是把对方当女儿看,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 “云将军与楚世子……”柳依依皱眉,“若若姐真的不介意?” “别忘了。”杜若抬手轻点对方眉心,笑嗔:“姐姐我可是马上就要嫁人了。” 柳依依还要再说什么,马车已经在相府门前停下。 杜若道别柳依依下了车,一眼就看到栓马桩上绑着数匹高大骏马,其中一匹通体乌亮,毛皮顺如丝绸,在一片高大骏马中依旧是透着卓而不群的气质。 这马……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姐,您回来的正好,老爷正准备让我去接您呢!”管家恰好走到门口,看到她,笑着迎过来,“快快快,客人可都等半天了。” 客人? 杜若带着几分疑惑,跟在管家身后走进父亲的书房,还没进门就听到杜祖恩带着笑的声音,似乎是在向谁介绍自己的书画。 下人挑起帘子,杜若迈步进去,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笑呵呵的杜祖恩。 在他身侧不远处,一人背对着门的方向,正在欣赏墙上的字画。 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脸,竟然是沈芳洲。 清晨时分还互相看不对眼,恨不得将对方除之后快的两个人,竟然友好地一起赏画? 杜若:…… 这画风变得有点快吧? 在她错愕间,沈芳洲迈步走过来,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 “本王与右相正在商量你我的婚期,三日之后便是黄道吉日。”右手伸过来,隔衣握住她的手腕,沈芳洲垂着脸,墨眸逼视着她的眼神,语气如水温柔,“若若,你可愿意?!” 三天? 古代也能闪婚?! 022 好一个渣爹 “不行!”不等杜若回答,杜祖恩已经抢过话头,一脸慈爱女儿的父亲姿态,“这婚服、嫁妆、首饰……哪里不需要准备,我杜祖恩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也要风光大嫁。” “这些不用右相担心,三天之内本王都会准备好。” “小若是我的女儿,怎么能让千岁破费?”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沈芳洲松开杜若,从袖中取出一方贴子,“这是清风道长帮我算的时辰,道长还说,这是今年唯一适合本王成亲之日,否则便要等三年之后才有吉时。” 杜祖恩扫一眼他手中的贴子,眼底闪过无奈之色:“这……” 沈芳洲掂掂手中的贴子:“本王倒是不怕等,只是右相难道想要让皇上也等三年?” 杜祖恩咬了咬牙,“三天就三天。” 一场婚事就在二人的言谈间定下来,自始至终,杜祖恩都没有询问杜若哪怕一个字。 “既然如此,本王便去向皇上禀明此事。”沈芳洲斜睨着杜祖恩,“右相可还有异议?” “没有没有。”杜祖恩笑道。 “那……”沈芳洲的视线移过来,落在杜若身上,“你呢?!” 杜祖恩急行两步,扶住杜若胳膊,“小若自然是开心还来不得及,对不对?!” 那模样,明显是怕杜若节外生枝。 “全凭父亲做主。” 杜若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悲喜。 她并不介意早点嫁过去,只是心中多少替原主有些不值。 这样一个父亲,原主当初竟然信得那么死心蹋地。 沈芳洲站在旁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凤眸微微眯了眯。 “既然若若也没有意见,那本王即刻入宫面圣。” 沈芳洲告辞离开,杜祖恩拉着杜若一起送出书房,在院门口目送沈芳洲离开,杜若转身便要回自己住的院子。 “小若!”杜祖恩追过来两步,将她重新拉回书房。 书房里,杜祖恩的幕僚周子成已经在座,看到父女二人回来,忙着起身:“丞相,如何?” “沈芳洲那只阉狗,竟然弄了一张清风道长的贴子,坚持说要三日后成亲,否则便要等到三年之后。”杜祖恩气哼哼地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也只能答应他。” “三天?”周子成皱起眉,“看来,只能委屈小姐先嫁过去了。” “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一条阉狗,嫁不嫁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杜祖恩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笑着走过来扶住杜若的胳膊,“小若,父亲知道这次是为难你了,这一次爹也是实在没办法,我进宫面圣,皇上根本不见我,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和千岁的事情,要是不嫁,你这名节可就不保,爹也是为你考虑。你先嫁去,等时间成熟之时,爹一定帮你恢复自由之身,到时候一定帮你找一个比楚南裕更好的夫君!” “是啊小姐,有你在千岁府,咱们就能里应外合。”周子成也笑着附和,“等右相荣登大宝之时,您就是公主,这天底下的男人还不是随便你挑?” 拿到圣旨后,杜祖恩亲自入宫面圣,小皇上身上有恙不见客,杜若与沈芳洲的风流韵事却已经传遍京城,彻底打破杜祖恩与永府王府联姻的美梦,杜祖恩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位父亲毫不犹豫地将女儿推进火坑。 好一个渣爹! 023 这岂不是一个聚宝箱 杜若暗自冷哼,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女儿都听爹的。” “真是爹的乖女儿。”杜祖恩见她如此听话,喜得眉开眼笑,当下哄道,“你放心,哪怕是嫁到千岁府,爹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杜若应付两句,返回自己的房中。 杜祖恩站在书房窗边,目送她离开,眼中笑意完全隐去:“沈芳洲啊沈芳洲,没想到你也有色迷心窍的时候,你可别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是啊……”周子成笑着走过来,“之前只当这位软硬不吃没有弱点,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而已,只是……这些阉党一向有些变态,小姐不会受委屈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杜祖恩淡淡道。 “爹!”杜钧急匆匆从门外冲进来,“我听说你已经答应姐姐的婚事,是真是假?” “没错。” “你……”杜钧气得呼吸一窒,“他就是一只阉狗,哪里配得上姐姐?” “少爷,右相这也是无奈之兴趣,更何况,小姐也是愿意的啊!” “要不是你们骗她,她怎么会愿意?”杜钧的眼睛因为愤怒而通红,“你们这分明就是把姐姐把火坑里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就是想要利用姐姐……” 啪! 一计耳光狠狠扇在杜钧脸上,杜祖恩沉着脸,语气阴沉。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杜家,为了你们的将来!” “姐姐难道就不是杜家人吗?若是这将来是牺牲姐姐换来,我杜钧宁可不要!” 冷哼一声,杜钧转身摔门而去。 “少爷!”周子成追出来两步没追上,无奈地摇头而回,“丞相,您也别难过,三少爷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这个混帐东西。”杜祖恩拧着眉毛踱了几步,“你去安排些人手,仔细盯着他和小若,这个臭小子一向做事冲动,这次的婚事,不许出关点差错。” 杜祖恩背着书站到窗前。 杜家人? 她还真不是! …… …… 后院闺房。 杜若翻开急救箱的盖子,不由惊讶地扬眉。 之前取出哮喘喷雾之后的空缺,竟然已经自动补充完整。 难道,这箱子里的东西会自动补充? “不错。”系统的声音及时在她脑海中想起,“箱子里的所有药品和消耗品都会自动补充。” 如果说来,这岂不是一个聚宝箱? 原本杜若还担心,这些药用完就不再有,需要节省使用,听到这句顿时心下一喜。 这些常用药可以治不少病,开个小门诊都没问题。 门诊? 杜若眉头轻轻一跳。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 要是开一个医馆,还愁没有病人?! “姐,姐!” “三少爷!” “你们都退下,我和姐姐有话说。” 听到外面的声音,杜若将准备好的抗过敏药收好,将急救箱重新收回身上。 珠帘碎响,身上斜背着一个包裹的杜钧大步走进来,一把拉住杜若的胳膊:“车马我都安排好了,姐姐快跟我走。” “去哪儿?” “逃婚!” 杜若:…… 024 随便来一段说走就走的逃婚 取下身上的包裹,抛在床上,杜钧利落地将包裹扯开。 杜若斜一眼包裹,里面除了金银就是银票玉牌之类的细软,不要说干粮,连件衣服都没有。 果然是不食烟火的小少爷作派。 “快点啊!”看杜若还站在原地未动,杜钧着急地提醒她一句,大步走过来,抓过桌上的首饰盒,摞在包裹里,见杜若还是不动,他急得眼睛瞪大,“姐,你干吗呢?” “我问你。”杜若坐到锦榻上,“我们今晚住哪儿?” “我有钱,咱们住客栈?” “要是父亲查找我们怎么办?” “那我们就……藏起来!” “就算我们躲过今晚,明天呢,父亲封城的话,你如何出城门?” “这……”杜钧语塞。 “就算我们幸运地混出城门,没有路引文谍,我们能去哪儿,躲到荒山野岭,吃树叶喝露水吗?!” 不说沈芳洲监察司耳目遍布天下,哪怕是他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算两个人无比幸运,躲过二人的追踪,就凭他们二人这个点钱能扛多少时间? 生活可不是小说,真以为能随便来一段说走就走的逃婚? 杜钧抓抓后脑勺,没说话,这些他根本就没想过。 咬了咬牙,他皱眉开口:“反正……我不能让你嫁给沈芳洲那个死太监!” 站在面前的少年,不过只是十五六的年纪,俊郎的脸上还有几分少年稚气,那对眼睛里却是一片赤诚。 杜家这个老三,平日里一向玩劣鲁莽,骨子里却还存着几分未凉的热血。 这整个杜家,他是唯一对杜若真心的人。 可惜,原主对这个弟弟却一向不以为意,甚至还总得他给自己丢人。 走上前来,杜若抬手扶住高大少年的右臂。 “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我们逃了,便是抗旨,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可是,沈芳洲那个卑鄙小人……” “放心吧,姐姐有办法应付他。”杜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他真的对我不好,我们再逃婚也来不及。” 此时,杜钧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确实冲动欠考虑。 少年人抬手拍拍胸口,信誓旦旦。 “姐姐放心,只要你一句话,你想什么时候逃婚我都帮你。” 杜若是独女,从来没有兄弟姐妹。 父亲与母亲离异,杜若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在她上大学那年病逝只剩下她一个,这是第一次再次感觉到亲情的温暖。 一向淡漠如她,也是心下升起一股暖意。 “好!” “三少爷?”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老爷找你。” 这个老狐狸,只怕早派人盯着他们姐弟。 杜若冷冷一笑,手掌在杜钧手臂上拍了拍。 “这些东西先放在我这儿,若是父亲问起,你只说找我聊几句。”见杜钧转身要走,杜若想起漫画中少年人为了保护杜若,万箭穿身的惨烈结局,追上两步,拉住他的胳膊,“记住,如果想要保护他人,首先自己要足够强大,你懂吗?” 杜钧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女孩子的目光温和中还透着些其他的情绪。 那是什么情绪,杜钧没有看懂。 直到多年以后,这个少年一夜连破三城,面对跪俯在他面前的万千敌国百姓才明白,那种眼神叫怜悯。 025 全京城的小姐贵女们都要为您害相思病 将杜钧的包裹收进柜子,杜若吩咐翠莺写一张字条,说明药物的吃法,又唤来一个下人将药和说明一起交给对方,让他送到长公主府上。 此时,已经是晚餐时分。 杜祖恩出门应酬,与杜若一起用餐的只有杜钧。 吃饭的时候,杜若屏退下人。 “一会儿吃完饭,你找一些你几年前穿不下的衣服给我。”知道对方疑惑,杜若主动解释一句,“我准备换上男装,去外面找一间房子,以后万一我们真的逃婚也方便。” 杜钧并没有怀疑,饭后果然让手下送来,按照杜若的吩咐,只说是穿不下送给翠莺的表弟穿。 这些衣服都是杜钧几年前的旧衣,说是旧衣,其实也都没穿过。 杜祖恩自然是不缺钱的,像他们这些少爷小姐,每一季不知道要准备多少衣物,哪里穿得过来? 杜若试了试,长短合适,只是稍稍有些肥大。 身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与古人女子气质不同,杜若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女儿家的扭捏,反而透着几分潇洒姿态。 翠莺帮她把头发也梳成男人的式样,站在旁边拍手称赞。 “小姐穿男装比千岁也不差,可惜小姐是个女儿身,要不然,全京城的小姐贵女们都要为您害相思病呢!” 听她提起沈芳洲,杜若微微扬眉。 故意让皇上赠婚,将二人的事情散布出去,即可以掩饰沈芳洲的病,又可以影响到杜家与永宁王府的联姻,可谓一石二鸟,沈芳洲的这些举动杜若都能理解。 只是…… 那个家伙,难道真打算娶她?! …… …… 千岁府。 书房。 一身淡青布衣的监察司左护法秦观,正在向沈芳洲报告今天收到的消息。 杜家的人原本就在沈芳洲的监视之下,自从那晚之后,杜若当然也成为重要监视对象之一。 监察司耳目遍天下,自然是没有多少事能逃过沈芳洲的法眼。 提到杜若与叶夫人斗嘴的那一段,秦观的语气中不无笑意。 “以前只觉得她空有一张漂亮面皮,真是看不出来,这位杜美人这般有趣。说起来……”他侧脸看向坐在主位,翻看着手中帐册的沈芳洲,“千岁真的准备与这位杜美人成亲?!” 沈芳洲淡淡地翻到下一页:“我有损失吗?” “这个……”秦观一怔,旋即笑道:“倒是真没有。” 千岁成亲,谁敢不送贺礼? 相比起庞大的贺礼数目,准备婚礼的那些钱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还能大赚一笔,成亲这件事情,于沈芳洲确实是半点损失都没有。 “千岁,属下还是有些担心……”一直沉默的沈九正色开口,“她是杜相的女儿,只怕对您不会忠心,到时候肯定会悄悄打探咱们的消息。” 沈芳洲抬手合拢看完的帐目,丢到秦观手里:“我只怕她不打听。” 原本以为,杜家会想方设法也要推掉这门亲事。 谁想杜祖恩那只老狐狸,竟然真的舍得把女儿嫁给他。 以沈芳洲的心智,不难猜到对方的想法,是想安插一个眼线到自己身边。 沈九与秦观对视一眼,同时醒悟过来——自家千岁这是准备将计就计。 026 未来名医 姑娘出阁对于相府自然是一件大事。 第二天一早,整个府里都忙碌起来。 下人们忙着布置府院、准备嫁妆、赶送请贴的时候,当事人杜若却悠哉哉地走出府门,坐上下人准备好的马车,赶往城内最繁华的商业街——金粉街。 金粉街原名杨柳街,因为街上大多都是香粉店、首饰店而得名。 全城最好的几家香铺香粉店都在这条街上,恰逢市集,街道上的人也是格外的多。 马车走不动,主仆二人下了车,吩咐车夫等在街口,杜若带着翠莺信步闲庭在几个香粉首饰铺子转了转,确定甩掉管家安排的小厮之后,拉着翠莺挤过人群拐进一条僻静的街巷。 片刻,主仆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公子哥和小厮的打扮。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翠莺唇上粘着用头发做的假胡子,杜若则戴上那顶从店里买来的黑纱帷帽。 时值春时,街上飞絮扬花,戴帷帽的人也不少,走在人群中倒也并不奇怪。 二人行到东市附近,翠莺抬手向不远一座高台阶上的大门一指。 “小……不是,少爷您看,那里就是太医院。” 太医院是专门负责培训和管理大夫的地方,各地都有设置。 皇城太医院不仅管理着各地太医院,而且有名医百草先生坐阵,可谓整个大楚最高的医道学府。 想要行医开店,必须要拿到太医院的文书。 杜若向看门人询问情况的时候,恰好一位年轻男子抱着药走过来,听到二人说话,主动走过来。 “我带你们去吧,刚好我要去送药。” 杜若转过脸,只见来人身量清瘦,背上竹篓里装着新鲜的药草,手中也是大包小包的。 身上太医院的素白布袍一角补着补丁,边角袖口都已经磨得起毛,却是洗得干干净净。 玉白面容,斜飞入鬂的长眉下,一对眼睛目色温柔。 这张脸,这打扮,难道他就是…… “请问公子贵姓?”杜若笑问。 “公子客气,在下乌柏,是太医院药园的学生。” 果然! 未来的大楚名医,乌柏医生。 “原来是乌先生,久仰大名。”杜若下意识地将右手伸过去,意识到这个时代没有握手的礼节,她手臂一抬握住对方怀里的药包,“我帮您拿!” 漫画中的乌柏出身医药世家,只是因为父亲不小心医死人,罚去医官,自此家道中落。 这位不仅医术过人,而且为人善良温和。 身为同行,杜若对他也自然也是很有好感。 乌柏笑了笑,也没客气,当即引着二人走进太医院大门:“我还没有请教公子的姓名。” “在下……”杜若略一沉吟,随口扯出一个名字,“苏木。” “苏兄的名字也是药名,看来一定也是出自医药世家。”乌柏笑起来:“京城里姓苏的人家不多,苏兄是外地来的?” 杜若笑了笑,算是默认。 走在二人身后的翠莺,低笑出声。 杜若白她一眼,将药包塞到她怀里,翠莺忙着敛起笑意。 027 我说没有便没有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西边别院门外,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 乌柏带头迈过门槛,杜若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侧的小角门处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套着太医院院服的学子们,在招呼着众人排队。 “这是来义诊的百姓。”乌柏主动解释,“百草先生做院长之后,太医院每日由医师带着学子们义诊,一来可以造福百姓,二来也给学子们观摩实习的机会。” 杜若赞同地点点头,医生这个职业不同其他,没有经验直接行医是不可能的,百草先生这个举措倒是和现代的医学生实习有点相似。 “乌柏,你不去送药,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远处,响起一位男子带着不悦的嗓音。 说话的是一位套着紫领白袍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还随行着几位红领和黄领的太医院学子。 太医院中,授业的老师分为博士和司业两级。 博士白衣黑领,司业白衣紫领,普通学子则按照所在院室不同,以衣领颜色区分。 乌伯是药科学子,衣领为青领,针科为灰领,按摩科为黄领,医科学子则是红领。 “乌柏见过许司业!”乌柏客气地向对方欠了欠身,“这位苏公子前来考核,所以我带他过来。” 这间西别院,不仅负责义诊,也是负责学子考核的地方。 “考核?”许司业的目光扫过杜若身上的锦衣,“苏公子在哪所太医院就学,可有推荐文书?” 杜若客气地向对方行过礼,“回许司业,我是家传医术,没有推荐文书。” “家传医术?”许司业唇角里挤出一声讥笑,“连推荐文书都没有,还想考太医院的文书?” 按照规则,家传医术想要考核,至少要有一位医师的推荐文书才有,只是这些规则杜若是不知道的。 “这个……苏木是从外地来的,不懂咱们太医院的规矩,还请许司业通融!”有求之人,杜若也是语气客气,“许司业可以考考我,苏木有足够的信心,一定能够通过您的考核。” 母亲是中医世家,她本人又是医科生,自幼就已经熟背医书,又上过医学院,中西医内外都能胜任,杜若自认以她的实力肯定是能通过考核的。 “哼!”许司业用鼻孔看着她,挤出一声冷哼,“太医院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许司业。”乌柏心下同情杜若,笑着帮她说情,“这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百草先生不是也说过,不要循规倒矩的吗……” “呵……”许司业冷笑,“你这是拿百草先生压我?!” “乌柏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很敢呢?!”许司业阴阳怪气地反驳,“不要以为百草先生与你父亲有些交情,你就敢在太医院为所欲为,今日我负责考核之事,我说没有便没有!” 看乌柏因为自己挨骂,杜若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拉住对方衣袖将他拖到一边,她正要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028 你如我所料就是个庸医 “许司业……”一位医科学子跑到廊下,急语出声,“许司业,您快来看看!”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训斥对方一句,许司业不紧不慢地迈下台阶。 “苏公子莫急。”乌柏向杜若安慰一笑,“今天是初一,院长今天也该回来了,等他来了,我再帮你说说,或者还有机会。” 不等杜若说话,那边孩子的哭泣声,突然转为高亢急促。 杜若转脸看去,哭闹的孩子已经被放到诊台上。 那是个大概两三岁样子的小女孩,小脸通红,额角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看得出来极是痛苦的样子。 许司业的手正放在他的肚子,帮小家伙按揉肚子。 大概是被他按得疼,小家伙越发哭得大声。 “哭什么,忍着点,我这是帮你顺气,顺完气就不疼了!” 许司业皱着眉,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巧儿乖,大夫揉揉就不疼了!” “是啊,巧儿听话,肚子不疼了爹给你买糖吃。” 孩子的父母又是哄又是劝,孩子身上疼哪里理会得这些,只是挥舞着小胳膊小腿,用力挣扎。 “疼,娘……疼!” “你们按住她!” 两个学生按住孩子手脚,许司业抬手按向孩子腹部,用力揉捏。 腹部刺疼,孩子挣扎不动,猛地发出一声凌厉的尖叫。 杜若的目光扫过孩子明显鼓涨的右侧腹部,眉尖一跳,一个箭步迈下台阶。 “快住手!” 小孩子是不会装的,如果是一般的腹疼,绝对不会这样痛苦尖叫。 若是严重的病症,许司业这样的按摩手法不但不会起作用,很有可能会起反作用。 许司业被她呼喝,吃惊地转过脸,看清是杜若,眼中露出不屑之色,转过身来还要将手重新伸向那幼童。 “慢着!”杜若上前一步,“这孩子哭声异常,只怕病情严重,许司业这样的手法施治可有依据?” “我这可是院里专业的按摩通气之法。” “那我还要请问司业,这孩子是什么病?” “右下腹涨硬如鼓,明显是大便燥结,腹气受阻。春日天燥,这孩子只怕是最近贪嘴结食又着了凉。” “先生果然厉害,早上我买了一只烧鸡准备待客,这孩子明明吃了早饭非要再吃鸡肉,他娘被她磨得没办法,撕了一只鸡腿,吃到一半就叫肚子疼,又哭又闹的折腾,我们就带他过来求医了。”孩子的父亲道。 四周围观的学子们,都是露出敬佩之色。 许司业得意地向杜若一笑,“许公子可还要怀疑在下的医术?” 杜若观察着那孩子的表情,轻轻摇头。 这孩子脸色苍白,明显不是肚涨这么简单。 听孩子的父亲说明过孩子的症状之后,杜若越发坚定自己的判断。 “之前确实是怀疑,现在却一点也不怀疑……”杜若冷笑,“你如我所料就是个庸医!” “你……”许司业气得脸色涨红,“一个连太医文书都没有的混帐小子,也敢质疑我的医术?” 大家原本不知道杜若的身份,看她在许司业面前还敢如此放肆,还以为也是太医院的医师。 听许司业说她连太医文书都没有,对她的信任自然是大打折扣。 029 敢打包票吗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就是,这是什么地方,连个太医文凭都没有,也敢信口开河!” …… 实习的学子和前来诊治的百姓们纷纷出声指责,杜若背着手,只是观察着那孩子的情况。 诊台上,因为许司业不再按揉,腹疼减轻,刚刚痛哭的孩子眼泪还挂在长睫毛上,一对眼睛就好奇地看向杜若的方向。 “司业。”乌柏走上前来,站到杜若身侧,“我也觉得这孩子的症状有些怪异,如果只是肚涨,应该不会哭得这么夸张。” “小孩子怕疼,有什么夸张的?”许司业抬手向那孩子一指,“再说,现在不是不哭了?” “巧儿!”孩子娘见自家孩子止住哭,欣喜地将孩子抱起来,用手帕帮孩子抹着眼泪,“告诉娘,肚子是不是好点了?” 小家伙点点头。 孩子爹竖起大拇指:“先生真是神医,神医!” “准备纸笔,我再帮这孩子开两幅通泻的方子。”早有学子准备好纸笔,许司业念出一个通便下火的药方,学生写好双手捧过来,许司业将药方递给那孩子的父亲,“去拿药吧,这几天先让她清淡饮食,切不可再吃肉了。” “两位不要着急拿药。”杜若平静开口,“不等你们回家,这孩子还会腹痛。” 许司业气得脸色发青:“我念你也是医者之后,给你几分面子,你竟然这样不识抬举?” “许司业……”乌柏还要再说什么,许司业已经气愤地打断他,向门口一指,“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出去!” “来,给先生鞠躬,说谢谢先生!” 这会儿,孩子娘已经帮小家伙套上鞋子,将她抱到许司业面前,示意女儿向许司业鞠躬。 小家伙弯下身去,没有行礼道谢,而是抱着肚子缩成一团,小眉毛再次皱成川字抽噎起来。 “娘,肚子……疼,好疼……” 话说到一半,小家伙身子一抽,哇得张口吐了一地秽物。 “巧儿?!” 孩子的爹娘惊呼出声,杜若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小家伙抱起来放回诊台,伸手解开小家伙衣带,将手指放到她的腹部。 隔着孩子单薄的皮肉,她分明摸到一处明显的异样隆起。 刚刚碰到那里,那孩子又是疼得全身一阵痉挛。 果然,如她所料。 这根本不是什么便秘肚胀,而是突发性肠扭转! “你干什么?” “你别动我家巧儿!” 许司业和孩子的爹娘几乎是一起冲过来。 “这孩子的肠子已经绞在一起。”杜若抬起脸,“如果不及时处理她会死的。” 在她的时代,肠扭转都不是小病。 这孩子刚刚发作,现在手法复位还来得及,再耽误下去极有可能会发展成肠坏死腹膜炎,到时候必须手术。 这里没有手术条件,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听说女儿有生死危险,孩子的爹娘一下子怔住。 许司业冷哼:“胡说八道,一个肚子疼还能死人了?” “许司业……”杜若抬起脸,隔着黑纱看不太真切她的表情,不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迫人的凌厉,“敢打包票吗?” 030 敢 许司业哑了口:“这……” 刚刚他帮小女孩把过脉,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太大异样,所以认定不过就是吃坏肚子胀气之类。 现在看小女孩疼痛比刚才似乎还剧烈,他也不免对自己的定论有所怀疑。 只是当着这么多学子和前来看病的百姓,身为司业的他,怎么会愿意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承认自己的错误? 不甘心就此示弱,他梗着脖子反问:“那你呢,你敢打包票能治好这孩子吗?” 杜若平静地卷起衣袖,隔着帷帽吐出一个掷地有声的字眼。 “敢。” 见杜若将手掌伸向女童腹部,他伸手挡住她。 “且慢!”环视四周,许司业扬起声音,“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位即不是我们太医院的先生,也不是我们太医院的学生,要是治不好把人治坏了,我们太医院概不负责。” 这话不光是与杜若撇清关系,也是故意说给孩子的父母听。 太医院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不用多提,百姓们当然是信之不疑。 可是眼前这个蒙着黑纱的年轻人,孩子的父亲实在是不敢相信。 事关自家孩子的性命,万一真把孩子治坏了怎么办? “你……你别动我女儿!” 当娘的疼女儿心切,冲过来一把将杜若推开,将女儿拢在怀里。 当爹的也冲过来,挡在母女二人面前。 “我们不用你治!” 眼看着事情向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许司业只是暗暗一笑。 “娘……”女童身子被牵动,腹疼越发剧烈,哭得越发大声,“疼……好疼!” “我理解二位的心情。”在医院,什么样的家属杜若没见过,知道二人是担心孩子,她并没有因为孩子娘的冲动而生气,“孩子现在危在旦息,这里除了我没有人能救她,二位真的愿意拿孩子的生命冒险吗?” 她的声音依旧是不急不躁,却让父母二人同时犹豫起来。 “这……” 当娘的看看当爹的,当爹的看看当娘的,再一起看向怀里痛哭的孩子,都是有点难不准主意。 “二位!”乌柏走上前来,向女婴的父母欠欠身子,“在下是太医院药科的乌柏,我可以为苏公子做担保。” 眼看着孩子越哭越烈,到底还是当娘的第一个软下心来。 “只要你能救我女儿,我……”看看怀中的女儿,她咬了咬牙,“我愿意一试!” “来,快把孩子放下!” 乌柏主动过来帮忙,三个人小心地将孩子放回诊台上。 杜若走过来,让女童两腿弯起,手掌放到孩子腹部,小心地用手法轻推着她绞在一起的肠道。 四周的学子和百姓们都是好奇地围过来,想要看看杜若如何救治。 许司业斜着眼睛也在旁边看,唇角还含着几分冷笑。 还以为她有多高明,不过也就是揉肚子而已。 看准机会,杜若手掌轻推,稍一用力。 “娘!” 女童疼得尖叫一声,背过气去。 “恭喜宿主,救人成功。”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生命值增加24小时,经验值加1点,距离下次升级还需要2点。” “巧儿!” 孩子爹娘同时惊呼出声,抱住女儿。 许司业眼中闪过冷色,不阴不阳地开口:“苏公子,这就是您的包票?!” 031 百草先生 杜若没有出声,只是淡定地放下自己卷着的衣袖。 她心中清楚,孩子的肠道已经复位,只是复位时的疼痛她忍受不住才会晕过去,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时间会为她做最好的证明。 “你……”孩子爹红着眼睛转过脸,“你……你治死我女儿,我和你拼了!” 上前一步,他抬手就是一拳,挥向杜若。 乌柏站在杜若身后,想要救护却来不及,下意识地拉住杜若的胳膊想要将她拉开。 这功夫,斜下里一只手掌已经伸过来,在半空中稳稳地抓住孩子爹的手腕。 杜若定眼看去,只见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身白衣,须发飘飘,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只是对方背对着她,看不清楚脸面。 她看不清,四周的人却看得清楚,立刻认出这位就是太医院的现任院长,名医百草先生。 “院长回来了!” “见过院长!” …… “这位小哥。”百草先生对孩子爹温和一笑,“有什么话,慢慢说。” 孩子爹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你让开,这个混蛋治死我女儿,今天我就让他一命抵一命!” 百草先生向他身后扬扬下巴:“你仔细看看,孩子死了吗?” 孩子爹转过脸,刚刚晕过去的女童,这会儿已经重新睁开眼睛。 “巧儿?!”见到自家宝贝疙瘩,死而复生,男人换出女儿的小名,眼泪差点掉下来,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女儿的小手掌,“你可吓死爹了,别怕,这个医生治不好,咱们换一家,爹就是砸锅卖铁也把你治好。” “小姑娘!”百草先生笑呵呵地询问,“肚子还疼吗?” 小家伙伸出小手,用一根小指头试探地按按刚刚绞痛的肚子,含着泪的眼睛里现出笑意。 “不疼了,娘……不疼了。” 父母二人又惊又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当娘的将她重新放到地上。 “你走几步试试?” 小家伙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小跑回来扑到娘亲怀里,抬起眉眼舒展的小脸儿:“娘,一点都不疼!” “看看,这不是真好了!” “真看不出,这年轻人竟然比太医院的司业还厉害。” “是啊,刚才真是错怪人家了。” ……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 孩子爹黑脸一红,转身过来站到杜若面前。 “公子,刚刚多有得罪,您救了巧儿,就是我们的恩人,我……我给您磕头!”说着,一挑衣服就要往地上跪。 当娘的也将女儿拉过来,“快,巧儿,给恩人磕头!” “别!”杜若忙着拉住二人胳膊,“孩子没事就好,不必行如此大礼。” 见对方这么宽容,孩子爹越发过意不去,直起身来,在身上摸出一个半旧的布袋,双手捧着送过来。 “这是我们所有的钱,公子别嫌少!” 来这里参加义诊的,多是一些穷苦百姓,这三位也不例外。 既然杜若不是太医院的人,这诊费自然是要收的。 杜若不肯收,对方硬塞在他手里。 上前一步,将钱袋递到小姑娘手里;“拿着,让爹娘给你买好吃的。” 小姑娘天真地抬着小脸,“那我还能吃鸡腿吗?” 032 却是最可怕的 “当然。”杜若笑语,“不过,下次吃东西时可不许再跑跑跳跳,要不然肚子还会疼的!” 小家伙认真地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道:“下次,我坐着啃鸡腿!” 一句话,一群人全都被逗笑了。 “就你聪明。”当娘的笑嗔一句,手却抬起来,悄悄抹一把眼睛。 这功夫,百草先生亲自帮小姑娘把了把脉,确定小家伙安然无虞。 “孩子已经没有大碍,药也不必吃了,回去吧!” 杜若没有表示异议。 孩子发病时间短,肠部应该还没有形成炎症。 这样的年纪新陈代谢快,恢复也快,没有必要多吃药增加肠胃负责,因此她只是叮嘱夫妻二人好好照顾孩子,如果有任何不适再随时复诊。 夫妻二人向杜若和百草先生连声感谢,带着孩子鞠躬之后离开。 “大家继续义诊。”百草先生摆摆手,注意到准备趁机开溜的许司业,轻咳一声,“许司业?!” 许司业停下脚步,陪着笑脸向百草先生欠欠身子,“院长,有何吩咐?” 百草先生负手向杜若轻扬下巴,语气中不无责备之意:“这位小公子帮你救下一条人命,还不向人家道谢?” 每年年初,身为院长的百草先生,都要到各地的太医院走一走,看一看,今年也不例外。 刚从外地回来,路过西院门口,听着里面吵吵嚷嚷特意进来看看,只是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杜若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人群外的他。 刚刚杜若与许司业之间的争执,他也听得八九不离十。 任何医生都不可能保证自己次次都能正确诊断,哪怕是他自己也没有这样的自信。 错不怕,明知错了却不知道悔改,却是最可怕的。 为人师者,不光要有才学,还要有德行,许司业这样的态度绝对不能成为学子们的榜样。 许司业心下不服,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向杜若欠欠身子。 “许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苏公子不要介意。” 杜若只是淡淡轻应一声算是回应。 对方不是真心,她又何必诚恳? “大家一定要记住。”百草先生环视四周学子,语重心常,“咱们做大夫的,切不可自负,一时的颜面得失,耽误的可就是一条人命,你们懂吗?!” “院长教导的是!” “知道了!” …… 学子们纷纷回应。 百草先生摆摆手,大家四下散去,各司其职。 “院长。”乌柏走上前来,简单将杜若的事情向百草先生说明,“苏公子医术了得,还请院长帮帮他吧?” “院长。”许司业不失时机地开口,“考核文书需要医师推荐,这可是太医院多少年来的规矩,不能轻易破坏啊,否则……以后还怎么管理?” 刚刚杜若确实表现出色,只是一次诊治,并不能证明她确实有开馆治人的能力。 事关病人的生死,百草先生也是十分谨慎。 略一沉吟,他目光温和地落在杜若身上。 “不如这样,苏公子先在太医院,与我们的学子一起学习,如果您能通过学院的考核,老朽愿亲自为你写一封推荐书,苏公子以为如何?” 033 玩家的小胳膊拧不过NPC的大腿 “可是,他并不是咱们书院的人,现在也不是新生入学的时候。”许司业皱眉道。 “老朽收他为弟子,他不就是了?”百草先生笑呵呵地注视着杜若,“不知苏公子可愿意?” 许司业还在错愕间,杜若已经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向百草先生弯腰行礼,“苏木拜见师傅。” 百草先生医术了得,如果她能把对方的中医医术也学到手,中西医结合救起人来自然更加得心应手,保住小命自然也就轻而易举。 “哈……”百草先生朗笑出声,“好,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个性沉稳,不惧强权,他很是欣赏。 已经是花甲之年的百草先生,一直也是乐意施教,刚刚回来就收了这样一个满意的徒弟,百草先生也是心情不错。 “好,那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到医科甲班入学便是!” “多谢师傅。”杜若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排队的病人,“今天这么多病人,我就留下来一起义诊吧?” 这么多病人,她可舍不得走。 “也好。”百草先生点点头,“许司业,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我这个新徒弟。” 许司业心下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点头称是。 目送百草先生离开,杜若感激地向乌柏道谢,后者只是向她摆摆手。 “以后大家都是一个学院的学子,不用如此客气,我还要去送药,先走一步。” 乌柏背着药离开,许司业斜一眼杜若,将她带到诊桌前,看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腿上满是血水的乞丐,抬手一指。 “这个你来诊治!” 医生哪会嫌弃自己的病人? 更何况,救人就是救己。 知道对方是故意针对她,杜若也没有多说什么,走过去将老人家扶到椅子边坐下。 吩咐翠莺打来一盆清水,她走到无人处,悄悄取出家用急救箱里的药水,为对方清创清毒。 为老人上药包扎完毕,她站起身擦净手指将对方当拐杖的木棍递过去:“您记得三天后再来换一次药,这只脚千万不要沾水。” “恭喜宿主,救治成功。生命值增加两小时,经验点加0.1,距离下次升级还需要1.9经验点。” 杜若:…… 竟然还有小数?! “系统是按照你救治病人的程度来评估的,救治重病有生命危险的病人增加多,反之则少。”系统主动解释道。 玩家的小胳膊拧不过NPC的大腿。 杜若只能吐槽一句,继续去救治下一个病人。 忙到午后时分义诊结束,杜若终于凑够2个经验点,顺利完成第二级的升级,得到一个野战急救包的奖励。 带着翠莺来到一家酒楼,点上一顿大餐犒劳一下自己,杜若侧脸扫过窗外,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对面一片安静的民居。 “一会儿我们去对面租一套房子。” 这里是一处平民区,距离太医院不远,刚好作为她的临时小据点。 如果以后真的事情有变,也可以作为临时的藏身之所。 主仆二人吃完饭,租下房子换上女装回到相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姑奶奶,您可算回来了!”杜若一只脚迈进门,一个小丫头就大呼小叫起来,“姑娘回来了!” 一嗓子下去,顿时迎出七八个丫环婆子,不由分说将她拉进后院。 这个抬胳膊,那个提裙子……等待多时的裁缝忙着帮她量体裁衣。 杜若轻吁口气。 差点忘了,她是马上要做新娘子的人! 034 入学 翌日一早,杜若依旧带着翠莺早早出门,到租住的小宅院里换上男装。 上课不方便戴帷帽,翠莺特意帮她准备好两方遮脸的面巾。 这种面巾原是西北异族骑马时遮挡风纱所用,后来传到中原,男女都有使用。 男子大多是骑马时抵抗风纱,不便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们则用来遮面以替代帷帽。 原主为了展示自己的美貌,曾用半透明的薄纱装饰珠玉,营造出半隐半现的朦胧感,一度引起无数贵妇小姐们效仿,引领京城时尚。 因为杜若现在是男子打扮,翠莺为她用的是双层的黑纱,用绸带系在耳后。 打扮停当,主扑二人一起赶往太医院,远远就看太医院门外那颗枝干虬结的古柏下,素白身影捧书而读。 “乌公子,好早!” 乌柏放下手中的医书站起身,将百草先生写好的书信捧到杜若面前:“院长今日有事,担心你不认得路,特意吩咐我在这里等你,帮你安排入学事宜。” “麻烦公子。” 二人并肩走进院门,乌柏带着杜若走向后院,几次看向杜若,欲言又止。 杜若看出他的心思:“公子有话请直说。” “其实……”乌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昨日苏公子为那孩子治疗腹痛,所用的是什么手法,我看过的医书中,从来没有提过这样……”不等杜若回答,他又急急补充一句,“如果苏公子不方便说,也没有关系。” 既然人家是家传的医术,说不定是不能外传的秘术,乌柏也知道这是自己逾越,只是实在压不住心下好奇。 “其实很简单。”杜若笑起来,“昨天那孩子是因为肠道扭结,我只是顺着孩子肠绞的反方向,将扭转的肠道推回原处。” “公子昨天即没有询问病情,也没有把脉,又是如何判断她的病情的?” “这个吗……”杜若一笑,“理论加上经验。”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负责登记的帐房门外,乌柏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登记入册的地方,公子上课的医科在东院,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到后院的药园找我便是。” 乌柏张了张嘴,又咽下话头。 他其实还有一肚子的好奇,只是二人不过就是初识,杜若肯诚实以告已经是非常大方,乌柏当然也不便再提什么学艺的话。 “今日真是麻烦公子。”杜若再次道谢,“要是公子感兴趣,等哪天你有时间,我再仔细向你演示复位手法。” 自幼随父亲习医,他对医术也是有着强烈的兴趣。 只是因为曾是太医的父亲失误治死皇子,旧帝大怒之下,曾要诛杀乌氏三族,亏得一众老臣帮着求情,才免去诛连之罪。 到底还是正旨,命乌家子孙永远不得再行医问诊,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入了药园。 平日里研习医术都是自学,今天听说杜若肯教他,自然是大喜过望。 后退一步,向杜若深鞠一躬,乌柏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激动之色。 “多谢公子,他日乌柏必来求教。” 035 我可不想看到你的恶心样子 药学里也要上课,乌柏不便多谈,匆匆告辞而去。 杜若交过书费学费,办好入学登记的手续,领到自己的书和院服,到医科所在的东院上课。 前两节平安无事,第三节刚好是许司业授课《素问》。 看到坐在屋角戴着黑纱的杜若,他立刻就猜出她的身份。 “昨日咱们学的是《生气通天论》,今天应该都会背才是。”将书卷放到案上,他故意向杜若一指,“你来背,错一个字,抄十遍!” “许司业,他是新来的!”一个学生主动提醒。 “哼!”许司业冷哼,“苏公子不是家传的医学,准备考核学院文书,要是连这些都不会背,还谈什么考核?!” 知道对方就是找茬,杜若不急不慢地从蒲团上站起身。 “黄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 杜若早慧,刚上幼儿园外公就开始教她识字,用得就是拼音版的医书。 这些她早就刻在心上,不说倒背如流也差不多。 一鼓作气背完,杜若轻咳一声。 “许司业,我背得对吗?” 昨天杜若打脸许司业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太医院,大家原本就对杜若满心好奇,看着她流畅地背出整篇文章,视线中越发添上几分佩服之色。 许司业原本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杜若丢脸,哪想到对方竟然背得这么熟。 他不甘心地又挑出其中字句让杜若解释,后者深入浅出说得滴水不露,又联系现代医学理论,比许司业他在课上讲得还在更有逻辑更有趣,一众学生都是听得津津有味。 哪怕许司业也没挑出毛病,最后只能皱着眉,鸡蛋里挑骨头批评她的衣着:“上课时还戴着面纱,简直是目无尊长。” “苏木天生异容,只恐惊吓到众师兄学长才以面纱示人。”杜若抬起手掌,做出要解开面纱的模样,“司业要是不嫌弃,那苏某就把面纱摘了?” 许司业不过就是找茬而已,哪里会真的想看她的尊容。 “算了算了。”许司业一摆手,“我可不想看到你的恶心样子。现在,上课。” 杜若施施然坐回蒲团,人就在面纱下露出一抹顽皮的笑意。 三节课上完就是午休时分,学院没有食堂,为了方便大家吃饭,午饭时间有一个时辰之久。 学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杜若让翠莺去买午餐,她则到西院义诊的地方帮忙,忙里偷闲地赚到一个经验点。 一天时光,如水流逝。 第二日恰逢学院逢十的休沐日,杜若也省去请假的环节,换上女装坐上翠莺租来的马车,刚刚行出不到两条街,就见前面街上行人拥挤挡住前路。 这里是回相府必经之路,绕路还要多走几条街。 车夫停下车,翠莺过去打探情况。 片刻挤出人群,急匆匆地跑过来扒住车窗。 “小姐,不……不好了,三少爷和刘府的公子打起来了!” 杜钧?! 杜若一惊,提裙跳下马车,快步挤进人群。 036 最后的倔强 杜若挤进人群的时候,杜钧正将一个年轻人扑倒在地。 杜钧自幼喜欢舞枪弄棒,杜父特意让家里的门客教过他,虽然称不上武道高手,但是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得上强悍。 那位姓刘的公子,父亲是户部的一品大员,自幼娇生惯养,体形比杜钧足足小一号,三两下就被杜钧踢倒在地,骑到背上。 眼看着杜钧的拳头就要往对方脸上招呼,杜若快步过来,拉住他的胳膊。 “让你像娘们一样乱嚼舌头,再敢说我姐坏话,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转脸看到杜若,杜钧一怔,“姐?” “放手!” 杜若收紧手掌,语气威严。 对面刘姓小公子的几个狐朋狗友,这才敢冲过来扶搀扶刘世济。 杜钧悻悻地站起身,到底是心有不甘,右脚抬起来,狠狠在对方屁股上踢了一脚才算做罢。 “刘世济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乱嚼舌头,小爷就扒了你的皮!” 杜若一把将杜钧推到身后,目光落在被拉起来的刘世济身上。 见对方虽然衣发脏乱,但是并没有出血,除了脸上被杜钧一拳打青之外,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痕。 “刘公子,伤势如何?” 天子脚下,随便扔一个馒头都能砸到两个官员。 这位刘世济的父亲也是官居高位,只是比起右相杜祖恩还差上一截。 刚才挨了杜钧一顿胖捧,本就疼得呲牙裂嘴,又看到杜若在场,哪里还也放肆,强忍着疼摇摇头,眼泪没掉下来已经是最后的倔强。 “姐,你管他做什么,这狗娘养的就是活该!”杜钧上前一步,向刘世济晃晃拳头,“今天遇到我姐算你运气好,再有下次小爷撕了你的嘴!” 刘世济吓得连退几步,杜钧就向几个同伴一挥手,拉着杜若走出人群。 “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几个公子哥纷纷叫嚷着离开,对面刘世济的同伴将他扶上马车,围观的众人也渐渐散去。 将杜若扶上马车,杜钧向几个同伴挥挥手,也跳上马车钻进来坐到杜若身侧。 “姐,这事你可不许和爹说!” “知道。”杜若点点头,又侧脸询问,“对方手无束鸡之力,这种事情你不觉得无聊?” “那小子就是欠揍,要不是他骂姐姐是……”话到这里,他自知失言,忙着收住话头,“姐你放心,我有分寸,只用了三成力。要不然那弱鸡早废了,哪还能爬起来?” 这功夫,马车已经回到相府。 杜若走进自己的别院,只见院子里满满地放着好几个绑着大红绸的箱子。 “这是楚世子和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贺礼,点名要给您的。”院子里管事的婆子递上贴子,主动说明今天收到的礼物,“这是宫里的御旨,封您为一品诰命,还御赐了凤冠霞帔,两箱上等贡绸,这边的六箱子都是千岁府里送来的……” 提到沈芳洲送来的东西,婆子的声音都激动起来。 “老奴刚才帮您过了数,丝绸是最上等的香云纱,那些金银首饰也都是最好的成色,还有一大盒子南海珍珠,全是鸽子蛋大小,这可是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037 大婚之夜 “小姐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以后啊,您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 几个丫环婆子争着说吉祥话,个个一脸艳羡。 杜若没有去看那些礼物,只是接过圣旨,打开看了看。 果然,嫁给沈芳洲真是好处不少。 不说别的,光是这御赐一品诰命的俸禄,都足够她衣食无忧。 丞相嫁人,不知道多少人要来送礼,更有小官借机过来送礼巴结。 丞相府的门前,马车络绎不绝,杜祖恩忙着迎来送往,一直在深夜还在忙碌。 杜若试过喜服之后,便没有其他事情,垫着软垫子靠在床头翻看医书。 翠莺和几个喜婆一起,整理好她明天要用的东西,捧着新衣走进来放到杜若枕边。 “小姐,你怕不怕?“ “怕什么?” “明天你就要成亲了,万一姑爷要和你……”翠莺红着小脸,垂着睫毛不敢看她,“……那个,你怎么办?” 杜若看书看得入迷,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 “就是……”翠莺的脸更红了几分,“睡……睡觉!” “他一个太监,睡什么睡?” “可是,我听那些婆子说……还有别的法子……” 小丫头又着急又不好意思,两手绞着帕子,上面的蝴蝶都要被她扯成蜻蜓。 杜若放下手中的医书,将她的表情收在眼里,笑出声来。 “放心吧,我应付得来。” 沈芳洲再狠辣,也不过就是个人而已,还能吃了她不成?! 翠莺熄了灯,杜若忙碌一天很快就睡觉了,反倒是翠莺躺在外面的暖阁里,辗转难眠。 第二天天刚亮,杜若就被丫环婆子们晃醒。 洗漱梳妆换衣,沉重的凤冠压到头上,大红盖子蒙住眼睛,在吹打声中坐进花轿。 一路坐在轿子上晃啊晃,杜若差点睡个回笼觉。 好不容易,到了千岁府。 拜天拜地夫妻对拜,终于入了洞房坐到床上,喜娘们有的倒酒,有的就蹲下身,牵起二人的衣角要往一处打结。 沈芳洲也被折腾烦了。 “好了,你们退下!” 喜娘们不敢多说什么,一阵脚步声响,杜若面前那晃来晃去的一片脚,瞬间去得干干净净。 杜若轻吁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 “千岁!” 沈九在门外轻唤,沈芳洲起身拉开门出去。 对方后退一步,递过一只蜡封着的银色小筒,这是刚收到的密函。 沈芳洲打开看了,顺手碾成碎末,看一眼身后的房门,迈步下了台阶。 “去书房。” 写完一封密信交给沈九回复,沈芳洲重新走出书房,刚刚出了院门就被一位前来道贺的官员拦住。 “千岁,可找到您了,来来来,大家可都等您呢!” 前厅里,宾客满堂。 看到沈芳洲进来,都是笑着说着吉利话,站直身来向他敬酒道贺。 你来我往,宾主尽欢,等到酒终人散,已经是夜半时分。 沈芳洲向沈九交待完事务,转身返回后院,很自然地来到自己的卧室门外。 目光落在门口挂着的大红绸花,他这才意识到今晚这房间不再只是他一个人。 男人扬扬眉,抬手推开房门。 038 还不过来帮忙 室内,红烛被开门的风指动,轻轻摇曳一下,映得凤冠上的彩雉闪闪发光。 视线扫过桌角上搭着的鸳鸯头盖,沈芳洲微眯凤眸。 自己揭盖头的新娘子,他还是头回听说。 沈芳洲唇角抽了抽,转脸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床边的杜若。 侧对着门的方向站在床侧,杜若歪着身子,一手托着凤冠,一手则胡乱扯着与珠串缠在一处的头发。 早上只是随意地吃了几口饭,到现在水米没打牙,她早就饿了。 所幸刚刚侍女捧来一盘饺子和几样吃食,早已饱肠漉漉的杜若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扯掉喜帐准备开吃。 头上凤冠太过沉重,还有珠帘遮脸,吃东西实在不便,她原本是想自己摘下来,结果弄巧成拙,头发丝缠进珍珠流苏。 越扯越乱,越缠越紧。 杜若折腾出一身汗,也没将凤冠取下来。 外面侍奉的丫头们因为不敢打扰沈芳洲,早都远远地退出院外。 翠莺因为是杜若的陪嫁丫头,下人们自然是要好好讨好的,早有几个婆子硬拉过去吃饭喝酒。 杜若连喊几声也不见人来,眼睛被凤冠挡着看不清楚,她只是听到一声门声,自然不知道走进来是那位沈阎王。 只当时翠莺进来,杜若停下拉扯的动作:“还不过来帮忙?” 沈芳洲信步行过来,却并没有帮忙,而是好整以暇地半眯着凤眸,欣赏着杜若窘迫的模样。 原本盘得整齐的青丝早被她拉扯得不成样子,身上喜服也被她折腾得皱皱巴巴,外层的衣襟都已经咧开。 谁会想到盛京第一美人,在洞房里会是这般光景?! 莫名的,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左护法秦观,那天对杜若的评价—— “没想到,这杜美人这般有趣”。 沈芳洲眼角弯了弯。 恩,确实是有点意思。 杜若还在抱着凤冠等着,只听到脚步声渐近,却不见对方动静。 臭丫头,看她笑话? 杜若两手托着凤冠,抬起已经发酸的脖子,气骂:“看什么看,再不帮忙,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抬起一只手掌,捏住女孩子的下巴,沈芳洲凑近她的脸。 “娘子准备怎么收拾本王?” 隔着凌乱的发丝,杜若清楚地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 心脏重重一跳,杜若一时失语。 这会儿,沈芳洲已经抬起右手,捏住她束发的玉簪,轻轻一扯。 玉簪拨出,被紧紧挽住的头发也随之松散,原本缠在珠串的发丝也随之松散。 虽然还缠在一起,到底是已经不再牵扯头发。 “谢谢!”感激地向他道声谢,杜若抱着凤冠坐回床侧,小心绕开纠缠的头发,“结婚真是太累了,幸好这辈子也就一回。” 女孩子的语气,平淡如平常谈天。 沈芳洲把玩着指间,手感温润的玉簪,依旧着观察着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他可是能止婴儿夜啼,让天下官员听到名字都要颤抖的九千岁,她怎么能不怕? 039 只有我一个 择下最后一绺缠在珠串上的头发,杜若抬起脸,一眼就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沈芳洲。 漫画中的沈芳洲,一向喜着绣着暗金色巨蟒的监察司玄色制服。 那是他的标志,哪怕只是一抹袍角,都足以让人认出是他。 只有今天不同。 红色喜服将冷白的皮肤染上几分暖色,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阴狠乖戾。 暖暖的烛光,更映得男人眉目如画。 不愧是顶级画师手下的纸片人,果然是帅得无可挑剔。 美色惑人,杜若控制不住地呆了呆。 没有如愿在对方眼中看出胆怯的神情,沈芳洲双眉微眯,上前一步,他右掌伸手将杜若推倒。 杜若无全防备,跌在一片柔软如云团的锦被上。 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沈芳洲弯下身,向她逼近,刚要开口。 “等等!” 杜若微撑起腰,将一只手伸到背后,摸出硌着腰的硬物。 灯光映亮手中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干红枣,一粒炒花生。 刚刚几个喜娘帮她铺床,一边铺一边还念念有词。 这红枣花生应该就是所谓的“早生贵子”吧? 想到这,杜若不由失笑。 她们也不想想,这位能生吗?! 羊在虎口,鱼在刀下,她在他手上…… 竟然还笑得出来?! 沈芳洲越发不悦:“你笑什么?” “呃……”杜若回过神来,“没笑什么。” 沈芳洲皱着眉,心下却有些不确定。 他一向善于洞察人心,只要看看对方的眼睛,就能猜到对方想什么。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从眼前那对如秋水般明媚的眼睛里,看出她的想法。 她是真的不怕,还是在故做镇定。 难道她真的以为,她是丞相之女他就不敢伤害她? 这样肮脏的世道,没有人可以干净,沈芳洲讨厌杜若的眼睛,讨厌她眼晴里的平静和从容。 这世上的东西,他喜欢的,他想要的,他去争去抢,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 他不喜欢的,他不想要的,那便毁掉。 他倒要看看,这个一向高傲的相府千金经过之夜之后,是否还能有这样干净的眼眸。 握着玉簪的右手,手腕轻转,他随手轻挥。 玉簪过去,衣帛尽裂。 杜若身上的喜服已经被割得七七八八,只剩下薄纱中衣和中衣内若隐若现的月白肚兜。 这混蛋,玩真的?! 杜若伸过手掌,抓住沈芳洲捏住她纱衣衣带的右手。 “我们做个交易。” 沈芳洲嗤之以鼻。 他想要的东西,去抢去夺就是,无需和别人交换。 反手将她的手按在被上,沈芳洲抬手一把扯开她的纱衣。 月白肚兜上,红色莲花并蒂盛开。 杜若知道在力气上不是他的对手,并没有挣扎,而是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出男人的眼圈下有些隐约的发青,那是长年休息不好的象征。 “你不碰我,我可以治好你的头疼。” 沈芳洲依旧不为所动,手掌伸过去,抓住那对并蒂莲花。 “这天下若你想要,女人你可以随便挑,毁掉我对你毫无好处,但是……”杜若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咄咄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这天下能治好你的,只有我一个!” 040 最凶最狠最野的那只 沈芳洲手指收紧,单薄的丝绸一点点地变形,露出杜若挂在颈上的一个小小的纱质小香袋。 只不过,与其他女孩子香袋不同的是,这个纱质的小香袋里装得不是香料,而是两颗胶囊。 一半桔黄,一半米白,那是两颗布洛芬缓释胶囊。 “这个药,可以治你的头疼。” 作为《盛楚》的忠粉,杜若当然是了解沈芳洲的人。 曾经的异姓王侯之子,生在云端的人物,突然有一天,跌落泥潭成为人人可以欺负的丧家犬。 在高大的宫墙里,不知道有多少生得漂亮的小太监,沦为皇子、侍卫,甚至太监们的玩物。 沈芳洲这样一个落魄的美少年,无异于一块娇嫩的天鹅肉。 想要在兽群里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也成为野兽,而且是最凶最狠最野的那只。 当初入宫那几年,担心有人对他动手脚,他哪怕是喝口水都要小心提防,睡觉的时候也总是手里握着刀。 哪怕现在成为万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不用再担心受怕,头疼的毛病却已经落下病根。 因此,很少能睡几个安稳觉。 只是…… 这个秘密,她怎么会知道? 沈芳洲的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胶囊。 他的父亲沈烈是名门之后,家里代代皆为名将。 母亲却是江湖人,医术超群,因为救过父亲的命结下缘份,自小沈芳洲也是闻着药香长大的。 他虽然没有继承母亲的医术,但是耳濡目染奇珍异药也见过不少,但是像杜若手中的这种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样的质地,与他见过的所有药都不相同。 目光从香袋里胶囊移到杜若脸上,沈芳洲微眯着眼睛想要从中看出杜若的底细。 “你可以试试,最多半个时辰,这药就会起效。如果无效,你想怎么样也都来得及。”杜若知道他的多疑,又补充一句,“知道你担心有毒,我可以先吃。” 如果说沈芳洲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 沉吟片刻,他终于抬起抓在那对并蒂莲花上的手掌,扯下杜若颈下的小香袋。 袋口散开,胶囊滑过来,落在莲花上。 沈芳洲随手捏起一颗,仔细观察片刻,送到杜若嘴边,杜若张嘴要接,他又将手缩回去,将另一颗塞到她嘴里。 杜若含着胶囊,含糊开口。 “我需要水。” 连水都没有,难道要她干咽? 量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沈芳洲松开手掌直起身。 坐起身,将撕破的衣服拢好,杜若起身走到桌边,自己帮自己倒好一杯茶水。 张张嘴向他展示一下自己嘴里的药,端过茶杯就着水将药吞下,又向他张开嘴,将舌头吐了吐,证明自己没有作弊。 “你可以吃了。” 沈芳洲掂掂手中的药丸:“本王如何确定,你没有事先吃过解药?” 哪怕是一向淡定如杜若,也要被他气得心口发紧。 难道她还能挖开肚子,让他检查一下胃溶物?! “信与不信是你的事,你死你活你疼不疼也与我无关。”懒得再和他多解释,杜若一把将茶杯摞到桌上,转身坐到床边,扬眉对上他的眼睛,“来吧,想怎么样随便你!” 她倒要看看,他一个作案工具都没有的人,能怎么折腾她? 041 别逼我毁了你 挑衅他?! 沈芳洲走过来,一把将她按在枕上,人就像兽一样咬过来,另一手抓住她的衣襟。 呲啦—— 喜服裂开,如层层红雾在喜床边飘起又落下。 春夜寒凉,杜若只觉得皮肤发紧,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沈芳洲抬起脸,染着她的血水的唇角,扬着一抹凉薄的冷笑,如嗜血的妖。 “怎么,害怕了?” “害怕的是你不是我。”杜若凝视着他的眼神,换上激将法,“想不到,九千岁也会怕死。” 只要他试过她的药,就知道她没有说谎。 沈芳洲抬起她的脸:“这种激将法的把戏,也是你爹教你的?” 杜若抿抿沙疼的唇,“信不信由你。” 他眯了眯眼睛,向她靠近。 他的身上有明显的酒气,许是喝过酒的原因,声音也显得不似平常那样干净,透着几分沙。 “进了这个门,你生是本王的人,死了也是本王的鬼。乖乖听话,自有你的容华富贵,否则……”近在咫尺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沈芳洲语气平静无比,却让人不寒而栗,“本王会让你亲眼看着你们杜家,灰飞烟灭。” 杜若没有出声,她料到沈芳洲不会轻易相信他,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固执。 她只是读过漫画中那些提到过他的事,又怎么可能体会。 小小年纪凭着心智和手腕,从泥泞中一路爬起来,走上权利巅峰的沈芳洲,真正经历过什么? 不想激怒他,杜若放软语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给你,自然就会和你站在一起。” “最好如此。” 她的伤口上,又溢出血来。 原本就娇艳的唇沾着血色,越显得娇艳欲滴。 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人,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张脸确实是美的。 这样的一朵娇花毁在他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嫉妒叹息。 怪只能怪她命不好,不应该生在杜家,不应该在不合适的时间发现他的秘密。 沈芳洲抬起手指,轻轻抚过她溢出血的伤口。 手指顺势移开来,扼住她的细劲。 眼前的女孩子,那么美,又那么脆弱。 只要他稍稍用力…… 多年习武,他的手上有一层明显的薄茧,划过皮肤,疼痛中还有点异样的感觉,杜若的呼吸控制不住地紧了紧。 这么近距离的与男人接触,她还是两辈子头一回。 她的气息明显波动,心跳也急了几分。 沈芳洲分明感觉到,手指下她的血脉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很急。 空气中有药草的香味,沈芳洲的耳边,莫名地想起母亲的声音。 “洲儿,感觉到没有,这就是人的血脉。练功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就跳得急……” 母亲初教他识脉,将他的小手放在手腕上,他感觉不到,母亲就牵着他的小手放到她的颈上。 那时候他还小,最喜欢的就是窝在母亲胸口,听她讲江湖里那些侠客行侠仗义的故事,不等母亲讲完,就会听着她的心跳声睡着…… 想到母亲,沈芳洲心中那头蠢蠢欲动的野兽,从躁动渐渐恢复平静。 扼着她的手指缓缓放松,沈芳洲将脸埋到她的颈间,嗅着杜若身上那似曾相识的药香味。 “别说话,别动……别逼我毁了你。” 这是第一次,他对她说“我”。 042 蛰伏的兽 沈芳洲脸窝在杜若的颈发之间,安静地一动不动,手指却依旧保持着环住她咽喉的姿态,只是比起之前已经明显放松。 尽管如此,杜若依旧感觉到男人衣襟下紧绷的肌肉,如一只蛰伏的兽,随时准备发出凌厉一击。 不确定他是睡了,还是在故意试探,杜若很知趣地保持着安静,没有再招惹这只暂时安静下来的野兽。 起初她还小心戒备,后来就渐渐地被困意俘虏。 桌上,摇曳的喜烛爆出一个细小的灯花,大红盖头上绣着的金线也跟着闪了闪,随后就彻底安静下来。 如果有人此时走进喜房,一定会注意到。 枕上的一对男女,交颈而睡的姿态,与大红盖头上的一对鸳鸯极为相像。 …… …… 内院门外。 翠莺绞着帕子向台阶上的门看了看,不由地小声嘟囔:“怎么还没起啊?” 早有府里的婆子向翠莺交待过千岁府的规矩——沈芳洲的院子,没有得到命令,任何人不得轻易进入。 翠莺心下担心杜若,也只能入乡随俗和众人一起在门外等候。 旁边的中年婆子暧昧一笑,“春宵苦短,自然是起不早的。” 可是,那沈芳洲不是太监吗? 翠莺心下嘀咕,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沈九,将婆子的话听到耳边,也是眉微微抬了抬。 跟在沈芳洲身边多年,这位可是从来不会起晚的。 自家千岁,难道真的和这位杜美人……洞房了? 吱呀—— 一声轻响,紧闭的院门拉开。 “千岁早!” 众人齐刷刷弯身行礼,翠莺也忙着跟着福了福身,悄悄抬脸看过去。 台阶上,沈芳洲已经重新换上玄色蟒服。 早已经习惯这般光景的沈芳洲,信步迈下台阶:“让池老到问春阁见我。” “是!”沈九看一眼院门的方向,“一会儿,夫人是不是也和您一起入宫?” 沈芳洲大婚,小皇上特意给他放了三天假,原本是不用上朝的。 不过,皇上御赐杜若一品诰命,宫里太后娘娘们也都赏了不少礼物。 按道理,今天沈芳洲和杜若应该到宫里谢恩的。 “夫人累了,让她再多睡会儿。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再去照顾夫人沐浴更衣,带她到前厅与本王一起用餐。” 吩咐完罢,沈芳洲大步离开。 翠莺站在几个人中间,悄悄探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这都睡了一觉了,怎么还累啊?” “听说,喜烛亮了一晚上。”另一个婆子轻轻摇头,语气中透着几分心疼,“新夫人只怕是被折腾了一宿!” 翠莺听到耳中,心越发纠紧几分。 昨天晚上,这些人悄悄议论她可都听到了。 有一个在宫里头呆过,说这些太监少了男人根,都很变态什么的。 没有真的,就用假的。 什么木头的,石头的,还说什么有人喜欢抽女人鞭子…… 一想到自家二小姐,昨天晚上被沈芳洲欺负了一宿,现在可能正血淋淋地晕死在喜床上,翠莺再也忍不住,提着裙子就冲上台阶。 “你别……” “翠莺!” 其他人想阻止已经晚了,只怕她闹出事来,为首的婆子忙着挥挥手,带着一众丫环婆子进了后院。 043 血 “二小姐!” 翠莺推门而入,直奔喜房。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地上那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喜服,脑子里嗡得一声,她小跑着冲过床边,一把揭开杜若的被子。 枕上杜若正幽幽醒转,喜被是双人被很宽大,翠莺只揭开一半,一眼就看到白色床单上大片的血迹。 眼圈一热,她眼泪差掉下来。 自家娇生惯养的娇小姐,竟然落到这么一个变态手里。 “见过夫人。” 婆子丫环们一齐欠身行礼。 “竟然把她折腾得这样……”翠莺抬手抹一把眼睛,一把拉住杜若的胳膊:“小姐,咱们这就回去找相爷给您评评理!” 几个婆子丫头都偷笑起来。 “我的傻姐儿!”为首的婆子笑着拉起染血的床单,“流血就对了,这证明咱们夫人可是玉洁之身呢!” 见翠莺还是不懂,她凑过嘴边在翠莺耳边低语几句。 翠莺顿时红了脸,难为情地松开杜若退到一边。 翠莺到底是年纪小,卖进相府之后就跟着原主,不懂男女之事。 杜若可是医生,没有实践经验,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身上的其他衣服被沈芳洲撕掉,肚兜和中裤却都还在身上,二人昨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发生。 这血是哪来的?! 中年婆子折好带血的床单,郑重地放到一旁丫环捧着的托盘上。 新婚夜的这张床单,对于古代的女子来说,就是最好的贞洁之证。 若是大婚夜不见血,那可是要被人嘲笑一辈子的。 丫环们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地上的喜服,为首的婆子恭敬地欠欠身子:“请夫人沐浴更衣。” 杜若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翠莺留下就是。” 众人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放下东西退出门外。 翠莺过去关上门,杜若揭开被子认真看了看。 中裤完好无损,身上没有任何异样,那血绝对不是她的。 昨天晚上,负责铺床的喜娘特意吩咐人,取来那块陪嫁的床单铺到床上,还在她耳边小声提醒过一次。 杜若很清楚这床单的意义,因为沈芳洲的太监身份,她也并没有在意。 这是沈芳洲的卧室,不可能有别人随便进来。 现在这床单竟然有血,难道…… 是沈芳洲干的?! 拿过一件宽袍披到杜若身上,翠莺注意到她唇角的伤,皱起柳眉:“小姐的嘴受伤了?” 杜若抬手抹抹已经结痂的唇角,忿忿轻哼。 “狗咬的!” …… …… 千岁府花园。 湖侧山顶,问春阁。 坐在主位上的沈芳洲,鼻子一痒,重重地打个喷嚏。 老管家池砚正在帮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看着男人翻开的皮肉,心疼地皱眉:“这伤是利器所致,到底是怎么回事?” 府里也没有刺客,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沈芳洲弄伤。 “不小心划到。”沈芳洲淡淡道。 池砚是沈芳洲母亲的旧部,沈家被诛之时,他人在沈母的药谷不在沈家王府,侥幸躲过一劫。 知道沈芳洲保住小命,池砚立刻赶来京城,这些年来一直陪伴在沈芳洲左右。 等池砚包扎完毕,沈芳洲伸出右手。 “池爷爷,这药您可认得?!” 男人玉白的掌心里,托着杜若给他的那颗小胶囊。 044 用毒的行家 从身上取出随时的药囊,池砚戴上鹿皮手套,小心地从沈芳洲手中接过那颗胶囊。 身为药谷的大长老,池砚的医术比不上沈母,在毒术方面却是行家里手。 将小小的胶囊仔细查看,送到鼻端轻轻嗅了嗅,他取过一张干净的宣纸,小心地将胶囊外皮打开。 胶囊打开,里面的药物颗粒散落出来。 观察着手中精细的胶囊外壳,池砚一脸的感叹。 “好精巧的设计!” 这么小的颗粒,还能大小整齐划一,装在一个这么小的空间内,竟然没有半点粘连,这已经是药谷的制作工艺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从鹿皮药囊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银勺,盛起几颗小颗药融在水中化开,仔细嗅了嗅,再次摇头。 多年用药用毒,池砚自认已经是行家,大多数的药他只要闻上一闻,便能猜到八九不离十的用料。 可是眼前这颗小小的药丸,他竟然…… 一个配方也没有闻出来。 “老巧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药丸,也看不出是什么药物所配。” 沈芳洲的眉越发皱紧,竟然连池砚也看不出这药的底细。 “依您看,这可是毒药?” “一试便知。” 池砚走出门去,片刻回来,手里已经提着一只小铁笼,里面装着药谷里用来试药的药鼠。 从笼中抓出一只小药鼠,他小心地将化开的药灌进药鼠嘴里,将它重新放回鼠笼。 过了许久,笼子的药鼠依旧平活泼如初,看不出半点异样。 “应该不是毒药。”池砚抓起药鼠,仔细观察片刻,“当然,也有可能药效现在还不到发作的时候。” “千岁!”沈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已经去前厅了。” “这颗药丸就留在您这,有什么发现随时通知我。” 沈芳洲起身走出来,一路下楼人还在沉思。 秦观那天曾经说过,那天的桃花宴上,杜若曾经出手治好长公主的急症。 从他之前了解到的情况,这位一直长在小城的杜家大小姐,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她的医术从何而来? 是她以前深藏不露,还是说…… 另有玄机?! 沈芳洲停下脚步:“安排人去一趟荆城,查清楚杜若的底线。” 沈九一脸疑惑:“之前不是都查过。” “让秦观亲自去一趟,仔仔细细查,从她出生到现在,所有事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是!” 杜若不过就是小角色,之前沈芳洲并没有太重视,派去查探的也不过就是监察的普通探子。 秦观是沈芳洲手下的一张王牌,有他出面自然是事半功倍。 沈九答应一声,亲自去找秦观。 沈芳洲来到前院偏厅,果然看到已经坐在桌边的杜若,下人们正鱼贯而入,将一样一样的吃食送上桌来。 看到沈芳洲,所有人都是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千岁早!” 只有杜若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自顾自将一只精致的小蒸饺塞到嘴里。 站在她身后的翠莺,悄悄拉拉她的衣袖。 在家她可以发小姐脾气,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 真把这位惹毛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045 戏精附体 杜若慢条斯理地嚼着虾肉蒸饺,眼皮都没抬。 “小姐!”翠莺手上加重力量,晃晃杜若的胳膊,故意提醒,“千岁来了!” 杜若还是没理会,昨天晚上饿到现在,她现在一点也没有理会沈芳洲的心情。 她对他大献殷勤,对方也只会当她是另有目的,何必浪费感情。 “千岁,小姐她……” 沈芳洲抬抬胳膊,截住翠莺的话头,翠莺不敢再说什么,提心吊胆地退到一边。 旁边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是屏住呼吸,暗暗替杜若捏了把汗。 进门第一天就敢对千岁爷甩脸色,这位不想活了? 沈芳洲一步一步走进圆桌,下人们的呼吸也越来越轻,甚至下意识地都向后缩了缩,生怕被秧及。 在杜若身边停下,沈芳洲抬起右手。 完了完了,要动手! 翠莺的冷汗瞬间湿了中衣,不敢看,又控制不住担心地悄悄抬起眼色。 眼看着沈芳洲将手放到杜若的肩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怎么……”男人声线温柔,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的亲昵,“还在生本王的气?” 不要说翠莺,门里门外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挥手间让人灭门的活阎王九千岁,竟然在柔声柔气的哄女人?! 知道对方再次戏精附体,杜若含着虾饺没出声。 抬手将她滑到耳下的头发顺到耳后,沈芳洲在仆人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拈起筷子帮杜若夹了一筷子菜。 “夫人的参粥呢?” “来了来了,这呢这呢!” 捧着参粥那位回过神来,忙着加快脚步将参粥送过来,盛好一碗放到杜若手边。 沈芳洲很自然地接过粥碗,优雅地用勺子搅着,轻轻吹了几口气,最后还不忘试试温度再放回杜若手侧。 那姿态,赫然是一副疼爱娇妻的模范丈夫。 杜若并不拒绝,和美食她一向不记仇。 “瞧瞧……”沈芳洲手伸过来,用手指轻轻抚掉她唇角上不小心沾到的汤水,“饭都吃到脸上了!” 不秀恩爱会死? 杜若抓过帕子,使劲在嘴上擦了擦。 不小心碰到嘴角的伤口,顿时疼得咧咧嘴。 将她的小表情收在眼里,沈芳洲眼底浮过笑意,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第二碗粥。 杜若一盘虾饺吃完的时候,一位亲信走进门来。 “千岁,车已备好。” 沈芳洲点点头,放下粥碗,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香茶漱了口。 杜若知道他们要入宫谢恩,站起身自顾自走向门口。 刚走两步,沈芳洲已经追过来,手指扣住她的手腕,人就凑到她耳边。 “娘子别忘了,我们可是恩爱夫妻。” 听出他语气中威胁的味道,杜若没说什么,乖乖地与他并肩向前。 因为要正式入官面圣,杜若特意穿着御赐的一品诰命夫人的官服。 大楚尚黑。 只有皇家和一品之上的官员才可以着黑色。 黑色裙袍滚着暗金色的绣边,裙身上盘着精致的彩雉,穿在她身上明添几分英气,与沈芳洲的玄色官服相映成趣。 此时,晨阳初起,将并肩而行的男女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芒。 注视着这对相携而行的男女,千岁府里上上下下的佣人侍卫,无一不是心中暗自惊叹。 好一对般配的璧人! 046 宠爱体贴活阎王 翠莺跟着众人一起出来,站在车侧看着沈芳洲体贴地将杜若扶上马车,也是暗自赞叹。 自家姑爷这脸可是真好看,仪表气度比起楚世子都是有过之无不及。 论起身份地位,也是仅逊于皇上,原本还担心嫁过来小姐要受苦,没想到这活阎王对自家小姐还这般宠爱…… 被沈芳洲扶上马车,杜若挑起车帘,对站在车下的翠莺轻扬下巴做个眼色。 入宫谢恩,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太医院那边肯定是要迟到的。 出门之前杜若就已经安排好,让翠莺去太医院那边帮她请一天假。 从窗外收回目光,杜若懒洋洋地靠到舒服的皮毛靠背上,隔着纱帘注视着窗外的街景。 沈芳洲现在的宅院原本属于一位一品大名,监察司查出对方贪污之后,这园子也被官方收缴,皇上念他有功,将这宅院赐给沈芳洲。 宅子就在京城中心,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距离皇宫并不太远,穿过两条大街之后,马车很快就驶近皇宫高耸的朱漆大门。 “近日龙体欠安,我们先去永德宫觐见皇上,你去太后那里坐坐,旁人不必多礼。”沈芳洲略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太后与本王不太和谐,只怕不会给你好脸色,你做做样子就是。” 皇宫内,先帝留下的嫔妃不少。 除了太后之外,其他人沈芳洲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马车在殿门外停下,站在阶上的皇帝常侍太监崔勇,提着袍摆迈下台阶。 “皇上知道千岁今天肯定要来,特意命老奴在这里等待千岁和夫人。”崔勇笑着向二人欠欠身子,老脸上笑容绽成花朵,“千岁、夫人,请!” 杜若随在沈芳洲身后迈进大殿高高的门坎,来到内室。 只见太监宫女垂手弯身侍于两侧,挑起来的纱帐里,锦被团里窝着一个不大的小人。 还留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颊上是病态的潮红,精灵的眸子因为生病写着倦意,却依旧掩不住眼底的灵秀。 这个龙床上的小萌娃,正是大楚的皇帝—— 楚南睿。 按照漫画书中的内容,这个小娃活不过六岁,他死之后大楚各方势力争权,西域外族也搅合进来。 曾经强盛三百余年的大楚帝国,自此陷入乱世。 战事四起,民不聊天。 原主与杜家和沈芳洲等人也因此卷进历史洪流中。 注视着枕上那个承担着如此重负的孩子,杜若也是难免生出几分怜悯。 漫画书上只说这孩子是风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她能不能治好。 “系统提示:宿主触发随机任务,救治小皇帝成功,有一定几率获得额外奖励。” 杜若:…… 还有这等好事?! “臣见过皇上。”沈芳洲弯身行礼。 听到他的声音,杜若也回过神来,弯下膝盖向小皇福了福身。 “命妇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在别人眼里,楚南睿是皇上是天子。 在她眼里,这位天子就是个小屁孩,她哪里跪得下去? 047 毒莲花二号 楚南睿抬起细瘦的小胳膊,无力地抬了抬:“皇叔、皇婶不必多礼。” 沈芳洲当初救下还是太子的旧帝时,自己差点丧命。 感叹他的救命之恩,旧帝与他结为兄弟,因此楚南睿对他一直以皇叔相称。 小家伙吸吸鼻子,视线落在杜若脸上,哑着嗓子开口:“朕没有去参加皇婶婶的婚礼,还请婶婶不要见……咳……怪……” 说到一半,小家伙就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忙着扶过来,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好不容易才将咳嗽压下去。 常侍崔勇皱起眉毛:“皇上的药还怎么好?” “药来了!” 宫女捧进药碗,崔勇取过银针试过毒,双手捧过来送到小家伙面前。 “皇上,吃药吧!” 小家伙皱着小眉毛,“朕不想吃。” 这几天因为生病,每天都要喝上两大碗汤药,现在闻到药味他都想吐。 “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崔勇笑着哄着,“不信,你问千岁?” 楚南睿侧眸,视线落在沈芳洲身上。 对这位皇叔,他一向十分敬重,也最为信任。 沈芳洲轻轻点头:“良药苦口,皇上不可任性。” 小家伙扁扁嘴,到底还是接过药碗,皱着眉灌到嘴里。 杜若看在眼里,心下更添几分怜悯。 这么的小孩子,要是放在她的时代,只怕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哭闹,哪里会这么乖乖地吞下苦药? 几天来都没怎么吃东西,再喝上这样一大碗口汤,楚南睿咳嗽两声,哇得一声将喝进来去的药汤吐得干干净净。 沈芳洲将小家伙痛苦的样子收在眼里,眉头越发锁紧几分:“皇上病情如何?” “回千岁!”太医弯着身,“臣已经尽力在为皇上医治,只是……万岁吃什么吐什么,这药……进不去,只怕效果不佳……” 后面的话他没说,沈芳洲却已经猜到。 几天下来,这孩子明显都瘦了一圈。 这么小的孩子,吃什么吐什么,时间长了只怕性命不保。 杜若站在一旁,只是暗暗摇头。 这么小的孩子,感冒发烧还要捂得这么厚,还不让活动天天在床上躺着,只能喝药汤子,他的病不越来越重才怪。 上前一步,杜若站到沈芳洲身侧:“我倒是有一个退烧的方子,不知道……能否为皇上一试?” “哟?!”沈芳洲还未开口,珠帘外已经传来一声嘲讽的轻笑,“千岁夫人什么时候成神医了?” 珠帘挑开,伴着环佩轻击的声响,一身紫色华服的年轻女子缓步走进来。 杜若不用细看,也能猜出这位的身份——《盛楚》中的毒莲花二号,太后叶紫淑。 楚南睿的生母皇后难产,生下楚南睿不到一个月便离世。 当时身为贵妃的叶紫淑一直没有产下子嗣,考虑到自己的将来,她冒着大雨去跪求皇上,要接替皇后照顾这孩子。 先帝看她一脸诚恳,同意孩子认她为母妃。 楚南睿立为太子之后,叶紫淑也被扶上皇后之位。 起初她对楚南睿也算用心,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叶紫淑生下自己的儿子楚南泽,对这个养子自然就没有了之前的疼爱。 048 二位可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如今的叶紫淑只恨不得这个养子死掉才好,这样她的亲生儿子便可以明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只是表面上不得不装出一副好母亲的样子。 “命妇见过太后。”杜若走上前来,向叶紫淑欠欠身子,“让太后见笑,神医二字杜若自然不敢当。杜若只是心疼皇上龙体,才会斗胆提议。” 沈芳洲早已经见惯叶紫淑的嘴脸,并没有理会她,目光落在杜若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千岁……”沈芳洲的无视让叶紫淑心下越发不爽,“这是要拿皇上的性命来开玩笑吗?!” 这几年,叶紫淑和她的娘家叶家一直在试图拉拢沈芳洲,甚至叶紫淑还向他暗示过,愿意把自家外甥女叶青璃嫁给他为妻,让叶家的孩子认沈芳洲当干爹,沈叶两家结成同盟。 只可惜,沈芳洲油盐不进,根本没有理会叶紫淑伸过去的橄榄枝。 拉拢不成,现在叶紫淑早已经将沈芳洲视为头号眼中钉。 沈芳洲娶了杜祖恩的女人,外人不知道情况,只认为是两方已经联手,这对于叶紫淑和叶家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威胁。 因此,她当然是怎么看这二人都不顺眼。 沈芳洲扬着下巴,语气冷漠:“太后不肯让若若医治,难道是不想皇上好起来吗?” “你……”叶紫淑气得俏脸发白,“皇上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当然希望他长命百岁。本宫只是担心,她治不好皇上,还会耽误皇上的病情。” “二位都是为皇上的龙体着想,何必如何急躁?”站在叶紫淑身后的叶紫辰上前一步,笑着打圆场,“太医也治了些时日,皇上都不见好转,太后何防让千岁夫人试一试?!” 看自家哥哥也帮杜若说话,叶紫淑疑惑皱眉。 “咳……”病床上的楚南睿轻咳一声,用细瘦的小胳膊撑起身子,“母后,就让皇婶婶试试吧?” 太医那又苦又涩的中药汤子,他是真的喝够了。 见叶紫辰暗暗对自己使眼色,叶紫淑猜到哥哥有自己的想法,当即点点头。 “既然皇上也愿意试试,那本宫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美眸流转,落在杜若脸上,叶紫淑微扬下巴,语气中满是身为国母的琚傲,“三天之内,若皇上没有好转,二位可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冷哼一声,她拂下袖子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走到病床边,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楚南睿靠在枕头上,注视着母后走远,两只小手下意识地捏紧被角,用小牙轻轻咬住下唇。 叶紫淑早就下过命令,不许提起他的身份,楚南睿并不知情,却还是能够感觉到,自从他登上皇位之后,母后对他也越来越疏远。 楚南睿贵为天子,毕竟还是孩子。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像皇弟南泽一样,窝到母后的怀里撒撒娇,可是母后竟然连正眼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就走了。 小家伙心下满是委屈,只是不想让众人笑话,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049 比千岁爷架子都大 049 比千岁爷架子都大 “太后慢走!” 太监宫女们恭敬行礼,杜若却转过身,迈上通往龙床的台阶。 既然要治病,当然要仔细检查之后才能做出决断,不接触病人怎么行? 常侍崔勇直起身,眼看着杜若已经走上台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挡住杜若。 “咳!” 沈芳洲轻咳一声,崔勇忙着退到一边,主动帮着杜若挑起挡住楚南睿的纱帘。 小皇帝楚南睿还在低着头,想着自己是哪里得罪母后,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一切。 额上微凉,落下一只柔软的手掌。 他疑惑地抬起脸,看到的是一对温柔含笑的眼睛。 杜若试试他的额温,取过旁边宫女准备好的帕子,帮他拭拭因为发烧而干烫的面颊。 手指很自然地地伸过去,试试他的颈温,又握住小家伙的手掌。 小家伙心率很高,颈下干烫,小手小脚却是凉的。 杜若甚至都不用试体温,也能确定他的体温早已经烧到38度5以上。 “请问皇上,哪里不舒服?” 崔勇忙着答道:“从昨天晚上就在发烧,咳嗽有三四天了,尤其是晚上咳得厉害,还说头疼……” 杜若扶住小家伙的下巴:“张嘴,说啊——” 这…… 这怎么还命令起皇上来了? 崔勇轻轻咳嗽一声,刚要提醒杜若,后者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拿蜡烛来!” 得! 不愧是千岁的夫人,比千岁爷架子都大。 崔勇暗自感叹一句,挥挥手,一旁的宫女忙着将烛台捧过来。 借着灯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家伙红肿的喉咙,扁桃体都已经化脓。 没有听诊器,杜若弯下身去,将耳朵凑到小家伙的背部。 “吸气、呼气,真乖……再来一次。” 小家伙的双肺里,有明显的锣音,呼吸声也极为粗糙。 很明显,上呼吸感染引起的急性肺炎。 这在现代不算什么大病,但是在缺医少药的古代足以要这孩子的命。 漫画里这位小皇帝早夭,临时前都在咳血,很明显是肺上的毛病,想来就是因为这一次落下的病根。 杜若转过脸,看向台阶下的沈芳洲:“我需要一些东西。” “来人!”沈芳洲一声令下,两个侍从小跑着奔进来。 “我陪嫁的箱子里,有一只檀木盒子,你们马上快马取来,钥匙在翠莺手里。” 其实她随时可以从系统里取药,只是突然从身上拿出那么多东西,只怕别人起疑。 因此,她特意将一份常用药放在盒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两名侍从依令而去,杜若转过身,一把拉开小皇帝身上压着的厚被子。 孩子原本就在发烧,散热还来不及,哪里能捂着?! 崔勇气了:“夫人,您这是……” 将被子塞到崔勇手里,杜若站起身,抬手向四周一扫:“帘子全部挑起来,窗子全部打开,没有必要的人全出去,再倒些温开水来。” “这……”崔勇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夫,“皇上他还发着烧呢!” 开了窗,吹了风怎么办? 杜若没有理会崔勇,转脸看向沈芳洲。 “不听我的,我治不好他。” 沈芳洲抬眸,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处。 她的眸明媚清澈,目光坦荡之余,还有几分强势。 在专业问题上,杜若从来不会退让。 她是医生,怎么治就要听她的! 050 千岁的夫人惹不起 沈芳洲缓缓抬起右手,冰雕的漂亮手指在半空中轻轻抬了抬。 只是一个动作,已经说明所有。 崔勇咬了咬牙,不敢不从:“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动起来!” 层层帘子挑开,紧闭的窗户打开。 暖洋洋的春风裹着新鲜的空气流进房间,金灿灿的晨阳投进来斜打在地板上,整个寝殿内让人胸闷压抑的晦暗气氛瞬间一扫而光。 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被的楚南睿深吸口气,只觉得仿佛灼热发闷的胸口都舒畅不少。 这功夫,侍卫已经快马取来杜若的木箱,双手捧着送过来。 杜若拉开箱盖,楚南睿好奇地看过来,没有看到那些让人闻着就想吐的药味,而是一堆精致的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 看杜若从中取出一瓶桔色的药液,小家伙好奇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退烧药。”杜若打开药瓶将退烧药倒进小量杯,“来,皇上先把这个喝了。” 听说又要喝药,楚南睿为难地皱皱眉。 看出他的犹豫,杜若笑语:“我的药与太医的不同,比糖还好喝。” 比糖还好喝的药? 楚南睿将信将疑地凑过来,鼻端有甜甜的水果香气,他试着尝了一点,舌尖甜甜的,竟然是果子的香味。 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不苦的药。 他放下心来,将药水一口喝下,杜若喂他喝了几口水。 随后从箱子里取出温度计,塞到小家伙腑下,又将箱子里输液用的葡萄糖和消炎药等需要的药品一一取出来。 “现在,我要把这些药用针输到你的体内,扎得时候会有点疼,不过……”杜若温柔地抚抚小家伙的顶发,“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把这个送给你。” 她摊开手掌,掌心里放着一只野战急救箱里的求生哨子。 这东西是用不锈钢制成,做工极是精致精巧。 楚南睿还是头回看到这样的新鲜玩意,伸过小手好奇地抓到手里。 “皇婶婶,这是什么?” “把胳膊伸过来!”杜若拉过他纤细的小手臂,“只要你忍着不哭,我就告诉你。” “朕才不会哭。”楚南睿抬起小脸,一副小大人的表情,“皇叔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朕是皇帝,绝对不能哭!” 那般小大人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让人心疼。 这么大的孩子,原本就应该哭才对。 “乖!” 杜若怜爱地捏捏他的小脸。 要是以往,有人敢对皇上如此不敬,崔勇早叫来御林军将对方拿下。 现在,眼看着杜若如此“亵渎”真命天子,他也暗暗叹了口气,把眼睛转到一边。 这可是千岁的夫人,惹不起! 楚南睿只觉得手臂上刚刚有点刺疼,杜若已经将针扎好。 沈芳洲站在旁边,看着杜若将药液挂到系纱帘用的金环上,娴熟地捏住上面的透明小药壶轻轻弹了弹。 晨光从高大的窗子下斜投进来,被垂挂的珠帘筛成点点金斑,洒在女孩子的臂上脸上。 视线中的杜若像极幼时母亲讲过的故事里,挥手为云翻手为雨的天上仙子。 051 鸟也不许放出去一只 笛—— 楚南睿轻吹口气,求生哨清脆的笛声在大殿里响起。 沈芳洲回过神来,视线顺着杜若的手指,落在楚南睿扎着输液针的手腕。 针灸他见过,母亲也曾用中空的银针给病人放血。 可是以针传药,这可是连他母亲那样的江湖神医,都不曾提到过的办法。 杜若的这些奇门异术,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杜若仔细看看体温表上的温度,重新进入檀木盒子,侧眸看看大殿里计时的水漏,她打开一张退烧贴敷到楚南睿的额头。 “大家都出去吧,让皇上好好休息一会儿。” 一只滚烫的小手抓住她的手指,楚南睿抬着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大眼球,喃喃开口:“皇婶婶,别走!” 小家伙声音沙哑,语气里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企求的味道。 生下来便是嫡长子,后来又成为太子。 大臣们对他三叩九拜,所有人都对他卑躬屈膝,甚至连同为皇家子弟的姐妹,也是敬他,怕他,不敢靠近他。 父王去世后,最爱的母后也对他越发疏远。 在这座华美的大殿里,从来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杜若是唯一的一个。 “放心,皇婶婶不会走的。” 得到她的承诺,楚南睿放了心,长睫毛垂下来,安静地闭上眼睛。 沈芳洲抬抬右手,一众太监宫女们都是悄无声息地退下大殿,只有常侍崔勇留下来帮忙照看。 这会儿,沈九也已经回来,看到沈芳洲出来,忙着迎过来:“千岁,左护法已经启程。” “皇上的一应饮食起居,你亲自盯着,不许有半点闪失。”沈芳洲转过脸,注视着内殿的大门,“从现在起到皇上病好,任何人都不得见皇上。永德宫内,鸟也不许放出去一只。” 眼下这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这孩子死,他不会给他们钻半点空子。 至于杜若,他要亲自盯着。 于是,如小山一般需要批阅的奏折从御书房里移过来,搬到永德宫内小皇帝读书用的小书房内。 宫门外,小太监远远地看着一切,转身离开,奔向太后的永娴宫,将一切向太后叶紫淑禀明。 叶紫淑点点头:“皇上现在如何?” 小太监俯首于地:“不太清楚。” 叶紫淑摆摆手,示意对方出去,人就带着几分埋怨地看向自家兄长。 “我真不想不通,你怎么也帮他们说话,那个杜若不过就是杜祖恩流落在外的野种,哪里会治什么病?” “若是他们治不好皇上,不是正好?”叶紫辰侧过身,阴阴一笑,“小皇帝死了,咱们南泽便是明正言顺的新帝,到时候我们再把这罪过推到沈芳洲和杜祖恩身上,便可一箭三雕?” “可是……”叶紫淑皱起秀眉,“万一他们真把这小东西治好呢?” “我已经问过太医,皇上那可是肺痈,怎么可能治得好?如果真有万一,咱们也让他……”叶紫辰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吐出三个冷冰冰的字眼,“治、不、好!” 052 大大的惊喜 永德宫。 杜若小心地取下楚南睿手腕上的输液针,用一只棉签按住针眼。 “恭喜宿主,随机任务完成,奖励随身空间9 平米。” 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即可以储物,也可以藏身,因为里面没有时间的定义,所以放进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失效变质。”系统主动解释道。 这么说,她不仅可以把金银珠宝食物药品随身携带,还能利用这个空间把自己藏起来躲避灾害,这个随机奖品可真是大大的惊喜。 “好热。” 昏睡的楚南睿翻个身,皱着小眉毛报怨一句。 崔贵走上前,轻轻摸摸他的额头,掌心里竟然摸到湿湿的汗意,不由一阵狂喜。 “皇上发汗了,发汗了!”崔贵不懂医术,却也听太医说过,楚南睿发汗退烧那便是病情见好,“快,拿干衣服来,再打一盆热水。” “窗子关上,纱帐也放下。”杜若也跟着下令。 刚刚开窗是通风,散去空中浊闷的空气,现在小家伙出了汗要换衣服,自然是不能着凉的。 太监和宫女们利落地帮楚南睿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中衣。 小家伙出了一身大汗,体温降低不少,滚烫的额头明显地凉下去。 崔贵小心地收回替温度的手掌,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夫人真是神医,神医啊!” 最初楚南睿只是着了些风寒,这几天药吃了不少,病情却是越来越严重。 几天来,这是他的烧第一次退下去。 杜若平静地看看体温计上的温度,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现在只是控制住病情往更严重发展,肺里炎症未消,退热只是退烧剂暂时发挥作用,等药力过去肯定还要再烧的。 知道这些人不懂这些医学原理,她也懒得多解释。 将小家伙扶成坐姿,杜若温和询问:“皇上想不想吃东西?!” 小家伙安稳地睡了一觉,这会儿退了烧,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饥饿感也很自然地升起来,当即重重点头。 “锅上熬着十珍鸡汤还有参粥,老奴马上让他们热些给您送来?!” 胡闹! 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吃这些补品?! 杜若收起体温计:“给他熬点小米粥,里面再切些鸡肉碎、胡萝卜、青菜进去。” 这些天来,小家伙不知道吐过多少次,肠胃还远没有恢复,现在饮食以清淡易消化为宜,加些肉菜可以补充蛋白质和营养。 小米粥、胡萝卜和青菜?! 崔贵花白的眉微皱,这些下等吃食,哪是皇上吃的? 杜若见他不动,疑惑扬眉:“常侍是不是还要去请示千岁?” “不敢不敢!”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之意,崔贵忙着欠欠身子,吩咐手下去准备。 宫人在永德宫开火,小灶煮粥很快就熬好送进来。 沈芳洲处理完手头的公务走进来的时候,楚南睿正香甜地吃着小米菜粥。 几天来一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比起腻乎乎的汤水,这粥反倒更合他的口。 小家伙起初还一口一口等着崔贵喂,后来干脆将碗抱过去,三口两口将小一碗粥喝得精光。 伸出舌尖舔掉唇角的米粒,小皇帝两只小手捧着碗,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朕还要,还有吗?” 053 这位怎么是霸道总裁人设 “有有有,皇上……”崔贵嘴里笑着,喉咙里一堵,眼泪差点掉下来,“皇上……想吃多少都有!” 自入宫之后,崔贵就被安排在当时还是皇后的楚母身边。 皇后宅心仁厚对他一向关照,一路将他从小太监提拔到常侍的位置。 他看着这孩子出生,看着他长大坐上皇位。 在崔贵眼里,楚南睿早已经超越主子的定义。 这些天楚南睿病得越来越重,他背地里都抹了好几回眼泪。 沈芳洲站在一侧,脸上并没有什么悲喜,只是微皱的眉稍稍舒展几许。 一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走过来:“午膳已经备好,请千岁和夫人到侧殿用膳。” 崔贵抹起袖子擦擦抹抹眼角,重新抬起笑脸:“千岁和夫人辛苦了,快去用膳吧,皇上这里有老奴照看。” 沈芳洲转身,杜若也起身迈下台阶。 “皇叔!” 听到楚南睿的声音,沈芳洲顿步转过身。 “这些天,辛苦皇叔了。”小家伙双目亮亮地看着他,“等朕病好了,一定把这几天落下的书补上。” 平日里,沈芳洲对他一向要求严格。 每天要背的书,背不完觉都不许睡。 这几天生病,自然是落下不少。 触到那孩子亮亮的目光,沈芳洲的眉扬了扬,脸上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皇上先养病吧。” 转身大步走出殿门,他头也没回。 床上,楚南睿弯起小嘴。 皇叔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还常会对他发脾气,可是他生病之后,除了崔常侍,最关心他的就是皇叔。 太傅教过他“爱之深,责之切”,以前他总是想不通,这次病了似乎突然就懂了。 这六个字,说得不就是皇叔吗?! 偏殿内,午膳早已经备好。 宫人为二人布好饭,欠欠身子退出门外——可以随时听候差遣又不会让他生烦的位置。 沈芳洲常年在宫中走动,他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 他并不喜欢别人总是围在他左右伺候,有需要的时候他自会开口,他若不开口最好离他远点,以免触到这阎王爷的霉头。 大殿一侧,滴漏显示着时间,已经是将近午时。 杜若捧起饭碗:“饭后,我要出宫一趟,黄昏时分再回来。皇上的病情我心里有数,不会耽误。” 现在小皇上的命已经保住,她也要去太医院参加义诊,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需要什么,告诉沈九即可。”沈芳洲道。 杜若咽下嘴里御膳房里的精致菜肴:“是给皇上治病的药,家传的方子,不能告诉别人。” 家传的方子? 杜家哪有什么人会医术的? 自家夫人说谎的技术,实在不怎么高明。 沈芳洲面不改色地喝着汤:“饭后让沈九安排人陪你去。” 他这样安排,一是为了盯着杜若,二来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情,如果太后那边知道小皇上有所好转,肯定会想方设法从中作梗。 杜若在永德宫,自然是安然无忧,一旦出了宫,便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什么陪,说白了不就是监视她? 杜若缩回准备夹兔子肉的筷子:“我不是你的犯人。” 沈芳洲优雅地夹起一块兔子肉:“你是本王的女人。” 杜若:…… 以前没发现,这位怎么是霸道总裁人设?! 第54章 空间的妙用 饭后,沈九果然安排两位监察司的得力手下,带着十余位侍卫护送杜若出宫。 听说杜若需要药品,二位手下护送她到监察司麾下的一家大药铺。 知道这位就是自家千岁的新夫人,药铺掌柜的亲自迎过来,将杜若请到内堂,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询问她需要什么药。 杜若随口扯了几样的中药,等待管家准备药品的时候,她推说净手要去净室。 手下将她送到后院,男女有别不便跟着,远远地看着没有走近。 杜若寻个机会,悄悄摸出净室溜出后院院门,却并没有立刻逃走,而是按照系统教她的办法,藏进自己的随身空间。 银光一闪,她的人凭空消失在巷子里。 二个手下等她不见人,过来查看才发现净室没人,匆忙追出后门只看到一条空空的巷子。 两个人互相看看彼此,脑子里都是嗡得一声轰响。 沈芳洲对杜若宠爱有加的事情,监察司上下谁不知情? 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十个脑袋也不够千岁砍得。 “分头追。” 二人招呼侍卫分头追赶,很快就消失在巷子两头。 人在空间,杜若能清楚地听到四周的动静。 听着众人脚步声渐远,杜若在三米见方的空间里转圈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九平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制作一些木架子充分利用空间,还是能放不少东西的。 随时保鲜,不管是放食物,还是衣物药品都没有压力。 尤其是她本人可以任意进去,完全可以当成换衣间或者临时避难所使用。 确定二人已经走远,她重新从空间出来,悠悠哉地晃出小巷。 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 若她杜若想走,便没有人拦得住。 …… …… 太医院西院。 时逢初一是每月例考的日子。 因为每日都有义诊,月考也是像往常一样安排在午后,题目则是由院里的先生们自拟。 午后,百草先生出现在东院,亲自现场出题,学子们即兴奋又忐忑。 若是答得好,能得到百草先生垂青,成为入室弟子,那以后便是前途无量。 只是百草先生出题一向难度很高,若是答得不好不及格,到时候就没有资格参加医师文书的考核,几年的学可就白上了。 “院主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您出题。”许司业笑着说明一句,又装模作样地摇头叹了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您的徒弟苏木,到现在还没见人影。” 其实杜若已经安排翠莺请过假,说明下午会赶过来参加月测。 许司业故意说得模糊,自然就是编排杜若。 他话音刚落,门下已经传来清亮的声响。 “苏木见过诸位先生!”几人转过脸,一身白色院服的杜若,正弯着身子向众人行礼,“上午家中侄儿生病,一直在家照顾他,来得晚了,还请先生们见谅!” “午时三刻未到,也不算迟到。”百草先生语气温和,“孩子可好些了?” “病情已经控制住,没有大碍。” 百草先生点点头,许司业就在旁边皱眉训斥:“还不进去准备考试?!” 第55章 把你卖了也不值十两银子 杜若在自己的座位上入座,百草先生略一沉吟,道出今天的题目。 三道题,前两道是内科题,最后一道是外科的题目。 古代医学不发达,太医院不分内外科,医科的学子们都是要学的。 百草先生说完题目,学子们个个都是紧张地抓过毛笔,在纸上奋笔急书起来,杜若也不例外。 家里是医药世家,杜家是书香门第,杜若自幻便练过毛笔字。 尽管到不了书法家的级别,却也能写一手漂亮的小楷,写起答案来也并不吃力。 写完答案,她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字和疏漏,站起身将答卷交到许司业案上。 此时,正院里的日晟影子刚刚转到末时四刻,也就是两点钟左右,距离天黑尚早。 从太医院出来,杜若并没有立刻返回皇宫,而是信步向前。 说好了是为楚南睿买药,她当然不能这样空手回去,要不然沈芳洲那只狐狸精肯定会起疑。 转过两条街,注意到街角处一间半旧的药店,杜若信步行上台阶。 还未进店门,就见一个女人尖声叫骂:“我这店面这么大,位置也不错是,每年只收你十两银子已经是便宜,还要拖欠,我告诉你,今天交不出银子,你马上给我滚蛋!” 听到里面吵架,杜若转身要走,耳朵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婶子,这些天是真的手头紧,您再宽限我几日。” 乌柏?! 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杜若收回去的脚重新迈进门槛。 果然,店堂里,乌柏正一脸讨好地向对方陪着笑,并没有注意到杜若。 “几日?”宋婶子冷哼:“前天就说几日。” “咱们可是签过契约的,再说这不是还没到期吗?。”乌柏两手捧过凑出来的铜钱,“这些您先收下,就当是利息,三天之内,我一定凑齐!” 宋婶子一把将手中的几个铜子砸在乌柏脸上,将腰一岔,“三天?把你卖了也不值十两银子。” 人穷气短。 乌柏俊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柏兄!”杜若笑着走过来,手缩在袖子里,悄悄从空间里备用的银锭,双手捧着送到乌柏面前,“真是抱歉,这些天一直抽不出时间,这是之前欠您的五十两银子,您收下!” 乌柏怔了怔才回过神来,猜到是杜若故意帮他解围,又照顾他的面子才说是之前借他的,心下感动之余更加汗颜。 “苏公子,您别这样,这钱我不能收!” “这是你的钱,怎么能不收?” 旁边宋婶子和丈夫,看到杜若手中的银子,顿时双眼放光。 其实他们这个店面,破旧不说位置还不好,哪里值十两银子。 只是欺负乌柏为人实在,故意装腔做势,也不过就是怕乌柏到期不租而已。 眼看着杜若手中这白花花的两绽雪花银,顿时双眼放光,伸手就要来拿银子。 杜若缩手躲过对方的手掌,四下打量一圈,视线落在宋家夫妻脸上。 这对欺软怕硬的东西,平日里肯定没少给乌柏气受,今天她就好好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第56章 看谁腹黑 杜若一脸嫌弃地看看左右:“就这破房子,一年十两?” “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可是临街的铺面,还有后院。”宋婶子不大的眼睛紧盯着她手上的银子,只恨不得眼睛长勾子将钱夺过来,“这样的价格全京城可是难找,我这边好几个东家都想租呢!” “是吗?”杜若心下冷笑,“既然如此,那乌兄就把这房子退了吧,我在十字街上下两层的临街铺面刚好空出来,每年收你五两银子就是。” 宋家夫妻原本以为,钱财马上就手。 听到杜若说自己有铺面,还只收乌柏五两银子,顿时心里着了火。 除了乌柏这个冤大头,谁会愿意十两银子租这种偏僻破旧的地方? “那可不行,这……我们的契约还没到期呢,你们可不能反悔。” 老宋头也急了:“就是,契约上写得清楚,连租五年,你们不续租我们租给谁去!” “胡说什么?”宋嫂子横一家自家男人,一把将他推开,“你们要是不续租,可得赔我两个月的房租。” “不就是二两银子,我赔你。”杜若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宋婶子。 “这……”乌柏哪里过意得去,“苏公子,这可不行……” 宋家夫妻见杜若玩真的,也是吓得慌了神,语气下意识地软下来。 “乌公子在我们这里两三年熟路熟路,要是换了地方只怕老主顾都不认识了。“ “这里这么多东西,搬起来也影响生意不是?” …… “一年省五两银子,不怕耽误这几天生意。”知道两位怂了,杜若故意演戏,“我这就去找人来帮乌兄搬家。” “大不了,我给乌先生打个……”宋嫂子一咬牙,“九折,一年九两银子。” 杜若拉着乌柏的胳膊就走。 “八折……”宋婶子提着裙子追出来,拦住二人,陪着笑脸,“一年八两,这可是最低价了。” “五两一年,多一钱都不租。”杜若道。 “这也太少了……”宋婶子面露难色。 十两这房子确实是不值,可是五两实在是太少了。 “五两可不行,”老宋头生怕自家老婆子着急犯傻,冲过来粗着嗓子喊道,“最少也得六两!” 得! 这是把底价抖出来了? “六两啊?”杜若一脸嫌弃地看看四周,“我看这房子都该修缮了,到了雨季肯定会漏,算了,还是搬到我的铺面去吧!” “我修!”老宋头梗着脖子吼道。 杜若努力控制着面纱下的笑脸,不露出破绽:“这修缮的钱,我们出不出?” “我出!”老宋头又吼。 杜若轻咳一声:“口说无凭……” 老宋头胸脯一挺:“立字为证!” “好!”杜若抬手将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还有点犹豫的宋家婶子手里,“这是十两,加上刚才的二两,刚好十二两——两年的房租,您收好。给我写收条,立字据!” 一年瞬间少了四两收入,宋婶子心下滴血,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自家房子到底如何她是知道的,如果乌柏真的搬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租出去。 第57章 057??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于是,杜若让乌柏重新写好契约,她当中间人,双方重新签字画押。 “二位记得十天之内尽快修缮房子,否则……”杜若向准备离开的宋家夫妻晃晃手中的契约,“你们退银子,我们马上搬走。” 目送二人走远,杜若笑着将契约送到乌柏手上。 乌柏捧着还未完全干透的契约,又是感激又是汗颜:“今天真是多亏苏公子,那十二两银子乌柏一定尽快奉还。” “不用还。”杜若笑着环视四周,“以后等苏某落魄时,乌兄再帮我就是。” “公子!”一身粗布衣的乌家老管家刘叔,两手紧抱着一个小布包走进来,“这是三两银子,等老宋家老两子来了,先给他们,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刘叔!”乌柏的目光掠过手中还带着体温的碎银,注意到布包里露出来的当票,不由疏通头皱紧,“您……您怎么把刘妈的镯子给当了?” 刘叔憨厚地抓抓后脑勺,“反正她也不在了,那东西留着也没人戴,就当是给公子应应急。” “您……”乌柏红了眼框,当即将银子塞回刘叔手里,“租金苏公子已经帮忙垫付,您快去把刘妈的镯子赎回来。” 家道中落之后,一主一仆相依为命。 药店位置不好,生意也不太多。 乌柏心善,经常会把药送给一些付不起钱的穷苦人,再加上他平日里钻研药草种植,购买药种搭调暖棚也是花费不小,因此总是入不敷出。 这几年,乌柏把手头能当的都当了。 这次看他实在没办法,刘叔才将结发妻子留下的这个玉镯子给当了。 “就是一个镯子而已,公子就别客气了。”刘叔将钱袋重新塞回他手里,“看……这客人怎么干坐着,我去倒茶!” 乌柏还要再说什么,杜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剩下的银子塞到他手里:“既然当票还在,乌兄改日再去帮老人家赎回来就是。” 乌柏哪里肯要:“这绝对不行!” 杜若脸一沉,佯装怒意:“乌兄可是嫌弃在下?” 对方一片赤诚,太过推辞反倒显得自己矫情。 乌柏看看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后退一步郑重向杜若行了一礼。 “若乌柏有朝一日发际,这些钱……定千倍万倍奉还!” “我相信,乌兄一定有那一天!” 别人不清楚,杜若却是最了解。 此时的乌柏或者落魄,很快便会少年崛起。 几年之后,乌家药铺将会开遍大江南北,坐拥江南几百亩的大药园,成为大楚最有名的药铺。 …… …… 永德宫,书房。 “千岁!”一个小太监小跑进来,“皇上又发烧了,崔常侍让您过去看看。” 沈芳洲停下批改奏折的毛笔:“夫人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两个亲信手下耷拉着脑袋走进来,跪俯在沈芳洲面前。 “属下办事不利,没有照顾好夫人,请千岁赐死!” 啪! 上等狼豪笔应声碎裂,沈芳洲皱着眉握拳起身。 “封锁全城,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第58章 一点点地染寒整个大殿 “是!” 沈九答应一声,拧腰顿足,身子已经弹飞出书房。 杜若的失踪不仅仅关系到她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小皇上楚南睿的安危,影响着整个大楚的将来。 两个亲信侍卫此刻还跪下阶下,一动没敢动。 沈芳洲垂眸,浓直的长睫下墨眸阴沉。 “若她有事,你们提头来见。” “是!” 两个手下暂时留住性命,都是暗松口气,齐应一声,紧随其后追到沈九身后。 沈芳洲挑袍迈出书房门,右手指经笔杆碎屑无声滑落,在半空中飘落。 “皇上,来,奴才给您冰冰脸。” 殿室内,常侍崔勇半跪在床侧,正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冷水巾敷到小家伙的额头。 沈芳洲停在床头不远,凝视着小家伙烧红的小脸:“如何?” “回千岁!”负责帮小皇上审治的太医弯着身子,“皇上越烧越烈,您看……是不是让针官为皇上放放血?!” 枕上,楚南睿听说又要放血,顿时着起急来。 “朕不要放血,朕不要放血……咳……”喊得着急,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好一阵,才止住咳嗽,“朕才不要你们医治,朕要等皇婶婶回来,皇婶婶说过她会回来的。” 沈芳洲眉尖微扬:“她说过?” 小家伙抬手揉揉烧得干疼的鼻子,“皇婶婶说,她办完事就会回来,她还说发烧也不用怕,还说这是朕的……细胞在和细菌打架。” 小家伙重复着从杜若嘴里听到的新名词。 这么说,她知道这孩子还会发烧?! “千岁,您看……?!”太医轻声询问。 男人凝着眉,迈步走出寝室,一路走出大殿,站在台阶上,注视着西边天际渐沉的夕阳。 负责报时的小太监轻声通报出时间。 “申时四刻。” 沈芳洲凝着眉,缓缓启唇。 “再等等。” 大殿一角,滴漏的鹤嘴里,水滴不急不缓,一滴一滴滴落。 快马急奔停在宫门外,有人飞身进来跪在沈芳洲面前。 “启禀千岁,几座城门都已经封闭。” “启禀千岁,监控司各部已经全员出去。” …… 前来报告消息的人来了又走了,结果却只有一个——没有。 申时八刻的时候,沈九回来了。 迈前两步,站在沈芳洲阶下,沈九压着声音。 “小人查看了药铺外的情况,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巷子对面乞讨的叫花子说,有一个仙女给他丢了一两碎银子,听他的描述,那人应该是夫人。相府、千岁府、城里的各家药铺……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人,没人见过夫人的踪迹。” 如果杜若是被人掠走,那必然会有迹可循,没有打斗的痕迹,还有心情丢银子给乞丐,那说明杜若是自己走的。 她走了! 她竟敢这样就走了?! 台阶前的男人负着手,背挺得笔直,如冰雕一般没有表情,冷意却从骨子里溢出来,一点点地染寒整个大殿。 感觉到面前男人身上的杀意,沈九的心也是下意识地提起来。 跟在沈芳洲身边多年,他当然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此时已经是在盛怒之中。 第59章 传说中的轻功 太医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站在他身后三步远处:“千岁,皇上他……烧得更厉害了。您看,是不是传针官?” “不要,朕不要……朕要皇婶婶,皇婶婶马上就回来了……”听到他的声音,楚南睿立刻扯着嗓子嚎起来,“朕不要放血,朕要皇婶婶。” 这么久了,若她想回来,早回来了。 沈芳洲的脸又冷了几分。 “传针官!” “传针官!” 在传令太监尖细的嗓音和楚南睿的呼嚎声中,沈芳洲拂下袖子,大步迈下台阶。 “传令监察司,全员出动,分兵四路,分别从东南西北四城门追击,将夫人画像鹞鹰传信监察司各部,本王要……活的!” 死丫头。 她以为,能逃出他的掌心? 待他将她抓回来,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要说几个监控司手下,连沈九都是惊得怔了怔。 全员出动,各部联动。 除五年前查抄西宁王府那次之外,连沈九都没有见过。 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一个杜若?! 等他回过神来,沈芳洲已经迈上大殿门口的台阶。 沈九箭步如飞追出大门的时候,沈芳洲已经飞身而起,将门外骑在马背上的一个手下扔下马背,跨坐在马鞍上,只用一只手就将马拉得掉头。 “驾!” 沈九跳上自己的马,挥下右手。 “跟上!” 一行人马刚刚奔起来,就听前面的宫道上传来急促的蹄音。 “报!”一个监察司手下飞身跳下马背,奔到沈芳洲马前,“启禀千岁,夫人找找到了!” 沈芳洲探身过来,一把抓住对方衣领。 “人在哪儿?” 那人衣领被抓着,喉咙哽着几乎说不出话,只是抬手向身后的官道一指。 “驾!” 清亮的女声,伴着马蹄声随后而来。 一骑数人已经驶过拐角,为首白马上,杜若墨色衣袍翻飞而起,如一只大鸟展翼欲起。 将手下丢开,沈芳洲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人便如一只鹰隼飞掠而起,一把抓住马上的杜若将她扯下来,按在暗红色宫墙上。 “你还敢回来?!” “废话!”杜若用力推他一把,“那孩子现在肯定已经烧起来,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因为监察司全城封禁,她租的马车也被堵在路上。 杜若当然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知道楚南睿的烧还会烧起来,杜若心急如焚,催促车夫一路拐小道绕道回来。 快到皇宫时,遇到一个认识她的监察司手下,几人才骑马飞奔护送她赶回来。 沈芳洲的手指越发收紧了几分:“你也知道他会发烧?!” “千岁!”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冲出来,“皇上晕过去了!” 沈芳洲一时分神,杜若拼尽全力甩开他,一路飞奔冲向永德宫。 刚刚穿越,她还远远没有习惯穿古装。 脚下跑得急,层层叠叠的宽袍裹住小腿,靴子踩到长袍一角,她身子一晃扑向台阶。 眼看着脸就要撞上门槛,一只手掌环过来,搂住她的腰,杜若惊魂未定之时,只看到从眼前几厘米处擦过的乌木门槛。 下一瞬,熟悉的青麟髓清香入鼻,人就落到沈芳洲怀里,跟着他飘然而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第60章 神仙打架 杜若还在错愕之间,眼前一暗,人已经被沈芳洲裹着掠进大殿。 “一会儿再和你算帐。” 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响在耳边。 沈芳洲松开手指,将她摞在龙床边,一脚踢开抓着楚南睿的小脚,想要在足三里放血的针官。 “全部滚开!” 针官滚下台阶,跌得膝盖生疼,爬起身一路跪退到门口,哼都没敢哼一声。 其他宫人也都知道,沈芳洲在气头上,个个都是退到旁边大气不敢出。 杜若顾不得其他,伸手试试小家伙的颈脉,利落地取出退药剂喂到小家伙口中,又仔细帮他检查一番。 注意到小家伙手臂上沾着的血色,她秀眉皱起。 “这血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站在阶下的太医小声回答,语气中明显有点心虚,“这是给皇上放血退烧。” 杜若气骂出声,“谁让你干的?” 先不说放血退烧管不管用,孩子本来就是身子虚弱怎么能放血,针也不消毒,要是感染岂不是雪上加霜? “夫人息怒!”太医哆嗦着跪在地上,“老臣……老臣见皇上烧得厉害,才向千岁建议的。” 他悄悄斜一眼沈芳洲的袍角,将脑门抵到手背上没敢再出声。 旁边的宫人太监们也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千岁? “胡闹!”美眸里带着火气落在沈芳洲脸上,杜若气骂出声,“我不是说过,皇上的病由我负责的,谁让你胡乱安排?” 扑通,扑通,扑通! 一屋子人太监宫女都是吓得跪拜在地,连常侍崔勇也是胸口一紧,瞬间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乖乖! 那可是九千岁,谁敢说他的不是? 小姑奶奶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训他? “负责?”沈芳洲扬眉,“如果你真的负责,也不会现在才回来。” “如果不是你下令监察司封锁全城,我一个时辰之前就回来了。” 城中百姓听到监察司三个字都要哆嗦,马车夫只听说前面监察司封路,躲都来不及,哪里敢问原因。 杜若急匆匆赶到皇宫,心下担心楚南睿的病,一路骑马狂奔回来,自然也没有心思询问监察司封城的原因。 因此,哪怕是到现在,她也没有想到,监察司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她。 神仙打架,众人只怕成为池鱼。 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夫人……”沈九心下为沈芳洲喊冤,主动上前一步,“千岁他之所以封城,也是为了……” “住口!”沈芳洲冷冷打断他的话头,“皇上无事便罢,若是皇上有半点闪失,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冷哼一声,男人转身走出殿门。 这功夫,枕上的楚南睿也幽幽醒转。 睁开眼睛,看到杜若,他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现出一抹亮色。 “皇婶婶?朕还以为你不管朕了呢!” “皇婶婶答应会治好你,怎么会不回来?”杜若解下身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几样从宫外给他买回来的孩子玩具,递到小家伙手里,“看看,婶婶带什么给你?” 第61章 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疯子 小家伙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皇帝教导,生怕“玩物丧志”,这些小玩意哪里见过。 毕竟是孩子心性,看到这些新奇的东西,顿时激动得双眼放光,身体还很虚弱,小手却迫不急待地伸过来。 杜若取下他头上已经发热的棉巾,换上一块凉的。 从盒子里取出纱布和消毒药水,仔细为小家伙清理过放血的伤口,贴上创可贴。 宫女们点起宫灯的时候,楚南睿的烧再次退下去。 吃过杜若吩咐宫人为他准备的营养餐之后,小家伙的精神气也重新回来,开心地盘着小腿坐在床上,捣鼓着杜若带回来的玩具。 崔常侍哈着腰上前一步,“夫人,您也先去用点晚膳吧?” 杜若起身走出寝室,来到偏殿。 桌上菜色丰盛,她坐到桌边,并不见沈芳洲身影。 一个小宫女走上前来,“千岁还在与大臣们议事,沈护卫说请您先吃,不用等千岁。” 杜若乐得清静,一个人独占一桌菜,吃得好不逍遥。 等她重新回到楚南睿寝宫的时候,小家伙正在连续不停地咳嗽,喉咙里还有呼噜呼噜的痰音。 太监宫女急得团团转,杜若却是心下欣慰。 之前楚南睿一直是干咳,现在开始排痰,这说明他的身体已经进入恢复阶段。 杜若亲自帮着他拍背除痰,一直折腾到深夜,楚南睿才安稳睡去。 退出殿来,仔细洗净两手,杜若这才有功夫喘口气喝口茶。 “夫人……”常侍崔勇走出来,帮她的杯子继上热茶,“其实……千岁封城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危考虑,您也知道,现在您可是救治皇上的关键。” 其他的话,崔勇没有多说,只是点到为止。 杜若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过来。 和平年代呆习惯了,她难免忽略掉这个时代的凶险。 放下手中的茶杯,她走出大殿来到别院的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沈芳洲发脾气的声音。 “马上就是春耕,百姓们拿不到麦种,难道要在田里养草吗?” “千岁,京城路途遥远,这么大的数目,需要时间筹备。” “传令当地官仓军营,先把粮食分给当地的百姓做麦种,等朝廷粮食送到,再帮他们补上就是。” “这……只怕他们不肯照办?” “不肯?”沈芳洲扬起声调,“沈九?” “在!” “准备千条白凌快马送过去,楚南郡官员人手一条。半个月之内,楚南万亩良田要是有一块地空着,楚南郡所有官员一律凌迟处死!” “是!” 几个老臣吓得面若土色。 “千岁,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是啊千岁,楚南郡官员千余,怎么能尽数处死?” “百姓活不了,他们也没资格活。” “千岁……” 几人还要聒噪,沈芳洲冷冷打断对方的声音。 “谁再为楚南郡求情,便也赐一条白凌。” 书房内,瞬间死寂。 若是别人说这话,众人或者会以为是玩笑。 可是沈芳洲,不同! 在大臣们眼里,这位爷就是一个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疯子。 他们要是敢开口,他就真敢二话不说勒死一个。 沈芳洲冷冷一哼。 “滚!” 杜若站在廊下,目送几位大臣“滚”远,轻轻地扬了扬眉。 第62章 062?? 开了外挂的人 关于楚南郡,漫画也提到过。 楚南郡土地丰美,一向有大楚粮仓之称。 去年楚南群蝗灾,百姓们损失惨重。 入冬时就安排的振灾粮食,被官员层层克扣,分到百姓手里不过就是勉强糊口,哪里还有春耕的种子? 要是现在还不想办法,别说秋时交赋税,今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尊大。 沈芳洲的手段或者狠辣,对待这些人却是最有效有方法。 否则,只怕到了夏天,麦子也种不到土里。 杜若穿过廊道,提起袍摆迈过门槛。 看到她,沈九忙着弯身行礼:“夫人。” 沈芳洲写字的毛笔微微顿了顿,眼皮却是抬也没抬。 傲骄鬼,好大的架子! 杜若扯扯唇角:“我要和你谈谈。” 沈芳洲仿佛没听到一样,将手写的密文写好,递到沈九手里。 “安排人快马送到监察司楚南司,若有官员们不立刻开仓放粮,或者弄虚作假,以陈年腐粮充数,斩立决!” “是!” 沈九将密令折好收到身上,弯着腰退出书房,飞奔出宫门,跨上快马去安排监察司传令。 书房内,只剩下沈芳洲和杜若。 抬起左手,按按闷疼的太阳穴,沈芳洲顺手拿过一本奏折翻开,一副视杜若为无物的样子。 “这次是我考虑得不周全。”杜若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主动打破僵局,“不过……你也不是完全没错。” 朱砂笔停在奏折上,沈芳洲终于抬起脸,向她看过来。 灯光下,凤眼滟潋。 杜若并不回避他的视线,隔空郑重与他对视。 “你应该相信我。” 相信? 父亲相信朋友,结果被对方出卖,沈家一夜死了三百多口。 她可是杜祖恩的女儿,他怎么信?! 将笔架回笔山,沈芳洲长身而起,隔着条案俯视着杜若的眼睛。 长睫毛遮住光,眸子黑沉如渊。 “你凭什么让本王信你?” 杜若抬着脸,回视着他,眼睛里并没有半点躲闪回避:“我若真的想走,今天就不会回来?” “你以为你逃得掉?” “我就在城中,你不是照样找不到我?” 监察司确实厉害,想要逃脱对方的追踪,确实不太可能。 只是可惜,她是开了外挂的人。 “你走得了,杜家走不了。” “如果你真的想灭掉杜家,也不会等到现在,不是吗?” 朝堂之上,沈芳洲、杜家、太后和娘家林家三方势力呈三足鼎立之势,互相牵制。 杜祖恩的存在对他不仅仅是威胁,也可以帮他对抗林家,甚至可以说,杜祖恩能发展到现在,也是因为沈芳洲故意纵容。 杜祖恩以为自己聪明,疏不知监察司早已经握着他好几条小辫子。 要是沈芳洲真想让他死,杜祖恩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幼帝还小,林家士族盘据江南根深蒂固,西北外族虎视眈眈,现在还不是和太后撕破脸的时候。 沈芳洲这次与杜家联姻,也是出于这一层的考虑。 杜若曾经是局外人,追漫画几年,这些事情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第63章 063?? 竟然是杜家这个草包 面前女子朱唇含笑,竟然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沈芳洲的眉,轻轻一跳。 他怎么没有想到,将他的心思看得这般通透的,竟然是杜家这个草包。 难道,是杜祖恩教她的? 不对! 如果那只老狐狸真有这般见识,也不敢明里暗里与他做对。 之前,确实是低估她了。 “如果我逃走,以后过得就是被监察司日连追查,觉都睡不安稳的局面。”杜若耸耸肩膀,“身为千岁夫人,日日锦衣玉食,连皇上都要称我一声皇婶婶,走到哪里都被众人捧着宠着不好吗?放着这样的好日子不过,难道我傻吗?” 就算逃,也是她做好充足准备的时候。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沈芳洲不置可否。 她说的似乎很是诚恳,可是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女人不对劲。 在这几天接触下来,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杜若与传闻中那个娇揉做作的杜家大小姐,有着明显的区别。 “上次的那颗药,你肯定已经验过知道没毒。皇上需要千岁,大楚也需要千岁,请千岁……”杜若弯下身,将一颗止疼药放到案上,“保重!” 沈芳洲没有看那颗药,而是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的视线里找出破绽,可是他失败了。 难道,她真是这样想的?! “千岁!”门外,侍卫高声通报,“池砚求见。” 沈芳洲重新坐回书案前:“让他进来。” 池砚迈步走进来,看到杜若,也是客气地行礼:“池砚见过千岁、夫人。” 杜若轻轻点头算是回应,“两位聊,我去看看皇上。” 池砚的身份她是知道,药谷大长老,医术一般,毒术一流。 他现在过来,八成是和她送给沈芳洲的药有关。 如杜若所料,池砚此来正是为了那一颗止疼药。 “少爷!”等杜若走远,池砚走到条案前,压低声音,“那药老朽已经认真试过,没有半点毒性,而且那药确实可以减轻药鼠的疼痛。” 这会儿,又有手下送来急报,池砚也没有再耽搁他的正事,当即起身告辞。 处理完手头着急的政务,沈芳洲抬起右手,按了按越发疼得明显的太阳穴,目光很自然地在那颗小小的胶囊上定格。 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扣了扣,他终于还是伸过右臂,将那颗小小的胶囊捏在指间。 眼前再次浮现出杜若的脸,他抬起手指将药送到嘴边。 案上白烛轻轻一跳,闪过一道红光。 他看到父亲满身是箭,手撑着长枪不让自己倒下,挡住他和娘亲。 “洲儿,答应娘,只要有一线希望你都要活下去。”母亲用她沾着血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脸,“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沈芳洲猛地合指将拳头握紧。 指间胶囊碎开,细小的药粒化为碎粉从指间飘落。 皱着眉将几封要紧的奏折批完,抬手按按越发疼得明显的太阳穴,他长身而起行到正院寝室。 大殿里静悄悄的,轮值的太监宫女们都在殿外候着,几夜没睡的崔贵也被杜若赶回去休息。 楚南睿睡得很安稳,杜若抱着胳膊斜倚在小家伙床头,右手里还抓着一只体温计。 第64章 大型社死现场 穿越前,杜若在医院工作,监测病人情况的事情有专门的护士负责。 这里的宫女、太监还没有搞明白温度计的用法,杜若只怕事情有变耽误病情,原本是打算熬到半夜帮楚南睿加测一次体温,以便及时处理。 昨日大婚与沈芳洲斗智斗勇折腾到半夜,晨时早早入宫,这一天折腾下来,她早已经是疲惫不堪,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迈上台阶,沈芳洲在床侧坐入,探出手指,试试楚南睿的额温,指下只是稍稍有些温热没有大碍。 沈芳洲稍松口气,目光移过来落在杜若身上。 春寒料峭,大殿阴凉。 杜若身上就是一套单薄春装,睡梦中觉得有些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咳!” 沈芳洲轻咳一声。 杜若一动不动。 猪! 沈芳洲伸出右脚,踢了踢她的绣鞋。 杜若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他的碰触,她下意识地缩缩身子。 只当她醒了,沈芳洲皱眉开口,语气冷漠。 “回房睡。” 皇上病还未好,他可不希望她要再把自己冻病了。 “睡”字尾音未落,便觉腿上一凉。 沈芳洲垂脸看去,只见杜若的一只手已经落在他的腿上。 隔着薄衣,依旧能感觉到那只小爪子冰凉。 她怎么敢…… 沈芳洲正要翻脸,就见女孩子身子一歪,脸已经贴过来。 左手抱住他的腿,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袍服裹到身上。 那姿态,像极一只蜷在主人身边取暖的猫。 沈芳洲呆怔一瞬,随后气结。 死丫头,竟然把他的腿当枕头枕,把他的袍服当被子盖。 伸手过去,他一把抓住杜若的后襟衣领。 原本是想要将她从腿上提起来,盛怒之下用力太稳,单薄丝绸应声裂开。 杜若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扔出去跌坐在床侧铺着的西域华毯,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睁开眼睛,看到正对她瞪眼的沈芳洲,杜若疑惑地眨眨眼睛。 “皇上又发烧了?” 外面,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外面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听到里面杜若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奔过来。 视线扫过外袍破损,衣衫不整的杜若,沈芳洲眉头皱紧。 千岁夫人在皇帝寝室衣衫不整,他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抓起床头楚南睿用来压脚的西域毛毯,裹到杜若身上,沈芳洲顺势一带将她圈到怀里。 “皇……” 冲在最前面的宫女,看到龙床一侧“相拥”的男女,瞬间石化当场。 心脏一抽,她双膝一软,人已经跪到地上。 后面的几个宫女和小太监,也是瞬间跪成一片。 转过脸,看枕上楚南睿依旧睡着,并没有被惊醒,沈芳洲将杜若连毯子带人一起横抱起来,大步迈下台阶。 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是身子俯地,头都不敢抬。 杜若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挣扎着。 “你抱我去哪儿?” 以为他愿意抱她? 要不是不想让众人看到他沈芳洲的夫人衣不遮体的样子,他才懒得理她。 收紧手臂将她禁锢在怀里,沈芳洲纵身掠出殿门。 “沈芳洲!” 从毯子缝里钻出脑袋,杜若正准备和他理论,一眼就看到走上台阶的沈九、崔贵和二人身后的太监、侍卫。 第65章 乖乖与本王做一对恩爱夫妻 回监察司传令之后,沈九立刻返回皇宫听令。 崔贵因为不放心皇上,补了一小觉回来查看楚南睿的情况。 听到大殿外宫女们的动静,崔贵带着两个小太监,沈九带着几个宫中侍卫,两方人马一起冲到阶下,刚好撞上从里面出来的沈芳洲和杜若。 “见过千岁……”众人的目光掠过他怀中的毯子,注意到杜若露出来的半张脸,忙着低下头去,“和夫人?! 刚从毯子里探出脸来的杜若:…… 明天一早,只怕全皇宫都要知道她被沈芳洲裹着毯子抱出来。 心下恨不得将沈芳洲先..再杀,杜若却只能重新缩回去,拉起毯子挡住自己的脸装驼鸟。 “管好你们的嘴!” 丢下一句威胁,沈芳洲足尖轻掠,如大鸟一般抱着她掠过众人的头顶,拐进侧院。 九千岁不近女色,世人皆知。 坊间甚至一度有传闻,他好男风,甚至还有人编排说,沈芳洲把小皇帝也当成自己的男宠。 崔贵人在皇宫,认识沈芳洲多年。 当然知道这些就是流言,此刻心下却也不免感叹。 什么不近女色,只是没有遇到让他动心的女人而已。 想到这里,崔常侍不由暗叹口气,再想到自己,不由悲从中来。 即使九千岁权倾天下,少了这子孙根,早已经不是什么男人,便是再喜欢的女人又能如何? 直起身,理理身上的太监袍,崔贵扯开一个笑纹掩起心下复杂的情绪:“今晚天气真不错。” “是啊是啊,您看这月亮……”沈九干笑着附和,视线落在无月的夜空,“看错了,是星星。” 几个小太监低头看地,几个侍卫抬头看天。 恩。 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滚远点!” 落在侧院台阶下,沈芳洲喝退几个宫中侍卫,一脚踢开殿门,闪身迈进门槛,反腿一脚将门闭紧。 大步走进内室,将杜若连人带毯子一起摞在大床上。 沈芳洲摘下监察司的官帽,扯开官袍的束带,认真折好放到桌案上。 以前杜若总觉得,男生留长发会显得女气。 可是眼前这个人,真是的作者画笔下的宠儿。 收身的中衣,将宽肩窄背裹得恰到好处,记得第三卷漫画出版时,作者画过一张沈芳洲的海报。 男人一身墨袍站在花海中,飘然若仙。 沈芳洲转身,触到他透着杀意浮动的眼睛,杜若瞬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飘然若仙那只是表像,疯戾如魔那才是真正的沈芳洲。 “我们说好的,你不碰我。” 沈芳洲凤眸微眯:“什么时候?” “昨晚。”杜若语气认真,“你说过,只要我不逼你,你就不会毁了我。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价值,有我帮你,你便如虎添翼!” 她必须向他证明,睡她不如利用她。 一步一步走到床侧,沈芳洲伸过一指挑起她的下巴:“你可知道背叛本王的代价?”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很好。”沈芳洲的手划下去,扯开她束腰的玉带,“那就从现在起,乖乖与本王做一对‘恩爱夫妻’。” 第66章 066? 只怕要将她大卸八块 “可是……” 杜若还要说什么,男人的身体已经压过来。 她跌倒在柔软的绸被上,沈芳洲顺手扯掉她束发的簪子,将脸埋到她散落的长发间。 他喜欢她头发上的药香味,像极儿时母亲的药园。 夏日午后,扯一把熟得紫红的龙葵,趴在何首乌间看蟋蟀打架,玩累了就到金银花的树荫里睡上一觉…… 恼人的头疼似乎也轻缓下来,沈芳洲手臂收紧,将脸又向她颈窝埋了埋。 “以后,每晚都要陪本王睡觉。” 呼吸擦过发丝,杜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对方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暗松口气。 看来,他说的真是只是睡觉而已。 说得也是,一个太监而已,还能真把她怎么着? 放松下来,杜若抽回被他压住的衣袖,拉了拉有点歪的枕头,闭上眼睛,动动拧着的腰找到一个舒服的姿态。 春夜寒凉,被子里都是冷的,有这么一个大暖袋也不错。 这两天一直呆在皇宫,都没有救人续命,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出宫,否则她小命休矣。 杜若暗自盘算着明天出宫的法子,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的异样。 感觉到腿后有点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她,她下意识地伸过手掌。 腕上一紧,她的手腕已经被沈芳洲抓住。 这家伙怎么还没睡?! 杜若错愕地转过脸,微弱的烛光中,沈芳洲半眯着眼睛,长睫下眸正定定的看着她,呼吸又重又促,凤眸微扬的眼角,氤着几分异样的血色。 两人的脸距离不足十厘米,他的长发都滑下来堆在她的脸庞。 发丝冰冷,呼吸滚烫。 她能清楚看清他的脸,浓郁如鸦羽的眸毛下,双眸暗波涌动。 那样的沈芳洲,危险又诱人。 整个《盛楚》漫画里,沈芳洲是颜粉最多的一个,经常看到有粉丝流言叫着喊着“千岁睡我”。 她那时候只觉得好笑,现在看着眼前这张脸,也不禁有点心神摇曳。 难怪周幽王峰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 若她是帝王将相,一定也愿意为沈芳洲这样的美人,挥戈天下,一掷千金。 要是这位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怕要将她大卸八块。 杜若在心下暗暗笑了笑。 只当是自己刚刚动作打扰到他睡觉,她赔个笑脸:“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呜——” 对方来得促不及防,以至于杜若跟本没想到反抗。 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开始转移战场。 杜若一把抓住他捏住她衣带的手腕。 “沈芳洲!” 她的声音哑的厉害,杜若几乎都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沈芳洲反手抓住她的腕,将她碍事的手掌扯开。 “如果你敢乱来!”杜若深吸口气,“我就让楚南睿去死。” 她知道,楚南睿是他唯一的弱点。 沈芳洲可以实权在手,却不能真的将皇室取而代之。 如果楚南睿死了,江南林家和太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扶新帝上位,就算沈芳洲力排众议,重新掌控局面,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67章 067? 大女人可屈可伸 将她的手掌按在被上,沈芳洲扬了扬眉,低下头来。 咝—— 被他咬住,杜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死了,本王再扶一个新帝,不过就是一个傀儡而已。”沈芳洲盯着她,笑得邪恶而放肆,“这天下,本王什么都不在乎!” 他重新躺回枕头,长臂伸过来,将杜若拉回怀里。 只不过,这一次,二人之间隔了一层被子。 大手扣着她的腰,沈芳洲重新将脸埋到她的颈窝。 “乖乖听话,富贵容华,我都给你!” 杜若没出声。 好不容易对方不疯了,她不想再招惹他。 …… …… 第二天晨时,杜若醒过来的时候,沈芳洲已经不见身影。 一个熟悉的身影,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来。 “翠莺?!” “小姐醒了?”翠莺将手中抱着的衣物放到她的枕侧,“千岁特意让人把我接进来伺候您的。” 向她解释一句,翠莺直起身。 “夫人已经醒了,你们进来吧?” 脚步轻响,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洗漱需要的东西,为首一个还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精致木匣。 “这是千岁新为您做的首饰。”翠莺抱开木匣,在杜若面前翻开,“全是琉璃斋的首饰。您看看,这成色,这作工……这些呀全都是最新的款式……” 杜若扫一眼盒子,闪闪发光的各色首饰宝石。 这个沈芳洲,还真是舍得给她花钱。 伸手抓过一条镶着宝石的项链,杜若美眸微眯。 “这些如果卖掉,应该值不少钱吧?” “那当然,琉璃斋可是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就您手上这条项链,咱们上次不是问过,足足五千两银子呢。” 经翠莺这一提醒,杜若也想来。 原主当时就曾看中这条项链,曾经向杜祖恩提起,结果还被他训了一顿。 相府虽然也不缺钱,杜祖恩却一向喜欢装清廉示人,更没有宠爱她到花几千两银子买一条项链的地步。 “人家都说千岁富可敌国,这回我算是见识了,光是这一箱首饰,就够穷苦人家吃一辈的。” 那是当然。 这些年监察司查抄贪官污吏,说是尽数收入国库,不知道有多少流进沈芳洲的腰包。 每天千岁府前送礼的大小官员不知道有多少,更不用说他在西北的封地每年也都有不菲的收入。 哼! 等她逃走的时候,这些金银珠宝都要带走。 “温馨提示:宿主生命时间不足十小时,请尽快续命。” 杜若:…… 一把揭开身上的被子,杜若抓过翠莺放在床头的衣服抖开。 “快,帮我穿衣服。” 在众人的服侍下,她很快穿戴齐整,快步来到侧殿。 “我来!”杜若接过粥碗,放到沈芳洲面前,“你们退下。” 宫女们退去殿去,杜若拂裙侧身坐到沈芳洲身侧。 深吸口气,强忍着用手术刀将对方解剖的冲动,杜若酝酿好情绪,主动伸过筷子夹过一块菜来放到沈芳洲盘子里,嗲嗲道:“千岁,尝尝这个?” 沈芳洲侧眸看她一眼,抬起右手,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块菜夹到嘴里。 没事献执勤,非奸即盗。 这个死丫头,只怕又在动什么歪脑子。 果然,男人都吃这一套。 这位少了零件也是男人不是? 杜若伸出手掌,扶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语气是撒娇似的。 “千岁,我能不能……出宫一趟?” 大女人可屈可伸,撒个娇算什么? 第68章 068? 咬一瓣桃花 晨光明媚,美人娇嗔。 这一幕,着实养眼。 若是寻常男人,只怕早软了骨头。 可惜,现在坐在桌边的是沈芳洲。 多年来历经变故,早已经将人心看透的沈芳洲,心思并没有多少波澜。 “不行。” 浪费感情! 杜若收回两手,在椅子上坐正,就听男人又低低补充一句。 “除非……” 她侧眸,重新燃起希望。 皇宫重地,戒备森严,没有沈芳洲的同意,她插翅难飞。 沈芳洲放下手中捧着的粥碗。 “你亲本王一下。” 杜若捏着筷子的手,猛地抓紧,又缓缓放开。 “说话算数?” “算数。” 杜若重新站起身,走过来停在他身侧,弯下身来将唇在他脸上贴了贴,饭也没吃,转身便要走。 “等等。” 杜若停下脚步,疑惑地看过来。 沈芳洲将她眉梢眼角的不耐烦收到眼里,唇角微扬添上几分笑意。 捧过桌上的上等碧螺罗漱了漱口,他幽幽然补充。 “本王说的……不是脸。” 他倒要看看,她能妥协到什么地步。 他是故意的! 杜若的手指抓紧木盘,微闭眼睛,深吸口气,压下胸口里喷薄而出的怒意。 “我怎么知道,千岁不会又反悔,除非千岁用沈夫人的名誉起誓。” 沈芳洲或者不在乎天下,不在乎所有人,但是他的娘亲却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在意。 漫画中,在他的回忆里。 每每最扛不下去的时候,他总是忆起那个英姿飒爽,又对他温柔呵护的女子。 他初入宫时,一个侍卫只是讨论一句沈夫人的美貌,被他用一根筷子捅成筛子,沈芳洲也因为那一次差点被鞭子抽死。 听杜若提到沈夫人,沈芳洲笑意敛起:“你应该称她娘亲。” 她是他的妻,自然也应该唤他的娘一声娘。 哪所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死者为大,更何况沈夫人也是她很欣赏的角色。 杜若神色微凛,语气也郑重起来:“那就请千岁用娘亲的名誉起誓。” 沈芳洲抬起右手,“好。” 得到他的保证,杜若将手中的虾饺放回桌上,来到沈芳洲面前。 俯眸注视着男人的脸,她扯扯唇角,学着沈芳洲的样子,伸出两指挑起男人的下巴,轻挑地在他唇上沾了沾。 谁说,只能男人调戏女人的?! “我去看看皇上。” “站住。” “你可是用娘亲的名誉起誓言的,不能反悔!” “谁说本王要反悔的?”沈芳洲手勾着她的衣带将她扯过去,“如果你敢出城,我就杀了杜钧和翠莺。” 如杜若所说,杜祖恩留着有用,但是杜钧那种小角色,生死与否丝毫不影响他的计划,而她明显与侍女翠莺关系不错。 感情就是人的软肋,这一点沈芳洲很清楚。 杜若抿了抿唇,正色点头:“我会准时回来。” 眼前的脸依如昨晚,未涂胭脂的唇粉嫩如花瓣,只是眼里没有昨晚的慌乱。 沈芳洲又将她向自己拉了拉,杜若的呼吸乱了几分。 沈芳洲感觉到了。 他低头,咬住一瓣桃花。 第69章 握众生生死 “千岁,右相杜大人求见。”沈九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沈芳洲从咬红的桃花上抬起来,声音里含着扫兴的不悦:“让他在宫外等。” 手指轻轻抚过她细嫩的颈,沈芳洲的拇指指腹停在她的颈动脉。 男人的指尖因为长年握刀剑,指腹上有明显的薄茧,划过肌肤,钝钝地麻,微微的痒。 杜若下意识地吞咽一次,哑着嗓子开口:“我该去给皇上检查了。” 沈芳洲眼底浮上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浅笑。 他喜欢那种掌控别人的感觉。 生或死。 悲或喜。 幸福或者疼痛。 弯下身来,他的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脸,合齿咬下。 杜若吃疼,猛地用力将他推开,抬手抚了抚痛处,没有出血,不过牙印是肯定留下了。 她拉拉领口,想要掩住那个牙印。 将她的手掌扯开,沈芳洲抬起手掌,故意用手指抚过她颈上他留下来的牙印。 “娘子再不听话,本王就一口一口吃了你。” 那姿态,十足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捉住她的手腕,沈芳洲大步迈出殿门。 “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岳父大人。” 杜祖恩站在永德宫外的台阶下,看到“手牵手”走出来的女儿和女婿,也是心下一惊。 大婚之后,他也曾经派人打听千岁府的情景。 原本以为沈芳洲就是个太监,哪怕是成了亲也不过是有名为实。 以后沈芳洲落魄二人和离,杜若依旧是玉洁之身,再二嫁也不发愁。 听说杜若大婚夜落红,沈芳洲破了女儿的身子,杜祖恩气得在书房骂了一天的街。 再美的女人破了身,也就是昨日黄花,谁还愿娶? 现在他是恨不得扑上去将沈芳洲咬死,脸上却只能堆笑:“老臣见过千岁。” “都是一家人,右相何必拘礼?” “听闻皇上龙体欠安,老臣可否进去探看?”杜祖恩笑着问。 “皇上这几日着了风寒,不易见生人,右相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沈芳洲扬扬下巴,“来人,送右相去御书房等候。” 杜祖恩原本还想和杜若单独谈上几句,看对方不给机会,也只能作罢。 目送杜祖恩走远,杜若甩开被沈芳洲拉着的手掌,一路快步前行来到楚南睿的寝宫。 楚南睿早已经用过早膳,正靠在枕头上认真地背诵着,太傅前几天教他的一篇诗文。 “皇婶婶。”看到杜若,楚南睿咧开嘴角,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朕觉得今日好多了,朕能出去透透气吗?” “那也要我检查过之后才知道。” 杜若将体温计塞到他腋下,又认真为他听了听心肺。 体温显示他还是有点低烧,不过这也在杜若的意料之中。 这样的肺炎最起码也要输上一周系统的治疗,才能真正好转,取出药液为小家伙扎上针,杜若收起面前的酒精棉球。 “等我回来的时候,如果皇上没有发烧,我可以陪皇上到外面走走。不过……我回前之前,皇上可要乖乖听话。” 在房间里闷了十多天,终于有希望出去透透气,小家伙用力点头:“朕保证。” 回他一笑,杜若起身向一旁的太医仔细交待一番,转脸看向阶下的沈芳洲,笑意敛起:“我可以走了吗?” 第70章 足以让人齿背生寒 “沈九?”沈芳洲微扬声线,“送夫人出宫。” 沈九忙应:“夫人稍侯,属下马上安排车马。” “不用。”杜若迈下台阶,“我一人骑马去就好。” “可是……”沈九询问地看向沈芳洲。 不说林家那边一直盯着皇上的情况,这朝堂上下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沈芳洲,这个时候杜若一个人出宫,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沈芳洲轻扬下巴:“一切依夫人所言。” 沈九只好答应一声,客气地将杜若送出宫门,又吩咐两个手下亲自护送杜若到宫门。 目送杜若走远,他转身回到殿内,一眼就看到站在大殿门口的沈芳洲。 “千岁?!” “吩咐监察司盯住四座城门,如果放夫人出城,他们提头来见。”沈芳洲轻扬下巴,“你绕小路快马出宫,亲自盯着她,本王要知道她到底去干什么?” 为了出宫,她宁肯出卖色相与他虚以委蛇。 沈芳洲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杜若如此。 沈九得令出宫,拍马奔向出宫的近路。 这功夫,一队车马也从大路赶过来,停在永德宫门外。 纱帘挑起,小太监哈着腰,恭恭敬敬地将太后林紫淑从车内扶出来。 这两天,叶紫淑一直在盯着永德宫的动静,两次以送水果点心为由,派人过去想要进入永德宫,都被侍卫挡下来。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亲自过来查看。 “见过太后!”守在殿门外的侍卫们恭敬行礼,随后手一伸,拦住帮叶紫淑开路的小太监,“启禀皇后,千岁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永德宫!” “怎么?!”叶紫淑冷哼,“本宫看自己的儿子,也要千岁同意吗?” “这……”侍卫陪个笑脸,手却依旧伸着,“不如太后稍侯,容属下进去通报千岁?” 言下之意明显,没有沈芳洲的命令,哪怕是叶紫淑也不能踏入这座宫门。 “你们好大的胆子!”叶紫淑俏脸铁青地迈上台阶,一副硬闯的姿态,“本宫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我?” 侍卫们当然也不想得罪叶紫淑,只是里面那位更不能得罪。 两个权衡取其轻,只能硬着头发挡住叶紫淑。 “大胆!”叶紫淑的随侍太监尖嚎一声,挥下右手,“来人,把这些以下犯上的混帐东西拿下!” 一声令下,叶紫淑随行的侍卫冲上前来。 眼看冲突要起,就听殿门内一声沉喝。 “住手!”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如钟鸣一般击荡在人的耳侧心头。 所有人停在原地。 殿门内光影一暗,一抹墨袍现出踪影。 沈芳洲提袍迈上台阶,潇洒地抖开提着的袍摆,晨光下暗金蟒纹粼粼有光。 明明他未露凶色,只有一个人,叶紫淑的侍卫和手们下却是无一例外地后退一步。 那个人,一挥手,一投足,都足以让人齿背生寒。 “永德宫外,刀戈相向。”沈芳洲背起双手,俯视着面前的太后叶紫淑,“太后想干什么?” 对上男人的视线,叶紫淑也是心下一虚:“本宫……只是想看看儿子。” “太后想看皇上,为臣自然不会阻止,至于如此?” 第71章 天壤之别 “本宫……”叶紫淑一时语塞,片刻,又堆出笑来,“都是这些奴才胡闹,还请千岁不要介怀。” 今天过来就是查探小皇上的情况,她心下不爽也只能忍着。 沈芳洲微眯墨眸,视线如刃扫过她身后众人,“皇上病体未愈,不宜惊动。太后可入宫探看,其他闲杂人等,不许踏进殿门半步。” 微微侧身,他抬起左臂。 “太后,请!” 叶紫淑抿抿樱唇,心下忐忑,也只能强装镇静:“你们等在殿下,本宫去去就来。” 轻吸口气,她微提裙摆迈进永德宫的殿门,随在沈芳洲身后走进寝宫,只见楚南睿靠坐在枕上,正认认真真地给太傅背书。 小家伙双颊粉嫩,那般气色与前几天竟然已经是天壤之别。 这个杜若,竟然真的把这孩子治好了? “见过太后!” 宫人们躬身行礼,楚南睿看到她露出喜色。 “母后来了!”欢叫一声,他下意识地伸过小手,又生怕母后骂他没有皇上的样子,压下心中激动坐好,规规矩矩地向叶紫淑行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叶紫淑掩起心中复杂的情绪,装出笑脸走过来,装模做样地摸摸小家伙的脸:“告诉母后,你可好些了?” “恩!”小家伙重重点头,“皇婶婶说了,再输几天液,朕就全好了,到时候就能到母后宫里请安了。” 杜若? 叶紫淑的目光掠过旁边挂着的药液,扫一眼四周,“怎么不见千岁夫人?” “皇婶婶出宫为朕配药去了。”楚南睿抢着答道,“皇婶婶说了,朕要用的药需要每日配制,那些药宫里没有。” 叶紫淑一笑:“原来如此。” 将叶紫淑的笑意收在眼底,沈芳洲的眉微微皱了皱。 他千防万防,就是担心叶紫淑暗作文章。 有沈九跟在,那丫头应该不会有事吧?! …… …… “吁!” 沈九催马拐进小巷,只看到一条空道道的巷道,刚刚还在他视线之内的杜若竟然消失无踪。 “奇怪,人呢?!” 沈九跳下马背,前前后后,将整条小巷甚至四周的民居全部仔细查看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如果只是人藏起来也倒罢了,一匹活生生的马怎么也不可能上天循地。 飞身上马,沈九用力一夹马腹,向巷外追去。 “驾!” 他离开之后不久,巷道里银光一闪,一人一马重新出现。 只不过马背上的杜若,已经换上男子装束,身上套着太医院白色院服,脸上蒙着翠莺为她赶制的同色面巾,就算沈九此刻就在眼前,只怕也认不出眼前这位是与他曾经同床共枕的千岁夫人。 杜若早就料到,沈芳洲不会这么轻易放她出来,只是没想到这次派过来盯着她的竟然是沈九。 扫一眼沈九离开的方向,她笑着轻带马缰将马掉头:“竟然连马也能带进去,这随身空间果然好用。” “不光是马,只要宿主愿意,可以将任何人或者东西带进空间,只要不超过空间的容纳范围即可。”系统及时向她说明。 原来如此? 杜若轻抖马缰,直奔太医院。 第72章 飞起一万只苍绳 将马栓在院门外的栓马桩上,杜若快步走进太医院的大门。 正厅外的大院子里人头蹿动,学生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聊着天,内容当然就是之前的学院月测。 “怎么成绩榜还没贴出来?” “谁知道?” “这次百草先生出的题太难了,我真担心不能通过。” …… 除了结业的医师文书考试,学院里还设有月测、季测、年测。 学院内赏罚分明,成绩出众可以减免学费,两次测试不及格便要勒令退学。 经常有学子因为成绩不合格离院,大家的紧张自然是在所难免。 “苏兄?!”乌柏也在人群中,看到杜若,笑着向她迎过来,“听说这次医科是百草先生亲自出题,想来难度不小,苏兄考得如何?” “马马虎虎,应该能及格吧!”杜若笑答。 “苏兄太谦虚了。”乌柏笑着摇摇头:“这次月测,我猜你一定能拨得医科头筹。” 说话间,人群一阵骚动。 二人抬脸看过去的时候,百草先生已经带着教课的博士和司业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位捧着学子答卷的助教先生。 知道马上就要揭晓成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百草先生轻咳一声,接过身后一位司业递过来的名单。 “现在,老朽来宣布此次月测的结果。针科徐文策、窦青山成绩甲中,并列针科第一,免学费一个月。药科乌柏成绩甲上,拔得药科头筹,免学费两个月。” 杜若笔着向乌柏竖个拇指,后者只是笑着摇摇头,温润俊朗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得意之色。 念完这些嘉奖的学子,百草先生将手中的名单翻到下一页。 知道他马上就要宣布不合格的学子,场内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上“苏木”这两个字,百草先生微微一怔,疑惑地转过脸,询问地看向站在身侧不远处的许司业,“许司业,这……” “回院长?”许行业向他欠欠身子,故意放大声音:“医科苏木,成绩丙下,不合格!” 嗡—— 台阶下,顿时如同飞起一万只苍绳。 学院里不合格者也不是没有,最不济也是“丙上”,能考到“丙下”寥寥无几。 苏木之前在义诊上救活女童打脸许司业,被百草先生收入入门弟子,这可是学院里这两天最大的新闻。 这样一个医术出众的插班生,竟然只考到“丙下”?! 杜若听到耳中,也是微微一怔。 漫画是架空历史,绘者不光画风考究,故事跌宕起伏,在细节上也十分用心。 上面的一些中医药用法,与她所了解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答题时,她十分谨慎,自认就算不出彩也不会出大错,怎么也不至于离谱到丙下。 “许司业!”乌柏拉住杜若的胳膊,挤到人群前面,“这成绩是不是您弄错了?” 苏木的医术,怎么也不可能拿到“丙下”。 在乌柏看来,这绝对就是负责医科月测的许司业,故意报复杜若。 第73章 073? 草菅人命狗屁不通 “哼!”许司业一脸正气地扬起下巴,“乌柏,你把本司业当成什么人?难道许某是那种因为私人恩怨,便在学子成绩上动手脚的卑鄙小人?” 他伸过右手,“将苏木的试卷拿来。” 一旁的助教忙着翻了翻,从里面取出苏木的试卷递过来。 许司业将答卷接到手中,在半空中展开。 “诸位请看!” 众人的目光在试卷上定格。 试卷一侧写着红色的成绩“丙下”,另一侧则是许司业朱笔批注的八个大字—— “草菅人命,狗屁不通”。 确定大家都看清了,许司业转身将试卷捧到百草先生面前:“既然你们不认同本司业的判断,那就请院长亲自评判,许某这卷子判得可有误!” 百草先生接卷在手,仔细看完上面的内容,读到最后一题的答案,花白的眉也跟着皱紧。 将百草先生的表情收在眼里,许司业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 “最后一题,百草先生问得是,各类断指断肢如何医治。苏公子答得是,哪怕肢体尽断,只要断肢尚在,可清洗创口,重新连接骨肉血脉,断臂可恢复如初。” 许司业夸张地一挥胳膊。 “断掉的胳膊腿,那就是一团死肉,怎么能接回原处?如果不尽快为伤者止血,便是气血两失,一命呜呼的后果。杜若这般做法难道不是草菅人命,这答案难道不是狗屁不通?!” 台阶上,众博士、司业都是大摇其头。 台阶下的学子们,原本也认为是许司业故意报复杜若,心下为杜若鸣不平。 听到许司业这番话,也都是目露失望之色。 医科分内术、外术,内术就是内科,外术就是指一些外科的处理。 像接骨术、缝合术,医科学子们都是要学的。 优秀的学子,甚至还能学到百草先生的开腹术。 这些医术的前提都是伤病在肌体上,断肢断指筋骨血脉尽断,如许司业所说就是一团死肉。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止血,以防气血流失丢掉性命,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许司业环视四周,视线落在乌柏脸上。 “乌柏,现在你还要说本司业这卷子判得不公吗?” 乌柏皱着眉,无言以对。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道题杜若确实是答错了。 杜若扬扬眉,笑了。 连百草先生这样的名医,都不知道血管神经这些概念,众人又又怎么可能相信她可以接肢续骨? 不能怪大家,只能怪她职业病,写上了她那个时代的标准答案。 “苏木?”许司业注意到她弯起的眼角,眉头皱紧,“你笑什么?!” 杜若轻咳一声,管理好表情:“没什么。” “没什么?”许司业冷哼,“依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服!” 还说你不是公报私仇的卑鄙小人? 杜若抬起脸:“许司业,难道连苏某自嘲一笑也不行?” “我管得就是你这个态度!”许司业的声音陡然升高,一副义正辞严之色,“咱们太医院一向讲究仁心慧术,明明错了还不知道悔改,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大夫!” “驾!” 马蹄急响,一行十几骑急急地冲进院子。 为首一人跳下马背,分开人群跃上台阶。 “恳请百草先生,救我手下一命!” 第74章 女主清泓 飞奔上台的女子,一身戎装。 墨色皮夹裹出纤细腰身,束起满长青丝的火红发带,还在在春风中微微飘扬。 高马尾,红发带的女将军,《盛楚》中只有一个。 甚至不用看她的脸,杜若也认出对方的身份——《盛楚》女主,飞羽将军云清泓。 “云将军,何必行如此大礼!”百草先生伸出双臂将对方身子扶正,“人在哪儿呢?” 云清泓转脸看向台下,这会儿几个身着戎装的将士已经将马背上的伤者扶下来。 那人人高马大,个头几近两米,整个人如刀雕斧砸出来一般,精壮非常。 这一位,正是云清泓的家将云猛。 “不用扶我!”云猛侧身闪开两个想要搀扶他的将士,扶着早已经被血浸透的右臂,趔趄着穿过人群。 云家是将军世家,云清泓从小不爱红妆爱刀枪,自幼随着父兄习武,十三岁就已经跟着父亲征战沙场。 父亲大哥皆为国捐躯,云清泓一人带两万人马护住北彊关城,保住国土安宁。 皇上特允她继承爵位,掌握当初云父手下兵马,亲自赠名飞羽将军。 这样的忠烈之家,京城中自然是无人不晓,对这位女将军也一向是敬重有加。 “云将军小心!” 百草先生和几个院中师生早已经冲过来,扶住云猛。 军医已经帮云猛临时处理过伤口,尽管如此,这一路骑马奔过来也是失血不少。 一向勇猛的大汉这会儿也是明显体力不支,重重地跌坐在台阶上。 “我来看看!” 一旁有人扶住云猛的胳膊,百草先生小心地解开军医为他临时包扎的布带,看清云猛的伤势,也是大吃一惊。 云猛的右手手臂,在上臂三分之一处几乎已经完全断开,皮肉翻开露出森森断骨,只是手臂内侧还连着不到半寸厚的皮肉。 “先生?!”云清泓扶着云猛的肩膀,杏眼询问地看着百草先生,“您看……这胳膊还保得住吗?” “这……”百草先生当然也明白,对方的心思,只是这实在是超过他的医术范围,“只怕老朽也无力回天。将军筋骨尽断,这手臂……只能弃之不用了!” 包括云清泓在内的一众将军,都是目光一沉,露出绝望的神色。 若是断臂包扎,军医就可处理。 众人将他送到太医院,就是希望百草先生亲自出手,保住云猛的这条胳膊。 云猛是云家旁支的孩子,自幼就比旁的孩子生得高,力气也是越过常人,右手一把开刀斧威震战场。 这样的一员猛将,如果失去手臂,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命! “百草先生!”云猛抬起左手,一把抓住百草先生细瘦的胳膊,“我求求你,只要你保住我的手臂,云……云猛下半辈子给您当牛当马!” “云猛将军言重……”百草先生忙着扶住他的胳膊,一脸愧色,“是老朽……无能!” 云猛哪恳罢休,只是抓着他的胳膊启求:“百草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先生,求你……我求求你……” 百草先生皱着眉,看向云清泓:“云将军,这伤……不能再耽误了。” 伤口还在流血,不及时处理,云猛便有性命之忧。 第75章 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这个时候也只能由云清泓来做这个决断。 云清泓咬了咬后牙,一把拨出身上佩剑。 既然这手留不得,便只能彻底断掉。 “将军不可!”云猛抬起脸,“若是云猛没了这只右臂,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胡说!”云清泓握紧手中剑柄,“大丈夫失去一条手臂算什么,没了右手,左手就握不得刀枪了?!来人,给抓住他!” 她嘴上狠厉,一对眼睛却也是明显地有些泛红。 众人扑上前来,按住云猛,云清泓缓缓抬起右手,咬了咬牙,便要挥下。 “慢着!”杜若分开众人,来到最前面,目光打量一眼云猛的手臂:“我可以保住他的胳膊。” 一句话,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惊喜之色。 “苏木!”许司业第一个怒骂出声,“你又在胡说什么?连百草先生都无力回天,你以为你真是神仙下凡?” 百草先生抬起右手,示意许司业不要再说,目光温和地落在杜若脸上,“苏木,我知道你也是救人心切,但是……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儿戏。退下!” 最后两个字,百草先生语气威严。 百草先生这样做,即是为云猛的安危考虑,也是为杜若考虑。 要是这胳膊治不好,再害云猛丢了性命,这些云家军非把她剁成肉馅不可。 乌柏也跟着她挤进来,伸手拉拉杜若的胳膊,暗示她退下。 杜若明白两人都是为她考虑,并没有生气,当然也没有退缩。 上前一步,杜若两手一拱,目光郑重地对上云清泓审视的眼睛。 “在下太医院学子苏木,家中祖传的断肢医治之术,可保云猛将军手臂无恙,愿意为云猛将军一试,只是不知道两位将军可敢信我?” “我愿意!”不等云清泓开口,云猛第一个抢着回答,“我愿意试,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愿意试!” 云清泓咬了咬牙:“不行!” 苏木只是一个太医院学子,连百草先生都做不到,他怎么可能做到? 百草先生的语气,早已经说明一切。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云猛虽是家仆,但是在云清泓眼里,却无异于自己的兄弟,云清泓哪里能将云猛的命去冒险。 “将军……”云猛猛地撑直左臂,扑跪在云清泓的面前,“我求你,我求求你,云猛宁愿死也不想失去这条手臂啊……将军……清泓姐姐!” 战场上所内披靡,神鬼不惧的猛汉,哪怕是刚刚手臂伤这样的伤,也咬着牙没喊疼,这会儿却已经是落下泪来。 旁边,几个云家军的将士也都是眼圈通红。 听到那句“清泓姐姐”,云清泓眼圈一热,眼泪也差点落下来。 抬眸,她含泪看向杜若。 “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 杜若没有把话说满,哪怕是她所在的世界,断肢续接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更何况这里还设备不全。 “苏木!”许司业怒喝出声,“百草先生都已经下令,你还不退下。万一将军出事,你如何担当得起?” “我只有九成的把握治好他的手臂……”杜若扬眉,语气笃定自信,“却有十成的把握保他不死!” 第76章 076? 非把她当成妖怪不可 面前的杜若和其他学子一样,都是一身白衣,却卓而不群。 在杜若身上,有一种云轻泓难以形容的气势。 那姿态,像极当年她的父亲在海裕关面对十倍于自己的强敌,泰山压顶却不危不乱的模样。 自古英雄出少年,能够在这样的时候有这样的自信,或者眼前这个年轻的医师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有时间犹豫了。 云轻泓的目光掠过面色苍白,满目希翼注视着她的云猛,两手抱拳向杜若一拱手:“若先生真能治好云猛,轻泓必予以厚报。” “这些治好人再说也不迟。”杜若侧眸看向百草先生,“还请先生将学院的外术室借杜若一用。” 学院的外术室是专门用来进行外术治疗的,达不到手术室的无菌环境,每日打扫药熏却也强过普通地方。 之前见识过杜若的医术,百草先生此刻也是有些将信将疑。 她的样子,看上去明显是成竹于胸。 难道说这天下,真的有这样的治疗之术?! “来人,将云将军扶到外术室。” 百草先生令下,众人七手八脚地行动起来。 “乌兄!”杜若拉住乌柏的胳膊,“你和大家一起送云将军过去,先帮云将军清创,我去马袋里取些东西马上回来。” 手术要用的东西太多,她不方便一下子取出来。 否则,被别人一眼看到她从身上摸出一个大箱子,非把她当成妖怪不可。 乌柏心下也是十分忐忑,只是事情到了现在,也没有时间再去纠结别的。 “好!” 众人搀扶着云猛赶到学院的外术室,杜若快步跑出院子,看无人注意,取出身上的野战急救箱转身奔回太医院。 等她赶到外术室的时候,众人已经将云猛扶到特制的木床上,乌柏站在旁边打下手,百草先生则亲自用学院里煮制的药水为他清创。 将箱子放到旁边,杜若取出破伤针注射到云猛体内,随后又将人造血液和盐水挂在高处,将两支针头分别扎进云猛的血管。 不要说是云清泓等人,就是百草先生和乌柏也是头回见识到这种东西,都是一副惊愕之色。 卷起袖子,洗净两手,将箱子里的手术工具取出来,放到干净的一次性手术巾上,杜若皱眉扫一眼关切站在床侧的众人。 “除了百草先生和乌柏,所有人都出去!” 云清泓抬抬右手,带头退到门外。 杜若扶住云猛胳膊,将麻醉针的针头刺入他的身体。 药力很快发挥作用,疼痛渐渐消失,云猛自己反倒吓了一跳。 “我……我的胳膊怎么……怎么不疼了?” “不用担心。”杜若从学院备用的布带上扯下一条,将折纸显微镜绑到眼睛前——修复断肢需要缝合血管和神经,只靠肉眼是做不到的——利落地戴上无菌手套,“我只是暂时麻醉你的胳膊,这样缝合的时候才不会疼。” 学院里也研究过一些麻药,但是这么快就起效的药,谁见过? 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瓶瓶罐罐、针管器具,百草先生和乌柏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惊艳。 第77章 您看我这样躺着行吗? 做好所有准备,杜若站到云猛身侧。 “乌柏,帮我扶住云将军胳膊。百草先生,您帮我给云猛把脉,若是他的心率……哦,不是,是脉象有什么明显的变动异常,马上通知我。” 没有心脏监控仪,只能麻烦百草先生这个全自动人力把脉机了。 一旦进入角色,杜若很自然地成为掌控者,对百草先生命令起来也是丝毫不含糊。 “乌柏,纱布。” “百草先生,把镊子递给我,不是那个,那是止血钳。” “乌柏,帮我擦汗,注意不要碰到我脸上的东西。” “百草,你数十个数,告诉我云将军的脉跳了几下。” …… 二个人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切震惊,没有任何异议地执行着杜若的命令。 清理掉细小的骨渣,缝合神经和血管、肌肉,骨头对接固定…… 一边指挥着二人帮忙,一边为云猛缝合,杜若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掌,如雕刻一件艺术品,优雅而从容。 时光流逝,学院院中日冕的影子对准午时三刻的时候,云猛的手术也进入尾声。 剪子剪断最外层的缝合线,仔细包扎,用架子上的木质夹板将云猛的手臂固定好,杜若疲惫地放下剪子,扯下手上的无菌手套。 “好了。” “恭喜宿主,救治成功。生命值增加24小时,经验值加1点。保住云猛手臂,间接拯救数千百姓性命,奖励翻倍。距离升到四级还需要8个经验点。” 云猛的胳膊保住了,她的小命也暂时不用担心了,而且还有额外的翻倍奖励,这个手术真是赚到了。 杜若抬抬发酸的胳膊,在面巾下弯起唇角。 乌柏与百草先生对视一眼,后者绕过木床,伸过两指轻轻搭上云猛的手腕。 指下,明显的跳动。 “有脉!”百草先生像个孩子一样惊呼出声,“真得有脉,接好了,真的接好了!” 以前,他其实也尝试过用动物做过类似的手术,结果接上去的断腿总是气血不通,很快就会发黑腐烂。 云猛的断臂有脉动之象,这就说明,这手臂里的气血是活的。 “这么说……”云猛激动地转过脸,语气里还有点不敢相信的神色,“苏公子,我的手臂真的保住了?” “不错。”杜若将杂物收进自己的箱子,“只不过,接下来的时间,还要好好修养锻炼,这些你必须听我的。” “公子放心,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云猛激动地支起没有受伤的左臂,乌柏和百草先生忙着扶住他。 “云将军,现在可不能乱动。” “我没事……”云猛满不在乎地将乌柏的手掌推开,“这点小伤算什么?!” 乌柏还要说什么,杜若已经转过身。 “手不想要了?躺下!” 外面,等侯许久的云清泓等人听到里面的声音,担心地挑起帘子。 刚好看到云家军那位一向急脾气的云猛大将军,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躺回木床,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把手脚摆好,还不忘向苏木嘿嘿一笑。 “苏公子,您看我这样躺着行吗?” 第78章 078? 人品高洁的君子也很喜欢钱的好吗 几位云家军将士将云猛的样子收在眼里,都是控制不住地失笑出声。 自家大将军今天可真是乖! “苏先生!”看云猛生命无忧,云清泓的心也稍稍放松几天,“请问云猛的手臂?” 听到她的声音,几位云家军将士都是笑意一凛,目光紧张地看向杜若。 “保住了。”杜若抬起右手,示意众人先不要激动,“不过……这并不代表会立刻恢复,接下来还要严格地按照我的要求进行康复治疗,才能完全恢复如初。” 几个云家人将士都是大喜过望,激动无比,恨不得抱住杜若亲上两口。 后退一步,云清泓两手拱于半空,郑重地弯下身去,向杜若深深鞠一躬。 “刚刚清泓质疑先生,现在向先生陪罪!” 见状,几位云家军将士都是弯下身去,规规矩矩地向杜若行礼。 “云将军言重了。”杜若笑着将她扶起,“我们本是初识,将军不信任我的医术也是理所当然的。 云清泓直起身,侧身下令:“将我马袋里的东西取来交给先生。” “是!” 一个副将得令去了。 片刻,抱进来一只沉甸甸的包裹,双手捧到杜若面前。 “这些黄金,请苏先生笑纳。” 黄金? 今天真是赚到了。 杜若手还没抬起来,云清泓手一抬,将副将的手拍回去。 “混帐!苏先生人品高洁,怎么能用这些黄白之物亵渎,我是说云家腰牌。” 在云清泓看来,像杜若这样的清贵气质,自然是不在乎银两的。 杜若:…… 这样的亵渎,难道不是多来几次才好? 原主金银首饰不少,这次成亲也收到不少礼物,可是毕竟不是现钱,不能直接使用。 到手的金子飞了,杜若好一阵心疼。 人品高洁的君子,也很喜欢钱的好吗? 副将挨了骂,将装着黄金的袋子交给旁边的跟班,转身又跑过去,这次取回来一块黑幽幽的金属腰牌。 云清泓接到手上,两手捧以杜若面前。 腰牌雕工精致,正面古拙的花纹中间是一个小篆体的“云”字。 “这是我云家的腰牌,请先生务必收下,以后若先生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都可持此腰牌来云府,我云清泓必全力以赴! 其实她真的不介意腰牌和金子一起收的。 杜若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袋沉甸甸的金子,肉疼地将腰牌收到手里。 “那苏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她“看也没看”那袋金子,云清泓越发认定杜若的人品如自己所想,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明艳几分。 “如果先生不介意,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求之不得!” 这一句,杜若倒不是说谎。 云清泓武功高强用兵如神,性格飒爽讲义气又不拘小节,原本就是杜若最喜欢的女生类型。 更何况人家还是女主,在漫画原著里可是要做未来皇后的人。 女主光环加持在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和这样的美女交朋友谁不喜欢? 万一事有变故,她这个反配女配说不定能用这块腰牌保命。 一念至此,杜若郑重地抬起右手,假装将腰牌塞到贴身的衣袋,事实上却是悄悄收进自己的空间。 这样的宝贝,价值胜过黄金千两,可绝对不能弄丢。 第79章 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先生治疗辛苦,此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不如……清泓做东,请先生吃饭?”云清泓笑着建议。 刚才杜若提过,云猛还要进行后续治疗,接下来肯定还要麻烦杜若,云清泓一来是想要尽尽感激之情,二来也是想要仔细问问接下来云猛要如何治疗。 午后?! 杜若侧脸看看门外,抬手一拍额头:“不行,我还有要事,马上要走。” 按照这时的规矩,婚后三天回门。 今天恰好是她和沈芳洲成亲的第三天,因为沈芳洲忙于政务,回门的时候就安排在中午。 相府回门宴自然不会简单,肯定会请有不少宾客作陪。 翠莺早上的时候就提醒过她,让她一定要及时赶回千岁府。 刚刚只顾着手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家里还有位阎王爷在等她呢! “云将军刚刚做过手术,需要在院里观察几天,暂时不能回营……”杜若求助地看向百草先生,“能否麻烦先生安排人照看?” “放心吧。”百草先生笑着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老朽会亲自安排。” “我会帮忙一起照顾云将军。”乌柏也道。 院里偶尔也会行外术为伤者治疗,自然也有人负责相关的照顾和治疗工作。 杜若放下心来,将几样消炎、抗凝的药物注射到云猛的药液里,她又向乌柏仔细交待一番。 众人都是跟出来相送。 台阶下,几个学院的学子都已经下了课,三三两两好奇地过来打听这边的情况。 “苏木的外术还没做完吗?” “这么久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胳膊真能接上吗?” “连你们也信他的鬼话?!”许司业站在人群中,一脸冷笑,“一会儿云将军出事,我倒要看他如何向云家交待!” 杜若挑起布帘出来,刚好将他的话听到耳中。 心中一动,她故意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沮丧表情。 “看到没有?”许司业看到她的样子,只当是自己推测成真,当下阴阳怪气地开口,“我早就说过,什么断肢重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院长,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徒,我看他也没有资格再留在学院当学子了。” 百草先生皱眉看一眼许司业,郑重地站到杜若面前,挑起袍摆,跪在廊道的地板上。 “苏公子请受百草一拜!” 学院内的一众先生学子,无一不是惊得瞪大眼睛。 这…… 从来只见学生拜师傅,哪有师傅向学生跪拜的道理?! 杜若也是大吃一惊,忙着上前两步扶住百草先生的胳膊:“您这是做什么?” “百草愚钝,不仅斗胆要收苏公子为徒,还质疑公子的医术,真是汗颜。”百草先生没有起身,只是抬起脸,一脸真诚地看向杜若,“不知苏公子可愿收下百草为徒,研习您的外科之术?” 刚刚在旁边观摩杜若的手法,百草先生早已经看出来,杜若医术是他也望尘莫及的程度。 如果能学到杜若的一星半点,再教给学生,不知道能造福多少天下伤者。 这位将医术当成毕生追求的老先生,根本就没把什么身份、面子看在眼里,一心只想要拜师求艺。 第80章 080? 糊弄鬼呢 “先生快快请起!”杜若放下手中提着的箱子,两手扶住百草先生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只要先生有兴趣,苏木愿意与您共同学习交流。” 现代社会业界有什么新动态,大家都会互相交流,杜若并不喜欢藏私。 平常除了在医院的工作之外,她还在大学兼职教授。 多教出一个好学生,不知道会造福多少病人。 只要对方肯学,她就愿意教。 “这么说,苏公子愿意收老夫为徒?” 古代社会,门第关念很重。 像百草先生这样,肯将毕生所学和经验全部拿出来教给别人的并不多见。 百草先生原本还担心,对方有门第之见,不肯将医术教授他人。 见杜若答应,他喜出望外地重新跪下。 “师傅在上,受徒弟一拜!” “先生,这……怎么使得?” 杜若还要拉他起来,一旁云清泓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 “苏公子,这是拜师之礼,您一定要受的。” 强者为尊。 在军中,谁有能力,谁就是将军,云清泓并不是思想保守的人。 百草先生做不到的,杜若却能做到,甚至得到百草先生的认同,这就说明她有足够的资格做这个老师。 起身,重新俯地…… 百草先生郑重地向她叩了三叩,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转身看向众人。 “从今日起,苏木就是太医院的院长。老朽马上就休书一封,请上面批复。” “这……这可不行。”杜若忙着拒绝,看百草先生还要说什么,她忙着补充一句,“如果先生坚持如此,那就让苏某做个副院长,这院长之职还是您来担当。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太医院院长之职不是什么大官,却也是朝庭任命。 虽然平常不用上朝,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也要去面圣汇报自己的工作。 百草先生要是真把这书信递上去,万一到时候让她上朝到自家那位阎王爷面前述职,她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看杜若一脸坚持,百草先生只好作罢。 “那就……依师傅所言。”百草先生转身环视四周,目光在许司业身上顿了顿,语气上染上几分威严,“春棠(许司业的名字),还不向师祖行礼?!” 师祖? 杜若唇角一抽,差点笑场。 百草先生在太医院就职,亲自为学子们上课,但是真正收入入室弟子的,也不过几个。 许春棠许司业也是百草先生的入室弟子之一,无奈学艺不精,不能自己开门立户,只能留在学院教教书。 现在杜若是百草先生的老师,按辈份就是他的师祖。 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成了他的师祖。 许司业心里那叫一个别扭,无奈辈份在那摆着,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向杜若弯了弯身。 “咳!”百草先生重重咳嗽一声,“行大礼!” 连他都要三叩大拜,这位弯弯身子就行了,糊弄鬼呢?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百草先生真想踢他一脚。 许司业不敢去听身后传来的低笑,只能提袍跪下,一头磕到地上。 “师祖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台阶下,不知道多少学子笑抽唇角。 刚才还咋咋乎乎要把人家赶出学院,现在还不是乖乖给人家磕头?! 第81章 081? 这绝对是耻辱 “恭喜先生拜得如此高师,也恭喜苏公子收得如此高徒!”云清泓笑着向二人抱抱拳,“可惜今日公子有事,改日清泓一定要做东,为二位好好庆祝一番。” “那我就先走了,其他事情就拜托先生和乌兄。” “这叫什么话,师傅吩咐就是!”见杜若伸手要去提箱子,百草先生咳嗽一声,横了许司业一眼,“还不帮师祖提箱子?” “是!” 许司业忙着伸过两手,杜若缩回伸过来的手掌,心下暗暗一笑。 突然多出这么在一个徒孙,还真有点不适应。 乌柏和几位云家军弟兄留下来照顾云猛,百草先生带着许司业与云清泓等人一起将杜若送出太医院大门。 云清泓军中还有事务,不能久留,当即也向百草先生告辞:“云猛就有劳您了,等我处理完军中事务,再过来看他。” 几个人下了台阶,来到栓马桩前,云清泓笑着转过脸:“苏公子要去何处,清泓送您一程?” 请客对方不去,她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才提出来要送一送。 杜若哪里敢让她送? “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苏某先走一步,咱们改天再叙。” 告辞几人,她打马奔向千岁府。 云清泓翻身跨上马背,远远注视着杜若的背影,眼神又亮了几分。 杜若遮着脸,她却还是能看出对方年纪不大,手脚细皮嫩肉的怎么看都像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骑术。 这个新朋友,还真是合她的胃口。 只是…… 云清泓转过脸,看向副将:“你觉不觉得这苏先生似乎有点眼熟?”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脸都看不见,谁看得出来。”副将也跟着跳上马,还不忘八卦,“将军,我刚才打听了,听说这个苏木长相奇丑,所以才遮着脸。” 怪不得,他不肯和自己一起去吃饭,只怕有事是假,不想让人看到相貌是真。 “交人交心,怎么能以貌识人?”云清泓教训手下一句,打马向前。 “将军,听说,九千岁娶了杜相家的小姐,您要不要补一份礼物?” “哼!”眼前闪过之家宫中见面,杜家大小姐矫揉造作的姿态,云清泓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我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嘴上不屑,她的柳眉却也跟着皱紧。 想不到,沈芳洲竟然与杜家联手。 猛虎添翼,对大楚是祸是福?! …… …… 千岁府,正厅。 玉雕般的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也扣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九跪在地板上,头都不敢抬。 除了怕,更多的是害臊。 这么多年跟着沈芳洲出手入死,他办事一向谨慎细致,几乎从未出过纰漏。 跟踪一个女人竟然跟丢了,这绝对是耻辱! 翠莺捧着热水壶,小心翼翼地帮沈芳洲的杯子添上热茶,结结巴巴开口,“千……千岁,你再喝一杯茶,我家小姐肯定就回来了……” 他都喝一壶了! 沈芳洲两指收紧,骨瓷茶杯发出一声细碎的惨叫,已经在被捏碎的边缘。 “夫人!” 门厅外,小丫环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 第82章 082?? 血 姑奶奶可算回来了!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松——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沈芳洲长身而起,手中还捏着那只差点粉身碎骨的骨瓷杯子。 杜若迈进门槛,扫一眼四周没有发现水杯,看到沈芳洲手里捏着的茶杯,她眼中一亮,冲上前来夺过他手中的杯子送到唇边。 正准备摔杯子的沈芳洲:…… 几个小时的手术,不仅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 担心回来这位爷不高兴,杜若水也没顾得喝一口,现在早已经是渴得喉咙冒烟。 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杜若捏着杯子环视一周,看到跪在地上的翠莺,皱眉开口: “翠莺你跪在地上干吗,快……再给我倒一杯!” “哎!” 翠莺爬起身,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一边倒茶一边就向杜若做眼色。 自家小姐这心可真大,没看到旁边这位阎王还在气头上? 杜若将第二杯茶水灌到嘴里,眼睛从杯沿上看出去,这才注意到沈芳洲铁青的脸色。 目光掠过地上跪着的沈九,杜若心中一动。 肯定是沈九跟踪自己跟丢了,这位阎王爷因为对方办事不利生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沈芳洲将沈九杀了,那岂不是她的罪过?! 杜若哪里知道,真正惹沈芳洲生气的不是沈九,而是她! 万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从来只有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道题? 宫中处理完政务回来,在这里坐着冷板凳灌了一肚子茶,这可是沈芳洲身为九千岁之后的第一次。 将空杯子塞到翠莺手里,她上前一步扶住沈芳洲的胳膊,堆出笑脸。 “千岁,不是说好今天回门的,再不走可不来及了?!” 她也知道晚了? 沈芳洲的眉又皱紧几分。 “走啊!”杜若用力将他拉向门口,一只脚就伸过来,在沈九膝盖上轻轻踢了一下,“还不去帮千岁准备车马?” 这会儿还不赶紧找机会溜,等死呢?! 夫人之令,沈九不敢不从。 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 旁边的管家看出这是事情缓和的机会,当即一挥手:“快快快,让大家准备好,该带的礼品都带上,可别落下东西!” 一众手下管事的都是借机开溜,翠莺也胡乱找个理由,带着两个吓得不轻的小丫头溜出门厅。 “你不走,那我可走了?” 看危机解除,杜若松开拉着沈芳洲胳膊的手,迈步要走。 沈芳洲一把捉住她的手肘,将她拉回来。 宽松的衣袖滑下去,露出半截嫩白上臂,捕捉到她手肘一抹血红,沈芳洲上前一步,将她手臂抬起。 “这是什么?!” 杜若转过脸,只见手臂外侧手肘附近,一小片椭圆型的血迹。 这里没有无菌服,做手术时就是围着学院里的一个布围裙,她在空间换衣服的时候,简单处理过身上的血,这块血迹在手肘外侧,她没有注意到。 这个人精,倒是看得仔细。 第83章 083?? 热血少年 杜若翻个白脸:“这有什么新鲜的,哪个女人每个月不是要流几天血?” 沈芳洲将信将疑:“真的?” “千岁如果不信……”杜若一扯裙摆,“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古代一向视女子月事为不洁之物,她不信他真的要检查。 “千岁,马车已经备好。” 沈九的声音及时响在门外,沈芳洲松开抓着她的手指。 …… …… 右相府邸距离千岁府距离并不太远,轻车快马,一行人很快到达。 大厅里,宾客不少。 大部分都是杜氏族人,还有一些则是与杜祖恩关系亲近的官员和下属。 沈芳洲在千岁府坐了半天冷板凳,这些宾客连同杜祖恩等人,自然也是一直饿着肚子在等。 听到下人的通报,众人忙着理好衣冠,堆着笑迎出来。 等沈芳洲,谁敢报怨? 就连一脸不情愿的杜钧,也是第一个跑出门来。 几天没见自家姐姐,他难免担心杜若受欺负。 在众人面前,沈芳洲自然是一副宠妻模范的作派,亲自将杜若扶下马车不说,还故意帮她理了理头发,极尽亲昵之能事。 大家客套着进了院子,不少官员都是主动过来向沈芳洲和杜若见礼。 杜钧趁乱拉住杜若的胳膊,将她拉到一边,仔细打量一圈。 没有看到她有什么异样,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感觉到少年人真诚的关切,杜若又露出笑容,“放心吧,姐姐一切都好。你怎么样?” “别提了!”杜钧一脸痛苦之色,“这次月测,我除了御、射两科全都不及格,父亲安排了杜仁天天盯着我,放了学就要在家背书,要不然,我早去看你了。” 杜钧这位三少爷自幼喜欢舞枪弄棒,骑马射箭次次甲上,文化课则相反,是个名副其实的学渣。 “杜钧,还不过来给千岁见礼?”杜祖恩的声音威严响起。 杜若晃晃他的胳膊,作个眼色,杜钧心下不情愿,却还是走过来,向沈芳洲拱了拱手,应付过去。 “来,大家入坐!” 杜祖恩抬起右手,众人一起走进正厅,分主宾入坐。 这样的宴会,敬酒这个环节总是少不了的。 沈芳洲捧着杯子,很随意地应酬着,偶尔浅啜一口酒,喝得并不多。 看着众人对沈芳洲巴结奉承,杜钧的剑眉却是越皱越紧。 “来,我也敬千岁一杯!” 站起身,他提过酒坛,抓过两只海碗走过来,放到沈芳洲和杜若桌上。 将两只海碗倒满,他两手捧起其中一碗。 “希望千岁好好对待家姐,要不然……我郑钧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为姐姐讨个公道!” 少年人抬起手,一口将一碗酒饮尽,向沈芳洲亮亮碗底。 “这碗酒,千岁敢喝吗?!” 杜若皱眉。 这孩子,怎么敢这么挑衅沈芳洲? “杜钧,不许胡闹!”杜祖恩怒斥儿子一句,向沈芳洲一笑,“千岁,小钧他就是喝多了,您别介意。来人,把少爷带回后院休息!” 几个家丁佣人,凑过来拉住杜钧的胳膊。 “你们放开,我没醉!”杜钧甩开众人,“我今天就要和他沈芳洲好好说道说道。”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当! 沈芳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第84章 084? 难哄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沈芳洲的脾气? 这位一向是喜怒无常,谈笑间要人性命的事情都不是一次两次。 听到杜钧那一句,喝酒的、夹菜的、说笑的…… 瞬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如今的沈芳洲,位高权重,谁敢直称其名,更何况杜钧还是这样的语气。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移到沈芳洲脸上。 杜祖恩嘴里的菜顾不得嚼就硬咽下去,从蒲团上站起身,准备替儿子开脱。 一声娇声,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响起。 “臭小子,哪里有管姐夫叫名字的!”杜若伸过左手,压住沈芳洲的胳膊,不给他发作的机会,另一只手端过酒碗,捧到自己嘴边,“千岁下午还有政务,不能喝酒,这一碗,我替他喝!” 仰颈,她抬头将酒水一口饮尽。 顾不得酒水辛辣刺喉,她歪着头,侧脸看向沈芳洲,撒娇地晃晃她的胳膊,语气甜得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 “相公给我个面子,不要生这小混蛋的气,好不好?” 为了保护这个弟弟,她只能暂时牺牲一下自己。 席间,一个前来陪席的宾客笑着开口:“夫人真是海量!” “是啊是啊,千岁是栋梁之才,夫人绝世之貌,真是般配,般配!” …… 在座的都是杜祖恩的人,自然也都是主动帮着杜钧打圆场。 杜钧已经在几分醉意,看在眼里越发生气:“姐,你不要求他!” 杜祖恩早已经奔下台阶,瞪一眼杜钧将他用力向旁一推:“还不把少爷带出去!” 佣人们回过神来,不由分说地抓住杜钧往外扯。 沈芳洲沉着脸,明显是余怒未消。 “好啦!”夹过一只虾球,杜若笑着送到沈芳洲嘴边,“来,尝尝这个?” 沈芳洲垂眸,对上她的眼睛。 杜若眨眨眼睛,一副天真无辜的卖萌表情。 “张嘴啊?” 混蛋,再不张嘴,我就给你塞进去! 那对明媚的眸子里,些微有些血丝,透着几分倦意。 这几天她照顾楚若睿,确实是功劳不小。 算了。 不和她计较。 沈芳洲张了嘴,接下那颗虾球。 一个细小的动作,却意味着这个事情已经平息。 大家提着心放松下来,杜若也暗松口气。 真难哄! 杜祖恩站在厅里,将这一幕收在眼里,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难不成这只阉狗,真的迷上自家女儿了?!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家少爷!” …… 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杜若转过脸,只见几位穿着深蓝色大理寺绸袍的男子,押着杜钧站在厅口。 为首一位套着暗红色绸袍,显然是这几个人的头目。 沈芳洲转过脸:“怎么回事?” “大理寺捕头陈平见过千岁、杜大人,诸位大人!”为首的捕快头目向一拱手,“此行是奉大理寺卿白大人之命,查捕命犯杜钧。冒犯到千岁及诸位,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说着,他伸手从身上捕出一纸公文,呈到杜祖恩面前。 “这是寺里的公文,还请杜大人配合。” 第85章 瞎子点灯白费蜡 杜祖恩接过公文,迅速浏览一遍,眉头皱紧:“我儿每日除了去国子监读书,就在家中背书,怎么会有什么命案在身,我看诸位弄错了吧?” 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捕快,杜祖恩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只是平日里一向做出清廉的样子,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儿,他才没有直接翻脸。 “杜大人明鉴!”捕头陈平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客气又不失节气,“我大理寺抓人,定然是有凭有证。若是大人对案件有什么疑惑,可去寺中询问我家大人。在下就不打扰诸位了。走!” “你们……” 管家见他们要带走郑钧,走上前来想要,却被杜祖恩拦住。 “既然是寺里的公务,杜某一定配合,不过……”杜祖恩看一眼沈芳洲,一时半分也是猜不出此事是否与他有关,“要是几位冤枉了我儿子,老夫也绝不罢休!” 对方是公事公办,他现在翻脸肯定是说不出道理的,尤其是沈芳洲还在这里,要是让对方抓住小辫子,只怕会弄巧成拙。 杜钧原本就有点喝多了,现在被几人连拖带绑的,当下也犯了脾气:“你们说我杀了人,我杀了谁啊我?” “户部侍郎之子刘世济,你不认识吗?”陈平寒声反问。 刘世济?! “他……他死了?!”听到这个名字,杜钧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我就踢了他一脚就死了,他也太不经踢了吧?” “现在还说死人和你无关。”陈平挥下右手,“带走!” 几个人不由分说,将杜钧拉向门口。 杜祖恩站在台阶上,也是感觉到事情有异。 看到杜钧的贴身小厮安儿在旁边坐立不安的样子,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情至此,安儿也不敢隐瞒,当下将杜钧与宋世济打架的事情向杜祖恩说明,最后还不忘帮杜钧说好话,“这……这事也不能怪少爷,那个宋世济背地里说三道四,说什么丞相把二小姐嫁给千岁就是为了讨好千岁,还说这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二小姐嫁过去也是守活……” “咳!” 杜若重重咳嗽一声。 当着沈芳洲的面儿说这话,不要命了? 安儿知道失口,哆嗦着没敢再说话。 “这件事情我也知情。”杜若接过话头,“那天小钧只是踢打刘家公子两下,怎么也不至于到打死的地步,这件事情肯定是另有隐情。”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这饭肯定也没法儿吃了。 在座的宾客纷纷起身,有的劝杜祖恩宽心,有的就骂大理寺乱来。 “相爷,还是先去大理寺看看吧,可别让少爷受了委屈。”管家建议道。 “我和您一起去。”杜若主动请缨。 漫画中并没有相关情节,她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大理寺卿白钰是出名的刚正不阿,旧帝卿点的铁口神判,在京城一带素有口碑。 如果不是有真凭实据,肯定不会乱抓人。 毕竟,杜钧不是普通人,而是丞相之子,又是她这个千岁夫人的弟弟,这个影响大理寺不可能不考虑。 那天她就在现场,刘世济能走能跑的,明显就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隔了几天,人突然死了,这实在有点反常。 第86章 086?? 传说不止是传说 “好。”事关儿子,杜祖恩也是不敢怠慢,“快去备车。” “千岁……”沈九上前一步,凑到一直坐在蒲团上,泰然不动的沈芳洲身侧,小声询问,“您看……要不要我陪夫人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杜钧现在都是沈芳洲的小舅子,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出事,怎么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沈芳洲挑袍起身:“本王与夫人同往。” 杜钧的死活他并不关心,但是这件事情事出反常,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沈芳洲自有他的打算,一众人等看到眼里,心下对于杜若在沈芳洲心中的份量,也不由地再次衡量。 刚刚郑钧对沈芳洲那样大不敬,现在他出事沈芳洲还能如此关心。 传闻千岁宠妻如命,看来…… 传说不止是传说啊! …… …… “明镜高悬,宗宗明查秋毫。 铁肩道义,案案洞若观火。” 正午阳光下,大理寺的金色篇额下,先帝御笔亲提的对联闪闪发光,两翼双目大睁的对狮威武非常。 这座大楚最高司法机构,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肃然正气。 “千岁、夫人、杜大人……” 门房里人影一闪,迎出来的并不是普通门房,而是大理寺少卿赵大人。 向沈芳洲欠欠身子,赵大人客气地抬起右臂。 “白大人就在侧厅,几位跟我来!” 白钰早就猜到杜家肯定会来人,早就做好安排。 几人还没有进厅门,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哭诉声。 “白大人,一定要还我儿一个公道。” 杜若跟在沈芳洲身后迈进厅门,一眼就看到厅里站着几个人。 中间套着酱色官袍的不用问就是大理寺卿白钰,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双眼肿胀通红,明显是刘世济的父母。 看到杜祖恩进来,刘氏哭着就冲过来。 “杜祖恩,你还我儿子!” 刘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唯一的儿子死于非命,当娘的自然是痛切心扉,哪里还顾得什么官职大小,只恨不得将杜家几口子都撕烂砸碎。 在场众人忙着冲上前来,将刘氏拉开。 丫环扶住刘氏胳膊,女人一边骂一边就呜呜地哭起来。 “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刘世济的父亲户部侍郎刘忠,没有像妻子那样失态,却早已经是双眼通红。 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任何一位父亲就是巨大的打击。 “请白大人将那杀人的狂徒正法,还犬子一个公道。” 杜祖恩摸摸被刘氏抓破的右脸,语气里透着怒意:“刘大人,现在案子还没查清,说这些话是不是为时尚早?” “还要怎么查?你儿子把我儿子打了,现在我儿子死了,这都是明摆的事情。”刘氏抬起泪脸,扑嗵一声扑跪在白钰脚下,“白大人,您可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啊!” “既然如此……”沈芳洲皱了皱眉,“不如今天就把这案子审了吧!” 白钰点点头:“下官也有此意,既然几位都来了,那就请大家随下官一起移步大堂。” 事关重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他也希望将此案尽快了结,省得夜长梦多。 第87章 087? 大丈夫怎么能认怂 众人一起来到正堂附近,远远就见堂外站着不少围观百姓。 白钰为人清正,审案办事一向不避外人,大堂就设在当街的厅堂。 身为户部侍郎的刘忠当然也是聪明人,担心斗不过沈芳洲和杜家,他早就悄悄安排人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目的就是想要形成舆论压力,迫使大理寺公正审理。 丞相家的儿子打死侍郎家的儿子,这样的大八卦,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看着沈芳洲和杜若等人进门,庭外顿时议论纷纷。 “这位杜家千金真是美人!” “这回只怕宋家儿子白死了,人家可是九千岁的小舅子,就算杀了人又如何?”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大楚就没有王法了。白大人一向秉公断案,肯定不会偏向谁家的!” …… 衙役分开两侧,白钰请众人入座,自己坐到主审位上,“啪”得一声将惊堂森拍在案上。 “带疑犯杜钧!” 时候不大,杜钧就被两位差役带进来。 因为是人命重犯,镣铐当然早就上了身。 少年人衣发脏乱,身上却并没有什么伤痕,看得出来大理寺并没有乱用刑。 杜若看在眼里,暗松口气。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因她而起,杜钧对她又是一片赤诚,要是杜钧真因为这件事情丢了性命,她也是无法安心。 “杜钧!”白钰没有再重复那些不必要的废话,直接切入正题,“那日你与刘世济当街斗殴之事,你可承认?” 杜钧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承认。” “那……你可曾打了刘世济。” “咳!”杜祖恩重重咳嗽一声,意在提醒儿子说话注意。 杜钧跪在地上,诚实地吐出两个字:“打了。” 少年人还是血气方刚之时,远没有学会圆滑处事。 打了就是打了,大丈夫怎么能认怂?! “杜祖恩,你听到没有。”刘氏尖着嗓子指住杜钧,“大人,把他斩了给我儿赔命。” “如果真的这么严重,那天刘世济怎么还能自己离开。”杜祖恩冷哼一声,“依我看,你们就是想诬陷我儿。” “肃静!” 白钰重重一扣惊堂木。 “传仵作刘祥!” 很快,负责此案的仵作刘祥来到堂上。 跪在地上,刘祥将情况仔细说明。 “小人可以作证,世济胸口处有明显淤表,左侧两根肋骨骨折,刺穿肺叶,这就是他的死因。这三日,刘公子一直在家中从未外出,不可能再受外伤,这必然是那天杜公子所打的伤势致死。” 骨折刺穿肺叶,还是两根? 这么严重的伤,刘世济还能坚持三天? 而且…… 这个仵作也姓刘,对死去的刘公子甚至直呼名字,这足以表明二人的关系不一般。 “大人!”杜若站直身,“我有一句话要问。” “夫人请讲。” 对方毕竟是千岁夫人,御赐的一口诰命,白钰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刘仵作姓刘,刘大人也姓刘,如果杜若没有猜错,二人应该是一家吧?” 她理解刘家丧子之痛,却也不能让杜钧无端丢了这条性命。 背起两手,杜若微扬下巴,字字掷地有声。 “我要求……重新验尸!” 第88章 088?? 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大人明鉴!”刘祥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小人与刘家确系本家,但是食朝廷奉禄,一向是从未徇私。小人可对天发誓,验尸之事小人绝无撒谎,否则任凭大人处置。” “哼!”杜祖恩上前一步,“本相早就说过,是他们诬陷我儿。白大人,这次您可不能包庇自己人!” 没有两把刷子,自然也不可能在大理寺里呆得下去。 这次这么大的案子,白钰当然也不可能随便派人去尸检。 大理寺中最好的仵作是寺正陆天行,不过这几天去外地查案子不在京城。 刘祥是他的徒弟,跟在陆天行身边多年,也查破过不少大案要案很有经验,白钰对他的技术和人品也都有所了解,并不相信他会徇私。 但是杜相这边提出质疑,如果不重新验尸只怕是难以服众。 “赵大人……”白钰侧脸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大人,“陆大人回来没有?” “说是午后回来,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赵大人向堂下一个衙役招招手,“快去看看。” 衙役得令去了,白钰主动向众人解释。 “既然杜相和夫人对此事提出质疑,那本卿便安排重新验尸,几位可有异议?”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刘氏气骂,“我儿的尸首都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还要再折腾他一遍吗?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 “大楚律法规定,若案犯不服,可上诉大理寺重审,本官这本就是依法办事。”白钰一脸正色,“刘夫人放心,本官绝不会偏坦任何人!” “哼,验就验。”刘忠拉住妻子的胳膊,“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话间,脚步急响。 刚刚离开的衙役,带着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走上堂来。 男人生得个头不瘦,面相也是普普通通,一对不大的眼睛里却透着睿智。 “大理寺寺正陆天行见过千岁和诸位大人。” “这位是我大理寺最好的仵作,想来千岁和夫人也应该有所耳闻。”白钰侧脸看向沈芳洲和杜若的方向,“由他验尸,二位可能信服?” “我要和他一起验。”杜若道。 一言出,不要说是堂外百姓堂上众人,就连沈芳洲都是暗吃一惊。 验尸? 她也敢! “依本王所见……”沈芳洲略一沉吟,“不如……当堂验尸,白大人以为如何?” “那就依千岁之言。”白钰一拍惊堂木:“抬上尸首,当堂验尸!” 反正在哪验都是验,对手下人白钰是信任的。 索性一切照沈芳洲的要求进行,也省得到时候他们再挑刺。 有衙役抬上验尸用的高架木床,时候不大,在陈尸房的刘世济也被抬上来。 因为死亡时间不长,尸体还没有腐烂,倒是没有什么异味。 陆天行打开随行的包裹,将一应验尸用的物件在桌面上摆开。 刘祥走上前来,帮着陆天行揭开尸首身上的白单。 四周的百姓们何曾见过现场验尸,胆大的掂着脚伸着脖子好奇地向里看,胆小的吓得捂住眼睛,或者是退到一边。 第89章 089? 验尸 杜祖恩和管家等人都是皱着眉将脸转到一边,沈芳洲泰然不动地扫一眼死尸,视线落在杜若脸上。 当初上大学的时候,选修课杜若修得就是法医,成绩也是十分优秀。 当时导师还开玩笑说过,她要是不当医生,肯定也是名出色的法医。 不说在医院,解剖课都不知道接触过大体老师多少回,怎么会害怕? 背着手走到前面,杜若仔细观察着刘世济的尸体,那姿态就像是欣赏一件平常的物件,看不出半点异常。 这丫头,好胆色! 尸首早已经被验过,胸口上割开的伤口已经重新缝合在一处。 陆天行取过刀,割开缝合的麻线,重新将死者的皮肉翻开,一样一样认真检查。 “尸体僵硬,尸斑集中于背部,胃里还有没消化完的吃食……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子时和丑时之间。” “胸口有明显淤青,应该是旧伤,左侧两根肋骨断裂,肺里有血。” “无其他外伤。” …… 陆天行一边查验,一边说出自己的验尸结果。 “大人。”刘祥挺直腰杆,“师傅所验的结果与小人所验可有出入?” 白钰从面前的卷宗上抬起脸,摇头:“两次验尸报告没有出入。” 刘祥抬起脸,看向还在观察着尸体的杜若:“千岁夫人……现在还要怀疑在下营私舞弊吗?” “尸体眼球突出,瞳孔缩小如针。”杜若抬起手指,指了指刘世济暴突的眼球,“难道不应该验毒?!” 正常来说,人死后瞳孔会放大。 刘世济眼球突出,瞳孔却收缩只有针尖大小,这很像是中毒的迹象。 “夫人莫急,下官还没有验完呢!” 陆天行取下尸体上的银针,取过白帕擦拭后,向众人仔细展示。 “若有中毒迹象,银针变黑,此时银针光洁如新,说明没有中毒的迹象。” 随后,他又分开尸体的嘴里,从里面取出验毒用的糯米饭团。 “验毒用的米并没有明显变化,也没有明显异味,这也证明死者没有中过毒。” 围观的百姓们,头一回见识到,一个个都是啧啧称奇。 “这位大人好厉害啊!” “你们不知道吧,这位陆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呢,之前一家七口灭门的案子就是他破的!” …… “师傅所验结果,与小人完全相同。”刘祥不屑地看一眼杜若,“请问夫人,现在还要质疑小人的判断吗?” “按照你们的说法,假设刘世济是因为肋骨刺破肺部而死,他体内应该大量出血才对,这样的伤口,胸肺应该早就充满血才对。”杜若捏过陆天行的剪子,挑起刘世济被剪开的胃,“胃里的东西还没有消化,这说明他死前一个时辰之内还吃过东西。一个重伤在身的将死之人,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这……” 陆天行语塞。 这些他也有所怀疑,所以刚刚特意验过毒和外伤,只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发现。 “这有什么新鲜的,说不定是他回光返照,想吃东西也说不定。”刘祥不屑道。 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大小姐,懂什么仵作之术? 在他师傅这样的能人面前,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第90章 090? 毒 “不得无理!”陆天行训斥刘祥一句,向杜若作了一个揖,“还请夫人明示。” 一开始,陆天行也只把杜若当成是杜府宠坏的大小姐。 但是看她面对尸体毫无异色,还将这尸首的情况分析得如此透彻,陆天行对她的看法也已经改观。 人外有外,天外有天。 陆天行从来不是自负的人,更何况事关重大,验尸结果可是关系着一条人命,这样的差事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和糊弄的。 “之所以腹内出血不多,是因为人死后很快就会凝血,他的肋骨是死后被人打断。银针和糯米验毒无果,原因也很简单。”杜若向刘世济的尸体轻轻抬抬下巴,“他的毒不在血里,而在大脑!” 不得不承认,这个杀人者也确实是行事缜密。 哪怕是杜若,也没有在死尸身上发现明显痕迹。 以她的经验判断,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对方直接在刘世济的大脑下毒。 “照这么说伤应该在头上才对。” 刚刚他仔细摸过头皮,并没有什么发现啊! 陆天行略一沉吟,重新戴上鹿皮手套,抓过剪子来到刘世济头侧。 刘夫子眼看着陆天行剪下儿子的头发,不由失笑哭吼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要再碰我儿子!” 一旁衙役冲过来挡住她,刘世济的父亲忙着护住妻子,大堂上一阵混乱。 一片混乱之中,陆天行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响起。 “找到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陆天行的方向。 只看到被剪断头发之后露出来的一片头皮,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刘祥站在近处,看得仔细。 死者的头发看上去似乎没有特别,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头顶百会穴的位置,有一处不过绿豆大小的红肿。 这么小的一处红肿,如果不是剃掉头发几乎无法发现。 难道他验尸时,用戴着鹿皮手套的手仔细检查过对方头皮,却没有发现。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陆天行已经将细小的夹子夹住一样东西,用力从死者头部拉住。 那是一根沾着血的细小银色金属管,粗细只比缝衣针粗不了多少,中间却是空的。 仔细观察片刻,陆天行将金属管放到鹿皮上,小心地用鼻子嗅了嗅,又将管子浸到一旁的药水里,金属管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明显变色。 “启禀大人!”转过身,他郑重开口,“正如夫人所说,刘世济确实是中毒而死。杀人者大概是趁着刘世济不备,将这根管子刺入他的脑后,随后将有毒的针从银管的中空处刺入脑中,这样即可以致死,又可以避免毒药入血验尸发现。” 堂外的百姓们,早已经是议论纷纷。 “这杀人的可真是够刁钻的。” “谁说不是。不过话说回来,杜家小姐竟然这么厉害?” “你们不知道,人家可是才女呢!” …… “大人明鉴!”杜若向白钰转过身,“愚弟虽然也会些花拳秀腿,但是以他的能力,想要深夜悄悄潜入刘府杀人再不声不响离开,完全没有可能。杀人者,一定另有其人!” 第91章 091? 真相 “我……我可以做证!”站在堂外的安儿跑过来,跪在堂下,“昨天晚上我家少爷一直被老爷关在家里背书,还抄了十遍诗文,抄到一半睡着了,剩下的都小人帮他抄的。不光是我,还有家里的丫环、杂役都知道,大人明察,杀人者绝对不是我家少爷啊!小人敢指天发誓,要是有半个字说谎,天打九雷轰!” “没错!”杜祖恩也跟着开口,“这几日,老夫都要求他下学后在学背书,连马都给他没收了,钧儿他绝对不可能偷跑出门杀人。” “就……就算如此,我儿的骨头也是被他打伤的,要不是他打伤我儿子……”失去儿子,刘忠的情绪自然也是有些失控,怎么也不甘心就此放过杜钧,“我家济儿他……他说不定也不会死。” “没错,他打了我儿子,他也是凶手之一,不能放过。”刘氏也跟着哭吼。 白钰抬起右手,示意二人安静:“传刘世济的贴身小厮进来。” 外面站着的刘世济的小厮看看刘氏夫妻,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跪在堂下。 “小人拜见大人!” 啪! 白钰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你之前说,你家少爷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他半夜怎么还会吃那么多东西?” “这……”那小厮明显有些慌乱,看看刘氏夫妻,最后到底还是俯跪于地,“大人饶命,小人……小人说谎了。我家少爷其实根本没事,就是担心去上学又被杜少爷打,才告诉夫人和老爷说是被杜少爷打坏了。白天他假装不吃饭,晚上饿了就让我去厨房给他拿吃的。” 刘氏夫妻至此才明白,原来自己被儿子骗了。 看着木床上的儿子,刘夫人又悲又疼,只觉得胸口绞痛,抬手捂住胸口,人就向后倒过去。 “夫人!” …… 刘忠和几个仆人扶着她,又是摇又是晃地叫着。 “快去找大夫!” “别乱动,将她在地上放平。” 杜若走过来,指挥着几人将刘夫人放到地上,将一颗悄悄取出来的急救用的硝酸甘油塞到刘夫人嘴里。 片刻,刘夫人幽幽醒转,哇得一声抱住丈夫痛哭出声。 安抚着妻子,刘忠的目光落在身侧不远处的杜若身上,好一阵汗颜。 自己家差点吓死人家弟弟,对方竟然还主动赠药。 将刘氏交给仆人照看,刘忠郑重地将杜若和沈芳洲、杜祖恩等人一拱手。 “多谢夫人赠药,刘某……惭愧至极。” “难道……”刘夫人痛苦地捂着胸口,脸上早已经涕泪纵横,“我儿就白死了?” 啪! 白钰再拍惊堂木。 “真相已经查明,杜钧与此事无关,当堂释放。真正原凶,我大理寺必追查到底。退堂!” 刘家仆佣扶起刘夫人,将她带到大堂,堂外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散去。 “千岁、夫人、右相……”白钰走过来,向众人一拱手,“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小公子杀手之嫌疑已经洗清,至于这当街斗殴之事,念在初犯,本官暂不追究,还请右相好好教导小少爷,切莫再做出这些违反大楚律法的事情。” 按大楚律,当街斗殴也是犯法的。 依白钰的性子,没有追究此事,已经是给沈芳洲等人面子。 第92章 092?? 还真是……有趣得很啊 “白大人放心。”杜祖恩此时不再担心儿子安危,当然也是装出一脸大度的样子,“回去之后,本相一定好好教导这个臭小子。” “白大人。”沈芳洲从椅子上站起身,“此案关系重大,大理寺方面一定要尽快找到真凶。” “是,下官一定全力以赴!”白钰恭敬地应。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得尽人皆知,皇都之中天子脚下,户部侍郎这样的三品大员的儿子被人毒死,这绝对称得上大案要案了。 尤其是对方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很明显是想嫁祸给杜钧。 杜钧是杜相之子,又是沈芳洲的小舅子,对方想要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旁边,陆天行推一把自家徒弟:“还不快去?” 刘祥走上前来,郑重地向杜若行了个礼:“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夫人不要介怀。” 杜若淡淡一笑,“刚刚杜若也有对大人不敬之处,就算是扯平。” 对自己不了解的人,误会在所难免,她还不是也曾以为对方与刘家穿一条裤子? 陆天行原本也为自家徒弟捏着一把汗,对方可是相府小姐,如今又嫁给沈芳洲,要是真的生气翻脸,刘祥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双方地位悬殊。 杜若如此豁达大气,着实也是出乎陆天行意料。 “夫人大人大量!”陆天行笑着向她行个礼,“只是下官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赐教。” “大人请讲。” “请问夫人,对刘世济所中之毒有什么看法?” 杜钧的嫌疑解除,案子还是要破的。 如果能够研究出这种毒是什么毒,或者就能顺藤摸爪找到真凶。 “尸体看不出有太多挣扎的迹象,这说明这种毒不仅毒性很强,还对人有麻痹作用。凭我的经验判断……”杜若略一沉吟,“这应该是一种神经毒素。” 刘祥一脸迷惑,“神经毒素是什么?” 这个要解释起来,那可不是三句两句对方能听懂的。 “总而言之,这种毒普通老百姓是不可能有的,凶手精于用毒,而且……身手了得。” 刘祥还要再问,却被陆天行一把拉到身后:“多谢夫人提点。” “大人客气,这个案子与我杜家也有关系,如果杜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大人尽管开口就是。” 事情明摆着,对方是冲着杜家来的,说不定还和她有关系。 有这么一个毒辣却藏在暗处的敌人,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陆天行暗喜,当即一抱拳:“多谢夫人。” 早有衙役帮着杜钧解开身上锁链,少年人快步行过来,站到杜若身边,看向自家姐姐的眼神除了感激,更多的是崇拜。 白钰等人亲自将众人送到大理寺门外,几人分头上车返回杜府。 杜若撑着手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人就陷入沉思,回忆着漫画里相关的人。 用毒的行家…… 除了药谷之外,怕就是修罗门人了。 沈芳洲靠在椅背上,斜睨着女孩子洒着夕阳的侧脸,心下也是思绪万千。 医术出众,甚至还懂验尸和毒术。 他这个夫人,还真是……有趣得很啊! 第93章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 车马重新回到杜家,已经是黄昏时分。 杜钧人还未进厅就大声招呼起来,“快拿些吃的来,小爷都要饿死了!” “你还知道饿?!”杜祖恩抬腿就是一脚,重重踢在儿子屁股上,顺手抓过丫环手里拂尘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打下来,“好的不学学人打架,还惹出人命官司,你好有本事啊……十遍诗没抄完就睡了,还让安儿替你抄,说……这几天的诗文是不是都是安儿写的?!” “爹,给点面子……”杜钧左跳右闪地躲避着杜祖恩的掸子,最后干脆藏到杜若和沈芳洲身后。 杜祖恩手抬起来,看到沈芳洲又缩回来,抓着鸡毛掸子直喘粗气:“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 杜钧缩在杜若身后:“你先把鸡毛掸子收起来。” “好了!”杜若伸手夺过杜祖恩的鸡毛掸子,“父亲还是先想想,是谁在针对我们杜家吧?” 危机解除,杜钧借机逃到厅外,转眼不见人影。 杜祖恩喘了口气,将沈芳洲让到座位上。 “这件事情,一时半分我也没有什么头绪,千岁怎么看?” “依我看。”沈芳洲语气淡淡的,“相爷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刻意报复?” “这……”杜祖恩一时无语。 要说他真得罪什么人? 除了沈芳洲还有谁?! 不过,今天在堂上,沈芳洲似乎也一直在帮着杜钧说话看样子这件事情不是他的安排。 “难道……”杜祖恩向沈芳洲倾过身子,“是林家?”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杜家与沈芳洲已经联手,这时候最不高兴的当然就是林家。 沈芳洲目光深沉,语气却依旧是淡淡的,“相信大理寺很快就能查得水落石出,相爷也不用太担心。” 看出他并不打算和自己交心,杜祖恩也只好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是啊是啊,反正人不是小钧杀的,说不定就是刘家得罪什么人了呢!” 杜若懒得看二个大男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从椅子上站起身。 “我去看看小钧。” 穿过侧廊来到杜钧的院子,杜若隔着院门就见杜钧坐在椅子上,伸着被父亲打中的手让丫鬟上药。 刚刚洗过澡,少年头发随意用布带扎着,俊朗面容已经有几分青年的英气,又不失少年的阳光和朝气。 想到漫画中少年人乱箭在身的惨状,杜若也是心口微微一疼。 看到抱着靴子过来的安儿,杜钧抬手就是一计爆栗。 “好你个安儿,你作证就作证,帮我抄诗的事情你说出来干吗,害得小爷在姐姐和千岁挨打,丢死人了。” 平儿缩着脑袋,一脸无辜委屈:“我……我不是给少爷做证着急吗?” “算了。”杜钧轻哼,“看在你对本小爷一片忠心,这次不少你计较。” “二小姐!” 丫环看到杜若,忙着起身行礼。 “我来吧!”杜若接过那丫环手中的药膏,“你们都出去,我和小钧有话要说。” 她必须要想办法,改变漫画中杜钧的结局。 第94章 094? 蚂蚱也是肉 几个丫环小厮退出门去,杜钧一只靴子还没穿好,单腿跳着将杜若拉到锦榻上坐下:“姐,您那套验尸的法子,跟谁学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手?” “自然是书上学来的。”杜若随口敷衍过去,拉住他的手掌帮他涂上药膏,“谁让你不读书,自然不知道。” 杜钧嘿嘿一笑,“我也不是不想读,就是一读就困。” “恭喜宿主,获得0.05经验点,生命值增加0.5小时,距离下次升级还需要7.95个经验点。” 上个药也能赚经验? 杜若眼中一亮,“小钧,身上还有伤吗?” 杜钧拉下卷起来的袖子,“不碍事。” 男子汉大丈夫,在姐姐面前怎么能叫疼? “什么叫没事!”杜若拉住他的胳膊,推起他的衣袖,“把所有的伤都给我露出来,姐姐都帮你涂一遍。” 蚂蚱也是肉,涨半个小时是半个小时。 杜钧:…… 怎么感觉自家姐姐,希望他多被抽几下似的? 目光落在杜若认真帮他上药的手指,杜钧垂下眼帘:“姐……那个沈芳洲,对你真的好吗?” “挺好的。” “你没骗我?” “没有。”杜若翻看着他的胳膊,寻找着还需要上药的伤口,“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从今往后,千万不可再鲁莽行事,给别人抓到把柄。” 杜钧也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在验尸之前,他甚至都以为是自己把刘世济打死了,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后怕。 “砍掉脖子碗大一个疤”说得轻松,谁又能真的不怕死? “姐,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打架了。” “不光不能打架。”杜若抬起脸,“你还要好好读书,勤练武艺。打仗可不是靠蛮力的,想要当一位称职的将军,不光要有一身好武艺,还要有智慧,有头脑。你连书都读不懂,怎么学习兵法?” “我……”杜钧耷拉着脑袋,“我就不是读书的料?” 杜钧自幼念玩不爱听话,家里请的先生骂他孺子不可教,国子监的夫子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以至于杜钧自己也认为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 “难道你要让别人定义你的人生?” 杜钧有点没听懂:“姐姐说什么?” 杜若伸过右手扶住少年人结实的肩膀:“姐姐希望你能出头投地,将来别人提起你,不会再说你是右相的儿子,而是杜钧杜大将军,你懂吗?” 杜钧抬起脸,对上她的视线。 眼前的人那么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母亲去的早,杜祖恩总嫌他不如大儿子争气,大哥也总是嫌他丢人。 原主其实也并不喜欢他,只是在人前的时候才装出几分姐姐的关心。 杜钧却是傻乎乎地当了真,把虚伪的原主当成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以前原主的看法与杜若不同,总是对杜钧说,只要他乖乖听父亲的话读书入官为仕,将来就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这是第一次,姐姐支持他从军的想法。 “姐姐真的支持我从军?” “不错。”杜若郑重点头,“你好好读书习武,等你满十六岁时,我会想办法让你入云家军!” 乱世从戎,方能建功立业。 第95章 095? 无比牛逼的存在 云家军?! 那可是杜钧梦寐以求的地方。 自幼听过不知道多少云家军的传奇故事,年纪轻轻就已经指掌三军的云清泓,那就是杜钧的偶像。 杜钧双目放光,很快又沮丧地垂下脸:“云家军招收兵马,都得通过考试才行。再说……爹好几次弹骇云家,云清泓怎么会收我?” “云清泓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能通过云家的考核,剩下的包在我身上。”杜若信誓旦旦。 毕竟,云清泓欠着她一个很大的人情。 如果杜钧能够拜到女主手下,到时候再立上几个战功,就算杜祖恩倒台了,他也应该凭自己的实力立足,改变他原有的命运。 杜钧眼里闪动着希翼之光:“真的?” “怎么?”杜若背起两手,“不相信姐姐?” 要是以前,杜钧或者会以为她吹牛。 但是现在,杜若在他眼里早已经无比牛逼的存在,位置丝毫不逊于云清泓。 少年站起身,目光兴奋中透着坚毅。 “一言为定!” …… …… 车队驶入皇宫,杜若踩着车凳下了车,直奔楚南睿的寝宫。 沈芳洲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内,转身走进侧院的书房。 书房内,沈九、池砚已经在等他。 刘世济的案子,他看似不关心,实际上离开大理寺的时候,他就已经吩咐过沈九去调查。 “千岁!” 二人向他行了礼,立刻说明查到的情况。 “我亲自去了一趟刘府,刘世济的屋脊上有一些蛛丝马迹,对方应该是深夜潜入动得手,如夫人所料是武道高手。”沈九道。 “大理寺那边老奴也去过了。”池砚微皱着眉,“这种下毒手法,很像是修罗门的人。” 修罗门是江湖上很有名的杀手组织,干得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 “可是……”沈九皱起眉,“户部侍郎刘忠就是个墙头角,平日里一向谨小慎微谁都不得罪,他们为什么要杀他的儿子?” “他们想杀的不是刘世济,而是杜钧!”沈芳洲凤眸微眯,“看来,有些人不希望皇上这病治好。” 杜钧是杜家之子,牵一发动全身,势必会影响到杜若,甚至沈芳洲的布署。 “只可惜……”沈九低低一笑,“夫人聪慧过人,一击就打碎他们的如意算盘。” 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钦佩之情。 皇宫里,杜若妙手回春治好楚南睿的病。 大堂上,她三言两语便化解杜钧的危机。 一次又一次,都在刷新着沈九对她的认知。 沈芳洲侧眸,看了这位亲信手下一眼。 沈九是沈家旧部,曾经也是眼高于顶的少年将军,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也有自己骄傲,竟然也被那丫头折服? “沈九,你安排些人手,保护杜祖恩和杜钧的安全,眼下绝对不能再节外生枝。池爷爷,修罗门人的事情,就辛苦您了。” 江湖上的事情,池砚的人比监察司的人更懂。 二人得令而去,沈芳洲长身而起走出书房,站在台阶上,他负手注视着挂在中天的上弦月。 “花园水榭准备几样点心小菜,再取两坛桂花酿来,本王要与夫人一起……喝酒赏月。” 他倒要看看,自家夫人身上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第96章 酒 皇上寝宫。 杜若收回落在楚南睿手腕的手指,转脸看向过来传话的小宫女:“你确定,千岁是这么说的?” “回夫人,千岁确实是这么说的。”小宫女站在龙床一侧的阶下,垂着脸,“奴婢不敢有半字更改。” 大半夜的不睡觉,喝酒赏月? 这位倒是好心情! 将小家伙的手塞回被子,杜若笑着帮他掖掖被角:“皇上已经好多了,今晚上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开始就可以到外面走动走动。” 小家伙听说自己解除禁足令,高兴地露出笑容,当即闭上眼睛:“朕现在就睡。” 将体温计之类的东西收进檀木箱子,杜若向常侍崔贵交待几句,随在挑着灯笼的宫女身后走出寝宫。 她入宫几天,一直就在前院这几座殿房里打转,这是第一次到永德宫后院。 这座专攻皇帝居住的园子,远比杜若想象的林大。 层层叠院不说,后院里还有一座有湖有榭的花园,大小比起普通的街心公园有过之无不及。 宫女在曲廊下停下脚步:“千岁就在水榭等您,奴婢就不打扰了。” 杜若抬脸看过去,果然见湖面上曲廊尽头,一座水榭悬建在湖面上。 上弦月和星光浅映在水波上,雕梁画柱的飞檐下,红色灯笼映出一个朦胧的人影。 离得远看太不清五官和表情,只能看到男人懒洋洋地倚在美人靠上抬臂浅酌,说不出来的风流俊逸之态。 杜若穿过曲廊,沈芳洲提着小银壶转过脸, 昏暗的暖色灯光映着那精致的眉眼,眼波流转,似能蛊惑人心。 杜若收回视线,不与他目光对视:“千岁有事?” 沈芳洲依旧靠在原地没动,只是用下巴向椅子点了点。 “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杜若也没多问,走到离他最远的石凳前。 沈芳洲抬起勾着小银壶的右手。 “帮本王添酒!” 说好的赏月喝酒,结果让她伺候? 杜若心下吐槽一句,走过来接过他的小酒壶,重新续上酒,伸手向他递过去。 沈芳洲没接酒壶,长臂一伸拥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的空位上。 后背靠着他的胸口,杜若下意识地挺了挺背。 耳侧,微凉。 沈芳洲的头发,蹭到她的脸上。 男人微微侧着头,凤眸半眯似笑非笑。 “这是宫坊里的好酒,夫人不想尝尝?” “我还要照看皇上,不宜喝酒。” 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狐狸精肯定有什么猫腻! “怎么?”沈芳洲轻笑,“怕本王下毒?!” 杜若还要说什么,他已经托起她提着酒壶的右臂。 酒壶倾斜,酒水洒下来,他侧脸分唇,下巴微抬,刚好接住淌下来的酒水。 那姿态,十足的男狐狸精! 撑着她腰的手臂松下去,杜若的身体失控后倾。 男人侧身,半压住她。 眼看着对方凤眸逼近,她意识到事情不对,想反抗却晚了。 对方的唇纠缠住她的,烈酒入喉,杜若差点呛到。 一把将对方推开,杜若撑起身,急急地咳嗽两声,粉颊都咳得染上几抹潮红。 “你想呛死我?!” 第97章 097?? 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夫人风华绝代,本王怎么舍得?”沈芳洲浅笑,“不过就是想和夫人分享些好东西罢了。” 有你这样分享的吗?! 杜若抬手想要抹掉唇角的酒渍,却被对方抓住手腕。 男人凑过来吃掉她唇角的酒,意犹未尽似地舔舔嘴唇。 “果然,还是夫人的酒最好吃!” 赤果果的耍流氓! 杜若暗暗咬牙。 沈芳洲,有朝一日你落在我手上,看我不把你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让你也知道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下发狠,杜若抹一把唇,转身就走:“千岁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睡了。” 身后,沈芳洲幽幽开口:“夫人难道不想知道,那毒是谁下的?” 好奇心瞬间压过怒意,杜若转过身:“你查到线索了?” 沈芳洲坐起身,向桌上的点心扬扬下巴:“那是本王特意让御膳房里为夫人准备的一些江南小点,夫人要是尝也不尝,本王可是会伤心的!” 你有心吗? 杜若暗自撇撇嘴,到底还是走过来在桌边坐下——选得是离他最远的位置。 知道对方是故意卖关子,她索性捏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 就不信她满嘴点心渣子,他还亲得下去?! 沈芳洲却并没有再越规,只是提起桌上的另一只酒壶帮她倒满杯子。 “这是宫里的桂花酿,专给女眷们喝的,夫人可以尝尝。”将杯子推到杜若面前,沈芳洲淡淡问,“修罗门这个名字,不知道夫人听过没有?” 漫画里提过不少,杜若当然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她是杜家大小姐。 “没听说过。” “他们是江湖上的黑暗势力,干得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那种下毒的手法,是他们爱用的。”沈芳洲伸过杯子,“说起来,今天三弟顺利脱险,我们是不是也该干一杯?” 杜若拈过杯子,与他碰了碰,送到唇边。 如果沈芳洲真的想下毒,也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她天天在宫里吃饭,随便在饭里放点东西就可。 杯子里的酒水并不是像他壶中一样的烈,而是桂花味的伴着些果香,那味道很像是鸡尾酒。 想不到,古代也有这种好东西! 杜若品品滋味,不客气地一口喝了。 沈芳洲斜一眼她的酒杯,“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以往这些江湖人一般不会插手朝堂之事,不过这次似乎有点例外。本王推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你!” 杜若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他们不希望我治好皇上?” “夫人聪明!”沈芳洲帮她续满杯子,“本王已经安排过人手,保护右相和郑钧,你不用担心。” 难得他肯这么正经和她聊天,杜若点点头,“谢了。” “你与本王已经是夫妻,不必这么客气。”沈芳洲再次伸过自己杯子,与她的轻轻一碰,依旧是仰颈一饮而尽,“这些点心可还和你的口味?” 杜若喝着桂花酿,咬着点心,味蕾一片满足。 “好吃。” 沈芳洲重新靠回原处,目光含笑,语气温柔。 “你要是喜欢,以后让府里的厨子也跟着学学,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 杜若:…… 突然对她如此关爱,这位这是抽得哪门子疯?! 第98章 098?? 你少给我用美人计 提起小银壶啜一口酒,沈芳洲将脸转向水榭外,波光影绰的湖面。 “现在时节还早,等过些时候,这一池子的荷花都长起来,那才是美不胜收。当然,夫人长在江南,这些怕是都看腻了,有机会,本王带你回西北封地,见识见识大漠草原……” 男人懒洋洋地说着,时不时地喝一口酒,那姿态倒真是有点喝酒聊天、倾诉衷肠的意思。 杜若起初心怀戒备,规规矩矩坐着,后来干脆也学着他的样子,提着装着桂花酿的小酒壶,抱着一盘子点心靠在梁柱上。 她原本以为沈芳洲不是擅长健谈的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 男人低缓的声调,谈起那些西北风物,极为传神动人。 听着他聊着西北,她仿佛也置身于那一片广垠的土地。 马群奔过草场,风拂起长发,带着初春时节新生的草香。 他说,她听。 偶尔,她问上几句,沈芳洲也都耐心解答,那样子倒真像是一对知心情侣。 “……娘留下来的药园,已经让人重新植上药草,可惜我还没有回去看过……” “我也想去看看。”杜若笑答。 “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沈芳洲笑着向她扬扬酒壶,“西北产马,到时候你可以挑一匹自己喜欢的带回来骑。” “就一匹,千岁也太抠门了吧?” “要是你喜欢,十匹百匹本王也养得起。” 杜若失笑:“千岁富可敌国,只怕千匹也养得起。” 沈芳洲侧眸,目光幽幽地隔空看着她:“为博夫人一笑,万万金本王也舍得!” “我才不信……”杜若靠在梁柱上,语气嘲讽,“沈芳洲,你少给我用美人计,你们这些男人只会花言巧语,没一个好东西!” 沈芳洲的视线落在女孩子明显泛着粉红的颊,不怒反笑。 桂花酿,喝着甜,却是宫里最上头的烈酒。 死丫头,终于醉了! 他可没有闲情雅致,真的陪她赏我月聊天,故意请她过来,不过就是想要将她灌醉打探消息而已。 沈芳洲利落地弹身而起,放下酒壶在杜若身边坐下,帮她理理滑下来的乱发:“你怎么知道,本王靠不住?” “你别以为你故意说这些话,我就会相信你把我引为知己……”杜若抬手将他的手掌拍开,葱白细指轻轻戳着他的胸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芳洲失笑:“那你猜,本王为什么?” “这个吗……”杜若眯着眼睛端祥他片刻,“奸,你没有作案工具……” 猜到她的作案工具是什么,沈芳洲扶在木栏上的手指猛地缩紧,上等的黄梨木栏杆都是一阵吱呀做响。 杜若早已经醉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盗吗,我又没你有钱……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想的?” 沈芳洲强压下怒意,语气依旧是似水温柔:“我们已经是夫妻,你应该相信本王?” 杜若眯着醉眼撇撇嘴:“我才不会把秘密告诉你!” “你真的有秘密?” “当然了,秘密多着呢!” “不如,说来听听。”沈芳洲温柔地哄,“比如……你的医术从何而来?!” 第99章 099?? 赚最多的钱喝最烈的酒睡最帅的男人…… “笨蛋,这还用问?”杜若翻个白眼,“当然是老师教的。” “这么说,你也有老师?” “当然了,我的老师可多了,我数数……”杜若认真地掰着手指,从幼儿园到大学,手指太少数来数去数不清,她一摆手,“怎么也有二三十个吧?” 这么多老师教她,难怪她如此出色? 沈芳渊暗吃一惊:“那……他们都教你什么?” “物理、化学、生物、细菌学……多了去了,我还有一位老师拿过诺贝尔奖呢!” 诺贝尔奖? 江湖上还有这样的流派?! “沈芳洲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要好好地享受人生……”杜若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我要赚最多的钱,喝最烈的酒,睡最帅的男人……” 一脚踏空迈下台阶,她身子一晃,跌向曲廊一侧的栏杆。 眼看着她就要跌进湖去,沈芳洲一个箭步冲过来,伸臂拦住她的腰,将她拉回曲廊。 “你想睡谁?” 杜若跌回来,撞到他胸口。 “反正不是你……”一手抓住他的衣襟,她抬起右手捏捏男人的脸,“千岁长得真好看……可惜是个太监!” 沈芳洲强忍着想要将她丢下湖去的冲去,皱眉拉开她的手掌。 这只手扯下去,杜若的另一只却伸过来,勾住他的脖子。 “沈芳洲,你别乱晃,我都要被你晃倒了。” 女孩子冰冷的鼻尖擦过颈间,呼吸却带着酒的甜与灼。 “放开!” 抬起手掌,沈芳洲一把将她从身上拉开。 杜若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手碰到一根廊柱,她伸手抱住。 “沈芳洲,你好硌得慌!” 沈芳洲哭笑不得,知道这个样子也问不出什么,大步向前不再理她。 身后,没有脚步响。 他又向走了几步,停下脚步转过脸,只见杜若依旧缩在曲廊一角。 这会儿,毛毛雨已经下起来,她似乎是有点冷,小猫一样团着身子。 “来人!” “千岁!” 两个侍卫小跑过来,停在他的面前。 沈芳洲扬了扬眉。 “滚!”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的妻,怎么也不能让别的男人抱她回去。 两个大内侍卫无语地互相看看,低着头远远退开。 沈芳洲抬脸看看天气,漂亮的长眉拧成一团。 到底还是折身走回来,将缩在廊柱一侧的杜若抱起来。 刚刚直起身,她的两只小冰爪子就伸过来,不客气地环住他的颈,其中一只还伸进他的衣领。 “手拿开!” 杜若不为所动。 “再不拿开,我剁了你!” 怀里依旧没有动静。 沈芳洲垂下脸,视线里女孩子双睫低垂,明显是睡着了。 男人低骂一句,飞身而起掠过曲廊。 眼看着下起雨来,翠莺站在廊下,担心地注视着入口的方向。 看到沈芳洲抱着杜若回来,她忙着迎过来,将手中的伞撑在二人头顶。 “千岁,小姐她……” “让开!” 男人的声音,含着怒意。 翠莺退到一边,沈芳洲一脚踢开门,抱着杜若走进去,将她摞在罗汉床上。 烛光下,她的唇闪烁有光。 想象着其他男人在她的唇齿间放肆,沈芳洲的眸子里染上沉戾。 睡最帅的男人? 嫁给我沈芳洲,你便只能做我的女人! 沈芳洲抬起两手,一把扯开她的衣领。 第100章 100? 史上最狗血误会 “春夜寒凉,千岁和夫人先擦擦头脸,可别着了风寒……” 两个服侍杜若的宫女捧着棉巾等物进来,一眼就看到鸾床上叠在一起的男女。 头回看到这般旖旎场景,两个宫女都是吓得双腿一软,跌脆到地上。 “请千岁……恕……恕罪!” 沈芳洲从杜若颈间抬起脸,一对眸子眼尾殷红,浮动着戾气。 “滚!” “是,奴婢……奴婢马上滚。” 两个人结结巴巴地说着,连滚带爬地逃出殿门。 咝—— 胸口刺疼,杜若吸了口凉气,从混沌中觉醒几分。 睁开眼睛,她吃力地撑起身,只看到胸前男人的长发在烛光下幽幽地泛着冷光。 “你……” 沈芳洲抬起脸,近在咫尺地对上她的眼睛,男人俊美的脸上满是狂戾之色。 “今天本王就让你知道,本王到底是不是男人!” 他大手一抹,麒麟送子的月白肚兜应声裂成两半。 “沈芳洲,你……” 杜若还要说话,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翻腾,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她头一歪,连酒带点心吐了满床。 “该死!” 沈芳洲气骂一句,厌恶地皱眉起身。 “来人!” 门外没有人回应。 刚刚挨了骂,两个宫女都是吓得够呛,早已经退到二门外侯令,哪里听得到他的召唤声。 不该来的时候闯进来,让他们来的时候就不见人影。 “一群废物!” 沈芳洲气得脸色铁青。 杜若撑着手臂想要起身,烈酒已经麻痹神经,她的身体早已经软得动不了,手臂勉强撑起不到十厘米,人又跌回床去。 “拉……拉我一……咳……” 异物呛进气管,她吃力地咳嗽起来。 沈芳洲自幼跟在母亲身边,没有继承母亲的医术,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不少医学常识。 要是这样放任杜若不管,只怕这丫头要被自己吐出来的秽物呛死。 皱着眉转身,他一把拉住杜若的胳膊,将她翻一个身拉到床边,用力帮她拍拍后背。 见杜若咳出一大口异物,知道她性命无忧,沈芳洲起身要走,袍摆却被什么牵拉住。 转过脸,就见杜若压在他的衣袍上,吐得正欢。 他的黑色蟒袍上,早已经沾到一大片秽物。 沈芳洲握紧手指,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碎响。 强压下怒意,他伸手想要将衣袍拉回来。 杜若连咳带吐好一阵,总算是缓过劲来,顺手拉过他的宽大袍袖擦擦嘴,她迷迷糊糊地开口:“水……水……” 没收拾她已经是他仁慈,还要他喂水?! 沈芳洲扫一眼袍袖上她的口水,怒喝出声:“人都死了吗?!” “来了来了!” 交待两个宫女为沈芳洲和杜若送棉巾,翠莺就跑去后院找人煮姜汤,端着姜汤回来的她还不知道前事,听到沈芳洲的声音忙着推门进来。 看得吐成小脸苍白的杜若,翠莺关切皱眉:“小姐怎么吐成这样?” “愣着干什么?”沈芳洲抽回被杜若抓着的衣袖,“过来擦干净!” 果然是宫外的人不懂规则,难道不知道应该过来帮他擦手吗? “是!” 翠莺放下姜汤小跑过来,从身上取出干净的棉帕,扶起歪在床边的杜若,帮她擦掉嘴角的脏东西,心下还在感叹,千岁对小姐可真是宠爱有加,弄得这一身脏竟然也不嫌弃。 第101章 101? 恋爱脑要不得 沈芳洲抬着弄脏的手指站在床侧,眼看着翠莺将帕子擦在杜若嘴上,只恨不能将这对主仆撕成碎片。 他是让她擦手,谁让她帮那丫头擦脸的?! 翠莺心下误会,见沈芳洲还站在原地,只当是他关心杜若舍不得走,对沈芳洲的好感又增加几分。 “这里有奴婢照顾小姐,千岁还是先去洗洗手脸,换身干净衣服吧!” 真是…… 岂有此理! 沈芳洲甩甩弄脏的手指,咬着后牙迈出殿门。 …… …… 雨后初晴,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一对新燕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筑着爱巢的时候,酣睡的杜若幽幽醒转,抬手按按还有些发闷的太阳穴,她皱眉起身。 衣服擦到胸口,些微有些疼。 杜若拉开衣襟,一眼就看到胸口上盛开的大片桃花。 醉酒断片,昨天晚上发生什么杜若早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只是隐约记得和沈芳洲喝酒聊天,喝醉了好像是他送她回来,难道…… 酒后乱那啥?! “小姐醒了?”翠莺推开门,将为她漱口的清茶送过来,顺手抖开一旁准备好的衣服帮她披到肩上。 “我的衣服呢?” “您还好意思说……”翠莺白她一眼,“昨天晚上,您可要把奴婢几个折腾死了,衣服和床全吐脏了……” 吐脏了? 这么说,二人还是只停留在上半身友谊? 翠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碰碰杜若的胳膊,小丫头语气暧昧。 “不过呀,咱们千岁姑爷对小姐可真是宠得很。昨天晚上,您吐得时候可是千岁照顾呢?” 那个活阎王,竟然会照顾她? 杜若白眼:“鬼才信!” “奴婢亲眼看到的,你把千岁吐得一身都是,他都没嫌弃,身上没帕子,就拿自己的衣袖给小姐擦嘴,要不是奴婢一个劲地劝他先去洗洗手脸,千岁还舍不得走呢!” 在翠莺眼里,沈芳洲的种种举动都变成对杜若的无限宠溺。 帮杜若系好衣带,翠莺的少女心一阵向往。 “要是哪天有人这样疼我,我守活寡也心甘!” “忘了我教过你什么?”杜若抬手在她眉头轻点一计,“做女人要独立,恋爱脑要不得!” 翠莺吐吐舌尖,将她扶到梳妆台前。 “还是老规矩,发式越简单越好。” 吩咐翠莺一句,杜若简单疏理一下昨晚的经过。 她可不会因为和沈芳洲喝了回酒、聊了回天,就误认为那家伙魔鬼转性当了菩萨。 那家伙先约她赏月喝酒,又大献殷勤,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想到那果酒喝着甜,竟然这么上头,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以免喝酒误事。 “小姐今天还要出宫?” “当然。” 现在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云猛刚做过手术,她怎么也要去一趟。 梳妆完毕,杜若带着翠莺一起来到正院。 刚刚穿过回廊,就听到有人高声喊她的名字。 “杜小姐,请留步!” 那声音有点耳熟。 杜若转过脸,挑起廊下垂着的花枝看过去。 只见正宫门外,站着两个高大人影。 第102章 102? 这酸味 宫门外的两人都是身着利落的窄袖箭袍,只是颜色不同。 为首一位,身形稍显清瘦,天青色箭袍束着白色玉带,清贵隽秀之余,凭添几分英气。 正是永宁王世子殿下,《盛楚》男主角楚南裕。 “原来是世子殿下!”杜若笑着迎到门口,“您一定是来看皇上的吧?!” “听说皇上病了,我放心不下,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殿下不用担心,皇上已无大碍。”杜若笑着退开一步,“现在皇上应该也起来了,世子殿下里面请!” “听到没有?”站在楚南裕身后的贴身侍卫洛一航,不悦地斜一眼两翼的侍卫,“还不让开?” 楚南裕年纪虽长,与楚南睿却是平辈。 听说这位皇上幼帝生病,楚南裕心下关心过来探看,结果被侍卫挡在宫门外。 这次已经是第三次过来,随行的洛一航难免有些不高兴。 “这……”守门的侍卫有些为难地向杜若一抱拳,“夫人,千岁在令,任何人未经他的允许,都不许进永德宫。” “那我就不进去了。”楚南裕极是体贴地开口,“也省得夫人为难。” “放肆!” 宫院内,一声低骂。 杜若甚至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来了。 转过身,果然看到一身墨袍的沈芳洲正走过树荫下。 晨时的阳光被树叶星星闪闪地筛成金色光斑,洒在对方的衣摆肩头,缓步走过来的沈芳洲如泛着粼光的大海,让人不敢逼视,凭生敬畏之心。 “南裕见过千岁!”楚南裕客气地向他一抱拳。 “殿下客气。”沈芳洲淡淡地应了声,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退到一旁的侍卫,“夫人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有些人的恐惧之处,从来不需要渲染。 譬如:这个一步一步踩着血和尸骨坐上高位的九千岁沈芳洲。 他声音不高,甚至听不出什么语气,却足以让几个侍卫胆寒。 “属下不敢!” 几个侍卫齐齐跪下去。 没有去理会几人,沈芳洲上前一步,手伸过来拥住杜若的腰身,再开口时已经是如水温柔。 “这些混帐东西,下次再敢惹你生气,只管把他们拉出去砍了就是。” 侍卫的头又低了几分。 杜若侧眸,斜一眼男人“温情脉脉”的眼睛,就知道这位已经戏精上身。 知道沈芳洲性子乖戾,楚南裕并不想给杜若添麻烦:“千岁和夫人只怕还有话说,南裕就不打扰了。” “殿下不是来看皇上的?”沈芳洲唇角微弯,将杜若向自己身侧拥了拥,手指勾玩着她腰间垂着的一绺长发,“怎么只见了我家夫人就要走?!” 站在后面的沈九低着头,唇角不露痕迹地抽了抽。 这酸味! 自家这位爷,醋也吃得太过了些。 楚南裕也听出沈芳洲的弦外之音,忙着解释:“千岁不要误会,南裕只是听杜小姐说……” 沈芳洲正色纠正:“沈夫人。” “南裕口误。”楚南裕一笑,“刚刚听夫人说皇上已经大好,南裕也就放心了,没必要再进去打扰皇上休息。书院今日考试骑射,南裕先行告退!” 第103章 103?? 在火上又浇了一壶油 “殿下慢走……” 杜若还要再和楚南裕客气两句,人却被沈芳洲带着转身。 拥着她的腰身迈下台阶,沈芳洲头也没回,语气十足的傲慢冷淡。 “沈九,本王要陪夫人用膳,你送送世子殿下。” “是!”沈九答应一句,抬起右手,“殿下,请!” 楚南裕从杜若的身上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嫁给沈芳洲,真是可惜了! …… …… 与沈芳洲一起回到侧厅用膳时,杜若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才能顺利出宫。 看她捧着碗,似有沉思之色,沈芳洲轻哼:“怎么,还在想着你的世子殿下?” 说什么睡最帅的男人,难道就是指那个楚南裕? 今天这位阎王爷怎么说话婊里婊气的? 杜若抬起脸,注视沈芳洲片刻,突然恍悟。 这位是在…… 吃醋?! 有求于人,杜若放出自己的杀手锏——哄人大法。 “世子殿下再出众,又哪里比得上我家相公的风姿?”主动帮他夹一筷子菜,杜若话锋一转,“我只是在想皇上的病情,皇上已经好转不少,今天也应该换一换药了。” 明知道她是故意拍他马屁,沈芳洲还是夹过她递过来的菜吃了。 “对方针对杜钧不成,只怕会对你下手。” “我会加倍小心的。” “万一呢?!” 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杜若站起身,站到他身后,伸出两手扶住男人的肩膀,撒娇似地晃了晃。 “要不然……千岁安排几个人保护我?” 反正,她都能想办法逃走。 沈芳洲泰然不为所动:“不行。” “千岁……”杜若晃晃他的肩膀,声音又放软几分,“相公!” 沈芳洲眼底闪过一抹笑纹,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不可商量的表情。 脚步轻响,沈九的声音响在门外。 “启禀千岁,夫人的马车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护送夫人出宫。” 杜若:…… 好你个沈芳洲! 明明已经安排好让她出宫,还在这里故意卖关子玩儿她?! 杜若气得一把推开他的肩膀,“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芳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气恼的小脸:“故意什么?” 心下恨不得在那张帅俊拍扁,杜若压下怒意,重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人就弯下身来凑到他的耳侧。 “千岁这么宠我,杜若可是感激得很呢!” 鼻尖故意蹭过他的耳侧,她故意向他的耳侧吹了两口气。 实践经验虽然没有,但是身为医科生,人类神经和血管分布,她可是了若手指,当然也知道,哪里神经最多最敏锐。 男人的身体明显绷紧,指下的脉博都跳快几分。 果然,就算缺了零件,也依旧是个男人。 牙齿轻合,她不轻不重地咬在对方耳尖,在火上又浇了一壶油。 快步逃出他身侧的危险之地,杜若的声音里都透着恶作剧的快意。 “沈九,咱们走!” 沈芳洲猛地站起身,感觉到不对劲,又重重坐回椅子。 一个小太监捧着饭后漱口的茶进来,刚一进门就见迎面扔过来一只杯子。 “滚出去,所有人不许进来!” 第104章 104? 演什么演 永娴宫。 太后叶紫淑来回在厅里踱着步,脸上面色凝重。 桌上的早膳早已经凉了,她却一筷子也没有动。 几个太监宫女看出她心情不好,一个个哈着腰垂着手,谁也没敢出声。 小太监进来通报:“太后,国舅爷来了!” 叶紫淑停下脚步:“快请!” 叶紫辰走进门来,叶紫淑抬手屏退下人,迫不急待地开口:“如何?” “哎!”叶紫辰轻叹口气,“想不到,那个杜若竟然看透尸体的玄机,大理寺昨天就把杜钧放了,现在正在全城查找线索。” 正如沈芳洲等人猜测的一样,这一次杜钧的事情,正是叶紫辰的安排。 皇宫里沈芳洲戒备森严,他们没办法对小皇上动手脚,只好将视线落在杜家身上。 前几日杜钧与人打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原本以为这个法子可以牵制杜家,进而影响到沈芳洲的布署,他们就有机可成。 哪想到,杜若这么快就解除这次的危机。 “又是杜若……”叶紫淑恨的一阵牙痒,“难道……这个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妹妹不用担心。”叶紫辰冷冷一笑,“旁敲侧击不行,我们就玩大一点。” “你是说?” “我已经安排好人手,只等杜若出宫,就要她小命!” 没有杜若,楚南睿的病无人可治,到时候不用他们动手,小东西也必死无疑。 “可是……”叶紫淑皱紧眉头,“沈芳洲一向行事谨慎,肯定会派监察司众人随行保护,咱们能得手吗?” 之前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对杜若下手。 毕竟,这是京城,沈芳洲的眼皮子底下。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把那只阉狗惹毛了,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还有其他路可走吗?”叶紫辰双瞳阴冷,“幼帝一天天长大,沈芳洲在朝中的势力也是越来越大,现在又与杜家联手,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只怕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了!” 叶紫淑沉吟片刻,目光也冷下来。 “也罢,现在不是畏手畏脚的时候了。不过……”她拉住兄长的胳膊,压低声音,“监察司的鼻子一向灵得很,哥哥可要安排好后路,千万不要让他们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和沈芳洲斗了这么多年,一直处于下风,叶紫辰当然也清楚,那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太后不用担心,就算他们查出来,也查不到你我头上。”叶紫辰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监察司高手众多,这些杀手能得手吗?”叶紫淑还是有点担心。 “放心吧!”叶紫辰冷笑,“这一次,我担保那杜若有去无回。” …… …… 宫门外不远处。 沈九抬缰勒住马,翻身跳下马背,将马交给一个手下,自己则迈步来到杜若的马前,两手向杜若一拱。 “沈九还要到监察司中安排事务,夫人一人多加小心。” 演什么演? 嘴上说不送,一会儿还要偷偷跟踪,以为我不知道? 心下吐槽,脸上杜若也是客气回应:“好,那我先走一步。” “夫人慢走。” 杜若斜一眼站在原地的沈九,轻夹马腹。 “驾!” 第105章 见惯死亡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拐过两条街,转过三条小巷…… 杜若假装着整理头发,摸出一方水晶小镜子悄悄照照身后,竟然真的没有看沈九和半个监察司手下的影子。 今天真的不跟踪她?! 杜若还是有点不放心,故意放慢马速,穿过一片闹市区,确定没有看到沈九等人,她轻带马缰将马带进路侧的一条小巷。 空间里有衣服,她也不必再回租住的小院,只需要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进入空间。 要不然,大街上玩大变活人,非把这些老百姓吓死不可。 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宅院,街道前的道路已经生出野草,看的出来平常几乎没人走动,是个适合换衣的好地方。 杜若勒住马,重新取出小镜子,观察身后四周以防万一。 水晶镜里,映出一道急射而来的亮芒。 那是…… 杜若下意识地向旁侧身。 嗖! 一只弩箭擦着她的头发掠过,击飞她手中的水晶镜,箭尖深深地钉入斜对面的树干,箭尾还在兀自震动。 机簧弩箭威力非常,这一箭要是刺在她身上,只怕便要穿筋断骨。 杜若心脏抽紧,顾不得其他,心念微动就要躲进空间保命。 半空中衣袂飘响,一道人影如玄色惊鸿飞掠而起,在她准备进入空间之前,抓住她的胳膊。 杜若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人已经被对方从马背上拉起来。 噗噗噗! 几只弩箭,先后射入马身。 乌蹄马甚至都没来及惨叫一声,高大的身躯就重重地倒下去,砸在满是青砖路上。 杜若心脏重重一跳。 箭上有毒! “抱紧我。” 耳侧,熟悉的男声。 沈芳洲?!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还在错愕之时,沈芳洲足尖在院墙上轻轻一点,拥着她再次掠身而起。 隔着飞扬起来的长发,杜若清楚地看到一片箭光,向着二人的方向射过来,抱紧男人脖颈,她急声提醒:“小心身后!” 足尖在瓦片上轻轻一点,沈芳洲旋身踢出一脚,瓦片碎开,向着箭矢飞过去。 伴着叮叮当当的声响,箭矢大部分被击飞,有两只漏网之鱼冲过来,也被沈芳洲长袖卷住。 男人反手一挥,两只毒箭就长了眼睛一般,向箭矢射过来的方向反射回去。 伴随着两声惨叫,四周的屋脊树荫里,瞬间飞出十几个黑色身影。 见箭矢无法伤到二人,众人呈环形散开,拦住沈芳洲和杜若的去路,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挥砍过来。 霎那间,一片刀光剑影。 “闭眼。” 沈芳洲叮嘱她一句,飞身迎过去。 杜若没有闭眼,紧抱着沈芳洲的颈,只觉得自己忽而左转,忽而右转,忽而贴近地面,忽而又冲天而起…… 耳朵只听到一阵金戈交鸣之声,鼻端则是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伴着惨叫声,是飞起来的断肢,或者头颅。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看不清楚。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眼前的沈芳洲。 男人的表情依旧淡漠如初,哪怕一道刀芒从杜若的眼皮子底下掠过,擦过他的侧颈,他的表情也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泰然如山,漠视生死。 那是见惯死亡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第106章 106? 人身上最怕疼的地方 等杜若的双足重新落到地面的时候,巷子里除了她和沈芳洲之外,只剩下被沈芳洲踩在脚下,已经少了半条腿的一个黑衣杀手,其他人都已经变成尸体, 沈芳洲手握着从敌人手里夺回来的长刀,刀尖指住那人的咽喉。 “谁?” 杀手冷哼一声,张口想要咬掉嘴里藏着的毒药。 噗! 沈芳洲握着的刀重重拍在他的脸上,伴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血肉裹着两颗断齿飞出来,其中一颗是金色的假牙——那是杀手用来藏毒的地方。 杀手的脸已经是血肉模糊,却依旧嘴硬。 “你要杀就杀!” 噗! 刀入对方右肩下三寸。 杜若知道,那是人身上最怕疼的地方。 “啊!” 杀手疼得全身抽搐,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此时的杀手,一心只求速死,拼着最后的气力破口大骂。 “沈芳洲,你这个阉狗,有种杀了……啊……” 沈芳洲扬眉,拧了拧手中的刀柄。 刀尖,旋转。 杀手疼得全身痉挛,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沈芳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脸。 “说了,给你一个痛快。” 疼痛已经超过极限,哪怕是经过训练的杀手也无法承受。 “我……我说……”冷汗瞬间溢湿面巾,他的意志终于软下来,“是……是彭吉……” 沈芳洲一把拉住杜若,向后飞退出数步。 噗噗噗! 几乎是与此同时,数只弩箭突兀而来,几支钉在二人刚刚站立的地方,还有几支钉在杀手身上。 箭是毒箭,杀手当场身亡。 “哈……” 沙哑的低笑声中,几个人影也落在不远处,同样也是黑巾蒙面。 为首一个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对浑浊的暗黄色眼睛。 “九千岁不愧是战神之后,这些无名小辈能死在您手里,也是他们的福气!” 沈芳洲将杜若向自己身后推了推,微微侧身护在她面前。 “修罗门的人,也敢插手朝廷事务?” “九千岁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当然也知道我们的规矩,有人想要夫人的命,我们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沈芳洲抬起握刀的右手,滴血的刀尖直指对面几人,“本王的人,轮不到别人定生死!” “可惜,我们收了人家的钱就要办事。九千岁,得罪了!”老者挥下右手,“上!” 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的几人同时化成残影扑向沈芳洲。 “快走!” 沉喝一句,沈芳洲持刀迎过去。 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他的累赘,杜若转身就跑,丝毫也没有拖泥带水。 身后,沈芳洲被几人围攻,依旧没有占到劣势。 那一抹泛着暗金色光纹的身影,如蛟龙一般在几个人之间穿行,只是片刻就夺去一人的性命。 老者站在巷子那头,如蛇蝎般的目光,越过沈芳洲,落在杜若身上。 在面具下阴笑着,他抬手咳嗽一声,用左袖掩住嘴。 右手悄悄抬起来,用来瞄准的指尖移过与同伴打斗的沈芳洲,对准提着裙子奔向巷口的杜若。 嗖! 毒弩脱弦,从老者的袖子里射出,高速旋转着穿过半空,直取杜若后心。 第107章 107? 谁想到千岁还是个情种 一切说起来似乎很复杂,事实上不过就是发生在瞬间之间的事情。 沈芳洲听到弩箭的发射声,猛地侧眸。 半空中,弩箭已经距离杜若已经不足三步距离。 踢开侧面冲过来的杀手,沈芳洲右手一甩,指间弯刀挥出去,击中弩箭的箭尾。 弩箭射偏,贴着杜若的脸侧滑过。 半空中,又一道亮芒随后而至,比上一支更快。 双簧弩?! 沈芳洲皱眉。 这种机关精巧的弩箭,可以发射两支箭矢。 第二支在第一支之后发出,可以利用第一支的声响压住第二支的发射声,哪怕是高手也很难察觉,从而达到偷袭的目的。 刚刚的第一支箭不过就是掩人耳目,这一支才是真正的杀招。 两只箭只相差一息,以杜若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躲得掉。 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折,沈芳洲斜掠而起,将匆忙躲闪的杜若扑倒在地。 嗖! 第二支弩箭贴着他的后背划过,锦袍被利刃割开,有血溅出来。 手掌在地上猛地一撑,沈芳洲拉着杜若后衣领将她从地上拉起,顺势将她向前一扔。 “走!” 此时,追兵已至。 这一次,偷袭的老者也加入战斗之中。 沈芳洲转身,挥袖迎住几人。 杜若被他扔得摔在地上,爬起身来看向身后,只看到男人裂开的衣袍,月白中衣上有明显的血迹。 “九千岁中了我的毒,还能坚持多久?”老者轻啧两声,语气嘲弄,“为了一个女人死了,谁想到千岁还是个情种!” 沈芳洲回身一脚,狠狠踢在老者脸上。 “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老者倒摔出去,脸上的面具碎开散落在地,露出一张满是皱折的老脸。 要看着杜若的身影消失在矮墙拐角,老者摸一把唇角的血,笑的嘲讽狰狞。 “你愿意为她死,她却逃了,千岁死的可真不值。” 合指捏碎面前杀手的咽喉,沈芳洲大笑:“那是因为本王的女人,不会蠢到留下来当累赘。” 挑拨不起作用,老者气的咬牙:“杀沈芳洲者,赏万两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个杀手顿时精神为之大震,都是使出安家的本事向沈芳洲杀过来。 毒药入体,沈芳洲动作却比之前明显慢了些,几人围攻之下,渐渐地显出几分劣势。 老者看出他的一个破绽,抬手又是一片暗器丢过来。 沈芳洲知道有毒没有硬接,侧身躲闪到底是慢了几分。 旁边另一个杀手的短剑刺穿衣袍,斜削过皮肉。 一掌将对方拍飞,沈芳洲倒掠出两三米远,从身上取两颗丹药塞到嘴里。 藏在院墙内的杜若看出机会,一个箭步冲过来。 “混蛋,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毒药!” 她抬起右手,将纱布已经点燃的酒精瓶子用力抛过来。 玻璃瓶落在老者身侧的地面上,玻璃瓶碎裂,酒精溅得老者脸上身上都是,遇到明火瞬间燃烧起来。 杀手们哪见过这个,听她说是毒,都是慌乱地捂住口鼻四下躲闪。 冲上前来,杜若将另外两只酒精瓶子用火引点燃用力扔出去,转身抓住沈芳洲的手掌。 “快走啊!” 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第108章 108?? 死到临头还这么自恋 笨蛋,谁叫她回来的? 沈芳洲皱着眉将杜若拖到怀里,飞身纵起跳进一旁的废宅。 老者是用毒的行家,很快就意识到上了杜若的当。 “上当了!”扇灭腿上的火,抹一把被烧秃的眉毛,他顿足飞身而起,“分头追,沈芳洲有伤在身跑不远,今天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多年没有人住,废宅后院的花园早已经长荒。 沈芳洲带着杜若一起落在一片浓密的花墙一侧,挑起枝蔓将她拉到花枝深处,他靠在石制花架上喘了口气。 杜若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样?” “笨蛋!”沈芳洲甩开她的手掌,“刚才不是让你走的吗?” 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救他,还被他骂? “我可是回来救你的。”杜若没好气地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蠢。”沈芳洲扫一眼四周,目光隔着花叶间的空隙落在破旧的木质后门,“你从后门逃出去,往人多的地方跑。” “那你呢?” “你管我做什么?”沈芳洲用力将她推开,“现在,你应该保住自己的命!” 头有点晕,他身子晃了晃,用手撑住石墙才没有倒下。 身边有一个擅长用毒的池砚,平常又竖敌无数,沈芳洲身上一向是常备着一些解毒的药剂。 刚刚吞下去的药可以缓解毒性蔓延,却无法抵抗他的伤口失血。 带着杜若一路逃到这里,他已经失血很多。 现在他已经自顾无暇,她留下来只会和他一起死。 杜若上前一步扶住他的侧腰,手掌下衣袍一片温热。 她低头看去,视线中沈芳洲的墨色衣袍都已经被浸透,这样的失血量要是普通人早就动不了,也就是他自幼习武,身体素质远胜常人,才能坚持到现在。 “沈芳洲,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花丛外,传来杀手的声音。 听脚步声就知道,对方不止一个人。 “我尽量多拖一会儿,能不能逃出去看你自己的造化。” 拉开杜若扶在手臂上的胳膊,将她向前一推,沈芳洲自嘲一笑,缓缓挺直腰背。 想他沈芳洲权倾天下,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死掉,只怕后人记载这段历史时,也要骂他一句色迷心窃,真是…… 有趣! 杜若被他推的一晃,差点摔倒。 看沈芳洲挑起枝蔓想要钻出树从,杜若迅速爬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怎么?”沈芳洲转过脸,失血苍白的脸上,一对凤眸幽深发亮,“杜若,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本王了吧?”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 死到临头还这么自恋? 杜若抬起右手,不客气地将注射器的针头刺进他的后颈。 感觉到疼痛,沈芳洲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你想干什么?” “救你。” 杜若按下注射器,麻醉针剂无声地注射到他的体内。 沈芳洲身手了得,几个杀手投鼠忌器,也不敢轻易闯进花丛,只怕被他偷袭丢了小命。 看到戴面具的老者过来,其中一个向花丛一指。 “他们就在里面,舵主,您看怎么办?” 老者扫一眼生得盘根错节的花树枝蔓,抬手抚了抚刚刚被杜若烧秃的眉毛,眉毛上已经起了泡,只是稍稍一碰就是痛切心扉的疼。 第109章 109? 一定……好好宠你…… “妈的!”老者气骂,“放火,把他们逼出来!” 手下点起火引,引燃花园里的干草丢进花丛。 陈年的旧枝早已经干透,遇到火立刻燃烧起来。 新叶被烤得蜷曲收缩,冒出深灰色的烟雾。 花丛深处,沈芳洲已经在麻醉药的作用下,软在杜若怀里。 意识已经模糊,沈芳洲半眯着凤眸注视着眼前的杜若。 她身上满是泥土和花叶的碎屑,头发也乱得像是鸟窝,却远比记忆中那个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更顺眼。 沈芳洲扯扯唇角,抬起手掌扶住她的脸。 “若本王……不死,一定……好好宠你……” 意识被黑暗吞噬,他的手掌滑下去,人无力地靠到她的肩膀上。 火越烧越大,烟雾也渐渐地蔓延进来,杜若伸臂环住他的身子,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丛外,等在外面的杀手们始张没见半个人影。 “不会……真烧死了吧?”一个杀手问。 秃眉毛老者皱着眉从身上摸出两包毒物,扬手丢进花丛深处。 “沈芳洲、杜若,我就让你们也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 烟雾里腾起一阵青紫色烟雾,烧得越发浓烈起来。 一个望风的手下,飞掠过来,落在老者身侧,“舵主,外面有人来了。” 烟雾升起来,早有附近的居民们注意到,有的招呼着邻居打水,有的就去通报最近的司耀官(古代消防部门)救火。 毕竟,宅子连着宅子,要是真烧起来,那就不是这一家宅院的事情。 “让他们在里面慢慢烧吧!”老者眨眨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皮,“撤!” 这么大的火,光是烟熏也熏死了,沈芳洲又不是神仙,怎么也不可能逃出来。 “快,大家让开!” …… 胡同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闻讯赶来的司耀官众迅速行动起来,将水车内的水喷进花园。 无奈火势太大,现在扑灭几乎是不可能的。 负责此事的司耀官皱眉看看四周的火势:“将四周断开,避免火势蔓延。” 这样的大火,根本没有办法救,只能等这些花木自己烧完,反正这是一座废宅子,里面也没有人居住,只要控制住火势不蔓延即可。 …… …… 空间内。 杜若听着空间外噼啪的火焰燃烧声,一双手却是稳定无比。 帮沈芳洲缝合好断掉的血管,她一层一层仔细将肌肉和表皮缝合,利落地清除血迹包扎。 取出几支针剂注射到沈芳洲体内,她扶住他的手腕,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男人的心率。 心率比正常人稍低,不过很平衡,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杜若暗松口气。 外面的燃烧声已经不太明显,将沈芳洲留在空间,杜若小心地从空间出来。 四周,一片灰烬,有的地方还在冒着青烟。 提着裙摆踩着灰烬出来,她避开胡同里百姓,从另一侧破墙翻出宅院。 从空间里取出一件宽大的斗篷披到身上,拉起风帽遮住头脸,她快步来到路上,找到一家车马行的门面。 “姑娘,是租车还是买马?”店伙计热情地迎过来询问。 杜若抬手丢过一只金锭,“一架马车不用找钱,越快越好。” 第110章 110? 人傻钱多 店伙计在这里看店一年,还是头一回看到用金子付钱的顾客,看着放在桌面上的那一锭金子,他手伸出来又怕烫似的缩回去。 “掌柜的,有客人!” 掌柜的从里面出来,看到桌面上的金子也是一怔,听伙计说明之后,他两手捧着金锭子,小心翼翼在送到齿间咬了一口,确定是真金之后,脸上立刻笑出一朵花来。 “姑娘,后院请!” 后院里,停放着几辆租售的车门。 掌柜的一手攥着金子,另一手向院中一指,语气极是大方。 “这些车马姑娘随便挑!” 这家车马行不过就是普通的小车马行,并没有什么免贵的马匹,车也大多是半旧的车子。 哪怕杜若挑那国内最新打造的马车,加上马厩里最好的马,也不足这金锭价值的十分之一。 恰好,一位赶车人将一辆半旧的马车赶进来,杜若手一指指住那架马车。 “这个。” 杀手们暂时应该还不知道他们没死,但是事有万一,这时候她还要低调行事,最重要的是也省去了套马车用的时间。 掌柜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落在那匹拉着半旧马车的瘦弱老马身上,心中一阵窃喜。 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小姐,真是…… 人傻钱多! “快,把车给姑娘赶过来。” 车夫赶过车子,杜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马鞭,坐到车辕上。 “请问掌柜的,监察司怎么走?” 漫画里写过监察司的地址,但是她真的不认识路。 老板一听这句,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姑娘……要去监察司?” “恩,找个熟人。”杜若随口敷衍道。 “您从这里出去,顺着马路一直走,过三条街右转不远就是。”老板客气地指路之后,还不忘将握得出汗的金锭放到车上,“这个金子姑娘拿回去,这马车……不收您钱。” 开什么玩笑? 监察司那是什么地方,里面的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五品三品的大员都是想杀就杀,要是知道他坑了这位姑娘,不要说这车马行,小命只怕都保不住了。 杜若看出他的心思,抬手将金子丢回来。 “这钱你放心收着,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不过……”杜若坐到车辕上,冷下眉眼,“要是敢向旁人提半个字,仔细你的舌头!” 在老板胆怯的答应声中,她轻挥马鞭。 “驾!” 杜若是头回架马车,好在马是老马,性情温和,按照老板指点的路,一路顺利地来到监察司高耸的台阶下。 监察司所在的地方本就不是闹市,不同于大部门门府的朱红大门,监察司的门是黑色的,透着一股子让人胆怯的肃杀之气。 两位路过的百姓,看到这个黑洞洞的衙门口,都是远远躲着走,生怕惹上麻烦。 看到杜若将这么马车停在监察司的门口,守门的一个侍卫快步迈下台阶,上下打量杜若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监察司重地,不能随便停车,请姑娘速速离开。” 杜若跳下车辕,迈行跳上台阶。 “把马车赶进后院,让你们这里级别最高的人来见我!” 第111章 111? 周密布署 听对方语气如此嚣张,侍卫的目光扫过已经快要散架子的破马车,定格在杜若蒙着面巾的脸上,已经换上敬语。 “您是?!” “千岁的侍卫沈九是我朋友。”杜若答。 路上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出大概的情况。 之前两次派手下跟踪不利,这一次沈芳洲才会亲自出手。 这种情况下,回皇宫和千岁府都有可能走漏风声,监察司里有没有内鬼她也无法确定,自然是不能轻易冒险的,因此只是把沈九搬出来做幌子。 表现上,沈九只是沈芳洲的侍卫,在监察司也没有明确的等级,地位却比起护法还高。 果然,听她提到沈九,侍卫的表情越发恭敬起来。 “姑娘,里面请!” “这里可有侧门,我要把马车赶进去。” 她不能在众人面前玩大变活人,马车就是最好的掩护。 “姑娘随我来!” 侍卫将她引到巷子里专供马车出入的侧门,客气地帮着杜若将马车赶进去,看到一位同伴,他忙不迭地开口。 “快去请九爷过来,就说九爷有朋友来了!” 那位同伴转身飞奔而去,消失在侧院门口。 知道沈九就在这里,杜若稍稍放了心。 重新踏上车辕,她钻进马车,将沈芳洲从空间里释放出来,隔着车窗看到从后院迎过来的沈九,她利落地跳下马车。 杜若套着帽子,又有面巾遮脸,沈九也是没认出她是谁。 “您是……” 杜若气骂,“连我也不认识了?” “夫……” “咳!”杜若及时咳嗽一声,截住他的话头,“让他们退下。” “所有人退下。” 众人远远开,院子里再无外人,杜若摘下脸上的面纱,转身挑起车帘、 看清车箱内破旧毯子上,满身是血双目紧闭的沈芳洲,沈九也是面色大变。 “千岁他……” “死不了。”杜若重新将面纱戴到脸上,“事情复杂我们呆会儿再说,先把他移到房间,你再找几个绝对可信的人来。” 只看沈芳洲受伤,沈九就已经猜到出了大事。 亲自跳下马车,在杜若的帮助下将沈芳洲抱下来,送到内室床上放好,他关上门离开,片刻带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京城监察司的负责人监察使周济,另一个则是周济的副手陈同。 沈九简单将二人介绍给杜若:“夫人尽管放心,他们都是绝对可信之人。” “好!”杜若摘不必多礼。千岁的伤我已经处理过,没有性命之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在对方知道我和千岁还活着之前,抓住逃走的杀手。” 时间紧迫,如果不快点行动,等这些杀手逃出城去,到时侯就晚了。 “现在不知道我和千岁还活着,应该不会着急离开,而会留下打探消息。周大人,你安排监察司的人,乔装出行赶到四个城门,通知城门吏,就说宫里有太监偷了重要的东西,让他们城门设卡,人人搜身查找小偷。” 这样即可以不封城门,也可以拖延时间,拦住想要出城的人,足以阻止杀手出城。 “这……” 周济有些犹豫地看向沈九。 对方是千岁夫人不假,却也是杜祖恩的女儿,她的命令监察司真的要听吗? 第112章 112? 这一手真是够阴 “怎么?”杜若扬眉,“周大人不相信我?!” 周济垂下睫毛,“下官不敢。” “不敢?”杜若一把扯开遮着头脸的兜帽,露出沾着烟灰泥尘的乱发,“为了救下你家千岁,我的小命差点没了。现在,你凭什么质疑我?!” 周济的脸又垂下几分,这一次是汗颜,“下官不该猜度夫人,陈同,你去安排。” 陈同答应一声,跑到门外传令。 杜若再次开口:“在京的官员中,可有人叫彭吉的?!” 那个杀手临死之前,曾经提起这个名字,那种时候,人的意志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那种情况下应该不会随口扯出一个名字。 “有两个,一个是北城城门吏名叫彭吉昌,还有一个是户部侍郎彭吉文。”周济答道,身不京城监察司的负责人,他对京城各项事务也是了若指掌。 一个城门小吏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那么就是这个户部侍郎…… “沈九,你带上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手下,悄悄赶到彭吉文府上,暗中查访,如果发现蛛丝马迹,你们再动手拿人。” “可是……”周济轻咳一声,“这位彭大人,似乎与右相关系不错。” 杜若略一沉吟,经周济这一提醒,她也想起来了。 这位户部侍郎表面上拜在她的父亲杜祖恩门下,实际上却是太后那边的人。 显而易见,这绝对是叶紫辰的手笔。 坏事作尽,还要栽到别人手上。 这一手,真是够阴! “朝中只有皇上的人,没有什么左相、右相的人。”杜若淡淡道。 周济没出声,沈九就点点头:“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杀手的头领是一个老者,眉毛烧秃了,其他几个杀手与千岁交过手,身上有伤,应该也容易发现。”杜若抬起脸,又补充一句,“安全第一。” “属下知道!” 沈九向杜若一抱拳,转身冲出房门。 思考一下,没有什么纰漏之处,杜若转过身用手试试沈芳洲的额温,确定他没有发烧心也彻底放下来。 “麻烦周大人好好看护千岁大人,我要出去一趟!” “夫人!”周济一拱手,“现在外面情况复杂,夫人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非去不可。” 沈芳洲生命无忧,还有池砚他们保护,无需她多留。 云猛那边,她必须要过去看看才行。 “那……下官安排人手保护。” “人多只会引人注意,我乔装前往反而更方便。”看周济还要再说什么,杜若一扬眉,“周大人拦不住我,不必多言,千岁大概要两个时辰左右才会清醒,我会在那之前回来。” 看出她态度坚决,周济也不敢再多阻止。 “不如,下官为夫人准备一些干净衣物,夫人可以洗净手脸,乔装出男子出行,这样也可以遮人耳目。” 这一次,杜若没有拒绝。 很快就有下人准备一切,将杜若带到旁边房间。 杜若简单洗洗手脚,将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辫,打扮成男子模样,戴上遮脸面纱,骑上周济为她准备的马离开监察司。 找到一个避人处,她悄悄躲进空间。 第113章 113?? 不撸白不撸 一来方便更换太医院的院服,二来也是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换好衣服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杜若重新离开空间赶往太医院。 人还在路上,神识里的系统突然响起系统提示。 “恭喜宿主,经验点增加0.05,生命时长增加半小时。” 帮助沈芳洲疗伤的奖励已经给过,这次又是什么奖励? “这是间接奖励。”系统答道,“有人利用宿主教授的医学知识救人,宿主也可以得到奖励。” 杜若莞尔。 这不就是似于游戏里的师徒系统。 照这么说,如果她广收学徒,岂不是可以躺赢? “理论上如此,不过想要达到躺赢的程度,那宿主的徒弟要足够多才行,毕竟间接奖励比较少。”系统提醒道。 “那……”杜若在太医院门外勒住马,跳下马背,抬脸注视着台阶上的太医院,“要是我的徒弟再收徒弟,是不是也能拿到间接奖励?” “这……”宿主也被她的奇思妙想一惊,“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很好。”杜若背着两手迈上台阶,“你就等我徒子徒孙满天下吧!” “苏兄!”杜若刚刚来到云猛所在的别院门外,乌柏就笑着迎过来,俊雅的脸上还透着几分兴奋的表情,“刚刚义诊的人中也有人肠道不适,我试了你教我的手法,真的管用。” “我知道。” “你知道?”乌柏一怔。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杜若笑着掩饰过去,“我准备和院长商量,开一个外术课程,乌兄……想不想学?” “这……”乌柏眼中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你也知道,我乌家是不能行医的,不可能学习医科的课程。” “圣旨只说不许你开馆行医,可没说你不许跟别人学医术。”杜若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向对方挤挤眼睛,“太医院不能收你进医科班,但是我可以单独教你。” 毕竟,徒弟就是给师傅撸羊毛的,多一个就多撸一个。 反正对方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撸白不撸! 乌柏惊喜地抬起脸,挑袍跪在她面前。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大家都是朋友,你这是做什么?!” 杜若忙着拉住他的胳膊,古人这动不动就咚咚咚磕头的毛病,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师徒之礼可是不能省略的。”乌柏郑重向她磕了头,从地上站起身,主动接过她手里提着的药箱,“拜师之礼我回头再给师傅补上。” 知道他们骨子里的师徒观念重,杜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云猛!”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云猛疗伤的房间门外,刚好许司业带着云清泓从另一侧的别院进来。 看到杜若,云清泓唇角扬起,露出明艳的笑容:“苏先生。” 许司业站在她身后,心下别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行礼:“师……师祖!” 看出对方的不甘心,杜若淡淡一笑:“还不帮你师叔提着箱子?” 许司业疑惑地看向乌柏。 他? 师叔?! 一个黄毛小儿当他师祖也倒罢了,现在连乌柏的辈份也比他大了?! 第114章 114?? 怎么觉得是在骂他呢 “乌先生已经拜我为师,难道不是你的师叔?”杜若背着手,学着许司业平日里教导学生的姿态,“怎么……许司业身为先生,难道尊师敬长的道理也不懂吗?” 许司业无语凝噎。 这个杜若,也太喜欢收徒弟了! 心下气恼,许司业皱着眉将手伸向乌柏。 到底是乌柏仁厚,温和一笑。 “司业客气,乌柏拿就好。” 算你小子懂事! 许司业暗语一句,脸色稍缓:“云将军、师祖,请!” 杜若浅笑,提袍迈进门槛,云清泓跟在她身后迈进诊室,眼底也有笑意。 之前为云猛治伤时,她就见识过许司业的目中无人,云清泓平日里对这种人一向是深恶痛绝。 今日看这位吃弊,心下快意之余,对杜若也越发添上几分同类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诊室内。 云猛高大的个子憋屈地躺在诊室窄小的木床上,伤臂平整地放到身侧,左臂里却抓着一只练力气用的石锁,一下一下举着。 每天坚持练习习惯了,这样让他躺在床上简直是要命。 “将军!”负责照顾他的副手看到杜若进门,轻轻碰碰云猛肩膀,“快放下!” “放什么放,还不到一百下呢!” “将军!”副手又碰了碰他,“先生来了。” “管他什么先生……”云猛本能回应,眼光余光扫到杜若,忙不迭地将石锁塞到床下,在枕上躺好,“嘿嘿,苏先生,我……我的伤臂真的没动啊!” “云猛!”云清泓不悦气骂,“苏先生不是说了让你休息,谁让你又举石锁的?” 云猛耷拉着脑袋,“将军,我……我就是闲着难受。” “万一伤口有事怎么办?” 云猛低着头没出声。 “我来看看!” 杜若背着手走过来,示意对方躺好,仔细为云猛检查过身体和伤口的情况。 云猛看她双眉微皱,心也是揪成一团。 “苏先生,怎么样?” 她做的手术,当然是恢复良好。 只是为了云猛的身体情况考虑,杜若还是故意说得严重些。 “还不错,不过……将军如果不想手臂得而复失的话,十天之内必须乖乖卧床休息。”她轻轻踢踢他床下的石锁,“要是再举这种东西,我也帮不了你。” “我保证,我保证!”云猛听说胳膊没事,放下心来,“那我什么时候能回营啊,天天睡觉谁睡得着啊,这床也小我腿都伸不开。” 常年在军营已经习惯军营的节奏,突然让他乖乖呆在这里躺着,比杀了他还难受。 看高大壮汉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杜若略一沉吟:“这样吧,你乖乖在这里卧床三天,三天之后如果恢复得好,你可以回军营休养。” 云猛大喜:“我保证,这三天除了上毛厕,我动都不动。” 军营里的人,粗糙惯了,说话也不顾场合。 “咳!”云清泓重重咳嗽一声,“手下粗鄙,先生见笑。” 杜若轻轻摇头:“比起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假正经,我倒更喜欢云猛将军这样的真性情!” 许司业站在旁边,微微皱眉。 怎么觉得是在骂他呢? 第115章 115? 谁敢拦我杀无赦 打开檀木箱子,从里面取出需要的药水和药片等物,杜若帮着云猛输上液,又将用纸包好的抗凝血之类的药,交待给他的副将保管。 “这些药一定要按时吃,切不可少服漏服。” “先生放心吧!”云猛满口答应,“只要您让我回营,让我天天喝一锅药汤我都喝!” 将需要更换的两袋药交给乌柏,杜若重新将箱子合拢上锁,很自然地向许司业手里一递。 “云将军,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和百草先生商量,先走一步。” 道别几人,杜若与许司业一起来到百草先生平日里住的小院。 刚好百草先生从义诊现场回来,见到杜若忙着行礼。 “师傅,快坐!” 两人在院中的小石桌边坐下,许司业放下箱子也坐到一边。 “先生如此看重苏木,苏某也不想辜负先生的期望,所以……”杜若笑着开口,“我想在学院里开一门外术课程,教授所有学生外科之术,先生以为如何?” “太好了!”百草先生击掌叫好,“这件事情,老朽可是求之不得呢!” 百草先生原本是想,他学习之后转交给学子们。 杜若直接开门授课,省却中间步骤,自然更是事半功倍。 “这怎么行?”许司业急了,“那……到时候,岂不是院里所有学子都是我的师叔?!” “辈份大小又如何?”百草先生语气严厉,“我们教人医术,不也是为了治命救人,难道人命比起辈份还重要?” 许司业沮丧地低下头:“师傅教训的是!” 杜若低笑:“那就委屈许司业了!” 两人简单商量,最后确定下来。 除休沐日外,杜若每两日给学子们授课一次,不授课的日子就负责学院里的外术管理,为义诊时那些需要手术的病人治疗,同时指导太医院的先生和学子实践操作。 这样一来,杜若不仅可以传业授课,为撸徒弟羊毛做准备,又可以多治疗一些情况严重的病人,积累经验点和续命,可谓是一举两得。 此时,已经是日近正午,心下记挂着沈芳洲那边的情况,杜若放下茶杯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教案,明天再过来为学子们授课。” …… …… 监察司后院客房。 麻醉药的力量渐渐退去,沈芳洲缓缓睁开眼睛。 “千岁?!”看到他清醒,周济一脸喜色地站起身,“您怎么样?” 沈芳洲认出这里是监察司的地方,猛地撑身而起,一把抓住周济衣领:“夫人如何?” “千岁不用担心,夫人安然无恙,您就是她送到监察司的。” 沈芳洲放松手指:“她人呢?” “夫人有事出去了。” 啪! 一计耳光狠狠抽在周济脸上。 “蠢货!”沈芳洲揭被而起,鞋都没穿就站到地上,“集结监察司众,随本王出去……” 失血再加上麻醉药的药力,他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千岁!”周济和守在旁边的手下忙着冲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您重创未愈,不能乱动,快躺下……” “滚开!”沈芳洲用力甩开二人,“谁敢拦我,杀无赫!” 嘭! 客房的门已经被人用力推开,杜若沉着脸站在敞开的门外。 “谁让你下地的,给我躺回去!” 第116章 不是杀无赦吗杀呀 沈芳洲僵了一僵。 视线将杜若从头扫到脚,又从脚上移过来,落在她的脸上。 完完整整,没有受伤。 男人眼中暴戾散去,化为一片春风般的和煦。 “周济!” “在!” “扶本王躺下。” 周济:…… 两人重新走上前来,扶住沈芳洲的胳膊,将他扶回床上躺好。 周济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悄悄用舌头顶了顶被抽得生疼的腮帮子。 不是杀无赦吗? 杀呀! 妻管炎! 沈芳洲抬眸看过来,与他目光一对,周济心下一慌。 生怕男人将自己看穿,他忙着低下头,掩饰住心底那点小情绪。 “时近正午,千岁和夫人一定饿了,下官去为二位准备些吃的。” “冷吃兔肉、麻辣豆腐……”沈芳洲一口气点了六个菜一个汤,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再差人去九芳斋买几样江南小点回来。” “是!”周济忙应。 杜若:…… 有菜有汤有点心,这位是养伤还是度假?! 几个菜不是辣的就是凉的,哪是刚做完手术的人适合吃的? “别听他的!”杜若迈进门槛,“让厨房里熬点粥,弄两样清淡的素菜就好。” “是!”周济又答应一声,向手下做个手势,退出门外。 手下跟着他退出来,有点疑惑地追到他身侧:“周大人,这千岁和夫人到底听谁的呀?” “笨蛋!”周济斜对方一眼,“你不会两样都安排。” “大人英明。”手下答应一声,快步走远。 废话! 以为他这个京都监察司的一把手是随便当上的?! 周济抬手摸了摸肿起来的脸,转过脸看向客房的方向,默默地将杜若在心中的等级再次向上提了提。 客房内。 杜若走上前来,翻开沈芳洲的衣服,打开包扎着的纱布。 果然,因为刚刚的动作,已经凝血的伤口又溢出血来。 “我就知道肯定出血了。”取过干净的药棉帮他清洁着伤口,她皱着眉还在吐槽,“刚缝上伤口就折腾,千岁可真是英雄!” 一旦进入医生的角色,她很自然就会把眼前的人当成自己的病人,暂时也就忽略了沈芳洲的身份,嘴巴也毒起来。 沈芳洲倚在枕头上,垂着睫毛注视着她帮他处理伤口的手指。 “多谢夫人夸奖!” “我是夸你吗……”杜若捏着棉球抬起脸,看清眼前那张脸,意识到自己的逾越,稍稍缓和一下口气,“我也是为千岁的安危考虑。这刀伤没有伤到内脏,伤口却很深,如果再撕裂恢复起来会很麻烦。” 不管怎么说,对方救了她一命。 二人的婚姻不过就是一场交易而已,现在小皇上身体已经接近痊愈,哪怕是她死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沈芳洲完全可以不为她挡那一箭。 说一点不感激,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没有听到沈芳洲的动静,她疑惑抬眸。 只见男人靠在枕上,半眯着凤眸看着她,唇角微弯,那神态分明在笑。 今天这货怎么怪怪的? 杜若抬起手掌,放到他的额上。 第117章 四个原因 手掌下沈芳洲的额皮肤光滑,微凉,些微有一点汗意。 不烧啊! 难道…… 不小心摔到头,脑震荡了? 杜若凑过来,一手分开沈芳洲的眼皮,仔细看看他的瞳孔。 那对眼睛漂亮的依如往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即没有瞳孔震颤,也没有异样的出血或者浑浊,一切都很正常。 “头晕吗,想不想吐,或者……有什么别的不舒服?我是说,除了伤口之外。” 沈芳洲笑而不语,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你不会听不到我说话吧?”杜若抬起右手,竖起两根在他眼前晃了晃,“能看到我的手吗,这是几?” 沈芳洲轻笑一声,抬手抓住她伸在半空的手掌,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告诉本王,为什么要回来?!” 杜若另一只手里还捏着沾着血的纱布,生怕蹭到二人身上,伸开手臂抬到一边。 “我不回来,我能去哪儿?” “本王说得不是现在……”沈芳洲又向她凑近几分,一对眸子审视地逼近她的眼睛,“在巷子里,本王受伤的时候。” 之前在废宅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杜若丢下他逃走,沈芳洲一点也不会意外。 可是,她偏偏回来了。 “要不然呢?”杜若白眼,“抛下你一个人逃走吗?” “那才是你应该有的反应。你不是本王的手下,与本王也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本王死了对你利大于弊。”沈芳洲抬起右手,帮她理开额前挡住眼睛的几丝乱发,道出自己的结论,“唯一的原因就是,夫人……喜欢本王!” 又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杜若微抬起脸,“千岁为了救我命都不顾,难道也是因为喜欢我?” 抽回手掌,她继续为他清理伤口。 头顶上,沈芳洲的声音响起。 “本王救你有四个原因。第一,皇上的病需要你;第二,你聪慧过人对本王有用;第三,本王原本以为可以躲过那一箭……” 他这条命是沈家牺牲上下几百口的性命换回来的,是三朝元老的老师在大殿前磕头磕到头破血流求来的,是无数人明里暗中奔走甚至赌上全家老小性命成全的…… 这条命来之不易,他一向珍惜。 在杜若看来,他或者是冒死,但是于沈芳洲,那只是一个意外。 杜若撇撇嘴。 他倒是诚实。 “那……”杜若丢掉手中的脏纱布,拿过缝合针,帮他缝合着裂开的伤口,“第四呢?!” 沈芳洲垂眸,注视着她缝合的手指:“本王确实有点喜欢你。” 这个答案委实有点惊人。 杜若缝合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可不是男人随口一句喜欢,就会失态慌乱的小姑娘。 “那……夫人的原因是什么?” “我?”杜若将线头打结,取过包扎用的纱布,“我之所以回来救千岁,只是因为千岁救了我,我不想欠你人情。”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 将手边的杂物收拾起来,杜若起身要走。 沈芳洲伸手将她拖回去,杜若跌坐在他腿上,刚要挣扎男人的脸就压过来,近在咫尺地对上她的眼睛。 “本王喜欢你,你也要喜欢本王。” 杜若无语:“你这是不讲道理。” “道理?”沈芳洲低笑,“弱者才讲道理。” 强者? 征服! 他低头,吻住她。 第118章 心智过人俏夫人 不似以往那般的强势掠夺,也不是轻挑的浅浅一啄。 很轻很缓地一下印在唇上,透着怜惜与温柔的味道。 偏偏就是这么轻的一下,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抓住杜若的心脏,也她的心也跟着那么收缩起来,心跳也急了几分。 沈芳洲的手掌虚按在她的胸口,笑得像个妖精。 “夫人的心跳得好急!” 杜若一把将他推开。 “咝——” 沈芳洲跌坐在床侧,弯着腰扶住伤口。 “别动!”杜若本能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慢点把手臂放到我肩上,不要牵扯到伤口。” “嗬……”沈芳洲头靠在她的肩头低笑,“夫人这是心疼本王了?” 杜若一把将他搡开,气得俏脸发红:“沈芳洲我告诉你,你再把伤口撕裂,我绝对不帮你缝!” 这个混蛋,当初就应该让他烧死算了。 沈芳洲仰靠在枕头,伤口撕扯热辣地疼着,他却有从未有过的愉悦。 那是大权在握手刃仇敌之外的另一种快意,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快喜。 “千岁,沈九有事通禀。” 门外,沈九的声音响起。 “进来。” 沈芳洲坐直身子,语气尾音上扬,还透着几分未消的轻快和喜气。 门被推开,沈九快步进来,身后还跟着周济,知道沈九回来肯定是报告彭府之事,杜若敛起气恼之色转过脸。 “千岁、夫人!”沈九向二人行了礼,“刚刚属下赶到户部侍郎彭吉文府上,果然在后院发现有异样人等进出,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属下不敢擅自定夺,所以留其他人盯守,回来禀明千岁和夫人。” 彭吉文? 听到这个名字,沈芳洲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谁让你去彭府的?” “这……”沈九生怕他迁怒杜若,主动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命令是夫人所下,不过……这件事情不怪夫人,属下完全可以不听夫人的命令,属下只是……” “放肆!”沈芳洲冷冷地打断他,“夫人的话你也敢不听?” “属下……”沈九眨眨眼睛,呆怔一瞬才反应过来,“属下不敢!” “夫人还做了什么安排?”沈芳洲又问。 “回千岁!”周济忙着开口,“夫人还吩咐下官以宫中丢失东西为由,封住四座城门,即不打草惊蛇,又可以防贼人逃出。” “很好!”沈芳洲赞许地看了杜若一眼,“彭吉文是谁的人?” 彭吉文很明显是对方打出来的一张牌,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怎么可能有实力和胆色与他抗衡,很明显对方背后还有人在操控。 “这……”周济轻轻咳嗽一声,有点犹豫地看一眼杜若,“属下这里掌握的消息……彭吉文与右相大人……走得比较近。” 杜若挺直腰背,准备为杜祖恩说两句话。 如果这件事情算到杜家头上,沈杜两家刚刚和谐下来的关系便会土崩瓦解。 她并不在意杜祖恩的生死,可是她不能不在意杜钧和杜家上下的几百口无辜性命,更不能让沈芳洲中了叶家的奸计。 不等她开口,沈芳洲的声音却响起来。 “一石两鸟?”沈芳洲冷笑,“叶紫辰,你也太看不起本王了。” 第119章 不择手段九千岁 “您的意思是……这是叶家的安排?”沈九问。 “夫人是杜相手中的王牌,他为何要杀她?”沈芳洲侧眸注视着杜若,“如果右相的目的是本王,没有必用在这种情况下出手,让夫人也跟着冒险。” 杜若心头一松。 沈芳洲疯批起来不是人,聪明却是真的聪明。 “你马上回去,不急着动手,给本王仔细盯着。” “属下明白!”沈九抬起脸,“那……皇上那边呢,他们会不会趁机对皇上不利。” “整个皇宫都在本王手里,他没有兵马不敢轻举妄动。” 十万禁军早就掌握在沈芳洲手里,叶紫辰没有兵马可用,不可能以卵击石地试图夺宫,所以才只能玩阴的。 沈芳洲侧眸看向杜若,别的事情他都不担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楚南睿的病情。 猜到他的想法,杜若已经主动说明:“皇上的药我都安排好了,我们暂时不回宫也没关系。” “很好。”沈芳洲握指成拳,凤眸转冷,“这次……我们放长线抓大鱼! 叶紫辰这个老油条,一向是谨小慎微,凡事从不亲自出面。 哪怕是沈芳洲也一直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如果能抓住叶紫辰谋反的证据,这他一刀也没白挨。 沈芳洲简单安排,沈九领命离开。 副手也推开门,将准备好的餐点送进来。 周济亲自将小桌摆到床上沈芳洲面前,杜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素粥和小菜捧过来放到小桌上。 “这是你的,其他的你不许吃。” 沈芳洲没接碗:“除非……娘子喂本王吃!” 周济和副手:…… 他们听到了什么? 自家千岁竟然在向夫人…… 撒娇! 杜若向沈芳洲干笑一声,用口型回他三个字。 “想,得,美!” 周济和手下交换一个眼神,以最快地速度消失在门外。 将粥碗摞到桌上,她转身走过去在已经摆好的饭菜前坐下,不客气地捧起饭碗。 爱吃不吃,饿得又不是她的胃。 啊! 她最爱吃的兔子肉,看着就有胃口。 还有这个茄子,不知道和宫里御膳房的菜比起来如何…… 夹起一块兔子塞到嘴里,杜若的咀嚼的动作突然一僵。 这几个菜好像她在宫里都吃过,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难道沈芳洲是给她要的? 不可能! 就算他再聪明,应该也不会记得她爱吃什么菜。 杜若侧眸看过去,只见沈芳洲靠在枕上,正缓缓地伸过右手去拿桌上的饭碗。 为了遮人耳目,不将二人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除了副手之外,周济没有吩咐任何下人进来伺候。 感觉到她的目光,沈芳洲的眉越发皱紧,动作也越发放慢几分,仿佛那饭碗重若千钧,随时都能从他手中脱落。 他倒不信,她不心疼? 杜若站起身。 沈芳洲眼角弯起。 果然,苦肉计管用! 然而…… 杜若并没向他走过来,而是转身走过去拉开门,向站在外面的周济勾勾手指。 “周大人……” “夫人?” “千岁身上有伤,吃饭不便,你喂他。” “是!” 周济一只脚刚迈进门槛,沈芳洲已经利落地将粥碗重重摞回桌上。 “滚出去,本王不饿!” 第120章 寻常夫妻 周济内心复杂无比地将迈进门的脚又缩回去,杜若扬扬眉,重新夹起一块兔肉。 咕噜! 一声分明的肠胃抗议声,恰在此时响起。 杜若嚼着兔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戏精,不是不饿? 哪怕是当初初入宫时,被无数人欺辱,沈芳洲也觉得没有此刻这般丢人。 男人拳头握紧,右手抬起来抓住桌沿就要掀桌。 眼前光影一暗,一盘菜已经落下来放到桌上。 他疑惑侧眸,只见杜若伸过两手,将小桌向他的方向挪挪,捧起粥碗将里面的粥搅了搅,重新放回他面前,又从大桌上端过两盘菜和自己的饭碗坐到他对面,从菜盘子里夹过一块青叶菜放到他碗里。 “再不吃可凉了。” 她的声音很温和,那语气完全就是朋友式的随意。 沈芳洲的戾气重新散开,如一只暴燥的兽一点点地收起尖齿利爪,抬起左手捏起碗里的勺子,看看里面那片平常最不爱吃的青菜叶,他微微皱眉,到底还是张嘴将菜叶塞进去。 菜是极嫩的菜心,竟然意外地有点好吃。 午后的春光从窗子斜映过来,映在小桌上,一男一女默默地吃着饭。 偶尔,杜若会帮他夹一筷子菜,那姿态依如一对寻常夫妻。 …… …… 皇宫。 太后寝宫。 再次放下手中的筷子,太后叶紫淑皱眉看看桌外的天色,“不用派人去问问吗?” “不用担心。”相比起她的紧张,对面的叶紫辰却是表情平静,“成或者不成,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一名太监走进殿来,在二人身侧停下。 “启禀太后,老奴刚刚将您为皇上准备的点心送过去,皇上传话说谢谢太后的心意。” “那……”叶紫淑转过脸,“千岁可在宫中?” 贴身太监垂着脸,“侍卫们说不清楚。” “杜若呢?” 太监还是摇头。 “废物!”叶紫淑低骂一句,向对方摆摆手,等对方离开,叶紫淑压低声音,“哥,我看……还是去彭府问问吧?” 这一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要除掉杜若,到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叶紫淑的心自然是怎么也放不下。 “这种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安排人去彭府,否则……一旦被监察司觉察,咱们的计划就全暴露了。”叶紫辰捧起酒壶帮她倒上酒,“太后不用紧张,我已经和彭吉文约好传信的办法。” 知道监察司耳目众多,鼻子比狗还灵,叶紫辰也是生怕事情不成,自己和叶紫淑还会扯上关系,因此也是十分小心谨慎。 正说着,又一位小太监走进来。 “启禀太后,青璃小姐求见。” 青璃? 叶紫淑疑惑地看向兄长,叶紫辰却已经开口,“让璃儿进来。” 小太监答应着去了,片刻将提着点心盒的叶青璃带进来。 “拜见太后。”叶青璃向叶紫淑行了礼,笑盈盈站起身,将手中提着的点心放到桌上,“这是父亲特意托人为太后买得点心,姑母尝尝看好不好吃。” “看!”叶紫辰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点心盒,“太后想要的东西这不是来了?” 第121章 121?? 谁敢留你到五更 叶紫淑注视着他手中的盒子,没看明白自家兄长这是什么哑谜。 “青璃啊,你去给太后煮一壶茶来!” 找个借口支走女儿,叶紫辰取出盒子里的点心,轻轻掰开,掰到第四块,点心里掉出一张卷成卷的字条。 字条上,空无一字。 他取过字条,在墙角的长明灯上烤了烤,字条上缓缓显示出字迹,四个字—— “夫妻皆亡”。 看到这四个字,叶紫辰的手都是激动得一哆嗦。 夫妻? 难道…… 死的不仅仅是杜若,还有沈芳洲? 叶紫淑早已经耐不住好奇心,凑过来看向他手中字条:“‘夫妻皆亡’,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叶紫辰将字条在长明灯上点燃,“死的不仅仅是杜若,还有……沈芳洲!” “什么?”叶紫淑惊呼出声,“这……这不可能吧?” 沈芳洲是什么人? 不说他现在当上摄政王,光是监察司手里握着的东西,就足以让无数人对他痛恨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遇刺也不是一次两次,却从来都是毫发无伤。 哪怕平日里骂他疯狗,恨对方恨得牙痒,叶紫淑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武功心智绝对是非比寻常。 尤其是那张脸,甚至连叶紫淑都曾经有点动心,想要将他收到自己宫里宠信。 现在叶紫辰突然告诉她这样一个人死了,叶紫淑哪里敢信? “修罗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叶紫辰低低一笑,“这修罗门果然是非同凡响。现在沈芳洲死了,我再想办法将修罗门收到咱们麾下,放眼天下看谁还能与我兄妹抗衡?” 叶紫淑听他说的信誓旦旦,也不再怀疑:“这么说,咱们就算立刻废了那小兔崽子,捧泽儿上位也没人敢管了?” “急什么?”叶紫辰肃起表情,“沈芳洲死了,监察司还在,更何况还有那几个老东西……咱们想要让泽儿上位称帝,那就要明正言顺让他们挑不出毛病。哼!没了沈芳洲,那小兔崽子还不是任咱们揉捏。咱们筹划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们说什么呀,这么热闹?”叶青璃捧着泡好的茶进来,笑着询问。 “来!”叶紫辰笑着将三个酒杯倒满,“咱们一起恭喜太后。” “太后有什么喜事?”叶青璃好奇地询问。 这些事情,叶紫辰兄妹哪怕是连叶青璃都没有告诉。 这位叶家大小姐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送来宫的点心里,藏着这样的惊天秘密。 “总之……”叶紫辰捧过酒杯递到叶紫淑手里,“过不了多久,你的姑母就是真正的太后了!” 叶青璃听得越发一头雾水,“姑母现在不就是太后吗?” “好了,你就别管了。”叶紫淑纤纤素指捏着杯子,“若有那一日,兄长就是最大的功臣。干!” “干!” 三只杯子碰在一处,叶紫辰一口将酒饮尽,一向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是露出快意。 沈芳洲啊沈芳洲,你到底还是输给我了! 第122章 122? 本王这一刀白挨了 京都监察司。 “报告千岁,彭府内人进出,对方在九里巷落脚。” “千岁,银柳胡同的火已经灭了,没有发现尸体踪迹,想来是对方已经处理尸体。” “千岁,宫里已经安排妥当。” …… 各种各样的消息,源源不断地由周济传递进来。 监察司的探子和探子手下的眼线,就是沈芳洲在这座城市内的无数双眼睛,帮他观察着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 沈芳洲靠在枕头上,查阅着一卷监察司的文书,一边分析着得到的消息,不时修正自己的计划。 杜若则坐在桌前,用毛笔在纸上整理教案。 前世用电脑和硬笔习惯了,哪怕是杜若会用毛笔,这么大量的文字书写起来,到底还是累人。 手臂有点酸,她站起身舒展一下四肢,捏捏前臂的肌肉走到床侧,用手掌试试沈芳洲的额温,感觉着手下他的温度有点热,她拿过之前提前放到桌上的体温度塞到他的腋下。 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分钟的时候,她重新伸过手将体温计取出来。 有点低烧,不过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杜若放了心,重新坐回桌边继续书写。 沈芳洲从手中的卷宗上抬起脸,落在她挺直的后背。 整个下午,杜若除了几次帮他检查体温之外,几乎一直坐在桌边书写,沈芳洲实在是忍不住好奇。 “夫人在写什么?” “秘密。” 杜若答得无比干脆。 撒谎实在是件烦人的事情,为了圆一个谎,还要再扯几个谎,还要记得自己撒过的谎,她实在是懒得琢磨这些。 沈芳洲微怔,旋即莞尔。 虽然没说实话,至少也没有说谎。 “夫人身上秘密可真多。” 杜若将笔架回笔山,又捏了捏小臂,转过身来耸耸肩膀。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沈芳洲点头。 确实。 他也有自己的秘密。 “千岁……”周济再一次出现在门口,“点心铺子里给叶家送了些点心,随后叶青璃就带着点心进宫了。” 叶家这样的重点怀疑对象,当然也是沈芳洲重点盯防的对象。 要是平常,一盒点心探子们也不会在意。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沈芳洲要求叶府飞出一只鸟都要报告,就是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叶紫辰呢?” “晨时入宫,一直在宫中没有离开,据说是陪太后下棋。” “哼!”沈芳洲冷哼,“他们下的可真是一盘大棋。” 他在宫中多年,对宫里所有人都是了若指掌。 叶紫淑这种女人是绝对不可能下一天棋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在等,等什么事情发生。 如果他的推测没错,那么…… 他们等的就是杜若的死讯。 “点心是哪家铺子送去的?” “探子们怕是没注意……”周济语气一顿,“千岁难道是怀疑那盒点心?” 堂堂国舅府,官居二品的吏部尚书,买一盒点心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啪! 沈芳洲手中的书卷重重摔在桌上,斜擦过桌面砸在周济脚边。 “本王这一刀,白挨了!” 第123章 123?? 早已经刻在这个男人的骨头上 叶氏兄妹现在肯定在等消息,这么久没有人进宫与他们接触,彭府方面也没有什么动作,偏偏这时候叶青璃送一盒点心入宫去,这盒点心绝对是另有玄机。 旧帝还是太子时遇刺,就是叶紫辰的手段。 这么多年,叶紫辰一直想要除掉沈芳洲,沈芳洲又何尝不是一样? 这只狐狸好不容易露出一点狐狸尾巴,送到眼皮子底下的线索,他们竟然都没盯住,沈芳洲焉能不气? 经他提醒,周济也想到这一点,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大机会,他心脏一哆嗦,提袍跪拜于地。 “下官失职,请千岁责罚?” 为了抓住叶紫辰的把柄,他花了多少心思,等了这么久却失之交臂…… “责罚?!”沈芳洲轻吸口气,挺直腰身就要发作,“你以为本王会放过你……” “咳!”杜若重重咳嗽一声,美眸凌厉地瞪过来,“千岁小心伤口。” 摔桌子砸板凳的,以后自己的肉是破袜子,可以随便缝缝补补? 对上那双眼睛,沈芳洲暴怒微敛,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再丢掉任何蛛丝马迹,买副棺材自己躺进去!” 周济在监察司多年,一路坐到这个位置,当然也清楚监察司的规矩和沈芳洲的脾气。 监察司之所以能够做到如此训练有素,就是因为赏罚分明。 若是以往,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沈芳洲不要他的命都是仁慈。 “谢太岁不杀之恩。”周济心有余悸地站起身,还不忘向杜若行一个礼,“谢夫人。” 他是聪明人,当然也知道,这次是托了杜若的福。 杜若向他递个眼色,起身将沈芳洲摔在地上的宗卷捡到手里。 “千岁不是说过,修罗门人神出鬼没,就算是探子们注意到送点心的人,只怕也查不出什么。”杜若放宗卷放到桌上,“千岁应该也安排人盯着杜府。” “保护杜相的人,当然也会监督他。”沈芳洲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夫人……可会生气?” 理论上来说,杜相不会是这件事情的真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怀疑。 安排去保护杜祖恩和杜钧的人,当然不光是保护,也是监督。 如果杜祖恩有什么动静,周济早就接到消息。 杜若语气平静:“若我是千岁,肯定也会如此。” 杜祖恩又不是她亲爹,杜若自然不会太在乎,更何况站在沈芳洲的位置想想,他也确实没做错什么。 我不杀人,人便杀我,这样的时代之下,大家不过都是努力活着而已。 当年沈芳洲的父亲被人构陷,幕后黑手就是沈父最要好的朋友西宁王徐闯,这样的背叛远比死更让人痛苦。 沈母死前曾提醒自己的儿子,不要相信任何人。 沈芳洲暗中蛰伏几年,终于查到西宁王徐闯谋反的证据。 深冬大雪,他跪在太子阶下请兵。 两万精骑踏雪行路八百里,一夜之间踏平西宁王府,清晨时分杀戮结束时,满地的大雪都被血水染红。 从此之后,沈芳洲指掌监察司,平步青云,成为能止孩童夜啼的沈氏阎罗。 多疑这两个字,早已经刻在这个男人的骨子里。 第124章 124? 姑奶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夜色如往常一样降临这座帝王之城,于寻常百姓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对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几人,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吃过晚饭,杜若简单梳理一下写好的内容,将最后一页纸上的墨迹吹干,与之前写好的放成一叠用镇纸压住。 桌上,周济早已经为二人准备好洗漱之物,杜若简单洗洗漱之后,绞过一个干净的湿帕子递到沈芳洲面前。 小桌边,沈芳洲还在借着烛光翻看着周济送来的资料,右手写字不便,他便用左手批注。 左手比不上右字写的字漂亮,却也是工工整整的小楷书。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杜若递过来的棉帕。 比她还工作狂? 杜若伸过右手,将笔杆从他手中夺过去。 “别动,这些还没看完……” 沈芳洲伸手想要阻止,杜若抬手将棉帕拍在他的手上。 “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像他这种情况,原本就应该多休息。 这位不休息也罢了,怎么还能熬夜? 视视顺着棉帕称过来,落在杜若脸上,沈芳洲抬起手掌,擦了擦手脸。 这会儿,杜若又将漱口用的毛刷和精盐拿过来,照顾他刷了牙。 熄灭房间内的其他蜡烛,只留下一只蜡烛做夜灯,以防他夜半不适,杜若抬手打开束发的绳结,顺手扯开衣带脱下身上的外袍。 这些天每日与他同床共枕,她也在不知不觉之间习惯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沈芳洲靠在枕上,看着她背对着他将披在肩上的长发抖开,凝视着那如墨长发在灯光下荡起一圈幽紫色的光晕,微微失神。 走过来帮他把枕头整理好,扶男人躺下,杜若侧身躺到他身侧。 “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叫醒我。” 忙碌一天,她早已经疲惫无比,缩缩身子,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有没有搞错,刚做完手术还要折腾? 她气恼地睁开眼睛,抓住他的胳膊。 “千岁身上有伤,还要乱来……”看到他手上捏着一片烧焦的花叶,杜若意识到自己会错意,松开他的手掌,“谢谢。” 将指间从她头发上摘下的那片焦树叶丢开,沈芳洲顺手圈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怀里。 “夫人想要什么奖励?” 杜若刚要挣扎,听到这句又停下,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什么意思?” “这次你救了本王的命,立了大功。”沈芳洲勾着她的长发,卷上自己的手指,语气和手指一样慵懒,“你想要什么奖励,本王都给你。” 杜若顿时来了精神,“我要自由。” 沈芳洲的手停下来,眉随之皱起:“你想离开本王?” “我是说白天可以随意出去玩儿的自由,而且你不许派人跟踪我。” “不行。” 这次如果不是他恰好跟着她,结果如何现根本无法确定。 他怎么能再让她一个人出去冒险? “原来千岁也是个出尔反尔之徒!” 杜若冷哼一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头发,转身躺回原处,给他一个后背。 管你答应不答应,姑奶奶想怎样就怎样! 第125章 125? 拳头硬了 沈芳洲眉头皱紧想要发作,注意到杜若披散在枕上的头发,他动作一僵。 那是一绺烤焦的头发,卷曲地泛着黄,在一片柔顺的黑色长发间格外明显。 沈芳洲深吸口气,压住怒意。 “现在时局混乱,你这样出去太危险。” 杜若没理他。 臭丫头,脾气倒是大的很! 沈芳洲躺在枕上,深呼吸数次,好不容易才压住脾气,稍稍放软语气。 “本王……也是为你好。” “……” 杜若还是没反应。 自从他掌管是监察司后,这天下谁敢这般给他脸色? 沈芳洲的拳头握紧,又缓缓放开。 要不是看在她是他夫人,还救过他命的份上…… 好一会儿,他才将自己的情绪重新理顺。 “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要有条件。” 杜若依旧没有反应。 答应她还不行,难道还要他求她不成? “杜若!” 沈芳洲再次怒意冲冠,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他的方向。 “疼,呲——”睡得迷迷糊糊的杜若嘟囔着睁开眼睛,“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去抓烛台,沈芳洲突然明白,她是真的睡着了。 男人仿佛一只被针刺破的气球,瞬间泄了脾气。 抬手抓住她的手掌,他合臂将她拥到自己身侧,大手覆在她的脑后,像给猫顺毛似地笨拙地揉了揉。 “没有,睡吧。” 他抬手挥灭蜡烛,房间里暗下来。 杜若沉沉睡去,沈芳洲却没有睡意。 他很累很困,伤口还在疼,可是他不能睡。 敌人现在肯定在周密布署,他可没有时间安逸地享受温柔乡。 在黑暗中,轻抚着怀中女人的头发,沈芳洲沉思良久。 四更的更声响过之后,沈芳洲轻手轻脚地起身,替枕上的杜若拉好薄被,缓步行到书桌前。 取过纸笔,向砚台里添了些水,他提笔书写。 重新将笔架回笔山,沈芳洲的目光很自然地杜若写的教案上定格。 纸上并不是字,而是曲折转弯似的鬼画符。 沈芳洲认识数种文字,却并不认识杜若写得这种,不过也能看出并不是乱写,而是有其中的规律和重复。 异域文字? 他转过脸,看向床上的杜若,唇角微扬。 这天下的女人,怕是再没有比她更妙的人。 拉开门,他迈到院门外,反手将门闭紧。 “来人!” “在!” 在旁边房中值守周济和手下快步迎过来。 看到站在廊下的沈芳洲,二人都是一惊。 “千岁,您……” “通知沈九,查抄彭府,一个也不许放过。”沈芳洲在灯光下扬起脸,玉白的脸在月光下略显苍白,表情却是依如平日的冷漠和决然,“伺候本王更衣,准备车马。” “千岁要去哪儿?”周济疑惑地问。 沈芳洲微微扬起漂亮的下巴,从齿间吐出两个字。 “早朝。” 周济挥挥手,手下快步跑出院子。 很快,整个监察司大院都亮起灯,响起轻而快的脚步声。 黑色蟒袍捧过来,在清凉的晨风中抖开,披上沈芳洲的肩膀,周济亲自走过来帮他围上束腰的玉带。 生怕碰到沈芳洲的伤口,他特意将玉带系得松些。 其间,几次抬起脸,观察沈芳洲的表情。 男人抿着唇,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和波动。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的伤口,周济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么重的伤,他真的不疼吗?! 第126章 126? 似乎正准备化成龙形腾空而起 一个锦衣手下冲进院门,快步来到沈芳洲面前。 “启禀千……” “小声点!”沈芳洲低喝。 那位硬生生掐住喉音,僵了一瞬,压下嗓音。 “启禀千岁,马匹已经备好。” 以前,沈芳洲偶尔也会在监察司留宿,手下们并不觉得奇怪。 平日里沈芳洲一向喜欢骑马出行,监察司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情,当然也是按照他平日的喜好行事。 这么重的伤,怎么能骑马? 周济还要再说什么,沈芳洲的手已经伸过来,将折成四单的一张字条夹在两指间,伸到他面前。 “你留守监察司,保证夫人安全,按照此清单行事。” “是!”周济接过字条,“我让他们为您准备一架马车吧?” 沈芳洲大步迈下台阶。 “不必。” 周济追下台阶,只看到被一片锦衣簇拥着的高大男子,墨色蟒袍在晨风中掠起,衣服上盘着的巨蟒翻飞着,似乎正准备化成龙形腾空而起。 …… …… 皇宫大殿。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 右相杜祖恩站在右侧首位,国舅爷叶紫辰并列在他的身侧。 这会儿,大家都是好奇地扭着脖子,看着入口的方向。 皇上大病未恙不能早朝,众人都知道,可是今儿怎么连一向勤政的九千岁沈芳洲也不见踪影? 只有叶紫辰,心知肚明。 那人…… 来不了了! 两手抄在宽大的袍袖里,他平静地等待着,眉梢眼角有几分掩不住的飞扬之意。 斗了多少年的死对手,死了! 这对于娶了几房小妾还没养出儿子的叶紫辰来说,简单比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还让他高兴。 大殿一角的滴漏轻轻落下一滴,负责值守的小太监轻声抱出时刻。 “卯时一刻。” 大官们也禁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都晚了一刻了。” “是啊,怎么回事?” “莫不是千岁突发急恙?” “那也应该有小太监来说一声啊。” …… 有声音,从殿外传来,渐近。 急促而整齐,类似金属击打在宫内青石地板的声响,那是…… 马蹄声! 所有人同时向大门的方向转过脸。 从这里看过去,越过高耸的台阶,穿过宽敞的主院,就是乾坤宫的正宫门。 离得太远看不清人脸,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群人影,正迈进门槛。 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叶紫辰也像其他人一样,疑惑地看过来,看到人群前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右眼的眼皮突兀地跳了两跳。 沈芳洲?! 这……怎么可能?! 他定睛还要再看,那人已经走到阶下被高大的台阶挡住,看不清脸面。 叶紫辰揉了揉眼睛,终于看到一个人影,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黑色蟒袍,墨色官帽端正地戴于头顶,连男人看了也要动心的眉眼五官挂着如平常一样的冷俊表情。 叶紫辰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沈芳洲? 没死! 右手提起官袍前襟,沈芳洲迈进门槛,腰背笔直如剑。 所有人都矮下去,跪拜于地。 “拜见千岁!” 第127章 127? 这是……谋反 沈芳洲大步向前,随行的监察司手下分列于大殿左右。 身上锦衣鲜明,腰间刀身雪亮。 迈上台阶,沈芳洲在仅次于皇位的第二个高台上停下脚步,转脸看向阶下众臣。 “诸位可知道,今日沈某为何迟到?”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没敢动。 上朝时带这么多的监察司手下来,这可是头一回,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出了大事。 “因为……”沈芳洲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叶紫辰的背上,“本王遇刺了!” 大臣们都是惊得色变。 现在,沈芳洲是摄政王,他代表的就是小皇帝这一系。 他遇刺,那就代表着有人想要针对皇帝。 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局,难道又要动荡吗? 叶紫辰强压住胸口的紧张,抬起脸,“不知何人如何大胆,竟然敢行刺千岁?” 沈芳洲侧眸,目光冰冷威严:“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 叶紫辰表情微僵:“下官……逾越!” “他们不仅仅想要本王的命,还想要夫人的命,也就是说……”沈芳洲声调微扬,“他们想要皇上的命,这是……谋反!” 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是下意识地收紧呼吸。 “请问右相。”沈芳洲微微侧眸,看向杜祖恩,“行刺本王,蓄意谋反,该当行罪?” “回千岁!”杜祖恩抬起脸,“行刺王爷,按律当诛,蓄意谋反,罪上加罪,臣建议凌迟主犯,诛九族!” 这会儿,杜祖恩的心脏也是紧张到极点。 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可是沈芳洲会相信他吗? 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杜祖恩自然是能有多狠说多狠。 “叶大人是刑部之首……”沈芳洲的目光再次落在叶紫辰身上,“依您看,杜相这责罚可重了?” 叶紫辰的冷汗,瞬间打湿中衣。 昨天晚上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今天早早过来等待好消息,结果等来的却是安然无恙的沈芳洲。 现在,外面这么多兵马,足见对方已经有充足的准备。 沈芳洲查到多少? 他知道自己是主谋吗?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可是监察司的那些鹰犬一向是耳目通天,他是不是有什么纰漏? …… 一个瞬间,叶紫辰的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心思。 “回……回千岁!”一向城府极深的男人,也是少有地结巴起来,“臣认为,右相所言完全符合我大楚刑律。” “太后驾到!” 宫门外,小太监尖声宣报。 太后? 叶紫辰的眉越发皱紧。 难道他真的知道了?! 片刻,叶紫淑出现在殿门外。 看着这林立的监察司手下,也是心下疑惑。 一大早,就有太监到她的宫里通报,说是皇上请她到乾坤宫大殿议事,叶紫淑还以为是沈芳洲去世的消息传来,皇上要和她商量商量,美滋滋地赶过来,看到的却是衣甲分明的禁军和监察司手下。 她疑惑地拉住裙衣,迈向门槛的时候,目光也是下意识地看向殿内。 殿内的台阶上,一人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沈,芳,洲?! 叶紫淑心脏抽紧,脚下步子微微一乱。 脚尖碰到高高的门槛,她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扑在大殿的红毯上。 好不狼狈! 第128章 128? 诛心 一国之母,在文武大臣面前摔了一跤,也就无异于在全天下人的面前摔了一跤。 两个侍女急急地将叶紫淑扶起身,女人美艳的脸已经涨得比地上的华毯还红。 她很清楚,一旦下了朝,这件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成为名门贵妇们茶余话后的谈资,那些表面上对她客气巴结的女人们,会用最刻薄的话来挖古她。 这事很快也会传到下层百姓耳朵里,被说书人编排成搞笑的故事,任那些她眼中低贱的百姓们嘲笑。 她保持多年的贤淑太后之名,已然毁于一旦。 搭在侍女手背上的手指收紧,她指尖上装饰用的金质甲套,几乎要将侍女的手背刺破。 勉强控制住情绪,叶紫淑行上台阶,站到沈芳洲身侧。 “千岁找本宫来,所为何事?” “昨日有人行刺本王和夫人,意图谋反,现在本王已经查出原凶。”沈芳洲转过脸,深沉凤眸对上叶紫淑的眼睛,“国舅说,按律当诛九族,太后……以为如何?” 诛九族? 如果他真的查到叶紫辰头上,岂不是她也要死? 叶紫淑的心又是一哆嗦,下意识地向阶下的叶紫辰看了一眼。 她那位一向淡定的兄长,这会儿也是脸色明显有点苍白。 沈芳洲冷笑:“太后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认为国舅的责罚太重了?” “本宫……”叶紫淑勉强保持着淡定,“本宫只是在想,是谁敢这么大胆行刺千岁。国有国规,如果千岁已经查出真凶,自然应该依律查办。” “这么说,太后也同意诛九族?” 叶紫淑呼吸一窒:“本宫……” 沈芳洲上前一步:“如何?” 叶紫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本宫……同……同意!” “很好。”沈芳洲扬起声音,“来人,将行刺本王的凶手带上殿来!” 外面,一阵脚步急响。 沈九快步奔上台阶,几位监察司手下跟在他身后,将几个血肉模糊的人拖进来,扔在大殿内。 空气中,血腥味升起来。 大臣们看着那几个血人都是寒毛倒竖,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胆小的直接将头歪到一边不敢多看,最后被扔进大殿的是彭吉文。 这位被抓的时候,还在自家小妾的温柔乡,身上只套着一条皱巴巴地亵裤(即内裤)。 看到那几个血肉模糊的杀手,他削瘦的小身板越发哆嗦起来。 “千岁……千岁饶命,下官……下官冤枉啊!” “冤枉?”沈芳洲迈下台阶,来到彭吉文面前,语气反倒温和起来,“这么说……主谋不是彭大人?” “千岁明鉴!”彭吉文跪在地上,向几个杀手一指,“下官……下官从未见过这些杀手,又怎么会行刺千岁?” “是吗?”沈芳洲笑起来,“那彭大人如何知道,他们是杀手,又如何知道本王被人行刺?” 彭吉文张着嘴,僵在原地。 “刚刚本王已经问过太后和国舅的意见。”沈芳洲扶住彭吉文的肩膀,“太后和国舅都认为,你罪大恶疾,应该凌迟处死,还说要诛你的九族。本王倒觉得,这责罚有点重了,彭大人……以为如何呀?” 沈芳洲转过脸,将叶氏兄妹起伏不定的表情收在眼里,唇角微微扬起。 第129章 129? 深谋 这一句,何其诛心?! 彭吉文抬起脸,目光错愕地扫过叶氏二人。 他为他们卖命,他们却对他这么狠,不光要他的命,还要杀他全家老小? 沈芳洲弯身拉住彭吉文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本王与彭大人,可有宿怨?” 平日里的活阎王这么合颜悦色,彭吉文一时也拿不准他想干什么。 为了保命,他本能摇头:“当然没有。” “这些混帐东西,春夜寒凉,怎么不让彭大人穿件衣服?”沈芳洲轻扬下巴,“沈九!” “是!” 沈九扯开身上披风的衣带,将披风解下来披到彭吉文身上。 “本王相信,彭大人一定有什么苦衷。”帮他拉紧衣襟,沈芳洲语气温和,“据本王所知,您的小孙子好像才五个多月,这么小的孩子死了,当真是可惜。” 彭吉文拢着衣袍,哆嗦着,又下意识地向叶紫辰看了一眼。 “彭吉文!”叶紫辰看出他有些心动,上前一步,提着他大骂出声,“若是有人指使,你马上说出来,否则……本官绝不饶你。” 他这一句,当然就是威胁。 “彭大人,您可听到了?”沈芳洲扬眉,“本王可是一直在给你找活路!” 彭吉文犹豫着,没出声。 人哪有不怕死的? 他当然也想活。 可是一边是沈芳洲,一边是国舅和太后,又是哪个是他能得罪的? “只要你说出真凶,本王可以保证……”沈芳洲扬起声音,“对此事即往不绺,你可携彭府上下三百余口平安离京,本王会安排监察司亲自护送,并且……会为你们重新安排户籍、名字……将你们送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安度平生。你应该知道,本王有这个能力!” 彭吉文抬起脸,死灰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 “千岁……说真的?” “本王以母亲的名义起誓。” 沈芳洲至孝,尽人皆知。 他这一句,远比毒誓来得更真诚。 “彭大人!”杜祖恩从人群中走出来,“千岁这可是为您好,一边是活路,一边是死路,您可要好好想想啊!” 平日里,彭吉文与他一起走得比较近,所有人都以为彭吉文是他这边的人。 现在,杜祖恩恨不得立刻洗清这种嫌疑。 当然,如果能够顺便落石下井,把叶氏一脉扯出来,那就更好不过。 杜祖恩一开口,他这边的人自然就明白过来——姓彭的不是他们的人。 站在叶家兄妹那边的大臣们当然也不傻,这会儿也都看出点门道。 彭吉文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哪有这种能力,肯定是上面有人。 杜祖恩这样说,那肯定不是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国舅和太后了。 叶紫辰的手掌缩在衣袖里,一直都在哆嗦。 既气,又恨。 原本以为就算事情败露,沈芳洲也会认为这是杜祖恩的安排,到时候两家内斗他便可坐山观虎斗。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一向狠辣决绝的沈芳洲,没有一怒之下血洗彭府,反而玩了这么高明的一手。 第130章 130??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说必死无疑,说了还有一丝希望。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这样的选择并不困难。 彭吉文深吸口气,咬了咬牙,扑通一声重新跪在沈芳洲面前。 “千岁,下官……确实是受人指使,那个人……” 他抬起脸,视线带着失望与愤怒掠过台阶上的叶紫淑,落在叶紫辰的脸上。 沈芳洲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过脸,双目在叶紫辰身上定格。 “谁?” “那个人……”彭吉文拧着眉,颤抖着抬起右臂,右手缓缓地指向叶紫辰,“就是叶……” 右侧的官员中,一道人影突兀地冲出来。 半空中,闪过剑光。 沈芳洲色变,猛地转过脸,拉住彭吉文的胳膊将他向自己的方向一带。 晚了! 雪亮的长剑,划过半空,剑斜刺入彭吉文的右肋,穿透他的身体。 出手人是一名武将,姓叶名常英,是叶氏旁系的一位年轻将官。 叶常英一击得手之后,反手拨出刺入彭吉文身体的长剑,手腕急旋,剑尖斜着向沈芳洲削过来。 …… …… 长剑穿透男人的身体,血水溅到脸上,模糊了视线,只隐约看到一个倒下的人影…… “沈芳洲!” 枕上的杜若惊坐起身,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晨光看一眼四周,才意识到只是一个恶梦。 身边,枕头已空。 她伸手过去摸了摸,连被窝都是凉的,很明显沈芳洲已经走了很久。 抓过衣服迅速穿到身上,杜若头发也没有顾得梳理就冲出门来。 “来人?” “夫人!”周济忙着从旁边的房间迎过来,“您醒了……” “沈……千岁人呢?” “千岁他入宫早朝去了。” 杜若气结。 昨天刚做完手术,今天一早就去早朝,这位是为了权利命都不要了。 “他走了多久了?” “千岁是骑马去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还骑马?! 杜若气得想杀人,一把抓住周济的衣领。 “谁让你让他骑马的,他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吗?”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人和千岁骂起来人都一样。 他又不是她,哪管得了沈芳洲? 周济耷拉着脑袋,语气无奈:“下官试着劝过千岁,让他坐车,可是千岁他……他不听我的呀!” “废物!”杜若快步奔下台阶,又停下脚步,“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我备马?” 那家伙的伤虽然不及内脏,却削断了一根很重要的血管。 万一血管再裂开,肯定会造出大量出血,如果她不能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去给夫人备马!”周济向手下挥挥手,将手里捧着的东西向杜若送了送,“这是千岁吩咐下官为夫人准备的一些……” “路上再说。” 杜若哪有心思听他说完,头发也顾得上梳理,人已经向大门的方向冲去。 “夫人,夫人……慢点!”周济抱着大包追在她身后,嘴里还在喊,“人呢,都给我快点。” 沈芳洲临走之前可是吩咐过,让他照应好杜若。 要是这位姑奶奶再出事,那肯定不是一个耳光能解决的了。 第131章 那就必须大开杀戒 乾坤殿。 当! 黑色刀身横挡过来,刚好挡住林常英刺向沈芳洲的一剑。 沈九及时地出手,护在沈芳洲面前。 叶常英还要反击,一道人影也随在他身后从武将群中跳出来。 红色发带在半空中飘起一片如火的光影,矫健纤细的身姿斜冲过来,剑鞘重重击在叶常英的侧腰。 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正是女将军云清泓。 若是平日,只是一个云清泓叶常英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沈九与云清泓的合击。 被云清泓击中腰身,叶常英动作一滞,沈九的弯刀也如影随形的跟过来。 “要活的!” 沈芳洲喝声响起。 弯刀在半空中,转削为拍,狠狠拍在叶常英的侧颈。 叶常英摔出去,重重地砸在大殿的地板上,几位禁军和监察司手下也及时行动起来,冲过来将刀剑指住他。 沈芳洲没有理会叶常英,紧抓住彭吉文的胳膊,他皱眉喝问:“到底是谁?!” “……” 彭吉文张嘴想说什么,满是泡沫的血水从嘴里溢出,他眼珠微动,带着无限怨恨注视着叶紫辰,只是勉强发出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人就无力地倒在大殿上。 松开手指,沈芳洲一步一步行到叶常英面前。 “叶常英,你好大的胆子!” “哼!”叶常英冷哼,“沈芳洲,你别以为你掌握了皇上就可以掌握这大楚天下,像你这样的阉狗,人人得而诛之!你想知道是谁指使,告诉你就是老子,可惜你这条狗命大没死,不过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会不得好死!” 抬手抓住一柄指住自己的禁军长枪,叶常英猛地用力将枪尖刺入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命保全叶氏一族。 叶紫淑暗松口气,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兄长叶紫辰,后者没有看他,只是凝着眉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云清泓。 这些年来,云家一直保持着中立。 刚刚云清泓竟然出手救助逃芳洲,难道姓沈的连云家也收服了吗?!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低着头不敢出声。 沈芳洲侧眸,向云清泓轻轻点了点头。 “云将军,多谢!” “千岁客气,这是下官的本份。” 云清泓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重新退回自己的位置。 转过脸,沈芳洲缓步行到叶紫辰面前:“叶常英与彭吉文勾结,国舅怎么看?” 叶紫辰一抱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然是依律行事。” “好!”沈芳洲转过身,“右相杜祖恩、大理寺白钰。” “在!” 两人都是恭敬地行礼。 “林常英与彭吉文勾结谋反,现本王令你们二人协助刑部共理此案,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至于这主审官就由刑部尚书叶大人负责。”沈芳洲侧眸,视线重新落在叶紫辰身上,“叶大人可有异议?” 叶紫辰顿时一阵头大。 叶常英出手是为了保全叶家,能够在关键时刻结束彭吉文的狗命,总算是有惊无险。 现在沈芳洲将这个案子交给他处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自然是不能有半点徇私,否则被对方抓住一点破绽,便是功亏一篑。 可是,如果不徇私,那就必须大开杀戒。 彭吉文倒也罢了,叶常英可是为了保护他,保护叶氏一族的利益牺牲了自己。 这样的人死之后,他还要诛杀他的家人,那些跟在他身边的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叶紫辰心下气得快要吐血,偏偏无法抗拒。 “下官……不敢!” “很好。”沈芳洲拂下长袖,转身走向殿门,“三天之内,本王要一个交待,退朝!” 第132章 132?? 传说中的高门贵女大楚第一美人 快马急驰穿过高耸的宫门,马匹的铁掌踏过青石路面,敲打出一串急促的蹄音,依如马背上杜若的心情。 听到马蹄声,守在乾坤殿门外的禁军顿时警觉起来。 禁军副统领万志腾远远看到一骑飞奔而来,马背上那人乱发飞扬,完全就是一副衣冠不整的姿态,顿时心头一惊。 箭步冲上前来,他长枪抬起,枪尖直顶马背上的“不明来客”。 “什么人,敢闯乾坤殿?” 千岁可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一个人不许放出来,同样也一个人不许放进去。 事关重大,万志腾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吁!” 杜若急急勒马,马匹受惊人立而起,她两手死死抓住马缰,才没有从马背上甩下去。 呼啦! 这会儿,十几个禁军已经冲上前来,无数雪亮的枪尖对准她的周身要害。 “不……不得无礼!”不远处,周济一手抱着大包袱,一手拉着马缰跟过来,嘴里还在呼喊,“你们这些混蛋……不想活了,快……快给我退下!” 万一伤到小姑奶奶,那位爷怪罪下来,他们哪吃罪得起? 万志腾不认识杜若,却认识周济,大步迎过来帮他拉住马。 “周大人,您这是……” 周济跳下马背,将手中的包裹塞到万志腾手上,两手齐用挤进禁军群中将众人推开。 “滚开,都给我滚开……这是千岁夫人,谁敢无礼?!” 千岁夫人? 众人纷纷收回手中的长枪,看着从马背上跳下来,长发纷乱,套着一身男装,衣带还系错了一根的杜若,都是露出错愕之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门贵女大楚第一美人?! 杜若没有理会众人怪异的眼神,急步踏上台阶就要往里冲。 一位禁军伸出手想要拦她:“夫人,千岁吩咐……” 千岁什么千岁? 千岁都得听这位的! “你闭嘴!”周济追上台阶,从身上摸出监察司的腰牌,“谁敢拦她就是与监察司做对!” 那名禁军一怔,伸到一半的手又缩回去。 监察司身份特殊,那是直接听命于九千岁沈芳洲的,哪怕他们也没有权力阻止。 借着这个机会,杜若已经冲进大殿殿门。 一路奔过殿前广场,远远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从殿内迈出来,她提起袍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跑得太急,差点岔了气。 看到对方平安,她心情稍松,怒意也跟着冲上来。 “沈芳洲,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听到这熟悉的怒骂,沈芳洲疑惑抬眸,看到眼前这个衣发凌乱的男人——不,是女人,先是一怔,随后就弯起唇角。 看她的样子就能猜到,臭丫头怕是刚从被窝爬起来就追进宫了。 眼看着彭吉文就要指任叶紫辰,却在关键时刻死在叶常荣手里,失去一个铲除敌人的绝佳机会,沈芳洲现在的心情原本是坏到极点。 看到眼前这个吹胡子瞪眼,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对他发飙的女人,他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本王做了什么,惹得夫人如此生气?” 第133章 133?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上前一步,沈芳洲抬起左臂,扯出里层柔软的中衣衣袖,想要帮她拭拭额角的薄汗。 杜若抬手将他的手掌拍开:“你少在这明知故问,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来,我让你下床了吗?!” 这会儿,殿内的文官百官并太后、国舅等人,都已经来到殿门口。 看到殿门外的男女,众人都是停下脚步看过来。 “是本王错了,不应该丢下夫人独自一人,本王一定好好补偿你……”沈芳洲伸过手臂,将她扯到怀时,脸就靠近来,将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提醒,“别说。” 杜若还在气头上,原本还要将他推开,眼睛从男人的肩膀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殿门内的众人。 意识到眼前的局面,她瞬间反应过来——不能让众人知道沈芳洲受伤的事情。 否则,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再玩一次阴的,只怕沈芳洲也没有上次的幸运。 毕竟,敌在暗,他在明。 “哼!”杜若娇哼一声,随机应变道,“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芳洲笑应:“不敢。” 周济和沈九这几个知情者,不难猜到杜若生气的原因。 其他大臣们被蒙在鼓里,这番对话在众人听来无异于打情骂俏。 还以为沈芳洲这个阉人,娶了美人也就是摆设无福消受,哪想到人家这么恩爱。 右相杜祖恩站在人群里,都觉得有点老脸发烫。 又是不让下床? 又是好好补偿的? ……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周济扫一眼众人怪异的表情,不难猜到大家在想什么,当即轻轻咳嗽一声,“夫人早饭还没吃,千岁先陪夫人去用膳吧?” “好。”沈芳洲答应一声,手伸过去牵住杜若的手掌,“夫人想吃什么?” “淮山虾粥、八珍烧麦……再来几个清淡小菜。”杜若随口扯出几样吃食,两手拉住沈芳洲的胳膊,假装撒娇,“骑马腿疼腰酸,我要坐车!” 她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他有伤在身,能不骑马当然是不骑马的好。 听到这句,众人的表情越发暧昧起来。 腿疼腰酸,昨天晚上这是怎么折腾的呀? 看来千岁大人不光心智过人,文武双全,哄女人也是高手! “好。”沈芳洲笑应,“都依你。” 果然,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夫人撒个娇,比千军万马都管用。 周济转过身,大声吩咐:“还不去给千岁和夫人备车?” 下人去准备车马,早有那些喜欢阿谀奉承的,巴巴地跑过来拍杜若的马屁。 “下官见过夫人。久闻夫人才貌双全,京城中无人能敌,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谁说不是,刚刚远远看到夫人,就觉得像是仙女下了凡尘。” …… 头没梳,脸没洗,还能被夸成仙女? 诸位大臣,你们眼瞎吧! 杜若心下吐槽,脸上也只能端出千岁夫人的做派,含笑点头地应付着。 叶紫淑站在一边,斜着杜若的侧脸,几乎要将后牙咬出血来。 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不说,明明大家闺秀还套一件男人的衣服,没有丝毫仪容可言……这些人还能将她捧上天去,而她向为一国之母,却被百官视若无物。 真是…… 岂有此理! 第134章 134? 怎么会觉得如此熟悉 叶紫淑正要找借口对杜若发作,以解这一个清晨的郁闷之气。 身边的叶紫辰拉住她的胳膊,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小不忍则乱大谋,早朝之上刚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叶紫淑现在找杜若麻烦,万一惹得沈芳洲这只疯狗翻脸,只怕会节外生枝。 叶紫淑咬咬后牙,强压下怒意。 “起驾,回宫!” 沈芳洲斜一眼离开的叶氏兄妹,拉住杜若的手臂,“刚刚大殿之上,贼人欲向本王行凶,幸得飞羽将军相助才有惊无险,夫人还不去谢谢云将军?” 云家几世忠烈,三方人马都曾有意拉拢,云惊泓却始终不与任何一方走得过近,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沈芳洲也清楚,今天云惊泓在大殿上出手,只是出于本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利用这个机会。 就算拉拢不到云惊泓,至少也要让所有人误会,云家与他已经结为同盟。 云家对皇室忠诚,只要不站到其边人身边,就已经算是他的同盟。 云惊泓? 杜若侧眸看过去,云清泓原本已经从侧翼准备离开,听到沈芳洲提她的名字,出于礼节也只能转身走过来,向杜若行了一礼。 “末将见过夫人!” “将军切勿多礼。”杜若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将军救命千岁有功,应该是我谢谢将军才对。” “夫人客气,千岁贵为摄政王,日夜为大楚操劳,末将是大楚的官员,保护大焚平安原本就是在下的职责。” 这一句,当应是想要撇清与沈芳洲的关系。 沈芳洲现在是摄政王,若他出事,朝堂纷争天下必乱。 她保护的不是沈芳洲,而是这一方江山天下、黎民苍生。 云清泓抽回手臂,退开一步,抬眸落在杜若脸上。 四目相对,她暗暗一惊。 这眼睛…… 怎么会觉得如此熟悉?! “云将军侠肝义胆,杜若佩服。”杜若回她一笑,“改日再到将军府登门拜谢。” “不必了,末将终日都在演练场上,那种地方可不是夫人应该去的。”失神一瞬,云清泓回过神来,语气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营中还有事务,末将告辞。” “云家军为国征战,战功赫赫。”沈芳洲站到杜若身侧,“改日,本王与夫人一同到营中慰问将军和将士们,到时候,必与将军好好痛饮几杯。” 云清泓再不尽人情,也不能驳了沈芳洲的面子。 毕竟,人家是摄政王,当然有资格到军中查阅。 “末将替将士们谢谢千岁和夫人。” 向二人一拱手,云清泓转身迈下台阶。 杜若知道她的性格脾气,只是暗暗一笑。 不愧是她喜欢的女主角,果然是一身傲骨。 只是不知道这位飞羽大将军若知道她就是苏木,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在台阶下俯首站好:“启禀千岁,车马已经备好。” 沈芳洲向众人拱拱手,转身迈下台阶,杜若忙着两手扶住他伤侧的手臂。 百官目送二人走远,免不了又要向杜祖恩巴结一番。 “右相得此佳婿,真是恭喜恭喜啊!” “是啊,千岁与夫人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桩。” …… 杜祖恩笑着打着哈哈,一对老眼里却也有几分异色。 自家这个女儿竟然真的拿捏得住沈芳洲这个大魔头? 第135章 135? 开车开上瘾了是不是 众人行出殿门,杜若将沈芳洲扶上马车,跟着他身后钻进车箱,立刻敛起脸上笑容和亲昵的表情。 “坐好。” 沈芳洲在椅子上坐定,她就蹲下身去,抓住他束衣的玉带。 男人垂着深黑的长睫毛,语气轻佻。 “天还没黑,夫人就等不及了?” 开车开上瘾了是不是?! 杜若松开手指,侧身坐到一边,露出一副任你死活,老娘都不管了的表情。 小东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动不动就敢向他甩脸色。 沈芳洲眯了眯眼睛,不怒反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他抬手帮她理理乱发。 “放心吧,本王有分寸,伤口没有大碍。本王送夫人的东西,夫人可喜欢?” 东西? 难道就是周济抱着的那个大包? 看上去沉甸甸的,大概又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 “千岁还是自己留着吧!” 杜若甩开他的手掌,挪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不让她出门就拿这些来哄,以为她是见钱眼开的女人。 咳! 虽然她确实挺喜欢钱的,可是光有钱没命花有什么用? 斜一眼闹脾气的小女人,沈芳洲也是微微皱眉。 那些东西可都是世间稀有之物,万金难得,她竟然不喜欢? 只怕还在因为昨天他的拒绝生气,故意说气话而已,要不然怎么会一大早担心地追过来。 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夫人……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杜若转过脸,一字一顿。 “不,喜,欢!” 沈芳洲原本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耐着性子哄人已经是破天荒头一回。 看杜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阴戾的坏脾气已然蠢蠢欲动。 听到这三个字,已经是怒意冲冠。 车子微晃,停在永德宫门前。 “千岁,永德宫到了。” 沈九挑起车帘,沈芳洲长身而起,沉着脸下了车。 杜若也跟着他下了车,快步从沈芳洲身侧走过,想要去查看小皇帝楚南睿的病情。 “夫人!”急匆匆赶过来的周济,抱着从禁军统领那里要回来的偌大包裹跳下马背,小跑着追到她身后,“请留步!” 杜若停下脚步,周济抬起两手,将包裹向她面前一送,还不忘轻声补充一句。 “这些可是千岁特意为夫人准备的!” 人家新婚小夫妻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周济当然也愿意锦上添花。 话音刚落,沈芳洲上前一步,探指抓住周济手中的包裹,猛地向地上一摔。 丝绸包裹应声裂开,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散落出来,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大大小小的精致盒子摔得七零八落,其中还有一只金属物,在台阶上弹了弹,正落在杜若脚边。 “千岁,这……” 周济两臂还伸在半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刚刚还打情骂俏搂搂抱抱开心得不得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全部扔掉!”黑色鹿皮靴子带着怒意踏过地上的杂物,沈芳洲拧着眉迈进殿门,“一件也不许留!” 他精心准备,死丫头却根本不领情,留着何用? 杜若低下头,看清摔在脚边的金属物,只得惊得眉头重重一跳。 他为她准备的竟然是这个?! 第136章 136?? 宠 落在杜若脚边的金属牌,不过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宽度一寸有余。 玄色底色上,浮雕着一只暗金色四爪巨蟒。 雕工传神,栩栩如生。 没有张牙舞爪,巨蟒盘着身子,并不张扬。 偏偏一对眼睛仿佛活着一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似乎是在与人对视,仿佛能洞察人心。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漫画中提到过的监察司玄金令。 她弯身捡起那块令牌,不大的令牌却极有份量,沉甸甸的手感。 “玄金令!”沈九看到她手中的令牌,也是禁不住惊呼一声,“周大人,这……” “这是千岁特意吩咐为夫人准备的。”周济捧着从地上捡起来的杂物,担心杜若不了解此令的重要性,又接着解释一句,“夫人可能不太了解,这块令牌于监察司可是极重要的物件,整个监察司只有两块。持此令牌者,监察司上到护法,下到杂役,皆可任意调遣。” 这些杜若当然知道,原本这两块令牌,一块由皇上保管,一块由沈芳洲保管。 旧帝去世后,新帝尚幼,两块令牌都回到沈芳洲手里。 她只是不明白,沈芳洲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要知道,得到这块令牌,也就无异于得到监察司的控制权。 沈芳洲竟然敢把整个监察司交到她手里? 马蹄声响,两骑在台阶下停住,马背上的池砚与一位中年女子飞身下马。 看到台阶上的杜若,池砚与女子一起走上前来,向她一拱手:“夫人。” 杜若向他点点头,一旁沈九就好奇询问:“池老,您怎么来了?” “是千岁吩咐老朽给夫人送东西。”池砚含笑抬起脸,“周大人,夫人需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周济苦着脸,“您看看,好多都被千岁摔坏了。” 此时,池砚也注意到散落一地的杂物,心疼地眉头皱起。 “这孩子,怎么又发这么大的脾气。”弯下身,他小心地收拾起那些瓶瓶罐罐和盒子,“你们又惹他生气了?” 周济看一眼杜若,轻轻摇头。 除了这位,谁敢?! 此时,杜若也看出事情不对,弯身帮着几人收拾起地上的杂物。 “走吧,到偏殿再说。” 几人一起进了偏殿,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杜若捏着那块玄金令在桌边坐下,向桌上的东西扬扬下巴:“千岁都让你们准备什么?” “除了夫人手中的玄金令之外,都是一些监察司密制的易容所需之物。”周济道。 “这是谷主留下的乌金软甲,也是千岁吩咐老奴给夫人带来的。” 池砚从背上解开包裹,两手捧着送到杜若面前。 乌金软甲? 这可是沈知非的娘亲留下来的遗物。 沈父曾得到一块天外玄铁,炼化之后为自己打造一件兵器,剩下的为夫人打造了一件软甲。 软甲极是轻薄,却坚韧无比。 杜若还在捧着软甲深思,池砚已经转脸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中年女子,“还不来向夫人见礼?” 中年女子走过来,恭敬地向杜若一福身:“花四娘见过夫人。” 花四娘? 杜若又是一惊。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药谷唯一的女长老花四娘,拥有一张天生的巧手,最擅长的就是易容之术,据说连她身边的人都没有见过她真实的样子。 第137章 137? 喂 杜若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眼前的花四娘看上去普通至极,完全属于那种扔在人群里完全显不出来的类型。 “您就是江湖人称‘千面观音’的花四娘。” “夫人见笑。”中年女子一笑,“不过就是江湖人给的花名而已。” 这一次,杜若听得仔细。 眼前的花四娘也就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说话的时候声音却透着几分苍老恃重,推测其年纪怕是与池砚相仿,不难猜测她现在的这张脸绝非真容。 “从今日起,老朽与四娘会传授夫人易容术和毒术,有易容术和毒术护身,夫人以后出入皇宫和千岁府也就可以方便些。” 杜若掂掂手中的玄金令,目光掠过乌金软甲,落在桌上那些易容需要的东西上,眉微微扬起。 从池砚的话风里,她已经猜到几分端倪。 如果她只是呆在皇宫和千岁府,哪里需要这么折腾? 除非,沈芳洲已经同意她自由进出。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不仅将母亲留下的金丝软甲和监察司的玄金令给她,甚至还安排人手传授她易容和用毒之术…… 对方安排得如此周到,她却没有领情,难道他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 …… 御书房。 “通篇全是废话……”沈芳洲重重合拢手中的奏折,摔在前来奏事的大臣身上,“下次再呈这样的奏折下来,你的官也别做了。” 大臣看出他气不顺,没敢多说什么,以最快地速度退出御书房。 旁边捧着早膳的两个小太监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壮着胆子上前一步。 “千岁,这早膳再不吃就……” “滚!” “是!” 两个小太监忙不迭地退出去。 将手中的朱笔摔在桌上,沈芳洲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重伤在身,昨天又一夜未睡,这一次的头疼也是来得比平日都要厉害。 脚步轻响,有人挑帘进来。 沈芳洲头都没抬,顺手抓起一只毛笔砸过来。 “谁让你进来的,滚!” 小太监侧头让过那只笔,捧着托盘走过来。 “千岁,您该吃药了。” 沈芳洲侧眸。 小太监捧着的托盘里,除了茶壶、茶杯之外,还有一只精致的小瓷盘。 瓷盘上放着几颗药丸,有圆有扁,其中一颗半黄半白极是眼熟。 他的目光顺着对方的手臂看过去,落在小太监脸上。 苍白细瘦的脸,最多只能称得上表秀,有点眼生。 “谁让你来的?” “是夫人让奴才来的。”小太监垂着脸,尖细的嗓音,“夫人还说,要奴才给千岁带句话。” 沈芳洲微眯,目光咄咄地凝视着对方的脸:“什么话?” 小太监低着头,两手稳稳地捧着托盘,声调也是不急不缓地:“夫人说,要千岁吃了药,才让奴才说。” “要是本王不吃呢?” “夫人说,要是千岁不肯吃,就让奴才把药扔了。” “呵……”沈芳洲冷笑,随后人向椅背上一靠,微微张了唇,“喂我!” “是!” 小太监放下托盘,将杯子里倒上水,取出一颗药来,送到他嘴里,又捧过茶碗和小银勺,喂些水到他嘴里。 很快,到最后一颗。 小太监捏起那颗胶囊,送到沈芳洲嘴里。 沈芳洲突然牙齿一合,咬住对方捏着药的细白手指。 第138章 138??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咝——” 小太监倒抽一口凉气,用力从沈芳洲嘴里扯出手指。 “你?” 站起身,沈芳洲一个箭步迈到对方面前,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将小太监压在墙上。 “不是不喜欢,怎么又学了?” 这语气,明显不是对小太监说的。 易容成小太监的杜若甩甩被他咬疼的手指,疑惑地抬起脸:“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张脸、这打扮……都是花四娘亲自上手,为了帮她改变声音,花四娘还给她吃了一粒变声的药。 一路从永德宫过来,没有任何人看出她的破绽,就连天天跟着她的翠莺都没有认出她是谁,沈芳洲到底是怎么看穿她的? 男人生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细颈,眼睛对上她的眼睛。 “你演得很像,可惜……忽略了一点。” “什么?” “宫里的人,没人敢在本王发脾气的时候进来。” 哪怕是太后、国舅,心里恨他恨得牙痒,表面上也要敬畏几分,更不要说这些如蝼蚁一般的宫人。 哪怕是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崔常侍,平日里见了他都要腿软齿寒,更何况是在他发火的时候。 放眼这整个皇城,敢当面触他逆鳞的,也就这死丫头一个。 杜若举起手指:“所以……扯平了?” 手指上,殷红的牙印,看那样子似乎马上就要破损出血。 沈芳洲皱眉。 他不过就是轻轻咬了一下,怎么看上去这么严重? 抚在她颈上的手指,力道放轻:“没有下次。” 有没有下次,可不是他说了算。 “那么……”杜若抬起两臂扶住他的胳膊:“千岁好好睡一觉,我可要出宫去玩儿了。” “本王不困。” 眼看就是春猎,各国使臣和王孙贵胄们也要入京,他有很多事务需要安排,再加上每日的政务,哪里有时间睡觉? 更何况,这样的头疼又哪里睡得着? “我觉得,千岁困了!” 杜若的眼睛里,透着几分邪气。 眼前她的脸有些模糊,沈芳洲定了定神,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千岁确实心细如发,只不过千岁似乎也忘了一点。”杜若向他眨眨眼睛,“我学得可不仅仅是易容,还有毒术。” “死丫头……” 沈芳洲还要再说什么,身体却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地开始发软。 杜若用力撑住他的身子,将他扶到椅子上。 “来人!” 门外等候的沈九快步进来,小心地帮着杜若扶起沈芳洲,将他放到书房一侧的锦榻上。 沈芳洲整个人迷迷糊糊地,隐约中听到杜若的声音响在耳边。 “沈九会保护你,好好睡吧。” 这个死丫头,他竟然着了她的道。 男人又好气又好笑地扯扯唇角,意识很快陷入一片黑暗的虚无。 接过沈九递过来的锦毯,搭到沈芳洲身上,杜若伸手试试他的额温,从沈九捧进来的盒子里取出准备好的药剂,帮他扎好输液针。 他重伤未愈,只靠吃药效果肯定是不理想的,还是输液效果最好。 知道这家伙个性强硬,如果不用点非常的手段,只怕他不会乖乖就范,因此杜若早就悄悄做好准备。 第139章 139? 还不得把他的皮扒了 药是从池砚那里要来的,无色无味,不会伤身,最多就是让他安稳地睡一大觉。 “千岁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好端端突然昏倒?”沈九还在被蒙在鼓里,看沈芳洲突然倒地,难免担心。 “不用担心,他只是被我下了药。”杜若道。 沈九:…… 拉下沈芳洲卷起的衣袖,将他扎着输液针的手臂放好,杜若很自然地帮他掖了掖毯子角。“你好好看着他,我会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沈芳洲受伤的事情还是一个秘密,不宜让外人知道。 “是!”沈九答应一声,又问,“那夫人呢?” “我?”杜若一笑,“当然是趁着千岁睡觉出去玩儿啊?” 沈九无语凝噎。 这位可真是心大。 知道杜若的性子和沈芳洲有相似之处,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沈九只能哭丧着脸开口:“夫人可一定要早去早回啊!” 敢对沈芳洲下毒,这种手段也就她敢用。 一会儿这位爷醒了大发雷霆,他哪应付得了? “这药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输完,拨针的方法我已经教过你了。”杜若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笑得人蓄无害,“千岁大概会睡上两个时辰,在他醒之前,你还是有足够的时间跑得远远的。” 然后,她笑着向他摊开手掌:“腰牌!” “夫人是说什么腰牌?” “当然是出宫的腰牌。” 其实,有玄金令在手,她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但是这东西实在太过招摇,不到非常时期还是不使用的好。 沈九有些犹豫,“这……” 杜若看他犹豫,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服:“或者……你想让我自己掏?” “属下不敢!” 沈九忙着将腰牌掏出来,双手捧到她面前。 要是让自家爷知道,他碰了夫人,还不得把他的皮扒了? “谢了!”将腰牌塞到身上,杜若抓过桌上伪装用的拂尘,缓步走出御书房:“来人!” 早有小太监恭敬地迎过来,“小公公有何吩咐?!” 刚刚沈九带她过来时,只是向众人介绍说,杜若是沈芳洲的人,众人只当她是沈芳洲的亲信,对她自然也是恭敬有加。 “千岁吩咐咱家出宫办事,快去给我备一匹快马。” “是!” 小太监小跑着去。 杜若信步闲庭地离开御书房,大门口处马匹已经备好。 九千岁这杆大旗,果然好使。 杜若轻笑一声翻身上马,打马奔向宫门。 春风迎面而来拂过面颊和衣发,杜若在暖阳下微微眯起眼睛。 自由的感觉…… 真好! 在路上换地方换好衣服,杜若在上课时间之前准时赶到太医院。 见她进门,所有学子都是站起身行礼。 除了前来听课的学院学子之外,还有一位特殊的学生——院长百草先生。 杜若看到他,心下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钦佩。 以百草先生这样的身份资历,还肯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坐在教室内听课,这是何等的低调与执着。 站到教室最前面先生讲习的位置,杜若郑重地向众人弯身回礼。 “从今日起,我必将向诸位倾尽所学!” 有这么努力的学生,她这个当先生的又怎么好意思松懈? 第140章 140? 传说中的大美人 外科是一门系统复杂的科学,如果真要从头讲起,那起码要几年才能讲完。 杜若没有那个时间,这些学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因此,杜若干脆将学科简化,挑选一些更实用的知识讲授。 前来参与外科研习的学子们,都是太医院里的老学员,多多少少都已经接触过一些外科知识,接受起来倒也并不困难。 杜若原本就曾在大学任教,有教学经验,又有实践经验,讲得深入浅出,趣味横生,学子们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春暖易困,这节课上却是没有一个人开小差打瞌睡。 教的和学的都是全情投入,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的脚步声。 刚刚去探看过云猛,听乌柏说今日杜若在这里开课,云清泓也是特意赶过来。 看对方还在上课,她没有进去打扰,索性站在走廊里和副将一起等。 因为是春天,窗子都挑起来,只隔着一层纱帘,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讲课的杜若。 视线中的少年人,一身太医院的白衣,说话并不像大部分先生那样文绉绉的,讲得内容甚至连她都听懂七八成。 云清泓的父亲是一代名将,母亲却同样是出身名门,自幼她不光习武,也跟着哥哥们一起读书。 她很清楚,隔行如隔山的道理。 杜若能够将课讲得这么简洁明了,足以看出其胸怀沟壑,睿智胜于常人。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云清泓当然也不例外。 对这位保住自己爱将手臂的苏先生,云清泓感激之余也有很多好奇。 这两天,她利用营中空闲时间过来探看云猛,免不了也要询问一些杜若的情况。 然而,无论是百草先生还是乌柏,都说不出杜若的具体来历,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这位医术超群的少年人,未免太过神秘了些。 目光落在杜若蒙着面巾的脸,云清泓凝视着那对眼睛,越看越觉得熟悉。 到底像谁呢? “将军!”副将站在一旁等得无聊,好奇地向她询问,“听说您今日在宫里见到千岁夫人,那位真的像传说一样是个大美人吗?” 杜府千金,才貌全双,一向是名声在外。 这样的高门贵女一向是深居简出,像副将这样的男人,很难一窥真容,难免好奇。 千岁夫人?! 副将是说者无心,云清泓却听到耳中。 皇上的病太医都没有办法,杜若却药到病除,与这位苏木苏先生一样都是医术超群。 二人的个头身形也差不多,尤其这对眼睛更是神似。 “难道……是她?!” “谁啊?”副将疑惑地问。 “好!”窗内,杜若合拢手中的教案,“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大家回去把笔记好好整理消化一下,明天咱们到义诊处上实践课。下课!” 学子们都是一脸兴奋之色,比起枯燥的上课,实践做手术那可是大家最向往的。 时近中午,大家收拾起书本,向杜若行礼之后离开。 杜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笑着迎住百草先生:“先生觉得我这样教行吗?” 第141章 141? 似乎在哪里见过 “师傅怎么还叫我先生,这不是折煞我这个老徒弟?!”百草先生调侃一句,随后向杜若竖起拇指,“听君一节课,胜读十年书!” 杜若教授的是经过无数先人集累之后的系统知识,于百草先生来说,简直就像是打开一个新世界。 云清泓站在回廊着,注视着与百草先生并肩走出来的杜若,笑着迎过来:“苏先生!” “云将军,一定是来看云猛将军的吧,我带您过去。”杜若道。 “我已经去过了。”云清泓一笑,“这次是特意来找先生的,刚刚我可是在窗外听了先生半节课呢。” 百草先生听出话风,主动找借口告辞。 云清泓笑着抬起左臂,“清泓已经吩咐手下订好酒席,今天先生无论如何也要赏脸。” “是啊苏先生,您就别客气了,走吧!”副将热情地拉住杜若的胳膊,连拖带推地将她拉出院门。 对方盛情难却,杜若也没有再拒绝。 订好的酒楼名叫泰丰楼,也是京城有名的大酒楼,距离太医院不太远,三人没有骑马,一路步行很快就来到楼上包间。 云清泓将杜若让到桌边,向手下抬起右手:“营里还有军务,你们先回去。” 二人离开之后,云清泓亲自帮着杜若添上热茶,人就在杜若对面坐下。 “听乌先生说,苏先生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江南。” “江南何地?” “徐州。” “徐州。”云清泓点点头,“我幼时在那里呆过几年,不知道先生是徐州哪里人,说不定我还去过。” 杜若两肘撑在桌上,眼角微微弯起:“云将军,这是想查苏某的户籍?” 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这位聪明的女主小姐姐,很明显已经对她起疑心。 “苏先生不要误会,清泓只是好奇而已。”云清泓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我与苏先生……似乎在哪里见过。” 最近京城出了不少大事,先是幼帝病重,接着又是千岁遇刺,云猛在操练场上受伤,表面上似乎是意外,事实上也有不少疑点。 对方于云猛有救命之恩不假,但是云清泓也必须弄清楚,这位突然来到太医院的神医苏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吗?”杜若抬起两手,解开遮脸的面巾,“那就请将军好好看看,在何处见过苏木?” 花四娘帮杜若易容的同时,也将一些基本的易容手法教给她。 相比起那些复杂的塑脸术,用人皮面具易容要简单许多。 之前的那张脸沈芳洲他们已经见过,为了防止穿帮,杜若特意换上另外一张人皮面具,并且用花四娘教她的方法做了一些装饰。 现在,刚好让云清泓来检验一下她的易容成果。 杜若垂下两手,遮脸的面巾也随之滑落。 眼看着对方露出芦山真面目,云清泓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几分紧张,还有几分…… 期待! 第142章 142? 又美又飒又会说话 出现在视线里的那张脸,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大概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比起正常人略显有些苍白。 左颊颧骨到下巴,斜着一道寸余长的伤疤,如同画作上不和谐的一道败笔格外醒目。 云清泓常年在军营,对伤痕并不陌生,但是看到这样明显伤在脸上的疤,也是微微一怔。 难怪对方要以面巾示人,原来是因为这个。 “怎么?”杜若扯扯唇角,“是不是苏某生得太丑,吓到将军了?” 云清泓回过神来,心下便有几分汗颜。 对方有难言之隐才以面巾示人,她却怀疑对方别有企图,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我们军营里,伤疤可是男人们的功章,要是身上没几道疤,那可是要被兄弟们笑话的!”云清泓目光真诚地注视着她的脸,“在清泓看来,苏先生一点也不丑,不……应该说,苏先生很有男子气概。” 不愧是女主,又美又飒又会说话,她要是男人肯定也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杜若也露出笑脸,云清泓的心智如何不用多说,连云清泓都没有看出破绽,这足以说明她的易容术已经可以蒙混过关。 这才只是牛刀小试,等她花些心思将花四娘的技术全部学到手,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因为这张脸露馅。 对面,云清泓提着的心也重新落回原地。 云家一直以来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从不涉足朝堂之争勾党结派。 如果苏木真是杜若假扮,她是万万不能与杜若走得太近的。 “来!”云清泓两手捧起酒杯,“这一杯,我替云猛敬先生!” 杜若也捧起杯子,与她碰了碰,“这一杯我喝了,不过只喝这一杯,午后还有义诊。” 二人碰了杯,都是豪气地一饮而尽,然后边吃边聊,从江南的风物聊到南北两地的差异,又聊到云家军…… 云清泓身为女子,在这个时代其实也是倍受非议。 在不少眼里,女人就应该早点嫁人,相夫教子,像她这样简直就是异类。 在营中都是些粗糙的汉子,大家崇拜她,尊重她,肯为她出生入死,却没有几个人能和她真的聊得来。 在朝中,大臣们大多都是传统思想,在心里多多少少是不太接受与一个女人同朝为官,云清泓也看不上这些只知道努力向上爬的迂腐功利之人。 她有出生入死的兄弟,却没有几个真正能谈得来的朋友。 杜若经历过现代文明,又读过《盛楚》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比大多数人都全面深入,谈吐文雅不失大气,性情又极是爽快,很合云清泓的胃口。 尤其是她对男女同等的看法,更让云清泓心中共鸣。 一顿饭吃下来,云清泓在心里早已经将杜若引为知己。 二人一起下楼并肩返回太医院的时候,云清泓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过几日国子监的学子春试骑射,清泓也是主考官之一,先生要是有兴趣不防也去看看。” 国子监教授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御射两艺需要大的场地,平日里练习还好,春试时所有学子都要参加,学院内场地不够无法满足。 第143章 143?? 秘密知道的越多就死得越快 历年国子监春试御射都是到京郊的禁军大营中进行,由学院的先生和朝中武将评定,今年云清泓恰好在京城,也成为被邀请的一员。 “好啊!”杜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她正愁没机会把杜钧推荐给云清泓,对方就主动把机会送过来,自然不会错过。 “那……清泓就此别过,咱们改日再见。” “将军慢走!” 目送云清泓离开,杜若转身走进书院参加义诊。 上一次为云猛手术之后,杜若也是名声大震,苏木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下层百姓口口相传的传奇人物,不少病人幕名而来。 杜若仔细检查过之后,确定两位需要手术治疗,一位是皮下纤维瘤,一位是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 两个都是小手术,杜若安排百草先生和乌柏给她打下手,又安排学子们消毒,到外术室进行现场教学。 两个手术忙完,已经是黄昏时分。 杜若重新换好衣服,骑马回到千岁府。 小皇上的身体已经恢复七八成,无需日夜照顾,只要按时吃药即可。 沈芳洲有伤在身,皇宫耳目众多诸多不便,二人也就从皇宫搬回千岁府,毕竟这里都是自己人。 没有走正门,杜若从侧门入府,绕行花园赶往她和沈芳洲住的院子。 走进院门,刚好遇到从前院过来的翠莺。 翠莺将她扶上台阶,顺手关上房门。 “您可回来了,三少爷在前厅都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小钧?”杜若取下脸上伪装用的人皮面具,“他怎么来了?” “三少爷听说您遇刺的事情,国子监下学就赶过来看您。”翠莺帮她脱下身上男装,取出准备好的女装,“我说您没事,他不信,非要亲眼见您不可。” “千岁呢?” “姑爷午后就醒了,处理完朝里的事务匆匆回府,现在好像在花园问春阁。我看他急匆匆的,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杜若点点头,还不忘提醒,“千岁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沈芳洲这样的身份,监察司里经手的都是秘闻,知道这些对翠莺有害无益。 “我知道。”翠莺笑应,“小姐不是说了吗,秘密知道的越多就死得越快,翠莺还想多活几年,跟着小姐享几年清福呢!” “就你机灵,”杜若白她一眼,“去把杜钧带进来吧。” 翠莺到前院去请杜钧的时候,杜若回府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送到问春亭。 “千岁……”沈九回到问春亭内,“夫人回来了。” 沈芳洲靠坐在上首中间的椅子上,轻轻点头,人就向坐在下首的秦观扬扬下巴。 “你继续。” 左护法秦观,远下江南杜祖恩的老家徐州查探杜若底细,一个时辰之前刚刚回到京城,衣襟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 “属下查访了杜家的乡邻和几位老仆,没有查到夫人学医的任何线索。不过,却也不是一无所获……”秦观抬起脸,语气凝重,“据属下查证的消息,左相家乡的发妻确实是曾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就是杜相的长子杜贤,不过那个女孩子不到三岁就因病夭折。” “那……”沈九惊得眉头一跳,“夫人是哪来的?!” 第144章 144? ?火坑本坑 “杜家小姐年纪尚幼不能入祖坟,杜氏不忍心女儿埋到荒野,将她的尸首送到附近的寺院火葬超度,回乡途中捡到一个饿晕在路边的女孩子,年纪与杜小姐相仿。杜氏见那孩子生得漂亮伶俐,与自家女儿有几分神似,认为是佛祖显灵将女儿还回来,抱着又哭又笑,之后就将那女孩带回府中当成自己的女儿养育,名字也依旧是沿用杜家小姐的名字。因为不想被外人议论,杜氏下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只说这捡来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听秦观说明事情始末,沈九侧眸看向沈芳洲,后者平静地将茶杯捧到唇边浅啜一口:“消息确凿?” “属下也担心这件事情有什么差池,特意到寺院里查问过,住持承认确实是为杜家做过法事。原配夫人去世之后,杜相接女儿回京之前,将知情者全部遣散,那间为杜小姐做过法事的寺里也捐了不少香火钱,就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所以之前咱们派人过去,才没有查出这段秘事。” “那……”沈芳洲放下茶杯,“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秦观摇头:“年代久远,无法查证。” 沈九皱着眉,语气愤慨:“这么说来,夫人确实不是右相的亲生女儿,怪不得这只老狐狸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 “咳!” 秦观轻轻咳嗽一声,斜了一眼坐在正位上的“火坑本坑”。 沈九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着扯扯唇角:“千岁,属下不是说您是火坑!” 沈芳洲斜他一眼,没有发作:“夫人学医的事情,查不出半点线索?” 秦观摇头:“据那名老仆说,杜氏对这位小姐一向娇惯宠爱,连读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别说学什么医术了。” 沈九拧起眉毛,“或者,是到京城之后,杜相安排夫人学的?” “不对。”沈芳洲手指轻扣着桌面,“如果杜相知道夫人有如此能耐,早就主动让她为皇上治疗,也不会等到成亲之后把这么大的功劳送给我。那天在大堂上,本王看得出来,杜相并不知道夫人的秘密。” “说得也是,那只老狐狸,可不会放过这种表现的机会。”秦观深思片刻,“现在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夫人的师傅是位世外高人,一直在暗中教导她,因此外人并不知情,而夫人也一直深藏不露。” 说到这里,他侧眸看向沈芳洲。 “夫人心思深沉,千岁还要多加小心,属下担心她对千岁另有企图。” 沈芳洲不置可否地抬抬右手:“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秦观起身告辞,沈九客气地将他送出亭外,重新回来的时候沈芳洲已经站在书桌边,将写好的信递给沈九。 “晚餐之后,你将此信送到本王房里,就说是刚刚收到的密函。” “是!” 沈九两手接过,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地暗暗一惊。 信纸上,只有两行字—— “江南徐州密报,杜若非杜相之女。” “千岁这是……要将此事告诉夫人?” 沈芳洲没有回答,只是挑袍迈出亭门,一路顺着石阶走下山去。 第145章 也找不到这么一号人物 前院客厅。 杜钧将杜若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一圈,还是放心不下:“姐姐不会是明明有伤在身,故意不告诉我吧?” 杜若白他一眼:“难道我还要给你跳个胡旋舞不成?” “姐姐还会跳这个?”杜钧笑道。 抬手在他额上轻敲一计,杜若肃起脸色:“马上就是春试,你的功课可复习了?” 一提春试,杜钧顿时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下去。 背书他咬咬牙也就背了,可是算术题,他看到就头大。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说数科夫子出得那些题,要不就是养鸡养兔子,要不就是量地,我又不是山野村夫,也不打算当文书先生,学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杜若语气严肃,“数学学得是逻辑思考能力,那可是大大的有用。” “可是我……我真不会。” “哪道不会,我教你。” “姐……” “你想不想进云家军了?” 杜钧无奈,只好招呼着小厮安儿将他的书本抱进来。 杜钧从里面翻出一本书,递到杜若手里:“夫子说了,这次要考的题就是这里面的。” 杜若只看一眼上面《九章算术》的书名,人就笑了:“简单!” “就这还简单?” “我教你一个办法,只要你学会了,这上面所有的题你都会做。” “真的?” “真的!” “什么办法?” 杜若站起身,将他带到侧院的小书房,取出纸笔:“你挑一道不会的。” 杜钧翻了翻书,停在一页,指了指上面的一道题:“就这个吧,‘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个简单,把鸡设成X 。” “爱……克丝是什么丝?” 杜若在纸上写了一个“X”,“就是它,这是一个英文字母,是一种异域文字,你不用管他什么意思,总之呢它就代表鸡的数量,鸡兔一共三十五头,鸡这么多,那兔子呢?” “兔子……一共三十五个头,减去鸡的就是兔子呗。” “聪明,兔子就是35-X。那鸡有几只脚?” …… 国子监的夫子讲课,一向是文白混杂,明明是简单的题也能讲得无比复杂,杜若的讲法却是刚好相反。 杜钧原本就是聪明人,只是不肯用功,平常不是逃学就是睡觉。 现在认真一听,很快就明白过来。 听了两道题,已经可以举一反三,把杜若教他的方程法用到别的题目上。 一通百通,接下来的几道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姐,你太厉害了,要是你给我上课,我科科都能上甲上。” “少拍马屁,快写!”杜若将一颗松子丢到嘴里嚼着,“过两天春试骑射,云将军也要来做监考,你可要好好表现。” “放心吧,背书我不行,论起骑射,本少爷可是厉害着呢。”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我家三少爷的本事。” “肯定不给千岁夫人丢人。” …… 姐弟二人边学边聊,很是开心。 窗外,沈芳洲靠在廊柱上,听着姐弟二人的声音,却是微微皱眉。 英文字母? 如果他猜得没错,杜若那晚在纸写的那些鬼画符文字,很可能就是她说的这种文字。 杜若醉酒时曾经说过,她有很多老师,还曾提到一个叫“科学家”的,可他查遍朝堂江湖,也找不到这么一号人物。 三岁被杜家收养,入京之前从未离开过徐州…… 他家这位夫人,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学的? 第146章 洗澡 翠莺端着茶水过来,看到站在廊下的沈芳洲,停下脚步向他福了福:“千岁,夫人和少爷都在里面呢!” 沈芳洲点点头,带头走进书房。 放下手中剥到一半的松子壳,杜若轻轻抬起脚尖在杜钧腿上踢了踢,向他做个眼色。 写题的杜钧放下毛笔起身,向沈芳洲抱拳一拱手:“见过千岁。” 上一次,被人陷害杀人,沈芳洲在大堂上帮他说话,杜钧也是看在眼里的。 虽不至于对沈芳洲彻底改观,可是毕竟也有几分感激,因此对沈芳洲也算是客气。 沈芳洲点点头,不冷不淡的样子,“既然来了,晚上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翠莺,吩咐厨房一声。” 没有征求二人的意见,沈芳洲转身走出书房。 杜钧看他走远了,撇撇嘴:“我才不要吃他的饭,写完这几道题我就走。” “让你留下就留下,你也不是孩子了,以后不可如此义气用事。”杜若提醒他一句,重新靠回书桌,“快写。” 杜钧将几道题写完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佣人过来请二人到侧厅用饭。 两姐弟赶到的时候,沈芳洲已经入座。 二人分头坐下,杜若只担心杜钧因为沈芳洲在,吃饭拘谨,很热情地帮他夹菜布饭。 “尝尝这个,肉特别嫩。” “谢谢姐姐。” “还有这个……你也试试!” …… 姐弟二人很是亲昵,沈芳洲看在眼里,心下便有几分不悦。 半空中,杜若的筷子轻轻一转,将一块青菜放到他的碗里。 给杜钧就夹肉,给他就夹青菜?! “本王也要吃肉。” 杜钧撇撇嘴:“千岁自己不会夹?” “吃你的饭!”杜若瞪一眼弟弟,挑过一块瘦肉放进沈芳洲碗里,“就一块,你这几天不能多吃肉。” 沈芳洲垂眸注视着碗里那块手指头大小的瘦肉,没有再出声。 杜钧看在眼里,心下就闪过几分快意。 哼!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又如何,还不是被我姐吃得死死的。 三个人一起吃过晚饭后,杜若亲自将杜钧送出大门。 “从明天起,你每天下学就直接过来,我好好帮你复习复习功课。” “好,不过……”杜钧看一眼她身后千岁府高耸的门阙,“那厮不会不高兴吧?” “这点主姐姐还能做。”杜若扬扬下巴,“快回去吧。” “好,那我明天再来。”杜钧答应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向杜若挥挥手,带着小厮离开。 比起回家被父亲训斥唠叨,他当然更愿意到姐姐这里来。 目送杜钧离开,杜若信步闲庭来到后院,准备查看一下沈芳洲的伤口,帮他做一次清创换药。 寝室和书房都不见沈芳洲身影,杜若招手唤来门口听唤的一个小丫环。 “千岁呢?” “回夫人,千岁刚刚吩咐过下人备热水,这会儿应该在浴室洗澡。” “你进去提醒下人们一声,不要让他们打湿千岁的伤口。” “夫人,恕奴婢不敢从容。”小丫头低着头,“千岁洗澡的时候,从不要别人伺候,谁要是敢进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杜若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像沈芳洲这样的骄傲之人,只怕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残缺之身。 第147章 你嫌弃本王 向小丫环挥挥手示意对方去忙,杜若在客厅思量片刻,转身走进通往浴室的角门。 穿过一道温暖的廊道,挑起隔水气的牛皮帘子,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隐约还有几分清爽的淡淡香气。 水气蒸腾,影影绰绰。 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一片隐约光影。 杜若没有细看,收回目光停下脚步,刚要开口,一只手已经从身后伸过来,扼住她的咽喉。 “是我。”杜若急语。 沈芳洲认出是她,手掌依旧扼在她的咽喉,手指到底还是放松几分:“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提醒千岁一声,千岁有伤在身,最好是用湿巾擦身,不要沐浴,另外,千万注意不要打湿伤口。否则伤口感染,恢复起来可就麻烦了。说完了,我走了。” 她抬起手掌想要拉开沈芳洲的手指,手刚抬起来,一只棉巾就落下来。 “刚好,帮本王擦背。” 杜若:…… 虽说身为医生,她什么也都见过。 可是那是在手术台上,手术台上无男女,现在可是在浴室,就算他缺点零件也是男人不是。 她抓着毛巾,努力不让自己去看身后的沈芳洲。 “我去唤沈九……” 男人横迈一步,挡住她。 “你嫌弃本王?” 杜若想要闭眼已经来不及了,视线里清楚地看到面前近在咫尺的沈芳洲。 男人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赤裸的胸口上还沾着水渍,精瘦的腰身一侧贴着纱布,水珠顺着腹肌滑下来,淌进…… 长裤?! 原来没脱光。 杜若暗松口气:“当然没有。” 虽说少点零件,但是这宽腰窄背和一身漂亮的肌肉,绝对称得上养眼,怎么会嫌弃? 沈芳洲转过身,在换衣用的圆凳上坐下。 杜若只好走过来,将棉巾用热水绞湿,抬手理开他背上的湿发。 男人有着漂亮的背肌线条,借着琉璃盏里透出来灯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疤痕,几乎密布整个后背。 伤痕对于杜若并不新鲜,但是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疤痕,哪怕是她也是头次看到。 疤痕的形状并不规则,很明显不是利器所致。 看这疤痕的样子就不难猜到,这应该是他初入宫杀人之后,被鞭打留下来的痕迹。 漫画里的画面再次浮在眼前,小小少年,满身是伤,奄奄一息被丢在废弃的宫殿里…… 杜若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夜他是怎么从鬼门关里煞过来的? 看她迟迟没有动作,沈芳洲微微皱眉。 “吓到你了?” “没有。” 杜若展开湿帕,擦过他背上的伤痕。 疤痕早已经痊愈,可是下意识的,她还是放轻力量,棉巾轻拭过肌肤,似乎是生怕将那些疤痕擦疼。 只是这一点,连杜若自己也没有感觉到。 沈芳洲坐在圆凳上,看不到她的表情和动作,只能感觉到棉巾一下一下地拭过肌肤。 很轻,很温柔。 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幼时,父亲每次打仗归来,母亲也会这样帮他一点点擦掉身上的血污。 父亲一生从未纳妾,更不曾有半次眠宿花柳。 娘亲对父亲也是忠贞不二,至死都没有离开他半步。 他侧眸,看向去重新绞棉巾的杜若。 若他沈芳洲也有那一天,她会像娘亲一样,不离不弃,和他同生共死吗? 第148章 关她屁事 用干净棉巾帮沈芳洲擦干身上的水渍,杜若取过架子上的衣袍披到他肩上,在手帮他把湿发理好。 “回房吧,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二人重新回到寝室,杜若取过要吃的药递给他。 沈芳洲吃过药在枕上躺下,杜若则打开檀木盒子,从里面需要的药水和纱布等物,揭去旧纱布,仔细为他的伤口清洁换药。 沈芳洲靠在枕上,视线从她的手指移上来,落在杜若低垂的长睫毛上:“那天,你是怎么逃出火灾的?” 杜若早就料到他会有此问,事先就准备好答应,因此也是答得干脆利落:“我们运气好,花园里有一个土窖。” “千岁!”沈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南密函。” “呈进来。” 沈九推开门,走进内室,两手捧着封着的密信走过来,送到沈芳洲手里。 沈芳洲打开信看了看,向他扬扬手,观察一下杜若的表情,他随手将信塞回信封放到枕边。 杜若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地帮他重新消毒包扎好伤口,抬起脸才注意到枕上沈芳洲长睫低垂,呼吸低缓,看样子似乎是已经睡着。 只当是他失血和受伤引起的疲惫,杜若也没有多想。 轻手轻脚收拾起杂物,她顺手帮他拉过薄被盖到身上,注意到他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杜若无语地扬眉。 有伤在身还这么爱干净,少洗一次儿头发都不行? 头发这么湿着睡着,万一到时候感冒可就是雪上加霜。 伸过手指,她轻轻晃晃沈芳洲的肩膀。 “千岁!” 沈芳洲任她摇晃,没有反应。 让他睡的时候不睡,现在倒睡得像死猪一样,到时候感冒了可别怪她。 杜若将纱布等物放回檀木箱子,转脸看到托盘上沾着血的纱布,又是心头一软。 这个时代没有吹风机,她只能拿过干净的棉巾,帮他裹住长发吸掉上面的水渍。 注意到那封密函沾了水,杜若顺手拿过来,用棉巾拭拭上面的水站起身。 枕上的沈芳洲微微睁开眼睛,偷睨着她的背影,看着杜若捏着那封密函走到桌边,男人的眉也是一点点皱紧。 准备这封密函,他就是想要让她知道,杜祖恩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没有必要为了那只老狐狸出生入死。 可是现在,眼看着杜若真的拿起那封密函,沈芳洲反而有一股郁气从胸口升起来。 她嫁给他,难道真的是为老狐狸打探消息? 男人搭在被上的拳头,一点点地握紧。 杜若并没有感觉到,身后那对目光复杂的眼睛,随手将密函放到桌上一角。 密函落在桌上,一声极轻的声响。 沈芳洲斜对着桌子,看得无比真切。 她竟然…… 没看?! 将密函放到桌上,杜若淡淡转身。 好奇心害死猫。 无论是还是电影里,偷看秘密的人都是死得最快的。 身为一名炮灰女配,她必须要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远离这些危险。 对这封密函的内容,她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什么朝堂纷争,什么江山天下,关她屁事?! 第149章 算你乖 沈芳洲闭着眼睛,听着她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回来,感觉着她的手指轻轻帮他擦拭头发,握紧的拳缓缓放松。 帮沈芳洲把头发擦干,杜若替他拉好被子,重新走到桌边继续写她的教案,写完教案之后,杜若取出换洗衣服走进浴室洗澡。 沈芳洲利落起身,拿过桌上的密函。 纸上他特意折出的记号还在,这足以证明她确实没有动过。 将密函重新放回原处,沈芳洲躺回枕头。 片刻,杜若去而复返。 这一次,她依旧是看也没看密函一眼。 仔细擦干湿发,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躺到内侧的空枕头上,杜若很快就和周公玩儿去了。 沈芳洲睁开眼睛,侧过脸注视着女孩子沉睡的侧颜。 抬起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男人的唇角一点点地向上弯起。 臭丫头,算你乖! 计划没有按照他的安排进行,沈芳洲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欢喜。 …… …… 翌日。 太医院。 今天病人不太多,又有杜若坐诊,更是事半功倍,不到正午就已经结束。 杜若仔细洗净两手,正准备去药科的院子找乌柏,对方已经不请自来。 “苏兄,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拉住杜若的胳膊,乌柏一脸激动地将她拉到墙角,“我按照苏兄的建议改造了温室,这次移载的药草一颗都没死。” 杜若也是心头一喜:“走,去看看。” 二人一起出了太医院,来到乌柏的药铺后院的温室。 果然,温室内的所有药苗,都是长势茁壮。 那几十株乌柏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稀有药草小苗,也都生得油绿绿的,显示出蓬勃的生机。 这些珍稀的药草,因为生长习性特殊都是生在野外,由经验丰富的药农在深山老林之类的偏僻之地寻来,再层层倒手之后,价格自然也是居高不下。 现在乌柏在温室中种植成功,也就意味着他的财路已经打开。 “太好了。”杜若赞许地点头,“看来,乌兄发迹指日可待。” “不是我,是我们。”乌柏认真纠正,“咱们可是说好了,这药铺你也有一半的。” “既然如此……”杜若神秘一笑,“我还有一个经营的建议,乌兄要不要听听?” “街角有家小酒楼烤鸭做的不错,我们到那里边吃边聊?”乌柏笑道。 “那我就客随主便。” 二人说说笑笑出了药铺,刚刚迈下台阶,就见一架马车急急驶过来。 二人停下脚步为马车让行,哪想车夫一拉马缰,马车竟然在二人面前停下来。 车夫跳下车来,向杜若和乌柏一拱手:“请问,哪位是苏木苏先生?” “我就是。”杜若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您是?!” “手下粗鄙,惊扰到先生了。”车帘挑开,一位生得资容出众的红衣女子钻出车子,踩着车凳下了车,款款行到二人面前,优雅地向杜若福了福身,“小女子姓柳名唤轻烟,久闻苏先生医术非凡,我家先生偶染风寒,能否麻烦苏先生出个诊?” 第150章 150?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杜若拱手回了礼,客客气气开口:“承蒙姑娘信任,只是苏某尚未取得医生文书,不能在院外就医,自然更不能出诊。” 这一句,当然就是塘塞。 只看女子打扮就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如果真是风寒这样的小病,无需找什么名医,是个郎中就能治。 如果不是风寒,对方却说是风寒,明显就是另有隐情。 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请她出诊,谁知道对方安的什么心? 轻烟弯唇一笑,右手探过来,葱白指间不露丝毫烟火气地夹着一张银票,写着面值那面正对着杜若,赫然是“一千两”。 “知道先生辛苦,这是预付的诊资。” 杜若在面巾下勾勾唇角。 有钱人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大的手笔就看个风寒,你骗鬼呢? “苏某每日都会在太医院义诊,若姑娘真的如此信任苏某,不妨请你家先生到太医院参加义诊,到时候苏某分文不取。” 轻烟尚未说话,旁边的车夫已经变了脸色。 “姓苏的,你别不识抬举……” “不得无理!”轻烟喝斥对方一声,重新转过脸来向杜若赔个笑脸,“轻烟教导下人不利,还请苏先生不要见怪。既然先生种种不便,那轻烟就不强求了。先生请便!” 向对方点点头,杜若拉着乌柏就走。 车夫皱着眉:“姑娘,你看这……” 看着二人渐远,轻烟脸上笑意敛起,美眸里染上寒色,“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 …… 成德酒楼门口。 “苏兄,请!”乌柏客气地为她挑开门上的帐帘,二人一起走进店门,“苏兄现在可真是名声在外,都已经有人幕名前来求医了。” 杜若笑了笑,没出声。 名声是把双刃剑,刚刚这一对主仆明显是来者不善,只怕没这么好打发。 “两位客官,楼上请!” 客小二客气地将二人请上楼,让到靠窗的一张桌前。 乌柏站在桌边,“没有包间了吗?” “真是抱歉,几个包间都满了。” 乌柏也听说杜若面相丑陋,只担心她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摘 “不用了。”杜若在桌边坐下,抬手摘 看到她的疤,乌柏也是微微一惊,不过很快就把情绪掩饰住:“苏兄说哪里话,不过一道疤还能吓着人了?” 小二天天接待客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因为杜若的疤显出什么惊奇,帮二人倒上茶水,招呼着二人点了菜,人就下楼为二人备菜。 二人喝茶等菜的时候,乌柏好奇地向杜若询问:“刚刚苏兄所说是什么法子?” “乌兄可曾想过,为什么有许多穷人看不起病?” “其实大多数药都不贵,贵的是诊金。” 普通人看个头疼脑热,药是花不了多少钱的,相比起来诊金才是大头。 “那……”杜若笑问,“若是可以省去问诊这一步呢?” “可是,没有方子,伙计怎么抓药?” “若是我们把药做成成药,标明用途,像一些普通病症,完全可以省去问诊的环节。” 第151章 151?? 谁能过得了美人关 “苏兄所言极是,如果真能如此,那当真是百姓福祇。药方制成蜜丸并不困难,但是……”乌柏皱起眉,“这方子因人而易,如何统一啊?” “退热的药退热,止疼的药止疼……让药各司其职不就行了?” “妙!”乌柏击掌叫好,“若是普通风寒,便可退烧加清火,若是有咳嗽的再加上祛痰止咳即可……苏兄果然聪明过人,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不是她聪明,只是因为她的时代,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这功夫,小二也将二人的饭菜端上来。 二人持箸吃饭,乌柏就激动地与她探讨着各种药方的配比。 他是学药科出生,对各种药的习性了若指掌,什么相生,什么相克,什么适合配伍……如数家珍。 平日里又研习医书,了解医术之道。 杜若的这个建议,刚好适合乌柏执行。 杜若仔细倾听,不时给他一些建议。 这时候客人也渐渐多起来,身侧的一桌客人边喝边聊,从天气一路聊到皇宫秘事。 “听说啊,那皇后直接就吓得摔了一个大马趴。” “不会吧?” “我家亲戚是给宫里送菜的,那还能有假?” “太后再美,那也是昨日黄花了,要说起来,这京城最美的还是杜家小姐。那天我在刑部大堂外看得真真的,比仙女都好看。” “可惜,嫁给一个太监,天天守空房。” “谁说不是……” “这位九千岁,那可是心狠手辣,这位相府大小姐……命苦啊!” …… 听八卦听到自己头上,杜若自嘲地扯扯唇角。 “请问几位仁兄。”一个清悦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说的这位杜姑娘,可是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杜相千金杜若。” 声音是从杜若与乌柏相邻的桌子发出来的,杜若抬起脸,刚好从乌柏身侧看到对桌。 桌边是两个男人,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面对着杜若的方向。 说话的男人背对着杜若的方向,一身竹青布衣,头上斗笠垂下的布蔓遮着脸,因为转过脸向几人问话,布蔓抬起露出半截线条漂亮的下巴。 “不是她是谁?”一个汉子答。 青衣男子语气客气:“几位刚刚说她嫁人了?”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小二将烤鸭放到杜若桌上,也加入八卦的行列,“这位杜小姐,前几天刚刚成亲,现在人家可是千岁夫人了!” “杜相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舍得将女儿嫁给一个太监?”清秀少年好奇追问。 “听说是皇上下旨赐婚。” “什么赐婚啊,这宫里现在还不是九千岁说了算,太监也是男人不是,谁能过得了美人关?” “我也听说了,成亲当天就见了红,这男人根都没了,怎么弄的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宫里那些娘娘宫女的寂寞了,还不是找太监解决,人家的法子多着呢!” 接下来的话题很快转向少儿不宜,几个汉子边说边笑,语气极是龌龊,杜若和乌柏都是听得暗暗皱眉。 嘭! 青衣男子的酒杯重重摞在桌上。 “住口!” 第152章 152? 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世道 几个八卦的汉子吃了一惊,错愕地转过脸,其中一个已经有几分醉意,抓着杯子站起身。 “娘西皮的,老子说话关你屁……” 刷—— 半空中,闪过一道蓝影。 嘭! 伴着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骂人的汉子摔出去,砸在一旁的空桌上。 顿时,茶杯筷子散落一地。 一脚踩住大汉胸口,少年人定住身形,身后剑柄上缠着的白色布带还在轻轻飘扬,脚上加力,少年笑问:“还骂吗?” 那汉子也知道遇到狠角色,早吓得醒了酒,脸色煞白地躺在地上,嘴唇都在打颤:“不……不敢!” 四周几个吃饭的宾客都是吓得从椅子上站起身,乌柏吃惊的站起身,用身子挡住坐在桌边的杜若。 杜若皱了皱眉,人坐在桌边没动。 小二哆嗦着抓着抹布,也是不敢上前,只是结结巴巴地赔着笑脸:“客官,客官息怒,息怒啊!” 青衣男子长身而起,目光扫过众人,视线在坐在桌边的杜若身上定格,优雅地抱起两拳一拱手。 “叨扰诸位,今天的饭我请!鹿儿,付帐。” 被唤为鹿儿的少年答应一声,抬手在汉子脸前虚虚一划。 “下次再像长舌妇一般乱嚼闲话,撕了你的舌头!”那汉子吓得缩起身,鹿儿坏坏一笑,顺手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丢到小二手里,“剩下的,算是打坏的杯盏。” 说完,脚步利落地追到青衣男子身后。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挨打的汉子扶起身,小二则小跑过去,收拾摔坏的杯盏。 “苏兄没吓到吧?”乌柏问。 杜若轻轻摇头。 实习的时候经常跟着老师值班急诊,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不过就是打个架,还不至于把她吓到。 乌柏侧脸看向窗外,语气中不无感叹,“这些应该是江湖人,这么大的剑我还是头回见。” 杜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楼下,青衣男子与少年鹿儿已经上了马,青衣男子身上不见武器,那少年背上裹着布条的大剑却是格外显眼。 和普通的剑不同的,这少年的剑没有剑鞘,而是用布带裹住剑身——那是一把无刃剑。 青衣、布笠,使一把无刃大剑的少年鹿儿…… 这些特征实在是太明显,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这位极有可能就是漫画里提过的江南青帮帮主燕归。 漫画里前几卷对燕归描写不多,甚至连正脸都没露过,只是侧面说明过青帮在江南势力极大,这位在江湖上也是一向有威望。 修罗门来了,青帮也来了…… 最近的京城,可真是藏龙卧虎。 “苏兄要不要再添些酒菜?” “不用了。”杜若收回视线站起身,“下午我还有事,要早点回去。” 今天的义诊已经结束,她不必再回太医院,刚好回去千岁府,利用这段时间继续向秦观和花四娘学习毒术和易容术。 技多不压身。 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世道,还是要多学些自保的手段,好不容易续来的小命,她可得努力多活几天。 第153章 果然不是善茬 二人一起出了酒楼,重新回到太医院门口,杜若从马袋里取出特意为乌柏准备的一份笔记递给他。 “这是这几天上课的内容,你回去好好看看,哪里不明白随时问我,明天午后我在学院讲解剖课,已经向百草先生打过招呼,让你过去打下手,你也跟着顺便学学。” 乌柏双手接过:“谢谢师傅,乌柏一定努力研习。” 尽管杜若表示过他不用以师傅相称,可是私下没人的时候,乌柏还是很恭敬地称呼她为师傅。 道别乌柏,杜若骑马离开。 绕道来到千岁府附近的小巷,她停下马看看四周,打算找机会换下身上的太医院院袍和脸上的刀疤面具。 巷口光影一暗,跳出一个人来,正是之前赶车的车夫。 “苏先生是自己跟我走……”车夫晃晃手中的匕首,“还是让我们兄弟动手?” 杜若转过脸,身后也有一个人。 果然,不是善茬! 杜若好整以暇地拉拉遮脸的面巾,抖了抖马缰,“那就烦请二位带路。” 车夫冷笑一声,轻扬下巴,杜若身后那人走过来伸手去牵杜若的马缰。 半空中,有淡淡的香气。 那人下意识地吸吸鼻子,手还没碰到马缰,人就无力地软下去倒在地上。 杜若在袖子里弹弹还沾着药粉的指甲。 恩! 不愧是药谷第一长老的毒药,果然立竿见影。 车夫眼看着同伴倒下,惊呼一声,飞纵起身向杜若抓过来。 杜若挥出右手,一只球形物从她袖子里飞出来,在半空中爆开,散发出一片淡紫色的雾尘。 车夫猜到有毒,在半空中使个千金坠定住身形,迅速后退出十几步之外,等他挥退烟雾,杜若和马都已经不见踪影。 车夫看看左右,一脸错愕。 邪门! 马蹄声都没听到,怎么人就没了? 捂着口鼻冲过来,拉住倒在中毒的同伴,他伸手试试同伴鼻息,气骂一声背着同伴飞身而起,消失在巷子尽头。 片刻。 杜若现出身形,已经重新换回女装。 这些混帐东西,请不动她就要来硬的,幸好她还有后手。 这年头,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 理理衣裙,她牵着马绕过小巷,从侧门走进千岁府,直奔管家池砚住的院子。 “池老,我又来学艺啦,我记得您可是最擅长暗器的,是不是也一起教给我?” 正在伺喂毒物的池砚惊讶地抬起脸:“上次我教夫人的毒术,夫人都会了?” 不光会了,还用了呢! “当然!”杜若晃晃手指,“要不要我给您老展示展示?” 池砚忙着摆手:“夫人大可不必。” 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他可不想尝试。 …… …… 千岁府斜对面茶楼。 二层雅间,背着大剑的鹿儿趴在窗台上,向千岁府的方向轻扬下巴:“先生,那里就是千岁府,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坐在桌边喝茶的青帮帮主燕回,隔着布蔓注视着千岁府鳞比的楼阁屋宇,“千岁府里戒备森严,不可妄动。” “这些高门贵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鹿儿皱着眉毛,“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过那位千岁夫人啊?” “总有机会。” 鹿儿坐回椅子,一脸无聊的表情:“那……咱们现在干什么? 骨感的长指轻抚着茶杯,燕归脸对着千岁府的方向,缓缓吐出一个字。 “等!”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 第154章 我要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京城城北,寂静院落。 一驾马车停在院门外,看看左右无人,车夫走上前去扣了扣门,紧闭的门拉开一条缝,开门人看看车夫,将门拉开,帮着车夫将马车赶进门去。 开门人将门重新关好,目光落在车厢上,“不是说去请大人,人呢?” “别提了,让那小子跑了……”车夫低骂一句,挑起车帘,看到车厢内已经断气的同伴,气骂出声,“娘的!” 廊道一角,一身红衣的如烟迈步行出来,看到二人,疑惑地迈下台阶:“苏木人呢? “回姑娘!”车夫跳下车辕,“属下失职,让他跑了。” 如烟拧起秀眉,看一眼车内死去的属下,“怎么回事?” 车夫不敢有半点隐瞒,当下仔细将事情经过向她说明。 如烟跳上马车,看看那个死去的属下。 属下已经死了,却并不像一般死人皮肤灰白,脸上像是抹了胭脂一般透着几分粉红。 “媚骨香?!”如烟认出那毒的来头,秀眉拧起,“没想到,他竟然是药谷的人!” “药谷?!”车夫的脸上也写着惊讶,“他们怎么也跑到京城来了?” 如烟皱着眉跳下马车,美丽的脸上也写着凝重之色。 沈芳洲母亲的身份,大多数人并不知情。 当年的一些知情者,现在也都死得差不多。 管家池砚是药谷大长老,平日里鲜少在江湖上走动,认识他的人不多。 在千岁府里,他也一向低调,除知情者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者就是药谷大长老。 因此,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药谷与这位九千岁之间的关系,如烟自然也不会把苏木和沈芳洲联系起来。 “姑娘!”一个侍女急急地奔出门来,“长老他不行了。” 如烟细腰轻拧,人已经如箭一般弹飞起来,冲进内室。 枕上,老者面色苍白,已经是气若游丝。 一侧眉毛上,烧焦的痕迹还在。 若是杜若人在此处,只看这眉毛就能认出,他就是那天领头暗杀她的老者——修罗门舵主江九重。 “爹!”如烟扶住老者的手掌,语气里透着哭腔,“您怎么样?” “爹……不……不行了……”老者吃力地从齿间挤出无力的字音,“烟儿,你……保……保重……” 勉强说出最后一个“重”字,老者无力地闭上眼睛。 “爹!” “舵主!” 事发当晚,沈九带队拿人,所有杀手之中,只有老者拼了一口气逃出来,却也是重创在身。 这几日,如烟为了治疗他的伤病,找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不见起色。 听闻太医院苏木有接骨续命的医术,才会亲自上门相请,希望杜若能够挽救江九重的性命。 俯身在父亲身上痛哭许久,如烟缓缓地挺直腰背:“沈芳洲、杜若……我江如烟与你们不共戴天!” “还有那个苏木,要是他肯过来医治,说不定舵主也不会有事。”车夫也哽咽着骂道。 “没错!”如烟缓缓站起身,“我要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第155章 155?? 正中要害 千岁府后院。 “夫人,这是老身最喜欢用的毒针,小巧精便!”花四娘笑着递过一包银针,“夫人也是女人,想来练这个最合适。” 顺手捏起几根针,花四娘手指轻弹。 刷刷刷! 银针射出,针入不远处的木制人形靶子,针针正中要害。 杜若伸过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根针,学着花四娘的样子,甩手…… 银针飞出去,不见踪影。 “夫人刚开始学,多练练就是!” 杜若再次捏起银针。 抛! 抛! 抛! …… 银针落了一地,也没一根扎在人形靶子上。 “这个……”杜若吐吐舌尖,“针太轻了,有没有……稍微重点的?” 池砚从身上取出几枚星形飞镖:“夫人试试这个,这是老朽爱用的暗器,杀伤力强,而且还可以更加随手所欲。” 他轻扬手,一只镖就飞出去,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回旋回来落在他手上。 “我试试!” 杜若也学着他的样子,抓起一只镖,用力丢出去。 飞镖在半空中拐了弯,直奔翠莺,幸好花四娘及时出手将她拉开,飞镖擦着翠莺的头发掠过,砸中架子上装着药鼠的鼠笼,笼子掉下来,药鼠四下逃窜。 杜若尴尬地抓抓头发,“好像这个太重了,也不太适合我。” “哈……”花四娘爽笑出声,“我练这针,到现在不下五十年了,夫人今天刚上手,哪有那么快的。” 习武也好,暗器也好,都要自幼练起。 杜若这种半路出家的,想要在短时间内速成,自然是难上加难。 “是啊!”池砚抓住几只“越狱”的药鼠,“夫人才是第一天,慢慢练就是。” 院门口,响起清悦的男声:“把娘的柳叶刀给她试试。” 几人转过脸,这才注意到沈芳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 向他行了礼,池砚转身进门,片刻捧出一只精致的木盒子,在杜若面前的桌子上打开。 长条形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排比手指稍长,形若柳叶的细小刀刃,做工极是精致考究。 一直和手术刀打交待,杜若对刀也是情有独钟。 平日里遇到好看的刀具,也一向喜欢买来收藏。 看到这么精致的飞刀,心下早生出几分喜欢,按捺不住地将手伸过来。 “夫人小心!”池观忙着提醒:“这是精钢合金所制,极为锋利。” 杜若捏起一只小刀,在手里轻轻掂了掂,指尖轻转,刀就在她指尖上转出一个漂亮的刀花。 银针、飞镖她不熟悉,对刀她可是太熟悉了。 站直身子,她对准远处的人形飞镖,捏住刀尾,用力一甩。 飞刀脱手,笔直地向着人形飞镖射过去。 杜若唇角扬起。 果然,还是刀适合她。 然而,她的笑容还没绽开,人形飞镖就因为力道不足,改为抛物线向下,原本瞄准人头的飞刀,斜斜扎在人形靶子两腿之间,固定用的稻草上。 花四娘和池砚都是努力控制住表情不露异色。 翠莺哪有那么深沉,噗得一声笑出声来。 沈九站在沈芳洲身后,也是唇角抽了抽。 行吧,也算是…… 正中要害! 第156章 156? 不过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罢了 “咳!” 沈芳洲重重咳嗽一声。 翠莺小脸一白,止住笑,向花四娘身后缩了缩。 池砚轻声开口:“今天夫人也累了,要不然……明天再练?” 手术刀她能用到炉火纯青,这么一把小飞刀,她就不信她用不了。 杜若抿着樱唇伸过右手,从盒子里捏起第二只飞刀。 瞄准人形木靶,甩出手臂。 当! 飞刀戳在人形靶旁边的树上。 她不急不躁,抓起第三只飞刀,这一次稍稍调整了方向和力量。 噗! 飞刀削过人形靶的肩膀,留下一道淡淡的刀痕。 杜若抿着唇,捏起第四只飞刀。 手臂刚抬起来,就被一只手掌握住。 沈芳洲站在她身后,左手从身后环过来,将她的身体微微倾斜,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手臂。 “脚分开点,下盘要稳,用手腕发力……” 手环在她的腰上,他轻轻抬起她的手臂,调整好她的手部位置,抬手捏住她的手指,轻轻一甩,飞刀正中人形靶的心脏。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帮她找回几分面子,沈芳洲又给她一个台阶下,“本王有事找你。” “一会儿再说。” 杜若并没有领情地从桌前离开,而是抓起第五只飞刀。 这丫头,这么倔? 沈芳洲转过脸还要再说什么,杜若已经甩出第五只飞刀。 没中。 第六只。 没中。 第七中。 没中。 第八只…… 哚! 飞刀掠过半空,刺中人形靶的肩膀。 “小姐好厉害!”翠莺击掌叫好。 沈九不屑地扬扬眉,“你懂什么?” 就是个瞎子像她这种玩法,也能击中几次。 在他看来,杜若不过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罢了。 杜若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抓起下一次飞刀,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方向和力度。 哚! 哚! 哚! 三只飞刀一只只钉在木板上,一只比一只更接近靶子上的红圈——心脏要害的位置。 在场的池砚和花四娘、沈九三人,都是为之色变。 说实话,第一次练飞刀,不中很正常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杜若能够自我调整到这个程度,这已经是超出常人的学习速度。 这么快,她竟然就悟了?! 沈芳洲背着手,注视着女孩子的侧脸,也是唇角一弯。 臭丫头,倒是很有几分沈家人的风骨。 没有再打扰她,沈芳洲迈步走向院门,路过沈九身侧,他停下脚步。 “服了?” 沈九面色一凛,知道是被沈芳洲看出他刚刚对杜若的不屑。 “服了!” 这两个字,他是出自真心。 沈九在西北长大,自幼跟着沈芳洲一起习武,现在还兼任着监察司教头一职,当然也明白习武不易。 像杜若这样,第一天接触暗器,就能真正领悟其中奥秘的人,他也只见过沈芳洲一个。 见沈芳洲迈下台阶,沈九忙着跟过来。 沈芳洲抬起右手,示意他不用跟着。 “去给夫人捡刀。”男人迈步向前,语气凌厉,“她练到什么时候,你就捡到什么时候。” 他的女人,容不得任何人轻视不屑。 哪怕是沈九。 第157章 157? 疼疼疼 池砚和花四娘、翠莺三人自然是落得清闲,在旁边喝着茶吃着点心好不惬意,翠莺翘着兰花指喝着茶,还不忘向沈九挤眉弄眼。 “沈侍卫,好好捡哟!” 沈九撇撇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翠莺拈起一块点心:“小姐,江侍卫骂你是小人呢!” 沈九气结:“我不是骂夫人。” “哦!”翠莺一笑,“四娘,他骂您!” 沈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小姐不是女子,四娘不是女子?”翠莺将点心向花四娘和池砚推了推,“沈侍卫想骂我就直说,别连累别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捡,小姐又没刀了!” 沈九握拳转身。 他宁愿打一辈光棍,也不要成亲! 一直到杜钧从国子监下学回来,沈九才终于解脱。 杜若给杜钧指导完功课,留他在书房温习,她就再次走进花园,认真练习起来。 问春阁。 池砚远远看着花园内的身影,微微皱眉:“夫人这么个练法,身体只怕吃不消,千岁要不要去劝劝?” 沈芳洲半眯着长睫毛,远远地注视着那个身影,轻轻摇头:“想做沈家人,便要能吃沈家人的苦。” 习武之路没有捷径可循,刻苦练习是唯一的办法。 杜若嫁进千岁府,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现在不忍那就是害她,就如同当年父亲狠心训练他一样,要是没有当年父亲的狠心,他只怕早死在那一顿鞭子下,成为皇宫里的孤魂野鬼,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沈芳洲。 池砚没说话,只是目光深邃地看了沈芳洲一眼。 沈家人? 少爷这是已经把杜若当成自己人了吗? 一直到华灯初上,手臂几乎累得抬不起来,杜若这才停下练习,收拾起地上散落的飞刀,注意到草地上,千岁府里散养的仙鹤脱下来的长羽,她顿时眼中一亮。 记得古O洲有用鹅毛羽的先例,或者她也可以用羽毛笔替代毛笔。 帮着杜钧温习完功课,检查过他做好的数学题,杜若又带他一起到前厅用过晚餐,仔细叮嘱他回去好好背书这才吩咐管家送他离开。 她则回到书房,用捡来的羽毛加工成羽毛笔,试着沾上墨汁用了用。 果然,羽毛笔的手感更接近硬笔,比毛笔用起来要顺手的多。 手臂酸疼越发明显起来,杜若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捏捏酸疼的胳膊。 这个小身板一直都是养尊处优,今天确实是练得有点过。 “翠莺。”杜若站起身,“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泡个澡。” 沈芳洲好洁,浴室的热水每晚都会提前准备,以供他随时使用,翠莺很快就跑过来通知她水已经备好。 杜若捏着胳膊走进浴室,人就向翠莺摆摆手,吩咐她去帮忙来换洗的衣物。 走进浴室脱掉衣服,泡到暖融融的热水里,她惬意地轻吁口气。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杜若只当是翠莺进来,眼睛都没睁开,抬起一只胳膊到半空。 “手臂酸死了,快来帮我捏几下。” 身后的脚步迟疑一瞬,到底还是走过来,托住她的胳膊,手指落上她的手臂。 被对方捏得有点疼,杜若皱眉转过脸。 “疼疼疼,你想捏死我……” 看清坐在池边小几上的沈芳洲,她瞬间石化。 第158章 158? 将与城 “千岁?”杜若触电般将手臂抽回来,在水下掩住胸口,原本舒展的两腿也是迅速蜷曲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沈芳洲的视线掠过雾气下水面上荡起的涟漪,凝在她染着桃花粉的面颊:“本王不能来吗?” 二人已经是夫妻,杜若当然不能扯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大旗。 “我只是……担心千岁的伤口。” “夫人如此关爱本王,本王也应该投桃报李。”他弯下身来,伸过一根手指挑起她垂着颊侧的湿发理到耳后,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耳廊,落在女孩子凝脂般的肩膀。 杜若抿着唇没动,皮肤上却已经升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沈芳洲半眯着凤眸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指尖掠过她的锁骨,缓缓地擦过第一根肋骨,伸到水面之下。 “千岁!”杜若伸过一只手掌捉住他的手指,“……小心弄湿衣袖。” 她的声音,些微有点颤。 尽管脸上努力保持着镇静,沈芳洲还是从她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感觉到她的紧张。 他弯下腰来,鼻尖靠近她沾着水珠的耳尖,似有似无地轻轻蹭了蹭。 杜若的呼吸顿了一顿,又急了几分。 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他指尖斜缩回来,勾住她的下巴,将她转过脸与他对视。 “夫人的月事,应该没了吧?” 杜若:…… “那个,我……” 这个问题让她如何回答? 若说有,那肯定是骗人。 若说没有,他要干什么? 她急中生智,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没有谢谢,千岁给我的飞刀。” “夫人要怎么谢?”沈芳洲又向她凑近几分,近得鼻尖几乎都蹭到她的,“以身相许吗?” 咳! 杜若差点被自己呛到。 “杜若愿意为千岁……做牛做马。” “本王不要夫人做牛做马。”沈芳洲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只要夫人对本王真心即可。” “我……” 杜若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按住嘴唇。 “别说谎!”沈芳洲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最恨别人骗我!” 杜若轻轻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垂下睫毛,没有再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太热切,让她有些不自在。 沈芳洲凝视着她的唇,终于按捺不住,低头咬下来。 他看得出她的躲闪,也知道她对他并没有那般真心。 他不管,他就是想要她,要她对他真心以待,要她对他死心踏地,要她…… 永远离不开他! 那是狂热中透着惩罚意味的。 他像是攻城的将领,不客气地攻进她的城池,肆意掠夺索取,让她战栗颤抖,又无处躲藏。 这一场战役,没有赢家。 攻城夺池是他,执意放肆是他…… 只是沈芳洲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个人太想占有什么东西,也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那东西的奴隶。 攻城者进了城,便也注定为城所困。 只是不知道那座城池,是否也为这攻城者失了心? “小姐,刚刚千岁还找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翠莺捧着衣服进来,看到水池边纠缠的两人,小脸一红,转身奔出浴室。 第159章 159?? 要在这池子里淹死 拉开那只已经伸到她心脏处的手掌,杜若一个猛子潜到浴池深处,在水下缩成一团。 她竟然…… 太他妈的丢人了! 沈芳洲深吸口气,落在水面下朦胧的人形,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到水池边。 “这是娘亲当年为我配制的药方,一会儿洗完澡涂到手臂上,可以缓解酸痛。” 咕噜咕噜! 水下冒出一团水泡。 只怕他不走,这丫头要在这池子里淹死。 沈芳洲皱了皱眉,站起身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水里传音好,还是他故意走得脚步有点重,缩在池子里,杜若还是听到他的脚步声。 再也弊不住气,她小心翼翼地钻出水面。 浴池边的玉石沿上,放着一只精致的圆柱形小瓷盒。 杜若疑惑地游回来,打开盒盖。 盒子里是淡绿色的药膏,有着清凉的药香。 杜若凑到鼻端嗅了嗅,已经猜出这里面大概有几种她熟悉的草药,其他的药她没闻出来,不过猜测应该是消炎止疼活血一类的功效。 还以为这家伙是故意进来耍流氓,原来是给她送药膏。 齿间还留着几许茶香,那是沈芳洲喜欢的碧螺春的味道。 想起刚刚的事情,杜若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身为医生,她当然也清楚,有些事情是人类的正常反应。 但是…… 她为什么不排斥?! “小姐?”翠莺捧着衣服,坏笑着从屏风后探过脸,“奴婢进来了哟?” 杜若没好气地斜她一眼:“下次我洗澡的时候,记得在外面留一个小丫头看着。” 翠莺放下手中的衣服:“怎么,怕奴婢撞到您和千岁啊!” 杜若在她面前,从来不端小姐架子。 翠莺现在在她面前,自然也是越来越大胆。 杜若:…… “我是让你拦着千岁!” “拦千岁?”翠莺吐吐舌头,“我可不敢。” 杜若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别说她不敢,放眼这整个千岁府,又有谁拦得住沈芳洲? 哪还有心情洗澡,杜若捧水洗一把脸,接过翠莺手中的棉巾。 刚刚准备顺着台阶上来,旁边翠莺就惊呼出声。 “小姐,您!” 杜若疑惑地看看自己,这才注意到腰边的水里有明显的血迹,她抬手抚额,无语凝噎。 真是……“祸不单行”。 好在,翠莺也是女孩子,又跟在杜若身边许多,对应付这种事情倒是很有经验。 小丫头快步离开,很快就把杜若需要的衣物和东西准备好。 帮着杜若穿戴整齐,二人重新回到寝室,翠莺又取来绵巾帮她擦拭头发。 擦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小姐来月事,要不要奴婢找婆子和千岁说一声?” 这些天入了千岁府,跟着那些丫环婆子也学了不少,翠莺当然也清楚,女人来月事的时候是不能同房的。 刚刚二人亲亲我我的,这晚上要是一时兴起。 “不许说!” 杜若立刻否定她的提议。 前几天刚来过一回月事,现在又来一回,那家伙知道她骗他,指不定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万一千岁他想要再和小姐亲热……” 再?! 杜若俏脸一热:“他敢乱来,我就阉了他。” 翠莺:“千岁不是都阉过了?” 杜若:…… 一时生气,忘了这岔。 第160章 160?? 还演 擦干头发,见沈芳洲还不见人影,杜若吩咐翠莺去休息,坐到桌边准备整理一下下次上课的内容。 右臂沉重如灌铅,小腹也是隐隐不适,她索性放下手上的羽毛笔。 视线触到桌上那只装着药膏的瓷盒,杜若打开盒盖,将里面的药膏涂上手臂。 药膏起初清清凉凉,片刻,又升起暖融融的感觉,手臂肌肉的酸疼竟然真的有所减轻。 “千岁!” 窗外,传来值夜的侍卫与沈芳洲打招呼的声音。 杜若一惊,利落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以最快地速度脱掉衣服钻进被子。 来硬的,她不是对手。 来软的,又要撒谎编理由,万一被他识破反倒更加麻烦。 眼下,她只有最简单的一招—— 装睡! 沈芳洲进了门,扫一眼甩在屋子正中那只女子在家里穿的软底布鞋,目光落在桌上。 杜若用过的羽毛笔,随手放在纸上。 视线扫过纸上的字迹,沈芳洲捏起羽毛笔试了试手感。 沈芳洲的母亲自幼就跟着父亲行走江湖,大江南北都去过,甚至远赴西域异国见闻极广。 沈芳洲会的几种异域文字,也都是来自母亲的言传身教。 他曾听母亲说过,一些西域异邦并不习惯使用软笔,而是用硬笔书写,握笔方向也与中原不同,杜若喜欢使用异域文字,这笔怕也是从异域学来的。 视线掠过纸上未干的墨迹,沈芳洲转脸看向垂着帐蔓的罗床。 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他迈步走过来,侧身坐在床侧,将杜若拉到脸上的被子向下压了压。 杜若闭着眼睛,努力保持着呼吸轻缓。 捕捉到她睫毛轻轻一抖,沈芳洲微皱起眉,抬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开。 杜若咬着牙没动,他就伸手过来,捏住她的中衣衣带,一把扯开。 混蛋东西! 杜若只好装着被他吵醒的样子睁开眼睛,抬起手来假装揉眼睛,人就悄悄向床里挪了挪,不露痕迹地将衣服掩紧。 “千岁,您回来了?” 还装? 沈芳洲没说话,伸过手指捏住她的的第二根衣带。 “千岁!”杜若抓住他的手腕,坐起身,正色对上他的眼睛,“千岁不想听我说谎,那我实话实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如果千岁真的喜欢我,应该尊重我的意愿。据我所知,当年的西北王与王妃相敬如宾,我想,他肯定也不会强迫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听他提到父亲,沈芳洲眼中戾色微敛。 父亲是个武人,对娘亲却一向是疼爱有加。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对手下一向粗声粗气的男人,对娘亲却是半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可是…… 娘亲对父亲也是关爱倍至,将父亲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会吗? 沈芳洲抬眸注视着杜若,神情复杂。 看他表情阴晴不定,杜若也怕自己不小心触到他的逆鳞,当即软下声调:“更何况,千岁有伤在身,应该好好休息。” 听她提到他的伤,沈芳洲再次想起二人遇险时,她去而复返拉住他手掌的样子。 松开抓住她衣服的手指,沈芳洲缓缓开口:“本王不会强迫你。” 第161章 161? 整个大楚的女人都得不到的待遇 杜若提着的心重新落地。 “那……”她拉紧衣服,顺手抱过自己的枕头,“我到暖阁睡。” 死丫头,还要和他分房? 沈芳洲皱眉伸臂,拦住她的去路:“我爹和我娘可不会分开睡。” 听出他的不悦,杜若也怕得寸进尺激怒他,当即扯扯唇角,回他一个无辜的笑容:“我就是担心会不小心碰到千岁的伤口,千岁不介意那我就留下,挨着千岁睡还暖和呢!” 这一句,倒是实话。 初春时节,夜晚寒凉。 穿越之前的这个时候,她晚上还要开空调取暖。 暖阁那就是给下人睡的地方,位置在西边的阴面,一天到晚都晒不到太阳,连点人气都没有。 现在又不是烧地龙的时节,想想就冷。 将枕头放好,杜若重新钻回还没捂热的被窝,光脚碰到凉被子,忙着又缩回来。 古代有钱人就喜欢铺这些凌罗绸缎,大晚上凉得像冰块一样,哪有棉床单睡着舒服暖和? 沈芳洲脱掉外袍,躺到她身侧,看着缩在床最里头,受气包似的一小团。 “过来。” “我这挺宽敞的。” “过来!” “我身上凉……” 沈芳洲手一伸,直接将她拉过来。 杜若下意识地将手护在胸前隔开二人,这个时代可没有胸衣,几层薄布什么也隔不住。 隔着一层单衣,沈芳洲分明感觉到她小爪子冰凉。 怪不得医书上说女子属阴,盖着被子还能冷成这样? 他合拢手臂,将她在怀中拥紧。 脸被挤到他的颈窝,杜若心中警铃大作:“千岁说过不会逼迫我的。” 死丫头,帮她取暖还不领情? 沈芳洲轻哼:“夫人不是说过,本王最喜欢出尔反尔。” 杜若:…… 说他一句就记到现在,这厮还挺记仇! 不过…… 还别说,这人体大暖袋是真暖和。 杜若小心翼翼地缩起膝盖,准备暖暖自己的凉脚。 腿刚抬到一半,沈芳洲的手已经伸过来挡住她。 “不许碰我!” 让她过来是她,嫌她碰他也是他,这也太难伺候了吧? “我就是有点脚冷。” 以为谁愿意碰他? “转过去,背对着我。” 她撇撇嘴,转过身,沈芳洲重新将手伸过来,将她捞到怀里,长臂伸过来,将她膝盖弯起,脚贴上他的小腿。 背贴着他胸口,腰部也是贴着他很暖和,男人的小腿暖暖的抵在她的脚心,胳膊高度正好,比那硬硬的大枕头舒服多了。 只是…… 杜若皱皱眉。 二人这姿态,怎么这么暧昧?! 脸上有点热,她动动胳膊,想要稍稍离他远一点。 “别乱动!”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要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 要要要,你有那东西吗? 杜若心下吐槽,到底是没有再乱动。 万一血流成河被他发现,她可就露馅了。 好不容易哄住这个疯子让他答应不动她,要是这疯批发现她骗他,一时冲动真的要对她做什么,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高床暖被,美男陪睡。 万万人之上的九千岁给她暖床,这可是整个大楚的女人都得不到的待遇,这么一想似乎她也不亏。 算了,她…… 忍了! 第162章 162? 天人之貌 等第二天清晨时分,杜若在暖暖的被窝里醒过来的时候,沈芳洲已经早早去宫中早朝。 有过两次前车之鉴,杜若出门时也就更加小心。 每天都会变换自己的装扮,有时穿男装扮成府里的侍卫,有时候装着翠莺的衣服扮成小丫鬟…… 除了到太医院教书、义诊,她一有时间就回到府里,练习暗器和毒术、易容术,一连几日都是平安无事。 转眼,已经是月中。 杜若还在桌边洗漱梳妆的时候,一位小丫鬟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向她福了福身。 “夫人,千岁在侧厅等您用餐。” “他今天不用早朝吗?” “小姐不是忘了吧?”翠莺取过桌上的牛骨梳,“今天是休沐日。” 她当然没忘,就因为是休沐日,她才早起。 之前和云清泓约好的,今天要去禁军大营看国子监的春试,她还准备借这个机会想办法向云清泓推荐一下杜钧。 平常就算是休沐日,沈芳洲也一向忙碌,毕竟他即要掌管朝政,还要处理监察司事务,每天都忙得很。 今天这是唱得哪一出? “千岁还说,让翠莺姐姐也准备准备,一会儿一起陪夫人出门。”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千岁,夫人马上就来。” 翠莺的语气,明显地透着喜气。 之前她经常和杜若到外面跑,进了千岁府之后,杜若不方便再带她一起行动,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早已经弊得不行,现在听说能出门,自然是心下激动。 小丫鬟回去复命,翠莺就将杜若装首饰的箱子抱过来,从里面娶出一套华美的红宝石首饰。 杜若看着她手中的宝石首饰直皱眉:“这一套首饰至少也有半斤重,你不怕我脖子断了?” “小姐现在可是千岁夫人,千岁邀您同往只怕是要参加哪位大臣名门的宴会,怎么也要打扮得隆重一点,否则岂不是让人嘲笑?”翠莺不由分说,将首饰帮她披挂上身,又捧过胭脂香粉,仔细为她化了妆,取出一套层叠如烟的满绣洒花裙帮她换上,最后还不忘取出一条云霞似地披锦挂上杜若手臂。 退后两步,翠莺上下打量她一眼,满意地勾唇。 “这京城里,小姐若说容貌第二,看谁敢说第一?” 杜若扶扶头上垂着的金步摇:“这玩意能摘了不?” 翠莺挑眉:“不能!” 杜若皱眉:“我是主子,你是主子?” 翠莺一歪头:“小姐您说的,仆人也是人,主子也要尊重。” 杜若无语,这些东西她倒学得快。 “好了!”翠莺笑嘿嘿扶住她的胳膊,“小姐听我的,保证一会儿千岁见了您也要惊为天人。” 杜若白眼。 谁要为他打扮?! 翠莺却是不由分说,向一旁的小丫头使个眼色,二人连扶带拉地将杜若带出寝室。 侧厅里,沈芳洲正在向沈九交待着春猎的准备安排。 “非常时期,事事小心,让周济他们先行一步过去准备,万不得有半点闪失。” 例年春猎,各地的藩王、四周的属国都要过来朝拜,与皇上到夏宫中一同打猎游乐,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毕竟,这是大楚开国皇帝留下的规矩,就是想要提醒儿孙们,哪怕是在和平年代,也不要忘记强身健体,疏于骑射的练习。 小皇帝病体初愈,叶家那边又怀着鬼胎,修罗门人在京城的活动也很频繁,沈芳洲不得不万分小心。 听到外面一阵珠玉轻响,他疑惑侧脸。 布帘挑起,迈进一个人影。 第163章 163? 阎罗之名 长发盘起露出细颈,红裙映着肌肤胜雪,纤腰盈盈一束,如烟裙衣下隐约伸出一点纤足。 见惯平日里杜若清汤挂面的样子,这番红唇妖娆的眼前人,哪怕是沈芳洲也是惊艳一瞬。 拉拉拖在地上的披锦,杜若皱眉坐到桌边。 美人眉头微蹙,凭添几分娇蛮的味道。 女为悦已者容,这一身打扮肯定是因为他。 沈芳洲的语气明显软了几分:“谁惹夫人生气了?” “你!” 好端端地非要和她一起出门,穿这么一身简直就是受罪。 沈芳洲微微皱眉,到底是忍着没和她计较。 “千岁!”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杜若扶住他的胳膊,撒娇,“今天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在家休息?” 她可是佳人有约,哪有空陪他出去参加那些达官显贵的无聊聚会。 平常不让她出门,她恨不得天天往外跑,现在他主动带她出门她倒不想去了? “不行。” “千岁?” “非去不可!” 知道多说无用,杜若手一松,不再理他。 这两位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翠莺和沈九互相看看,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杜若心下有气,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 沈芳洲扫一眼她几乎没动的早餐,皱着眉没出声。 两人一前一后别扭地出了门,台阶下早有下人准备好车马,杜若扶着翠莺的胳膊上了车,自顾自坐到椅子上,沈芳洲也跟着她上了车,斜一眼女孩子的侧脸。 “启程!” 车子左转,然后一路向前。 越向前,路上的人越多,而且几乎都是在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杜若心下好奇,有心询问沈芳洲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咽下,挑起车帘看向外面随行的沈九。 “沈九,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回夫人,上次刺客之事已经结案,南市口今日行刑,百姓们应该是去看围观的。” 行刑? 杜若心中一动。 之前沈芳洲为叶紫辰定下三日之期,时间早过了,这案子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这么说,他今日特意带她出来,就是为了看行刑。 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喜欢看人砍脑袋? 此时,车队已经接受南市口,路上已经是人挤人,马车也只能放慢速度。 隔着车窗,杜若清楚地听到外面的议论声。 “听说,这次要杀几百口呢!” “九千岁可真是狠啊,一下子就让人家断子绝孙!” “小声点!”旁边的人拉拉那个年轻人,“万一让监察司的人听到……” “你们快看,这些骑马的是不是监察司的人!” “六驾马车,这是九千岁的车!” “九千岁来了!” …… 一嗓子,惊动整条街。 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瞬间如退潮一般向两翼散去,硬生生让出一条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路来。 “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俯跪于两翼高呼,刚刚说过沈芳洲坏话的那几个,跪在人群中抖若筛糠。 能止婴儿夜啼的阎罗王九千岁沈芳洲,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第164章 164?? 这就是这个下场! 南市口,刑场。 围观的人山人海之间,刑部的侍卫们环围出一大片空地。 尽管如此,现场依旧显得有些拥挤。 按照大楚律法,行刺王侯意图谋反这可是重罪,应该诛九族。 主犯彭吉文并不是京中大户,户籍地远在楚南,升迁到京城之后,他把一家老小都接到帝都。 在京城繁衍生息十几年,膝下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即有文将也有武官,一个女儿也嫁给京城官员的子弟联姻。 这一次自然都被诛连,上上下下的亲戚加上家里的奴仆,合起来共有三百多口,满满地跪了一片。 男男女女都是面若菜市,几个半大孩子虽小,也感觉到阴森的气氛,一个个缩在母亲怀里。 最小的小孙子才几个月,尚不懂事,正在母亲怀里大哭。 “叶大人,求求您,给孩子留一条生路吧!” “是啊,叶大人,我给您磕头!” …… 几个女人都是心疼孩子,抱着孩子又哭又磕头地哀求。 “诸位!”叶紫辰坐在主位,语气无辜,“这可是九千岁亲口下的命令,下人也束手无策啊!” 斩草除根。 彭吉文竟然敢背叛他,这就是这个下场! 只不过,这个恶名他当然要记在沈芳洲的帐上。 “叶紫辰!”彭吉文的正妻哑着嗓子开口,“你这个老贼,别以为天下没人知道你做的那些卑鄙事,若不是你,我们家官人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彭吉文虽然嘴严,但是身为她的妻子,自然也知道他平日里真正和谁走的近。 事情到现在,她当然也明白,叶紫辰才是害了自家男人的罪愧祸首。 原本以为只是闭了嘴听话,或者还能保住几个孙儿小辈的份,最差就是充军或者发配边远之地,哪想到对方竟然做得这么绝。 死到临头,彭夫人也顾不得其他,只求过个嘴瘾。 “彭夫人!”叶紫辰冷哼,“本官只是依法办事,你可不要记恨本官便信口胡说!” 他轻扬下巴,一旁早有副手心领神会。 “把这个贱妇的嘴堵上,别让她胡说八道。” 旁边的侍卫答应一声,刚要动手,一个侍卫匆匆地跑过来。 “大人,千岁的车马已经到了前面路口。” 叶紫辰的眉毛重重一跳。 匆匆结案,不等到秋后就要将彭家人问斩,就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 这一次,他是做好准备先斩后奏的准备。 毕竟他是国舅,沈芳洲就算生气,也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对他如何。 这种时候,沈芳洲怎么来了?! 副手皱起眉:“大人,您看……” 叶紫辰一把抓过桌上的令箭,向地上狠狠一抛。 “斩!” 就算沈芳洲来了,人都死了,他又能奈何? “叶大人有令,斩立决!” 执刑官大声传令,跪在地上的男男女女立刻被拎起来,一旁的刀斧手喝了酒,提着刑刀走上刑场。 孩子和女人们都吓坏了,几个婴童都是大哭起来,胆子小的早就直接晕了过去,几个有胆小的早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刑场上,一片混乱。 刀斧手举起刑刀,晨光下寒光霍霍。 围观的不少百姓都是闭了眼,不忍细看。 人群后响过马蹄声,随后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掠过围观的众人,稳稳地落在刑台上,正是沈九。 “九千岁有令,刀下留人!” 第165章 生死一问 挥下去的刀,停在半空。 叶紫辰在袖子里握紧双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沈侍卫,千岁这是何意?”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沈九向他一抱拳,“叶大人想知道,何不去问千岁?” 这时,刑场外围观的人群已经自动向两翼分开。 几匹快马开道,六匹宝马拉着的黑色马车不急不缓地驶进刑场,车夫放下雕花车凳,沈芳洲提袍下车。 “见过千岁!” 叶紫辰只能带头行礼,所有人都是恭敬地弯下身。 四周的平头百姓们,更是早已经跪倒一片。 原来或哭或卖的彭家人,这会儿也都噤了声。 京城上下谁不知道沈芳洲的威名,得罪他,后果可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 那个男人有的是狠厉的办法,让人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沈芳洲没理会众人,只是站在车下,向车上的杜若伸过一只胳膊。 要她也下车,这家伙到底玩什么? 杜若心下疑惑,只好扶着他下了车,跟在沈芳洲身后走上执刑台的木台。 沈芳洲环视四周一眼:“叶大人,这是准备先斩后奏?” “下官……只是依律办事,彭吉文行刺王侯,意图谋求,按律当诛九族。吃儆效尤,当斩立决!” 沈芳洲点点头,“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叶大人与叶常荣也是同族同宗,应该也在九族之列吧?照叶大人的说法,叶大人也应该斩立决啊!” 叶紫辰而我色微白,努力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回千岁,按照彭家人的口供,叶常荣只是从犯,理应从宽。千岁若是不信,可以查看堂审记录,右相和大理寺卿也都在场,叶某可不敢有半点循私舞弊。” “姓叶的,你少胡说八道,若不是你答应放我娘亲和儿孙一条活路,我怎么会答出那样的口供?”阶下彭吉文的长子彭之奇大声开口,“请千岁明鉴,我们是上了这贼人的当。” “请千岁明鉴!” “千岁饶命啊!” 顿时,哭喊声一片。 “堂审之时,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千岁可不要因为他们翻供就心软,要不然……那可是难以服众,也不合规矩。” “既然案子是叶大人审的,本王当然相信。只是……”沈芳洲转过身,目光掠过哭成一片的彭家人,落在杜若脸上,“夫人觉得,这些人真的该死吗?” 杜若一惊。 他和叶紫辰斗志斗勇,怎么会突然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阶下,杜若的视线掠过那几位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眉不由皱起。 沈芳洲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他的性格应该是恨不得将这些人除之后快的,若她说不杀他只怕要生气,可是…… 彭吉文想要她的小命,自然是死有余辜,杜若丝毫也不会觉得心软。 这些人不过就是因为姓彭就要死,未免太过了些。 “他们敢行刺千岁和我,自然是万死难辞其咎,但是……”杜若轻吸口气,装出一副狠辣的语气,“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依我看,不如让他们到西南大荒开荒种地,也算是为我大楚献几分微薄之力。” “所以……”沈芳洲侧眸,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夫人要他们活?” 第166章 每晚睡不着觉的味道 男人的目光,看不出喜怒。 杜若的视线落在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抿抿樱唇。 “不错,我想要他们活着。” 她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但是让她眼看着几百口有老有小的血流成河,她是真的做不到。 明知道阻止沈芳洲希望渺茫,杜若还是想要试一试。 叶紫辰悄悄撇撇嘴。 他不信,沈芳洲这个瘟神真的会放过彭家老小? “依本王之见,这些人死千次都不足以平本王之愤。”沈芳洲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得满地的彭家人,“不过我家夫人心地善良,和本王不同。既然夫人想让你们活,那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所有人,震惊侧眸。 哭哭啼啼的彭家人,原本都没抱什么希望,这会儿也都是错愕地抬起脸。 叶紫辰也是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个阎罗王什么时候成菩萨了? “彭家人死罪可免,即日起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阎罗王竟然大发慈悲,彭家众人无一不是喜形于色,纷纷向沈芳洲磕头。 “多谢千岁不杀之恩!” “多谢千岁!” …… “恭喜宿主,成功拯救三百七十九条人命,获得随机奖励两个经验点,生命值奖励240小时,医疗系统成功升至4级,医用实验室开启。” 杜若:…… 这也行?! “这些只是随机奖励,宿主一次性救人数量巨大时触发。”系统主动解释。 “谢本王做什么?”沈芳洲迈步行到杜若身侧,“要不是我家夫人,你们以为你们能活?!” “谢谢夫人!”抱着婴儿的女子一脸感激地转向杜若。 她一带头,一大家子都是转过来给杜若磕头。 这会儿,杜若也是有点懵。 她随口一说,沈芳洲竟然真的答应了? 这可几百条人命啊! “多谢夫人不杀之恩!” 台阶下,众人的呼声震响在耳膜。 杜若回过神来,向着跪下阶下的众人挥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再磕头,一对眼睛却是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沈芳洲。 这家伙,她怎么越来越看不透? “叶大人刚正不阿,乃我辈楷模,剩下的这些叶家人,就交给叶大人斩立决吧!我家夫人不喜欢看人掉脑袋,本王先行一步。” 伸手牵住杜若手腕,沈芳洲迈步行下台阶,杜若机械地跟下来,和她一起穿过那些还在向她磕头道谢的彭家人。 一路将她送到马车上,沈芳洲转过身看向跟过来的沈九。 “你去安排一下彭家人。” “千岁的意思是送他们去南荒?” “安排人送他们平安回楚南郡,改名换姓,重整户籍。”沈芳洲微眯着的眼睛注视着高台的叶紫辰,弯唇一笑,“本王要让叶大人也尝尝,每晚睡不着觉的味道!” 彭家人现在活下来,恨得会是谁? 当然是叶紫辰。 依叶紫辰的个性,绝不会给彭家人复仇的机会,肯定会想办法除掉这些后患。 这一点,沈九不用沈芳洲挑明也知道。 “属下明白。” 挑袍迈上马车,沈芳洲重新在杜若身边落座。 “出城!” 第167章 如同游走在神魔之间 167如同游走在神魔之间 车夫轻甩马鞭,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刑场。 沈九站在原地,目送沈芳洲等人走远,向留下来的几个手下挥挥手:“将彭家人重新带上囚车!” 差点掉脑袋的三百多口重新上了囚车,沈九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回到高台上向叶大人一笑。 “叶大人,行刑吧?” 叶紫辰的目光落在场内,叶家那几口子身上,咬了咬牙,挥下右手。 “行刑!” 刀光闪过,叶常荣的家眷双亲等人俱是头落地。 沈九飞身上马,带着囚车离开,四周围观的百姓们个个都是脸上唏嘘。 “自家族人都杀,这姓叶的可够狠的!” “谁说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千岁夫人可真是活菩萨。” “听说千岁对这位宠爱非常,今儿可是开了眼了,三百多脑袋,一句话就保下了。” …… 叶紫辰皱着眉下了台阶,听着四周百姓的议论,越发脸色发青。 原本想要先斩后奏,将彭家这几百口的性命也算在沈芳洲脸上,哪想到这个活阎王竟然玩儿了这么一出。 为了哄女人开心,竟然放了彭家三百口。 “大人,现在怎么办?”一名副手凑过来,小声询问,“彭家人现在对您可是恨之入骨,若是他们留下,岂不是后患无穷?” “哼!”叶紫辰冷哼,“你找人假扮成监察司的人,在路上找机会动手,不分男女老小,一个也不许活命!” 沈芳洲想哄女人做好人? 休想! …… …… 马车缓缓驶出南城门。 杜若歪着头,看向沈芳洲:“你利用我?” 沈芳洲与沈九的话,她在马车上也听到了。 如果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他没必要安排人手保护彭家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想让他们活着,故意拉出她来做借口。 “他们的死活本王根本不在乎,若夫人让他们死,本王也一样一个不留。”沈芳洲侧眸对上她的视线,“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男人的语气极为平淡,似乎也不像说谎。 难道,他真是为了让她高兴? 沈芳洲伸过手指,帮她扶正有点歪的金步摇,手滑下来,轻抚着她的脸。 “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若夫人喜欢,本王也可以。” 杜若抬手拍开他的手掌,“我可不想当千古罪人。” “好。”沈芳洲扬唇露出笑意,“坏事本王做,美名都给你。” 杜若撇撇嘴,忽得,心又重重一跳。 经过刚才一事,不光彭家要承她一个大大的人情,所有人都会称颂她善良仁慈。 难道沈芳洲是故意安排,将这一个大大的人情和美名给她。 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图什么?! 杜若转过脸,注视着身侧的沈芳洲。 晨光穿过路侧的树荫投进窗子,那张俊美如厮的脸,忽而光明,忽而黑暗,如同游走在神魔之间。 车马行过林荫路,微微一晃停了下来,杜若收回心神,转脸看向车窗外。 窗外,木台高耸,旌旗林立。 两座瞭望台中间的横栏上,四个大字,火红鲜明—— 禁军大营?! 第168章 168? 一代名儒 知道是沈芳洲驾到,负责守门的百人长挥手示意手下移开拦路的路障,小跑过来弯身行礼。 “不知千岁驾到,末将有失远迎,请千岁先入营,陈将军等人都在校场安排国子监春试,末将马上派人通知他们。” “不用了。”沈芳洲隔着车子下令,“本王过去即可!” “是!”百人长答应一声,退到一侧,“千岁请!” 车马重新动起来,进入禁军大营,那名百人长早已经向手下挥挥手,示意对方去通知里面的将军,他则亲自为沈芳洲等人带路。 等车马来到大营后侧校场的时候,禁军统领陈玉龙已经得到消息,正带着几位将官从校场高台迎下来。 能入国子监的学子,至少也是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弟,其中更不乏皇亲国戚、各地藩王在京未及冠的世子。 按大楚律,子承父爵。 每年国子监的春试,不仅仅是学院的考试,也是朝庭里选拨官员的一个重要参考。 因此不光是这些学子的家长们会过来察看情况,吏部负责此事的官员也都会到场,再加上请来监考的武将和一些京城的名士大儒,台上台上都是座无虚席。 叶紫辰之所以选在今天行刑,也是想要避开这些官员的耳目。 听说九千岁驾到,台上台下的官员名士们纷纷离座起身。 “右相,千岁今天怎么也来了?”站在杜祖恩身侧的官员好奇询问。 杜祖恩一笑,“千岁心怀天下,过来看看国子监的春试,有何不可?”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是奇怪的。 历年春试,沈芳洲可是从来没露过面儿的。 马上就是春猎,这会儿这位爷应该忙得四脚朝天,怎么还有心情来看一个小小的春试? “末将见过千岁、夫人!”陈玉龙恭敬地弯下身,向二人一抱拳,“不知千岁驾到,是有何吩咐?” 这位爷招呼没打就直接来了,陈玉龙难免有点紧张。 将杜若扶下马车,沈芳洲环视四周:“春试都准备好了?“ “回千岁,一应事宜都已经准备完毕。” “好。”沈芳洲迈步走向高台,“本王就是带夫人过来看看,你们只管按规程进行即可。” “是!”陈玉龙暗松口气,“千岁、夫人……台上请!” 众官员都迎过来,向沈芳洲和杜若行礼,沈芳洲只是点个头,一手拉着杜若将她带到台上,停在那位唯一坐着的白发老先生面前。 一向眼高于顶的沈芳洲,郑重地向对方行了礼:“本王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子监祭酒韩景儒韩先生。” 坐在轮椅上的韩景儒笑着向杜若一拱手,“老朽见过夫人。” “见过韩先生。”杜若郑重回礼。 对这位老先生,杜若并不陌生。 韩景儒曾是大楚名儒,后来入朝为相,辅佐大楚三代帝王。 大楚的规则,未成年的藩王世子年满十三岁就要入京。 沈芳洲身为世子,当然也要遵循大楚律法,入京之后就拜入韩景儒门下求学。 沈家出事时,许多人避之不及。 只有韩景儒跪在皇帝阶下,磕头磕到头破血流,大雪夜整整跪了一夜以命相搏才保住沈芳洲这条小命。 第169章 狼心狗肺的无耻之辈 皇上答应他的请求,改沈芳洲的死罪为净身充为官奴。 韩景儒因为那一夜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双腿落下毛病,自此以轮椅代步再也没有站起来。 病好之后,韩景儒亲手修书一封,与沈芳洲解除师徒关系。 三朝元老的一代名相辞去相位,自愿请职到这小小的国子监做一名掌院祭酒。 自那之下,二人再没有什么来往。 一直到现在沈芳洲上位,成为权倾天下的九千岁,也不曾去探望过这位曾经的恩师哪怕一次。 因此,每每有人提起此事,都免不了要骂沈芳洲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 介绍完韩景儒之后,沈芳洲拉着杜若在主位坐下,看也没看站在旁边包括叶闻笛在内的几位大儒名士哪怕一眼。 倒是叶闻笛主动向杜若行了一个礼,“夫人,好久不见。” 杜若胳膊被沈芳洲按着不能起身,只能坐在椅子上向对方一笑:“叶先生客气。” “报告将军!”一名令官小跑着来到台下,“春试事宜,全部准备完毕。” “好,让他们开始。”陈玉龙回应一句,向众人一抬右手,“春试马上开始,诸位……请入坐!” 台下,响起鸣鼓声。 杜若侧眼,目光移到台下的监考席,一身红色将袍的云清泓,此时就坐在几位监考的司业和将军之间。 云清泓并没有看台上,而是侧着脸看向随行的副将:“苏先生来了吗?” 副将摇头:“我去门口问了几次,守门官都说没见到,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云清泓点点头,抬脸看看天色,心下失望之余又难免有点担心。 原本约好的事情,苏木却没来,但愿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不经意地转脸,正好撞上杜若看过去的视线。 目光相对,杜若远远地向她一笑着算是打招呼,云清泓点头回应之后,立刻就将脸转向一边。 杜若偷笑。 这位大将军,对她还真是讨厌啊! 沈芳洲斜一眼台下云清泓的方向,侧脸看看杜若,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自家夫人对这位云大将军,倒像是很在意的样子。 台下,令官又来通告。 “启禀千岁、将军,国子监广业堂学子已经做好准备。” 国子监内分广业、诚心、博学、求知四堂。 前面三堂基本上就相当于三个年级的学生,求知堂是预科,是新入学的学子们上的,考试合格才能正式进入前面三堂,继续在国子监求学,否则就要留级重读。 杜若的弟弟杜钧在求知堂,而永宁世子楚南裕则在广业堂,春试之后便要毕业。 春试是从高年级到低年级,因此先从毕业班广业堂开始。 沈芳洲点点头,陈玉龙招手挥下令旗。 “开始!” “第一批考试学子,常悦、童子期……楚南裕上场准备!” 传令官照着名单点名,校场一侧点过名的学子们排着队走进校场,楚南裕也是一身利落的窄袖箭袍站在队列最后。 不愧是男主,站在一片青年才俊之间,依旧是风姿卓然。 楚南裕一现身,立刻就在现场引起不小的骚动。 随家人前来参观春试的千金小姐名门贵女们,都是伸长脖子想要一睹这位永宁王世子的风采。 第170章 170? 加过主角光环BUFF的男人 御,并不是指骑马,而是指驾驭战车。 包括楚南裕的十位学子就位之后,禁军士兵也将十架两马战车赶到起点。 校场上,早已经用彩旗规划出路线。 学子们想要通过考试必须要驾驶着战车,在规定时间之内返回起点。 路线并不是笔直的,而是由彩旗规划出三处缓弯一处急弯,最窄的地方比战车只宽出一步,所有的一切动作还要求在一定的速度下完成,对于驾车人来说也是不小的考验。 用时越短,碰撞彩旗越少,则成绩越好。 “南裕,这次咱们终于有机会好好比一比。” 说话的是与楚南裕一人之隔的惟南王世子楚南枫,两人年纪相仿,楚南枫只比楚南裕年长半月。 同样也是王世子,自然也常被人拿来比较。 楚南裕自幼才华出众,为人谦和低调,在京城的名望也一向很高。 身为兄长的楚南枫反倒被他压住风头,自然是怎么看这个堂弟怎么不爽。 平日在国子监,楚南枫就喜欢与楚南裕争个高下。 今天当着这么多大臣名士,他自然也是想要出个风头。 面对对方的挑衅,楚南裕只是淡淡一笑。 “两位世子,两位出自将相之家,这一批学子的实力看上去可是很强啊!”叶闻笛微笑着转过脸,“夫人以为,谁会拨得此番头筹?” “自然是永宁王世子楚南裕。”杜若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可是漫画中一段极精彩的剧情,楚南裕可是加过主角光环BUFF的男人,其他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看来,夫人对南裕很是看好啊!”叶闻笛笑道。 坐在沈芳洲身侧的韩景儒呵呵一笑:“永宁王世子自幼习武,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夫人看好世子自然也是应该的。” 韩景儒这一打岔,杜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原主曾经“美女救英雄”救过楚南裕,还曾经故意让人传出话去,说她与楚南裕之间关系暧昧。 那时原主还没有谈婚论嫁,一个是京城才女,一个是王侯世子,也算是一段佳话。 现在她可是沈芳洲的老婆,当着自家男人的面夸自己的“老情人”,未免不妥。 侧眸看看身边的沈芳洲,男人的脸色看不出太多喜怒,但是从他微眯的眼睛,杜若还是感觉男人身上溢出来的不悦。 这个叶闻笛,堂堂一代名儒,怎么也跟长舌妇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永宁王世子文武双全世人皆知,杜若虽是女流,但是身为千岁的人,怎么也要关心一些天下大事大楚英才,要不然怎么配得上我家千岁?” 一句话,即撇清与楚南裕的关系,顺便拍一把沈芳洲的马屁。 听到那句“我家千岁”,沈芳洲皱着眉微微舒展。 “夫人与千岁真是琴瑟合鸣,天生一对。” “是啊,夫人虽是女流,却是不让须眉,当真与千岁是绝配啊!” …… 坐在旁边的官员,不失时机地拍着二人的马屁。 “登车!” 台下,传来传令官的号令声,十位学子纷纷登上战车做好考核的准备。 大家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校场上,沈芳洲平静地伸过手指,捧起桌上的茶杯。 第171章 171? 最精彩的一幕 感觉到男人身上戾气散去,杜若暗松口气。 叶闻笛斜一眼身侧注视着校场的韩景儒,一对老眼微微眯了眯。 “开始!” 传令官红色令旗挥下,几人纷纷催马,战马长嘶,楚南枫的战车第一个冲出起点。 最开始一段是一条笔直的路线,学子们纷纷放开速度,楚南枫也不例外,反倒是楚南裕落在后面。 楚南枫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立刻就大声叫起好来。 “南枫兄,加油!” …… 楚南枫心下得意,两手用力一抖马缰,战车越发加速冲向第一个缓弯。 接连穿过前面两个缓弯之后,他勒缰放慢车速,过急弯速度太快很容易翻车,前面已经争取到时间,量那楚南裕也不可能超过他。 然而…… 他刚刚将马车绕过彩旗,眼角余光已经捕捉到一抹蓝色身影,在一片飞腾而起的烟尘中,风一般转过弯道。 落在后面的楚南裕,并没有在直道上消耗马的精力,而是进入弯道之后加速,凭着自己出色的驾车技巧成功反超。 围观的不少将士,都是高声喝叫起来。 “好!” 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明白这些技巧的不易。 眼看着第一被楚南裕夺走,楚南枫心下暗暗发狠,两手用力抖拉马缰,向着楚南裕追过去。 两人你追我赶,校场上尘沙飞扬,赫然如同战场。 看客群里楚南裕的贵女粉丝们,个个紧张得小脸娇红,下意识地绞紧自己的小手帕。 监考席上,云清泓的唇角,却是始终噙着一抹淡淡浅笑。 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她当然知道对方的实力。 凭楚南枫那点本事,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高台上的杜若,悠悠哉磕开一枚瓜子,将爪子皮放到盘子里,微微向前倾过身。 只有她知道,最精彩的一幕马上就要开始。 校场上,两架战车先后拐过终点的红旗。 楚南枫注视着前面一车之遥的楚南裕,一点点地咬紧后牙。 前面艰难的地方已经过了,回程的路就是直线,他不可能再有赶超的机会。 除非…… 将马车向旁边猛地一带,他笔直地将车向着跑在最后面,还没有拐过弯的童子期冲过去。 童子期也是国子监的名人,才华出众,只是不擅长御射,眼看着对方突然向自己冲出来,自然是无比紧张,下意识地用力拉住马缰。 此时,他已经进入第一个弯道,突然勒马,车子很容易就失去平衡。 感觉着情况不对,童子期慌乱中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人就被甩出去,刚好摔在楚南裕的车道上。 眼看着,冲过来的战马就要踏上童子期的后背。 急奔之中战马镶着铁掌的一踏何等可怕,这一蹄子要是踏上去,童子期不死也要残疾。 台下台下的看客,都是惊得面色大变。 监考席上,云清泓等人都是猛地站起身来。 杜若的一对美眸只是紧紧盯住楚南裕,眼睛里写满期待的神情。 男主童鞋,现在是该你表演的时候了! 飞扬的尘烟中,楚南裕俊脸深沉,薄唇紧抿,两手紧紧拉住马缰,猛地向上一带。 第172章 172? ?醋王还是妻奴 两匹战马同时抬起前蹄,硬生生从童子期身上飞腾而过。 楚南裕飞身而起,左手抓住战车上飘扬的旌旗,人如燕子一般飞掠而起,将滚到车轮下的童子期拉住,右足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借着旌旗的牵扯之力重新落回战车。 将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的童子期放到车上,他抬手抓住飘飞在半空中的马缰,用力一抖。 “驾!” 战车飞奔,与楚南枫并驾齐驱冲过终点。 四周围观的禁军们,无一不是击掌叫好。 贵女粉丝们团,或是捂住胸口,或是捂着嘴巴,双目迷离地注视着那一道人影,似乎随时都会因为过度激动而晕倒在地。 杜若靠回椅背,也是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帅。 之前在漫画上她就看过这一幕,漫画画面和分镜极为精彩,但是远不及现在这样全实景现场直播来的震憾。 自始至终,沈芳洲都没有去关注场内的比赛,手里捧着精瓷茶碗,一对眼睛却只是斜着身侧的杜若。 刚刚楚南裕身临险境,杜若的脸上也只是一片平静,似乎丝毫没有为他担心。 眼看着杜若手伸向桌上去摸盘子里的瓜子,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露痕迹地将装着瓜果的盘子向她的方向推了推。 童子期被几个禁军扶下车,弯着腰在校场一侧吐了好一阵子,这才脸色苍白地重新走回来。 “多谢世子殿下!” 刚刚他整个人都吓傻了,却也知道要不是楚南裕及时出手,那他不死也伤。 “举手之劳。”楚南裕关切地扶住他的肩膀,“童兄可有受伤?” 童子期摇摇头。 这会儿,另外几驾战车也相继回到终点。 禁军们跑到场上,扶起倒在场地上的战车。 云清泓背着手走过来,目光很自然地落在楚南裕脸上:“两位没事吧?” 童子期白着脸摇摇头,楚南裕则回她一笑:“没事。” “没事就好。”云清泓轻轻点头,转过脸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南枫,“现在,我来宣布这一场考核的成绩。” 云清泓伸过右手,将手中写好的成绩单递给跑过来的传令官。 传令官接到手中,跑到一旁的高台上,当场宣布。 “常悦,乙上;童子期,修整之后重新考核……楚南裕,甲上;楚南枫……”念到楚南枫的名字时,传令官微微僵了僵,“丙下!” 楚南枫站在一群跟班面前,原本抬着脸挂着笑等待自己的成绩,听到这个“丙下”,顿时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 一众跟班都跟着嚷嚷起来。 “丙下,你看错了吧?” “两人同时经过终点,凭什么一个甲上,一个丙下?!” …… 司令官就是小人物,自然惹不起这些王侯世子,为难地看向几位监考的方向。 云清泓上前一步,站到几位监考官的最前面。 “这是末将给世子殿下的成绩!” “你……”楚南枫转过脸,一对眼睛喷着火落在云清泓脸上,“凭什么?!” “世子刚刚在考核之时,冲撞其他学子,险些造成同窗受伤,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世子殿下早已经被末将军法处置!” 第173章 173? 难不成二位早已经珠胎暗结了 “你!”被一个同龄的女孩子训斥,楚南枫气得脸色通红,“本世子只是不小心而已。” “不小心?”云清泓冷哼,“将同窗撞下战车,世子可曾有半点停留,考核结束之后可曾有半句关心和道歉,若是在战场上,有同僚掉落战车,世子也要这样丢下同伴不管吗?” “你……”楚南枫恼羞成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在帮楚南裕,一个嫁都嫁不出去的女人,凭什么在这里对本世子评头论足?” 楚南枫一带头,那几个狐朋狗友也跟着附和。 “云将军,这御射打仗都是男人的事情,你不懂!依我看,您还是早点找个男人嫁了吧?” “你们这不是难为云将军吗,天天和一群男人同吃同睡的女人,谁敢娶?” ……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站在云清泓身后的两个副将,气得就要拨刀,却被云清泓拦住。 这可是禁军大营,在这里向这些贵族子弟动武,不想活了? “住口!”楚南裕上前一步,护到云清泓面前,“谁敢再侮辱云将军,楚某必不饶他!” “哟,世子这么护着云将军,难不成二位早已经珠胎暗结了?” “怪不得,云将军要这么帮着世子啊!” “三品大将与藩王世子联姻,咱们大楚律法可不允许吧?!” …… 几个男人依旧是嘻嘻哈哈,阴阳怪气。 这些都是高官子弟,不少还是皇亲国戚,地位比楚南裕也低不了多少,更何况还有楚南枫撑腰,自然也不会真的怕他。 这些混帐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放肆!”将茶杯重重摔在高台上,杜若沉着脸站起身,“国子监春试乃国之大事,今日千岁在此,凡事自有他定夺,岂容你们这些混帐东西胡言乱语?” 众人不怕杜若,却怕沈芳洲。 她扯起沈芳洲的大旗,众人立刻就噤了声。 杜若侧眸看向沈芳洲:“依千岁看,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理?” 沈芳洲的视线扫过面前的茶杯碎片,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她以前不是最讨厌云清泓的,今天怎么会帮云清泓出头,还是说她在变着法儿的帮楚南裕? 杜若伸手按住他的手掌,讨好地晃了晃,声音也甜了几个加号。 “千——岁——?!” 这一句,已经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沈芳洲垂眸,落在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细白手掌:“夫人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理?” “既然世子殿下觉得云将军是女流之辈,没有资格给他打分。那不如就让他和云将军比一场,若是世子殿下赢了,那就给世子一个甲上,若是云将军赢了,那……世子的成绩就由云将军说了算。”杜若重新坐回椅子,两手捧住沈芳洲的手掌,卖萌地眨眨大眼睛,“千岁觉得怎么样?” 小丫头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掌,一对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姿态似乎是生怕他不答应一样。 死丫头,每次都是用得着他的时候,才知道对他示好! 沈芳洲暗暗磨了磨后牙,合指握住掌心里杜若微凉的手指。 “好,就依夫人之言。云将军和世子殿下单独比一场,谁赢了,谁说的算!” 第174章 174??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千岁发话,谁敢不从? 楚南枫默默在心里骂着脏话,却也只能乖乖向沈芳洲行礼之后走回校场。 哪怕是他的父亲惟南王也要给沈芳洲几分面子,更何况他还是个没有承爵位的世子。 “清……”楚南裕伸手拉住云清泓衣袖,见对方转过脸,又忙着将手缩回来,换上更正式的称呼,“云将军,提防那个小人!” “我知道。” 云清泓向他点点头,走上前来远远向沈芳洲和杜若行了一礼,站到校场边。 此时,士兵早已经清理好现场,两位禁军分别将两架战车牵到二人面前。 高台上,杜若笑眯眯地靠回椅背。 对云清泓的这一场比赛,她是丝毫不担心的。 统率三军的女主,怎么也不可能输给楚南枫这样的货色,不过就是怎么赢罢了。 手还被沈芳洲握着,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掌缩回来。 然而…… 没成功。 男人的手指力道恰到好处地握着她的手掌,刚好将她的小手裹在自己的手里,又不至于握疼的地步。 她侧眸看过去,视线中沈芳洲一脸正色地注视着校场,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 “开始!” 校场上,传令官挥下令旗,两架战车同时冲出起点。 顾不得牵手这件小事,杜若转脸看向校场。 “驾!” 楚南枫用力挥抖着马缰,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终点。 输给楚南裕倒也罢了,楚南枫怎么也不允许自己办理给一个女人,否则岂不是要成为举国上下的笑料? 另一边的云清泓却是脸色平静,两手紧抓着缰绳,后背挺直如枪。 在战场上尚有游刃有余的她,在这样的平地上驾车自然更是娴熟。 进入第一个弯道时,她已经顺利追到楚南枫身后。 眼看着前面就是最后一个弯道,楚南枫不顾一切地将马车加速。 骏马长嘶声中,马车倾斜,眼看着就要翻车。 “吁!” 云清泓猛地勒住马车,膝盖微弯,猛地一顿,人就掠身而起,落在已经倾斜的战车翻立起来的一侧。 因为她的重量压制,战车重新恢复平衡,脱地的车脱重重落回原地。 楚南枫在车上重重一晃,跌坐在战车上。 伸手拉住他脱手的马缰,云清泓纤腰轻拧,靠着身体的车量将马拉回正轨,战车车轮在校场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车辙之后,稳稳地停下来。 “好!” 四周围观的将官们,无一不是击掌叫好。 杜若知道她会赢,却还是被对方的飒爽惊到:“云将军果然厉害!” 单手持缰,云清泓踩在战车的栅栏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南枫。 “世子殿下,还要比吗?” 楚南枫从战车一角爬起来,脸色已经是青红一片。 刚刚慌乱之中额角撞到车箱,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只是血水流得满头满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样的结果,简直比他输给云清泓还难受。 “世子爷!” “南枫兄,没事吧?” 几个跟班仆从都是巴巴地跑过来,将他扶下车。 冷哼一声,楚南枫抬手抹一把脸上的血,目光愤愤地扫过云清泓,在台上杜若的脸上停留片刻,转身大步走向场外。 第175章 175?? 瞬间打翻了醋坛子 实力如何摆在眼前,再比下去他也不可能赢了云清泓。 毕业生只要一科不及格就要留级重学,接下来的射箭自然也没有再考的意义。 一个小插曲就此结束,士兵们收拾好校场,下一场学子考核继续。 考完御车,便是射箭。 楚南裕当仁不让,三箭皆是正中靶子拿到甲上的成绩。 经过统计之后的成绩,很快就送到台上韩景儒手中。 发白如雪的老先生展开成绩单,认真地看了看,递给坐在他身后的国子监监丞徐业。 “辛苦徐监丞!” 徐业捧着成绩单站起身,来到高台前,大声宣布出学子们的成绩。 “此番春试,广业堂共参加72人,合格者56人,其中四科以上甲上者37人,五科甲上者6人……永宁王世子楚南裕以六科甲上捕得头筹!” 台下,云清泓转过脸,向站在不远处的楚南裕一笑。 年少好友,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她也是心中甚慰。 楚南裕回她一笑,眼睛里却有几分苦涩的味道。 他是王爵世子,她是三品大将,按照大楚的律法二人是不允许联姻的。 等他满二十岁便要回封地加爵,以后二人再想见面就更是难上加难。 广业堂的春试至此结束,随后诚心、博学两堂的学子们也完成春试,最后终于轮到杜钧所在的求知堂。 与楚南裕不同,他是最后一组出场的。 少年人一身大红箭袍,头上戴一顶镶着红色宝石的金冠,站在一片年轻学子之间,如宝石一般烁烁有光。 杜若笑着看过去的时候,少年人似乎也很默契地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从沈芳洲手中抽回手掌,杜若右手握拳,向他远远做个加油的手势。 杜钧看在眼里,竖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摆出一个杜若教他的手势——代表胜利的“V”字,表示自己能行。 杜若笑着回他一个OK的手势,表示相信他。 将二人的手势交流看在眼里,沈芳洲皱着眉看向杜若。 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撇,刚好注意到站在杜若身后的翠莺,后者正伸出两手,用两手食指和拇指拼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向杜钧的方向比了比。 杜钧明显是看懂了,也像杜若一样回她一个OK的手势。 沈芳洲不难想到,这肯定又是杜若发明的手势暗语。 这暗语不光杜钧知道,连翠莺这小丫头片子也知道,他却一个也不知道! 男人瞬间打翻了醋坛子。 视线重新落在杜若脸上,他凤眸微眯。 感觉到他的视线,杜若侧脸看看他,满心疑惑。 不就是把手抽回来,至于这么生气? “准备!” 校场上,传来传令官的声音。 杜若心下关心杜钧,顾不得沈芳洲,忙着将视线移过去。 自幼喜欢舞枪弄棒的杜钧,在御射上本就有些天分,一路前驰过弯都是游刃有余,在一帮年轻贵族子弟之中,也是绝对的佼佼者,漂亮冲过终点第一个完成考核。 杜若暗松口气露出笑容。 看着儿子第一个返回终点,杜祖恩的脸上也是露出几分难掩的得意。 念书不行,这御射倒还有几分出息。 坐在监考席上的云清泓提起朱笔,在杜钧的名字之后写上两个字—— “甲上”! 第176章 嘴角都要扯到天上 传令官念出成绩,杜钧小跑着来到云清泓面前,郑重地向自家偶像行了一个礼:“多谢云将军。” “杜公子成绩出众,这是你应得的!”云清泓回他一笑,“马上就是射箭考试,公子加油!” “将军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收到偶像的表扬,杜钧嘴角都要扯到天上,开心地跑回队列。 很快,射箭考试开始。 杜钧依旧是最后一组上场,少年人沉稳开弓,连射三箭,两箭正中靶心,最后一箭有些歪,却也在中间的红圈里,四周一片喝彩声。 云清泓也是目露赞许之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他的手法就能看出来对方不是练了一天两天。 身为贵族子弟,又不是武将之后,肯吃这样的苦,确实是难得。 杜若远远坐在台上,观察着云清泓的反应,看出她对杜钧第一印象不错,也是露出笑容。 虽然没有用苏木的身份如约而来,至少杜钧已经给云清泓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以后进云家军时应该也会容易些。 负责整理成绩的司业,行上高台的台阶,将求知堂的成绩单捧上来送到国子监监丞徐业手里。 徐业捧着成绩单重新站到台前,高声宣念。 “今年求知堂学子共89人,考试合格者70人……”随后,他一一念出求知堂学子的成绩,最后一个是杜钧,“杜钧,御、射两科甲上,礼、乐、书三科乙中,数科甲上。” 礼、乐、书三科乙中,这与杜若估计的成绩差不多,杜钧数学能够拿到甲上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这个成绩不能说多么优秀,但是对于学渣杜钧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 杜祖恩抬手理理胡子,少有地向儿子送过去一个笑脸。 臭小子,算你没给老爹丢人。 杜若也是弯起唇角露出笑容,这几天的魔鬼式补课总算是有点成效,至少这孩子不用留级了。 徐业笑着补充一句:“这次数科题目较难,整个学知堂只有杜钧一题未错,拿到甲上着实难得。” 徐业除了是国子监监丞之外,也兼任求知堂的数科教育,学生有进度,当老师的也是与有荣焉。 马屁精们及时上场。 “恭喜右相,三个孩子都是如此出众!” “是啊,千岁夫人才貌全双,小公子也是当仁不让,右相好福气。” …… “大家过奖,过奖!” 杜祖恩嘴上谦虚,眼睛里却满是得意。 一辆马车停在远处,一位中年司业提着袍子急匆匆地跑上台来,对着徐业低语几句,徐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凝固,随后转为冷厉。 “杜钧,你好大的胆子。” “徐监丞……”杜祖恩疑惑地看过来,“您这是何意?” “右相莫怪徐某这也是秉公办事。”徐业皱眉瞪一眼台下的杜钧,扬起声音,“鉴于杜钧有作弊之嫌,成绩作废,留级查看。” 作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错愕地看向徐业。 台下的杜钧三跳两纵从台阶冲上高台,在徐业面前站定:“徐监丞,你别冤枉好人,我什么时候作弊了?” 第177章 心都疼得在滴血 “不得无礼!”杜祖恩站起身喝住儿子,转脸看向徐业,“请问徐监丞,有什么证据说犬子做弊?” “自入学到现在,杜公子不曾有半次数科及格,每次都是丙下。”徐业抖抖手中的成绩单,一脸愤然,“此番数科考试,题目很难,整个求知堂上下无一人拿到甲上,我原本以为你是浪子回头,真的知道努力了,谁想到你竟然做出偷看考题这种事情。杜钧,你……你真是太让老夫失望至极!” 杜钧气得俊脸发红:“姓徐的,你少含血喷人,我这几天放学之后都跟在姐姐复习,哪有空去偷题?” 刚刚跑上台来的那位司业,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向半空一举:“若你没有去偷过题目,这东西怎么会在放试卷的书室之中?” 那是一只环形的玉玦,阳光下水润通透,上面装饰的红色珊瑚珠子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钧”字。 看到自己丢失的玉玦,杜钧也是一怔:“我的玉玦怎么会在你那?”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司业冷冷反问。 自家儿子的东西杜祖恩当然是认识的,转过脸,他皱眉怒视着儿子:“怎么回事?” 杜钧也是一脸迷惑:“爹,我也不清楚。” “丢人现眼的东西!”杜祖恩右手抬起,狠狠就是一巴掌:“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脸被抽得生疼,杜钧抬手抹一把唇角的血,一对眼睛满是失望地注视着父亲:“你也认为我偷题?” “混帐!”杜祖恩怒喝,“还不去向夫子和监丞认错?” 别人误会他也就算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也不相信自己,杜祖恩这一巴掌打在杜钧脸上,也打在少年人的心上。 此刻,杜钧的心都疼得在滴血。 哥哥早早入仕在外地当官政绩斐然,姐姐七步成诗才冠京城,只有他最没有出息。 这么努力,除了是想要进云家军之外,也是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 谁想到…… “没错,我就是偷题,我就是作弊,我丢人现眼,我不配姓杜!”少年人红着眼睛,将手中还提着的弓重重摔在台上,转身冲向台阶的方向,“什么狗屁国子监,老子不上了!” “小钧!” 杜若站起身,喝住杜钧,冷冷地瞪一眼还要再骂人的杜祖恩。 感觉到女儿凌厉的目光,杜祖恩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嫁到千岁府恃娇而宠,还是其他原因,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儿与以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不像以前喜欢闹脾气,平平静静一个眼神,反倒让他都有些害怕。 来到那名举着玉玦的司业面前,杜若平静询问:“请问司业,可有人看到小钧偷题?” “这玉玦还不算证据吗?”司业反问道。 对方虽是千岁夫人,可是国子监也有国子监的规矩。 这位司业倒也有几分文人傲骨,并没有因为杜若的身份而软弱。 “我是问你,可有人看到?”杜若语气严厉起来。 与她美眸一对,司业也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轻轻摇头。 “这玉玦司业是何时何处寻到?”杜若又问。 第178章 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今日晨时,例行打扫书室时发现,就在放试卷的书桌下。”司业答道。 “既然是例行打扫,想来昨天也应该打扫过。据我所知,国子监考试时间是在昨天,司业却在今晨才发现,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杜若接过玉玦,冷冷一笑:“几位就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将玉玦放到书室,陷害小钧吗?” “我可以做证。”小厮安儿气喘吁吁地跑上高台,“少爷这玉玦昨儿就丢了,怕相爷生气没敢说,他绝对没有偷过题。” 那名司业冷哼,“你是杜钧的仆从,当然要替他说话。” “夫人所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徐业抬手右手,示意那名司业不要多言,“所以徐某才只是说杜钧成绩有作弊之嫌,这件事情国子监会继续查证。” “那就请问徐监丞,打算怎么查怎么证?” “这……”徐业一时无言。 杜钧一向是学渣,平日里数科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现在突然拿到一个甲上,他的东西又出现在放置考卷的书室,难免让人生疑。 考虑到杜相和沈芳洲的面子,徐业才只是说成绩有作弊之嫌留级查看,没有直接将杜钧赶出国子监。 所谓“查证”,也不过就是给杜家留几份面子。 在心里,他早已经认定,杜钧必定是已经偷过试卷无疑。 “如果我猜得没错,徐监丞所谓查证不过就是说词而已。”杜若皱眉看一眼站在一旁双眼通红的少年,“在你们心里,早已经认定他是作弊,不是吗?!” 被杜若一语言重,徐业有些不自在地垂下脸。 “你们没有办法查证此事确实是杜钧所为,我却有办法证明不是他干的!”杜若微扬起下巴,“既然你们都认为小钧是偷了题才能拿到满分,那不防就请徐监丞当场出题,看看小钧是否答得上来。” “这……”徐业有些犹豫地看向韩景儒。 国子监里对作弊一向是深恶痛绝,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具体如何决策当然还是要看韩景儒怎么说。 一直沉默的韩景儒先生,轻轻咳嗽一声:“千岁夫人所言不无道理,就依夫人的建议,请徐监丞再出一份考题,难度类型与春试相仿即可。” 徐业点点头,“是!” 下人取来纸笔,徐业略一沉吟,当场写出题目。 “小钧。” 杜若轻扬下巴,杜钧走过来接过题目,安儿帮他取过笔墨,杜钧椅子都没坐,一挑袍子坐到高台上就写起来。 台下,学子和禁军们都是围拢过来,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在杜钧身上定格,杜若的视线却落在手中的玉玦上。 玉玦玉质上乘,打磨得十分光润,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隐约的玉石纹路。 她心中一动,拉拉站在杜钧身侧的小厮安儿,对他低低耳语几句。 安儿答应一声,快步跑下高台。 沈芳洲坐在椅子上,斜一眼安儿的背影,视线重新落在杜若身上。 这几天杜钧一直在千岁府里复习功课,杜若教的方法,远比国子监先生教得简单便捷,杜钧能学会并不奇怪。 只要杜钧能答出这试卷,偷题的罪名便可不攻自破。 这丫头要是需要他出面,早就冲他撒娇示好。 她没开口那就是自己有把握,他也没必要用身份去压人。 毕竟,眼下这种情况,杜若出面比他出面对杜钧更为有利。 只是…… 这丫头悄悄吩咐安儿,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第179章 一个也不许放走 啪! 写完最后一道题,杜钧抬手将毛笔扔到砚台上,站起身将写好的试卷向徐业怀里一拍:“自己看,我写得对不对!” 徐业接过试卷,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面色已变,又从头到尾仔细看完,脸色越发凝重。 “如何?”韩景儒问。 “回夫子。”徐业将试卷两手捧过来,“所有题目,完全正确。” “哼!”杜钧冷哼,“小爷题都会做,还有必要偷题吗?” 徐业没出声,那名司业却还是有点将信将疑,“如果你没有偷题,那你的玉玦怎么会在书室之中?” “那是因为,有人故意想要陷害小钧。”杜若扫一眼台下去而复返的安儿,目光落在一众围观的学子们身上,“而且……那个人此刻就在现场!” 台下的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疑惑地看向四周。 “夫人说得是谁啊?” “不知道!” …… “陈将军?”杜若高声喝令。 禁军统领陈玉龙忙着上前一步:“末将在!” “命令禁军围住今天所有参加考试的学子,一个也不许放走!” “是!”陈玉龙答应一声,挥下右手,“围!” 禁军早就被沈芳洲掌握在手里,对沈芳洲是唯令是从。 刚刚在台上,沈芳洲对杜若的纵容陈玉龙早看在眼里,对杜若的命令哪敢不从? 训练有素的禁军们迅速行动起来,手持盾牌和长枪如一道铁墙围住所有在场的学子。 这些学子可都是来自官宦之家,还有不少皇亲国戚,这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谁负责? 台上,徐业微微皱眉,询问地看向国子监祭酒韩景儒。 韩景儒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陈玉龙客气询问。 杜若上前一步,站到高台边缘,举起自己的右手。 “我们的手指上都有纹路,我称之为指纹。一个人的每根手指指纹都不同,每个人与每个人也是无一人相同,也就是说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凡是你碰过的东西,都会留下你的指纹。” 收回右手,她捏着玉玦的吊绳将玉玦举到半空,美眸缓缓地扫过在场的学子们。 “但凡碰到这个玉玦的人,也会在上面留下指纹,而我……只需要将你们每个人的指纹与玉玦上的指纹一一对照,就可以找到那个捡到杜钧的玉玦,又将玉玦放到书室,陷害他的人!” 玉玦丢在国子监,那必然是有什么人偷走或者捡到,不管这人是不是真正陷害杜钧的人,他都碰过这个玉玦。 前天一整天都在考试,教习们并不上课,能够有机会接近杜钧,拿走玉玦的人,只能是他同窗的学子。 听杜若说完这些,不光是台下的学子,台上台下的官员看客都是露出惊讶之色。 之前杜若在大理寺堂上判案的事情,早已经传得京城皆知。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想出这么新鲜的办法。 不少人都是好奇地举起手指,观察自己的手指纹路,当然也是生平第一次注意到,这些纹路竟然真的丝毫也不相同。 “将军,真的不一样啊!”站在云清泓身后的副将看看自己的手指,转脸看向台上的杜若,“这位大才女还挺厉害。” 第180章 我不信 云清泓背着手,注视着台上那个纤细的人影,没有说话,心下却也是在暗暗赞叹。 从杜钧写考题的时候,云清泓就已经猜到他是被人陷害,只是聪慧如她也没有想到,杜若会用这种绝妙的办法。 以前接触几次,只觉得这位相府千金和右相杜祖恩一样伪善虚假。 现在看来,大概是她先入为主了。 这位相府千金与杜相似乎并不是一样的人。 今天杜若主动替云清泓出头,行事又表现出非常的智慧和魄力,自然也在一点点地颠覆着云清泓对她的看法。 “你……楞着干什么呢?”一位禁军走上前去,推推那个站在后面的国子监学子,“快点!” 那名学子看看四周,犹豫地走上前来。 安儿递过毛笔,“先写名字。” 那名学子伸手接过笔,写字的时候都有些微微发颤,好不容易才写出自己的名字——严思诚。 “手印按在旁边!”安儿捧过印泥。 严思诚放下毛笔,缓缓地伸过右手,眼看着手指碰到印泥,又慌乱地将手缩回去。 “你干什么?”站在旁边的禁军皱眉喝问。 “我……”严思诚退后一步,慌乱地看一眼四周,猛地转身冲向校场大门。 刚刚跑出两步,眼前红影一闪,一只手臂已经抓住他的胳膊。 旋身,云清泓一把将对方扔到监考桌前。 几个禁军的长枪,同时刺过来,抵住他的要害。 “你逃什么?” “我……”严思诚知道事情败露,咬了咬牙,“我不信,你们这些达官显贵都是患通好的。那个杜钧不是逃课就是睡觉,他不可能考得比我好,不可能!” 事情至此,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这位就是陷害杜钧的罪愧祸首。 韩景儒皱眉:“他是哪堂的学生?” “回夫子!”徐业眉头紧拧,“此人名唤严思诚,是外地考进来的贡生,也是求知堂的学生,平日里一向是学业出众,次次皆为甲上。这次也是五科甲上,只有数科拿到甲下。” 除了本地学子之外,国子监每年也会招收一些外地的贡生,严思诚就是其中一位。 这位在江南就有才子之名,一向也是成绩出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考得比我好,你们这些达官显贵,怎么可能知道用功?” 台下,严思诚被几个禁军按住,还在歇斯底里地骂着。 “你怎么知道我们少爷不肯用功?”安儿气得小脸通红,上来照着对方的屁股就踢了一脚,“少爷知道你家境不好,看你冬天的棉鞋都破了还在穿,让我悄悄把衣服和银子送到你房里,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还陷害他!” 严思诚一下子僵住:“那些棉衣和银子……是你们送我的?” 严思诚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在他入学后不到一年就去世,家境本就不宽裕的人更是雪上加霜,哪怕是他每天省吃俭用,也无法支撑这一年的费用。 国子监里有奖惩制度,每科状元都有奖励。 严思诚这么做就是想要拿到学费的减免,以便能继续留在国子监求学,一是不负父亲之望,二来也是想要有朝一日出头投地,报答那个帮助过自己的人。 第181章 你这个蠢货 捡到杜钧的玉玦之后,严思诚带着玉玦到书室找司业,原本是打算将玉玦交由司业转交给杜钧。 恰好司业不在,他在桌上看到司业整理好的成绩,他的成绩竟然在杜钧之后。 严思诚当然不会相信这是杜钧自己的实力,只是认为这是杜钧作弊。 如果没有这个单科状元,下一年的学费是怎么也凑不齐的。 几经犹豫之后,他才做出这个卑鄙的决定。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看不起的这个“浪荡子弟”杜钧,竟然就是那个暗中帮他的人。 事情至此,真相大白。 从地上爬起来,严思诚跪拜在校场地上,早已经是涕泪横流。 “杜公子,对不起,思诚……该死!” “夫子!”杜祖恩又是第一个站出来,“这件事情,您总要给我儿一个交待吧?” “杜钧是被冤枉的,自然无需留级。”韩景儒的目光掠过台下泪流满面的严思诚,落在台上的杜钧身上,“既然是严思诚陷害你,那老夫就把他交给你,杜钧,你准备如何处理他?” “当然是把他逐出国子监,还要交给大理寺审理。”杜祖恩愤愤地道。 “杜相!”韩景儒抬手理理花白的胡须,“我是问杜公子,可不是问您。” “公子!”安儿抬起脸,“这个混帐东西,忘恩负义,小人现在就替你揍他一顿。” 杜钧咬着后牙,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脸,高声喝问:“严思诚,你为什么陷害我?” “我……”严思诚垂着脸,“我……我任您惩罚!” “哼!”安儿气哼,“你肯定是因为我家公子比你考得好,你不甘心。” 严思诚依旧垂着脸,没有辩解半句。 台下,杜钧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为了下一年的学费对吗?” 严思诚后背一僵,头埋得更深了。 “你这个蠢货!”杜钧气骂,“为什么不当掉我的玉玦?!” 严思诚俯首于地,两只手掌深深地抓入黄土,依旧没有出声。 两人同窗一年,自然也都对对方了解不少。 对这个出身低微却成绩优秀的同窗,杜钧心里一直佩服,还曾经几次示好想要与他结交,只是严思诚对他这个公子哥并无好感,对他一向爱理不理的。 玉玦是杜钧的娘亲留给他的遗物,杜钧一向爱若珍宝,每天擦拭不染微尘,严思诚也是知道的。 杜钧的玉玦如果拿去当铺,换来的银子少说也够他在国子监四年的吃穿用度,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会知道? 只有严思诚明白,要是他将这玉玦拿去当铺当了,杜钧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个下策。 严思诚原本以为,像杜钧这样的富家公子,司业不可能真的将他赶出学院,最多就是私下里骂他几句,拿掉成绩就算了,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只是这些话,现在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 “杜钧!”韩景儒再次开口,“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严思诚吗?” 杜钧咬了咬牙,转脸看向杜若:“姐姐以为如何?” 杜若回他一笑,“既然夫子让你决定,那就由你自己决定。” 第182章 给我洗脚端茶倒夜壶 杜钧重新将目光转身台下的严思诚,拳头握紧,又缓缓放松。 “把他赶出国子监太便宜了,我要让他留在国子监,除了读书之外,每天还要给我研墨抄书,给我打扫房间,给我洗脚端茶……”杜钧咬咬后牙,“倒夜壶!” 杜若微愕,旋即,莞尔。 从听到严思诚这个名字时,她就已经猜到台下这个学子的身份。 按照原来的剧情,这位江南才子应该在秋后拿到状元,进入仕途。 他聪慧过人,胸有沟壑,却性子孤傲,不肯被叶氏和杜氏拉拢,沈芳洲一路将他提拔到户部,身居要职,为已所用。 自家这位弟弟,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笼络到一位未来的高官。 以严思诚的性格,肯定会对杜钧感激涕零,他日若杜钧需要,对方也必然会挺身而出。 朝中有这么一个高官当朋友,对杜钧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的一份情谊,如果是她劝来的,那必然会打了折扣。 台下,严思诚身体剧震,不敢相信似地抬起脸。 云清泓和楚南裕等人,也都是惊讶地注视着杜钧,明显也是惊异于少年的决定。 杜钧嘴上说得狠,可是聪明人都明白,他这明显是放了严思诚一马。 否则这位贡生要是被赶出国子监,今年的秋试也就没资格参加,自然也不可能再入仕,一辈子也就差不多完了。 “这卑鄙之徒陷害你,你还要放过他?!” 杜祖恩不甘心地还要再说什么,韩景儒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他。 “既然杜公子这么说了,严思诚就继续留在国子监。只是陷害他人之罪,不可饶恕,从今日起,严思诚除平日学业之外,还要负责国子监的苦役,每日早晚清洁茅厕,为期半年,以观后效。”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沈芳洲的指尖轻轻在桌上扣了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台下的看客们纷纷起身离开,台上的众人也走过来向沈芳洲行礼告辞。 书童走过来,扶住韩景儒的轮椅,将他推向一侧的斜坡。 不知道是踩到什么东西,还是脚下绊到什么,书童身子一晃重重扑倒在地,韩景儒的轮椅瞬间失去控制,向着斜坡下冲去。 “夫子!” “先生!” …… 人们惊呼着冲过去。 坐在椅子上的沈芳洲,猛地挺直腰背想要起身,又两手握紧椅子扶手缓缓靠回椅背。 好在四周武将不少,禁军统领陈玉龙及时冲过去,拉住韩景儒的轮椅,老先生有惊无险。 摔在地上的书童,顾不得膝盖疼痛,飞快地冲下斜坡扶住老先生的轮椅,一张小脸早已经急得煞白:“夫子,您没事吧?” “你这孩子,下次可要小心仔细些。”叶闻笛皱眉训斥书童一句,关切地蹲下身,“韩兄,没事吧? “没事。”韩景儒淡淡回他一笑,又向围过来的众人一拱手,“大家不用担心,老夫这把老骨子还没散架呢!” 叶闻笛站起身,扶住韩景儒的轮椅,“好了,你们去吧,老夫送送韩兄。” 大家看韩景儒没事,也就放了心四下离开。 叶闻笛一路缓缓前行,走到校场出口处,他转过脸看向不远处高台。 高台上,沈芳洲坐在椅子上,如一尊雕像,看也没看韩景儒的方向。 第183章 烫一壶好酒 叶闻笛转过脸,继续推着韩景儒向前。 行到大营门外,书童去召呼车夫过来,二位老者就留在路边等待。 “哎!”叶闻笛长长地叹息一声,“夫子当年为了保住那人的命,丢了两条腿,刚刚您摔下高台,他都无动于衷,夫子一定很寒心吧?” 韩景儒自嘲一笑:“老夫只是还当年欠王妃的一个人情,现在算是两清了,老夫和千岁如今也没有什么关系,更说不上什么恩情。” 叶闻笛皱眉:“如今天下,宦官当道横行,这真是夫子想要的局面吗?” “宦官当道总好过民不聊生。”韩景儒微抬着脸,注视着眼前这一片春日盛景,“叶兄是聪明人,应该也明白,这天下若是没有沈芳洲会是什么样子。” “老夫倒不信,难道这天下就没有人能替得了沈芳洲?” “至少目前没有。” “叶某不敢苟同。” “那就请问叶兄。”韩景儒微笑着转过脸,“放眼大楚,还有谁能像沈芳洲一样,镇得住这虎视外族和四方诸侯?” 叶闻笛微微一顿,“我大楚人才辈出,一定有人能撑得住这江山天下。” 韩景儒笑了笑,没说话。 这会儿,书童已经招呼着车夫赶来马车,两人一起将韩景儒抬到车上,书童收拾轮椅的时候,叶闻笛上前一步站到车窗一侧。 “韩兄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韩景儒做事,从不后悔。” “韩兄就不怕背上一世骂名?” “我不过就是个教书的老头子而已,难不成还能名垂青史?这天下是少年人的天下,咱们这些老东西就别掺合了。至于这是非功过……”车内的华发老人淡然一笑,“就留给后人去评说吧。叶兄,保重。童儿,走了!” 书童向叶闻笛行了礼,爬上马车。 车夫轻扬鞭子,半旧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叶闻笛站在路边,只隐约听到韩景儒与书童的对话声,被暖洋洋的春风送过来。 “万物更新又是一年春好处,童儿,一会儿回去给我烫一壶好酒。” “可是,郎中说您不宜饮酒?”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能活几天?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人啊,老了就要服老,少管闲事,快活一天是一天!” 叶闻笛站在路边,注视着那架破马车渐行渐远。 侧头,啐了一口。 …… …… 校场高台。 杜钧转过脸,向沈芳洲行了礼,目光落在身侧杜若脸上:“姐,我也先回去了。” 杜若走上前来,扶住他的胳膊:“你先回千岁府,我房间架子上的药膏,让她们帮你把脸涂一涂,等我回去有话和你说。” 杜钧答应一声,转身走向高台,路过父亲时头都没歪一下。 “这孩子!”杜祖恩皱眉嘟囔一句,转脸向沈芳洲一笑,“千岁,下官也先回去。” 沈芳洲淡淡点头:“右相慢走。” 台下,众人渐渐散去,士兵们开始收拾残局,陈玉龙走上高台向沈芳洲一抱拳:“千岁要的东西已经送到,您要去看看吗?” “好。”沈芳洲站起身,顺手扣住想要下台与云清泓、楚南裕打个招呼的杜若手腕,“夫人与本王同去。” 第184章 夫人可以随便看 “千岁和夫人请留步!”注意到行下台阶的沈芳洲与杜若,云清泓向正在交谈的楚南裕做个手势,快行几步追到二人身侧,向停下脚步的二人拱手一抱拳,“刚刚多谢夫人仗义执言。” 楚南裕也迈步跟过来,向二人一拱手:“南裕见过千岁、夫人,南裕也要谢谢夫人刚刚为南裕主持公道。” 目光掠过沈芳洲,落在杜若脸上时,楚南裕唇角扬起露出笑意。 这样的区别对待,沈芳洲当然是看得清楚,握在杜若手腕的手指不由地又收紧几分。 “两位客气……”感觉着手腕被沈芳洲捏疼,杜若皱眉侧眸,嫣然一笑,“不过这件事情,二位还应该感谢千岁才是。” 云清泓和楚南裕同时一拱手:“多谢千岁!” “本王和夫人还有事,先走一步。” 淡淡地向二人点了点下巴,沈芳洲拉着杜若就走。 男人腿长步子快,杜若身上裙子层层叠叠,一路小碎步跑着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脚下不小心踩到拖地的披帛,她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喂,你等等……” 话未说完,人已经撞上一堵肉墙。 杜若抬手揉揉撞疼的鼻子,没好气地瞪一眼面前的肉墙:“没让你突然停下来的?” 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这个死丫头到底要他怎么样? 沈芳洲皱眉转过脸,声色俱厉:“不是你让我等等?” 鼻子撞得酸疼,杜若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语气:“我是让你慢点,没说让你停。” “你……”看到她泪光闪闪的眼睛,男人瞬间又没了脾气,“无理取闹!” 杜若扯扯身上碍事的披帛,“谁无理取闹了,你穿上我这身走路试试?” 翠莺是见怪不怪,陈玉龙和几个副将却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场面,一个个垂着脸,努力控制住快要抽筋的嘴角。 普天之下,哪这样与九千岁说话,还能活到现在的,只怕也只有这位一个。 目光扫过她身上繁琐的裙衣,沈芳洲看一眼还要绕行很远的营地木栅栏,一把将她拉到面前,伸臂环住女孩子的纤腰,顿足而起,掠过尖木高墙。 双足重新落地,杜若皱眉瞪他一眼:“谁让你乱用轻功的,伤口没事吧?” “好像……”沈芳洲凝眉,“有点疼。” “活该!”嘴上骂,她的手却伸过来捏住他的衣带,“我看看。” 沈芳洲抬手将她手掌扯开:“别胡闹!” “我就看一眼,这里又没人!”杜若一把将他手掌拉开,手掌再次捏住他的衣带。 身后,响起一片男人的声音。 “见过千岁、千岁夫人!” 杜若:…… 手里捏着从沈芳洲身上解下来的玉带,杜若转过脸,扫过那些头上扎着树枝,身上披着伪装衣的十几个禁军斥候,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多人,哪儿冒出来的? 沈芳洲及时开口:“退下!” “是!” 众斥候答应一声,重新钻进草从树枝,很快就再次消失不见踪影。 “这些是训练伪装和潜伏的禁军斥候。”沈芳洲凤眼微弯,笑眯眯注视着女孩子俏红的小脸,“现在没人了,夫人可以随便看。” 第185章 有市无价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只听他的语风,杜若就知道他是装的。 抬手将玉带丢到他怀里,她转身就走。 沈芳洲慢条斯理地重新系上玉带:“你走错了,是这边!” 杜若停在树荫下,死鸭子嘴硬:“这边凉快!” 沈芳洲莞尔。 死丫头,当真是…… 机敏又无赖! 转身,缓步向前,男人语气含笑:“夫人要是凉快够了,不如随本王前往?” 杜若没说话,提着裙子跟着他行出树林。 一出林带,视带豁然开朗。 河滩边的草地上,负责养马训马的禁军营牧官,骑在马上,带着一队骏马奔驰而过。 这一片马匹足有上千匹,铁蹄奔过草地,蹄音阵阵,鬃尾飞扬。 被眼前的一幕震憾,杜若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片刻,马群在湖侧绕了一圈又跑回来。 杜若一眼望过去,很容易就被冲在最前面的那一匹马吸引住目光。 马群中大多都是枣红马,也有一些发灰或者发棕,为首的这一匹,却是通体雪白,只有四只蹄子是黑色的。 “乌蹄玉兔”,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马色。 这身形,这毛色,这速度…… 绝对是马中的劳斯莱斯,还是有市无价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白马一路奔来,修长的雪白鬃毛随着步伐飞扬,动作矫健,皮毛顺滑,帅气潇洒中还透着几分优雅的气质。 “好漂亮的马!” 她下意识地低喃赞叹。 沈芳洲抬起右手,捏着嘴唇吹了一声唿哨。 白马耳朵动了动,一对黑亮的眼睛里添上几抹明亮的光芒,当即脱离马群向着沈芳洲和杜若的方向奔过来。 在沈芳洲面前停下,它亲昵地伸过头去,蹭蹭男人抬起来的手掌。 “你们认识?” 沈芳洲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少有的温柔,“它是我偶然间发现的野马幼崽,现在已经三岁了。” “它有名字吗?” 沈芳洲缓缓吐出两个字,“追雁!” 追雁? 杜若微微侧眸。 “踏月逐星河,追雁入云海。” 当初沈芳洲父母的马,一匹是乌云踏月,一匹是通体雪白,用得就是“踏月”、“追雁”这两个名字。 沈芳洲为这匹马起这个名字,想来也是为了纪念母亲。 “好名字。”杜若注视着白马漂亮的长睫毛,“它是母马?” “恩。” “怪不得,这么优雅。” 杜若心中向往,却没敢乱动。 越是好马,越有自己的脾气个性,自然也不会允许陌生人乱动。 沈芳洲拉过她的手掌,放到马颈上。 追雁明显对杜若有点认生,下意识地向旁闪了闪。 沈芳洲抬手在它背上拍了拍,马儿重新安静下来。 杜若喜欢马,也了解马的性格,走上前来,用手指轻轻抚着它的侧脸,又帮它理理鬃毛,归雁很享受地半眯起眼睛。 沈芳洲站在杜若身侧,看着一人一马互动。 “它年纪还有点轻,性子也没磨好,大概需要你调教一些日子才会听话。喜欢吗?” 杜若停下理毛的手指,转过脸看向沈芳洲。 “你要把它……给我?!” 第186章 种下一片玫瑰 这种成色的好马,已经不是金钱价值可以衡量。 单从沈芳洲为这马起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对这马的喜爱。 这样的马,他也舍得送她? 沈芳洲浅笑:“本王答应过夫人的。” “什么时候?”杜若一时没想起来。 “本王与夫人在皇宫喝酒赏月的时候。” 喝酒赏月? 那晚杜若醉酒醉得断片,已经不记得两人具体聊过什么,只是隐约记得他提过西北,提过马……印象最深刻的是清晨醒来时,男人在她身上种下的那一片玫瑰。 一念至此,杜若顿时小脸红热。 他倒记得清楚! 陈玉龙和几个副将也来到马场,带着当值的牧官过来。 牧官向沈芳洲和杜若行礼问安之后,简单介绍归雁的情况:“这马晨时才从浴龙马场送到大营,状态还有些疲惫,千岁最好让它修养几日再来驯骑。” “本王知道。”沈芳洲拍拍追雁的马背,“把它打理好,今晚送到千岁府去。” “是!”几人忙应。 杜若站在旁边听得清楚,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陈玉龙所说的东西,指得就是这匹马。 浴龙马场位于京城西北,是专司为皇家和禁军提供马匹的场地。 从那里到京城,哪怕是快马兼程也要几天的路程。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沈芳洲是提前几天就安排好的,绝非一时的心血来潮。 这个男人对她倒是真的下了心思了。 “夫人带追雁去喝点水,一会儿本王过来接你。” 向杜若交待一句,沈芳洲与陈玉龙一起离开马场,行向不远处的训练场。 知道他有事情要交待,杜若牵着追雁到河道干净处,追雁低着头饮水,她就去拔来一些马儿爱吃的嫩草尖喂它加深人马的感情。 等到追雁吃饱喝足,悠闲地在草地上甩尾巴的时候,沈芳洲也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王府下人赶过来的马车。 “乖乖的,晚上给你准备吃最好的草料。” 拍拍追雁的颈,杜若笑着将缰绳交给牧官,坐到马车上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隔着车窗向外看。 沈芳洲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女孩子的侧脸,语气闲适如同聊天:“为什么要帮云清泓?” 窗外,追雁已经看不到了,杜若却依旧没有转过脸:“云将军救过千岁,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她,更何况,千岁不会一直也想拉拢她,我今天帮了云将军,她肯定会记着千岁的人情。” “那夫人有没想过……”沈芳洲贴过来,呼吸都掠过她的耳侧,“会因此得罪淮南王,为本王树敌呢?” “千岁权倾天下,又岂会怕一个小小的淮南王?” 杜若话音刚落,耳尖就被他重重咬了一下。 “沈芳洲,你……” 杜若吃疼,皱眉转过脸想要发作。 视线里,沈芳洲目色深沉,与刚才扶她上车无尽宠爱的男人已经判若两人。 “本王要听实话!” “那是因为……”杜若正起脸色,“小钧想进云家军。” 这一句是杜若能告诉他的全部,虽不能说是完全的实话,却也不算说谎。 沈芳洲重新靠回椅背,顺手将她拥过去,弯下身来看看被他咬红的耳尖,男人轻轻鼓起腮,像是哄小孩一样在她的伤口轻轻吹了吹。 “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只是……别骗我!” 第187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脸被对方拥在胸口,杜若几经思量,到底还是开口:“千岁还是要提防淮南王一些,我之前曾听父亲提过,说是淮南王最近在招兵买马。” 按照漫画中的剧情,淮南王早有异心,小皇帝楚南睿出事后,他是第一个揭杆而起的人。 她穿越之后,剧情已经有所偏离,但是这些主剧情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投桃报李。 他送她宝马,她就还他一个消息,这样两人就算扯平,她也算不欠他人情。 监察司里耳目遍天下,淮南王炼了多少铁矿,造了多少战车,买了多少战马……沈芳洲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像铁和盐这些重要的物资,都被官方掌握着。 淮南王想要购置也并不容易,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沈芳洲的人手里高价买去的。 淮南王是什么心思,沈芳洲心知肚明,只是时机未到,还不到下手的时候而已。 这些他不会告诉杜若,但是杜若的提醒,还是让沈芳洲有些欢喜。 “别怕。”沈芳洲轻轻抚着她后背上披着的长发,语气重新温柔下来,“一个小小的淮南王,还撼不动本王。” 论起心智和运筹帷幄,这天下确实没有比得过他。 恐怕要不是沈芳洲得病,这天下也不会易为他手。 漫画作者实在是更新的太慢,一年只更新一本单行本,论坛的读者常调侃,“有生之年能看到结局就不错了”。 最新出版的一部副标题是“千岁之死”,内容只是宣传海报上提及,直到她死时还没正式出版上市,沈芳洲到底是怎么病死,死因如何,杜若并不清楚。 漫画中许多包狱也没有解开,甚至包括幕后的最大boss都还没露出真面目。 杜若抬起脸:“你的头疼,这几天可好些了?” “托夫人的福,好多了。” “我?” 沈芳洲笑而不语。 自杜若嫁入千岁府,二人夜夜相拥而眠,他的坐息也规律许多,这两天恼人的头疼似乎都没怎么发作过。 杜若垂下睫毛。 哎! 追连载真是愁人啊! 要是她把整本漫画看完,说不定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说不定还能治好他…… 不对! 她不是应该盼着他死了,她好坐享荣华富贵吗,为什么想要治好他?! 杜若啊杜若,你不会真对这个疯批动心了吧?! 抬眸看看眼前男人的俊脸,杜若立刻否认自己的想法。 这个男人对她宠起来是真的宠,疯起来也是真的疯,这喜怒无常的性格她可受不了。 最好是等天下平定,小皇帝楚南睿能正式执政之后,他再死。 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他的万贯家财,悠哉哉地当她的小寡妇去。 “若是哪天本王真的出事,你就随池砚和四娘他们回药谷,他们自会护你周全。” 头顶上,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 杜若后背一僵,胸口莫名地有点堵。 “千岁权倾天下,一定会……长命百岁。” 嘴里应付,最后这四个字,她垂着睫毛,说得有点心虚。 沈芳洲并没有注意到女孩子复杂的情绪,弯弯唇角,没说话,只是将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轻轻嗅了嗅女孩子泛着淡香的长发。 从他入宫门那天起,就已经是站在刀尖上。 长命百岁? 哼! 他从不奢望。 第188章 密码 将杜若送回千岁府之后,沈芳洲匆匆离开。 杜若带着翠莺一起回到后院,远远就见杜钧坐在湖边,正在捏着石子往湖里扔。 “你去吩咐一声,让他们帮追雁准备好马厩。”向翠莺吩咐一句,杜若提着裙子来到湖边,“怎么,还在生闷气?” 杜钧抓着一颗石子站起身,“没有。” “脸上都写着呢,还说没有?”杜若白他一眼,“今天的书可背熟了?” 杜钧一脸苦色:“今天还背啊?” “当然!” 杜若转身行向书房的方向,杜钧只好垂头丧气地跟过来。 二人一起走进书房,杜若坐到椅子上倒了口茶水润润喉咙,“我问你,与西北蛮夷相比,我们的兵马优势是什么,劣势又是什么?” “优势当然是兵强马壮,甲器精良,劣势……”杜钧思考片刻,“北蛮夷擅长马术,我们的战车受到地形影响,不如马匹灵活。” “不错。”杜若点点头,“应该如何解决?” “当然是加强骑兵训练。”说到行步打仗,杜钧明显地兴奋起来,“如果所有军队都能像当年西北王沈家军一样擅长马术,自然会令那些蛮子闻风丧胆。” “训练出像沈家军那样的骑兵需要多少?” “这……至少也要一年。” 当年沈家军骑兵所向披靡,是因为沈家军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西北王府的子民。 西北幅原辽阔,盛产马匹,不少子民都是与蛮夷一样游牧为生,恨不得还在娘胎里就已经开始骑马,与蛮夷一样人尽可兵。 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鞍和马镫,骑术对于大多数来说还是非常困难的技术活儿。 其他地方的士兵没有这样的地利条件,光是练习马术就要很久,更不要说像蛮夷一样骑射打仗。 “如果我有办法缩短到两个月呢?” “这……” 要是以前,杜钧会不假思索地认为这不可能。 但是现在,自家这位姐姐已经把很多不可能变成可能,经过这些事情,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自以为是轻狂少年。 “姐姐有什么办法?” 杜若神秘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张写好的字条拍在他面前。 “等你学会了这个,我再告诉你! 杜钧将那张宣纸展开,纸上不是文字也不是字母,而是一些短线和小点。 “这是什么?” “摩斯密码。”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更没有网络,两地交流只能用通信这种最原始的工具,自然也很容易就被他人窥探到秘密。 杜钧如果真的进入云家军,以后少不了要离开京城,随云清泓到外地驻军。 杜钧掌握这种沟通技巧之后,姐弟二人再通信就不用害怕别人识破。 现在大楚看起来还是一片平静,但是杜若很清楚,在这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早已经暗波汹涌,凡事提前准备才能有备无患。 摩斯是什么东西,杜钧不知道,但是密码这两个字他是懂的。 毕竟是少年人好奇心性,听到这些新鲜事物,杜若一脸激动。 “我听说监察司传令都要加密,外人很难识破,千岁竟然也教给你。姐姐挺厉害的吗,这大魔王都被你治服了?“ 第189章 兄弟 “哪来那么多废话。”杜若抬手推他一把,肃起语气,“这套密码除了我和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内容你迅速背熟,然后就烧掉。” 杜钧正色点头。 “还有一件事,姐姐也要提醒你。”杜若抬手扶住他的肩膀,“今日在校场,云将军被众人非议排挤时,她可曾像你一样乱发脾气?” “姐。”杜钧轻吸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后我会控制自己,少发脾气,多动脑子。” 吃一堑长一智,对方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杜若也不想啰嗦。 “走吧,先去吃饭。” 杜钧将那张密码纸塞到身上,姐弟二人一起行出书房,走出院门,杜钧突然停下脚步。 “姐!” “恩?” “我总觉得……你成亲之后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杜若也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你是喜欢以前的姐姐,还是现在的?” “当然是现在的。”杜钧不假思索地回答。 杜若转过脸,注视着夜风中摇曳的灯盏,“如果姐姐不是你的亲生姐姐,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 其实,杜钧也听府里有人念叨过一些,关于杜若身世的风言风语,只是这个粗线条的少年从来也没往心里去。 走上前来站到杜若身侧,一向玩世不恭的少年人,少有地凝重了语气。 “我不管姐姐是不是亲生的,在杜钧心里,姐姐都是这个世上我最亲近最在乎的人。” 母亲早逝,父亲屡屡伤他的心,大哥因为他是妾室所生,对他一向看不顺眼,现在这个世上让他珍视的人现在只剩下杜若一个。 眼圈微热,杜若仰着头看向东边天际升起来的新月,笑着调侃:“这小嘴甜的,等你以后娶了媳妇,看你还敢这么说?” 杜钧脸一红,“大丈夫志在四方,我才不要娶媳妇呢!” “那你脸红什么?” “我才没有。” “说,你喜欢哪家千金,姐姐帮你物色物色。” “都说了没有!” 姐弟二人并肩前行,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 春夜里,暗香浮动,笑语欢声。 …… …… 千岁府斜对面,聚福茶楼。 二楼包间,背着大剑的少年鹿儿绘声绘色地,将他打探到的杜若消息向雁归一一说明。 “这位千岁夫人,真是聪慧过人,和先生您都有一拼……”他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指纹路,“先生,您说这人和人的指纹为什么不一样啊?” 坐在对面的雁归缓缓捧起杯子,在布笠下啜了一口茶:“哪怕双子兄弟也会性情大异,大千世界,哪有什么东西是完全相同?” “说得也是。”鹿儿抓起茶杯向嘴里灌了一口凉茶,隔着窗子看一眼远处的千岁府,“照这个样子,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人啊?依我看,干脆我今晚就潜进千岁府,把千岁夫人抓出来问问不就行了?” “胡闹!” 鹿儿无奈地撇撇嘴,坐回椅子。 对面,雁归放下茶杯,沉默良久,站起身。 鹿儿疑惑抬脸:“先生?” 雁归深吸口气:“你留下,我去。” 第190章 一人撑天下 国子监后院。 不大的院子一角,青竹已经冒出数枝新绿。 窗内的书房,依旧烧着火盆。 国子监祭酒韩景儒,拢着毛毯坐在轮椅上,浅浅地啜着酒。 书童浮舟坐在他对面,一边帮老人家整理着写好的书页,一边念叨着听来的闲话。 “对,我刚刚还听说啊,今儿在刑场上,千岁因为夫人一句话,就放了彭家三百多口的性命……” 韩景儒捏着酒杯的枯老手指微微一僵,“真的?” “千真万确,厨房里的坤叔亲眼看到的,这个沈芳洲……”浮舟一脸不屑,“竟然还是个如此好色之徒!明明是个太监,非要下旨娶人家丞相家的大小姐。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千岁夫人真不愧是第一才女,不仅冰雪聪慧,为人也是善良大度。彭家人想要让她死,她还能大人大量,放他们一条生路。” 韩景儒唇角微微弯了弯:“照你这么说,这些人该死?” “当然不是,就是……”浮舟想了想,“我就是觉得,这个沈芳洲简直就像个疯子一样,做事全凭自己高兴与否,一点也不考虑大局。” “照你说,什么是大局啊?” “这个……”浮舟嘻嘻一笑,“我哪知道啊?” “老夫问你,若是现在沈芳洲死了,这天下会如何啊?” “要是沈芳洲死了,那不就天下太平吗?”浮舟不假思索地回答,片刻又意识到不对,“不对啊,要是沈芳洲死了,小皇上这么小,根本镇不住各地藩王,还有西北蛮夷,只怕也要借机生事,到时候只怕这天下非乱了不可……” 浮舟没往下说,因为连他也意识到,那将是如何可怕的局面。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竟然是沈芳洲在支撑着这大楚江山。 “想明白了?”韩景儒笑问。 “我才不管,他再有用,我也看他不顺眼。”浮舟一脸义愤填膺之色,“当年,夫子为了救他差点命都没了,他现在出人投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对夫子爱理不理的,今天夫子差点摔跤,他……他看都没看您一眼,这还叫人吗?” “如果千岁对我感激涕零,送我一套大宅子,赏我黄金千贯,美婢如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猜猜,天下人会不会骂我这个老头子,救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太监?” “这……”浮舟语塞。 很明显,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试想一下,如果当真如此,这天下人非把自家夫子骂死不可。 “话是这么说……”浮舟合拢整理好的书页,“可是我……我还是觉得他不是个东西,当年西北王一世英名,得天下人敬仰,他呢,一手遮天,嗜杀无常,王爷的好名声全毁在他手里了。不说别的,自从他掌管监察司,这么多年,他杀了多少人?” 听他提到沈芳洲的父亲,韩景儒一对浊目里染上几分深沉与勉怀之色。 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他杀的人确实不少,但是……除了西宁王府之外,又有多少人是无辜的?” 浮舟努努嘴,“夫子您怎么总帮他说话?” “老夫不是帮他说话。”韩景儒一笑,“老夫只是就事论事,凡事不能只看一面,你明白吗?” 浮舟正色点点头:“徒儿受教了。” 第191章 浮舟渡芳洲 看韩景儒提着酒壶,又要往杯子里添酒,他忙着直身将酒壶夺了去:“您都喝了两杯了,不许再喝,师娘临行前可是叮嘱过我,要我好好看着夫子的。” 韩景儒一笑:“就一杯,最后一杯,行吗?” “半杯。” “好,半杯!” 浮舟这才笑了,提着酒壶帮他倒了半杯酒,倒到一半,韩景儒还是捧着杯子向他笑,浮舟白他一眼,到底还是又向他杯子里多点了几滴,老人家呵呵一笑,这才将杯子收回去。 将酒壶放到桌上,浮舟抱起整理好的书册:“您先慢慢喝着,我去把这些书册放到书房收拾好。” 他抱着书册到后面的书室,前厅里便只剩下韩景儒一人。 老人家一口一口浅浅啜尽杯子里的酒,注视着跳动的火苗,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世英名,天下敬仰,到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 春夜无声。 韩景儒的眼皮渐渐地耷拉下来,握着杯子的右手缓缓地垂到椅子一边。 瓷杯脱手,砸向青石地砖。 一只指节修长的漂亮手掌伸过来,在瓷杯落地之前,稳稳地接过那只杯子,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到桌上,随后将轻轻老人滑下来的毯子向上拉了拉。 啪—— 火盆里的炭火,爆出一个烟花。 韩景儒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空空的右手。 老人家突然睁大眼睛,在轮椅上坐直身子,目光掠过空荡荡的房间,落在还在微微晃动的布帘。 “童儿?!” “夫子!”脚步急响,书童浮舟快步从后面书房里奔过来,“您叫我什么事?” 老人家注视着窗外,轻轻摇头:“没事,刚刚……做了一个梦。” 浮舟帮他拢拢毯子:“夜也深了,我送您上床休息。” 韩景儒轻轻点头,咳嗽一声,扬起声音:“小舟啊,你要记住,‘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要是遇到一个好女人,可一定要珍惜!” 夫子一向喜欢叫他童儿,今儿怎么改叫名字了? “夫子,您是不是醉了?”浮舟低笑,“徒儿离娶媳妇儿还早呢!” 韩景儒侧眸扫一眼窗外的竹影,哈哈大笑:“喝多了,糊涂了,睡觉,睡觉!” 窗外,有风来。 竹叶轻摇,很快又恢复平静。 …… …… 千岁府,马厩。 “你们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它。” 向值夜喂马的马夫挥挥手,杜若卷起袖子,亲自抱过草料填在马槽里,仔细用手将草料与豆料混在一起,细细挑出里面的几根枯枝,笑着拍拍马槽。 “来啊,还不开动?” 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有好马者为了和马增进感情,甚至会和马睡在一起。 马通人性,她特意亲自来喂追雁,也是希望与它建立起感情。 追雁有些戒备地看看她,到底还是走过来,嗅了嗅槽子里的草料,大口地咀嚼起来。 杜若靠在一旁的栓马桩上,轻轻用手帮它梳理着背毛,“别急,慢慢吃,不够再给你填。” 追雁喷个响鼻,享受地晃晃尾巴。 吃到一半,它突然抬起脸,警觉地看向马厩入口。 杜若轻拉马缰将它向里面推了推,侧身藏到石质围墙后面,指尖微动,右手里已经多了两枚飞刀。 “我知道你在门口。”她扬声厉喝,“给我滚出来!” 第192章 请问夫人可认得这个 马厩入口处,光影微暗,现出一个人影。 夜色染重青色衣袍,身资拔拨修长如竹,斗笠垂着的布蔓轻轻晃动,如雾般遮住脸庞。 燕归?! 杜若合指,捏住准备甩出去的飞刀:“你想干什么?” 男人站在入口处,并没有向她逼近,语气温和中透着几分安抚之意:“夫人不必惊慌,在下深夜到访,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杜若并没有轻易相信对方,缩在石墙后的安全处,从墙角缺掉一角的石砖窥探着燕归,她的右手依旧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什么问题?” 燕归抬起右手,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上前一步,将右手举到半空。 “请问夫人,可认得这个?” 杜若定晴正准备细看,只听得嘭得一声闷响,对面墙上的透气窗已经被人击碎。 伴着飞溅的木屑和碎片,一个身影已经如鹰一样冲过来。 “躲起来!” 向杜若沉喝一句,沈芳洲身形暴起,右掌直取燕归心口。 燕归急退,沈芳洲如影随形。 退无可退,雁抬起右手,格住对方的右掌。 风起,沈芳洲的左手击过来。 嘭嘭嘭…… 转瞬之间,两人一路从马厩里找出来,过了十几招,并没有分出高下。 这会儿,杜若也担心追出马厩,眼看着两个身影时分时合地交战,她顾不得其他,当下放声高呼。 “来人啊,有刺客!” 沈芳洲旧创未愈,现在可不是打斗的时候。 四周响起脚步声,燕归格住沈芳洲再次击过来的拳头,借势顿足倒飞而起,身影一晃落在斜对面的屋脊上。 “保护千岁和夫人!” 沈九低喝一声,也跟着他掠身而起,带着几个高手追过去。 杜若冲过来,抓住沈芳洲的手臂。 与此同时,沈芳洲也向她转过脸。 “你没事吧?” 四个字,两个人,异口同声。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杜若没好气地将他拉到马厩一侧的石墩上坐下,迅速解开他的外袍,借着灯笼的灯光,一眼就看到他中衣上浸湿的血迹。 果然,伤口撕裂了。 “我就知道!”眉头紧皱成一团,杜若气恼开口,“谁让你逞英雄的,万一撕裂血管我可不会再管你。” 骂归骂,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从身上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按住他的伤口,她用力将他扶起来。 “跟我回房!” 沈芳洲斜一眼侍立在身侧的手下,没出声,乖乖地跟着她走上回房的小路。 回到二人的寝室,杜若吩咐翠莺取来药箱,清洁掉血迹之后仔细检查一下伤口,还好只是表皮撕裂,并没有大量出血的迹象。 麻醉之后,她重新帮沈芳洲将伤口缝合,看着男人如蜈蚣般曲折的伤口,不由地皱眉又骂:“留这么多疤,开心了?!” 沈芳洲浅笑:“开心。” “你……”杜若一把将纱布砸在他身上,“翠莺,你帮他包扎。” “好。” 翠莺走上前来,对上沈芳洲冷戾的视线,顿时后背生寒。 “我……我去洒水。” 捧着装着脏水的银盆,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93章 装什么可怜 杜若站在木盒边,翻看着里面放着的药瓶,取出沈芳洲要吃的药。 转过脸,就见沈芳洲正弯着身,自己给自己包扎。 伤口在侧腰偏后的位置,好好的纱布被他裹得歪歪扭扭。 装什么可怜! 心下吐槽一句,杜若到底还是走过来,夺过他手中的纱布,帮他重新包裹打结。 沈芳洲抬手,帮她把滑下来的几丝乱发理到耳后:“放心,本王死不了。刚刚可吓到了?” 杜若偏了偏头,避过他又伸过来的手指:“没有。” 沈芳洲还要说什么,门外已经响起沈九的声音。 “千岁?” “进来!” 沈九迈步走进内室,停在床侧不远处:“属下艺不如人,没有追到。” 对这个结果,沈芳洲并不意外。 对方能与他战个平手,武功如何自不用说,以沈九现在的能耐,追不到也是正常的。 “您看……要不要封锁全城查验?” “你知道他什么样子?”沈芳洲反问。 “属下没有看清。”沈九侧眸看向杜若:“夫人也没看清吗?” 杜若轻轻摇头,“他戴着斗笠,看不见脸。” 刚刚来的人只是与燕归装束相仿,她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是他。 更何况,燕归是江湖人,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小姐竟然认识一个江湖人,知道对方的来历,这要是真说出来难免要让人生疑。 “不过……”杜若略一沉吟,“他没有对我出手,只是说要问我一个问题,我感觉……他对我似乎并无恶意。” 千岁府戒备森严,对方能够轻易潜入,还能与沈芳洲战个平手,武功高强自不用说。 如果真得想要对她做点什么,以她这点三脚猫的能耐,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什么问题?”沈芳洲问。 杜若白眼:“他还没说就被你打跑了。” 沈芳洲扬扬眉,没有反驳。 回府后不见杜若,他一路找到马厩,隔着窗子看到有陌生人向她靠近,情急之下出手,自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从今日起,加强府中戒备,值夜人十步一哨,巡逻人数增加一倍,千岁府各院夜灯长明。” “是!” 沈九答应一声,退出门外。 片刻,所有廊院里的灯都亮起来,整个千岁府被映得恍若白昼。 值夜的侍卫们从之前的五十步加强到十步,再加上不断来回走动的巡逻队伍,整个千岁府已然是固若金汤。 扫一眼窗外的灯火,杜若捧过准备好的药送到沈芳洲面前。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掌心,在那颗小小的白色药片上定格。 “今天多了一片。” 这个人精! “毒药,不吃算了。”杜若收回手掌要走。 伸臂环住她的腰将女孩子拉过去,沈芳洲抬起她托着的药手掌,一颗一颗吞下她掌心上的药片。 每吃一片药,男人的唇都会轻轻掠过掌心。 杜若只觉掌心发痒,汗毛就一根一根竖起来,想要将手抽走,偏偏他抓着她不放。 吞下最后那颗白色小药片,沈芳洲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夫人当真不认识那个男人?” 杜若不想说谎,只是故意调侃:“认识,他是来和我幽会的……” 话未说完,他已经咬在她的指尖。 没用力,很轻很轻。 一点也不疼。 只是痒,如电流…… 撩,拨,着,神,经。 第194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若用力抽回手指,却被他按住肩膀。 她本能挣扎,耳边却响起男人低低的声音:“夫人小心本王的伤口。” 杜若下意识地缩回右手,男人低笑一声,微凉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侧脸。 “下次再胡说八道,我就让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的呼吸掠过耳侧,最后这八个字,他语气含笑暧昧无比。 杜若当然明白,他说的不是对付犯人的那些手段。 “沈芳洲,你放开我!” 被他撩得心脏发颤,杜若抬臂撑住他的肩膀,发出的声音低哑得连自己都有点陌生。 沈芳洲微撑起身,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唇角:“叫我的名字,我就放过你。” 杜若撇撇嘴,没好气地叫:“沈芳洲!” “只叫名字。” 她张了张嘴,有点别扭地开口:“芳……洲!” 他是九千岁,他是摄政王。 皇上称他为皇叔,大臣们称他为千岁,哪怕是背地里骂他也称呼他为阉狗,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的名字,以至于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是谁。 小时候,他也曾听仆人提起。 当初要起名的时候,父亲是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说是不够男儿气,可是娘坚持要他叫这个名字。 娘亲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小小婴童,笑着轻抚着他娇嫩的小脸,语气散漫却有坚持。 “我不要我儿武枪弄棒征战沙场,我只要我的孩子身周芳草漫漫,一世平安。” 可惜,娘的美好愿望,终究没能如愿。 “乖!”沈芳洲深吸口气,将脸埋到她的颈间,“以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若是经常有人叫叫他的名字,或者,他就不会忘了他是谁。 杜若撇撇嘴,将脸转向一边。 颈间,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轻缓,杜若推推他的肩膀。 “千……芳洲?!” 男人没有回应。 知道是那颗白色安定发挥作用,杜若小心地将他从身上推开,安顿在枕头上,拉过薄被帮他盖好。 她抬手覆住他的脉博,又弯下身来仔细听听男人的心率和肺音…… 一番检查下来,并没有发现沈芳洲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惜这里没有检测仪器,要不然她可以给他抽血化验,再顺便做个ct…… 对了! 想到之前系统升级的事情,杜若心中一动。 之前升级的时候,系统不是说实验室开启。 “这个实验室要怎么用?” “实验室已经启动,宿主只要进入空间就可以使用。”系统回应道。 起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只注射器,她小心地卷起沈芳洲的衣袖,抽取了一些静脉血。 仔细将门闩好,熄灭灯盏,只留下屋角的落地灯笼,杜若动念进入空间。 依旧是那间九平方米的小屋,只不过,在右侧的墙上,多了一扇门。 杜若走过来,推开门。 门内是一间长方形的实验室,如同大部分医院的门诊实验室一样,两侧整齐地摆放着包括离心机、生化仪之类的医院常备实验设备,甚至还有一台DNA分析仪。 “哇!” 杜若走进门来,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曾经在学校实验室,用过很多次的仪器,心中除了激动,还有久违的亲切感。 第195章 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去养老 穿上挂在墙角的白大褂,戴上无菌手套,她娴熟地将沈芳洲的血液滴入试管,放进离心机。 等待离心机工作的时候,杜若不经意地抬脸,刚好从机器屏幕的反光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白大褂下露出繁花长裙,头上还戴着没来得摘的金步摇。 她顿了顿,然后就有一股悲凉地情绪升起来。 刚刚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仿佛又回到穿越前,成为那个熟悉的自己。 在她的世界,她有朋友,有信任她的病人,有她为之努力的事业和追求。 这个世界,她只是一个活在他人躯壳里的过客。 以往逢年过节,她都会去给外公和妈妈扫墓,以后清明,又有谁会记得他们呢? 难道,她就真的永远也回不去了? “宿主如果将系统升到满级,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 “真的?” “我是人工智能系统,不会说谎。”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宿主不询问问题,就不会触发我的回答功能。” 杜若气得想掀桌。 什么狗屁人工智能,一点都不智能。 系统:“宿主,我可以听到你的心声的。” “就骂你了不行啊?” 系统:…… “多少级才是满级?” “十级。” “我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十级。” 按照杜若的经验,每一级升级起来都会比前一级更困难,想要升到满级只怕并不容易。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宿主不使用任何兑换功能,至少要救治十三万零七百五十八人,而且这些人还必须是有生命危险的人,才有可能升到十级。” 十三万? 在生命危险的人?! 开什么玩笑! 整个大楚国的病人加起来,只怕也没有这么多。 颓废地靠在墙上坐了一会儿,杜若重新抬起脸:“有没有……什么更便捷的方法?” 这次她有了经验,能想到的就多问问。 “宿主可以尝试改变剧情的方式进行,就好像你之前救下彭家的人一样,这样有可能得到额外的奖励,升级也会快一点。不过,这些任务,只能宿主随机触发。” 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她好好加油,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去养老。 想到这里,杜若自嘲一笑。 沉默片刻,杜若重新打起精神站到机器前。 不管了。 尽人事,听天命。 反正救谁都是救,就先从沈芳洲开始吧! …… …… 千岁府对面,聚福茶楼楼顶的屋脊上。 鹿儿看看坐在一旁的雁归,语气中还有些不确定:“这个沈芳洲,这么厉害?” 在他的认知里,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和雁归战个平手。 “千岁府里已经加强戒备,恐怕我们没有再进去的机会。” 雁归远远注视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宅院,语气里也有几分无奈。 明明已经与杜若近在咫尺,偏偏半路杀出一个沈芳洲。 这次已经打草惊蛇,想要再接近杜若,肯定是难上加强。 为什么要这么急,为什么没控制住自己? 鹿儿听出他的懊恼,笑着提醒:“先生别忘了,马上就要春猎了,依沈芳洲的身份肯定会带着夫人一同前往。” “恩!”雁归站起身,“这次我们不能再硬闯。” “先生的意思是?” “混进去!”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掠身而起。 “先生!”鹿儿起身追过来,“您这是去哪儿?” “你先回客栈,不用跟着我。”雁归头也没回:“我要去见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第196章 飞扬跋扈淮南王 翌日一早。 杜若像往常一样,易容乔装之后准备出门,刚刚将准备好的教案收到身上,翠莺就推门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张精致的烫金贴子。 “今天长公主寿辰,特意派人送了贴子过来。小姐要去吗?” 杜若接过请贴,贴子里特意写明,请“夫人”一定出席,很明显,长公主这份贴子是特意写给她的。 长公主与丈夫叶闻笛在京城拥有很高的声望,连太后、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 对方如此诚意相邀,她要是不去未免显得太不给面子。 “你吩咐管家准备一份寿礼,午后我会早点回来。” 将贴子交给翠莺,杜若绕过后路,牵来一匹普通马匹来到后门。 她易容的事情,除沈九、翠莺并管家、花四娘之外,府中其他人并不知情。 侍卫检查过她的府中腰牌之后,只把当成是府里的小厮,挥手放了行。 骑到马上,慢悠悠赶往太医院的方向,杜若人还在沉思。 利用昨晚沈芳洲休息的时间,她把能做的化验都做了,结果无论是血项还是生化结果都显示,沈芳洲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从目前她能做的检查来看,沈芳洲怎么也不像一个病人。 这家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以至于会年纪轻轻,因病而亡呢? “让开,都让开,快点!” 面前,突然传来急喝声,极是不耐烦的声音,不像是在赶人,倒像是在呵斥一群牛羊。 杜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街道上迎面冲过来的一大队人马。 路上的车马行人纷纷躲闪,杜若也跳下马,将马拉到路侧。 走在她身侧的一位老者躲得有点慢,为首的家伙挥手照着老人就是一鞭子。 杜若及时伸出右手,将老者向后拉了拉,马鞭擦着老人家的耳侧掠过,险险没抽到脸上。 杜若关切地打量一眼对方:“您没事吧?” 老者心有余悸地抹一把额上的冷汗,“多谢先生。” “举手之劳。”杜若抬起脸,目光掠过那些身着华服的侍卫,“这些是什么人?” “您没看到那旗子上的淮字吗,这是淮南王的车驾。”一个小贩在后面插嘴,“马上就是春猎,各地的皇亲国戚都要来,这些天大家上街可要小心些,这些人咱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淮南王? 杜若心中一动,当即侧脸看过去。 这会儿,被侍卫们护在中间的车队已经驶到附近,扬扬洒洒足有近百辆马车。 “好家伙,这么多马车,这是把家都搬来了?” “你们懂什么,像这等富贵人家,光是王妃小姐们穿的衣服,都要几辆马车拉呢,更别说平日里随手用的东西。” …… 四周,一片咂舌的声音。 每天都要为生计奔波的百姓们,自然是无法想象这些皇亲国戚奢靡的生活。 天子脚下还敢如此飞扬跋扈,这个淮南王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人。 车队渐远,杜若重新翻身上马,来到太医院后,刚刚走进太医院大门,一位院里的助教先生就迎过来。 “苏先生,你来得正好,院长请您过去一趟。” 第197章 那样的时代她见过 “何事?” “我也不太清楚,您过去便知。”那位助教先生向她一拱手,匆匆去了。 杜若疑惑地来到百草先生所住的小院,老人家正坐在桌边,用她教的方法练习解剖,动作稍显有些笨拙,神态却是无比认真。 “这个瓣膜一定要非常小心。”杜若走过来,轻声指点。 按照她的指点,百草先生很顺利地完成,献宝似地将解剖出来的心脏捧到杜若面前,脸上是一脸孩子般的期待:“师傅看看,徒儿这心脏解剖得如何?” “很好。”杜若并不吝啬自己的表扬。 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对医术这么执着认真,光是这份态度就值得表扬。 “来来来,师傅快坐!”将杜若让到桌边,百草先生迅速收拾起面前的杂物,洗净双手,郑重地捧过一本文书放到杜若面前,“这是我为您准备的医学文书,有了这个文书,师傅便可在外执业行医了。” 杜若捧过盖着红印的文书,目光扫过上面“苏木”两个字:“百草先生这是给我走后门了?” “老朽受朝庭之命负责此事,当然不能循私,这些天师傅的义诊就是考核。”百草先生笑答。 杜若的医术有口皆碑,百草先生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清楚杜若有拿到这个文书的实力。 杜若感激地向他一拱手,“多谢先生。” 太医院的义诊患者,大多都是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一般也没有什么重症。 光靠着太医院的义诊,她想要升级实在太难,拥有这个文书之后,就相当于她拥有另一个合法的身份,以后不管是开医馆还是出诊也都更加方便。 百草先生为她准备的医师文书,可真是一场及时雨。 “走吧,我们去看看云猛将军,这几天在医馆,这位大将军估计都要弊死了。” “好。” 二人说笑着来到后院的外术病房。 不仅乌柏在,云清泓和几个副将也都是早早地赶过来。 杜若仔细为云猛检查过身体和伤势,在对方热切的眼神里点了点头:“好,批准出院。” 云猛激动地大叫一声从病床上跳起来,没有受伤的大手抓住杜若的胳膊:“苏先生,云猛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杜若被他大手抓得小胳膊差点断掉,“将军,轻点轻点!” 云猛脸一红,忙着松开她,“对不起啊,苏先生,我这手劲太大。” “你啊!”云清泓白他一眼,目光关切地落在杜若脸上,“苏先生没事吧?” “没事!”杜若摇摇头,取出早就为云猛准备好的药,“这些药将军拿回去,先吃上几天,等药吃完,我会再帮将军检查,看看后续是否还要再吃药。将军可不许忘了吃!” “先生放心,不吃饭我也得吃药。”云猛信誓旦旦。 终于不用弊在太医院的病床上,可以回到心心念念的军营,要不是一只胳膊不能动,他都恨不得抱着杜若转两圈。 “马上就要春猎,营中事务众多,我们就先回去。”云清泓笑着向杜若一拱手,“改日有机会再多谢先生。” 杜若与众人一起将几人送出来,临行前,特别来到云清泓面前:“国子监春试,苏木有事耽搁,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云清泓宽容一笑:“不碍事,先生没事就好。” “苏某虽然没有如约前往,但是将军在场上大显身手的事情却也听说了。”杜若向她一拱手,“云将军巾帼不让须眉,苏木佩服之至。也请将军不要因为一些小人言论烦心,先行者总是难免受人非议,将军所为不仅仅是为将军一人,也是为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我相信,这天下必有男女同等之时。” 最后一句,哪怕是云清泓也是为之动容。 “先生真的相信吗?“ 身为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当将军,不仅要忍受战场上的艰辛,还要忍受他人的非议和白眼。 哪怕是云清泓这样豁达的人,也难免有时候会受到影响。 只是这份心思,她从来不曾向他人诉说,也没有人可以理解。 杜若郑重点头,“当然。” 因为,那样的时代,她见过。 第198章 好大的手笔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这还是云清泓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理解她,赞同她。 “苏先生放心,清泓绝不给天下女儿家丢脸。” “将军加油。” 杜若笑着回礼,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几人骑马离开。 重新回到太医院,她取出为乌柏准备的小灶资料悄悄塞给他。 “午后,咱们医馆见!” 她已经顺利拿到医师文字,乌柏那边的药品也都准备完毕,该是二人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 上完课,她到义诊堂里看了看,告辞百草先生赶往乌柏的医馆。 之前积累下来的时间,再加上救下彭家几百口的奖励,现在她还有十几天的性命,也不急于一时续命。 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 乌家管家刘叔看到她进门,热怀地将她让到后院,乌柏正在库房里检查药草,听到外面的声音笑着迎出来,将杜若让进库房。 “师父您看,之前您让我准备的药全在这里了,等下午的最后几料药到齐,就可以开始赶制蜜丸了。” 杜若环视四周,满意地点点头:“你可曾想过,如何将这些药卖出去?” 有了药,接下来就是营销。 乌柏明显是早有准备,立刻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先拿出一部分,给客里的常客们试用,再去找找我平日里送药的几个药铺,让他们代售赚取差价。” “是个好办法,不过……光靠这些还不行,我们要想办法打广告。” “广告?” “就是想办法广而告之,最好是整个京城……不……”杜若微扬下巴,“让整个天下都知道我们的药又便宜又有效!” “这……”乌柏皱眉,“只怕不太容易。” 他这个小药铺位置小,知道的人也不多。 若是以前提到乌家,众人都知道是名医,自父亲医死皇子之后乌家早已经被人遗忘。 杜若在太医院里有些威望,却也只陷于那些来义诊的底层,凭二人现在的名望想要让人认可他们的药绝非易事。 “所以……”杜若从身上取出写好的宣传单,递给乌柏,“我准备在咱们的药铺里来一次义诊,宣传单我都准备好了,乌兄请人印上他几千份,到城中发放即可。” 乌柏展开那张宣张,迅速浏览一眼,只惊得瞪大眼睛。 “凡来义诊者皆有礼品,治疗无效,赔偿千两白银?!苏兄,这……这手笔也太大了点吧?!” “宣传吗,当然要找点噱头,要不然怎么能人尽皆知?” 做广告哪有不花钱的? “可是,这么多银两……”乌柏为难地垂下脸,“咱们上哪儿弄去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杜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只管照我的吩咐进行,钱的事我来搞定。” 原主自己有一些私房钱,再加上她与沈芳洲成亲时收到的一些金银,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一千两,大不了再把沈芳洲给她的首饰礼物典当一些。 想赚钱先投资,这道理她懂。 更何况,她赚得不仅仅钱,还有命,以及回到自己世界的一线机会。 第199章 她真的不是故意来打脸的 “不行!”乌柏只是摇头:“这么多钱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出?” “怎么?”杜若摆出身为人师的架子,“师父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杜若一锤定音:“那就听师父的,你抓紧准备,时间就订在下个休沐日。” 看她脸有愠色,似乎马上就要生气,乌柏也只好乖乖地答应下来。 两人又商量一下首批药物的明细,杜若看天气不早,告辞乌柏匆匆返回千岁府。 千府里当然是不缺奇珍异宝的,池砚听说她是去参加长公主的寿宴,早早就吩咐人将礼物备好,听说杜若回来,忙着将她引到正厅。 “夫人看看,这礼物可还合您的心思?” 桌上,赫然摆着一只红珊瑚树,颜色均匀,质地莹润,一看便知道是上品。 不仅如此,珊瑚树的基部经过能工巧匠的打磨,雕刻成一位栩栩如生的寿星老人的造型。 既便是她的时代,天然红珊瑚上品也是十分昂贵,更何况还有这么精湛的雕工。 “这东西值多少钱?”杜若好奇询问。 “若是按市价,只怕千两黄金难求。”池砚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怕她嫌这礼物太轻,“不过,像这种大小成色,一般市面上也买不到。夫人要是觉得这个礼物有点轻,库房里还有几座更大的更好的,老奴让他们取来?” 她是嫌礼轻吗? 她是舍不得好吗! 杜若一阵肝疼,同时还有点酸。 一千两银子她都要凑凑,这千两黄金难求的东西,沈芳洲竟然有好几个? 有他这样当别人老公的吗? 就知道送首饰,也不说给她点银子花花。 杜若心下吐槽,嘴上忙着阻止:“不用了,就这个吧!” 这些是沈芳洲的东西,以后就有可能是她的,当然要把好的留下。 池砚命人取来盒子,将红珊瑚装箱包上红绸,翠莺帮着杜若梳妆后换上出门的华服。 主仆二人在几十骑监察司手下的护卫下,浩浩荡荡乘车赶往长公主的府邸。 长公主的宅院在京城西南,这是一座御赐的皇家园林,距离皇宫并不太远。 杜若主仆二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迎客的嬷嬷看到杜若,笑着迎过来,亲自将她和几个随行人员一起送到正厅门外:“殿下,您看谁来了?!” 正厅里,今日的寿星长公主套一身暗红色洒金福寿纹宽袍,正斜倚上软靠上与客人们谈笑。 看到杜若,已经花白头发的老人,一脸笑意地站起身,亲自迎下台阶:“夫人,来来来,快请上坐!” 杜若于她有救命之恩,老人家对她当然是感激不尽。 “祝公主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杜若笑着扶住对方的胳膊,人就向翠莺做个眼色,“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公主笑纳!” 翠莺挥挥手,随行的下人小心地抬进装着贺礼的木箱。 “千岁夫人出手,肯定不是凡品!” “是啊,咱们也来开开眼!” …… 在座的大臣们,纷纷起身过来给杜若捧场。 九千岁的老婆,谁敢不哄着?! 翠莺解开红绸,下人小心地取走防护的木箱,红珊瑚摆件现出真面目。 四周围观的宾客们先是惊叹,然后集体失声。 有的理胡子,有的整理衣摆,有的就转过脸假装咳嗽…… 杜若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疑惑地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长公主面前的桌子上,也摆着一件类似的红珊瑚摆件。 成色和雕工都比不上杜若的,个头更是小了一圈,与她这件绝对是爷爷和孙子的差距。 杜若:…… 不好意思,她真的不是故意来打脸的! 第200章 男装郡主 “夫人真是客气,竟然和王妃一样知道公主殿下最喜欢珊瑚。”叶闻笛笑呵呵地开口,“今天公主殿下六十寿臣,能收到两件至宝,当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王妃? 杜若的目光顺着叶闻笛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对上一双带着怒意瞪过来的美眸。 华衣美妇估计不是漫画中的主要人物,还没有熟悉到杜若一眼认出的程度。 美妇身侧,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 坐在美妇左边正对她怒目而视的,正是淮南王世子楚南枫,美妇右侧则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美丽少年,身上套着一身干练的男式箭袍,杏眼微挑透着几分骄肆的气质。 杜若不难猜到,这位美妇应该就是淮南王妃。 那…… 这个美少年一定就是淮南王最宠爱的女儿——东阳郡主楚南骄。 这位郡主殿下一向是不爱红妆爱武装,自幼喜着男装,平日里总是刀剑不离身,十岁时曾经下手杀过自己的侍女。 淮南王不但没管教,还认为女儿有自己的风姿,反而赏她一把上等宝剑。 自此,这孩子便越发嗜血娇狂,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比起哥哥楚南枫还要狠辣。 长公主在宫中多年,自然也是见惯各种名利场,当即轻咳一声,高声下令。 “来人啊,把王妃与夫人送来的礼物都送到本宫的房间,这两件可都是本宫最喜欢的奇珍,要是给本宫碰坏一点,仔细你们的脑袋!” 一句话即表面她两件都喜欢,又不分薄厚彼此,即不会让杜若难堪,又给淮南王妃一个很大的面子。 下人们匆匆上前,仔细小心地抬走两件血珊珊。 “来,老身为夫人介绍。”长公主笑眯眯牵着杜若走过来,“这是楚南王妃和她的一对儿女,南枫夫人肯定见过的,南娇这两年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入京,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儿过的。” 知道对方是谁,杜若反倒放松下来。 早知道送礼的是淮南王府,那她应该咬咬牙,送一件更大更好的,好好打打这一家子的脸。 当然这下都是内心想法,表现上当然还是要谈笑自如的。 “命妇见过王妃、世子和郡主殿下。” “千岁夫人真是客气。”淮南王妃坐在原地,微微抬了抬衣袖,“本妃哪里当得起夫人如此大礼啊?” 话是客气话,语气却是夹枪带棒,那再上这般不屑的动作,明显是透着几分不爽。 之前春试场上,杜若主动为云清泓出面,让楚南枫大丢脸面。 刚刚又拿出一件比淮南王府的礼物,大上一圈的红珊瑚,让淮南王府折了面子。 新愁旧恨加在一处,这位王妃此刻当然是恨不得将杜若剥皮噬骨。 楚南枫对杜若当然也没有好脸色,只是拱了拱手,坐在原地屁股都没抬一下。 反倒是楚南娇笑着站起身,对杜若拱手行了一个男式的礼节。 “三年不见,夫人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的语气和笑容倒是很友好的样子,可是那对放肆看着她胸口和腰身的眼睛,却让杜若一阵不舒服。 这位公主殿下,怎么跟色胚似的? 第201章 玩阴的 杜若侧身福了福:“郡主殿下客气。” 按道理,沈芳洲是先帝的拜把兄弟,便与淮南王妃是同辈。 淮南王妃年长,不回礼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楚南枫与楚南娇是小辈,在杜若面前至少应该起身行礼的。 长公主扫一眼楚南枫,眼睛里的神色便有几分不悦。 今日寿宴是她的场子,淮南王妃等人的行径,明显是不给她面子。 身为皇室子弟,自然应该有几分深沉的心思,便是心下再有怨气,场面上的话和礼节还是应该到位的。 这么点小事都沉不住气要写在脸上,楚家的这些小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一旁,叶闻笛笑着打圆场:“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 “是啊。”长公主威严地瞪一眼淮南王妃三人,笑着将杜若引向台阶,“来,夫人,请到阶上入座。” 哪怕是淮南王妃,也被安排在台阶下,她的位置竟然是在台阶上,与长公主平起平做? 若是沈芳洲亲临,这个位置倒是应该的,但是只是她一个人,这多少便有点逾越。 “殿下太客气,千岁公务繁忙不能亲临,杜若坐在 “本宫知道千岁忙来不了,这座位本宫原本就是为夫人准备。”长公主笑着将杜若引上台阶,看着她入座之后,方才转身下令,“传膳!” 三言两语之间,长公主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 长公主现在是皇族最辈份长的人,丈夫叶闻笛按照大楚禁律不许入仕。 人是名士,却并没有什么官职。 长公主对朝政一向不感兴趣,也无需讨好任何人,哪怕是权势天下的沈芳洲。 这个面子她给的不是沈芳洲,而是杜若本人。 被嬷嬷和宫女扶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长公主微微侧眸向阶下淮南王妃看了一眼。 这一眼,是提醒,也是警告。 在外面,他们怎么争怎么斗是他们的事。 在她的这座长乐殿里,不允许任何人给她找麻烦。 宴席上桌的时候,楚南裕也带着仆丛赶过来,送上一份玉石棋子作为礼物。 很快,饭菜上桌。 长公主享受的一直就是皇家待遇,这园子里上上下下的下人自然也都是宫里培养出来的,饭食当然也是宫里的标准。 从菜色到口味,都是可圈可点。 对于杜若这样的美食爱好者来说,当真是一场饕餮盛宴。 宴席开始,大家少不了要说些吉利话。 不时有人送来礼物,皇上和太后不能亲自道贺,也都安排人送来礼物。 坐在阶下的叶夫人笑盈盈站起身:“今天是公主殿下六十寿臣,青璃也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贺礼,还请公主殿下笑纳!” 她抬起两手,在半空中轻轻击了三次掌。 琴乐声起,两队套着飘逸裙装,蒙着面纱的舞者鱼贯而入。 众人随着音乐或旋或舞,很快就围成一个圈,只把那套着淡青裙衣的围在中间。 青衣舞者抬手扯掉脸上面纱,露出娇美脸庞,正是叶青璃。 随着越来越急的乐声,她也是舞得越来越快,乐声止,她急旋着停下,摆出一个妖娆的姿态,变戏法地从身上捧出一只色泽粉润,造型极漂亮的寿桃来。 “祝皇奶奶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好!” 一众宾客纷纷叫好。 杜若也跟着众人一起击掌。 这位人品不行,舞跳得倒是真不赖。 “这只寿桃是千里快马从南方运来的,几百只桃子里才挑出这么一个,这两天小璃宝贝似地守着,生怕弄坏呢!”叶夫人不知时机地介绍,以证明女儿这份寿礼的不易。 “小璃有心了!”长公主笑着接过叶青璃送上来的桃子,亲手捏了一块点心放到她手里,又挥了挥手,“跳得都好,赏!” 旁边的嬷嬷抓过一把小巧的金裸子,丢到阶下。 舞女们欢喜地捡起赏赐,一齐跪下说着吉祥话。 杜若慢条斯理地夹过一块新鲜的贝肉送到嘴里,贝肉肉质鲜嫩,咸香辣恰到好处。 吃着美食,喝着美酒,还能看美女跳舞…… 这些贵富人家就是会享受。 杜若还在细品美食,叶青璃捧着长公主赏赐的点心,注视着她笑吟吟开口。 “前两日青璃得到一架前朝上品古琴,可否麻烦夫人品评品评?!” 杜若:…… 那玩意,她哪懂?! 杜若用力咽下嘴里的贝肉,正要拒绝,叶青璃已经向手下挥挥手,“夫人没拒绝,那青璃就不客气了,还不快去把琴拿来?!” 她是没拒绝吗? 她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好不好! 这个叶青璃,能不能别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玩阴的?! 第202章 绿茶奸计 叶青璃话音落下,一位下人已经将琴捧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人放好琴凳和蒲团。 很明显,早有准备。 “这古琴,青璃是重金求来,据说是前朝乐圣用过之物。”叶青璃笑着拉住杜若胳膊,一副好姐妹虚心求教的样子,“辛苦夫人帮青璃看看?” 对方演戏,杜若也只能配合:“叶小姐客气,这些事情杜若真是外行。” “我记得之前杜相在宫宴上说过,夫人不仅喜欢做诗,而且自幼习琴,怎么会是外行?”叶青璃挤挤眼睛,再抬脸已经是一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模样,“夫人不肯品评,难不成还是记念着之前青璃对夫人不恭之事?若是如此,只要夫人肯原谅青璃,青璃愿将此琴送予夫人赔罪。” 阶下,叶夫人也跟着站起身。 “青璃一片赤诚,还请夫人大人大量,给她一个机会。” 长公主倚在软垫上,看看叶青璃,再看看叶夫人,没出声。 坐在她身侧的叶闻笛,似乎并没有看出这对母女的把戏。 “青璃一番苦心,就请夫人笑纳此琴,给她一个机会,如何?” 他一开口,百官们也都乐的成人之美。 “叶夫人与小姐一番心意,夫人就别客气了!” “是啊,能够见识到前朝名琴和夫人琴艺,当真是人生幸事!” …… 啧啧! 杜若暗自冷笑。 这对绿茶母女,真是唱得一出好戏! 若是二人真的有心认错,什么时候送琴不可,非要挑这个时候? 明显是打听到原主的才女就是人设,故意想要让她当众出丑。 现在,这琴杜若若是不收,必然会落得一个小肚鸡肠的骂名,这对母女却会落一个美名,被二人这么暗摆一道,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身后,翠莺轻轻拉拉杜若衣袖,做个眼色,指指自己的衣带,示意她尿循。 杜若:…… 这傻孩子就不能想个新招术?! “好!”她弯唇一笑,“叶夫人和小姐如此诚心,杜若要是不收反倒驳了二位的美意。这琴……我就收下了!” 想要让她出丑,哪有那么容易? 叶青璃一脸“欣喜”地抬起脸,“多谢夫人成全,夫人……请!” 哼! 倒要看看你怎么弹? 自上次被杜若打脸之后,叶青璃就对杜若记恨在心,想方设法地打探杜若的底细。 前几天,终于收买到一个杜府曾经服侍过杜若的下人,知道这位的才女人设就是装的,别说弹琴不会,之前的诗都是重金购买。 为了今天这出戏,叶青璃可是绞尽了脑汁。 杜若盈盈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裙。 翠莺跪坐在她身后的蒲团上,急得小眉毛都皱成一团。 这位连乐谱上的“宫商角徽羽”都弄不清楚,怎么可能会弹琴呢? 在众人或期待,或担忧,或看好戏的目光中,杜若缓步迈下台阶,提裙坐到古琴前。 灯光下,古琴的漆面断纹如雀尾,微微泛着麟光。 她不会弹琴,多少也有些了解。 只看这漆品成色,就知道这必是有年头的古琴。 叶青璃啊叶青璃,一会儿我把琴拿走的时候,你可别肉疼! 抬起右手,杜若轻轻地抚了抚琴弦,指尖轻勾,琴弦震动,弦音悠然。 叶青璃看在眼里,眼底里笑意越甚。 她精于此道,只看杜若的指法就知道对方是外行。 杜若啊杜若,这次看你怎么装?! 第203章 你……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琴音悠长,断纹如雀羽,这琴果然不是凡品。”杜若笑吟吟看一眼四周众人,视线落在叶青璃脸上,“叶小姐当真要把此琴赠给杜若?” 就怕你不会弹。 叶青璃一脸微笑:“高山流水,琴送知已,夫人琴诗双绝,才配得上这样的好琴。” “好!”杜若展开笑颜,“那……杜若就为大家抚一曲《百鸟朝凤》。许久未弹有些生疏,诸位见笑。” 她抬起两手,将手指放到琴弦上,右手抬起挡住左手,左手指尖轻勾,藏在袖中的手术刀,利落地割过琴弦。 古代没有钢弦,琴弦大多都是丝制,哪里经得起她这锋利一刀。 嗡—— 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断成两截。 “咝!”杜若用右手拢住左手,收起手术刀,皱眉娇语,“好疼!” “小姐!”翠莺第一个冲下台阶,扶住她的手掌,“可是琴弦割到手了?” 杜若从身上摸出手帕,裹住左手手指,轻轻摇头:“不碍事。” 众人看她受伤,也都是关注地站起身围过来,长公主也是急声下令:“快,让府里的医官过来!” “公主不必麻烦,不过就是割破一点皮肉。”杜若站直身,视线落在叶青璃脸上,“叶小姐,这琴弦可有别人动过?” 对方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这……”叶青璃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弦是我新换过的,没人动过。” “这就怪了。”杜若向断弦扬扬下巴,“如果是新弦的话,怎么刚弹一下就断了?” 楚南裕走到琴侧,弯下身看看断弦的裂口:“这弦断口平整,应该是利物切割过。” “哼!”翠莺气哼一声,抬手指住叶青璃,“说什么认错,说什么送琴,依我看,你就是因为桃花宴上被我家小姐压住风头,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所幸这弦只是伤到手,要是伤到我家小姐的脸,或者刺到眼睛怎么办,你……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骂得好! 杜若暗笑,嘴上依旧宽容:“翠莺,无凭无据的事情,切不可乱说,我相信,叶小姐不是这种人。” 不就是装小白花? 她也会! 翠莺护主心切,只恨自家小姐心眼软儿。 “怎么就无凭无据了,琴是她准备的,弦也是她准备的,还哭哭泣泣装模作样地送给小姐,非要小姐品鉴,不是她是谁?” “叶青璃!”长公主脸色一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看这母女的表现,她就已经看出事情有点不对劲。 上次在桃花宴上,二人不顾她的面子与杜若斗气,长公主已经很不高兴。 她的寿宴上,这对母女竟然又搞事情针对她的救命恩人,真以为她这个长公主老了好欺负不成? “我……”叶青璃都要委屈死了,“皇奶奶明鉴,青璃真的没有,青璃敢对天发誓,这件事情真的不是青璃做的。这琴弦是极难寻的天蚕丝所制,青璃怎么会舍得弄坏自己的琴呢?” “自己的琴?”人群外,男人声线如冰,“看来,叶小姐并不是诚心想要将琴送给我家夫人?!” 第204章 不行 官员们转过脸,看到沈芳洲都是目光一凛,迅速向两翼退开为男人让出一条路来,恭敬地弯身行礼。 “见过千岁!” “参见千岁!” …… 沈芳洲带着沈九迈步穿过人群,眼珠都没有斜一下,视线掠过杜若的脸,落在她用手帕裹着的手指,眉心越发拧紧几分。 看到他,原本一直坐在蒲团上看戏的淮南王妃,终于提裙起身。 “千岁,好久未见。” 沈芳洲看也没看她,更没有回应。 被对方如此无视,淮南王妃暗暗咬了咬后牙。 楚南枫主动向沈芳洲行了一个礼,眼睛里也有愤恨之色,反倒是楚南骄半眯着眼睛看着沈芳洲,唇角微扬。 看到沈芳洲,叶青璃吓得一哆嗦,慌乱地垂下脸向沈芳洲福了福身:“青……青璃见过千岁。” 知道沈芳洲对杜若宠爱有加,这次的计划她也是准备得十分周密,表面上装出一幅向杜若认错示好的样子,自认此计是天衣无缝,就算是沈芳洲也挑不出毛病。 哪想到计划跟本没有按照她的步骤进行,哪怕叶青璃知道这弦不是自己的问题,但是面对这个杀人如麻的男人,她还是一阵本能地心虚。 沈芳洲同样是看也没看叶青璃,行到杜若面前,他伸过右手扶住杜若的左臂,视线落在她用手帕包着的手指:“可弄疼了?” 杜若将手帕裹着的手指向袖子里缩了缩,“皮肉小伤,不碍事。” “千岁!”叶夫人生怕沈芳洲迁怒叶青璃,忙着走上前来护住女儿,向沈芳洲和杜若赔个笑脸:“青璃高价买下此琴,就是为了向夫人认错,肯定是有人故意弄坏琴弦,想要挑拨千岁与我叶家的关系。当然,无论如何,青璃都有过错,命妇向千岁和夫人赔礼告罪!” 沈芳洲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极是不屑的冷哼。 一个字没说,却又把该说的全说了。 这么一句话就想打发他? 不行! 叶夫人脸色一白,求助地看向台阶上的长公主和叶闻笛。 “千岁大驾光临,本宫有失远迎。”长公主扶着嬷嬷的胳膊迈下台阶,“夫人是本宫的贵客,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难辞其咎,今日本宫一定给千岁一个交待。青璃,你过来。” 看长公主出面,叶青璃心下稍安,小心翼翼地从母亲身后走过来,行到长公主面前。 “皇奶奶……” 长公主冷冷地打断她。 “跪下。” 叶青璃咬咬嘴唇,到底还是乖乖地提袍跪到地上。 叶闻笛是叶家长者,长公主虽是女人,却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 哪怕是一向娇纵如叶青璃,对她的命令也是不敢不从。 “嬷嬷。” “在!” 长公主冷冷地扫一眼叶夫人,寒声下令:“掌嘴二十!” “是!” 叶青璃吃惊地抬起脸,对上长公主威严的视线,她没敢说话,求助地看向母亲。 “公主殿下,小璃她……”叶夫人还要给女儿求情,长公主已经侧脸看过来,对上老人家愠怒的眼睛,叶夫人呼吸一凛,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去。 第205章 一群蠢货 嬷嬷走上前来,在叶青璃身侧站定,右手抬起,照着女孩子娇嫩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疼,一计耳光下去,叶青璃的嘴角就已经溢出血来。 啪! 嬷嬷抬手,将另一只手扇在叶青璃的右脸。 听着那清脆的声响,不要说是叶夫人,四周前来贺寿的百官无一不是一阵心惊肉跳。 长公主年轻时在宫中便十分有手段,这些不少官员都有耳闻。 原本以为这位老人家如今上了年纪,已经磨去锋芒。 平日里慈眉善目,笑眯眯像尊菩萨,哪想到竟然会如此狠辣。 “皇奶奶!”两巴掌下去,叶青璃已经受不了,跪行两步紧紧抱住长公主的腿,哭着求饶,“您饶了青璃这次,青璃不敢了,青璃真的不敢了!” “是啊,公主殿下!”叶夫人也是哭哭啼啼地拉住长公主的胳膊,“求求您饶了小璃,再打下去,这孩子命就没了!” 长公主冷着脸,不为所动。 今天她不下狠手,以沈芳洲的个性岂会放过叶青璃。 一群蠢货! 求她有什么用?! “千岁、夫人!”叶闻笛走上前来,向沈芳洲和杜若弯下身郑重行了一礼,“还请千岁和夫人看在老朽的面子上,饶了她们这一次。” 叶夫人也回过味来,冲过来拉住杜若的胳膊,“我求求您,大人大量,饶过青璃这一次! “千岁!”杜若拉拉沈芳洲衣袖,“今天是公主殿下六十岁寿辰的好日子,这件事就算了吧?” “既然夫人求情,本王就给公主殿下一个面子。”沈芳洲抬手向长公主轻轻一拱,伸手扶住杜若受伤的手臂,“明日本王还要早朝,先走一步。” 杜若跟着他转身,还不忘向翠莺摆摆手:“翠莺,叶小姐一片心意可别忘了。” “是!”翠莺走过去,抱起那把价值不菲的古琴,斜一眼叶氏母女,笑眯眯追到杜若身后。 长公主亲自带队,将几人送到门口。 “千岁和夫人慢走!” “殿下,下官也先走一步。” “是啊,末将也要上朝,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休息了。” …… 来贺寿的宾客们当然也知道宴席不可能再进去下去,纷纷告辞离开。 淮南王妃最后走过来,手扶住叶青璃的肩膀,取出帕子帮她拭了拭眼泪,“啧啧啧,瞧瞧,这么漂亮的脸蛋被打成这样,本妃看着都疼。南枫啊,一会儿回去,安排人送一些回春膏来。那药膏啊效果极好,涂上几天就可消肿,肯定不会影响咱们小璃的美貌。” 叶青璃抽抽噎噎地点头:“谢谢王妃!” “那我们也不打扰了。” 淮南王妃向众人挥挥手,带着儿女随从也出了客厅。 长公主站在厅中,目送她走远,转过脸见叶氏母女要走,她皱眉喝住二人:“本宫让你们走了吗?” “殿下。”叶夫人皱眉停下脚步,吸吸鼻子,语气中不无埋怨,“小璃都打成这样了,您还不放过她……” 没有当众责罚叶夫人,已经是给她留面子。 这妇人竟然愚蠢至此?! 长公主抬起右手,一计耳光重重扇在叶夫人脸上。 第206章 倒不如一生下来就淹死算了 “孩子年幼无知也就罢了,竟然连你也这样蠢。叶氏一族走到今日何其不易,为了争一点小小的风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怒视着叶氏母女,长公主脸色铁青,声色俱厉,“早晚有一天,整个叶氏都要毁在你们这些蠢货手里。” 叶青璃哭着解释:“皇奶奶,那琴弦真的不是我……” “是你又如何,不是你又如何?”长公主皱着眉,一脸被这个侄孙女打败的无奈,“好在本宫没有儿女,否则,若是生出你们这样的蠢货,倒不如一生下来就淹死算了。” 连这么点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透,还想和别人斗? 哎—— 长公主暗暗叹了口气。 “这次本宫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惩戒,以后你们母女好字为之。本宫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们,在杜若面前你们占不到便宜,以后还是乖乖离她远一点。” 在宫里长大,历经三帝活到现在,长公主早已经活得通透。 今天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长公主都看在眼里,自家这两个货完全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难怪沈芳洲对当初叶氏联姻之事不感兴趣,若她是男人也不会娶一个像叶青璃这样的笨女人。 “阿莹!”叶闻笛扶住长公主的胳膊,“你的身体不宜动气。” 嘴里劝着,他人就向叶氏母女做个眼色。 叶夫人红着眼圈,拉着女儿匆匆离开。 长公主坐到椅子上,抬手将叶闻笛帮她顺气的手掌推开:“你啊,整天就知道看你的圣贤书,这些晚辈不好好管教,早晚要闹出大事了。” “不是有阿莹你在,他们再折腾还能如何?”叶闻笛笑着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杯,“好了,别气了,喝点茶,润润喉咙!” 长公主接过茶,又叹了口气:“本宫还不是为了你们叶家?” “我知道。”叶闻笛笑语,“娶到阿莹,是我叶闻笛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不过……”长公主微微皱眉,“这个杜若……似乎与之前也是判若两人。” 以前这孩子她也见过几次,就是和叶青璃一样的蠢孩子,这些天行事做派却是如同脱胎换骨,看来之前是一直在藏拙。 这个沈芳洲倒是慧眼识珠。 叶闻笛不以为然:“还不都是沈芳洲教的。” “哼!”长公主轻哼,“你们这些男人总是看不起我们女人。” 叶闻笛一笑:“我可没有看不起阿莹。” “反正我也没几年好活,你们叶家自求多福吧。” 长公主靠到软垫上,闭上眼睛,向叶闻笛摆了摆手。 当年自己挑的男人,既然是知道挑错了,又能说什么? …… …… 华丽马车上,坐着淮南王妃一家三口。 楚南枫想起刚才的事情,还在低笑:“这一次寿宴总算是没白去,这场戏可是唱得真热闹。不过也好,叶家与那个阉狗狗咬狗,我们刚好坐收渔利。” “是啊!”淮南王妃也是一脸冷笑,“等你父亲夺下这江山之时,我一定要亲手挖了那只阉狗的眼珠子,看他还敢对我如此无视。” “沈芳洲是你的,不过那杜若可是我的。”楚南枫舔舔嘴唇,“到时候……” 一直靠在车窗上,沉默不语的楚南骄突然转过脸:“沈芳洲和杜若……都是我的!” 第207章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放心。”楚南枫坏笑,“等我玩够了就给你。” 楚南骄冷冷地扫他一眼,重新将脸转向窗外:“哥哥可曾想过,那琴弦是怎么断的?” “还用说,肯定是叶青璃提前做了手脚呗。” 楚南骄皱眉:“蠢货!” “你……”楚南枫不悦地瞪过来,“你敢骂我?” 楚南骄侧眸,冷冷看了自家兄长一眼:“骂你又如何?” “你……” 几年不变,眼前的妹妹越发显得陌生,那对漂亮眼睛,眼珠乌黑并却不通透,让楚南枫忍不住想到故乡常见的毒蛇。 楚南枫皱眉收回目光,冷哼:“母妃,你们也太惯着她了。” 淮南王妃看一眼女儿,“你是哥哥,让着她些就是。” 从十岁那年,楚南娇提着血淋淋的人头站在她面前开始,淮南王妃对这个女儿早已经畏惧多过宠爱。 楚南枫撇撇嘴没出声,楚南娇重新将视线转向车窗外,注视着远处皇宫高耸的城阙。 这种货色也配做淮南王?! …… …… 一街之隔,六驾马车缓缓地驶过青石街道,在千岁府前停下。 从翠莺手中接过那架古琴,杜若小心翼翼地将琴抱进内室,放到桌上。 沈芳洲捧着药盒跟进来,向她伸过右手:“手。” “小伤,不碍事的。”杜若伸出右手,轻轻拨弄着桌上的古琴,“叶青璃说这琴是前朝乐圣所用,不知道是真是假。” “假的。” “千岁怎么知道?” “因为真的在本王手里。” 杜若:…… 早知道不值钱,她何必辛苦地抱回来? “这个叶青璃,竟然拿一把假琴骗我!” 还以为能小赚一笔,结果白高兴一场! 沈芳洲探臂捉住她的左手手腕,轻轻揭开她裹着手的丝帕。 杜若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灯光下,她手指嫩白修长,甲色红润有光,别说伤口,连根倒刺都没有。 沈芳洲抬眸:“夫人不是伤到手了?” “啊……这个……我就是骗他们的。”迅速抽回手指,杜若急中生智,“原本以为真是乐圣用过的上品好琴,我特意抱回来想要送给千岁的,竟然是假的,这种东西哪里配得上千岁……扔了算了。” 抱起古琴,她转身要溜。 “等等。” 杜若收住脚步,皱着眉转过身:“这般下等之物,您也要啊?” “过来。” 杜若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沈芳洲向桌面扬扬下巴:“放下。” 将琴放回桌上,杜若赔个笑脸:“千……芳洲,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乐圣的师兄鲁渊琴技一般,却最擅长制琴,他曾用一株千年凤凰木制出一对琴。一琴音乐低沉,名唤雅音。一琴音乐明亮,名唤云弦。” 沈芳洲伸过手指,姿态优雅从容地取下琴上的断弦。 “乐圣与鲁渊的妹妹喜结连理,鲁渊便将这对琴送给二人当贺礼。乐圣自用雅音,他的爱妻用的便是这一架云弦。” 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拨过琴弦,断弦琴发出一串流水般的清亮乐音。 展指按住琴弦,沈芳洲微眯凤眸。 “看在这琴的面子上,本王不与你计较。” 杜若:……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208章 与千万富婆失之交臂 沈芳洲站起身,注意到杜若的目光还盯在琴上,他微眯凤眸:“怎么,后悔了?!” 废话! 这琴于他不过九牛一毛,于她却是一毛九牛好不好? “怎么会?这东西在我手里也是浪费,千岁……喜欢就好。” 反正琴也不可能要回来,索性不如说几句漂亮话。 只是心下,杜若心里多么有点不甘。 “千……芳洲,这琴能值多少钱?” “夫人很缺钱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好奇叶家这次有多少损失。” “本王当年收购雅音时,花费黄金五百两。”沈芳洲用帕子擦拭着琴身,动作轻柔极是仔细,“这架云弦比雅音稍稍次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五百两黄金? 杜若在心中默默换算一下,意识到自己就这样与千万富翁失之交臂,顿时一阵肉疼。 看看沈芳洲,再看看他面前的琴,在要钱还是保命之间,杜若知趣地选择了后者。 “来人,帮我准备洗澡水。” 生无可恋地吩咐一句,杜若转身走进浴室的角门。 沈芳洲抬眸,扫一眼美人沉重失落的背影,唇角微微弯了弯。 等她洗完澡回来,沈芳洲已经不在房间,桌上的云弦琴也不见踪影。 哀悼一下自己失之交臂的五百两黄金,杜若坐到书桌前,展开宣纸,随手从当笔筒用的一只小花瓶里取出一只羽毛笔捏在手里。 注意到手下羽毛笔异样的手感,她疑惑地抬起右手。 指间的羽毛笔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截巴掌宽窄的圆木,粗细类似普通毛笔。 圆木中空,刚好可以将羽毛塞进去。 木头质地微软,如同帮帮羽毛套上握笔器,比直接用羽毛写字要舒适许多,软木上精致花纹描着金粉,一看就是出自手艺非凡的匠人。 “翠莺?!”杜若转脸看向捧着棉巾回来的翠莺,“谁动过我的桌子?” “奴婢刚刚好像看到千岁坐在桌前。”翠莺用棉巾帮她裹住湿发,“小姐是少了东西,还是怎么了?” 原来是他。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杜若探指从花瓶里抽出一只羽毛笔,和刚刚那支一样,也套着同样的圆木,几只羽毛笔皆是如此。 指尖轻轻摩挲着羽毛笔上的圆木,杜若唇角微扬。 算你有点良心! 片刻,又撇撇嘴将羽毛笔一鼓脑地塞进笔筒。 哼! 五百两黄金的名琴就换几截破木头,今晚真是亏大了。 帮她把湿发擦干,翠莺收拾起湿棉巾走出书房,杜若仔细整理好几页教案,沈芳洲依旧不见踪影。 杜若乐得清静,起身熄掉书桌上的蜡烛,回到寝室。 鸾床一侧,一位姓李的婆子正在弯着身子,将什么东西往她的被子里塞。 杜若疑惑皱眉:“你干什么?” “千岁吩咐,以后每晚都要帮夫人暖被。”婆子将塞在被子里装着炭火的手炉换一个位置,“夫人稍候,马上就好。” 这家伙…… 杜若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退到一边等着。 第209章 福星 片刻,李婆子将被子暖好,将手炉收到托盘上。 “夫人快趁热睡吧,老奴刚刚到后院取炭的时候,看到千岁和周大人、沈侍卫一起出门了,回来怕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他又骑马了?” 杜若气得皱眉,下意识地侧脸看向一旁桌上的小碟,瓷碟里药片已经不见踪影,看样子是吃了药才走的。 “夫人放心吧,千岁是坐车出去的。”婆子一脸是笑,“夫人可真是咱们的福星,自打夫人过了门,我们这些人上上下下都跟着沾光呢!” 杜若一笑,“您可真会说话。” “可不是瞎说。”婆子一脸郑重,“自从您过门,千岁的脸上常有笑模样,就算是大家稍有什么疏漏,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日赶车的老宋套车套晚了,千岁都没说什么,要是放在以前……” 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多嘴,婆子抬手在嘴上轻拍一计。 “看老奴这嘴,又瞎说什么,夫人您快趁热睡着,要不然一会儿又要脚凉了。” 婆子捧着火炉,轻手轻脚地去了。 杜若脱下软鞋钻进被窝,被子里边边角角都是暖暖的,舒适无比。 高床暖床,又不用担心沈芳洲折腾她,原本应该是一个惬意的晚上。 偏偏,她却没了睡意。 大晚上的,那家伙会去哪儿呢? 婆子嘴里的周大人应该是周济,只怕又是监察司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又要动武,他的伤口可是经不起折腾了…… 一夜碾转,直到夜深杜若才迷迷糊糊睡着。 杜若在鸟鸣声中睁开眼睛,翠莺正将一只沾着雨珠的新桃插进花瓶。 身侧不见沈芳洲,她一个人睡在大床正中,怀里还抱着沈芳洲的枕头。 翠莺捧过干净的裙衣走过来,看到她的样子,笑着调侃:“难怪姑爷昨天让奴婢帮他在书房里铺床,原来小姐把人家枕头抢了!” 杜若一怔:“千岁昨晚回来了?” “不到四更天回来的,到您房里看了一眼就到书房去了。”翠莺帮她披上衣衫,“说起来,姑爷可真是辛苦,就睡了一个时辰就又匆匆进宫了。” 杜若伸上衣袖,从被窝里爬起来,人还在思考。 明明回来了,却没和她一起睡,难道是嫌弃她把他的枕头当抱枕?! “对了。”翠莺走到她身后,帮她系好衣带,“过几日就要春猎了,听说那边可比咱们京城冷多了,一会儿奴婢把您的斗篷也拿出来晒晒。” “我也要去?” “这来回至少要一个月,姑爷与小姐新婚燕尔的,舍得分开?”翠莺坏笑着向她眨眨眼睛,“小姐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去,老爷总说不合规矩,这次可合了您的心思了!” 坐到梳妆台前梳妆的时候,翠莺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 翠莺被杜府买回来几年,一直就呆在原主身边,这也是她生平第一个出这样的远门,难免有点兴奋。 杜若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来回一个月的时间,她上哪里找人续命。 狩猎? 别人能不能找到猎物她不知道,只不过,她十有八成要留在那里给野兽当口粮。 不行,她必须要想个借口留在京城。 该找什么借口,才能不让沈芳洲起疑呢? 杜若还在沉思,一个小丫头垂着头走进来。 “启禀夫人,管家在小花厅里等您。” 这么一大早的,怕是有什么急事。 杜若不敢怠慢,简单梳妆之后快步来到小花厅。 花厅里,除了池砚之外,还有一位有点眼熟的老先生,包括李婆子在内的,七八个看上去就透着精明的下人垂着头站到一旁。 第210章 沈*金龟婿*芳洲 看到杜若进来,众人都是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等她入座之后,池砚主动向她介绍那位老先生,“这位是府里的帐房王先生,剩下的,自己过来给夫人报名。” 几个佣人一个一个走过来,给杜若行礼,介绍自己的名字,在府里负责的事宜。 有负责采买的,有负责厨房的,还有杜若常见的李婆子,专门负责杜若的一应起居。 杜若点点头,旁边翠莺忙着取出一些散碎的银钱来给众人打赏。 知道这都是大宅门里的规矩,眼看着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送,杜若也只能装没看见。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池砚挥挥手,让下人们退开,只留下帐房王先生,“今天除了让夫人认识认识这些下来,也是想要给夫人交待一下府里的情况,将这掌家之事交给夫人。” 呃?! “让我管家?!” “千岁平日繁忙,以前这些琐事都是老奴代管。”池砚向她温和一笑,“现在夫人过了门,这家理当是由夫人当的。王先生!” “是!”帐房先生点点头,将桌上的一沓帐薄取过来,送到杜若身边的桌上,“这些是府中各项营余收入,夫人先看看。” 她倒要看看,她这位金龟婿到底有多少钱。 杜若捧过一本帐薄在手上翻开,看到上面记载的那些数字,不由地暗暗咂舌。 乖乖! 光是上个月的进项,就够买十架云弦琴的?! 这个沈芳洲,从哪赚到这么多钱的! 她还在惊叹,一旁池砚又笑着补充。 “这些只是京城里各类产业的收入,至于千岁封地和外地的各项收入,等老奴整理好了,再慢慢交待给夫人。” “那……”杜若轻咳一声,“千岁是京城中收入为主,还是……” 池砚略一沉吟,“京城之中,差不多十之一二。” 哪怕是淡定如杜若,也不由暗吸一口凉气。 十架云弦琴才是十之一二? 如此算来,沈芳洲岂不是富可敌国! 古代女子没有收入,都是要丈夫养活的。 这家伙有这多钱都不说分她点花花,简直岂有此理。 “哦,看小人这记性。”王先生一拍额头,将桌上放着的小锦盒捧过来,送到杜若面前,“这个是千岁给您这个月的开销,以后每月月初帐房都会按时送到您手上。” 算他有良心,知道媳妇儿没钱花。 杜若接过小箱子,原本以为里面是金银肯定沉重。 哪想到,接到手里,却是轻得像没装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没几个钱。 沈抠门! 她皱着眉将盒子递给翠莺:“还有别的事吗?” 王先生看出她不高兴,与池砚交换一个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是按照千岁吩咐准备的数目,夫人最好是亲自查验一下。” 杜若才懒得数那几两银子,当即向翠莺扬扬下巴。 “你看。” “是!”翠莺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怔了好一会儿,才将盒子递回来,“小姐,您……您还是亲自看吧。” 看到没? 连丫鬟都嫌少。 “这么点钱你还数不清?!” 杜若没气好地抓过盒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也是一怔。 第211章 杜*拎得清*若 “夫人……”以为杜若嫌钱太少,王先生有些忐忑地轻轻咳嗽一声,“千岁还吩咐过,这些钱就是给夫人每月的零用钱,若是夫人什么时候缺钱,或者是有其它用度,随时可以从帐上取用,无需向千岁说明。” 每月的零用钱? 杜若凝视着锦盒里的一沓银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还有这个。”池砚从身上摸出一串钥匙,两手捧过来放到桌上,“这是库房的钥匙,今天也交给夫人一并保管。” “这可不行……”杜若放下箱子,取过钥匙送到池砚面前,“这个还是请池老收着吧!” 单是一本账册已经是数字惊人,不难想象这仓库里有多少奇珍异宝。 万一有所遗失,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是千岁的意思。”池砚回她一笑,没有接那串钥匙,“夫人就收下吧,不要让老夫为难。” 无奈,杜若只好把钥匙又收回来。 这会儿,小丫头进来请杜若用早餐,池砚和帐房王先生主动告辞。 杜若吃完早饭,带着翠莺回到后院寝室。 “小姐!”翠莺捧着箱子,左看看右看看,只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么多钱,咱们放哪儿啊,万一被偷怎么办?” 活了十几年,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钱,抱着钱盒小心脏都在乱跳。 杜若拉开柜子,取出易容用的男装,“一共多少钱?” “我数数!”翠莺将门关好,仔细数了数,压低声音,“一千两一张的银票,一共一百张,整整十万两!” 杜若听到这个数字,也是一惊。 刚刚只看到是一沓银票,她并没有细数,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要知道,哪怕是京城这样的地方,普通老百姓一年有十两银子都足够过活。 十万两银子,足够买一座带花园的宅院,下半辈子随便吃吃喝喝。 杜若垂眸注视着掌上那串钥匙,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按照她从帐薄上看到的数字,这十万两基本上相当于沈芳洲每月在京城的收入。 他这哪里是在给她零花钱,分明是把整个家业都拱手送上。 这个沈芳洲,难道就不怕她卷钱跑路? “小姐,”翠莺晃晃她的肩膀,“您说话呀!” 杜若回过神来,“钱和钥匙都放到檀木箱吧,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负责保管,如果池老有用,你拿给他就是。” “啊,这可不行……”翠莺吓得直摆手,“万一……” “放心吧,千岁府里戒备森严,贼进不来。” “可是……”翠莺咬咬下唇,“小姐不怕奴婢偷您的钱吗?” “你会吗?” 翠莺头摇得像拨浪鼓,“翠莺发誓,要是敢动小姐的钱,让翠莺天打五……” 别说她没那个心思,就是有,也没有那个胆子。 九千岁的钱,谁敢偷?! “不用发誓,我信你。”杜若站起身,打断她的毒誓,“这些都是千岁的家业,咱们不要乱动。如果你缺钱就和我说,我拿给你。” 吐槽归吐槽,玩笑归玩笑。 若是沈芳洲给她千八百两的零用钱,用了也就用了。 这么大的数字,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钱。 这些钱她如果动了,于心不安。 第212章 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脱下身上外袍,杜若展开男装披到身上,翠莺站过来,帮她整理好衣襟袍带,抬起脸欲言又止。 “说!” “奴婢……”翠莺抿抿唇,“奴婢以前对小姐多有误会,还请小姐不要计较。” 以前原主为了拉拢翠莺,不让她出卖自己的秘密,对她也算不错。 但是这种不错,仅限于原主高兴的时候,有时候事情不顺,她也少不了要拿翠莺出气。 现在的杜若,对她却是真的以诚相待,那种尊重是从心里出来,而不是虚假的演戏,翠莺当然也能感觉出来。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杜若坐到桌边,取出盒子里的人皮面具敷到脸上,翠莺在旁边拿东西递物件地帮忙,人就感叹出声。 “千岁娶到小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福气吗? 杜若整理头发的手指微微一僵,随后自嘲一笑。 “但愿吧!” 但愿她真的能给沈芳洲带些福气,让他…… 多活几年! “真的,奴婢可不是拍您马屁,以前奴婢觉得小姐娇纵任性根本就不是合格的贤妻,谁知道您都是装的呀!” 翠莺与原主接触最久,当然也最能感觉到她的变化。 杜若笑了笑,算是默认。 若是这位小丫头知道自家主子被外人附了身,不被吓得丢了七魂八魄,也要以为她疯了。 “好了。”做好一切准备,杜若站起身,顺手捏一把翠莺还有些婴儿肥,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我走了,你好好看家。” 离开千岁府,杜若赶到太医院,没有第一时间去义诊堂,而是先去药科找乌柏。 二人行到僻静处,她取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这些钱算是前期筹备的费用,那一千两银子我到时候再拿过去。” 乌柏还要说什么,杜若径直将钱往他袖子里一塞,转身赶往义诊堂。 行到半路,刚好撞到匆匆小跑过来的药童吴家生。 “苏先生,您可来了……”看到杜若,吴家生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快,快跟我走!” 杜若快步跟到他身后:“怎么?” “程先生突发急症,刚刚百草先生已经看过,说是情况不太好,说是让我过来接您一起去会会诊,马车就在侧门外呢。” “哪个程先生?” “普中国子监祭酒程……” “程景儒?!” 漫画里,对这位大儒也有描述,记得他是小皇帝夭折之前去世了。 如果按这么推断,岂不是就在现在? 杜若心头一惊,停下脚步转身冲向前门。 “你自已坐马车,我骑马过去更快一些。” 马车只能走大路,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充气车胎,为了保持稳定便要放慢速度,相比起来自然是骑马更灵活也更迅速。 奔出前门,杜若踩着上马石飞身跃上马背,直奔国子监所在的南大街。 一路策马飞奔赶到南大街中段的国子监大门,杜若勒住马向门房说明来意:“在下初来国子监,不知夫子住处,还请先生指路。” 韩景儒在国子监自然是十分有威望,门房听说她是来给先生看病的,很客气地为她指了路。 第213章 特别的事情 按照对方指的路,杜若很快就来到韩景儒的院门前。 与想象中不同,老先生住的就是一个半旧的小院,四周连墙都没有,就是一圈木头栅栏,上面还盘缠着一些藤质的花草。 院内,翠竹附近,开恳出一小块菜地,种子似乎是刚种下不久,只是冒出一些绿芽也看不出是种得什么。 若不是此院在国子监深处,说这里是一处乡里农家也不会有人怀疑。 杜若走进去的时候,书童浮舟正从旁边小厨房里捧着热茶出来,看到她疑惑地停下脚步:“公子找谁?” 杜若装出初次见面的样子,向对方客气地一拱手,“在下苏木,是百……” “您就是神医苏先生?”浮舟已经听百草先生提过她的名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先生快里面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浮舟还要给她让座,杜若已经先一步进了内室。 百草先生正在皱着眉帮韩景儒把脉,看到杜若忙着站起身,“师傅,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急找您过来。” 杜若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客气,人就走上前来,站到韩景儒身侧。 老先生歪在枕头上,双目紧闭,呼吸也显得很虚弱。 “他这病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前几年为了救一个混球在大雪里跪一夜落下的病根……” 心知那个混蛋便是沈芳洲,杜若微微扬眉。 “每年冬时,老夫都会为他安方子吃上一个月,免得病情严重。现在明明已经天气转暖,不知道怎么会又犯了病。” 百草先生皱着眉,语气中满是关切。 “刚刚老夫已经帮他行了针,却没有什么效果。请师傅过来,就是想要看看您可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杜若点点头,示意他不用多说。 仔细为韩景儒做了检查,又将手指放到韩景儒的手腕。 老先生人在晕迷着,脉博却是格外地有力,甚至远远地强过常人。 没有血压仪的情况下,她常用中药的脉诊方法确定血压,这位韩老先生的脉象,现在明显血压偏高。 以她的经验来看,韩景儒的病应该是中风。 一般秋冬寒冷的时候,病情容易加重,现在已经是春天天气转暖按道理来讲情况会好些。 毕竟前两天她们才刚刚见过面,那时的韩景儒谈笑风生,看上去状态还是不错的,突然发病只怕是有什么诱因。 “这几天,老先生可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浮舟皱着眉沉思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比如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是磕磕碰碰……”杜若提醒道。 “之前国子监春试的时候,小人摔了一跤,不过当时有惊没险也没摔到夫子啊……”浮舟想了想,抬手一拍额头,“对了,国子监春试回来,夫子特别高兴,喝了二两酒。” “你……”百草先生气得挑起白眉,“我不是说过,不许他喝酒的,你怎么就不看着他?” “我……”浮舟垂下脸,“我不是拗不过他吗!” “师傅。”百草先生紧皱着白眉,一脸求助地看向杜若,“您有办法吗?” 第214章 壮哉妙哉 “我会尽力而为。” 杜若整理一下思路,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颗降压药,碾碎之后用水混合灌到韩景儒口中。 随后又取出输液针刺入韩景儒的静脉,从药箱里挑出几瓶药剂配比之后加入药壶。 杜若手头只有两个急救箱里的药品,这些药都是一些急救常用的普通药品,自然是不可能达到完全对症。 只是按照她了解的药学知识,对现有的药品进行应急配比利用。 能不能救活韩景儒,那就要看这位老先生的造化了! “恭喜宿主,救治成功,生命值增加24小时,经验值增加0.5点,距离下次升级还需要15.5点。” 杜若暗松口气。 至少,韩景儒这条命是保住了。 只是…… 以前救一个人可是1点,现在竟然缩水三分之一,难怪升到满级要救十几万人。 杜若摇摇头,甩掉心中杂念,重新取出一个一次性针剂,从韩景儒的另一只手臂抽出一些血水。 “二位不用担心,韩先生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百草先生和浮舟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杜若看看左右,“我需要一个安静,没人打扰的空间,研究一下夫子的血液情况,然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治疗。” 浮舟初见杜若如此年轻,还有些将信将疑。 只是心下关心夫子,有病乱投医,再加上百草先生的大力推荐,相信杜若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看到杜若这别具一格的用药和救人方式,现在又听她说韩景儒没有性命之忧,浮舟对眼前这个年轻医师的信任也就越发多了几分:“先生请跟我到后面夫子的书房吧。” 此时,百草先生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脸上也重新有了笑意:“师傅放心,我会照看景儒的。” 看杜若输液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已经熟悉换药、拨针之类的操作。 杜若点点头,跟在浮舟身后穿过天井,来到后面韩景儒的书房。 比起寝室的简陃,这间书房就显得要精致许多,各类书籍将十几只书架都堆得满满的,书桌上还摊着韩景儒写到一半的文章。 “先生稍坐,小人去帮您倒茶。” “我需要静心思考,茶就不必了。”杜若看看四周,“这些书……我能看吗?” “当然,这些都是夫子的藏书,您随便看,只要别弄乱就行。” “好!”杜若回他一笑,“您去前院看着,若是夫子醒了就来叫我。” “那好,浮舟就不打扰您了。” 浮舟向她欠欠身子,退到门外,很细心地掩了房门。 杜若站到窗边,假装着取出纸笔要用的样子。 隔着纱窗看浮舟走进通往前厅的后门,她随手放下手中的毛笔,动念进入空间,迅速将韩景儒的血液处理之后放进几架不同的机器进行分析。 没有太多的医院设备,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尽可能地找到老人家的真正症结所在。 化验需要时间,杜若不便一直呆在空间,否则一会儿浮舟若来寻她不见人就麻烦了。 测完血糖和几项可以快速出结果的项目之后,她重新从空间出来,在书桌前坐下。 注意到书桌一角堆着几本书,杜若信手取过一本翻看。 两本都是诗文研究,文字晦涩,索然无味,她翻了两页就放回原处,按原样整齐码好。 目光划过书桌,落在那本翻开的书页。 这一本应该是韩景儒正在看的,书面都有点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 杜若好奇地将眼睛凑过去,书的内容写得是西北风物,文字大气之余还透着几分轻松童趣,不管是写景,还是写人,甚至是河道里一只虾儿都是生气灵动。 薄薄的一本,杜若是唇角扬着看完的。 最后一页,有朱笔批注。 “趣味横生,浑然天成。 壮哉,妙哉! 未想王侯稚子中,也有这般大才者。” 第215章 说不定我都得给你准备棺材了 批注下方写着时间,杜若粗略一算,应该是十五年前。 朱砂批注与桌上写到一半的文字笔迹相似,应该是韩景儒的批注。 王侯稚子? 看这称呼,此书作者应该是王侯之家的孩子,这样的文字没有亲身经验是写不出来,作者肯定是在西北生活过多年,才能有这样的生活体验。 书中所提到的百亩药园与沈芳洲母亲的药园也是极为相似,难道…… 杜若重新翻回封面,书名《稚语西北》 卧洲听琴。 门外,脚步声伴着浮舟欢喜的声音。 “苏先生、苏先生,您快去看看,夫子醒了,夫子……醒了!” 将书按照之前摆放的方式原样放好,杜若拉开房门出来。 门外,浮舟笑着停下,向她伸过一个大拇指:“苏先生真乃神医也!” 杜若淡淡一笑:“您过誉了。” 她也不过是临时拼凑的几种药救急,只能说韩景儒命不该绝。 对方救下自家夫子性命,浮舟对她又感激又佩服,语气都显得亲热起来,“苏先生不用客气,在下是夫子的书童,您叫我浮舟就是。” 杜若答应一句,人已经迈进前厅的后门。 回到寝室,果然见枕上韩景儒已经清醒过来,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对眼睛倒是亮亮的,透着几分精气。 “来,快见见你的救命恩人。”看老友清醒,百草先生也是心中欢喜,说话间都透着笑意,“你可别看人家年纪小,那可是我师傅,要是没有他,说不定我都得给你准备棺材了!” 二人是多年老友,言语之间也是十分随意。 “不用你准备,老朽早就准备好了。”韩景儒有气无力地打趣一句,目光很自然地移过来落在杜若身上,“多谢苏先生。” “夫子客气,您唤我苏木就是。”杜若将手指重新搭上他的脉感,感觉着指下韩景儒的脉象比起刚才平缓许多,心下稍安,“夫子能否告诉苏木,您发病时是怎么样一个状态,这样我也能溯本求源。” 韩景儒仔细说明,杜若认真听了,旁边百草先生就递过一张方子来。 “师傅,您看看,这方子可还需要增减。” 身为大楚名医,百草先生的中医药道当然也是毋庸置疑的。 杜若认真看了看,也很认可这个方子,只是针对韩景儒目前的情况,在两味药的剂量上稍做增减。 将方子交给浮舟去抓药,杜若看看天气:“太医院里事务繁忙,先生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也好。”百草先生点点头,“那就辛苦师傅,午时我再过来。” 百草先生离开之后不久,浮舟也将药抓回来,在院子里熬煮。 杜若帮老人家把了把脉,来到院子,站到浮舟身侧看着他熬药。 扯了几句闲话之后,她装着随意地语气询问:“刚刚在夫子书桌上看到一本《稚语西北》甚是有趣,你可知道这位作者还写了什么书,我想再找几本看看。” 听杜若提到这本书,浮舟嘴巴一撅:“那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写的书,不看……” “浮舟!” 窗子里,韩景儒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虚弱,语气却是严厉无比。 第216章 也是个人精 浮舟撇撇嘴,到底是没有再说下去。 杜若伸过竹筷,翻翻药罐里的药,将需要后放的两味药也加入药罐,没有再问什么。 片刻,汤药熬好,浮舟小心地捧进房内。 韩景儒皱着眉将药吃下,向他抬抬左手:“你去买些菜肉来,中午留苏先生吃饭。” 老人家刚刚清醒,身边不能离开医生,在百草先生回来之前她不能离开,因此杜若也没有与他客气。 浮舟提着菜篮子去买菜,杜若就倒来一小杯白水:“夫子,喝点水去去苦味吧!” 老先生客气地道了谢,接过水来浅啜一口,“苏先生也喜欢那本书?” “恩,我觉得那书写得极是有趣,看完这本书,我都想要去西北看看。” 韩景儒唇角扬起,露出笑意,“是啊,老朽当年初读时,也是这般感受,若他能坚持下去,必能成一代文豪。” “只是……”他侧眸,注视着窗外的春光,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只写了这一本书。” “那倒有些可惜了。” “是啊。”韩景儒的目光落到杜若脸上,“几次听百草提到先生,先生是江南人?” “对。” “老夫倒是半点也没有听出先生的江南口音。” 杜若:…… 果然,也是个人精。 “哦。”她淡淡一笑,“家母是北方人,自幼耳濡目染。” “江南也是好地方,老朽也曾在那里住了几年,最喜欢的就是云片糕,尤其是长阳云片糕……” “夫子说的是云阳云片糕吧?”杜若笑着纠正。 “对对对,果然是上了年纪,这记计也不中用了。” 杜若知道对方是故意试验,淡淡笑了笑:“看到那书夫子摊在桌上,在下只是好奇之下冒昧翻看,希望夫子不要介怀。” 对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是故意看到那本书,也并没有恶意。 “看得出来,苏先生也是爱书的人。”韩景儒也笑起来,当即伸手将放在桌案上的一本书递过来,“这本应该也合你的口味。” 杜若接到手中,先看过封面。 书名《西域行》, 她随手翻开,书字清丽不失大气,比起那本《稚语西北》显得文字更加成熟,也更加地注意细节,行文之间还透着几分婉约之感。 “如何?”看杜若读完第一章,韩景儒笑问。 杜若从书页上抬起脸:“这本书,苏木能否借走看看?” 这么厚的书,一时半分肯定是看不完,而且好书只读一遍也是不够的。 “哈……”韩景儒朗笑,“看来,苏先生也是同道中人,这书老朽收藏有两本,先生只管把这套拿去就是,也算是韩某答谢先生救命之恩。”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对方如此爽快,她又何必矫情? 脚步轻响,浮舟提着菜回来,后面还跟着百草先生。 两人交流一下韩景儒的病情,百草先生就取出针囊为韩景儒行针,杜若就站在旁边从身上取出小本本,认真做笔记,学习观摩。 第217章 本王就折了他的翅膀 在外科和现代医学,她是百草先生的老师。 在中药和针灸的领域,她则是百草先生的学生。 百草先生也很尽职,一边行针,一边认真向她解释,穴道的意义,行针手法的区别等等。 韩景儒靠在枕头上,看着二人的样子,只是笑:“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师傅,谁是徒弟?” “这有什么奇怪的?”百草先生一笑,“师傅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师傅能教徒弟,徒弟当然也能教师傅呀!”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韩景儒心下品着这句子的含义,看向杜若时,眼睛里便越有几分欣赏之意。 如此年纪,如此医术,还能有如此心性…… 难得啊! …… …… 皇宫。 御书房。 沈芳洲将手头批好的秦折收起来,放到旁边已经批改好的那一叠上,轻轻摆手。 旁边侍立的小太监,立刻捧起批改好的奏折走出书房。 将朱笔架到笔山上,沈芳洲抬眸看向站在桌前等待的周济。 “说。” “那座废园子,属下亲自去查探过,确实是有一处暗窑,应该是以前做冰窑用的,火灾之时完好无损,想来夫人当时应该是带着您藏在里面,才能逃出一劫。”周济答。 沈芳洲点点头,这个结果倒是与杜若所说的相符合,看来她应该是没有说谎。 “按照您的吩咐,下官查找了附近的药店,距离那座废宅五里之内,与药草扯得上关系的只有两个地方。一是太医院,二是乌家药铺。” “乌家?”沈九接过话头,“可与之前医死皇子的乌太医有关?” “店主名唤乌柏是乌太医的儿子,现在在太医院里学药科,在药草种植上很有建树。” 沈芳洲点点头:“仔细盯着这两家,有什么异样随时通知本王。” “是!”看看沈芳洲,乌济欲言又止。 注意到周济的表情,沈芳洲微微扬眉:“还有事?” 周济略一沉吟:“刚刚国子监的耳目通报说,夫子突发急症。” 沈芳洲不为所动地捏过笔山上的朱砂笔:“这种小事也值得通知本王?” 周济垂着睫毛,没出声。 沈芳洲慢条斯理地在面前的奏折上,批写几笔,翻到下一页:“老家伙占着祭酒的位子这么久,也该让出来了。” “回千岁,夫子还没死呢!”周济忙着说明,“浮舟请了太医院的百草先生救治,具体情况还要等下一步的消息。” “哪天等那老东西死了,再来通知本王。”沈芳洲冷冷地将批好的秦折摔在桌角,“到时候,本王也好设宴庆祝几日!” “是!”周济答应一声,弯着腰退出御书房。 “启禀千岁!”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张贴子放到沈芳洲的桌上,“快马通报,月知国使臣已经行到城外百里亭,这是此番入京使的名单,使臣之首是月知王子布日德,臣子随役共三百众。” 沈芳洲看也没看贴子,只是淡淡扬扬下巴,“着礼部侍郎负责接待。” 监察司耳目从多,哪怕是远在草原上的月知国内,也有他们的人。 月知国使臣团还没有进入大楚域,他就已经要来的是谁,自然也无需再看名单。 沈九冷哼:“布日德(月知语,雄鹰)这个混蛋,真是好大的狗胆。” “草原雄鹰?”沈芳洲靠上椅背,熬夜微红的眼睛里,闪动着几分嗜血的异芒,“本王就折了他的翅膀!” 第218章 218.沈*小娘子*芳洲 经杜若与百草先生联手治疗,韩景儒的情况好转不少,将饭菜端上桌请杜若和百草先生用餐,浮舟为韩景儒盛来一碗特意为老人熬的白继,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 杜若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与百草先生聊起韩景儒的病情。 “夫子上了年岁,身体又有宿疾,这一两天必须有医师看护以防万一,不如这样,下午依旧由我来看护,晚上的时候就要麻烦先生。” “这……”百草先生一脸地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辛苦师傅?” “夫子一代大儒,苏木能够有机会向他求教,也是难得的机会。”杜若笑道。 “那……”百草先生略一沉吟,“这样吧,今天就辛苦师傅,晚上老朽过来接应,明天师傅只需要过来诊疗即可,看护的事情老夫另行安排。” 韩景儒熬过今晚没事,后面应该不会再恶化,杜若想了想也就点了头。 饭后,百草先生又为韩景儒把了把脉,坐上马车离开。 杜若坐在韩景儒床侧,与老人聊天。 浮舟帮着她准备好茶点,人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做其他的活计。 这聊天当然不止是单纯的聊天而已,两人聊天的时候,杜若的一对眼睛就仔细观察着韩景儒的表情。 到韩景儒的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脑出血。 眼下没有仪器判断,她只能从表症中推断。 老人家没有嘴歪眼斜的迹象,说话时语气虽然虚弱,但是反应敏锐,这些都可以证明,他的大脑安然无恙,杜若也就放了心。 韩景儒自幼才华出众,年轻时曾游历天下,博学而睿智。 杜若受过现代教育,眼界较一般的古人开阔的多,也更加不受世俗束缚。 一老一小,如忘年好友,不知不觉已经聊到黄昏时分。 等到百草先生来“接班”的时候,韩景儒还有些意犹未尽,非要留苏木吃晚餐不可。 “苏木也想留下,只是家里还有人等着,要是回去晚了,只怕家里人着急。” “呵呵!”韩景儒一笑,“看不出来,苏木小友这是成亲了,好,那老夫就不留你了,省得苏家小娘子过来找老夫要人?” 杜若只是笑了笑,也没解释什么。 她家那位“沈家小娘子”要是知道她在韩景儒这里,非气死不可。 道别几人,杜若骑着马离开韩景儒的小院。 看看天气不早,她匆匆打马行出国子监,回到千岁府才发现是她想多了,沈芳洲根本还没回来,倒是杜钧早已经乖乖地呆在书房里,一边背书一边等她回来。 “姐!”看到她进门,杜钧立刻放下书迎过来,“您给我的密码我全背完了,是不是该告诉我,您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将骑兵训练缩短到两个月。” 杜若莫测一笑,“你跟我来就知道。” 杜钧疑惑地跟着她来到后院,远远就听到马蹄声响,绕过花树,他一眼就看到翠莺两手拉着马缰,正尝试着让马小跑起来。 杜钧惊讶地跃下台阶,打量着骑马的翠莺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 翠莺不会骑马,杜钧是知道的,这才几天不见她竟然学会了? 第219章 219.秘密武器 要知道,他初习骑马的时候,可是天天长在马背上,练了足足半个月,才能在马跑起来的时候保持平衡不被甩下马背。 翠莺可是女孩子,腰力、腿力都比不上他的。 “姐,你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杜若也走过来,示意翠莺下马,手掌就拍拍马身上新打制好的马鞍和马蹬,“这就是姐姐的秘密武器。” “这是什么?” “马鞍和马蹬。”杜若轻扬下巴,“你上去试试。” 杜钧将信将疑地翻身上马,按照杜若的指点将两脚踩上马蹬,轻轻带马。 起初还有点不太习惯,转了两圈已经适合下来,到第三圈,他已经放开马缰,只凭着两腿稳定住身体,在马背上做出高难度的骑乘动作,将杜若和翠莺都是看得眼花缭乱。 “吁!”在杜若面前勒住马,杜钧兴奋的俊脸通红,“真没想到,就这么两个简单的东西,竟然让骑马如此容易,若是我大楚骑兵全部配上这些马鞍、马蹬,便可在马背上释放双手,像西北蛮夷和沈家军一样,骑射征战!”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啊?”翠莺也禁不住内心兴奋。 杜钧白眼:“女人打什么仗?” “杜钧!”杜若正起脸色,“你可别忘了,姐姐是女人,云将军也是女人,当年的西北王妃也是女人,女人不光能打仗,也能做你们任何男人能做的事!” “而且我们女人做到的,你们男人还不一定能做到。”翠莺也跟着帮腔。 “你能学骑马,我也能学女人绣花。”杜钧不服气地道。 翠莺坏笑:“那少爷能生孩子吗?” “我……”杜钧抓抓后脑勺,“这个我真不会,可是,没有男人,女人也不能生孩子啊!” “说得没错,所以看人的时候不要去看是男是女,而是看对方的人品和能力。”杜若语气郑重,“你可不许像那些迂腐之人一样,把女人也当成男人的附庸品。” 杜钧跳下马,认真地点点头:“小钧知道了。” 说着,他又向翠莺转过脸:“翠莺姐姐,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你要是想学骑射,我可以教你。” 翠莺一脸兴奋:“说话算数?!” 只知道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在杜若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眼界和心境也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那当然,明天我就给你一把轻点的弓过来,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你可不许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翠莺可不像少爷,就知道逃学偷懒。” “那都是以前,现在本少爷可是很认真的!” …… “好了。”杜若笑着打断二人,“先去吃饭。” 三人一起到前厅吃过晚饭,杜若帮杜钧补习完功课,又和他一起研究骑兵训练的事情。 杜若没有打仗的经验,但是前世里各种历史书读过不少,策略类游戏也玩过不少,再结合现代的经验,给杜钧提出不少有价值的建议。 送走杜钧,她洗完澡回到卧室,钻进李婆子暖好的被窝,从空间里取出之前韩景儒送给她的那本《西域行》继续读起来。 这本书不仅仅写各地风情,还穿插着作者游历时的趣事。 杜若趴在被窝里读得入神,甚至连沈芳洲走进来也没有察觉。 原本以为她已经睡了,沈芳洲的步伐也放得极轻。 挑帘进来,就见自家夫人趴在床侧,专注地翻看着一本书,蜡烛的灯芯卷了很长也没有修剪。 这丫头,不怕眼睛疼? 行到床侧,沈芳洲取过灯剪帮她剪掉烛芯。 看到面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杜若惊呼一声抱着书坐起身,看清是他,大松口气:“你想吓死我!” “什么书看得这么……”看清她手中书的封面,沈芳洲探指将书夺过去,声音也转为严厉,“这书哪来的?” 第220章 睡你的枕头算不算 “这是……” 杜若一时语塞。 书写得实在精彩好看,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更没想到会被沈芳洲撞到。 还在思考着如何回应,眼角余光却已经捕捉到书页一侧颜,露出来的纸张一角。 想来应该是韩景儒看书时夹在书页里的,只是之前她并没有注意到。 纸上写了什么? 会不会被沈芳洲认出是韩景儒的字迹? …… “我就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要不然睡得太早,连千岁的面都见不到。你饿不饿,要不要让下人帮你做点宵夜吃?” 杜若避重就轻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一只手就伸过来,想要悄悄抽出露出一张的字纸。 又献执勤? 沈芳洲抬手避过她的手掌,目光审视地对上她的目光:“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这家伙…… 抬臂拥住男人的颈,杜若将脸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开口:“千岁说的坏事指什么,睡你的枕头算不算?” 嘴里打趣,她的手指就顺着书册滑下去,捏住那张字纸,一点点地从书页里抽回来,动念收进自己的空间。 二人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对方主动投怀送抱。 鼻端,满是她身上熟悉的香气。 视线里,她发丝微乱,因为被窝温暖,颊上还染着几分粉嫩的桃红。 衣服原本已经有些松,一只胳膊抬起来,另一侧的衣襟将落不落,露出一片粉白。 解除威胁,杜若松开手臂刚要离开,男人的手臂已经环住她的腰,原本虚贴的身体瞬间挤在一处。 杜若呼吸一紧,刚要挣脱,男人的唇已经落下来覆住她的。 烛光摇曳,映出胶着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书册无声地落在锦被上,男人的手指顺着侧肋一点点移上来,推皱素白亵衣。 侧肋碰到他腰间发凉的玉带,杜若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对方推开。 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被子,她像只驼鸟一样裹着被子缩到床角。 “千岁先去洗漱吧,我……我困了!” 沈芳洲侧身坐下,抬手扯下她遮着脸的被子,将那本书重新送到她面前。 “这是娘亲写的书,我只收藏到一套,你不要弄坏,看完放回原处就好。” 母亲生前写过的著作数部,即有医书也有游记。 沈家出事时,所有藏书都被付之一矩。 这些都是他后来才慢慢收藏的,因为年代久远,许多书都已经很难买到,收购到的旧书也是残缺不全,他也只收藏到一本完好的,一直收藏在库房里。 因为曾交待池砚将家我给杜若管理,沈芳洲只当她这本书是从库房宝箱里取来。 杜若惊讶地坐起来:“这是王……娘亲写的?” “恩!”沈芳洲指尖缓缓抚过书页,“娘亲不光能文能武,医术无双,单论其文采,世上女子也无几人能及,只可惜……” 只可惜她去的太早,那些答应过他的故事,还没有来得及写完。 母亲去的早,杜若能理解沈芳洲的感受。 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杜若伸过手掌,覆住他的手背,温柔安慰:“每本书都是作者灵魂的延伸,就算娘亲人不在了,她的精神也还在。” 第221章 哪怕屠尽天下 沈芳洲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胸口里也有久违的温暖。 伸手拉过被子笼上她的肩背,他顺手将她拥到怀里。 “杜若,你永远也不许离开本王。” 脸靠在他的胸口,杜若抿着唇没说话。 永远? 这个承诺太大,她不敢应。 没有听到她的答应,沈芳洲两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 “为什么不回答?” “我……”杜若掩饰住心头复杂的情绪,扯扯唇角,“万一哪天我死了呢?” “只要我沈芳洲活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可是,生老病死谁也拦不住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拦着!”沈芳洲抓紧她的肩膀,凤眸里目光狂肆,“若是你病了,我便把全天下的医生和灵药都找来给你。杜若,我要你活,我要你在本王身边好好的活。谁敢动你,我就杀了他,哪怕屠,尽,天,下!” 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禁锢在怀里,沈芳洲将脸埋在她的长发间,声音骄狂偏执。 “没有人可以再抢走我的东西,老天也不行!” 亲眼看着那些他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那样的事他绝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杜若没说话,只是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 …… 翌日一早,杜若没有去太医院,而是直接来到国子监。 路上的时候,她已经查看过血液化验结果。 从结果来看,韩景儒的内脏并没有明显的病变,血糖和血脂也都不高。 这大碍是得益于韩景儒的生活习惯,老人家的结发妻子就是一位农家妇人,平日里饭食清淡,吃得多是自家植的蔬菜,还常吃一些粗粮。 这位老先生唯一的不良嗜好就是爱喝几口小酒,高血压肯定也是受其影响。 仔细复诊之后,杜若很严肃地下了禁令:“以后,夫子半滴酒也不许沾了。” 这一次能把他救回来,只能说老人家运气好,下次可不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听到没有,您那天要是不坚持喝那二两酒肯定没事。”浮舟白一眼韩景儒,又向杜若保证,“苏先生放心,一会儿我就把家里的酒全送人,一滴酒也不留。” 韩景儒顿时一幅肉疼的表情:“别送人啊,我不喝,万一家里来了客人还能喝不是。” 平生没有不良嗜好,除了藏书,他最喜欢的就是藏酒。 那些佳酿有的都已经存了多年,现在听说要送人自然是舍不得。 听着主仆二人说话,杜若不由微扬唇角:“说起来,夫子那天是有什么高兴事,喝这么多酒?” “啊……”韩景儒一笑,“见到一位新成亲的故人之子,臭小子娶了个好媳妇儿,忍不住多喝两口。” “哦?”百草先生好奇地接过话头,“谁家的孩子,我可认得?” “好早前的朋友了。”韩景儒抬手,推了推桌上放着的几本书,“苏先生,这几本书是我昨天让浮舟准备的,你拿去看看,我相信你一定喜欢。” 韩景儒已经将她看成自己的忘年小友,他自己好书,也知道杜若是同道中人,因此很自然地把自己喜欢的书向她推荐。 杜若也不客气,道谢之后捧到怀里:“那我就先回太医院,晚一点再过来探望夫子。” 百草先生留在房中为韩景儒行针,浮舟就客气地将她送到门口。 杜若翻身上马,想到一件事,转脸看向浮舟:“那天国子监春试,夫子从禁军大营回来时可有什么异样?” 当时情况太复杂,杜若也不知道老人家到底摔没摔到,多问一句就是为了防止自己露过什么细节。 “没有,夫子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路上就念叨着回家要喝两口,都怪我不该纵容他。 杜若放了心,道别浮舟带马向前。 行到拐角处,她突然心头一紧,转脸看向那座简陋小屋。 如浮舟所说,韩景儒那天并没有去过别处。 那这“新娶妻的故人之子”,难道是…… 沈芳洲?! 第222章 小傲骄 马匹奔过小路,拐上国子监内的大路。 行到一个路口,突然见两骑急急地冲出来,马背上的人正是杜钧和小厮安儿。 臭小子,不好好上学又搞什么名堂? 杜若心下好奇,将马转向远远跟过来,来到一个僻静的林荫道,远远就见杜钧的马停在道边,几个人正围住一人边打边骂,杜钧也在其中。 不过,他不是在打人,而是在拉人。 将几个打人的少年拉开,杜钧皱眉气骂:“你们干什么你们?” 几个少年明显都和杜钧认识,个个都是一副义愤填膺之色。 “哼,这个混蛋陷害你,我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就是,严思诚,你给小爷听着,以后在国子监,小爷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杜若的目光落在草地上衣发凌乱的布衣少年,这才认出他就是之前陷害杜钧的严思诚。 “都给我闭嘴!” 杜钧皱眉喝斥一句,转脸看向地上的严思诚。 注意到少年人被打得鼻脸脸肿的俊脸,他皱眉上前一步,右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嫌弃似地后退两步,抬手捂住鼻子。 “严思诚,说好的每天帮小爷研墨抄书倒夜壶,你是不是忘了?” 严思诚从地上爬起来,向杜钧行个礼:“杜公子莫急,我打扫完茅厕就去。” 杜钧皱眉打量他一眼:“记得把自己洗干净,小爷可不想被你熏死。” “思诚知道。” “好了。”杜钧转过脸,看向几个平日里唯他马首是瞻的少年郎,“天天扫茅厕的东西,臭得跟什么似的,你们也不嫌脏了手,打他有什么意思,让他天天像个小丫头似地伺候小爷不爽吗?” 几个少年听了都嘿嘿笑起来。 “说得也是,干脆,今晚让他给你暖被窝。” “还别说,这细皮嫩肉的也不是不行!” “放屁!”杜钧却抬起脚来在那人屁股上重重踢了一下,“你家杜爷爷什么时候有那嗜好?” 斜一眼垂着头脸色通红的严思诚,杜钧抬手一挥:“走了走了,一会儿该上课了,对了,我让你们背的书背了吗?” “三少,这支骰子、推牌九、玩纸牌……你随便说一样什么都行,背书我哪记得住?” “就是,您饶了我们吧!” “别给小爷废话!”杜钧不客气就是一脚,“你们不听话,到时候小爷到军营去可不带你们。” “你爹真让你去啊!” “管他!” “听说军营里很苦的,哪里家里有人伺候舒服。” “你个怂货,以后别说是我兄弟。” “你们我不管,反正三少去哪我去哪儿!” “我也去我也去,我宁肯去军营打仗也不愿意读书。” …… 杜钧似乎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脸看了严思诚一眼。 看少年人重新担起粪桶准备离开,杜钧咬了咬后牙又走回来,将杜若给他的那盒药膏丢到严思诚怀里。 “一会儿好好把你的丑脸擦擦,不许和司业告状,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思诚不会告状的,谢谢杜公子。” “谢个屁,小爷可不是关心你。”杜钧白他一眼,皱眉转过身,带着几个少年向前几步,又皱眉提醒,“以后你们别理他,省得先生找你们麻烦。” 第223章 这朵毒莲花怎么也来了 “三少,他那么冤枉你,你还给他药膏?” “你们懂什么,我这是堵他的嘴,万一被先生看到问起来怎么办,在国子监里打架,不想上学了?” “他要是敢说是咱们打的,就撕了他的嘴!” “看把你厉害的,你就不怕回头你爹知道,打断你的腿?” “三少,就这么放过他,我不甘心。” “谁说要放过他了,小爷有更损的法子。” “真的,说来听听!” “急什么,到时候再说。” …… 几个少年人聊着天离开,严思诚捧着药膏目送杜钧走远,从身上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仔细将药膏裹住塞到身上,担起粪桶一瘸一拐地走远。 这个小傲骄! 杜若远远将一切看在眼里,暗笑一声,将马掉头向国子监门外奔去。 按惯例参加完义诊之后,她帮一位病人做了一个小手术,给学子们上了一堂现场的解剖课。 一切结束之后,已经是申时四刻。 今晚,皇宫夜宴月知国来使并各路藩王,她身为千岁夫人当然不能缺席。 现在如果回千岁府再赶往皇宫肯定来不及,杜若干脆换上一套备用的太监服,假扮成小太监直奔皇宫。 上次在皇宫居住时,翠莺也帮她收拾了几套华丽的女装带过去,到时候换上就是。 有之前从沈九那里要来的腰牌,杜若很顺利地入宫,一路骑马行到内宫门前。 远远就见宫门处,大队人马正在接受检查。 这些男子肤色略黑,长相和衣饰都与大楚中原人明显不同,杜若立刻就猜到他们的身份——月知国使臣团。 带刀的侍卫随役被拦在内宫门外,马车上的女眷也都下了马车改乘软轿。 车马挡路,骑马前行不便,杜若跳下马背,牵着马绕过阻路的车马,向值守的禁军出示腰牌。 认出这腰牌是永德宫的腰牌,知道这位不是皇上就是千岁的人,禁军递回腰牌,很客气地向杜若一抱拳。 “小公公,请!” 向对方点头道谢,杜若牵着马走进内宫门。 这会儿,几位使臣团的女眷正在换乘路边的软轿。 杜若停下来准备下马的时候,站在最后一顶轿子前的女子刚好向她的方向转过脸。 女子长发编成小辫,穿缀着宝石珠子,额上垂着华美的紫蓝色宝石流苏,暗紫色轻纱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角微扬的美眸。 四目相对,杜若就已经从对方这经典的扮相认出对方身份——月知国师的女儿月知神女巫云(月知语:孔雀)。 这位神女巫云美貌无比,因自幼通灵拥有“神力”,被月知国奉为神女,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在原著中,原主被发配时,在战乱中被月知二王子阿日善掠走,阿日善贪图她的美貌将其禁锢。 巫云因为嫉妒原主,将她带到草原深处,用利刃亲手毁掉原主的美貌,又在伤口洒上毒粉令之无法愈合,最后才弃于荒野。 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前闪过漫画中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画面,杜若也是不由地心下一阵发寒。 这朵毒莲花怎么也来了? 按照漫画中的原有剧情,这一次的春猎她应该不在使臣团之列。 看来,她穿越之后,整部漫画的剧情走向都已经在一点点地偏离原著。 “你……”巫云抬起戴着宝石指套的手指,指住杜若的脸,勾了勾,“过来!” 第224章 祖宗 杜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牵着马行到巫云面前,客气地行对方行了礼:“请问贵使有何吩咐?” 巫云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落在杜若脸上,语气已经比起刚才温柔许多:“小公公在永德宫听差?” “贵使好厉害,竟然知道奴才在永德宫当差。”杜若故意装傻。 “小公公一看就是灵俐之人,我们初来乍到,只怕不太懂贵国的规矩。”巫云抬起右手,指间已经多了一小锭金子,“一会儿永德宫大宴,还请小公公多多关照。” 杜若两手抄在宽松的袖子里,笑着摇头,“贵使是外邦来客,奴才照顾贵使是应该的,这可使不得。” 巫云探将右手又向送了送:“一点小心意,公公何必客气什么?” “那……小人就不客气了。”杜若笑眯眯将右手探出衣袖,握住那只金锭立刻就将手缩回袖子。 见杜若收下自己的金子,巫云眸底闪过冷色。 所谓的神女巫术当然就是假的,她手上的指套其实另有机关,可以在手指的操纵之下释放出毒液,金子上早已经抹上毒液,只要接触皮肤便可迅速侵入人体。 不会毒死人,但是会让中毒者精神迷离,而她就可以用父亲舒服她的摄心术来控制别人。 “小公公!”一对眼睛定定对上杜若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祖,单名一个宗字!” 祖宗? 中原人的名字真是奇怪。 巫云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唤出她的名字,“祖宗,杜若你可认得?” 杜若的语速渐渐放慢,眼神也显得有些迷离:“千岁夫人,当然认得。” 见对方这么轻易就被控制,巫云心下越发有几分得意:“她与千岁十分恩爱,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如果我让你帮我办一件事,你可愿意?” “心甘情愿。” “好。”巫云笑着递过一只小金属盒,“这个盒子你拿着,今晚找到机会,把里面的药悄悄放到千岁夫人的杯子里,你能做到吗?” “一定能。” “很好。” 四周的使臣团众都已经做好准备,老太监高声宣道:“这位贵使,请上轿!” “鹰神会保佑你的!” 巫云向杜若一笑,转身坐进轿子。 片刻,一队人马缓缓走远。 杜若呆呆站在路边,一直到整个使臣团连人影也看不到,她才垂眸看看手中的金属小盒。 “神女大人,这样陷害你家祖宗,怕是有点不地道吧!” 从对方叫出她那一瞬起,杜若就已经猜到巫云肯定是另有目的。 这位草原神女一向号称能神圣附体,不但能操控火,还能操纵人心。 这本漫画并不是玄幻,当然也没有玄幻的成分。 杜若也知道,她所谓的巫术不过就是古人不理解的科学,而操纵人心就是催眠术,再加上使用一些神经类的毒素,达到在短时间之内控制他人的目的。 因此,刚刚对方递东西过来,她故意推辞,其实就是悄悄在袖子里戴上了手套以防万一。 她的皮肤没有直接接触毒术,精神系统并没有受到影响,对方的催眠术大打折扣,在她这位研修过心理学的穿越者面前,当然是不值一提。 第225章 皇婶婶喜欢皇叔吗 将金子和药小心地收进空间,杜若寻一个僻静处换上女装,骑马来到永德宫。 寝室内,常侍崔贵并几个小太监、宫女,正簇拥着楚南裕,帮他更换出席宴会时的崭新龙袍。 沈芳洲亲点的太傅——大学士唐?则站在旁边,提醒小家伙出席宴会的礼仪,面对使臣如何说话等等。 小家伙新阵代谢快,恢复得也快。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原本瘦削的小脸重新添上应有的婴儿肥,肤色粉白透着活力,再加上遗传自母亲的精致五官,活脱脱一个小瓷娃娃。 不大的小人裹着精致的明黄龙袍,没有多少皇上的威严,却是十足的可爱。 “皇婶婶!”看到杜若,小家伙顿时双目放光,“您怎么好几天都不进宫?” “皇婶婶有事要忙啊!”杜若走过来,帮着小家伙理理头上王冠的流苏,“这几日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小家伙轻轻摇头,引得王冠流苏都是一阵乱晃,旁边大学士忙着扶住他的玉冠。 “皇上,注意龙仪,注意龙仪!” “朕忘了。”小家伙吐吐小舌头,又忙着肃起小脸,将两手背到身后,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你们先出去,朕要和皇婶婶说话。” 众人行礼之后退出门外,小家伙立刻恢复孩童的性子,将杜若拉到椅子上坐下,将桌子上的瓜果点子都抱到来放到她面前。 “皇婶婶快尝尝,这些都是各地藩王和使臣送来的好吃的……”他伸过小手,捧过一盘水果,“这个是永宁王进贡来的,听说是从外国传进来的,叫果凤梨,可好吃了。” 杜若看看盘子里切得整整齐齐的菠萝,莞尔一笑。 现代这种东西她早就吃腻了,但是小家伙一番心意,她怎么能不领? 用筷子扎过一块菠萝送到嘴里,她认真地品了品,在小家伙期待的眼神里点头:“真好吃!” “朕就知道,皇婶婶一定喜欢。”楚南裕满意地弯起小嘴,“朕早就吩咐过宫人给皇婶婶装好,等皇婶婶走的时候,带回府里吃。” “多谢皇上赏赐。”杜若回他一笑,主动夹过一块喂到他嘴边,“晚宴还早,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听她提到晚宴,小皇帝眉毛垂下来,露出几分忧色,“皇婶婶,朕有点……” 说到一半,他欲言又止。 “害怕?”杜若问。 小家伙轻轻地点点头,又忙不迭地抓住她的衣袖:“皇婶婶可别告诉皇叔,皇叔说朕是皇上,什么都不能怕。” “告诉皇婶婶,你怕什么?” “朕……”小家伙轻对着小手指,“朕担心会说错话,惹皇叔生气,还怕会丢皇家的脸,让异国使臣嘲笑。” “你知道吗?”杜若捧过小家伙白嫩的小手,拢在自己掌心,“皇婶婶第一次给人看病的时候也很害怕,害怕自己诊断病情,害怕会治不好病人。任何人都会害怕,这没有什么丢人的。” “那……皇婶婶是怎么让自己不怕?” “第一次都会害怕,多来几次就好了。”杜若向他眨眨眼睛,“你不是最喜欢兔子吗,到时候,你就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兔子,胖的就是胖兔子,瘦的就是瘦兔子,要是对方有个大鼻子,那就是大鼻子兔子……想一想,是不是很有趣?” 小家伙咯咯地笑出声来:“那月知的使臣是不是就是草原上来的兔子?” “聪明!”杜若轻点他鼻尖,安慰地捏捏小家伙软软的小脸蛋,“皇叔和皇婶婶都会在宴上陪着你,如果你不知道说什么,你就说‘这件事情,千岁怎么看’,到时候皇叔自然会帮你的。” “皇婶婶……”小家伙抿抿唇,“朕听小宫女们说,你是因为朕下了旨才嫁给皇叔,并不是真的喜欢皇叔,朕是不是强迫你做了不喜欢的事?” 小家伙双目明亮,眼神里有明显的懊恼。 知道这些不过就是沈芳洲的安排,楚南裕只是一个孩子哪里拗得过沈芳洲? “怎么会?”杜若轻轻摇头,“若是皇婶婶不想嫁,任何人也强迫不了我。” “那……”楚南裕眨眨大眼睛,“皇婶婶喜欢皇叔吗?” 珠帘后,沈芳洲伸过来的手指,停在半空。 第226章 眼神有点……幽怨 喜欢吗? 杜若垂下长睫毛,一笑。 “皇上还小,这些事情还是等你长大再问吧。好了,时间不早了,皇婶婶也要去换衣服做准备。”杜若捏过帕子帮楚南睿拭拭唇角,顺手将小家伙从脚凳拉起来,帮他理好珠子流苏,“挺胸,抬头,好!等一会儿,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大楚皇帝的威仪,好不好?!” 小家伙想要点头,又轻轻咳嗽一声,将一只小手背到身后,挺起小胸脯,严肃起小脸:“朕一定不会让皇叔和皇婶婶失望。” “加油!” 拍拍小家伙的肩膀,杜若转身走向门口。 珠帘轻响,沈芳洲迈步进来。 四目相对,她隐约觉得男人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那眼神有点……幽怨。 杜若定睛再看,沈芳洲目光平静,看上去与平常已经没有什么异样。 “皇上已经准备好了。”杜若向他一笑,“我先去换衣服。” 沈芳洲扫一眼四周:“翠莺没和你一起?” “哦,我直接到皇宫来的,没有带她。” 沈芳洲点点头,唤来两个宫女,吩咐二人去帮着杜若更衣准备。 杜若带人离开,他走过来站到楚南睿身侧,上下打量小家伙一脸。 “准备好了?” “回皇叔,朕准备好了。” “若是对方说的话你听不懂,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怎么办?” 楚南睿语气轻松,“要是朕不知道说什么,就问皇叔‘这件事情,皇叔怎么看’。” 沈芳洲满意地点点头:“太傅教你的? “才不是。”楚南裕笑语,“是皇婶婶告诉我的,皇婶婶还说,让朕把所有的人都想象成兔子就不会害怕。” 沈芳洲垂下睫毛:“皇婶婶还和你聊了什么?” “皇婶婶说喜欢吃果凤梨,还说……她刚给人看病的时候也害怕……” “还有呢?” “还有……”楚南裕有些犹豫地抿抿小嘴,“朕问她,怪不怪朕下旨赐婚。” “她说什么?” 楚南裕抬起小脸,狡黠一笑,“皇叔放心吧,朕看得出来,皇婶婶喜欢你。” 沈芳洲眉眼放松,唇角很轻微地向上弯了弯。 注意到楚南裕正偷偷看他,男人沉下脸转身走向宫门口。 “走吧,臣陪皇上一起去接见月知使臣。”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跟过来,一路小跑,又怕头上冕旒歪掉,一手提袍,一手抬起来扶住发冠:“皇叔,您等等朕。” 宫门门槛太高,小家伙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沈芳洲眉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停下脚步,等楚南睿过来,他微微抬起右手。 楚南裕怔了怔,开心地伸过小手抓住沈芳洲的手掌。 想起之前沈芳洲对他的教导,生怕自己会错意,又忙着将手放松。 “朕……朕……只是扶皇叔一下。” 沈芳洲侧眸看向身侧的小皇帝,视线里的孩子,双目满是忐忑不安。 没说话,他只是将手又向小家伙伸了伸。 这一次,楚南裕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皇叔的暗示。 注视着面前那只大大的手掌,楚南裕重新抬起右手,小小的手指一点点地握紧沈芳洲的手指,笑容便在小脸绽开。 第227章 上位者的威仪 沈芳洲放慢步子,牵着他向前:“不过就是些西北蛮夷,没什么可怕的。” “恩。”楚南睿语气轻松:“有皇叔在,朕什么都不怕。” 抬头,挺胸,学着沈芳洲的样子,他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稳稳地迈下台阶。 那姿态,竟然也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太傅唐?站在旁边,注视着小家伙的背景,稍稍松了口气。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楚南睿已经做得足够好。 杜若带着两个宫女站在不远处的廊道下,将一切也看在眼里,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远,也是微微一笑。 穿过廊道来到后院的寝室,两个宫女利落地取出衣裙和首饰帮着她梳妆打扮。 梳妆完毕,杜若轻轻摆摆手:“你们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 “是!” 两个宫女退出门外,轻轻将门闭紧。 杜若跟过来轻轻将门闩好,立刻就进入空间,戴上手套取过之前巫云给她的金子和药进行毒理分析。 在金子表面,发现有一些可以对神经类起作用的毒素,可以让人神经松驰麻痹,更有利于她催眠。 金属盒子里的粉末含有低量的汞,其余的都是一些镇定催眠的成分。 看样子,巫云并不是想要她的命,或者说至少没有想立刻要她的命,只是希望她不要出席今晚的宴会。 房门被人扣响。 杜若摘下口罩,从空间出来,理理衣发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轻太监。 “启禀夫人,宴会马上就要开始,千岁让您先过去。。” 巫云对她用这些手段,针对的只怕不仅仅是她本人。 毕竟,她在书里并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只怕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沈芳洲。 “千岁人呢?” “千岁和皇上在御书房,朝见永宁王和世子。” 永宁王楚世颢就是楚南裕的父亲,作为外地藩王之一,当然也要参与春猎入宫面圣。 皇上接见臣子她是不方便过去的,只能到宴会上再提醒他。 “各地藩王和使臣都到了吗?” “除永定王之外,淮南王、蜀王、南越王等各地藩王都已经赶到,几国使臣团也都在大殿。” 杜若点点头:“走吧!” “夫人请!”王太监侧身让到一边,早有太监宫女提灯带路,将她引出永德宫门外。 马车两侧,禁军林立,足有百十来人,甚至连与沈芳洲形影不离的沈九,也站在车侧。 杜若语气疑惑:“沈侍卫?” “见过夫人。”沈九向她一抱拳,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千岁特别吩咐属下护送夫人前往乾坤宫,夫人……请!” 杜若已经猜到沈芳洲的意思,知道这些绝不是为了摆排场。 现在宫里来了这么多外人,鱼龙混杂。 沈芳洲如此谨慎行事,就是担心她有意外。 提裙跳上车凳,杜若扶着宫女的胳膊钻进马车。 “走吧!” 马车前行,她就从空间里取出几瓶药水,小心比兑之后装进小瓶。 这些天与池砚学习毒术,学得当然不光是如何用毒,还有如何解毒。 巫云既然可以对她这个“小太监”催眠,说不定还会安排其他人搞小动作,她不得不防。 第228章 高高在上的阎王爷也动了凡心 乾坤宫内,灯火通明。 除各地藩王、异国使臣之外,京城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悉数在列作陪。 高台的两张桌子依旧空着,那是为太后、皇上以及九千岁沈芳洲夫妇预留的位子。 左侧藩王席上,座次则是按照年纪辈份排列。 除年纪最长的永定王楚世颢未到之外,其他几位藩王都已经在场。 淮王南携王妃和一对子女坐在第二位,下首几位藩王也都带着家眷子女出席,这些一年多未见的亲戚们,正在微笑着拉着家常。 使臣国中,以月知国国力最强,列在首位。 月知大王子布日德盘腿坐在蒲团上,刀锋般的粗眉下双目斜睨着大殿入口的方向。 神女巫云坐在他的身侧,脸上依旧蒙着遮面的长纱,几位随行的亲侍在二人身后放肆地喝着酒高声谈论着。 “千岁夫人驾到!” 太监尖细地嗓音,穿过夜色传进大厅。 听到这声通报,一众大臣们——包括不情不愿的国舅爷叶紫辰在内,无一例外都是离席起身。 各位藩王使臣也都是转过脸,好奇地看向入口的方向。 这些人物哪个没有个把耳目眼线,沈芳洲娶妻的消息,众人当然早已经听到,即使是没有机会来参加婚礼的,也都是差人补上礼品。 这位杜家一直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一向有才貌双全之名,众人当然也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竟然让那位多年高高在上的阎王爷也动了凡心。 太监宫女的软底鞋几近无声地踩过地毯,向两翼退开让出道路。 伴着几声环佩轻响,一身洒金牡丹拖地裙的杜若缓步迈上台阶。 宫里这些人,常年服侍各位贵妃娘娘,在装扮方面自然都是高手。 杜若原本就是天人之貌,经过这一番精雕细琢,更加美得无懈可击,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则为这个躯壳添上几分异样的气质。 杜祖恩站在人群中,唇角轻扬,目中隐有得意之色。 当年,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儿未来必然是国色天香,明知不是自己的骨肉,却依旧带回京中认真培养。 这般气质相貌,天下几人能及?!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男人们几乎是无一例外地屏住呼吸,似乎是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便会惊到眼前这天仙般的人儿。 哪怕是此次带队前来的月知大王子布日德也不例外。 看到杜若的那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连身为太监的沈芳洲也会动心。 布日德一向对中原那些生得娇弱的女子并不感兴趣,可是眼前的女人不仅仅是美而已,还将中原女子的婉约与草原女子的坦荡融于一身。 放眼天下,又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般美色的诱惑? 男人们或倾慕,或心悸的时候,神女巫女的眉却微微皱紧。 按照她的计划,这位美人应该不会出现在宴席之上,难道她安排的棋子没有起作用? “哈……” 一个南照国的年轻使官注视着杜若的侧影,用本国语低语几句,南诏国的使臣团中,立刻暴发出一阵哗笑。 第229章 反击 杜若停下脚步,转脸看向那几位侍丛:“几位贵使笑什么?” 坐在主桌后面的那位年轻南照国使臣站起身,笑着向她行了一礼。 “回夫人,我们刚刚只是在赞美夫人的美貌。以夫人这般的天人之资,若是在我南照国,必能嫁给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王侯。” 南照国远在大楚之南,原本就是一个小国,一直是仰大楚之鼻息。 这几年吞并四周不少小部族,国力强盛不少,又欺负大楚现在只是一个少年帝王根基不稳,因此对大楚的态度也不似以前那般恭顺谦和。 对方这一句看似夸赞,实则是暗讽沈芳洲不是一位“真正的男人”,而且还有明显地调戏之意。 不少大臣都是皱起眉,明显是对南照国使臣的放肆语言极为不满,只是对方这样笑嘻嘻地“赞美”,若是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翻脸,未免又有些小题大做。 新帝上位,国内情况复杂,如果被对方挑衅,因此挑起两国争端,到时候就得不偿失。 因此,大家气归气,也都是忍着没说话。 坐在对面的云清泓,气得眉头皱紧,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面上…… 她早已经一拳下去,让那混蛋永远都笑不出来。 杜若不气不恼,脸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多谢贵使夸奖,不过……若真要生在南照,杜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在嫁人之前从离江上跳下去,贵使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哦?”那使臣见杜若没有发火,只当她是不敢反驳自己,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还请夫人赐教。” “杜若宁死,也不会嫁给那些只能仰视我的男人!” 南照国男子天生比中原人矮小,这是世人皆知之事。 尤其是现在站在杜若面前的这位南照使臣,个头当真是还没有杜若高,碘着大个将军肚像个矮冬瓜。 杜若这一句,不仅讥讽了眼前这位使臣,更嘲讽了整个月照国。 这个“仰望”,也不仅仅是指个头,还是指身份地位。 不过就是大楚的附属小国,哪怕是南照国王亲自来了,也只能坐在阶下,仰望台上的沈芳洲,还敢说自己是什么真正的王侯? “哈——” 大殿内,笑声轰然。 这笑声不仅仅来自大楚藩王大臣,甚至包括来自其他各国的使臣。 那使臣又羞又气,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这次前来出使,就是来试探大楚的虚实,自然也不能真的翻脸。 年轻使臣牙关紧咬,腮帮子气得一跳一跳地,却也只能忍下这口气重新坐回原地。 云清泓紧握的拳头放松下来,目光落在那个蔓妙身影,也是生出几分佩服之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能保持冷静不动声色,还能迅速想到方法将对方的辱羞反击回去又不失礼仪,这份沉稳和机敏,绝非一般女子可以做到。 殿外,小太监高声宣唱。 “皇上驾到!” 杜若在台阶下停下脚步向殿门转过身,所有藩王、使臣们皆离椅起身。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来到门槛前。 所有人,行礼高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30章 失望 楚南睿刚刚将一只小矮腿迈过门槛,听到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心头吃惊,动作也有些迟疑。 沈芳洲伸过手指,轻轻撑住他的肩膀,感觉到那手掌坚实的力量,小家伙心神一定,稳稳地迈进门槛。 黑色绣金纹小靴子缓缓踏过大殿,楚南睿一步一步走过俯首拜地的人们,来到杜若面前。 “命妇见过皇上。” 杜若福了福身,向他偷偷眨眨眼。 小家伙紧张的情绪又放松了些,回她一笑,再上台阶时脚步已经轻松许多。 沈芳洲伸过手掌,杜若扶住他的胳膊,与他一起随在楚南睿身后走上高台。 永宁王与世子楚南裕也跟在二人身后走进大殿,行到自己的座次旁边。 微抬两袖,楚南睿端端正正地坐到龙椅上,环视四周。 目光扫过那些黑压压的人影,他下意识地吞了口气。 身侧,一声轻咳。 他转脸看向杜若,就向后者以袖遮手,竖起左手两指,弯了弯,模仿了一个兔子耳朵的造型。 想起她的话,楚南睿再次看向众人,想象着面前一群兔子向自己朝拜,不由小嘴一弯,当下学着太傅教他的样子抬起小手。 “众卿平身。”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童声,实在称不上威严。 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半点差错,这也让台下不少捏着一把汗的大臣们稍松口气。 小皇帝登基到现在,差不多整整一年。 现在这些藩王和臣国们肯定也都在观望,想要看看这个孩子是否能撑起这大楚江山。 如果他出错,不仅仅是丢脸,更有可能会让大家觉得他不能担此重任,那么很有可能,众人会把自己的赌流投到其他人身上。 沈芳洲与杜若侧身入坐,杜若向小家伙鼓励的一笑,小家伙也回她一笑,看得出来人已经放松不少。 杜若刚刚松一口气,外面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太后驾到。” 众人再次起身,包括小皇帝楚南睿。 已经有几天没见太后,现在终于能够见到母亲,小家伙也是难免有些期待。 上次和母后一起吃饭,已经是去年的事情。 这次难得有机会与母后同桌,他一定要找机会在母亲胸口靠一靠,嗅一嗅她是否给衣服换了熏香。 他还要找机会告诉母后,最近他又背会了好几本书,太傅都夸他聪明,说不定能让母后开心,要是母后肯摸摸他的头,抱他一抱,像亲弟弟一样亲亲他的脸…… 楚南睿下意识地掂了掂脚尖。 终于,看到了母后的脸。 她在笑,笑得好温柔。 不过,不是对着他的方向…… 小家伙顺着叶紫淑的笑容看过去,一眼就看到母后手里牵着的另一个孩子,他的弟弟——二皇子楚南泽。 楚南睿的笑容僵在唇角。 这样的正式场合,太后竟然带着另一位皇子出现,这个举动的意义实在是太过微妙。 “诸位不必拘礼!”叶紫淑牵着儿子穿过大厅,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路将儿子牵上高台,“皇上,今日南泽身子有恙,想要跟母后同桌,皇上可同意?” 楚南泽也是皇子,出现在这样的宴席上也不算什么,但是与皇上同起同坐,这未免有些过分了。 第231章 你们他妈的还是人吗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复杂。 除永宁王父子之外,几位藩王世子大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使臣团们或者是不以为然,或者是唇含冷笑,各有各的心思。 母亲不与自己同桌,却要带弟弟一起,难道自己就这么让她讨厌吗? 高台上,楚南睿的表情又僵硬几分:“儿臣……没有意见。” 叶紫淑笑着推推儿子:“南泽,还不谢谢皇兄。” “谢谢皇兄。”楚南泽向楚南睿拱手行了礼,之前不知道练过多少遍,表现得很是得体。 “皇弟不必拘礼。”楚南睿摆摆小手重新坐回偌大的龙椅,看着母亲亲热地将弟弟拉过来,小家伙长睫毛低垂着抿紧小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杜若暗暗皱眉。 太后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她和叶氏一族更加推崇次子楚南泽。 外敌虎视眈眈,藩王蠢蠢欲动,这个女人真以为捧儿子上位就能坐稳这江山天下?! 她侧脸看向沈芳洲,后者却是一脸平静,似乎一点也没有意外太后的举动。 看着叶紫淑将楚南泽拉到楚南睿身边,沈芳洲淡淡侧眸:“泽亲王只是皇子,岂能与皇上同起同坐?来人,为太后和亲王再搬一张桌子来。” 太监们忙着答应,只是片刻就抬过来一张桌子,摆在楚南睿的桌子下首。 叶紫淑心下不甘,却又挑不出毛病,只能拉着儿子在那边下首的桌边坐下。 “皇上。”沈芳洲语气淡淡的,“既然太后已到,是不是该开席了?” 听他提醒,楚南睿想起正事,重新抬起头:“传膳!” “皇上有旨,传膳——” 太监尖细的声音中,宫女们鱼贯而入,将各种美酒佳肴一一捧上桌子。 “来,泽儿尝尝这个。” “谢谢母后,您也吃呀!” …… 母慈子孝,亲昵无间,旁若无人。 孤零零坐在大龙椅上的楚南睿,心情不由地又低落了一点。 毕竟是孩子,再深沉又能深沉到哪里去,喜怒哀乐都写在小脸上。 杜若看在眼里,一阵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对方是君,她是臣,再心疼也不可能与小家伙同桌。 宫女走过来,为沈芳洲添酒。 杜若主动接过酒壶,一手捧过沈芳洲的杯子,悄悄将准备好的解毒药,向他的杯子滴了一滴以防万一。 楚南睿还小不会喝酒,他的吃食用具都是由崔贵专门负责,食物上桌都会一一效验,对方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随便出手,因此杜若的重心还是在沈芳洲身上。 沈芳洲扫一眼龙椅上的楚南睿,捧起杜若递过来的酒杯。 “诸位王亲贵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辛苦了,皇上尚幼不便饮酒,这一杯,本王代皇上敬诸位!” 酒过三巡,南照国使臣首领带起身。 “多谢今天皇上和千岁盛情款待,此番前来朝见,还有一事相求。去年我南照国大旱,收成只有往年三成,皇上慈悲为怀,今年的秋贡能否缓上一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南睿身上,包括杜若在内。 小家伙抬起脸刚要开口。 “皇兄……”楚南泽从母亲怀里站起身,抢在楚南睿之前背课文一样地说道,“南照国对我朝一向忠心耿耿,这一次他们有难,我们应该宽容为怀,依皇弟愚见,今年南照的秋贡就免了吧?” 杜若听到耳中,只恨不得将手中的酒泼到叶紫淑脸上。 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连楚南睿都要太傅提前传授应对之策,更何况比他还要小的楚南泽,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教他说的。 免了南照,月知呢,其他属国都要免贡怎么办呢? 今年的秋贡免了,明年呢,后年呢…… 是人都知道,这秋贡是不能免的。 叶紫淑故意安排不过就是想要打乱楚南睿的节奏,让他不知道如何应付,在使臣和藩王面前露怯出丑。 若她和叶家能赢过沈芳洲,那是他们厉害。 一群大人这么算计一个这么信任她,把她当成亲妈的五岁孩子,你们他妈的还是人吗?! 第232章 好家伙 这种时候,杜若当然是不便开口的。 强压下心头怒意,她放下酒壶,向楚南睿转过脸。 小家伙对太后一直心中在意,现在的心情肯定非常糟糕,又被楚南泽如此捣乱,这孩子还能应付如常吗? 龙椅上,小小的人儿缓缓地坐直身子,暗暗地咬紧小牙。 在母后面前,在这些大臣们面前,他绝对不能输给弟弟。 心里给自己鼓着劲,楚南睿缓缓开口:“南照大旱的事情朕也知道,而且朕还知道,南照国去年吞并了木王氏、天青氏,还有……” 南照的这点小九九,沈芳洲早就看得透透的,来的路上早已经亲自对楚南睿口授过。 小家伙聪慧过人,记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那些外族的名字没记清,说到第三个氏族的名字,一时卡了壳。 哎! 又给皇叔丢脸了,他一定生气了。 小家伙侧脸看向沈芳洲,心下几分忐忑,后者并没有明显的愠色,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水杯。 得到他的提醒,小家伙眼中一亮。 “还有水月氏三个部族,这三个部族都是大部族,南照现在的国土疆域,比以前大了足有一倍还多,这些朕没有说错吧?” 台下的南照国使者,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毛孩子,奶声奶气地竟然能直击要害:“皇上……没有说错。” “你们国土增加,原本应该向我大楚加倍秋贡才对。”楚南睿皱着小眉毛轻哼一声,“怎么还想减免?” 南照国使臣语塞:“这……” 比起娇生惯养的楚南泽,楚南睿所经历的远比普通五岁孩子要多,人也更聪明,更早熟。 沈芳洲不光是教他学舌,是把事情向他讲明白,让他知道这其中利害。 小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句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有楚南枫鹦鹉学舌的感觉。 所谓,近朱者赤。 每天与沈芳洲在一起,不知不觉之间,他也在模仿着这个他心中敬仰的皇叔。 那般说话的语气、作派…… 尤其是最后反问时,俯视台下南照国使臣的小眼神,都是很有几分沈芳洲的风骨。 尽管火侯未到,但是不经意之间,依旧流露出几分超过年纪的犀利。 不大的小人儿,竟然很有帝王之气。 小手在袖子里紧张地握着小拳头,楚南睿侧眸看向沈芳洲,后者轻轻点头,赞许之意明显。 得到沈芳洲的鼓励,楚南睿因为母亲失落的心情,重新振奋不少。 “皇上明鉴!”南照使臣上前一步,“这些士族其实并没有完全归顺我南照国,因此还算不得我南照国土。” 瞎说,皇叔说的还能有假? 楚南睿不高兴地皱起小眉毛:“你是说朕说错了吗?” 因为被太后冷落不爽,他干脆把气撒在南照国使臣身上。 “使官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楚南睿抿抿嘴唇,不知道看?” 杜若冰雪聪明,猜到沈芳洲早有安排,看小家伙应对自如,暗松口气。 听到小家伙最后这句,不由勾唇一笑。 好家伙。 这小东西是把沈芳洲和她教的全用上了。 第233章 红颜祸水什么的 有些东西能教,有的东西却是教不出来的。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从这孩子身上,杜若已经看出他未来的潜质。 沈芳洲对小家伙的机敏也是很满意,唇角扬起,向他微微笑了笑,以示嘉奖。 他重新转脸看向南照国众使臣时,已经是脸色阴寒。 “既然异族威胁到我大楚属国,那本王即刻出兵,帮南照荡平这三族!” 简单一句,意思明显。 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大军压境血洗南照,对方只能选一个。 “千岁!”台阶下,南照国使臣呼吸一窒,“这些小事,南照不敢劳动大楚。” 现在的南照,比起以前是强大了些,但还远远没有到可以与大楚抗衡的地步,不过就是想要在试探中为自己谋些福利罢了。 “使官不用客气,南照是我大楚属国,保护属国是我大楚之责。”沈芳洲侧眸,“这次又要辛苦永宁王了。” 台下,永宁王楚世颢笑着一拱手:“千岁客气,守护一方国土平安,永宁王府责无旁贷。” 永宁王府地处大楚南境,与南照国隔一条离江相望,这些年正是因为有永宁王府大军的守护,南照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楚世颢父子对沈芳洲本人,或者心下有所微词,但是事关江山社稷,当然是大局为重。 这一会儿,几个南照使臣都慌了手脚。 那名为首的使臣急得心慌,急急忙忙地跪到地上:“这等小事,不敢劳烦永宁王,待我等回朝之后,一定向我王说明千岁对我南照之关切,无论如何也要将秋贡如期上缴。” 很明显,这是认了怂。 杜若轻轻拉拉沈芳洲衣袖,撒娇道:“千岁,妾也有一件事想要请使者帮忙。” 沈芳洲侧眸,“夫人请讲。” “听闻南照国盛产美玉,不光有翡有翠,还有稀有的紫髓,千岁能不能让南照贵使在秋贡时带一小块过来,让妾也开开眼?” 一个小小的使臣也敢开她的玩笑,那就别怪她让他们大出血。 听到“紫髓”这两个字,使臣的心咯噔一下,脸就白了。 南照国产玉石这是世人都知道的,可是这紫髓玉矿是他们年初刚刚新开的玉矿,为了担心被沈芳洲和大楚知道,这玉矿开采都是十分保密,连南照国内知道的人都不多,这位千岁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家这位夫人,消息可真是灵通,竟然也知道南照国有紫髓矿? “好。”沈芳洲不动声色地开口,“以后,南照秋贡增加玉石一车。” 一旁,传令太监立刻高声宣唱:“千岁口谕,南照秋贡增加宝石一车!” “这……” 几个南照使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驳。 沈芳洲捧杯垂眸,“若是贵使担心玉石安全,本王可安排车马去接应。” 接应? 说白了不就是去抢吗? 南照使臣心在滴血,却也只能俯首于地:“南照……谨尊千岁口谕!” 杜若捧过酒壶,帮沈芳洲续上酒,幽幽一笑:“那就辛苦几位贵使了哟!” 红颜祸水什么的,偶尔当当也挺爽的。 第234章 月知国的贺礼 南照使臣气得快要吐血,却只能恭恭敬敬地回应:“夫人……客气!” “好!”沈芳洲抬起杜若为他添上酒的杯子,“本王敬各位贵使!” “敬皇上和千岁,敬太后和夫人!” …… 那些小国使臣,无一不是心下瑟瑟发抖,脸上笑得讨好。 台下的臣子们却都有扬眉吐气之感,尽管不服被一个太监管束,却不得不承认,沈芳洲的手段实在漂亮。 南照狼子之心,太后出招为难,沈芳洲以一敌二,不仅应付自如,还给所有使臣团来了一个下马威。 这一场叶氏与沈芳洲之间的博弈,沈芳洲轻松得胜。 皇权争斗,不应该以本国的牺牲为代价。 太后这一次让儿子插手外交之事,对整个大楚并无好处。 杜若的这个撒娇,却是打脸打得漂亮,不仅反击南照国之前的侮辱,而且还给大楚争到面子。 反观两个孩子,也是楚南睿智更加沉稳,人也更加机敏。 在座大臣们心理上的天平,不知不觉地向沈芳洲和楚南睿的方向偏了偏。 众使臣原本以为,杜若不过就是个花瓶般的存在。 今日杜若的表现,却已经在颠覆人们的认知,沈芳洲对她的宠爱更是不用多说,这位千岁夫人在一众使臣心目中的地位,也是很自然地加重几分。 使臣们在敬酒时,除了口称“皇上、太后、千岁”之外,都是很自觉地加上两个字—— 夫人! 当然,这仅仅是口头称呼。 大家对杜若所表现出来的尊重和讨好,明显胜过太后叶紫淑。 太后坐在长桌后,看着一众使臣拍杜若的马屁,只气得暗咬后牙。 一旁的杜祖恩也沾了杜若的光,不少大臣都是向他敬酒拍马屁,反观国舅叶紫辰却是被冷落不少。 坐在台阶下的叶紫辰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心下还在埋怨自家妹妹。 早就提醒过她,不要在晚宴上闹事,非要搞成这样,不但没得到便宜,反而里面不是人。 只看这些使臣的表现就知道,大家更倾向着沈芳洲那边。 坐在旁边桌上的杜祖恩斜一眼叶紫辰,笑眯眯抬起右手:“大家怎么都把国舅忘了,来来来,老夫敬您一杯!” 叶紫辰知道对方是故意气他,却也只能笑着捧起酒杯:“相爷客气。” 对面,月知国大王子布日德,目光在杜若身上停留片刻,微微侧脸看向身侧的神女巫云。 巫云会意,缓缓站起身来,以手按心向沈芳洲行了一个草原人的弯身礼。 “我月知国可汗听闻千岁与夫人大婚,只苦路途太远无法亲来道贺,特意为千岁准备了一份贺礼,请千岁笑纳。” 她抬起右手,在半空中连击三下。 “还不把千岁的贺礼抬上来?” 话音落下片刻,几位草原汉子缓步进来,将一只方形木箱放到大殿正中。 人们的注意力很自然地移过来,好奇地注视着那只不大的木箱,想要看看月知国送给沈芳洲的,会是一件怎么样的贺礼。 第235章 夫人不高兴 几位草原汉子行礼之后退出大殿,并没有打开木箱的盖子。 铃——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只听得一声清响的铃音,木箱盖子也随之被什么东西推开。 活的? 不要说是众人,连杜若都是生出几分好奇。 原著里没有沈芳洲成亲之事,自然也没有礼物这一节,因此连她也不清楚对方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盖子抬起寸余,一只手掌伸出来。 白嫩,纤细,如冰雕雪琢的一只手掌。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掌,盈盈细腕上还挂着一串金灿灿的铃铛。 杜若微微皱眉。 连她也没有想到,月知国送给沈芳洲的所谓大婚贺礼,竟然是个女人。 美人计? 难怪巫云要暗使手段使她不能到宴会现场,只怕是担心有她在,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随着铃音的节奏,那只手掌也做出一系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动作,仿佛那手指里没有骨头一般。 铃音渐急,那手突然缩回去,随后木箱的盖子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女子缓缓站起身,背对着高台的方向舞着。 蔓妙身姿只套着一件纤薄的金色衣裙,衣襟腰部与裙衣断开,露出一截纤细腰肢。 随着舞蹈动作,衣襟上垂着的一串小铃也随之晃动,众人的目光很自然地被那腰吸引过去。 突然,她仿佛要倒下似地向后一折。 在众人的错愕之中,她已经用手指撑住地面,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利落地翻出箱子。 人们这才看清她的脸,下半张用薄纱遮着,一对眼睛眼珠微微有些泛蓝,透着明显的异域风情。 眉眼间,有一种天生的风流妩媚。 铃声渐急,女孩也越舞越急,身上的小铃都连成一道耀眼的金线。 男人们的眼睛里,大多都露出羡慕之色。 尽管还不知道女孩子什么样子,但是只看这眼睛便知道肯定也差不了——毕竟是送给沈芳洲的礼物,也不可能差不是。 更何况,女人也不仅仅是看脸的。 那纤细的腰身,可折可弯,必然会为床帷之事添加许多乐趣。 沈芳洲,真是好艳福。 这世间极品的女人,竟然都要被一个太监占了去,真是…… 不公平! 男人们都在看舞者,杜若却转了脸看向身边的沈芳洲。 男人微眯着凤眸,手尖一下一下轻扣着酒杯,眉微微皱着,视线也在那个跳舞的女孩身上。 杜若扬眉。 呵呵。 男人! 伸过右手,她将酒壶放到桌上,将原本微靠在沈芳洲身上的腰身也挺了起来。 感觉到她的动作,沈芳洲从跳舞的女孩身上收回目光,落在杜若脸上,在她微抿的唇上定格。 夫人好像…… 不高兴?! 顺着杜若的目光转到阶下,看看那个跳舞的女孩子,沈芳洲扬扬眉,旋即莞尔。 急促的铃音嘎然而止,跳舞的女孩摆出一个漂亮的收势。 沈芳洲收回扣在杜若腰上的手掌,两掌相击。 “好!” 他一带头,四周顿时一片击掌喝彩声。 美人计,成功了! 巫云与布日德交换一个眼色,暗暗松了口气,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撇了撇。 原本她还担心杜若也在宴会上,会影响她的计划,看来这个沈芳洲也和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对漂亮女人从来不嫌多。 第236章 这个戏精又拿她当挡箭牌 好?! 杜若一阵无语。 沈芳洲啊沈芳洲,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这是美人计? 使团出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毕竟,凡事都有万一。 其他国家的使者都是国中大臣,虽然身份不低,却也不至于高到离谱,而巫云和布日德这两个人却非常特殊。 布日德是月知可汗长子,未来的可汗继承人。 巫云是草原神女,未来的国师。 这样的两个人,在月知国可谓举足轻重。 万一沈芳洲翻脸,将这二人扣下那就是绝佳的人质。 或者,在路上做点手脚将这两人杀了,也足以让月知国损失惨重,甚至可能会引起月知国国内的动荡。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种事,约束的是君子,沈芳洲可从来不是君子。 冒着这样的危险,两人还是来了,这说明什么? 他们…… 另有目的!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悄悄地酝酿着,危险和动荡正在黑暗中潜伏,随时都会冲出来,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还有心情看跳舞?! 女孩俯首于地,说得是不太娴熟的中原话。 “民女阿茹娜,拜见太后、皇上、千岁、夫人。” 听到这个名字,杜若顿时一惊。 阿茹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茹娜应该是月知国麾下一个部族族长的女儿,在月知国身份高贵,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作为礼物被献给沈芳洲? 沈芳洲再次开口,语气依如平常的霸道放肆。 “抬起头,让本王看看你的脸。” “是!” 阿茹娜直起身,抬起手指摘下脸上面纱。 面纱除下,露出精致容颜,尽管比不上杜若的天人之姿,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男人们的眼神明显都亮起来。 巫云观察着沈芳洲的表情,并没有从男人脸上看出情绪波动:“千岁,可喜欢这份礼物吗?” 这样的礼物,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可汗一番美意,本王十分感激。”沈芳洲淡淡一笑,“只是,本王曾经答应过夫人,此生绝不再娶其他妻妾,这美人只怕无福消受。” 听到这句,杜若本能地侧脸,正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对上她的眼神,沈芳洲唇角微弯。 杜若呆怔一瞬,撇撇嘴回他一个白眼。 这个戏精,又拿她当挡箭牌! 巫女和布日德交换一个眼色,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原本以为美人计已成,谁想到沈芳洲会来这么一句。 跪在殿中的阿茹娜,侧眸向巫云看了一眼,后者只是回她一个冷冷地眼神。 “千岁!”阿茹娜向前跪行两步,急急开口,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之色,“阿茹娜只是一个奴隶,不敢求千岁妻妾的身份,阿茹娜愿意做千岁的奴隶,为千岁做牛做马,千岁让阿茹娜做什么,阿茹娜就做什么!求千岁留下阿茹娜,求求千岁!” 女孩子边说边重重扣首。 沈芳洲歪了歪头,露出重新思考的样子:“本王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第237章 这件事情夫人怎么看 阿茹娜抬起脸,“千岁要阿茹娜生,阿茹娜便生,千岁要阿茹娜死,阿茹娜便死。” 美人含泪,我见犹怜。 不要说是男人,连杜若这个女人都在暗暗感叹。 面对这么一张哭脸,哪怕是铁石心肠的男人,只怕也要心生怜悯。 “是吗?”沈芳洲低笑,“那……本王要是不要你呢?” “如果……阿茹娜不能得到千岁喜爱,也无脸再回草原。”阿茹娜抬起右手,一把扯下颈间金铃,“阿茹娜宁愿吞铃而死,以示对千岁忠诚之心。” “哈……”沈芳洲大笑,手臂重新伸过来扣住杜若的腰,将她拉过去靠到自己身上,“这件事情,夫人怎么看?” 杜若撑臂想要起身,可是男人手臂拥得紧,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太过挣扎,只能将头微微歪了歪,努力离他远一点。 “这是月知国送给千岁的礼物,自然是千岁定夺。” “但是,本王想要让夫人决定。”沈芳洲的语气极是轻松,似乎跪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蝼蚁,“夫人若是喜欢她,本王就留下;夫人要是不喜欢她,就让她去死。” 这样一个女人,这样哭着求他,他竟然丝毫不动心? 整个大殿,寂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杜若身上,阿茹娜看看杜若,樱唇颤了颤,无力地将脸俯在冰冷的乌青石地面上,哭了。 又有哪个女人,会让其他女人留在自己的男人身边? 此番,她必死无遗。 她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父亲,部族的族人,还有…… 阿仁,对不起! 任眼泪流下,阿茹娜无力地闭上眼睛,巫云和布日德也都是失望地垂下脸。 “既然千岁让我决定,那就……”杜若垂着长睫毛,注视着跪在台阶下的女孩子,“把她留下吧。” 五个字,响在高台上,恍若天籁。 阿茹娜一点点地抬起脸,看向高台上那个美丽如仙子的女孩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抹一把脸,她重重向着杜若扣首。 “谢谢千岁,谢谢夫人,阿茹娜……此生愿为夫人和千岁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杜若没有理会阿茹娜,而是转脸看向身侧的沈芳洲,将唇凑到他的耳边。 “沈芳洲,下次,别再利用我!” 外人或者会以为,这是沈芳洲对她的无上宠爱。 杜若却明白,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不会随便杀人。 杜若很生气,气得几乎想要掀桌,猛地用力,她一把将沈芳洲推开,从垫子上站起身,“太后、皇上,命妇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向太后和皇上行了礼,她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沈芳洲被她推得一晃,差点摔倒,重新直起腰身,他半眯着凤眸注视着杜若被夜风拂起的裙衣。 “你叫阿茹娜是吧,来,给本王再跳一支舞!” “是!” 阿茹娜擦擦眼泪站直身,再一次舞起来。 沈芳洲的目光似乎是在看着她的方向,视线却越过飞舞的裙衣,注视着殿外。 看着沈九追到杜若身后,跟着她行下台阶,那身影远远看不到了,沈芳洲才收回目光击掌而赞。 “跳得好!” 巫云在面纱下浅笑。 呵呵! 杜若啊杜若,再美的脸看久了也会腻的,男人啊,全都是喜新厌旧的货色。 第238章 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胸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着烤着,让人火烧火燎的难受。 杜若挑起马车上的纱帘,任清凉的夜风掠过脸颊,却依旧没有吹散心头那莫名的浮躁。 沈九骑着马,护行在车侧。 看看女孩子微皱的眉,他轻轻咳嗽一声:“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哗! 纱帘重重拉上,杜若靠回椅背。 “别和我说话,我不想对你发脾气。” 车夫意识到气氛不对,赶车的时候都透着几分小心,生怕惹到车里那位。 一路沉默,沈九第一次觉得,从皇宫到千岁府的路,这么远这么长。 好不容易,车马终于回到千岁府。 杜若下了马车,一路拖着长裙子进门。 行到后廊院拐角时,勾花披帛刮到路边的台阶,她用力拉扯一把没拉动,干脆将披帛一把扯下来丢在路上。 沈九:…… 平日里,杜若一向是好说话的,对沈芳洲她倒还发过几次脾气,反倒是对侍卫和下人更加和颜悦色。 这还是沈九头一回,看到她这样的状态。 想劝她又不知道怎么劝,沈九只能无奈地跟在她后面。 哎—— 夫人吃起醋来,简单比千岁生气还难应付。 翠莺原本坐在灯下,用鹿皮裹着布练习扎输液针,听到脚步声忙着迎出来。 “小姐回来啦,咦,姑爷呢……没和您一起回来啊,奴婢让厨房里炖了参汤,还准备给姑爷好好补补呢!” 杜若皱着眉没出声,后面沈九忙着向她做眼色。 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感觉到气氛不对,翠莺上前一步,拉住沈九胳膊,向走进房去的杜若努努嘴:“姑爷和小姐吵架了!” 沈九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自家千岁留了一个美人,夫人不高兴也在所难免。 “说话啊!”翠莺急得用力推他一把,“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千岁他……”沈九为难地皱起剑眉,“月知国送了千岁一个美人儿。” “什么?”翠莺一听就急了,“哼,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千岁他……他不是那种人,他大概有什么苦衷……”沈九想替沈芳洲解释几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以他的了解,沈芳洲绝对不是贪图女色的人。 否则,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若他想要,这千岁府里早已经是美女如云? 只是连沈九也不明白,沈芳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苦衷,得了吧!”翠莺一把将他推开,“你们这些臭男人,干了坏事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翠莺,你别乱说,千岁他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还以为姑爷对小姐是真心的,亏我还担心他日夜劳累身体吃不消,特意熬了汤给他补养,哼,早知道,我还不如拿去喂狗!” 根本不给沈九说话的机会,翠莺一把将门重重闭紧。 沈九吃个闭门羹,无力地抬手抚抚额头。 向几个侍卫摆摆手,他也退下台阶。 当然,不敢真的走远。 沈芳洲可是特意对他吩咐过的,今晚若他不与杜若在一起,沈九一定要与杜若寸步不离。 现在沈芳洲人还没回来,他哪敢离开? 第239章 不紧不慢地滴落一滴 皇宫,乾坤大殿。 沈芳洲抬手,将杯子里的酒再次一饮而尽,摞下杯子站起身,身形已经有些微晃。 一旁的太监忙着上前一步扶住他:“千岁,您小心!” “本王没醉!”沈芳洲推开他,踉踉呛呛下了台阶,伸出右手,隔衣抓住还在跳舞的阿茹娜的手腕,“跟本王回去。” 阿茹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一眼巫云的方向,后者轻扬下巴,向她做个眼色。 女孩子咬了咬唇,陪着笑扶住沈芳洲的胳膊。 “是!” 大臣使者们纷纷起身。 “恭送千岁!” 沈芳洲头也没回,晃晃悠悠地拉着阿茹娜出了大殿。 巫云远远地注视着二人身影消失,暗暗一笑,当然起身:“太后、皇上早些休息,我们也先走一步。” 她一带头,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太后叶紫淑扶着快要睡着的儿子站起身,将他交给一旁的太监背着。 “回宫!” 龙椅上,小皇帝楚南睿忙着站直身:“恭送母后。” 叶紫淑只是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看也没看这个儿子一眼。 小家伙站在高台上,双目泛红,使劲地抿紧嘴唇。 “皇上!”常侍崔贵走上前来,心疼地扶住小家伙的胳膊,“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小家伙点点头:“回宫。” “起驾回宫!” “恭送皇上!” …… 国舅叶紫辰站起身,向杜祖恩一笑:“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右相,记得好好安慰一下夫人。” “这种事情不用国舅担心。”杜祖恩斜他一眼,“国舅还是好好劝劝太后,不要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 两个人互相挤兑一句,各自离开。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郡主楚南骄落在最后面。 迈出门槛之前,她转过脸,远远地注视着高台上那座金光灿灿的龙椅,美眸里闪过一抹异芒。 总有一天,她也要坐在那个高台上。 让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仰望! 屋角水漏的鹤嘴,不紧不慢地滴落一滴。 一场华宴,曲终人散。 宫门外。 车夫挥下马鞭,沈芳洲的马车轻轻一晃,随后在一众护从的卫护下驶向宫门外。 马车内,阿茹娜几次犹豫,终于还是凑过来,向沈芳洲伸过手掌。 “千……” 她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沈芳洲的衣袖,男人已经先她一步抬起右手,手掌隔袖拍在她的颈侧。 阿茹娜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软软地倒在他的脚下。 沈芳洲取出帕子,拭拭手指。 “改道西苑别院。” 马车一路急奔,驶入城西一处幽静别院的侧门。 沈芳洲跳下马车的时候,一身布衣的秦观已经从门内迎出来。 “千岁?!” “人交给你审问。”沈芳洲大步迈上台阶,一把扯开束腰的玉带,随手丢开,秦观忙着上前一步接到手里,沈芳洲抬手推开房门,“给本王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秦观挥挥手,一个手下跑着去了。 等沈芳洲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秦观已经把一切安顿好,正在门外等他。 “千岁……” “本王还有要事,今晚你负责审问那个女人。”沈芳洲抬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多话,“衣服和马车全部处理掉。” 不等秦观再问,他已经飞身掠起,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 秦观看看手中价值不菲的玉带,再看看停在院中那架重金打制的马车,一头雾水。 不脏不坏,就不要了?! 第240章 240.沈*大猪蹄子*芳洲 千岁府,寝室。 羽毛笔尖削得太尖,划破宣纸,刚写到一半的教案又废了。 杜若摞下笔,用力将纸揉成一团,丢到桌下装废纸的竹篓。 竹篓外,已经散落了好几个这样的纸团。 “小姐也别太难过了。”翠莺拨下刚刚插好的输液针,看看杜若丢掉的纸团,“这世道,但凡有点钱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房四妾的,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千岁的正妻,皇上御赐的一品诰命,就算那女人得了宠,也不敢对您不敬。” 难过? 杜若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谁说我难过了?” “小姐别装了。”翠莺苦苦一笑,“奴婢虽然没成过亲,可是道理都懂。小姐要是心里不舒服,就骂奴婢一顿,千万别憋着,闷出病来也是自己受罪,二姨娘一颗心都扑在相爷身上,还不是……争不过那些新人。” 她说的二姨娘,就是杜钧的母亲。 杜祖恩入京之后,娶了她,一直承诺说等正妻去了就将她扶正,结果呢……她还在怀胎之时,男人就纳了新妾,二姨娘郁结成疾,不等杜若的娘亲去世自己就先走了一步。 这些道理,当然不用翠莺说杜若也懂。 母亲与父亲结婚六年还不是说离就离了,更何况这里还是以男权为主的封建社会。 哪怕是个有钱的乡绅,也要纳几房妾,更何况是权倾天下的沈芳洲? 她气的更多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他的谎言和利用。 “翠莺,若是你可以不当丫头,你想做什么?” “我娘是开点心铺的,我小时候就一直幻想着能像娘一样,开一间点心铺子。”翠莹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没把我娘的手艺学会家里就遭了灾。” 点心铺子? 杜若点点头。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小姐别多想了。”翠莺起身走过来,用手试试她头发的湿度,取出梳子准备帮她上发油,“小姐不是说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眼角余光注意到门口光影,翠莺转过脸,看到走进门来的“大猪蹄子”,小心脏一抽,差点把手中的牛角梳子捏碎,“千……千岁?!” 骂归骂,看到正主,她还是害怕。 沈芳洲不知道“大猪蹄子”的具体含意,却也能猜到这不是什么好话。 “出去。” “是!” 翠莺看看杜若,到底还是迫于沈芳洲的威严,迅速退出门外。 杜若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继续写自己的教案。 走上前来,沈芳洲的目光扫过桌边,杜若写错揉皱的废纸,落在她缓缓移动的手指。 “还在生气?” “千岁喜得新欢,杜若替千岁高兴还来不及。” “吃醋了?” “妒忌可是六出之一,杜若不敢。”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 沈芳洲失笑,捏过桌上翠莺留下的牛骨梳,捧起她的一绺头发,缓缓梳着。 “夫人和娘亲一样,有一头好头发。” 杜若没理会。 “本王没碰她,衣服和马车也都处理掉了。” 杜若还是没出声。 沈芳洲依旧保持着耐心,取过滋润头发的发油,倒在掌心,轻轻抹在她的长发上。 “那女人是月知奸细,刚刚一切只是本王将计就计,她已经被安排在别的地方,再不会出现在夫人眼前。” 杜若不急不缓地画她的心尖瓣图,依旧一言不发。 仔细为她梳好头发,沈芳洲取出帕子擦了手,两手扶住她的肩膀,弯下身凑到她的耳侧。 “今晚夫人受委屈了,说吧,想要本王如何补偿?” 第241章 杜*大醋坛子*若 自始至终,杜若都没出声。 之前,她还曾经起过,若是沈芳洲多几房妻妾,她还能落得清闲,省得他每晚折腾她。 她心里明白,以沈芳洲的聪明,肯定知道这是月知国的诡计,他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若沈芳洲真的贪恋阿茹娜美色,也不会这么快就匆匆回来。 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没有得到她的回就,沈芳洲直起身离开。 杜若重新将羽毛笔沾了墨,继续画她的心尖瓣图。 身后脚步轻响,只当是翠莺进来,杜若也没理会。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悦耳弦音。 杜若顿笔,转脸看过去。 竟然是…… 沈芳洲! 男人盘腿而坐,膝上横着她送他的那架云弦琴。 他身上的衣服果然换过了,已经不是之前那套官服,而是一套玄底滚着暗金边的便袍。 琴弦上缺掉的那张弦已经重新补好,随着他的指尖移动,乐音便如流水一般,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杜若认得那曲子。 《凤求凰》! 沈芳洲抬眸,凝视着她,伴琴音而吟。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 哪怕是漫画中,也未曾写过沈芳洲弹琴。 男人明显是此中高手,那琴音似乎能直抵人心。 那些气、那些恼、那些让胸口发闷的小情绪不舒服,似乎也如乌云一般,被他弦音拨开,渐渐消散。 杜若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落在他的琴曲上。 奏出最后一个尾音,沈芳洲展掌按住弦琴。 “夫人笑了,可是原谅本王了?” 杜若侧脸,看向桌角水晶镜。 镜子里,映出略有些朦胧的光影。 她唇角微扬在笑,眼睛里烁烁有光。 沈芳洲放下琴走过来,帮她拢紧肩上的薄氅。 “本王答应你,此生绝不二娶。”男人的吻轻轻柔柔落在她的侧颊,“沈芳洲以母亲的名誉起誓。” 杜若呼吸微窒,指间羽毛笔脱指落下。 笔尖上沾着的墨,在纸面上氤出一片朦胧的墨影。 她好不容易才画好的心尖瓣图! 杜若慌乱地抓起羽毛笔,下意识地伸过手想要将那点墨沾掉,结果反倒弄得满纸满手都是。 “笨!”沈芳洲抓过她的手腕,“墨哪能用抹的,只会越抹越黑。” 杜若注视着那一片墨迹,心里咯噔一下。 越抹越黑? 说得不就是她吗? 说什么气他利用,说什么怪他说谎,不过都是欲盖弥彰。 她在乎。 她根本就是在…… 吃醋! 沈芳洲扬声喝令:“来人,取水来!” 翠莺小跑着冲进来,匆匆用水盆打了水,拿过干净的棉巾。 沈芳洲接过棉巾,一手捧着杜若的手,一手帮她擦拭,掌心、手背、指缝……甚至连指甲里也细细地擦洗干净。 翠莺没有上来抢,任凭这个万万人之上的男人笨手笨脚地把自己擦得一身都是水,人就站在旁边向杜若眨眨眼。 之前沈九说的时候,翠莺原本是不相信的,看沈芳洲回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想错了。 若是姑爷真喜欢那个什么月知国的女人,今晚肯定不会回来。 他不仅回来了,还又是抚琴,又是帮杜若擦手的讨好,这说明什么,还不是在意自家小姐吗? 小丫头是真真的在替杜若高兴。 只是此时的杜若,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呆呆在站在桌边,任着沈芳洲帮她擦手折腾,她脑子里却只有一件事。 她真的喜欢上沈芳洲了? 她,真,的,喜,欢,上,沈,芳,洲,了! 第242章 242.五味杂陈 接过翠莺捧过来的干净棉巾,沈芳洲仔细帮杜若拭掉手背上的水珠,随手拭一把自己手上的水渍。 翠莺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水盆和杂物,快步退出书房,顺手将门关好。 院子里,沈九还在探头探脑地看。 看到翠莺出来,忙着迎过来:“千岁……” “千什么岁?”翠莺将棉巾夹到胳膊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远处,“人家小两口说体己话,你又要去捣什么乱?” 沈九压着声音:“我不是捣乱,我就是想问问你千岁和夫人可合好了?” “那还用说。”翠莺小嘴一弯,“这次啊,确实是我错怪千岁了。” 沈九松了口气:“我早就说了,千岁不是那种人,你还不信。” “就你聪明!”翠莺白他一眼,“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知道帮把手,没看我这棉巾都快掉了?” 又是水盆又是棉巾,她还要腾出手来拉沈九,手都要不够用。 沈九伸过两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盆,翠莺收拾好怀里的棉巾,向他扬扬下巴,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远。 窗内。 见杜若没说话,沈芳洲只当她还是不信,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本王现在就去,当着你的面杀了那阿茹娜!” “沈芳洲!”杜若急急拉住他的胳膊,“我不是不相信你。” 沈芳洲转过身,目光审视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可是你不高兴。” 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杜若轻轻摇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活了两辈子头一回对男人动心,对方是个太监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一个将死之人,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平日里,除了头疼之外,你还有什么不舒服,胸闷气短?头晕?!……有没有觉得心率……就是心跳得特别快,或者……” 听着她语气关切,沈芳洲只是浅笑。 “沈芳洲!”杜若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我在很严肃地问你,别给我嘻皮笑脸的。” 血糖、血脂、大生化……所有检查都没有问题,从外表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杜若实在想不通,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臭丫头,越来越放肆了! 沈芳洲伸臂环住她的腰,“本王真的没事。” “那你上次在花园晕倒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太累了。” 那时,监察司抓到一个月知国细作,搜到一封刚刚送到京城的密信。 信件是加密过的,看不明白内容,只是破解出一部分,其中提到他和小皇帝的名字。 为了追查这件事情,他三天三夜没合眼。 “以前这种情况可有过?” 沈芳洲摇头。 “真的?” “真的。” 杜若拧着秀眉,还是深思,一只温热的手掌已经贴到她的脸。 沈芳洲轻轻抬着她的小脸,凤眸对上她的眼睛。 “我向你保证,会好好活着。” 他权倾天下,他随心所欲,他不顾万夫所指。 生死那种事,他也从来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活着如何? 死了又如何? 他活着,他一步一步向上爬,不择手段,直到权倾天下,无非就是不想让那些恨他入骨想要他死的人如意罢了。 第243章 人比人气死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只有他沈芳洲多活一天,她就是千岁夫人,但凡这天下有的她想要的皆唾手可得,所有人都要敬着她、怕着她、宠着她,既然是恨她的怨她的也都要乖乖臣服在她的脚下。 他的人生除了报复之外,终于多了一些别的意义。 杜若皱着眉,凝视着那对眼睛许久。 终于,第一次主动向他伸过手掌,轻轻将脸靠到他的肩上,手指抓着他的衣襟,她从齿间挤出一句低骂。 “沈芳洲,你这个混蛋!” 沈芳洲抚着她的长发,低笑:“夫人喜欢就好。” …… …… 九千岁收到月知国上贡的美人,醉后与美人一起离开皇宫一夜未归的事情,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整个京城。 王府里上上下下,当然也都听到一些风声。 清晨时分。 王婆子例行等在前厅,招呼着丫头下人为杜若准备早餐,还不忘叮嘱:“一个个都给我嘴巴严些,说了不该说的,仔细你们的舌头。” 嘴里说着,她人就看向门外,远远看到翠莺,王婆子忙着迎过来:“翠莺姑娘,您可来了,您看这菜啊都快凉了,夫人她……” “夫人今儿有些身子不适,就不来前厅吃饭了。”翠莺用手点了桌上的几盘菜,“这些再加两碗粥水,装食盒我提到后院。” 昨夜,沈芳洲是悄悄回到千岁府的。 除了他们几个知情者,外人并不知道情况,这个时候他当然是不便出现在前厅的。 沈九昨晚就已经提醒过翠莺,因此今天这早饭就从前院挪到后院。 王婆子不明就里,只当是杜若因为沈芳洲得了新欢心情不好,没敢多问什么,指挥着丫环将菜收好,她亲自提着:“我送姑娘一趟!” “不用了。”翠莺将食盒接到手里,“这两日夫人心情不好,你们别事别去她的院子了,省得惹得夫人不高兴。” “知道知道,姑娘放心。” 翠莺打发了王婆子回来,将食物在小花厅桌上摆开。 寝室里,杜若已经帮着沈芳洲把伤口的缝合线拆完,仔细检查一下伤口,她满意地点点头:“恢复得还不错,只不过这疤肯定要留下了。” 原本,以她的针法,他也就是留条小疤而已,只是被沈芳洲两次撕裂伤口,生生留下一个蜈蚣印。 扫一眼侧腰的伤,沈芳洲起身拢紧衣袍:“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杜若帮他拿过外袍:“以后,别这么拼命了。” 沈芳洲回她一笑,“本王要长命百岁,和夫人白头携老。” 杜若原本在帮他整理衣袍,听到这句心里又是闷闷地一疼。 “千岁、小姐!”翠莺挑帘进来,“奴婢已经将早餐在小花厅里备好。” 将手中的杂物递给她,杜若轻轻帮沈芳洲拉平衣折:“吃饭吧。” 两人一起走出寝室走进对面的花厅用餐,刚将粥碗端起来,沈九就出现在花厅门口。 “千岁,左护法来了。” 沈芳洲点点头,沈九向门外招招手,左护法秦观快步迈进花厅,看到杜若微微一愕。 “秦观见过千岁和夫人,事情紧急来得匆忙,也没有给夫人准备……” 沈芳洲皱眉打断他:“少废话!” 秦观看看杜若,欲言又止。 他也不想废话,这不是夫人在不方便说话吗?! 杜若是有眼色的,知道对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沈芳洲汇报,当即放下筷子,“我去让翠莺给左护法沏杯热茶。” 沈芳洲伸过手掌,按住她的,示意她不必回避。 “以后,本王能听的,夫人就听的。” 沈九见怪不怪,秦观却是惊得表情都僵了僵。 当初沈芳洲可是考察他三年才让他进入监察司核心层,杜若和他才成亲几天,前些天沈芳洲还安排到江南查探,这才几天,就凡事不忌讳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244章 稀罕 “千岁!”秦观正色看向沈芳洲,“这次属下过来,其实是想要请示千岁,可否对阿茹娜用刑?” 昨夜,沈芳洲匆匆将阿茹娜丢在别院,让秦观审问。 监察司早就已经摸到消息,月知国与大楚内部有人勾结。 只是一直没有查到确凿的证据,也不知道对方勾结的人到底是谁。 昨夜,沈芳洲将阿茹娜带到西苑别院,秦观就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 身为此事的负责人,秦观当然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从昨天沈芳洲离开之后到刚才,他几乎是把监察司里审人的办法都用到了,软硬兼施,各种心理战术,可是那个阿茹娜就是咬着牙不松口。 人是沈芳洲带过去的,又是月知国送给他的女人,接下来沈芳洲要如何行动他并没有交待,秦观自然也不敢轻易用刑。 否则,到时候把人弄得伤了残了不好交待,因此特意过来向沈芳洲请示。 “用。” 淡淡一个字,沈芳洲答得极为干净利索,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什么男人女人,什么老弱病残,这些月知细作针对的可是整个大楚。 若是换成他的人落到他们手里,对方肯定也会毫不留情。 心软这种事,从来不在沈芳洲的字典。 “是!” 秦观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杜若急急咽下嘴里的粥:“等等。” 秦观收住脚步,恭恭敬敬地询问:“夫人有何吩咐?” 她知道,这件事情秦观做不了主,目光只是注视着沈芳洲的脸。 “我去试试,或者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沈芳洲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语气温和柔软。 “本王知道夫人心善,这些事你不用管。” 秦观垂着睫毛,眼底含笑。 认识沈芳洲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自家千岁哄人。 稀罕! “我不是心软。”杜若语气郑重,“既然她如此坚持,只怕你们用刑也没用。如果我试了没用,你们再用刑也不迟。” 杜若不是未经过世事的白莲花,也不是喜欢普渡众生的圣女。 战争年代,对敌人心软就是害自己人,这些道理她都懂。 只是,像阿茹娜这样,一个自幼生在贵族之家,竟然愿意赶来大楚,将自己献给沈芳洲做一个玩物,这足见她此行的决心,早已经将生死和一切都置之度外。 一个连女人的尊严都放弃的女人,会害怕用刑吗? “好。”沈芳洲帮杜若夹过一筷子菜,“先吃饭,吃饱再去。” 秦观此底闪过一抹无奈。 什么时候,这位也成昏君了。 杜若或者才华出众,但是论起审讯,有谁能强过监察司那些家伙,让这位去审问一个细作,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他还要说什么,杜若已经转过脸:“左护法肯定还没吃过早饭吧,翠莺,帮左护法和沈侍卫也弄些餐点来。” 春猎在即,月知国的奸计还没弄清楚。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哪有心情吃饭? “不用不用。”秦观忙着拒绝,“属下……” 沈芳洲侧眸,目光冷戾。 第245章 成交 感觉到那对冷冷的目光,秦观使劲咽下到嘴边的“不饿”两个字,舌头生硬地拐个弯,“属下……遵命!” 翠莺很快取了些早餐过来,放到厅侧的小桌子上。 四个人一起吃过饭,分兵两路离开千岁府。 杜若在沈九的陪护下,光明正大地坐马车出门,沈芳洲则与秦观一起悄悄离开千岁府。 两方人马在街角无人处汇合,沈芳洲上车坐到杜若身侧,秦观骑着马追到沈九身侧,斜一眼马车,同情地看他一眼。 “沈侍卫,辛苦了!” 昨天晚上,他们什么法子没用过吗? 若是那个阿茹娜这么好对付,他还用得着去请示沈芳洲。 像杜若这样的大小姐,懂什么审问? 在秦观看来,杜若这纯属胡闹,浪费时间。 只是沈芳洲宠着,他这个做人副手的当然也不敢反驳。 沈九伺候一个沈芳洲已经很辛苦,现在还要多伺候这么一位任性的夫人,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左护法可别小看我家夫人。”沈九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淡淡斜他一眼,“你可小心,一会儿被我家夫人打脸。” 这些天来,沈九可是亲眼看着杜若一步步走到今天,对杜若早已经是心服口服。 沈九不知道杜若为什么要去插手此事,但是以他对杜若的了解,若不是有什么把握杜若是不会轻易插手的。 她说要去审,肯定有她的想法。 大理寺堂上她智破奇案,大火中她以一已之力救下沈芳洲…… 谁敢说,她没有办法让阿茹娜张嘴? “我家夫人”? 秦观一阵无语。 这才几天,连之前看杜若不顺眼的沈九,竟然也站到她那边了? “我倒不信,她真能让阿茹娜张嘴!” “那咱们就走着瞧!” “打赌?” 沈九扬眉:“一个月俸禄?” 秦观冷笑:“两个月,敢吗?” 哗—— 马车车帘挑开,露出沈芳洲的半边下巴,低声谈论的二人立刻改变话题。 “咳,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风和日丽的。” 沈芳洲重新拉上车帘,沈九伸过右手,展开三根手指,表示三个月。 秦观冷冷一笑,无声地用嘴型回他两个字—— 成交! 马车驶进帝都西部城区,确定无人跟踪之后,绕过一条小巷子进入别院侧门。 看到沈九骑马陪护,众人就知道肯定是沈芳洲到了,一个个都是匆匆迎过来行礼问安。 “见过千见!” 众人行完礼抬起脸,一眼就看到车凳上踩着一只裹着精致绣鞋的小脚。 众人顺着裙摆看上去,看到被沈芳洲扶下来的杜若,都是一惊。 监察司分明司、暗司。 明司是正式的官府机构,暗司却都隐于市井之中,归沈芳洲直接管理。 这座别院是暗司之首,甚至连京都监察使周济都不清楚具体地址。 这位怎么把夫人带来了?! “见过夫人。” 大家纷纷行礼,一个个心里却都是疑惑。 “千岁、夫人,请!”秦观带路,将沈芳洲与杜若带到关押着阿茹娜的房门外,亲自推开房门,“人就在里面。” 第246章 攻心 沈芳洲迈步要与杜若同往,却被杜若的手臂挡住。 “我自己进去,她可以放松些戒心。” 她要和阿茹娜谈论的内容,不方便让沈芳洲听到。 沈芳洲转脸看向秦观,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安全。 “好。”沈芳洲没有坚持,“本王就在门外,若有异样,唤一声便是。” 杜若点点头,迈进门槛,顺手掩了房门。 几个暗司里的审问骨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位置最高的就凑过来,拉拉秦观胳膊:“夫人这是?!” “夫人说要亲自审问犯人。”秦观解释道。 她? 审问犯人! 几个专司审讯的监察司暗使都是撇了撇嘴。 除了上刑,他们可是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都没撬开阿茹娜那张嘴,这位去审,这不是开玩笑吗?! …… …… 一墙之隔。 门内,阿茹娜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十字型木架上,因为背对着门的方向,她看不清杜若,只是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 “我不是什么细作,我只是月知国送给千岁的礼物,你们要是不信,杀了我就是。” 脚步声渐近,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女人的衣裙,阿茹娜疑惑地转过脸,正对上杜若的眼睛。 四目相对,阿茹娜明显一惊。 “是你?” 昨天晚上是杜若一句话才留住她的命,对杜若她多少还是有些感激之情,语气比起刚刚明显有所缓和。 杜若绕过木架,站到她对面:“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在意的那个人,你不怕他们死吗?” 看杜若也是来审问自己,阿茹娜美丽的脸上,重新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抿着唇一言不发。 “巫云用什么威胁你?”杜若语气依旧平静,“你的族人、父亲,还是……三王子牧仁?” 阿茹娜起初不动声色,听到“牧仁”这两个字,她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 心理学有一个名词——微表情,这种人下意识的行为是骗不了人的。 杜若知道,她猜对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威胁你,或者用什么来诱惑你,但是我想有一件事你一定很好奇。”杜若微微向前一步,对上阿茹娜的眼睛,“你知道牧仁是怎么受伤的吗?”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此事,阿茹娜顿时咬起银牙,露出狰狞之色:“还不是你的男人沈芳洲,这个卑鄙小人,总有一天,鹰神会让他受到惩罚!” “他们是这样骗你的?”杜若轻轻摇头,“阿茹娜,你仔细想想,如果这件事情是大楚的主意,为什么他们害的不是大王子,也不是二王子,而是最没有可能当上可汗的三王子呢?” “谁说牧仁哥哥没有可能当上可汗的?”提到自己的爱人,阿茹娜的语气明显地骄傲起来,“他是草原上最仁慈、最勇敢、最智慧的男人,也是可汗最喜欢的儿子,若不是因为他受伤,他很有可能会被可汗立为继承人。” “若他死了,最受益的是大楚,还是别人呢?”杜若反问。 第247章 真相太过残酷 “当然是……” 阿茹娜下意识地开口,说到一半又停下来。 死一个王子,草原上还有两位王子,这对大楚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大楚真想针对王子,也应该除掉长子布日德才对。 可汗曾不止一次表示过对牧仁的喜爱,甚至同他的父亲商量想要将牧仁立为王位继承人,当时他的父亲并不支持,认为这不符合长子继承王位的规则,只怕会引起国内动荡。 事隔不到三天,牧仁遇袭重创,可汗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大楚人的诡计,她也这么想,恨不得将沈芳洲碎尸万断。 这次是她主动请缨来大楚,就是想要替牧仁报仇。 父亲几次提醒她,不要冲动,还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因为悲伤过度始终不肯往心里听,一意孤行随使者团来到大楚。 现在想想,牧仁受伤最直接的受益者,不就是被他威胁到王位的布日德吗? “我不信!”阿茹娜抿抿薄唇,“你休想骗我。” 真相太过残酷,她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承认。 否则,她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杜若静静地等了她一会儿,一直到对方重新安静下来,她才再次开口:“如果你死在这里,将永远没有机会再回月知,再没有机会看到你的父亲,更没有机会见到你最心爱的男人,你真的甘心吗?” 阿茹娜嗤之以鼻。 从她决定前来那天起,就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等可汗和你父亲去世之后,谁还会照顾你的牧仁?” “哼!”阿茹娜冷哼,“你放心好了,二王子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阿仁的。” “哈……”杜若低笑,“阿茹娜,你好蠢。你好好想想,牧仁出事那天,都有谁知道他的行程?” 阿茹娜一怔。 那晚,牧仁是悄悄去和她约会。 当时大王子布日德远赴高力国谈两国合作之事,并不在国中。 她和牧仁的事情,只有一向对她和善的二王子阿日善知道,每次他是他帮着她和牧仁遮掩。 难道…… 眼前闪过阿日善那张如兄长一般友善的笑脸,阿茹娜如被雷击。 如果真的是他,那她将牧仁交给阿日善,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悲从中来,她只觉胸口一阵翻腾,一股酸水就从身体内返出来。 阿茹娜干呕两下,努力压下那种想吐的感觉。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在骗我,你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的。除非……”阿茹娜冷冷地抬起脸,“这些都是你们大楚国的安排。”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鹰神不想看着你们月知国毁灭。”杜若将手指轻轻放上女孩子被绑着的细腕,人就弯下身来凑到阿茹娜耳边,“这些都是鹰神告诉我的,所以我知道你们月知国的所有事,包括……那个月圆之夜发生的一切。” 阿茹娜的脸红了:“你……你胡说什么!” 那是她和牧仁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第248章 神说要有光 “阿茹娜!”杜若收回手指,“你不怕死,你和牧仁的孩子呢,你也要带着他一起死吗?” 阿茹娜面色顿变:“你……你说什么?” “月事推迟,时常干呕想吐却吐不出来……”杜若向她的小腹扬扬下巴,“阿茹娜,你有了,是你和牧仁的孩子。” 漫画中曾经提过,阿茹娜未婚怀子的事情。 刚刚看到她的异样,杜若就已经想到这种可能,所以悄悄帮她把了脉,对方的脉象明显是怀孕了。 阿茹娜精神高度紧张,并没有注意到杜若悄悄给她把脉的事。 这一路从月知国赶过来,舟车劳顿她一直没有来月事,阿茹娜只当是舟车劳累所致,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月事推迟,这几天闻到异味就想吐…… 这些部族里她最亲近的玛亚姐姐怀孕时的表现,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怀了牧仁的孩子? 一定是鹰神听到她的祈祷,才会让她怀上牧仁哥哥的孩子。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杜若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都是鹰神告诉我的。” 老天作证,她真的不想装神弄鬼。 不过,为了让对方信任,她就姑且装一装吧。 否则,她如何知道这些秘密,实在是解释不清。 “那……”阿茹娜抬起脸,死灰般的眼睛里重新染上光芒,“牧仁哥哥,还有希望吗?” “他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杜若转过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让晨光透进来,在耀眼的晨光中,她转过身注视着阿茹娜的方向,语气庄重而威严,“如果你一心向善,鹰神一定会保佑你。如果你做了错误的选择,我楚国大军压镜,覆巢之下没有完卵,你的牧仁就算是清醒了,你以为他还有命活吗?” 金色晨光下,女孩子全身都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恍若神祇,让阿茹娜不敢逼视。 低下头,她垂眸注视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陷入沉思。 …… …… 吱呀—— 紧闭的木门拉开,杜若提裙迈出门槛。 等在门外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她转过身。 杜若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帮她松绑,再准备一些白粥过来,配几样清淡点的小菜,全素少油。” “夫人……”秦观看看沈芳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会让杜若听着不舒服,“这些没用的,我们都试过了。” “是啊,夫人,这小丫头片子来软的没用, “把咱们监察司的刑都给她用一遍,我就不信,撬不开她那张嘴?” …… 几个负责审问的监察使都是跟着附和。 对于杜若,大家连半个信心也没有。 杜若这么快就出来了,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失败了。 杜若扫一眼众人,微微扬起声调:“阿茹娜已经承认自己是细作,她说,只要千岁答应她一个条件,她就实话实说。” 除沈芳洲与沈九外,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们折腾一晚上都没撬开的嘴,杜若进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招了?! 第249章 你还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嗒。 骨瓷茶碗轻轻地摞在转角回廊的石桌上,里面的茶水还在氤氲着热气,沈芳洲缓缓从石椅上站起身。 沈九笑着碰碰的秦观手肘,向他勾勾手指,示意对方给钱。 “别闹!”秦观上前一步,“属下斗胆请问夫人,如何让她开口的?” “大概是因为都是女人,沟通起来容易些。”杜若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哦,她怀有身孕,你们对她客气些。” 怀孕? 几个男人又是一惊。 阿茹娜的身份,监察司当然也是知道的。 部族族长的女儿,还没出嫁,肚子就大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们竟然不知道?! 沈芳洲扬眉:“看来,监察司暗司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秦观垂着脸:“是属下失职。” “众监察使罚俸禄三月,以观后效。”沈芳洲的目光落在秦观身上,“左护法为暗司负责人,管理不善,罚俸?一年。再有失职,滚出监察司!” 沈九站在旁边坏笑,秦观苦着脸,低着头。 “是!” 监察司暗司的活儿又苦又累又危险,当然也有高额的回报。 一下子损失一年零三个月的俸?,就算是秦观也难免肉疼。 杜若扬扬眉,转身走进门内。 沈芳洲率众跟进来,负手站到阿茹娜面前。 “说。” “你还没有听我的条件。” “你还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啪! 沈芳洲右手抬起,一样东西从他指间飞出来,落在阿茹娜脚边。 那是一只用兽皮为绳串成的绿松石手链,两颗绿松石之间还点缀着一颗狼牙。 皮绳上,还有一些红褐色的斑点——那是干涸的血迹。 看到这条手链,阿茹娜身子猛地绷直,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沈芳洲,你……你把我的牧仁哥哥怎么了?” 这是月圆之夜,二人初尝禁果之前,她送给牧仁的礼物。 男人曾经拥着她发誓,既然是死了也不会把这手链摘下。 “他还活着,当然……”沈芳洲微微顿了顿,“也可能随时死掉。” 这一句,绝不是威言耸听。 阿茹娜临行前,牧仁还在晕迷之中,人在月知国主营大帐,有专人看护。 沈芳洲能拿到这条手链,足见他的手腕。 如果他想要牧仁的命,比拿到这条手链也困难不了多少。 杜若扫一眼地上的手链,从阿茹娜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一切。 她侧眸,看向沈芳洲。 后者平静地注视着疯狂挣扎的阿茹娜,一直到女孩子因为过度疲惫,渐渐地失去力气才再次开口。 “说。” 阿茹娜抬起脸,已经是满脸泪水,面有恳求之色。 “千岁,求你,我求你,不要杀他,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她不怕死,甚至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可是那时的她心若死灰。 现在不同了,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还有孩子,她和牧仁哥哥的孩子,她不能死,她不能让牧仁失去这可能是唯一的孩子,也不能让这孩子失去父亲。 杜若垂下睫毛,不忍多看那双含泪的眼睛。 她知道,现在是不能心软的。 只是,她毕竟不是沈芳洲,也无法像秦观他们这些人一样,对此习以为常,做到真的无动于衷。 “够了!”注意到她的表情,沈芳洲皱眉打断阿茹娜的声音,“本王给你和孩子一条生路。” 第250章 慈悲 房间里,包括沈九和秦观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主动权,只要再给阿茹娜一点压力,她的心理防线就会彻底崩溃。 到时候,阿茹娜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这个节骨眼儿上,沈芳洲为什么要主动退步。 一向冷情的沈芳洲,竟然心软了? “不光是我和孩子,也请千岁放过牧仁哥哥。” “本王不会杀他,但是他自己能不能活,与本王无关。” “我……”阿茹娜明显是不信任他的随口答应,“我要你以夫人的名誉,若是你出尔反尔,她……” 不等阿茹娜说完,光影闪动,沈芳洲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右手抬起狠狠扼住她的咽喉,硬生生将阿茹娜的那句诅咒截在她的喉咙。 阿茹娜的脚尖都已经离开地面,如一般脱水之鱼痛苦地挣扎着。 所有人都是一惊。 “千岁……” 一个刚刚调到京城的监察使,不太了解沈芳洲的作派,生怕他一时冲动真把阿茹娜掐死断掉线索,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却被秦观一把拉住搡到后面。 敢在这位气头上唱反调,不想活了? 沈芳洲的喜怒无常,大家都见识过,众人心下为阿茹娜捏着一把汗,却没有人敢再出声,冲过来的只是杜若。 “你冷静点,放手……放手啊,沈芳洲!” 猛地从阿茹娜颈上收回因为过度用力,青筋都暴突出来的手掌,沈芳洲一把拉住杜若的手腕,大步走向门外。 “用刑!” “不……不…咳……不要!”阿茹娜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一边咳嗽着一边急语,“我说,我说……我全说!” 她不怕用刑,可是孩子怕。 刚刚那个瞬间,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指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这个男人绝不是装腔作势,他是真的想要让她死。 沈芳洲猛地收住脚步,向阿茹娜转过身。 “阿茹娜,你记住,今天你之所以能活,是因为她替你求情。”男人胸口起伏,明显处于盛怒之中,“你敢对她有半分不敬,本王必亲自踏平月知,杀尽你部族所有人,不分老弱妇孺。” 阿茹娜急急地喘息着,没有再敢多说半个字。 她听到许多关于沈芳洲的传闻,这个男人如何冷血,如何可怕,如何疯狂…… 但是,那只是传说。 刚刚,她是真的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 哪怕失掉到手的情报,他也要杀了她——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原因只是因为她提到他的夫人。 她相信,他的这句威胁也绝非玩笑。 他说得到,便做得出。 深吸口气,沈芳洲转身带着杜若走出房门。 门外,恰好有下人捧着托盘过来,上面是为阿茹娜准备的粥和菜送过来。 沈芳洲抬起右手,一把打翻托盘,碗碟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天黑之前,不许给她吃东西!” “是!” 那人不明所以,吓得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几个监察使站在门内,听着他的声音,也是大气不敢出。 第251章 亲 一路被沈芳洲拉着穿过廊道,杜若看看左右无人,故意软起声调。 “手疼。” 沈芳洲停下脚步,抬起她的手腕看了看,果然看到女孩子的手腕被他握出一圈明显的红。 他放松手指,“以后,这种事你不许掺和。” “我知道了。”杜若扯扯唇角,捧起他的手掌,“烫到没有?” 沈芳洲依旧是气难平,皱着眉没出声。 “别气了。”杜若低笑,“她不过就是随口说一句,我又不会真的出……” 对阿茹娜所谓的诅咒,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等她把话说完,沈芳洲已经抬起手掌,捂住她的嘴唇:“不许说,不许开这种玩笑,永远都不许!” 他声色俱厉,一对眼睛眼尾殷红。 他满十三岁时,按礼制入京城读书。 从西北王府离开那天,母亲和父亲一起将他送到城外。 母亲怕他想家,曾笑着和他打趣说,“说不定,娘亲很快就能到京城看你。” 结果,一语成谶。 不久后,他的父母就被人陷害,皇上为了防止二人逃逸反抗,一纸诏书将二人招到京城。 一家人刚刚碰面,连做好的晚饭都没吃,兵士就包围了他们在京城的府邸。 那一面便成了永别。 抬起手掌,轻轻拉开他捂在她嘴上的手掌,杜若正色开口:“我也向你保证,会好好活着。” 沈芳洲深吸口气,轻轻点头。 看看天气,杜若抿抿唇:“那……我先走啦?” 想要好好活着,她就必须努力去续命。 “本王安排人送你。” “不用,我记得路,你忙你的。” 杜若理理衣裙,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向沈芳洲转过脸。 沈芳洲站在昏暗的廊影里,神情寂落,形只影单。 杜若顿了顿,终于还是转身走回来。 看她去而复返,沈芳洲疑惑扬眉。 “还有事?” 抬手扶住沈芳洲的肩膀,杜若掂起脚尖,将脸向他凑近。 脸上轻轻柔柔的一触,却让男人的心脏猛地缩紧。 沈芳洲还在错愕间,杜若已经转过身,脚步轻快地绕过廊道,头也不回地向他抬抬右手,消失在廊道转角。 抬起右手,指尖抚过她亲过的地方,沈芳洲还有点出神。 “千岁!”秦观和沈九一起走过来,“阿茹娜已经全招了,布日德确实是与我大楚朝中有人勾结,意图在春猎时有所动作。不过对方对她似乎也不太信任,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细节,只是想要利用她从您这里偷到禁军虎符。” 沈芳洲注视着廊角的方向,唇角微微扬了扬。 秦观和沈九:…… 秦观微扬语调:“千岁?!” 沈芳洲收回目光,大步走向主厅的方向:“取地图来。” 虎符是调兵所用的重要特件,对方想要偷走禁军虎符,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利用虎符调动禁军,一是防止他调动禁军。 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原因都只有一个——他们想在皇城围场对他和小皇上不利。 秦观取过地形图在桌上摊开,“依千岁之见,与月知勾结的人会不会是叶氏?” “不管是谁……”沈芳洲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皇家猎场行宫,“这次都让他们有去无回!” 252 狠字是怎么写的 指点着地图,沈芳洲迅速布局,准备好应对之策:“刚刚参与审讯之人,可信得过?” “千岁放心,这几个都是属下亲自提拔,绝对信得过。”秦观答。 沈芳洲点点头,“本王还要入宫处理政务,先行一步,剩下的事情你来安排。” “是!” 秦观亲自送出来,目送沈芳洲骑马走远,他转身返回院中,人还在摇头。 一年零三个月的俸?! 夫人啊夫人,您可真是让秦某损失惨重。 “秦护法!”一个手下凑过来,也是满脸委屈,“这事不对啊!” “什么不对?” “您看,这月知国那边信息不准确,那是西北监察司办事不利,不关咱们的事,千岁怎么……罚我们呀?” “是啊,千岁一向赏罚分明,这次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 几个人都是面露不解。 沈芳洲这人狠是狠,但是处理正事讲规矩,不管对方出身如何,只要有能力有实力者,便可爬到高位,对手下他也一向大方。 众人之所以愿意为沈芳洲和监察司卖命,这也是原因之一。 “一群蠢货。”秦观白眼,“你以为他真是罚你们办事不利?” “啊……” 几人都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秦观一脸无语地斜一眼众人,“以后看到夫人,都给我机灵着点!” 众人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敢情是因为刚刚他们轻视夫人才挨了罚。 “咱们这位千岁爷,对夫人可真是宠得可以。不过话说回来,夫人说得也不是没道理,这女人审问女人就是不一样啊,左护法,咱们是不是也招几个女监察使啊?” 秦观扯扯唇角:“我看,你是想近水楼台娶媳妇儿吧?” 众人轰笑。 “千岁都娶媳妇儿了,我怎么就不能娶。” 那人语气间有几分调侃之意。 这次,众人都没笑。 秦观的笑也消失在唇角,抬腿一脚,狠狠踢在那手下小腹。 那人倒摔出去,撞断廊道木护栏,重重砸在春日还冷得彻骨的莲池里。 一向喜欢说笑的秦观,站在廊道边俯视着满身泥水狼狈起身的手下,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 当年是沈芳洲将他从泥潭里拉起来,让他活得像个人样。 于秦观,那个人是他眼中无人能替代的存在,容不得任何人轻视调侃。 手下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水,恭敬回应:“属下不敢。” 秦观转身走远,几个人这才一齐动手,将那个刚刚调到京城的倒霉蛋拉上来。 一位年长者沉声提醒:“你初来京城不懂事,以后说话有点分寸,但凡有关千岁的话,先过过脑子再说。否则,下次谁也救不了你。” 那人缩着腰,按着被踢得抽筋的小腹,“左护法,下手可真够狠的,骨头差点给我踢断。” 狠? 众人一晒。 “以后你见识了千岁的手段,才知道狠字是怎么写的!” 秦观好歹还给人一次机会,那位…… 可是弹笑间夺人性命,睫毛都不抖一下的主儿。 253 大楚……要变天了 楚京城东。 满目黑白。 黑色棺木前,火盆里纸钱还没有烧尽。 跪坐在灵棺前的轻烟,一身白色孝服,正在听着手下向她报告,这几天来查探到的苏木的情况。 “按照太医院里的说法,这苏木似乎是江南人士,平日里他除了教书就是在太医院义诊,几乎从不出诊,我们不便动手。” “他在京城住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 “这……”那人垂了垂头,“属下还没查清楚,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属下每天都派人到太医院盯着,总是盯不到他。” “废物!”轻烟怒骂,“难道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手下缩缩身子,“大概是小的技不如人。” “那就去好好查查,在太医院他和谁走得近,和谁是仇人。” “是!” 手下答应一声,急匆匆去了。 轻烟气得又咬了一回牙。 父亲死后,除了处理父亲的丧事,她也一直在查探“苏木”的底细,这么久了,人没抓到也就算了,竟然连对方住在什么地方,家里几口人都不知道,要他们何用? “姑娘息怒。”一个手下走过来,将一张纸递到轻烟手里,“您看这个,这是属下刚刚从街上捡到的。” 那是一张乌氏药铺义诊的宣传单,偌大的免费义诊几个字 轻烟一目三行,迅速将内容浏览一遍,纤细手指用力气捏紧手中的宣传单。 “看样子,苏木是想用这种法子在京城打响名号。”手下道。 “他想一诊成名?”女孩子从鼻端挤出一声冷哼,“我就让他一败涂地!” “姑娘的意思是?” “他不是义诊吗?”轻烟眯眸,瞳仁里满是寒芒,“我们就给他多送几个病人。” “姑娘!”一个手下快步迈上台阶,小跑进来,将一只小小的蜡封银筒送到她手上,“飞鸽传书。” 轻烟接到手中,打开蜡封,取出里面的密信。 看完密信内容,轻烟秀眉微扬,几天来一直锁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看她似有喜色,副手轻声询问,“姑娘?!” 合指将密信丢到父亲棺木前的火盆里,轻烟缓缓开口:“门主马上就要赶到京城,传令下去,让大家这些日子都仔细些,不许再出任何差错。” “是!”副手应道。 门主? 站在旁边的向个手下,都是露出兴奋又好奇的神色。 他们一直在轻烟父女安排下,在京城中活动。 身为门内的下层人员,他们见过最高级别的人也就是轻烟的父亲。 那位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门主大人,他们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据闻,那位是老门主捡回门中的一个流浪儿,小小年纪却手段狠辣,短短几年时间就爬到门中高位,后来更是杀掉老门主取而代之,是门中年轻人口口相传的传奇人物。 听说这位要来,几个手下即兴奋又有些好奇。 副手也从中嗅到不寻常的味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轻烟从火盆里跳跃的火花上抬起脸,看向头顶碧空。 “大楚……要变天了!” 254 今晚谁也不许走 国子监,夫子小院。 杜若利落地取下韩景儒的银针,消毒后放下针囊:“今天的治疗到此结束,明天我再来看您。” 今日百草先生临时有事,杜若主动请缨,将为老人家针灸的事情也包揽下来。 经过几天中西医结合治疗,老人家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精气神比起病前甚至还好了些。 “不急不急!”韩景儒撑臂坐直起身,“今天啊,一定吃了饭再走,酒菜我都让童儿准备好了,一会儿啊,让他给你开一壶好酒。” “多谢夫子,苏某不擅饮酒……”杜若笑着推辞。 “不喝酒,也要吃了饭再走。”韩景儒却是执拗地不肯放她离开。 与百草先生是多年好友,韩景儒并不客气。 这几天来,为了帮他治疗,杜若来回奔波,韩景儒心里过意不去,今儿也是特地让浮舟准备了酒菜。 今日义诊有一个有些棘手的病人,杜若处理完再过来已经时间不早。 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再吃完饭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杜若只担心沈芳洲不见她担心,哪里肯留下吃饭? “夫子的心意苏某心领了,不如改天……” 杜若推辞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外面书童浮舟的声音带着喜色响起来。 “夫子,您快看看,谁来了?” 杜若转过脸,只见光影一晃,一人已经迈进门来。 竹青布衫,斗笠遮面。 这行头打扮,与那晚出现在千岁府马厩的人丝毫没有二致。 江南青帮帮主…… 燕归?! 杜若捧着针囊的右手,动作一顿。 “先生?”燕归急步行到床侧,关切地扶住韩景儒的胳膊,“您这是怎么了?” 门外浮舟在熬夜,大白天的老人家躺卧在床,一看就知道是生了病。 “不碍事,小毛病。”韩景儒看到他,也是露出一脸喜色,“我说今天晨时这喜鹊怎么一直在枝头叫,原来是你要来!” “夫子,还有我呢!”背着大剑的鹿儿笑嘻嘻地也走进屋来,“您不欢迎我呀?” “燕帮主都来了,还能少得了你?”韩景儒朗笑。 燕归的目光落在杜若脸上,“这位是!” “看我,只顾着高兴,都忘了给二位介绍。“韩景儒笑着扶住杜若的胳膊,“这位是苏木苏先生,我这把老骨头多亏得苏先生,要不然,你这次来只能看到老朽的棺材了。苏先生,这位是江南青帮帮主燕归。苏先生也是江南人士,肯定也听说过青帮的名号吧?“ “当然,青帮在江南,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呢?”此时的杜若早已经冷静下来,笑着向燕归一拱手,“久仰燕帮人大名。” “童儿,快,去把那坛杏花村取来!” 浮舟嘴撅得老高:“您还喝啊!” “我喝茶,他们喝酒。” “这还差不多。” “那你还不快去!” 浮舟去取酒,韩景儒撑臂移到床侧就要自己往轮椅上挪。 燕归和杜若都看在眼里,不约而同地冲过来想要帮忙。 到底燕归是练家子,快了一步,将韩景儒小心地抱到轮椅上,杜若取过毯子搭到老人家膝头。 韩景儒笑呵呵地伸出两手,一手抓住一人胳膊。 “你们两个,今晚谁也不许走!” 255 盛开于幽冥之岸的蔓珠沙华 “燕归就是冲着先生的好酒来的,哪里会走?”燕归笑道。 杜若原本也在好奇燕归的来意,当下也跟着一笑:“那苏木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苏某酒量极差,燕帮主和夫子可不要见笑。” “怎么会。”燕归郑重地向她一欠身,“燕某还没有谢过苏先生,多谢先生救治先生。” “燕帮主客气。”杜若收拾起桌上的杂物,语气装出随意的样子,“说起来,二位一位是江湖帮主,一位是国子监夫子,怎么会认识的?”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韩景儒推动轮椅,“走吧,咱们到外面坐着说,这个童儿,怎么不先给几位贵客倒茶?” “谁说我没准备的?”浮舟笑着捧进沏好的热茶,帮着几人倒好,顺便丢给鹿儿一包柿子干,“那……夫子特意给你留的。” “夫子最疼我。”鹿儿嘴里说着,手早迫不及待地丢一片到嘴里。 “来,坐!” 韩景儒笑着示意杜若入座,燕归将他的轮椅推到桌边,抬手取下头上的布笠。 杜若侧身入坐,目光很自然地落到燕归身上。 追了几年漫画都没看到这位燕大帮主的真面目,这回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位到底是什么模样。 将布笠交给鹿儿,燕回转过身挑袍入座。 注意到杜若的目光,很自然地回她一笑。 眼前的燕归,年龄与沈芳洲相仿,眉眼精致不逊于沈芳洲,只是气质迥然不同,眼神明朗温润,完全就是一副谦和君子的神态。 如果用植物来形容,那燕归必然是阳光下的青竹,清雅中正不失风度,沈芳洲便是盛开于幽冥之岸的蔓珠沙华,莫测神秘、暗黑又危险。 浮舟去端酒菜,鹿儿也去帮忙,两个少年很快就将几盘菜和酒都抱到桌上。 韩景儒大病初愈不能喝酒,便以茶代之。 “夫子其实是燕归的救命恩人。”燕归两手将茶杯捧到韩景儒手中,“当时燕归走投无路,只能偷人家的烧饼来吃,要不是夫子,听怕我不被打死也要饿死。” 燕归说得轻描淡写,看向韩景儒的眼神里,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感激之色。 “若当年没有夫子,也便没有燕回的今天。” “不能这么说,帮主人中龙凤,就算不遇到老夫也一定会有老天眷顾。”想起当年,韩景儒的语气中也有几分感概,“说起来,老夫与燕帮主相识也有十几年了吧?” “那时也是春天,整整十三年。”燕归笑道。 “十三年……”韩景儒长叹口气,“时间过得好快,那时候……” 说到此时,韩景儒突然停下来。 十三年前那年,他认识了两个孩子,同样的年纪,同样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 十三年,弹指一挥间。 一个天之骄子折断羽翼,从黑暗中以鲜血为养,踩着他人尸骨一步一步登上权力之巅。 一个快要饿死路边的流浪儿,却从泥潭里爬起来,成长为江湖名士,威震一方。。 真是,造化弄人。 “不说这些,来,老夫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韩景儒捧起茶杯,一口气喝干,又道,“以前没发现,原来这茶和酒都是相似的,入口皆苦。” 第256章 那孩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苦后才有回甘啊。”杜若笑道。 “对对对,苏先生说的对。人生无苦,何来甘饴。”燕归捧过杯子,“燕归代夫子敬苏先生一杯。” 杜若将杯子与燕归轻轻碰了碰,旁边浮舟就笑着开口:“以往帮主都是冬天过来,去年没来,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怎么会?”燕归笑着注视着韩景儒,“先生于燕归,如再世父母,怎么敢不前探望先生。只是年前有事耽搁,一直脱不开身,来晚了些,还请先生见谅。” 韩景儒笑得一脸慈爱:“正事要紧,我这把老骨子现在是不行了,要不然,我早烟花三月下江南了。” “这次,我们要在京城呆一段时间呢,夫子可以和先生好好聊聊天。”鹿儿笑道。 “是吗?”韩景儒笑应,“那就好。” “对了!”燕归亲自帮杜若续上酒,“苏先生也是江南人士,不知道是哪里人。” “徐州。” “是吗?那地方燕某很熟,想来,苏先生在当地也是名医吧?” 韩景儒与百草先生很熟,燕归是知道的。 这次前来他治病的不是百草先生,而是杜若,这只能说明这位的医术比起百草先生也不差。 江南是燕归的地盘,这样的名医,他竟然没听说过? 知道对方试探,苏木淡淡一笑。 “家父不过就是一界乡医,燕先生没听说过也正常。”看看外面的天色,杜若笑着开口,“时间不早了,苏某先走一步,要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先生急什么呀!”浮舟站起身,“先生要是怕娘子担心,浮舟替您跑趟腿,知会苏家娘子一句?” 就怕,“苏家小娘子”把你揍出来。 “燕帮主和先生肯定还有话要聊,苏木改日再叨扰就是。”杜若摞下杯子站起身,“今天能够有幸与燕帮主同桌饮酒,真是苏木之幸,但愿以后还有机会。” 燕归也笑着站起来:“一定!” 看她去意已决,韩景儒也没有多留。 几个人一起送出来,看着杜若上马离开,燕归就转过脸拍拍浮舟的胳膊:“鹿儿一直念叨着要尝尝京城的小吃,你路熟,陪他去好好转转。” 浮舟也有眼色,知道二人有话要说,当即笑着答应一句,两个少年说说笑笑地走了。 将韩景儒推回房间,燕归重新帮他换上热茶。 “听说千岁成亲了,夫子可听说了。” “恩,听说了。 “那……”燕归侧眸,目光深沉,“您见过那位千岁夫人吗?” “见过一面。”韩景儒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些杂事了?” “不敢欺瞒夫子。”燕归深吸口气,“燕某这次来京,一来是探望夫子,二来就是为了这位千岁夫人。” 四目相对片刻,韩景儒的眉微微一抖:“她是你要找的人?” 燕归点头。 “你可确定?” “暂时还不确定,所以我才来京城查探。” “这……”韩景儒沉思良久,“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很冒险,那孩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那孩子,当然指得就是沈芳洲。 257 谁会愿意嫁给那个大魔头 “我明白。”燕归微眯起双眸,“只是这件事情,燕某非查清楚不可。” “如果确定是她,你要如何?” “带她走。” “燕归。”韩景儒将轮椅转个方向,正对着燕归,“这件事情,恐怕你不能自己决定。” “难道夫子要我把她留在那样一个人身边,他是什么样子,夫子应该最清楚。” “燕归。”韩景儒深吸口气,“你不了解他!” “一夜屠尽几百口,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先生真的以为,他还是当年的沈芳洲吗?” 韩景儒沉默半晌:“那杜若呢,你可曾想过,她会跟你走吗?” “那孩子受了很多苦,我不能再让她受委屈。”燕归拧着眉,“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她留在沈芳洲身边。”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没有资格帮你做决定,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夫子请讲。” “不要和沈芳洲为敌。” 燕归皱着眉没出声。 如果想要带走杜若,怎么可能不与沈芳洲为敌? 韩景儒两手撑住轮椅扶手,猛地用力,身子就从轮椅上扑下来,抓住燕归的衣袍。 “老夫求你。” “先生这是做什么?”燕归慌乱起身,将老人家从地上扶起来,安放回轮椅,“这些年他是怎么对先生您的,难道到现在,先生还要护着他?” “我不是护着他。”韩景儒抬起右手抓住住燕归的胳膊,“燕归,你想过没有,若是这世上没了沈芳洲会是什么样子?难道你希望,无数孩子像你们当年一样流离失所吗?” 燕归拧着眉,沉默良久,闭了闭眼睛,艰难地做了决定:“好,我答应您。我不会杀他,但是,若杜若真是我要找的人,我必须带她走。” “哪怕……”韩景儒垂下长睫,“她自己想留下?” “不可能。” 若不是圣旨难逆,谁会愿意嫁给那个大魔头? “如果她真的肯跟你走,我绝不阻止。但是,如果她不肯走,你也不能强迫她。” “我不相信,她会喜欢沈芳洲?” “沈芳洲哪里不好?” 燕归扬眉,又长叹口气:“这天下的人,也就只有您会认为他好。” “不对!”韩景儒理了理衣袍,“至少,还有另一个人。” “谁?” “千岁夫人——杜若!” 燕归不服气地扬扬眉:“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夫子对了,还是燕归对了。” 老先生呵呵一笑:“我也很想看看。” 燕归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韩景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老夫一生无子,你和那孩子,在老夫眼里便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有幸遇到你们,老夫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燕归回他一笑:“夫子如燕归,也如同父亲一样。” “所以,我才不希望你们兄弟相残。”韩景儒仰首一笑,“燕归啊,我要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 “总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护着沈芳洲。” 燕归回老人家一个白眼。 江南青帮掌握江南一带所有水陆运输,就算是当地势力最大的叶氏一族,也不敢轻易得罪的燕归,也只有在韩景儒面前的时候,才会显出自己这孩子气的一面。 “信不信由你。”韩景儒笑语,“来,喝酒!” “您不能喝。” “你喝酒,我喝茶。”韩景儒捧过茶杯,“老夫还没喝过你的喜酒,哪舍得死啊?” “您啊!” “你和芳洲同年,芳洲可都成亲了,您是不是也该娶妻生子了?” “您还提他?” “不提他不提他,你就没有中意的姑娘?” “您再说,我可走了。” 韩景儒大笑,燕归也跟着他笑起来。 栅栏上盘着的花枝,不知何时生出的小花苞,在夜风中无声绽放。 258 你也不配 杜若匆匆回到千岁府,换好衣服来到书房,即没有看到翠莺,也没有看到杜钧。 书桌上还摊着写好的文章,墨迹已干,看样子写完已经有一会儿了。 拉开椅子坐下,杜若捧过文章,认真细读。 这一份是她要求杜钧写的,骑兵训练计划书。 这孩子的字写得实在不敢恭维,文笔也一般般,但是胜在内容。 从小就是个将军迷的杜钧,所有的兴趣点都在行军打仗上,不爱读书的他对于那些行军打仗的事情却格外感兴趣,对于军事知识的积累也远高于常人。 结合军事知识,加上杜若的建议,杜钧的这篇文章和计划内容极是出彩,也非常贴合眼下大楚国的实际情况。 读到最后一个字,杜若满意地露出笑意。 这偏文章,应该足够帮他拿下云清泓。 将看完的字纸整理成一沓,杜若迈步走出书房:“少爷人呢?” “在花园教翠莺姐姐开弓射箭呢。”侍立在门外的小丫头答道。 杜若一笑。 这丫头,也跟着用上功了。 来到花园,远远就听到刀箭的破空声。 杜若绕过花丛,只见翠莺在认认真真地练习射箭,杜钧则在旁边的空地上练习一套刚跟教习学的刀法。 手中一眼环刀,舞得虎虎生威。 看到杜若,杜钧收住刀势,转腕将刀背到身后,笑嘿嘿跳到她面前:“姐,看我这套刀法怎么样?” 杜若刚要说话,不远处的花树后,已经响起沈芳洲的声音:“花拳绣腿,华而不实。” 杜钧不服气地撇撇嘴:“我和我姐说话,又没问你。” “小钧!”杜若瞪他一眼,向沈芳洲转过脸,“不如,千岁指点指点他?” 行兵打仗,要靠运筹帷握,真的上了战场,武力值也是必不可和的一环。 刀剑无眼,要在战场上保住命,当靠智慧也是不行的。 武功的事情她是外行,沈芳洲却是此中高手,如果他肯指点杜钧一二,这孩子的武功肯定也会有所长进。 不等沈芳洲回答,杜钧已经翻个白眼,从鼻孔里挤出一声不屑的长哼。 “别别别,杜钧哪敢劳动千岁!” 沈芳洲背着手,语气比他还嚣张。 “你也不配!” “你!”杜钧气得一把抬起手中环刀,刀尖指住沈芳洲的脸,“杜钧就向千岁讨教几招,千岁敢吗?” 这孩子,怎么又义气用事。 沈芳洲的脾气,哪容得人这么挑衅他? 杜若还要说什么,身侧风起,随后就听得嘭得一声,杜钧人就飞了出去。 “姓沈的!”杜钧气呼呼地从草丛里爬出来,“我还没准备好……” 嘭! 沈芳洲反手一肘,杜钧一口喷出嘴里的草叶,人又摔进花丛。 “小钧!” 杜若心下担心,本能地想要冲过来。 沈九伸臂拦住她,轻声提醒:“夫人别担心,千岁没下重手。” 他是练家子,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沈芳洲在放水。 否则,以沈芳洲的实力,只需要一拳就可以将杜钧打残,对方哪里会挨了揍还能没事人儿似地爬起来的机会? 259 一对傲骄货 果然,沈九话音刚落,杜钧就沾着一身花瓣从花丛里钻出来。 “偷袭算什么,有本事你……” 沈芳洲抬手就是一拳,杜钧侧身臂过。 “嘿嘿,别以为你次次都能打到……” 沈芳洲脚尖一勾,杜钧扑出去,重重啃在草地上。 “呸!”吐出嘴里的泥,杜钧抬起环刀,“你玩真的,我可不客气了。” 哗—— 他抬手就是一刀。 沈芳洲泰然不动,只是右手如电探出,擦着他的刀刃掠过,点在对方手腕。 杜钧还没反应过来,刀已经被他夺过去。 眼前,一片光影。 杜钧慌乱躲闪,眼看着刀影退去,他呆怔一瞬,并没有感觉到哪里疼。 没割到? 他疑惑地低下头,身上衣袍已经多出十几个洞,刀刀割断衣服,却不曾伤到半点皮肉。 沈芳洲背对着他,反手轻轻一挥,环刀斜刺过来,钉在他脚尖前不足半寸之处。 “这才叫用刀!” 杜钧看看眼前的刀,伸手拨刀冲向沈芳洲身后。 杜若以为他还要偷袭,担心地挺直腰背,刚要喝止杜钧,就见自家弟弟小跑过来,一把拉住沈芳洲的胳膊。 “千岁,千岁……我服了,您指点指点我?” 杜若:…… 沈芳洲抽出胳膊,继续向前。 “千岁!”杜钧又追过他前面,“我真的服了,刚刚是我出言不逊,我向您道歉,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芳洲一把将他推开,继续向前。 “千……”杜钧心急地抓住他的胳膊,“千岁……不是,姐夫,对对,姐夫,我求求你了。” 听到那句“姐夫”,沈芳洲终于停下脚步。 “服了?” “服了服了,心服口服!” “想学?” “想,特别想!” “哼!”沈芳洲冷哼,“可惜……本王不想教。” 杜钧嘴巴张成圆形,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杜若抬手抚额。 得! 一对傲骄货! 甩开杜钧,沈芳洲大步走上花丛间的小路。 杜钧求助地看向杜若,后者扬扬下巴,示意他快追。 咬了咬牙,杜钧厚着脸皮追过来。 一路奔进花丛,就见沈芳洲正背着双手站在前面不远处,那姿态似乎是在等他追过来似的。 听到他的脚步声,沈芳洲转过身,从袖袋中取出一卷书册送到杜钧面前。 “短刀讲究轻灵,适合近战,不适合战场厮杀。从今天起,你改练长枪。” 杜钧两手接过他递过来的书册,看到上面手写的“沈家枪”三个字,只惊得变色。 “您……您要把沈家枪教给我?” 这可是沈家绝学,似这等绝学,那都是一个家族的至宝,非至亲之人不可学到,怎么会轻易传给外人。 上前一步,探手抓住杜钧衣领,沈芳洲侧身将他拎到一株花树下。 “杜钧,你听好了!此枪法乃我沈家绝学,绝不可示于外人。”沈芳洲压低声音,“从今天起,晨时闻鸡起舞,昏时练到三更,若有一天怠慢,本王要你好看。” 杜钧脸色凝重:“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千……姐夫失望的!” “本王对你一点也不在乎。”沈芳洲收紧手指,“本王只是不想你死在战场上,让你姐姐难过,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 搡开他,沈芳洲转身向前。 “千……姐夫!”杜钧两手捧着书册,“我不会让姐姐难过的。” “最好如此。”沈芳洲大步向前,头也没回,“枪我已经替你打造好了,晚一点,沈九会拿给你。” 杜钧宝贝地将枪谱塞到怀里贴身处,“谢谢姐夫,以后我会在姐姐面前替你多多替你美言几句的。” 沈芳洲不以为意。 用得着你?! 260 你喜欢小孩吗 杜钧当然清楚,沈家枪法是如何稀罕之物。 沈家世代英烈就是凭着这一杆长枪,威震八方。 当年的西北王沈烈,也是因为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让西北蛮夷闻风丧胆。 他在世之时,西北众部族不敢有半点妄动,怕得就是沈家这一杆枪。 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想着这一部绝学,如果有人知道他身上有这套枪法,只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事关重大,杜钧不敢道与别人,只是临行时才将此事悄悄告诉杜若。 听说沈芳洲竟然将沈家枪传给杜钧,杜若也是大为震惊。 沉默片刻,她才轻声开口:“小钧,你一定要好好练习。” “姐,我知道。”一向毛躁的少年人,少有的语气深沉,“我一定努力练习,不让姐姐和姐夫失望。” 沈芳洲这么信任他,他怎么能让对方失望? 杜若站在台阶上,目送着杜钧与安儿骑马离开,重新走进王府大门,没有回寝室,而是径直来到沈芳洲的书房。 原本是想和他说几句话,结果侍卫告诉他,沈芳洲正在与秦观和沈九议事。 知道几人讨论的肯定是大月国勾结判贼之事,她没有进去打扰。 回到房中将需要的教案准备好,杜若洗了澡躺到枕上,一时间却是没有睡意。 按照漫画里的原剧情,与大月国勾结的是叶氏。 可是,那并不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而且叶氏勾结的也不是大王子布日德,而是二王子阿日善。 自她穿越之后,剧情早已经逐渐偏离原轨,这次与布日德等人勾结的人到底是不是叶氏呢? 房门轻响,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 杜若抬起脸,借着桌上留下的那一盏烛光,只见沈芳洲正小心地挑起帘子走进来。 四目相对,他动作放松,眉眼也软下来。 “还没睡?” “睡不着。”杜若撑臂坐起身,“你们查清楚是谁与布日德勾结了吗?” 沈芳洲侧身在床边坐下,帮她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还没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应付之策,不管对方是谁,必是有来无回。” 杜若点点头,抬眸向他一笑:“谢谢。” 知道肯定是杜钧向她说明,沈芳洲淡淡扬眉:“不过就是一套枪法而已,没人学就是费纸。” 杜若伸过右手,扶住他的胳膊:“你喜欢小孩吗?” 沈芳洲微怔:“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要是你不反对的话,等一切平定之后,我们可以收养几个孩子,这样……沈家枪法就后继有人了。” 杜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以免伤到对方的自尊心。 沈芳洲已经净了身,不可能再有子嗣后人。 刚刚送走杜钧的时候,杜若就在想。 或者,以后…… 如果他不死,她也能活下来,他们可以收养几个孩子,他可以把沈家枪法教给他们,她教给他们治病救人的医术,也算是这辈子没白活。 看沈芳洲没出声,杜若也知道,这个问题对他有点突然。 “其实我就是说说,也不用着急,等以后再说。” 毕竟,她能活多久还很难说,沈芳洲的病,她也没查清楚。 两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死神的长剑,有没有以后还要两说。 第261章 钝钝地微疼 沈芳洲微凝着眉,沉默不语。 知道他是极自尊要强的男人,担心是自己不小心触到他的伤心处,杜若迅速改变话题:“你饿不饿,桌上有点心和茶,我去帮你拿?” 沈芳洲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杜若抬眸,正对上他的视线。 手掌移过来,沈芳洲的拇指轻轻地抚过她的侧颊:“夫人喜欢孩子吗?” “我……”杜若迟疑一瞬,随后皱眉,“我才不喜欢,天天叽叽喳喳,有事没事就哭,烦都烦死了。哪有我们两个大人一起清静?” 这一句,倒不光是为了哄他开心,也确实是她的实话。 实习时她跟老师呆过一段时间的儿科,对自己的病人,她可以保持耐心,但是诚实地说,她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子,哭哭闹闹地难哄,又没有道理可讲。 毕竟,没有几个孩子,像楚南睿那样懂事。 只是因为心疼沈芳洲,她才会提出收养的事,希望能够帮他把沈家枪传下去。 沈芳洲唇角微微扬了扬:“我不喜欢别人的孩子。” 杜若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回他一笑,“那我们就不养。” 男人的指尖从她的侧颊移过来,滑过她的唇瓣。 常年习武,他的手上有一层硬硬的薄茧,扫过皮肤,钝钝地微疼,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异样的撩动。 杜若下意识地吞咽一次,抿了抿微涩的唇。 “那就……睡吧!” 男人的手指并没有移开,而是微微上扬,抬起她的下巴。 凤眸微眯,对上她的。 那眼神锋利而灼热,似乎能将她看穿。 杜若的脸热起来,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睫毛。 “看什么呢?” 男人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来,将唇印上她的。 心脏,猛然收紧。 她像风中落叶似地轻轻颤了颤,然后闭上眼睛。 这是第一次,她没反抗也没挣扎。 无处安放的手臂,别扭地换了几个姿态,碰到他的颈,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就伸过手臂圈住他。 杜若以前没有谈过恋爱。 上学的时候,她太过优秀,连跳几次级,同班的学生大多都比她大。 同学们情窦初开的时候,她还太小。 等她读博的时候,同学们又比她大许多,甚至还有不少都已经结婚了。 工作后,她很快就做出成绩,破格升任主任医师,还在大学里带研究生。 女孩子太过优秀,会让平庸的男人望而却步,那些能够与她实力匹配的男人们,大多都已经成婚,甚至有的孩子都能打酱油。 也曾有几个二代试图追求她,她又看不上他们,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 那时候的杜若,有钱有颜,有事业有追求。 爱情于她,不过就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无伤大雅。 以前总觉得,小说里的爱情就是骗人的,世俗的爱情哪有那么多浪漫心动? 她从来没想到,只是一个吻而已,竟然可以让她如此心悸而沉迷。 那一刻,她完全沉溺其中。 男人的指尖,却不满足于此。 乘胜追击,一步步…… 攻城掠池。 262 如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困兽 白色中衣推在颈下,肌肤如新雪。 肚兜上的绣花被揉皱。 春夜枝头,凸起一颗红豆。 描金红绸被子早已经被扯开,怕冷的人这会儿也已经感觉不到冷,反而似乎是被火烤着,被焰蒸着似的。 男人的长发丝丝凉凉地垂下来,与她的纠缠在一处,分不出彼此。 杜若的手掌伸着,只觉得心里空得厉害,想要抓住点什么,偏偏掌心里空无一物。 好不容易,摸索到他的袖子。 指尖便如长了眼睛似的,从男人宽敞的衣袖钻进去,抓住他结实的小臂。 “芳洲,芳洲……” 她下意识地唤着他的名字,语气沙涩,像个她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一个名字,却有无数层的意义。 像是饥饿的小兽,撒娇着乞求。 不够,还不够啊! 男人却突然放开她,大红绸被拉回来,覆住一片新雪。 “夫人……早点睡!” 沈芳洲猛地站起身,大步离开。 脚步声远了,门上的珠帘依旧还在剧烈晃动,发出一片细碎的声响。 杜若缩在被子里,心跳如雷。 愣了一会儿,她猛地站起身,胡弄扯好身上的衣服,抓过一件外袍披到身上。 汲上软鞋的时候,腿还有点软。 跌跌撞撞追出来,杜若一路追进浴室。 “芳洲,我……” “别进来!” 屏风内,男人低喝。 她收住脚步,停在屏风外。 隔着屏风,只能看到男人的影子,映在屏风绘着山水画的绢绸上。 “我……我……”连说几个“我”字,后面的话她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踌躇几次,只是化成三个字,“对不起!” 怎么就忘了他是个阉人?! 屏风上的影子,静止不动。 好一会儿,沈芳洲才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只是声音还微微有些哑。 “你去睡吧,不用等我。” “好。那我先去睡了,你……你也早点休息。” 杜若转过身,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怕伤到他,只好轻手轻脚地离开浴室。 嘭! 拳头挥出来,砸在屏风中间的隔柱上。 上等的黄花梨木,应声断裂。 绢绸也随之断开,断口处,露出男人的半边俊脸。 凤眸殷红,如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困兽。 …… 那一晚,沈芳洲没有回房。 甚至连接下来的几天,杜若都没有见到他。 沈芳洲太忙了。 国事政务要他处理,春猎的日子越来越近,月知国那边的动静,京城里的风吹草动…… 整个大楚国的江山天下,都在他一人肩上扛着,他是没有太多时间风花雪月的。 杜若也忙。 夫子韩景儒的病情已经没有大碍,她不必再往国子监跑。 太医院这边的课却需要暂停一顿时间,杜若只借口江南老家有急事需要处理,需要回去一趟。 与百草先生商量后,她决定先将接下来的课整理成书册,供大家自学。 乌氏药铺这边,丹丸都已经赶制出来,义诊的事情她也要准备。 转眼间,便是休沐日前晚。 写完最后一行字,杜若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起身将写好的教案整理好。 263 沈芳洲我不在乎 这几天加班加点,她已经将第一部内容整理完,接下来只需要交给百草先生,印制成书就可以供学子们自学。 因为这个时代的科技有限,许多手术大家是不可能完成的。 学子们有百草先生教授的经验,如果能把这书本吃透,一些简单的小手术便不再是问题。 将手稿收进空间,她起身熄了灯,披上外袍从书房出来。 院门处,有人抬阶而下。 玄色衣袍上的金色暗纹,在月光下闪动着微光。 是沈芳洲! 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看到杜若,沈芳洲明显有些意外。 已经是三更过半,她竟然还没睡? 微微停顿,他转身走过来停在她面前,帮她拉拉外袍。 “怎么还没睡?” 男人的眸子里血丝明显,眼圈下淡淡的青,很明显最近都没休息好。 杜若站在台阶上,平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躲着我?” 沈芳洲微微垂眸:“最近琐事太多,冷落夫人了。” “撒谎。” 杜若不客气地揭穿他。 就算他再忙,也不至于连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真的忙到没空见她,又何必晚上匆匆回来又离开,她睡着了不知道,门房和下人们可是知道的。 沈芳洲没出声。 杜若伸过手臂,轻拥住他的肩膀,唇就凑到他耳边。 “沈芳洲,我不在乎。” 这几天,她一直晚睡,不仅仅是因为有事要忙,也是在等他,就是想要和他说这句话。 男人的背,僵了僵。 片刻,他伸过手臂,紧紧拥住她。 杜若侧脸,手指轻轻捏捏他的脸颊,语气调侃:“以后,你可要对我好一点哟?” 沈芳洲对上她的眼睛,郑重点头:“一定!” 将头靠到他的肩上,杜若张唇打个哈欠:“好困。” 为了等他,她一天比一天熬得晚,今天这会儿都已经是凌晨时分。 沈芳洲没说话,只是稍稍弯身,将她横抱起来,送回房间安顿到床上,侧身坐到她身侧。 “我一会还要进宫早朝,只能坐在这儿陪你一会儿。” 杜若没说话,只是换一个舒服的姿态,侧身躺到枕上,静静地注视他片刻。 “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去哪儿?” “春猎。” “你不必前往。”沈芳洲抬手将她的碎片理到耳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我会安排人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到时候会有监察司暗司日夜守护,保你平安无事。” “可是……”杜若坐起身,“若是我不去,他们会起疑的。” “我会让花四娘将人易容成你的样子。” “不行!”杜若握住他的手掌,“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许任性。” “我不是任性。”杜若正色凝视着他的脸,“别忘了,上次你的命可是我救的,而且现在我有能力自保。” 找人易容成她的样子并不难,但是有谁哪个女有,能在他身边装得像她? 现在敌暗我明,万一对方警觉,到时候自然会生出太多变故,她怎么能让他独自一人去冒险?! 沈芳洲还要再说什么,杜若抬起手指按住他的唇。 “我们是夫妻,应该同舟共济!” 第264章 264 当初刚入宫时的少年郎 夫妻! 这两个字,重重敲打在沈芳洲的耳膜,也响在他的心上。 抬起右手,轻轻压下那只压在他唇上的手掌,沈芳洲语气低沉。 “好。” 杜若放了心,重新躺回枕头。 男人帮她拉拉被子,轻轻抚过她的发。 “等你睡着我再走。” 她乖乖闭了眼睛,安然入梦。 沈芳洲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确定她睡着了,男人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灭了灯走进未亮的星夜。 片刻,车马启程,赶往皇宫。 沈芳洲骑在马上,抬眸注视着天空中那颗明亮的启明星。 “一会儿下了早朝,让小川子来见本王。” 小川子? “是!” 沈九嘴里答应,心下却满是疑惑。 沈芳洲刚入宫的时候,宫里有个老太监叫徐明,曾经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那老家伙收了好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当干儿子不说,还豢养着好几位美婢。 沈芳洲入宫之后被徐明看中,收在自己的身边。 所有人都认为,老东西肯定会把沈芳洲糟蹋了。 那晚,少年沈芳洲用一根别发的竹簪子抵着徐明的咽喉,给他两个选择。 要么,死。 要么,护着他,作为回报,他会把徐明捧上高位。 不知道是真的怕死,还是看中沈芳洲的狠劲,徐明选择了后者。 沈芳洲也确定没有让他失望,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得到太子宠信,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甚至与太子结拜为兄弟。 徐明也因为他水涨船高,不管是在宫内宫外都可呼风唤雨。 之后不久,沈芳洲亲手将太子送上皇位。 新皇登基那晚,徐明设宴款待宾客,宴席上沈芳洲亲自为他敬酒,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儿,一刀捅穿了徐明的心脏。 徐明的一众亲信,无一逃过一死。 唯一的例外,就是小川子。 小川子与沈芳洲同年,与他一天入宫,男生女相,也是被徐明一眼看中的人。 沈芳洲不胆没杀他,还将他安排在宫中的一处别院,有人伺候,锦衣玉食,过着主子一样的逍遥日子。 因此,私下里,还曾经有一些闲话,说是二人之间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沈九当然清楚,自家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也好奇,为什么他要留着这么一个阉人。 沈芳洲去早朝,沈九就传令下去,等到沈芳洲下早朝到御书房的时候,一身锦衣的小川子已经在等他了。 站在书桌前的这位年轻小太监,平日里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但是今天,不同。 站在沈芳洲面前的小川子,干干净净得就像是当初刚入宫时的少年郎。 “千岁让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沈芳洲侧身入坐:“本王要你教我一件事。” “我?”小川子嬉笑,“这倒奇了,奴才哪会什么东西值得千岁学的?” 沈芳洲平静地抬起脸:“本王想知道,如何取悦女人?” 小川子怔了怔,低笑:“没想到,千岁爷也有需要取悦别人的时候。” 男人眯眸。 小川子忙着敛了脸上的笑:“但凡奴才知道的,全告诉千岁就是。” 265 你这比江湖骗子还唬人 乌家药铺,彩旗招展。 高高挑起的布帘上,“义诊”两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京城里铺子开业,大多都会搞搞活动,什么敲锣打鼓舞狮子,打折之类的更不用说。 但是“抽奖”,而且最高资金高达一千两,放眼整个大楚只怕也是头一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传十,十传百…… 乌柏刚刚指挥着几个请来帮忙的伙计把桌子摆出来,外面看热闹的看病的已经挤满整整一条街。 “抽奖真的假的。” “你们骗人的吧,真给一千两银子啊?” …… 人们七嘴八舌地问。 杜若从药门里走出来,环视四周,向两个帮忙的伙计招招手,盖着红绸子的箱子被抬出来摞在桌子上,她走上前去,一把揭开红绸,银锭被阳光映亮,晃疼人们的眼睛。 “乖乖,我还是头回看到这么多银子。” “一千两,我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 “谁说不是!” …… “诸位父老乡亲。”杜若站在银子桌前,环视四周,“今天多谢诸位捧场,凡义诊者,皆有礼物。大家的名字会写在纸上装进这个抽奖箱,等正午时义诊结束,我们会从当日的患者中抽取一份,这一两千银子就是他的!现在,需要义诊的乡亲请到这边排队。” 大家原本还以为,这不过就是噱头,没想到真的是白看病还给钱,有病没病的都是一窝蜂地冲过来排队。 好在杜若早有准备,提前就已经安排好伙计照看,现场乱而有序。 收回目光,杜若拍拍乌柏的胳膊。 “干活吧,乌老板!” 乌柏之前还担心,义诊现场人不多,杜若的这些安排都会落了空。 眼看着这门前人挤人的热闹场面,心下也是难免有几分激动,当即向站在旁边的管家刘伯一笑。 “刘伯,辛苦啦!” “放心吧!”刘伯笑呵呵地应着,“您和苏先生负责义诊的事情,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杜若坐到桌前,第一位病人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妇人,被儿子搀扶过来。 “苏大夫,我们早就听说您医术高超。前两天,我才从乡下把我娘接过来的,昨天去太医院您不在,今天一定辛苦您给好好看看。” 杜若笑着点点头,“老人家哪里不舒服?” “总说肩膀疼,手麻,严重的时候胳膊都抬不起来。” “多少年的老毛病了,看了也没用。”当母亲的并不肯坐,“咱们别看了,浪费钱。” “大娘,我们义诊不收钱,药费也不用的。”杜若笑着开口,“而且还会送你十斤米。” “真的?” “真的!” “那我就看看。” 杜若仔细为老人家做了检查,很快就心中有数。 不是大毛病,老人家常年纺线,造成颈椎错位以至压迫神经。 杜若站起身,将老人家身子扶正,吩咐乌柏扶住老人家肩膀,两手扶住老人家的头转到一侧,她手指用力猛地一压。 “好了。” 好了?! 不要说是围观众人,就是看病的老人家都是疑惑地站起身。 “什么神医啊,你……你这比江湖骗子还唬人,我贴了那么多膏药都不管了,你按一下就能好……”老大娘嘴里吐槽,伸手抓着靠在桌边的拐杖就要走,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咦,我的胳膊……怎么不疼了?” 第266章 活菩萨 刚刚听着老大娘说杜若是骗人,四周排队的没排队的,都好奇凑过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谁是江湖骗子?” …… 乌柏只担心出事,迈步想要上前。 杜若伸出手臂挡住他,脸上依旧是一脸淡然。 “大娘,您的胳膊,到底疼不疼了?”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位大娘身上,老大娘抬抬胳膊,转转头,又抬抬胳膊,满是岁月风霜的脸上,绽出一片喜色。 “真是神了,怎么一点也不疼了?” 旁边当儿子的也是喜出望外,“娘,真的好了?” “好了好了,全好了!”老大娘抬起左手,拍拍右肩膀,“几十年没觉得这胳膊这么轻松了,神医,真是神医啊!” 自家母亲这病已经有多年,当儿子的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就是想要过来找杜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这么灵。 看平日里胳膊都抬不起来的母亲,那么轻松地动着胳膊,他也是一脸喜色。 “苏先生!”从身上摸出一个半旧的钱袋,他两手捧着送到杜若面前,“一点小钱,您别嫌少!” “我们今天是义诊,一文钱也不收。”杜若笑着将对方的手推回去,又乌柏递过来的一盒丹丸递过去,“这是我们乌家铺药的清热丸,头疼脑袋就吃上一粒,您收好。”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一回,不要说是当儿子的,当娘的也是一脸汗颜。 老实巴交的庄嫁人,看病没掏钱已经是占了便宜,哪还意思再要人家的药? “还有十斤米,您就拿着吧!”刘伯将伙计装好的米袋,塞到当儿子的手里,“要是您觉得苏先生这病看得好,以后帮我们多向乡邻介绍介绍就行了!” 老大娘捧着药,感动得热泪盈眶,抱着药盒用袖子沾沾眼角:“活菩萨,今天可真是遇到活菩萨了! 当儿子的也是不住地感激,原本是想下跪被杜若拉住,最后还是坚持给杜若鞠了躬。 杜若还提醒对方留下地址和姓名抽奖,对方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占她的便宜,连连道谢之后扶着老母亲离开。 第一个病人开了一个好头,那些没有听说过杜若的人,对这位年轻的大夫也是多了不少信任和期待,接下来的义诊也就顺利多了。 来看病的大多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毛病,毕竟有大病的也不会特意等义诊的时候。 大多就是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或者咳嗽气喘之类的顽疾。 杜若因病施药,或是开几盒乌家药铺出产的丹丸,或是开药加行针,还要再叮嘱对方到太医院义诊处坚持针灸治疗。 不知不觉,已经是接近正午。 原本有些人是不相信杜若的医术,或者以为会送钱送米就是假的。 现在这病人真的看了病,还拿到米和药,自然是越传人越多。 这样排下去,别说正午,天黑都看不完。 乌柏向两个伙计招招手,正准备吩咐他们通知大家不要再继续排队。 人群外,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嗓音:“救命,苏大夫、乌公子,快救救我们家老头子。” 第267章 嘴唇指甲都已经泛紫 有人一边尖声喊着,一边就推推搡搡试图挤入排队的人群。 已经排了半天队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让的,两个很自然就争执起来。 “挤什么挤?” “我看病,看病!” “看病往后排,我们都排了一个时辰了,凭什么先给你看?!” “我们认识乌先生和苏大夫。” “认识也不行,大家先来后道!” “就是,别倚老卖老……” 眼看着这边一片骚动,乌柏快步迈下台阶。 “大家别吵,怎么回事?” “乌先生!”一只手从人群中伸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是别人,正是乌柏的房东宋家婶子,“快,快……救救我家老头子。” 她话音刚落,人群突然向四周散开。 乌柏转过脸,只见空出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自家房东宋大叔,男人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张着的嘴里还吐出白色的泡沫。 “宋大叔!”乌柏惊呼一声,快步冲过来扶住他的胳膊,“这是怎么了?” “老头子!”宋婶子也尖吼着冲过来,“你别吓唬我啊,老头子,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杜若也听到这边的动静,看到宋大叔情况不对,她放下手头的病人,大步奔下台阶。 “你们别乱动,我来看看,大家退后!”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乌家管家刘伯也跑过来,用手示意众人四下退开。 围观众人也看出宋大叔这是急症,没有再急吵什么看病先后,都是主动退到一边,给杜若让出一块空地。 翻开眼皮,看看宋大叔的瞳孔,杜若扶住老人家的肩膀,让他侧身躺着,以免吐出来的秽物呛进气管引起窒息,一只手扶住他的腕脉,人就看向宋婶子。 “什么时候起得病?” “早上还没事,刚刚吃了饭,他原本说也要过来排队领米抽奖,结果……”宋婶子抹一把眼泪,“刚放下饭碗就说肚子绞疼……” 话未说完,宋家婶子突然皱眉捂住自己的肚子,痛苦地跌坐在地。 “哎哟,我的肚子……疼……好疼!” 杜若一看这情况,就已经猜到大概,一把抓住宋婶子胳膊:“你们早餐吃得什么?” 宋大叔的表现不像是癫痫发作,更何是两口子同时犯病,大概率是中毒。 “就是……白……白米粥!”宋婶子勉强说出这几个字,人就无力地靠到杜若身上,也抽搐起来。 “乌柏,配胆矾水,你们几个帮我把人抬到上面。”杜若利落地将宋婶子的头歪到一边,嘴里就在吩咐几人,“刘柏,你到宋婶子家去一趟,把剩下的粥取一些来。” 众人迅速行动,等到众人将二人抬到台子上的时候,乌柏也配好胆矾水,分别给二人灌下催吐。 时候不大,两人就已经开始相继呕吐起来。 刘柏也抱着半碗剩粥从宋婶子家回来,杜若接过粥水,仔细闻看,并没有嗅到什么异样的味道。 难道她判断有误,不是中毒? 她还在沉思的时候,胡同里李婶子已经哭着喊着抱着自家孩子冲过来。 “苏大夫,快救救我闺女!” 不大的孩子,小脸铁青了无生气地躺在母亲怀里,嘴唇指甲都已经泛紫。 第268章 没人 “苏大夫!”李嫂子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到杜若面前,“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闺女啊!” “您快起来!”杜若将孩子接过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告诉我孩子早上吃过什么东西?” “早上她起床就喊饿,我就给她煮了一碗面,她说好吃一口气吃了一小碗,连汤都喝了,刚开始喊肚子疼我还以为就是吃多了顶着食,也没在意,谁想到……” 说到最后,李嫂子一脸自责,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杜若皱眉。 这孩子的症状,毒已进入内脏和血液,这时候只靠着催吐和促排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是在现代,需要血液灌流等操作来去除血液中的毒。 但是眼下,她手里没有这种设备。 唯一的办法就是,查明他们是具体中了什么毒,然后用相对应的化学物质中合掉这种毒素。 “乌柏,帮这孩子催吐灌肠。”杜若端起桌上的粥碗,“我去里面配药。” 快步走进药铺后院,她反手将门闭紧上闩,端着粥碗进入空间,迅速地提取一些粥样品放下仪器下进行分析。 药铺门外,抢救还在继续。 宋家两口子发病较晚,经过催吐之后已经有所好转。 那孩子已经毒入血液和内脏,简单的催吐和灌肠当然不再想什么作用,小家伙脸色越来越暗,呼吸也是越来越微弱。 “什么神医啊,这么半天药还没配好!”人群中,一位蓝衣男子鬼鬼崇崇地看看左右,大声地嚷嚷起来,“治不好就早点说话,把人家孩子耽误了你们赔得起吗?” 旁边的同伴向他点点头,大声附和:“就是,好苏的,你怎么还不出来啊,你不是神医吗?” 两人这一带头,不少人也都跟着嚷嚷起来。 李嫂子抓着自家姑娘发凉的手掌,看向乌柏:“乌公子,我这孩子还有救吗?” 乌柏皱着眉,没出声。 眼下,孩子已经是气若游丝,明显是中毒已深。 这话头他怎么敢接? 从他的表情里,李嫂子已经猜到几分,抱住女儿失声痛苦。 “童童,我苦命的童童啊,娘该死,娘为什么非要给你吃面啊……都怪娘,都怪娘啊……” “公子!”刘伯看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心下也是十分同情,“苏公子怎么还没出来。” “别急。”乌柏心下着急,却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慌,“你进去看看,不要催他。” 突发的中毒事件,要弄清楚是什么毒,再确定有什么解。 只凭着一碗粥想要弄清楚对方是中了什么毒,谈何容易? 哪怕是对药性一向了解指掌的乌柏,也无法判断三个人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刘伯点点头,转身跑到后院,推了推门,门闩着推不开。 “苏公子,苏先生?!” 他连叫几声,都无人回应,当下跑过去抱来一个板凳,踩着趴上窗子,向里一看,吓出一声冷汗。 没人! 刘柏心下一慌,忙着跑回来:“公子,里面……没人! 旁边的人听到耳中,顿时炸了锅。 “姓苏的跑了!” “他娘的,治不好就跑了,这还是人吗?” 第269章 好手段 蓝衣男子看看左右,冷冷一笑,挥着胳膊就喊起来。 “这种卑鄙无耻之徒的药店,留着干什么?!” “对!”另一个上前一步,一把推倒义诊桌,“给我砸了!” “砸了这破店!” “草菅人命的庸医,给我砸!” …… 两人一带头,众人都吵嚷起来,推桌子摔板凳的冲上台阶,就要往店里冲。 对面茶馆二层,临街的包间里。 一身素白孝衣的轻烟,一手撑着下巴,斜睨着对面药铺前的情景,唇角扬起冷冷一笑。 “京城名医,哼……这次我就让你在京城再也混不下去!” 副手从窗外收回视线:“既然这苏木可能与药谷有关,她会不会找到解毒的法子?” “哼!”轻烟冷血,“这可是家父毕生所学,研究出来最毒的药,别说是她,就算是药谷大长老池砚,只怕也回天无术。” 副手低低一笑:“姑娘果然好手段!” 轻烟傲慢地扬扬下巴,将杯子送到唇边啜了一口,“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好戏就是。” 这次的事件,都是轻烟一手安排,目的就是为了针对杜若。 现场的百姓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对方手里的枪。 其中一个汉子,用力推开乌柏,带一个带头挥着挡门的木棍冲进店门,挥手就要往柜台上的药盒上砸。 “住手!” 一声厉喝,从柜台后面传出来,振聋发聩。 汉子举起的木棍,悬在空中。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挑帘迈进来。 “苏……苏大夫?” 跟在汉子身后冲进来的众人也都停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疑惑。 不是说人跑了吗?! “诸位乡亲放心,苏某绝不会丢下自己的病人。”杜若无视那只悬在面前的木棍,推开柜台上的隔门走出来,“乌柏,新鲜断肠草!” 断肠草? 乌柏下意识地跑过来,拉开药柜最下层的一个抽屉,送到杜若眼前。 “在这儿!” 杜若伸手从里面抓了一把新鲜的药草,塞进碎药用的小瓷坛里,迅速用木杵捣了几下,抱着小药坛就冲出来。 难道…… 乌柏吓了一跳,忙站追出门来。 “师傅,您这是?!” 杜若抱着小药罐冲出来,“李嫂子,快,把孩子嘴分开。” “苏大人?”李嫂子眼看着她重新出现,一对泪眼里现出几抹希望的亮芒,“您……没走?” 杜若哪有心情和她废话,走上前来,她抬手捏住孩子的下巴,抓过一把小勺子盛出药汁灌进孩子嘴里。 “大家可看清楚了!”蓝衣男子厉喝,“这可是有毒的断肠草,大嫂,他这是想把您的孩子毒死啊!” 李嫂子身子一缩,下意识地将孩子护在怀里:“苏大夫,这……这真是毒药?” “孩子的毒已入血和内脏,唯一的办法就是有毒攻毒。”杜若端着小勺,语气平静而低沉,“若是苏木此药无用,您砸了我的药店和招牌。” 李嫂子看看怀中已经的女儿,再看看杜若,哭着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向后侧了侧身。 杜若上前一步,将药灌到孩子嘴里。 第270章 血口喷人 “恭喜宿主,救治成功……” 系统的声音还没有结束,人群外已经响起急切地声音。 “乌公子,不好了,老白家两口子也中毒了。” “乌柏,多拿些药草来,取汁给大家喂下。还有……”她略一沉吟,“刘伯,你带人去看住巷子里的水井,通知大家暂时不用食用井水,我怀疑这井有问题!” 老宋家是喝粥,这孩子是吃面,老白家就在药铺后面,与宋家对门,三家两家巷头一家巷尾,却有相同的症状,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家共用的水井有问题。 “好!” 众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迅速地行动起来。 乌柏带着几个伙计去取来店里库存的鲜药草,刘伯则带着一个伙计跑去巷子里,刘伯亲自去看井,那伙计就大声呟喝着跑进门去,通知其他街坊邻居不要食用已经打来的井水。 这功夫,宋嫂子两口子已经最先清醒过来,看看自己,再看看对方,都是心有余悸。 原本了无生气地躺在诊台上的小女孩,咳嗽一声,吐出一团青绿的异物,也渐渐地有了生气。 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老白家两品子也被众人抬过来,灌了药。 因为是大人,比孩子身体强健些,也渐渐地清醒过来。 杜若不敢放松,仔细为众人把了脉,做了检查,确定没有因为毒物严重地影响到内脏,这才暗松口气。 幸运的是因为今日药铺做活动,不少邻居都过来排队抽奖,有的根本就没吃早饭,要不然中毒的人只怕还要更多些。 四周,人们亲眼看着杜若起死回生,都是赞叹不已。 “真是神医啊!” “谁说不是,万幸有苏先生,要不然这几口子就完全了。” “不光他们,这些街坊邻居也全完了!” …… 若不是杜若,又有谁知道井水有问题? 这里的两条巷子的人家,都在这里取水。 真要是喝了,岂不是全部死路一条? 一位也住在巷子里的男人走上前来,一脸感激地向着杜若行礼,“多谢苏先生救命之恩!” “多谢苏先生!” …… 他一带头,原本就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还有那些闻讯赶过来的街坊领居都是主动向杜若道谢。 杜若站起身向大家回了礼:“乡亲们客气,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医者份内之事,至于这水井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会仔细查看情况,这几天大家可以先到附近的水井取水使用。” “苏先生!”人群中,蓝衣男子大声开口,“在下有一句,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请问。” “这么短的时间,苏先生如何知道是水井有毒,又如何知道这井里是什么毒?” 不等杜若回答,那人已经阴笑一声,“依我看,这毒分明就是你下的。否则,这么厉害的毒,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解毒的办法?” 旁边的同伴立刻大声附和:“没错,就是他,他故意往井里下毒,要不然,他一个普通大夫怎么会解这么厉害的毒?” 第271章 狗急跳墙 乌柏气得脸色铁青,上前一步就要与二人理论。 杜若伸臂拦住他,向二人的方向转过脸:“二位如此信誓旦旦,为何要藏在人群中,不如到前面来与苏某理论?” “对啊,有种你出来说话!”乌柏愤然道。 “出来就出来!”蓝衣男子大步走出人群,站到台阶下,“苏大夫,你倒是解释啊?” “我之所以判断是井中有毒,是因为中毒者处于不同的位置,也不曾吃过相同的东西,唯一有关系的就是巷子里共用的水井。”杜若有条有理地说明自己的推理,四周众人都是赞同地点头。 蓝衣男子轻哼,“那我还要请问先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毒药是什么,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找到这么厉害的毒药的解毒之法?” “没错,这毒就是你下的,你别绞狡辩了。”另一个同伴也站出来,“乡亲们,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他就是故意下毒,要不然这么厉害的毒药,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解毒的办法?” “说得没错!”蓝衣男子大声喝问,“大家都是共用一口井水,这么多街坊领导中毒,怎么药铺里一个中毒的都没有?” 受二人蛊惑,围观的众人也开始将信将疑。 刘伯气得老脸通红,“你们胡说什么,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是,乌某是什么人品,大家是清楚的,我们绝不会做这种事!”乌柏也跟着大声开口,“别人不知道,几位邻居应该知道的吧?” “没错,乌公子不是那种人,我们家姑娘生病,就是他免费给的药。” “我也相信乌先生!” …… 不少受到乌柏恩惠的领居主动帮腔。 面对这些杜若却始终保持着平静,观察着这两个男人。 很明显,对方是故意来找茬的。 苏木这个身份,在京城里得罪过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好了!”见双方越吵越烈,她扬起声音打断对方,“苏木自认问心无愧。既然二位一直说这毒是我下的,那不如……大家一起到官府走一趟,如何?” 两个男人都是一怔。 身为修罗门下的喽喽,他们的身份自然是经不起官府查证的。 “别以为你认识官府的人,就拿当官的压我们!” “就是,毒就是你下的!” “二位不信普通官员,我们可以直接去大理寺!”杜若迈下台阶,双眸逼视着蓝衣男子的眼睛,“难道……二位心虚不敢?” 蓝衣男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杜若扬起声音。 “刘伯,马上报官!” 不等刘伯回应,蓝衣男子上前一步,就要对杜若发难。 杜若早有防备,两只飞刀已经握在指间。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声娇叱,在杜若的飞刀出手之前,一只椅子斜飞过来,正撞在男子右臂。 红影一闪,众人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蓝衣男子已经被人踢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台阶上。 同伴见势不妙,转身想逃。 刚刚钻进人群,衣领已经被一只如蒲团般的大手抓住。 下一瞬,人就飞回来,砸在同伴身上。 272 一群棒槌 一片惊乱在短短的瞬息之间,重新归于平静。 两位随行的副将冲过来,一刀一个指住蓝衣男子和他的同伴。 云清泓理理微乱的红色战袍衣袍摆,关切地看向杜若:“清泓来迟一步,苏先生可曾受伤?” 杜若合指将飞刀收回空间,笑着摇摇头。 人群中铁塔一样的大将军云猛也推开众人走过来,上下打量杜若一眼,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了心。 转过脸,他环视四周,一对豹眼凶巴巴环视众人:“一群棒槌,人家救了你们的命,你们还怀疑苏先生,良心都让狗吃了?” “云猛,不得无礼!”云清泓喝住他,走上前来,向众人一抱拳,“父亲乡亲们,在下云家云清泓,清泓愿意以性命担心,苏先生绝非下毒危害乡邻的卑鄙小人。” 云家世代英烈,在京城素有口碑威望。 即使是不认识她的,只看这一身红衣的女将军,也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说!”云猛一把拉想蓝衣男子,“那毒是不是你下的?” 蓝衣男子此时落在下风,早已经没有刚才的嚣张,“误会误会,就是一场误会,是我们错怪苏先生,我们……认错,认错!” “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你们一句认错就行了。”云清泓沉着脸,向副将挥挥手,“马上将这二人呈交大理寺,请白大人亲自审理。” 若不是杜若及时发现水井有毒,到时候可能这两条巷子的居民都要受其所累,那可是百十条人命。 两个副将一手拉起一个要走,斜下里突然传来利物破空声。 “小心!” 云清泓惊呼一声,飞身过来将杜若扑倒在地。 噗噗噗! 几只弩剑射过半空,两只射中蓝衣男子和他的同伴,一只擦着云清泓的胳膊掠过,一只射中抓住蓝衣男子的副将肩头。 “云猛,保护苏先生!” 娇喝一声,云清泓顿足起身,斜掠而起。 “杀人啊!” “快跑啊!” 人们眼看着事有变故,惊呼着互相推掇着四处逃窜,奈何现场人实在太多,眼看着就要形成踩踏事故。 杜若利落地踩上椅子,抓起一旁开奖准备的锣锤,重重敲在金锣上。 一声锣响,震憾人心。 “不想死的全部给我抱头蹲下!” 女孩子的厉喝声,在锣音之后响在每个人的耳膜。 慌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抱着头,原地蹲下身缩成一团。 看看左右并没有什么异样,众人慌乱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稳住众人,杜若转身扶住那个受伤的副将。 弩箭上,有明显的青紫色,还有淡淡的腥味。 “箭上有毒,不要乱动!” 杜若取出身上备用的解毒药丸,塞两颗到对方嘴里,顺手又抓过一只手帕让对方咬住。 “忍着点!” 箭上有毒,没有时间上麻药了。 拨出对方的腰刀,她挥手一刀,确断带倒刺的箭尖,猛地用力将箭从对方伤口拨出来。 此时,云清泓已经冲进对面茶楼临街的包厢。 包厢里,不见人影,门帘飘动,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很明显,刚走! 第273章 以身试毒 云清泓冲出店门,只看到慌乱地缩在一角的茶铺伙计,脸色苍白地向着斜对面的方向一指。 掠过廊道,云清泓按照对方指点的方向冲出对面的窗子。 隔着层层屋脊,只看到两个身影无声地消失在一颗大柳树后面,这么远的距离自然不可能追上了。 担心杜若安全,云清泓折身回来,重新来到药铺门外。 此时,杜若已经为受伤的副将处理好伤口,正进行最后的包扎。 “他怎么样?”云清泓担心询问。 “弩剑有毒,不过我已经帮他服过解药的药剂。”杜若利落地将纱布打结,伸手为那副将把了把脉,“不用担心,没有大碍。” “乡亲们!”云清泓站起身,“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是有人故意陷害苏先生,这件事情清泓会着人查探清楚,为防万一,诸位先请回吧!” “大家不要慌,慢慢走。” 刘伯和几个伙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忙着站起身,指挥着大家离开。 门前挤得满满当当的人,渐渐地散开走远。 伙计们收拾散落在地的桌椅,云猛去通知官府里的人来处理死尸,杜若将云清泓等人请到房内入坐:“几位稍稍休息,我去看看这口水井。” 云清泓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谁也无法保证,对方还留没留人手伺机而动,杜若一人行动,云清泓自然是不放心的。 “我也去看看。”乌柏也起身跟过来。 三个人一起走进巷子,来到巷子后侧的水井附近。 留在这里的伙计,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还在这里尽职尽责地看守。 旁边站着不少闻讯赶过来的街坊邻居,负责这几条巷子治安的里长也已经被人找来。 因为水井在巷子深处,外面的骚动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杜若吩咐着伙计打了一桶井水,小心地取一些水样装进准备好的小瓷瓶,又将乌柏带来的药汁倒入井中。 “恭喜宿主,成功解去井水之毒,挽救百姓三百四十六人,顺利升至第五级,特别奖励生命时长360小时……” 杜若捏着水瓶,扯扯唇角。 这些天来救人不少,升级却遥遥无期。 没想到,对方陷害她一招,竟然成全她顺利升级。 “苏先生,这井水还能用吗?”里长站在旁边,脸上写着愁容。 附近两三条巷子都是吃这口井的井水,要是这井封了,就要到几条街之外担水。 一天两天还好,年轻小伙子还好,这巷子里都是老住户,不少都是老人,天天担水可是吃不消的。 “里长不用担心,刚刚我们已经加过解药,井水之毒已解。” 对自己的药,杜若有信心,更何况系统都提示过,肯定不会有错。 “真的假的?”站在旁边的一位百姓,明显有些不相信。 杜若扬扬下巴:“打水!” 伙计忙着将毒水倒掉,重新打了一桶水,杜若取出水瓢,从桶中盛了一些水。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抬手将水送到嘴里。 “苏先生!” “这……” 众人还要阻止,杜若已经将水瓢里的水一口饮尽,向众人亮一亮空水瓢。 “大家要是还不放心的话,过一会儿到店里看看,确定苏某还活着,再用这井水也不迟!” 274 肯定不得好死 “那清泓也来试上一试!”云清泓接过水瓢,盛一些水送到唇边一口饮尽,抬起手臂用袖子拭拭唇角,“现在,大家可放心了?” 两个以身试毒,大家自然都放下心来,感激之余又有些汗颜。 “苏先生!”将孩子送回家中交给婆婆看管的李嫂子,带着出去做工的男人一起走过来,弯身就要向杜若下跪。 “两位不用行此大礼,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这也是应该的!”杜若将二人扶起来,又笑着提醒,“孩子身子还弱,二位先回去照看她吧。” 一对夫妻千恩万谢之后转身离开,杜若转过身看向里长。 “为防万一,在找到真凶之前,这井还是要找人看护为好。” “您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从今天起,每家轮流派人看着。”里长正色答道。 “下毒的真是缺了大德了。” “谁说不是,以后肯定不得好死!” …… 一众乡邻们都是气骂不止。 这功夫,云猛也带着官府的人过来。 此事关系重大,他没有去报京兆尹,而是按照云清泓的吩咐,直接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安排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杜若的老熟人——之前负责杜钧杀人案的大理寺寺正陆天行。 陆天行自然是不认识乔装之后的杜若,客气地向云清泓行礼之后,他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立刻安排几个手下去调查取证。 手下去取证,他就与杜若等人一起回到乌家药铺。 检查过两具死尸之后,他挥手示意手下将尸体带走,跟在杜若身后走进后厅。 大家在厅中分主宾入座,陆天行谢了茶,正色看向杜若:“苏先生,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从事发经过来看,不难猜到对方是冲着杜若来的,这很明显是一起报复性事件。 杜若轻轻摇头:“苏某来京城也不过两月有余,实在是想不出得罪过什么人。” “陆大人!”负责查探的一位手下走进厅来,“刚刚我们去茶楼里问过,店小二说,那间包厢里一男一女,女的年轻漂亮,还穿着孝服,他特意多看了几眼,所以记得很清楚。” 年轻女子,一身孝服?! 杜若的眼前,下意识地闪过轻烟的脸。 当天拒绝轻烟出诊之后,她就在路上遇到伏击,看来这次的事情肯定又是对方的安排没错。 一身孝服,这么说是家里死了人。 这位还真是不讲道理,她没有出诊难道这死人也要算在她头上? “苏先生可有什么印象?”陆天行又问。 “数日前,确实有一位姑娘曾经请苏某出诊,只是当时苏某尚未拿来到医师文书,因此拒绝了她。苏某唯一得罪的人,也就只有这位。” 遇到伏击的事情,她是不能说明的,否则对方再向下查问,她的身份只怕就要露馅儿。 云清泓观察着从墙上拨下来的弩箭:“这弩箭看上去明显是特制的,对方是两个人,却瞬间出了四箭,应该是双簧弩。” 双簧弩? 杜若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弩箭,眉骨处突突一跳。 她和沈芳洲遇刺那次,对方用得也是这种弩。 难道是…… 修罗门的人?! 275 一人双面 他们已经知道她是杜若了? 不,不对! 如果他们知道她是杜若,只需要找机会除掉她就是,没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来是上次求她出诊未果,家人去世牵怒于她才来报复。 想到这些,杜若一阵无语。 这位未免太不讲道理,这种事情怎么也能怪到她身上? “这些人此次没有得手,只怕不会善罢干休。苏先生这些天还要多加小心,以防万一。”陆天行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也不早了,陆某先回去查证,就不打扰几位了。” 杜若等人一起起身送几人离开。 云清泓转过脸,“苏先生要是不嫌弃,这几天就暂时搬到云府吧?” 对方一看就是狠角色,这次没有得手肯定不会放过杜若,云清泓自然是不放心的。 “这怎么行?”杜若忙着拒绝。 “要不然,我留下来,日夜防护先生。”云猛道。 日夜陪护? 杜若感动得都快哭了。 云大将军,您这是嫌我死得慢吗? 要是这位日夜陪护,不用修罗门的人动手,她家那位千岁爷肯定第一个灭了她。 “二位的好意苏木心领了,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大题小作。要不然,苏木于心何安?” 云猛还要再说什么,云清泓已经抬起右手。 “那好吧,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安排人去云府就是。” 看她没有坚持,杜若暗松口气。 “好!” “那,清泓也先告辞。” 云清泓向她一抱拳,瞪一眼还舍不得走的云猛,带着受伤的副将一起上马离开。 “将军!”云猛骑在马上,还在往后看,“万一苏先生出事怎么办,您就让我留下吧?” “你?!”云清泓斜他一眼,“你自己还是个残废,怎么保护苏先生?” 云猛看看自己未好的伤臂:“可是,苏先生……” “放心吧。”云清泓勒住马,跳下马背,将马缰递到副将手里,“你们先回大营,我留下保护苏先生。” 知道杜若不好意思让她帮忙,云清泓假意要走,其实已经有了打算,要亲自留下保护杜若。 重新回到药铺附近,云清泓远远看杜若骑马离开药铺,她起身掠上屋脊,一路小心地在她身后保护。 眼看着杜若骑马拐进一处巷子,她也掠身跟过来。 在一家屋脊上站定,再向巷子看过去,顿时一惊。 巷子里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云清泓飞身落到巷子里,左右查看一番,没有发现半点杜若的踪迹。 “奇怪,人呢,明明看到进了巷子的?!” 左右看看,她再次飞身而起,向着巷子外追去。 片刻之后,巷子里白光一闪,杜若重新现出身形,已经换上另一张脸和小厮的装扮。 看看云清泓离开的方向,杜若摇头一笑。 “我就知道,云将军舍不得走,可惜您一番美意杜若实在无福消受。” 轻轻打马,她利落地奔出小巷,安然回到千岁府,刚刚换好衣服,一个小丫环就来通报。 “夫人,大理寺寺正陆大人求见?” 杜若:…… 刚一会儿不见,陆大人就又想她了?! 276 这位是谁的老婆 轻理云鬂,杜若起身带着翠莺一起来到前厅。 果然,陆天行已经在厅中坐上等侯,在他身后还侍立于弟子刘祥。 见到杜若,坐在椅子上的陆天行站起身,和刘祥一起恭敬行礼。 “见过夫人。” “陆大人不必客气。”杜若在主位上坐下,示意陆天行入座,“陆大人此来,不知有何吩咐?” “下官岂敢吩咐夫人?”陆天行再次站身向她一抱拳,“此番前来,是想请夫人帮个忙,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杜若懒得和他打官腔:“都是自己人,陆大人就不用客气了,直接说吧。” “是!”陆天行接过刘祥装着证物的皮囊,双手捧过来送到杜若面前的桌上,又将乌家药铺的中毒事件向她简单说明,“这毒药我们仔细查过没有查清楚来头,特意带过来就是想要让夫人看看,可认得此毒?” 杜若弯唇一笑。 她正愁此事接下去如何处理,对方就主动把东西送来了,真是正合她意。 戴上鹿皮手套,她取出证物袋中的毒水样本和毒弩箭,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这个案子,陆大人办不了。” 陆天行一怔:“夫人的意思是?” “陆大人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杜若捏起那只弩箭,“这弩箭上与之前千岁和我遇刺时,对方所用弩箭相同。” 陆天行听到耳中,顿时倒吸一口中凉气。 沈芳洲遇刺的事情,他身为大理寺寺正当然有所耳闻。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寺正能管得了的:“下官即刻回去向白大人秉明此事。” “这件事情监察司方面一直在追查。”杜若淡淡放下指间箭,“我会将此案移交监察司,陆大人先回去吧。” “可是……”刘祥皱着眉上前一步,“这不合规矩。” 按照正常的程序,就算是案子移交监察司,也要走一个过程的。 “规矩?”杜若摞下指间茶杯,沉着脸拿出千岁夫人的派头,“那就请刘大人教教我,什么叫规矩?”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女子,攸得目光转寒。 刘祥与她目光一触,不由地心头一凛。 他怎么就忘了,这位是谁的老婆?! “小人……不敢!” 陆天行也怕刘祥再多话惹得这位不悦,忙着起身将刘祥拉到身后:“既然是事关千岁的案子,夫人安排就是。” 杜若知道对方也是按章办事,架子摆足也就够了,并没有真的与二人计较。 “等案子侦破之时,杜若定会在千岁面前给二位请功。” 这一句,已经是很给二人面子。 陆天行见好就收,当即道了谢带着刘祥离开。 将毒箭塞回皮囊,杜若沉着脸站起身。 “翠莺,吩咐下人备车。” “小姐要去哪儿?” 杜若一把扯下指上的鹿皮手套。 “监察司!” 修罗门想要置她于死地最起码是收了银子,轻烟只是因为求医不成就想要她的命,简直可恶。 修罗门这些败类几次针对她,她当然不会再坐以待毙。 277 这一次到底鹿死谁手 马车停在监察司大门,认出是千岁府的车子,侍卫迎过来的时候,早已经吩咐门房去里面通报。 等杜若被请进正厅的时候,在司里值守的监察司主薄陈大人已经一路小跑着迎出来:“不知夫人驾到,有失远迎。” 杜若将手中的小皮囊放到桌上:“周大人呢?” “周大人这几日出城办事,不在司里。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陈主薄客气地答道。 “修罗门的线索我找到了!”杜若向桌上的小皮囊扬扬下巴。 陈主薄和几个监察使都是一惊。 自上次杜若遇刺之后,周济就安排他们一直在查探修罗门余众的消息。 只是对方一直低调行事,又不见其他动静,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杜若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陈主薄知道此事重大,忙着一拱手:“请夫人明示。” 杜若将乌家药铺的下毒事件向几人简单说明:“对方此次报复未成,肯定还会再用手段,你们马上安排手人,暗中盯住乌柏和乌家药铺,只要对方露出马脚,我们就可顺藤摸瓜。” 她一直担心,对方动不了她,会将目光转移到乌柏身上。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在太医院她与乌柏关系最为要好,有监察人的盯着,她就可以放心。 “夫人……”一位监察使向杜若一拱手,“这个苏木,是不是也要派人盯着?” 就你话多! 杜若斜对方一眼:“苏木我另有安排,不用你们操心。” 那监察使答应一声要走,陈主薄轻咳一声,对方又停下来。 看对方没有行动,杜若轻扬秀眉:“怎么,我的话说得不清楚吗?” “夫人……”陈主薄陪个笑脸,“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不敢独断,是不是入宫请示过千岁后……” 杜若是沈芳洲的老婆大家都知道,沈芳洲宠妻如命大家也知道…… 但是,这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监察司,没有沈芳洲的命令,哪怕是皇上来了也不好使。 啪! 杜若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当即拍案而起。 “你们好大的胆子,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抬脸看过去,只见她掌心里一块黑沉沉泛着暗金光芒的令牌。 监察司玄金令! 此令一出,便如沈芳洲亲临,监察司众上上下下必须服从。 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重重一跳,慌乱地弯下腰背双膝,俯首于地。 杜若收起令牌,上前一步站到陈主薄面前:“现在,陈大人还需入宫请示千岁吗?” 陈主薄悄悄抹一把额上冷汗:“下官……不敢!” “那还愣着干什么?”杜若喝问。 陈主薄忙着摆摆手:“按夫人吩咐的去办,马上!” 几个监察使得令而去,杜若斜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陈主薄:“起来吧!” 陈主薄站起身,态度比起刚才又恭敬地几分:“下官对夫人多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 “你也是按规矩办事,我不怪你。”杜若淡淡挥挥手,“取一只传信用的鹞鹰来。” 保护乌柏就是以防万一,她相信轻烟最想要的还是她的命。 对方有修罗门,她手下有监察司。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到底鹿死谁手?! 第278章 他不把她当成妖精才怪 鹞鹰很快取来,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陈主薄亲手将鹰笼提到杜若面前:“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杜若点点头。 这些鹞鹰都是监察司里训练好的,专门用来传信使用。 速度比鸽子快,也比鸽子更加凶猛,无论多远都能平安返回,不用担心路上被其他猛禽捕捉丢失密信。 有了这两只鹞鹰,她就可以随时将消息传回监察司,不用亲自跑来跑去。 陈主薄仔细向杜若说明这些鹞鹰如何喂养和使用,又亲自将鹰笼送到她的马车上。 杜若坐进马车,又挑起车帘。 “这件事情,我给想千岁一个惊喜,所以……有什么进展随时到府中通知翠莺便是,不要让千岁知道。” 王头薄笑应:“夫人放心,下官有分寸。” 这些人杜若不担心,怕就怕沈芳洲那个人精发现她的破绽。 这个时代的女人可不是能随便出来抛头露面的,沈芳洲肯定不会同意她继续留在太医院。 万一对方发现她就是苏木,到时候她要如何向他解释? 穿越? 续命! 这种理由说出来,他不把她当成妖精才怪。 马车前行,杜若靠在椅背上,人就轻轻叹了口气。 夫妻之间,应该坦诚以待。 只是这些事情,她又该如何向沈芳洲提起? 说曹操曹操到。 杜若的马车刚到千岁府门口,沈芳洲刚好带着沈九等人骑马回来。 沈芳洲飞身下马,主动走过来将她扶下来。 “换套素静的衣服,陪我出门一趟!”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芳洲与她说话,更多的是用“我”,而不是“本王”。 一个称呼的改变,透着明显的亲近。 “我们去哪儿?”杜若和他一起迈上台阶。 沈芳洲目光微黯:“今日是四月初七,你陪我一起去祭拜爹娘。” 杜若微愕,随后警醒。 四月初七是他父母的忌日。 二人在正厅前门分开,杜若来到后院,吩咐着翠莺帮她一件素淡衣裙。 等她换好衣服从内室出来的时候,沈芳洲已经站在院子里等她。 男人已经换下官袍,旧帝御赐的亲王玉冠也已经除掉。 一身玄色常服,长发上戴着母亲留给他的乌玉发冠,没有身上那张牙舞爪的金色巨蟒,少了几分平日里千岁爷张扬的威严,似乎也少了几分嗜血的气质。 杜若迈下台阶,扶住他的胳膊。 “走吧!” 两人一起重新坐上马画,管家池砚和花四娘、沈九等人皆随行在侧。 车子一路穿过大半个都城,来到城北一处安静的别院前。 此时,已经是夜色深沉。 台阶上,斑驳大门紧闭,黑沉沉地没有一丝光亮。 “平西王府”的牌匾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还留着那一晚大火之后的痕迹。 池砚走上前去,轻手轻脚地开了大门。 杜若跟在沈芳洲身侧,踩上满是杂草和灰尘的台阶。 当年奢华的平西王府,尽毁于一场大火,如今只剩一片断壁残垣。 烧毁的屋脊还保持着原样,长疯的野草在一片灰烬中招摇,春日里新生出来鲜艳的绿,盘缠着烟熏火燎后的灰暗,让人忍不住心中唏嘘。 第279章 带媳妇儿来看你们了 绕过一片盘生的草藤,池砚接过沈九递过来的香炉等物,在主厅门外的台阶上摆开。 一向爱洁的沈芳洲,不等沈九铺好蒲团,已经上前一步,跪在满是灰尘的青砖石地上,深深地俯首于地。 “爹、娘,儿子带媳妇儿来看你们了!” 杜若跟着他在旁边跪下,听到这句,只觉喉咙里一堵,眼框就红了。 一代名将,世代忠良,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死在自己效忠的皇帝手里,全府上下几百口,除了沈芳洲之外无一活口。 甚至,夫妻二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想一想,就要心酸。 二人身后,秦观与花四娘、沈九等人也都是郑重跪下,向着大厅郑重叩首。 缓缓弯下身,杜若也俯首于地,郑重祈祷。 沈将军、沈夫人,若二位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保佑你们的儿子,让他…… 此生平安! 池砚取过酒杯,倒好酒,捧到二人面前。 “少爷和夫人……给王爷和王妃敬杯酒吧!” 大婚之时,沈芳洲根本没有当回事,连拜天地都是不耐烦地糊弄过去。 那时候的他还远远没有认同杜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自然更不会带她来见过父母。 这一杯,是杜若这个儿媳妇,敬给公公和婆婆的第一杯酒。 两人伸手捧过杯子,举到半空,敬了敬,缓缓地洒在石阶上。 三杯酒。 三个头。 两人又一起为死去的冤魂,烧了纸钱和祭品。 沈芳洲长身而起,伸臂将杜若也扶起来,帮她拍拍裙衣上的土尘:“夜重天凉,回去吧。” 杜若拉住他的衣袖:“我能四下看看吗?。” 每天春猎,父亲和母亲也都会带他入京城,在王府里住上一段时间,这里也算是沈芳洲长大的地方。 “你们不必跟着!” 沈芳洲伸过右手,沈九忙着将灯笼递过来。 接过灯笼,沈芳洲信步向前,杜若迈步跟过来,很自然地伸过两手抓住他的胳膊。 沈芳洲转过脸看她一眼,右手合拢握住她的手腕。 “小心脚下!” 二人提着灯笼走进后院,秦观重新回来,挑袍跪在香案前。 “王爷、谷主,少爷已经成亲了,夫人是个好姑娘,二位在天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说到后面,老人家已经有几分哭腔。 花四娘站在旁边,一向冷情的妇人,也是抬起手臂拭了拭眼角。 沈九没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吸了吸鼻子。 灯笼的光,只是照亮四周不大的范围。 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隐约还有一些虫鸣。 不知道是野猫还是夜鸟,从藤枝间钻出来,杜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向沈芳洲身边靠了靠。 沈芳洲停下脚步,“天黑不好走,回去吧?” “不要!”杜若展开手掌,将掌心贴上他的,指尖从他的指缝里钻出去,人就向他转过脸,“芳洲,我想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女孩子手指微凉,紧紧地贴在他的掌心。 那么纤细的手指,似乎轻轻一捏就能捏碎,偏偏又透着几分执拗。 沈芳洲轻轻合拢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好。” 第280章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 穿过一片几乎快要散架子的屋舍,沈芳洲带着杜若迈过一座矮墙,在一处院落停下。 “我这是我住的院子,爹娘他们住在那边。”沈芳洲抬着灯笼,向杜若指点着,“爹当初选这里给我住,原本是认为这院子清静,我可以专心读书习武。” 想到幼时趣事,男人的语气微微上扬。 “他并没有想到,这院子距离后花园也最近,我可以轻易就溜出去,到街上闲逛。为了防止父亲发现,我会用衣服和被子堆成人群,父亲只在窗外看我的影子,以为我在读书,结果,我握着一堆好吃的从外面回来,正好遇到他。” 杜若失笑。 “后来呢?” “后来,父亲大怒,拿着鞭子要抽我,管家忙着告诉母亲,母亲就伸着胳膊护在我面前,‘想打我儿子,先过我这关’……”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芳洲微扬唇角。 少年时光,当真是无忧无虑。 不过片刻,他的笑容就消失不见。 眼前的母亲,变成大火中满身鲜血的身影,父亲手握长枪,替他挡住所有的箭矢,娘哑着嗓子喊。 “小洲,跑……快跑啊!” “不许回头,跑啊!” “跑得越远越好,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火光。 他被精甲士兵团团围住,一个男人跌跌撞撞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喊大叫地冲进人群,用身体护住他,挡住那所有指在他身上的刀箭。 那个人是夫子,他的老师韩景儒。 冒抗旨之罪,被千夫所指,只为留他一命的韩景儒。 沈芳洲一把将杜若拉到身后,猛地转过脸,看向不远处破损的屋宇。 “谁?!” 花树下,亮起微弱的灯笼光,映出两个人影。 书童浮舟提着灯,面前的轮椅上,坐着夫子韩景儒。 看清是他,沈芳洲微微一怔。 “见过夫子。”杜若微微福了福身。 韩景儒向她拱手回礼,“见过夫人。” “哼!”沈芳洲冷哼,“深更半夜,夫子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老夫来祭祭王爷和王妃。”韩晃儒隔着一片荒芜注视着沈芳洲,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未经千岁允许,还请千岁见谅。” 沈芳洲提着灯笼的手指,缓缓收紧。 右足抬起来,迈到一半又缩回来。 “夫子没事就早些离少,不要吵到我爹娘的清静!” 注视对面的韩景儒片刻,他一把将杜若拉到怀里,足尖微顿掠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混蛋!”浮舟气骂,“真是不识好歹。” “好了。”韩景儒轻声喝住浮舟,“我们也回去吧。” 浮舟答应一声,将轮椅转身,从后面的小门将韩景儒推出去。 小巷子里,马车已经在等。 车夫和浮舟一起将老人家抬到车上,挑起车帘,韩景儒的目光在东墙一侧,停留片刻。 当年,要是再快点,再早点。 说不定,他还有能力保住那两个人。 抬起右手抹一把眼泪,韩景儒缩回车厢。 “走吧!” 不远处的屋脊上。 沈芳洲远远注视着夜色中,那一豆灯光消失在远处夜市热闹的万家灯火。 杜若侧眸,注视他片刻,伸过手掌轻轻拥住他的腰,将头倚在对方肩膀。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 第281章 281.只一步就踏进这热闹的人间烟火 沈芳洲的睫毛,重重一颤。 片刻,他轻声开口,语气温柔。 “要不要……去逛夜市?” “好啊!”杜若笑答,“晚上饭都没吃,我要饿死了,对了,夜市上有什么好吃的,我都没去过。” 沈芳洲拥着她跳下屋脊,顺手牵住她的手掌,大步向前:“去了就知道。” 一男一女,手牵手,穿过昏暗冷静的巷子。 巷子外就是夜市,隐约有叫卖声传来。 “刚出炉的糖火烧,又香又酥。” “桂花糖你尝一尝?” …… 走到巷口附近,沈芳洲脚步微顿。 这样的市井气息,于他已经太远,恍惚多年前的一个旧梦。 从他进了宫门那天起,他便不再是那个,夜半偷偷跑去夜市玩耍的少年。 “愣着干什么?”杜若提着袍子,用力拉了他一把,“快走啊!” 沈芳洲深吸口气,跟在她身后,只一步就踏进这热闹的人间烟火。 这还是穿越之后,头一回出来逛夜市。 对于杜若来说,当然是新鲜又有趣。 拉着沈芳洲,她东瞧瞧西看看,看什么都新鲜。 已经是仲春,天气转暖,夜市上的人也多起来,有路过的行人不小心撞到杜若的胳膊,沈芳洲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便要发作。 “你……” 那人抬起脸,对上沈芳洲的眼睛,顿时吓得呆若木鸡。 他并不认识沈芳洲,但是男人那种嗜血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吓人。 杜若转过脸,看到沈芳洲的样子,不由皱眉。 “他也不是故意的,算了算了,快走,前面好香啊,我们去看看。” “滚!” 沈芳洲一把将对方搡开,跟到杜若身后。 “来,您的面!”面摊上,老板笑着将一碗热腾腾的面儿放到桌上,看到杜若和沈芳洲,笑着迎过来。 被杜若美貌所惊,老板怔了怔,感叹出声。 “哎哟,我还以为这是仙女下凡了呢,来来来,快坐快坐!”扯过肩上的抹布拭一把桌子,老板一脸热情,“两位吃什么?” 沈芳洲皱眉看着油腻腻的木桌站着没动,杜若就笑着入座。 “您这都有什么?” “鸡肉馄饨,猪肉包……还有阳春面。” “两碗阳春面。” “姑娘您可真会吃,我告诉您,我这可是地道的江南阳春面,我家娘子熬的高汤打底,吃了就忘不了!” 老板站到锅前煮面,杜若捏过筷子,见沈芳洲还站在旁边,她笑着拍拍身侧的板凳。 “坐啊?!” 沈芳洲挑袍入座,杜若取出帕子帮他擦净一双筷子递过来。 “我小的时候,最爱的就是我妈……我娘亲做的阳春面,你吃过吗?” 沈芳洲轻轻点头,“我娘也爱吃。” 在西北,男人们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沈芳洲的母亲却是南方人,喜欢这些精致的吃食。 “来,两碗阳春面,客官慢用!” 面端过来,大大的一碗。 面细汤清葱也切得很细,杜若弯下身,嗅了嗅味道,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吃了两口又向他转过脸,“你不喜欢啊?” “只是……有点烫。” 沈芳洲捏着筷子看看碗里的面,到底也是弯下身去,姿态优雅地挑起两根面,轻轻吹了送到嘴里。 杜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第282章 他家媳妇儿做的饭是天下最好吃的 沈芳洲咽下嘴里的面:“恩。” 以他挑剔的口味来说,这面着实一般。 汤有点咸,打底的鸡汤也有些油腻,要是以往厨子敢给他端这么一碗面上桌,他肯定是要摔碗的。 “下次请你吃馄饨。”杜若笑语一声,转过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沈芳洲挑起面条,慢慢吃着,人就回到从前。 小时候,母亲有时也会亲自下厨给他和爹爹做饭,母亲其实是不太擅长厨艺的,但是每次父亲都吃得极香甜,还总是赞不绝口中地说“他家媳妇儿做的饭是天下最好吃的”。 他实在搞不懂就去问池砚,是不是父亲的嘴有问题,他怎么吃不出母亲的饭好吃? 药谷大长老笑呵呵地摸摸他的头,“等少爷长大就明白了”。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懂了。 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一切去换回从前,再吃一次母亲做的难吃的饭。 捧起汤碗,沈芳洲大口大口将整碗汤都喝完。 世上没有如果,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 “我看,你是真饿了。”杜若看看他的空碗,“吃饱了吗?” 沈芳洲点头。 “老板,结帐。” “一碗五文,两碗十文。” 沈芳洲下意识地摸摸袖袋,动作一僵。 这么多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都有沈九或者其他手下帮着打点,他早已经没有带钱的习惯。 杜若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低笑出声。 手掌伸过去,将一小块碎银子放到桌上,顺手拉住沈芳洲的胳膊。 “老板,钱放桌子上了!” “您这给多了。” “不用找了!” 杜若拉着沈芳洲,一路向前,一路还在笑。 “带我逛夜市还不带钱,你这当别人家相公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沈芳洲没出声。 “怎么?”杜若向他做个鬼脸,“开个玩笑都不行?” “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杜若微怔,“没叫什么啊?前面好多人,我们也去看看!” 沈芳洲扬扬眉,没再说什么,只是迈步跟过来,护在她左右,以防她被人挤到撞到。 一路走一路逛,杜若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等到二人从夜市出来,沈芳洲怀里已经被她塞了不少东西。 出了巷子,杜若仔细盘点。 这个是给买给小皇上的泥人,之前翠莺念叨的花线,一双做工不错的鹿皮手套是给池砚的,花四娘、沈九…… 每个人的东西都有。 沈芳洲微微皱眉:“我的呢?” “你?”杜若扯扯唇角,“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哪配得上千岁啊?” 男人的眉又皱紧几分:“现在去买!” 杜若歪着头,坏笑:“我要是不去呢?” 沈芳洲拧着眉:“必须去!” “那,你的……”杜若抬起右手,虚握成拳伸到他面前,“先说好,不许嫌弃。” 第283章 礼物 沈芳洲伸过右手,掌心向上在杜若的拳下摊开。 杜若松开手指,一物沉甸甸地落在他的掌心。 那是一只扳指,非金非玉,是一种黑沉沉的哑光金属制成。 不是什么值钱的材质,雕工比起普通的市井小物要好些,但是与沈芳洲平日里多见的皇家御匠手艺着实也差得很远。 在戒指表面,细细密密地雕刻着佛语梵文,雕纹里浮着金粉,看上去很有几分古拙的韵味。 “这是梵文?” “卖家说是金刚经的经文,能帮人消业培福,保佑平安。” 说到这里,杜若不由扯扯唇角。 这么一只小小的扳指,怎么可能刻得下整部金刚经? 她当然也清楚,这些不过就是卖家推销产品的说词而已,图得不过就是一个口彩。 这扳指,她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觉得很配沈芳洲的气质。 原本还打算打个包装,系个丝带什么的。 谁想到这家伙会主动武器要,只好这样直接给他。 “消业培福,保佑平安”? 沈芳洲心下默念着这几个字,没有出声。 看不出他的悲喜,杜若只当他是不喜欢。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拿去给小钧,反正他射箭也要用……” 扳指并不仅仅是起装饰作用,射箭于戴在指上,可以防止箭矢伤手。 她伸手过来想要将扳指拿回去,沈芳洲手掌一缩,避开她的手指,将地上大包小包地东西重新抱起来。 “走。” 杜若提着裙子追过来,“连个谢谢也没有?” 沈芳洲停下脚步,等她追到自己身侧:“夫妻之间,无需言谢?” 杜若微怔,随后莞尔:“那,你喜欢吗?” “恩。” 杜若快行两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他:“喜欢就要说出来,这样我才会知道。” 沈芳洲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夫人不是也没说过吗?” “说什么?” “喜欢我。” 杜若:…… 混蛋,在这儿等着她呢? 舌尖顶顶左腮,她转过身,背着手迈步向前。 “今天夜色不错,咱们就这样散步回去吧?” 沈芳洲抬起头,看看天空的月亮,又收回目光,落在眼前女孩子纤细的背影,将怀中的东西交给左手,他上前一步,环住她的腰身。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等杜若回应,男人已经掠身而起。 身体突然腾空,杜若下意识地转过身,用手臂抱住他的颈。 几次飞纵之后,沈芳洲收住身形落下,将她放到地上。 “就是这里。” 杜若看看脚下,现在两人正站在一处塔顶,她环视四周,很快就认出这是京城里最高的地方—— 望乡塔。 此塔前朝最后一位帝王为皇后所建,让皇后思念家乡时可以登塔远眺家乡的方向。 前朝灭亡之后,这里也就成为京城一景。 天气好的时候,也常有百姓过来登塔远眺。 这座塔是整个京城最高的地方,站在此处可以将整座京城尽收眼底。 “京城里太闹,这里最安静,我以前总喜欢到这里看月亮。” 第284章 这不科学 常年在西北,习惯了那里的空旷和寂静,沈芳洲总觉得京城太热闹。 后来发现这座塔,晚上的时候他就会悄悄地爬到塔顶上看月亮看星星,头枕着塔瓦,似乎星星也触手可及。 不用去学那些世俗的规矩,不用说那些不愿意说的客套话……就像是,还在家乡一样自由自在。 自从父母出事,他再也没有来过这座塔。 这是十三年前后的第一次—— 为杜若破例。 杜若将怀里抱着的吃的放到一边,抚裙坐下,抬眸注视天空:“西北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沈芳洲在她身侧坐下,“恩。” “好羡慕你娘,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西北、江南、大漠……所有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我都想去。” 上一世,她沉迷于工作,以至于连旅行都没有时间。 那时候总是想,以后还有时间还有机会,结果哪都没去,人就死了。 “以后我再出行,带你一起。” 杜若侧脸看过来,“说话算数?” “算数。” 杜若侧身从他怀里拿过一只纸袋,从里面摸出一颗糖炒栗子剥了皮,一半塞给他,一半塞给自己,人就顺势靠到他腿上。 “我如果现在开始习武,还行吗?” “太晚了。” 想要武有所成,从幼时就要练起,到她这个年代,筋骨都已经定形再习武自然是晚了。 注意到她皱起的眉毛,沈芳洲又补充一句。 “不过……学些擒拿制穴还来得及。” 杜若原本有些失望,听到这句激动地坐起身:“你教我?” “恩。” 她展颜露出笑容,想要说声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夫妻之间,无需言谢。 他都不与她客气,她又为什么和他客气? “可惜我不会轻功,要不然我也好想试试飞檐走壁的感觉。”她重新靠到他肩上,一手去捏栗子,人就转过脸看他,“真的有那种水上漂的功夫吗?” “站在水上是不可能的,借力飞纵可以做到。” “那你会吗?” 女孩子抬着脸,眼睛里映着星光,满脸地期待。 沈芳洲凝眉,“会,但是不要让我演示给你看。” 武功是用来自卫或者杀敌,又不是演杂技。 杜若没再出声,垂眉扁嘴,一脸“我很失望”的表情。 斜她一眼,沈芳洲长身而起,将她从塔上抱下来放到湖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例”字出口,他人也飞身而起,在塔下石栏上轻轻一点,化下落为横掠的姿态,眼看着人就要落下水面,男人右袖一拍,借着这一掌反击之力,在湖水上利落地旋身,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之后重新掠回来落在她身侧。 行云流水,翩若惊鸿。 杜若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 “这不科学,你是怎么克服地球引力的?” 月色星光下,女孩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樱唇微张。 少女似的天真,与女人的媚态融在一处,格外诱人。 什么是“地球引力”沈芳洲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要做一件事。 伸臂将她拥到怀里,他低头,吻住那微启的樱唇。 285 表白 装栗子的纸袋一点点地倾斜,香喷喷的栗子滑出来,滚了一地。 杜若没有去管,只是抬起胳膊,抱住男人的颈。 学着从小说电影里学来的方法,笨拙地…… 回应。 衣袍相依,唇齿纠缠。 两个人也成了一个。 许久。 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杜若收回胳膊,男人的手臂却还勒在她腰上。 她扬扬眉,唇角弯着,将发烫的脸靠在沈芳洲微微起伏的胸口。 他的心跳声就在耳边,与她的心跳一样。 很快,很急。 一直到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平缓,杜若抬起脸轻轻拍拍他的胸口。 “我们回去吧,要不然……他们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两人一起弯下身去收拾杜若买的东西,注意到他手上有什么东西闪光,杜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沈芳洲不知何时已经带上那只扳指。 他的手生得漂亮,戴上黑色的扳指越显得手指雪白纤长,比她想象中的还好看。 果然,这东西是适合他气质的。 收拾起地上的杂物,两人一起顺着湖边前行。 起初,杜若还能跟上,后来就越走越慢。 原主就是大家闺秀,穿得都是绣鞋。 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鞋也只图样式好看,穿上去并不舒服。 走在这样又是石头又是野草的湖边小路,实在是有点不舒服。 “我要是会轻功就好了。”甩甩被硌疼的脚,她小声报怨。 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沈芳洲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身。 “我背你。” “没事,我走到大路上就好……” “你走太慢!” “那你别嫌沉。” 杜若伸手抱住他的颈,趴在男人背上,顺手将他手里的东西夺过去。 两手托住她的身子,沈芳洲毫不吃力地起身,足尖轻顿,人就掠身而起。 脚下屋脊掠过,春风拂面而来,杜若将脸靠到他的背上,半眯起眼睛。 “沈芳洲。” “恩?” “我也……有点喜欢你!” 她故意加重了“有点”这两个字的发音,就是不想让他太过得意。 毕竟,当初他说得也是“有点喜欢她”而已。 沈芳洲脚下节奏微乱,他迅速调整方向,肩膀还是撞到一枝梨花。 顿时,落缨如雪。 跳下院墙在街角停下身形,沈芳洲担心地向她转过脸。 “伤到没有?” 女孩子顶着满头花瓣,向他笑着摇头。 不远处,出来寻找的沈九远远看着二人,急忙停下脚步。 看到他,杜若忙着从沈芳洲身后跳下来,随后从怀中纸袋里摸出一条束剑的丝穗,递到沈九面前。 “这个送给你。” 沈芳洲站在沈九身后,皱眉瞪了他一眼。 剑也有文武之分,武者用的武剑一般不用穗,只用皮绳缠住剑柄,文人雅士装饰用的文剑才会配丝穗装饰。 这些杜若当然是不懂这些的,只是看到这剑穗好看就买了一条回来。 沈芳洲只担心沈九是个不识时务的,实话实说伤了她的心,因此以眼色示意——不想要也得给我收着! 感觉到对方杀人的目光,沈九会错意,手都没敢抬。 “多谢夫人,夫人的心意沈九领了,这东西……” 沈芳洲紧皱着眉,重重咳嗽一声。 沈九都要哭了。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您到底什么意思啊?! 第286章 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谅 “不用管他!”杜若将剑穗向沈九手里一拍,“我送你就收下。” “多谢夫人。”沈九一脸无辜地看向沈芳洲,等杜若走过去给池砚和花四娘分礼物的时候,他才敢压低声音解释,“千岁,属下这可是迫不得已。” 沈芳洲压低声音:“系上!” 沈九:…… 有没有搞错。 他又不是文人骚客,剑上系这么一条花哨的剑穗做什么? 沈芳洲侧脸扬眉,眼神威胁。 沈九无奈,只好乖乖地把剑穗系到剑柄上。 “看吗!”杜若转过脸,看看沈九的剑,“我就说,这个颜色最配沈九的剑,池老、四娘,二位觉得呢?” 池砚同情地看一眼沈九,笑得眼角弯弯:“夫人眼光真好。” 沈九回他一个白眼,目光对上杜若的视线,立刻露出笑容:“我也觉得挺好看。” 这一句,倒不仅仅是敷衍。 尽管这礼物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对方的一番心意,沈九其实还是挺感动的。 以前在西北的时候,王妃也像杜若一样,从来不把下人当下人看,对他这个没爹没娘沈家旁支的孩子,一向十分关爱。 如果不是沈芳洲要求他系到剑上,沈九肯定会好好收着珍藏。 杜若和沈芳洲重新上了车,沈九将马赶到池观身边,看着腰侧摇摇晃晃的剑穗,低声开口:“要是王妃还活着,一定会很喜欢夫人的。” 池观轻轻点头:“我想也是。” 沈九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握紧拉着马缰的手掌,人就暗下决定。 以后他不光要保护好千岁,还要像保护千岁一样保护好夫人,绝对不会再让沈家人出事。 马车内,杜若几次看向沈芳洲,欲言又止。 停下摩挲着扳指的手指,沈芳洲侧眸。 “说。” “我……”杜若垂着睫毛,“我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他好好相处,就应该相互坦诚信任。 没有建立在信任与坦诚上的情感是不可能走远的,就像她的父母,曾经也爱得轰轰烈烈,到最后还是痛苦地分手。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父母吵架,曾经相爱的人用最恶毒的话攻击对方,彼此伤害然后又后悔…… 她真的不希望她和沈芳洲也走到那一天。 可是她的这些秘密,又该如何向他开口? “今天,我可以不生气。” 杜若咬咬下唇,向他转过脸。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几乎准备向他合盘托出,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如果他接受不了怎么办? 如果他认为她是个妖怪怎么办?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能接受吗? ……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会因此失去他。 “芳洲……”她垂下睫毛,两手伸过去捧住他的左掌,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沈芳洲看出她的紧张和犹豫,抬起右手,帮她摘掉发间的一片花瓣。 “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 “什么事?” “我是说……如果!” 沈芳洲定定凝视她片刻,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 “只要你不背叛我不离开我,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谅。” 第287章 气氛有点…… 杜若竖起手掌:“一言为定?” 将掌心贴上她的手掌,沈芳洲语气郑重:“一言为定!” 抬臂抱住男人的颈,她笑着将唇凑到他耳边:“谢谢……相公。” 最后两个字,语音上扬,透着丝毫不掩饰的亲昵和欢喜。 沈芳洲抬臂扶住她的腰身:“所以……到底什么事?” 杜若将脸埋到他的颈间:“等我准备好再说,好不好?” 或者…… 等她想到更好的续命办法,她就可以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玩双面人的游戏,这些她不愿意说出来的小秘密就会随风而去。 在杜若看来,今晚的夜游几乎就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 今晚的气氛太美好,她不想破坏掉。 沈芳洲扬扬眉:“好。” 于是,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身体放松,依在对方胸口。 车子重新回到千岁府,沈芳洲带着沈九去书房,处理自己的事务,杜若则哼着歌进浴室洗漱。 洗完澡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她迈步走进寝室。 “翠莺……” 灯光里不见翠莺,沈芳洲站在桌边,正将香片放进熏香炉。 空气中,淡淡的香气蔓延。 烛光影绰,气氛有点…… 莫名的暧昧! 平日里都有翠莺伺候,她也习惯了出来之后再更换干脆的衣服,随便裹了一件袍子就出来,跟本就没想到沈芳洲会这么快回来。 现在,里面就是真空状态。 杜若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单薄的亵衣,声音有点虚:“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恩。”沈芳洲放下香炉盖子,向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她的月白色亵衣。 很淡的一眼,杜若的脸却红了。 “那个……你也去洗漱吧?” 她加快脚步,想要从他身侧走过。 男人伸臂,握住她的胳膊。 “坐。” 粗硬的薄茧,隔着单料衣料烫到皮肤上。 她抿抿唇,坐到椅子上,心却狂跳如潮。 拿过翠莺准备好的棉巾,裹住她的长发,沈芳洲慢慢地帮她拭着长发上的水。 他在身后看不到动作,她的神经似乎一路蔓延到头发上,因为他的第一个细小的动作而颤动。 杜若斜睨一眼水晶镜,刚好对上沈芳洲看过来的眼睛。 朦胧的境面,模糊了他的脸。 那目光,却灼热如正午夏阳,将她的心都烫得缩了一下。 今天晚上,怎么觉得…… 怪怪的! 杜若还在错愕,沈芳洲已经丢下手中半湿的棉巾,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枕上。 弯下身来,他抬手扶住她的脸,唇就落在她的唇角。 …… 杜若一把抓住他捏住她衣带的手指。 “别……” 沈芳洲从她心脏上抬起脸,杜若艰难地吞咽几次。 “我想早点睡。” 男人凝视着她的脸,手指缓缓拉开绸缝的衣带。 “芳洲!” 她收紧手指。 她不是这个时代那些保守的女人,身为一名现代女性,在杜若看来,和喜欢的男人亲亲我我,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二人早已经是夫妻。 只是…… 沈芳洲这种情况,她实在不敢与他太过亲近。 否则,他痛苦,她也难受。 288 最开心最幸福的一晚上 凝视她片刻,沈芳洲收回手指,拉过薄被轻轻盖到她身上。 不想对方多心,杜若伸手捧过他的手掌,拉到自己唇边轻轻亲了亲。 “从我们成亲到现在,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最幸福的一晚上。” 沈芳洲凝视着她的眼睛:“我还会让你更开心的。” “我相信。”她缩回胳膊,“你明日还要早朝,该去洗漱了。” 沈芳洲站起身,顺手捧走桌上的香炉。 拉过被子蒙住脸,杜若在绸被下缩起身。 贼老天,为什么让我喜欢上一个太监?! “心率112,血压121、84……宿主的肾上激素水平有些偏高……压抑人体本能可能会影响到宿主的……”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闭嘴!” 用得着它提醒,她自己就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 不过…… “你什么时候开启这个功能的?” “宿主已经升到五级,系统会随时检测您的健康状态,同时自我修复系统启动。” 只顾着解毒救人的事情,她当时并没有仔细听系统提示。 “也就是说,我可以自我调节恢复身体机能,那……如果我受伤或者生病会怎么样?” “系统会自动恢复,时间视受伤程度和生病程度而决定长短。当然,这受限于宿主的生命所剩时长,如果生命时长达不到修复时间,宿主还是会死的。” 杜若心中一动,抬起右手抚了抚右耳。 刚刚沈芳洲带她撞上梨枝的时候,耳朵被树枝划了一下。 因为不想让他知道她就没提,现在手指摸过去,果然已经没有半点痕迹,甚至都没有留疤。 这个功能也太厉害了。 这不就是说,只要她续够足够的生命时间,那么中毒受伤都不在话下。 “我还是要提醒宿主一声,系统会恢复宿主的身体,便是不会减轻疼痛。” “知道了,你就会煞风景,除了自我修复系统之外,升到五级还有其他奖励吗?” “急诊中心全面开启,包括各种急救设备,急诊药房……以及急诊手术室。” “nb!” 经时此刻,她实在想不到别的词可以代替这两个字。 系统:…… 女人荷尔蒙失衡的时候,果然和平常不一样。 “我听到了!”杜若打断系统的小声吐槽,“以后,不要随便进行我的身体检测,尤其是肾上腺素之类的私人隐私数据。” 她可不想随时被它提醒自己的荷尔蒙和激素水平,哪怕知道它只是人工智能,被随时揭穿小秘密的感觉还是让人不爽。 系统:“已按照宿主要求,关闭女性相关隐私数据提醒。” 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知道是沈芳洲洗澡回来,杜若忙着侧身朝向床内用力闭上眼睛。 她可不想看他刚洗完澡的样子,要不然只怕激素水平要爆棚。 他走过来了。 他坐下了。 他躺下了。 他的胳膊碰到她了…… 他…… 没穿上衣。 一只胳膊伸过来拥住她,结实的胸口贴上她的背。 男人的指尖理过她的鬓发,耳朵似乎被什么轻触了一下…… 杜若只恨不能将对方一脚踢下床去。 姓沈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原本以为她可以只享眼福,无需尽义务,谁想到? 哎—— 美人在前,只能看不能吃,真是…… 折磨! 289 我会下一场大雪 “春猎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你只需要好好玩儿就可以。” 杜若闭着眼睛不出声。 “你可以带上追雁。” 杜若放松呼吸。 男人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嗓音很低像个撩人的妖精。 “我知道你没睡。” 杜若侧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准备怎么应付月知?” “事实上,春季并不是狩猎的最好时机。”沈芳洲将她向怀里带了带,“经过一个冬天的饥饿,春天的野兽们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最好的狩猎时间是秋天,一个夏天让所有的兽类都吃得饱饱的,肉质鲜嫩肥美,跑起来也更慢。你知道为什么大楚皇族为什么将狩猎定在春天?” “为什么?” “因为饥饿的野兽更难狩猎。大楚的开国帝王想要让自己的孙子们,保持这一份凶悍,可惜……他的后世子孙,已经成了秋天的羔羊。” “我不明白。” “月知的雄鹰以为羔羊是他们的目标,却忘了他们也是猎物。”沈芳洲扯扯唇角,双瞳里浮上锐利地冷芒,“西北的狼群喜欢冬天,入冬时,它们会换上更浅的毛皮,雪会影响雄鹰的视觉,却是狼群最好的伪装。冬天的时候,鹰也会是狼的猎物。” “所以……” “我会下一场大雪,迷乱鹰的眼睛,然后……”沈芳洲微微眯眸,“咬断它的羽翼,撕碎它的咽喉!” …… …… 窗外。 月已西斜。 城东的一处驿站外,紧闭的小门被人轻轻扣响。 片刻之后,房门从里面拉开,露出半张脸。 扣门人抬起右手,推了推头上斗篷的风帽,露出一对泛着蓝的漂亮瞳孔。 认出来人,开门的月知国手下笑着将门拉开。 “王子已经等候您多时。” 阿茹娜重新拉下头上的风帽,迈进院门,跟在那名手下身下穿过不大的院子。 后院小厅里,灯光雪亮。 月知国大王子布日德,正在与神女巫云一起,研究着皇家猎场的舆图。 “我们的人已经绕线入境,会在楚国皇帝到达猎场之前到达,做好一切准备。”巫云的宝石指套划过皇家猎场西侧的山岭,“他们会穿过山岭,到达猎场腹地。” 布日德表情凝重:“皇帝出行,至少会有万人随行,我们只有五千人,是不是少了点?” “别忘了。”巫云眼角微扬,“我们还有同盟,而且到时候我会想办法下毒,让这一万禁军变成废人。到时候,小皇帝和沈芳洲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前提是,我们拿到禁军虎符。否则,他们只需要撑上一天,就能等到援军。” “王子殿下!”一个手下走进来,“阿茹娜小姐来了。” 巫云轻笑:“看来,您想要的虎符,已经到手了。” 布日德也是露出喜色:“让她进来。” 手下转身去传令,巫云收利落地收起桌上的舆图。 脚步轻响,披着黑色斗篷的阿茹娜走进厅来。 布日德抬起右手,屏掉左右的手下。 “如何?” 阿茹娜将手伸到贴身的口袋,取出一样东西送到他面前。 290 就不要心软 女孩子的手掌上,静静地躲着半只雕工精良的麒麟兽。 布日德伸过右手,将那只不大的麒麟接过去,指尖都有点微微颤抖。 “这就是禁军虎符?” “没错。” 布日德抬手,将虎符递给巫云。 巫云仔细看了看,轻轻点头。 虎符之所以难以假冒,就是因为这是皇家工匠精工所造,而且造符者一旦完工就会被处死,以防虎符外泄。 除皇帝和掌管军队的将军,外人甚至不知道虎符是什么样子。 “太好了。”布日德重新接过虎符,脸上已经露出兴奋的神色,“这一次,我们的计划就可万无一失。” 巫云的目光却依旧在阿茹娜身上,“你是怎么拿到的?” 沈芳洲这个人聪慧过人,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让别人轻易拿到手。 “偷来的。”阿茹娜抬起右手,指间是一串钥匙,“这是千岁府密室的钥匙,沈芳洲都是随身携带,我用了你给我的药,他现在还在沉睡,所以我要快点回去,以免他起疑心。” “这一次,辛苦你了。”布日德笑道。 巫云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阿茹娜的脸,最后对上她的眼睛:“告诉我,你是怎么取悦他的?” 阿茹娜抬起右手,拉起遮住手臂的衣袖。 雪白细嫩的手臂上,一片新鲜的鞭痕。 “他喜欢折磨女人,以此取乐。”阿茹娜上前一步,对上巫云的眼睛,“神女需要我把衣服脱了,你再检查一遍吗?” 巫云垂下睫毛:“我只是以防万一,你要知道,这一次我们可是把整个月知的命运都睹上了,要是事情有差错,我们都会死。” “哼!”阿茹娜冷哼,“从踏入大楚境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命睹上了。你们要是怕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知道这次让你受委屈了。”布日德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到时候,我会把沈芳洲留给你,让你亲自动手,为牧仁报仇。” 阿茹娜点点头,“牧仁他……现在怎么样,你们收到消息没有?” “放心吧!”巫云回她一笑,“刚刚收到的密信,三王子已经醒了。” “牧仁醒了?” “没错。”巫云温柔地帮她理好衣袍,“这一定是神的启示,等你杀了沈芳洲,我们一起回月知,到时候,我会在鹰神面前亲自为你们祈福。现在,你先回去,千万小心要不让沈芳洲起疑。” 巫云顺手塞给她一只小瓶:“等到我们准备动手的时候,把这里面的东西,找机会放到沈芳洲还有杜若的食物或者水里,只需要一滴就可以。” 阿茹娜皱眉:“杜若?” “没错。”巫云冷笑,“沈芳洲将你和牧仁害成这样,难道,你不想要他和他女人的命吗?” 阿茹娜没说话,只是合拢手指握住那只小瓶:“我先走了。” 巫云替她拢拢大氅:“万事小心,牧仁还在家里等你呢!” 阿茹娜转身离开,布日德皱眉看向巫云:“你为什么要骗她牧仁醒了?”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想要活着回去,而不会因为仇恨做出什么影响我们计划的事。”巫云转过身,目光冷漠地看向布日德,“如果您想成为令天下臣服的大可汗,就不要心软!” 291 利刃出鞘 小院外的巷子,阿茹娜利落地钻进简陋的马车。 车子驶出小巷,车夫就挑起帘子将一样东西递到她手里:“这是我们今天才刚刚收到的。” 那是一颗结发用的宝石珠子,月知国男女皆爱编发,以珠子装饰。 那珠子是牧仁的,阿茹娜认得。 阿茹娜的手指轻轻地抚过珠身:“他怎么样?” “还在昏迷,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假扮成车夫的秦观语气嘲讽,“如果他醒了,反而会死得更快,因为那个想要他死的人是不会让他张嘴的。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们了吧?” 阿茹娜握紧那颗宝石珠子:“这帮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片刻,她又担心地挑起帘子。 “可是现在,虎符在他们手里,如果他们调动禁军,你们如何应付?” “这是我们的事。” 秦观懒洋洋地靠在车身上,晃晃马鞭。 如果是其他军队,虎符调动或者有用。 但是那不是其他军队,那是京城禁军。 沈芳洲掌握这支军队十年,一手将这支军队培养起来,这十万禁军于他,早已经是忠诚不二。 不要说是虎符,就是皇上亲口下令,让他们对沈芳洲刀戈相向,他们也不会动那人一根头发。 表面上,禁军是京城的禁军,是皇上的禁军,是大楚的禁军。 其实这禁军早已经不姓楚,而姓沈。 十三年前,皇帝杀死沈烈和妻子,杀了沈家上下三百多口。 但是,二十万沈家军,他不可能都杀掉,也不舍得都杀掉。 这二十万沈家军被拆分打散,分布到各营各部,其中有一部分归入禁军。 所有人都以为,树倒猢狲撒,沈烈死了沈家军也就完了。 但是,他们都错了。 那不仅仅是一支军队,那还是一起杀过敌浴过血为保护家乡而战的兄弟。 沈芳洲是沈家唯一的骨血。 那是他们的将军,他们的兄弟,那个会为他们不畏生死的沈烈的儿子。 他们也会愿意为他战、为他死! 马车重新驶回城边角的那座小小别院内,秦观停下马车,抬头看看远方的天空。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四更天的第一声锣响。 新一天的黎明,即将到来。 将阿茹娜交给手下,他理理衣襟,披上薄氅,翻身上马。 秦观打马到西城门,早有守夜的城门吏为他开了门放行。 楚京城西北十里外,已经有一队人马在等他。 “秦左使!”为首的将军打马迎过来,向他客气地行礼,“禁军先锋官沈沉石等侯多时。” “辛苦将军和各位兄弟。”秦观拱手向对方一笑,“启程吧!” “启程!” 一声令下。 黑压压的骑军整装而动,一万余骑,铁蹄皆裹上厚实的布匹,甚至没有多余的马嘶声,出奇的安静。 十年磨一剑。 如今的这支禁军,早已经是一支不输于当年沈家军的铁骑。 沈芳洲磨砺十年的这柄利剑,终于…… 出鞘了! 与此同时。 千军府。 替枕上安睡的小女人拉好薄被,沈芳洲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书房,套好官袍,迈步走进黎明前的黑暗中。 墨袍上,金色蟒纹粼粼有光。 “如何?” “回千岁。”沈九上前一步,剑柄上丝穗飘扬,“万事俱备。” 沈芳洲抬眸。 暖风东来,拂动一院春树。 292 神医本尊 这一夜,杜若睡得格外香甜安稳。 吃过早餐准备离府的时候,两个喂马的下人就已经在念叨她的故事。 “人家苏先生就是端了一碗井水闻了闻,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毒。” “这么神啊?” “那可不,要不怎么说是神医呢!” …… 神医本尊杜若将二人的议论听到耳中,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是开心还是担忧。 千岁府里的下人都已经听说这个消息,这足以说明这次义诊是极为成功的。 对方故意下毒,想要让她在京城混不下去,结果却让她一诊成名。 只是这名声来得太快太大,甚至都已经出乎杜若的意料之外。 “这种道听途说的事情,以后不许在府里瞎传。” “是!” 几个下人忙着噤了声。 杜若扬扬眉,心下也清楚,下人们不敢明着说,暗里地肯定学是免不了议论的。 千军万马易挡,三寸之舌难缚。 现在,她只希望沈芳洲专注于春猎这件大事,不要注意到这些小事。 等他们从春猎场回来,这件事情应该风头已过,到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提起。 易容之后,她按照每日的计划,骑马前往太医院。 “师傅!”乌柏早已经等在太医院门口,看到杜若,小跑着迎过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昨天已经有七八个药店的掌柜找到药铺,想要购买咱们的药品销售。” 柳荫巷解毒之事,早已经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城底层。 街头巷尾、饭馆茶楼…… 甚至有机灵的说书人,当晚就将此事改编成故事传讲。 太医院神医苏木,一人解掉水井水毒,救下数条巷子几百口性命,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之后,苏木这个名字已经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乌家药铺和药铺里新推出的药,当然也是水涨船高,不少药铺都看到这其中的商机。 “所以呢?”杜若将马系在栓马桩上。 “我还没有回复他们。”乌柏欲言又止。 “说。” “如果我们把药卖给他们,利益实在太低,可是我们自己卖,又不可能卖那么多。”乌柏皱着眉,“要是我们能在京城多几家铺子就好了。” 难道能把药铺一路开到江南,这家伙不光是个医术奇才,而且还有很商业头脑。 “那我们就多开几家药铺。” “可是……” 杜若淡淡伸过右手,纤纤细指间夹着一张银票:“这些加上之前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应该足够你开十家药铺的了。” 说到这里,杜若不由低笑。 “说起来,咱们还要感谢下毒的这个人,即帮咱们宣传,还帮咱们省了一千两银子。” 因为昨天闹出那样的局面,抽奖的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那一千两银子自然也就省了下来。 “那倒也是!”乌柏也是笑出声来,“不过……师傅您可要小心,他们只怕不会善罢干休。” “不用担心。”杜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据我所知,这件案子已经移交监察司处理,很快就会解决的。” 听到监察司三个字,乌柏顿时面色一凛:“师傅认识监察司的人?” “有几个熟人罢了。”杜若扬扬下巴,“时辰不早了,我先去上课。” 293 危机 楚京城东。 修罗门京城据点。 啪! 不等属下将打听来的消息说完,轻烟已经重重将茶杯摔在厅中的青石地板上,指尖还在气得发颤。 下毒之事不但没有影响苏木和声誉,竟然还让“他”一夜扬名京城,可以说是变相成全了苏木。 简直…… 岂有此理! “姑娘不要生气。”手下抬起脸,“这次属下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已经到太医院打探过。这个苏木现在已经收百草先生和乌柏为徒,平常还在太医院教书,与百草先生和乌柏很是要好的样子。” 轻烟咬了咬牙:“把这个乌柏给我抓来!” “这……”手下一脸为难,“属下已经试过了。” 轻烟扬眉。 那人耷拉着脑袋,吞吞吐吐地开口:“属下原本是想把这个乌柏抓回来,可以让他做诱饵,把苏木诱过来给姑娘一个惊喜。可是,今天晨时我悄悄跟踪乌柏,还没有动手,突然就杀出两个人对属下发难,那两个人身手都是不凡,幸好手下跑得快,要不然……姑娘只怕就见不我了!” “废物!”轻烟拍案而起,“准备马车。” “姑娘,您这是?” “我倒不信,连一个苏木也搞不定。”轻烟冷哼,“我要亲自把他抓回来,用他的血祭奠父亲的亡灵!” 副手忙着上前一步,挡住她:“姑娘切莫冲动,这件事情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门主马上就要到京城,万一事情闹大,只怕门主他……” “滚开!”轻烟一把将他推开,“我倒要看看,这个苏木到底有多大能耐!” 十岁开始跟着父亲闯江湖,她一向都是赢家,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得并不仅仅是父亲的威望。 哪怕是门里这些老人,也要乖乖地听她的话。 这是第一次,她输得这么惨。 败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里,轻烟怎么可能会服气? …… …… 太医院。 “好!”杜若合拢面前的教案,“印好的书册已经发到大家手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可以对照着书册复习,同时练习解剖技巧。”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是啊,先生,你可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 杜若耸耸肩膀:“我尽力吧!” 捧起桌上的书册,她与百草先生一起走出教室。 “我不在的时候,还要麻烦先生多带着他们练习,其实以他们的实力简单的小手术已经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更多的临床经验。” “我明白,师傅放心去就是。”百草先生翻开手中书册,取出一张贴子递过来,“老夫在江南也有几个弟子,他们在江南多年,多少有点威望。我已经修书过去,让他们好好关照师傅。若是师傅有什么需要,只管带着这张贴子按地址找过去就是,都是您的徒子徒孙不用客气的。” 对方一番好意,杜若知道用不上,还是接到手里:“那就多谢先生。” “这可是老夫当徒弟的本分。”百草先生向她一拱手,“我还要去一趟国子监,先行一步。” 杜若一笑:“我和您一起去。” 过几天就要离京,临行前,她要再确定一下韩景儒的身体情况,给老人家留点药以防万一。 两人一起乘车来到国子监韩景儒的小院,吩咐车夫将马先赶回太医院,百草先生与杜若一起走进小院。 “这孩子……”百草先生扫一眼药坛子” 他上前一步,就要推开虚掩的木门。 “先生小心!” 杜若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在百草先生的胳膊。 吱呀一声,木门分开。 牵扯到后面的机关,两只弩箭迎面射出来,擦着百草先生的侧脸划过。 294 谁是猎物 用力将百草先生拉到自己身后,杜若顺势将他推向竹林的方向。 “逃!” “只怕,没那么容易!” 一声冷笑,百草先生面前已经多出一个人来。 杜若飞刀出手。 红裙摇曳着退开,轻烟险险地避过两只飞刀,落在竹林边。 与此同时,四周光影闪运,几个黑衣人都已经执着弩箭跳出来,将箭尖对准杜若。 杜若将百草先生拉到自己身后,环视四周,视线最后在轻烟脸上定格:“夫子和浮舟呢?” 轻烟斜一眼她的右手:“放下你的毒药,乖乖跟我走,他们就会平安无事。” 确定二人还活着,杜若暗松口气。 随后,她抬起右手。 四周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扣住弩箭的机簧开关。 轻烟竖起右手,示意手下不要出手。 杜若抬起右手,纤细手指间捏着一颗淡紫色的毒丸:“百草先生与此事无关,放他走。” 轻烟低笑:“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在他们的箭射中我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把毒丸捏碎,而你是离我最近的一个。”杜若耸耸肩膀,“你没有解药,而且你的毒术也在我之下。我想,轻烟姑娘应该不想和我一起死吧?” 百草先生这会儿也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冲过来想要护住杜若,杜若伸臂挡住他。 她有金丝甲护体,他可没有。 “你们是什么人?”百草先生喝问。 “好!”轻烟扬扬下巴,“你乖乖上车,我放他走。” 杜若站在原地没动:“先让他走!” 轻烟扬扬下巴。 杜若保持着姿态没变,只是将右手向百草先生勾了勾做个手势。 “先生,快走!” “可是……”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杜若一把拉住百草先生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我让你马上给我走听到没有……” 随后,她压低声音,迅速说出一个名字。 “求知堂,杜钧!” 百草先生当然也明白,现在他留下来也于事无补,他迅速离开找人来救她才是最明智之举。 对方告诉他的这个名字,肯定是能帮忙的人。 转过身,百草先生环视众人。 “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如果你们敢动我师傅一根汗毛,我一定倾尽我在朝野和江湖上所有的人脉,要你们的命!”” 丢下一句威胁,百草先生看一眼杜若,快步跑出小院。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现在……上车吧,苏先生!” 随着轻烟的声音,一名手下已经马车从不远处的拐角赶过来。 杜若注视着百草先生远去的背影,看着他拐上通往学室方向的小路,这才慢吞吞抓着毒丸走向院门的方向。 身后轻烟突然加快脚步,她猜到对方要突袭,但是…… 没有躲闪。 对方并不想现在要她的命,这一点她很清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韩景儒和浮舟还在二人手上,她必须要弄清楚他们的落脚地点。 轻烟抬起右手,击在杜若侧颈,在对方倒地之前,抓住从她手中脱落的药丸。 上前一步,踩住杜若的背,轻烟的弩箭抵在她的后心。 “你以为,这次还能逃出我的掌心?”她咬牙侧眸,“你们二人,去把那个老东西给我除掉!” 295 一声沉闷的刀鸣 两个手下答应一声,飞身向着百草先生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早有人冲过来,利落地用绳索绑住杜若,顺手将一块破布塞到她嘴里,将她扔上马车。 轻烟提裙跟进来,剑尖在她脸上的刀疤拍了拍。 “别想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驾!” 车夫扬鞭,马车急奔起来,冲向国子监大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负责灭口的手下也已经追到岔路口。 远远看到百草先生趔趄前行的背影,二人加快速度追过来。 百草先生眼看着一群学子骑马过来,快步跑过来,抓住一个背书的学子。 “快告诉我,求知堂杜钧的在哪儿?” 这个学子不是别人,正是严思诚。 他手里抱着的就是杜钧的书,而一旁骑在马上的正是杜家三少爷。 在他身后,还跟着安儿和几个平日里与他要好的公子哥,听百草先生提到自己的名字,杜钧勒住马上下打量对方一眼。 “我就是杜钧,你是谁?” 百草先生松开严思诚,抓住他的马缰:“是苏木让我来找你的,有人把夫子抓走了。” “苏木?”杜钧一怔,“苏木是谁?” 不等百草先生回答,他已经跳下马来,伸手抓住百草先生的衣领。 “你刚刚说,有人把夫子抓走了?” “他们现在正准备离开国子监,好几人还有一辆蓝色马车。” “这些混帐东西,好大的狗胆!”杜钧气骂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你们几个跟我一起追,安儿、严思诚你们带这个老头去通知司业。” 几个公子哥都是跟着他跳到马上,杜钧提缰带马冲在最前头。 严思诚和安儿一左一右扶住百草先生胳膊:“老人家莫急,我们马上带你去通知先生!” 轻烟的两个手下远远追出来,对视一眼同时挥刀冲过来。 安儿平日里跟着杜钧也没少武枪弄棍的,功夫多少也有一些,当即拨出自己的佩刀迎住二人的攻击。 只是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当然不可能是两个杀手的对手。 一个杀手应付他,另一个就冲上前来,挥手砍向严思诚和百草先生。 “快走!” 严思诚用力将百草先生推开,自己却被对方踢倒在地。 杀手没有理会他,径直将刀砍向百草先生。 嗡! 半空中,一声沉闷的刀鸣。 一道白光,在他的刀锋砍到百草之前挥过来。 两刃相击,伴着刺耳的金戈交鸣之声,杀手只觉得自己的虎口都是一阵裂疼。 对方这一刀,硬生生震裂了他的虎口。 好大的力气! 顾不得手掌疼痛,杀手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抬脸看向来人。 不等他看清对方的脸,眼前已经闪过一道白芒。 对手的第二刀已经到了。 他急退。 晚了! 胸口处,如被巨石击中,杀手像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在临死前的一瞬终于看清对方的脸。 一身蓝衣,手持巨刃,杀死他的竟然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 他已经拼尽全力,而对方…… 甚至连刀刃上裹着的白布都没有解开。 296 自古英雄出少年 杀手重重摔倒在地,胸口处一道整齐的断痕,不是砍出来的,更像是被一只沉重的车轮当胸碾过,从骨到肉支离破碎。 另一个杀手扫一眼同伴,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转身要逃。 “想跑?!” 鹿儿坏笑,足尖轻点先对方一步落在树枝上,一脚将对方踢回地面,随后如影随行地冲过来,两手挥下。 裹着白布的巨刃,带着风砸向那人头顶。 “留活口!” 燕归的声音及时响起。 鹿儿的刀,在距离那杀手的脸不到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燕归伸手将百草先生从地上扶起来:“百草先生,这怎么回事?” 二人一起到国子监来,原本是想要探望一下韩景儒的病情,顺便再道个别。 哪想到刚走到半路,就遇到百草先生被人追杀。 “您来的正好,他们抓走了夫子和苏先生!”百草先生急语道。 鹿儿拧眉,巨刃斜拍下来,砸碎对方的一只胳膊。 在杀手痛苦的尖叫声中,他的刀尖已经抬起来,指住他的眼睛。 “说,你们把夫子和苏先生抓哪儿去了,要不然,我就一刀一刀剁碎你的骨头!” 杀手用力一咬牙,随后身子一僵,嘴里就溢出血来。 “先生!”鹿儿气得跳脚,“他服毒了。” “杜钧带人骑马去追赶对方的马车。”严思诚的声音及时响起,“我们照顾这位老先生,二位现在去追,或者还追得上。” 尽管只是一界书生不通武功,但是严思诚也不是常人,人在慌乱中却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带他到安全的地方。” 在燕归的吩咐声中,一主一仆已经飞身而起。 …… …… “驾!” 杜钧半弓着身子,再一次挥下马鞭。 身为相府家的三少爷,哪怕他不是嫡出,也依旧衣食无忧,这马当然也是价值不菲的良驹。 身后几位也都是富家子弟,平日里没少跟着他打架惹祸的主儿。 平日里耀武扬威招摇过市惯了,文才武略或者一般,骑马却都是一把子好手。 一路横冲直撞地追过来,尽管没追到对方,却一直紧紧地咬在后面。 “姑娘,现在怎么办?” 骑马随行的杀手转脸看看后面追着的众人,一脸气恼。 真要打起来,这几个纨绔子弟,他们并不放在眼里。 但是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干的又不是正经买卖,万一惊动官府,到时候就麻烦了。 马车上,轻烟挑起帘子向外看了看,也是秀眉紧皱。 这些公子哥,没事瞎掺合什么? 看一眼前面的路,轻烟已经生出一计。 “走小巷!” 马车用力一带马缰,车轮在官道上侧转,在一片腾起的尘烟中冲进巷子。 眼看着前面的马车拐进一处巷道,杜钧抬手向右一指。 “赵阳,你们几个绕到前面,准备好弓箭。李闯,你们几个跟着我。对方是狠角色,别逞英雄。” 这里距离国子监还不太远,平日里逃学什么的早把这些胡同摸得门清。 这胡同越往里面就越窄,马车跟本走不了,到时候少不了一场恶斗。 凭着天生的战斗敏锐,杜钧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布好自己的局。 297 给小爷跪着爬过来 “老规矩,玩阴的吗,走!” “得令!” “见这些孙子见识一下咱爷们的厉害。” …… 几个公子哥嘻嘻哈哈地兵分两路,一队跟在杜钧身后追进巷道,一队则绕行旁边的小路到前面拦截。 巷子里道路不平,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终于停下来。 “姑娘,前面走不了了!” “吁!” 杜钧在距离几人大约十步的地方勒住马,抬起左手解开背上枪袋的布带,右手一抓,寒铁长枪直指众人。 “混帐东西,还不乖乖束束就擒。” 他一带头,几个家伙也纷纷把自己的武器拨同来。 “就是,给小爷跪着爬过来。” “等什么呢,小心小爷给你开个血窟窿。” …… 平日里张扬惯了,几个家伙都是嘴上没把门的,一个比一个张狂。 “就凭你们?” 马上的杀手冷哼一声,抬起右臂,袖中弩箭已经上弦,只要他轻轻一勾。 嗖嗖嗖! 不等几人出手,数支冷箭已经从前面的树上、墙上射过来。 饶是几个杀手平日里训练有素,也没想到这些富家公子哥还会玩儿这一手,慌乱躲闪却到底还是晚了。 两个小喽喽一个被射中后心当场毙命,一个被射中大腿摔下马背。 车夫最惨,直接被盯在马车上。 驾车的马也被射了一箭,疼得惊嘶一声,猛地向前一冲差点挣脱缰绳。 杜钧急吼:“别射马车!” 对面墙头上,射中马车窗子的那位探出脑袋,大声解释:“三少,我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瞄得是车夫,谁知道射偏了呀! 这功夫,那个被射中大腿的杀手也抬起右手,将弩箭向墙头上探出头来的那位瞄准。 杜钧打马冲过来,借势飞身而起,寒铁枪尖射破长空,如蛟龙出海,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杀啊!” 见杜钧动手,几个人当即也跳下马,挥舞着自己的刀剑冲过来。 四个杀手死了两个,剩下的两人同时被几人围攻一时也占不到便宜。 轻烟看出事情不妙,一把将杜若从车内拉出来,丢到副手手里。 “走!” 两人各自骑上一匹马,准备趁乱开溜。 杜钧上前一步,足尖在车尾上轻点借力,人在半空中利落地翻身跳过马车,反手一枪,直奔轻烟胸口。 沈家枪法传袭数代,经过一代一代沈家人的改良,早已经成为一门精妙的绝学。 杜若有之前习武打下的根基,这些天几乎是枪不离手,恨不得睡觉都抱着枪,做梦都在练习,自然是进步神速。 轻烟抬剑相格,两器相击,她的手臂也被对方震得一阵发麻。 知道对方力量强悍,轻烟不敢硬接,只是借着自己的轻功和身材灵巧的优秀,闪跳腾挪才勉强应付住杜钧霸道的攻势。 这功夫,几个公子哥靠着耍赖玩阴招……等一系列不要脸的打群架技巧,已经把剩下的两个杀手拿下。 “姑娘!” 副手大喝。 轻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找个机会跳上院墙,背着杜若站在墙上的副手,抬手丢出几颗毒烟弹。 “有毒,快到上风口中!” 杜钧抬手捂住口鼻,迅速退开。 等几个人捂着脸,咳嗽着退到上风口的时候,轻烟和手下早已经背着杜若逃远。 298 我要用他的血祭奠父亲的亡灵 “三少,怎么办啊?” “要不要报官啊?” ……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杜钧身上。 “报官有个屁用?”杜钧抬枪挑开车帘,并没有在马车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安排二个人回国子监看看,剩下的人给我把这地方看好了,我去找我姐!” 杜钧很清楚,以轻烟等人的身手官府那些捕快就是白给,眼下只能去找杜若,看看能不能动用监察司的力量。 国子监夫子被人掠走,这可是大事。 将枪塞回背后枪衣,杜钧飞身上马奔出巷子。 几条街外,副手侧脸看一眼轻烟:“姑娘没事吧?” “没事。”轻烟斜一眼被杜钧枪尖挑开的衣袖,扫不眼手下肩上被绑着的杜若,“先回去再说。” 二人一路向前,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两双盯着他们的眼睛。 “他们背着的不是苏先生吗?”鹿儿在屋脊后探出脑袋。 燕归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夫子和浮舟都不在他们手上,找到他们老巢再说。” 轻烟与副手一起,带着杜若向前。 燕归与鹿儿则远远地追在二人身后,渐渐地离开繁华的主城区,最后两人停在一处侯静的别院内。 杜若人在副手肩上,嘴上塞着布条,不能说话不能动,一对眼睛却丝毫没闲着。 这一路行来,她一直在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早有手下赶过来,将轻烟和副手一起迎进后院柴房。 房舍内,韩景儒和浮舟都被绳索绑着扔在稻草堆上,嘴里塞着破布。 看到被扔到身边的杜若,两个人都是惊讶地瞪大眼睛。 杜若抬起头,目光掠过浮舟落在韩景儒身上,老人家的头发有些乱,看上去有点狼狈,不过身上并没有伤痕,她暗松口气。 “把人给我看好!”轻烟站在杜若脚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杜若,“今夜,我要用他的血祭奠父亲的亡灵。” “姑娘,这两个家伙怎么办?”副手向韩景儒和浮舟扬扬下巴。 “韩景儒韩夫子……”轻烟淡淡地看一眼韩景儒,“我原本不想杀你的,如果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晚上一起杀了。” 转身,她迈步走出房门。 几个手下冲过来,将杜若结结实实地绑到柱子上,随后退出门去将门关紧。 “把人看好了,小心点!”副手临走时,还不忘叮嘱。 “您放心吧,一个人也跑不了。”手下笑道。 杜若靠在柱子上,静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了,手掌展开空无一物的掌心里就多了一柄手术刀。 将手上的绳子绷紧,她利落地用刀切割着绳索。 锋利的刀刃下,绳索很快就断成两截。 眼看着她顺利逃脱,韩景儒和浮舟都是惊讶地瞪大眼睛。 “嘘!” 抬起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二人不要出声。 杜若轻手轻脚地行到二人面前,从身上取出两方布帕。 “夫子、浮舟,先委屈二位了。” 在二人不解的眼神里,她两手抬起用布帕捂住二人口鼻。 两人错愕地看着她,同时晕迷过去。 299 小姐的朋友 以她一个人的实力,带着二人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将他们藏到她的空间是最好的办法,将二人迷晕只是无奈之举。 毕竟,这是她不能向外人言说的秘密。 割开二人绳索,杜若带着二人进入自己的随身空间,取过架子上的纸笔迅速写好一张字条,塞到鹰笼里鹞鹰腿上的小银筒中。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她悄无声息地从空间回来,看看左右,目光在柴房后墙上的透气窗上定格。 小心地踩着木柴爬上去,她悄悄看看窗外,确定无人在场,动念取出带着密信的鹞鹰,将它送出窗外。 鹞鹰展翅而起,转眼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重新爬下柴堆,杜若安安静静地靠在柱子上没有再动。 院子里,光是她看到的就有十几个人,这里应该是修罗门在京城的老巢。 从这里到监察司,来回往返再加上监察司运作的时候,大概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再想找到轻烟就难了。 别院对面的屋脊上,燕归从头顶掠过的鹞鹰身上收回视线。 “夫子和浮舟肯定就在里面,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鹿儿注视着对面的别院,早已经开始手痒。 “夫子和浮舟、苏先生应该都在里面。”燕归站起身,“我去里面查探一下情况,你去打架马车来。”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并不困难,但是想要从这些人手里平安地将三人救出来,却不是只靠蛮力就行的。 “好。” 鹿儿也知道事情轻重,答应一声飞身离开。 燕归也飘然而起,无声地落大柴房后面的那棵杨树上。 …… …… 千岁府。 杜钧马都没拴,飞身跳下马身,没有理会府中下人的招待,他一路狂奔冲向杜若住的后院。 “姐,姐!” 后院里,翠莺正在练习射箭,看到他忙着迎过来:“少爷有什么事,小姐现在不在府里。” “她去哪儿?” “这个……”翠莺掩饰地笑了笑,“小姐出去散心了,我哪儿知道。” “这不是耽误事吗儿?”杜钧急得皱眉,“千岁呢?” 看他一脸急切,翠莺忙问:“出了什么事?” “国子监夫子被人抓走了,还有一个叫什么……苏……苏木的!” 苏木?! 那不是自家小姐?! 翠莺手里捧着的茶杯,叮得一声落在地上,顾不得其他,她提着袍子就往外跑。 “来人啊,给我备马,我要入宫见千岁,快点,都给我快点!” 杜钧不知道这苏木什么来头,心下担心夫子也追出来。 二人一起骑马冲出千岁府,冲到十字街上,刚好撞到一队人马。 为首一位,正是从皇宫出来,准备去监察司办事的沈芳洲。 看到他,二个人都是眼中一亮。 “千岁!” “姐夫!” 沈芳洲勒马侧眸,看到冲到面前的二人,男人的心脏猛地抽紧。 “若若怎么了?” “我姐没事,是夫子被人抓走了。”杜若抢着说道。 “什么没事啊,和夫子一起被抓走的那个苏木就是小姐……”翠莺斜一眼沈芳洲,又补充一句,“小姐的……朋友!” 300 神医苏木 太医院新来的那位神医苏木? 沈芳洲带马向前:“路上说。” 几人一起打马向前,杜钧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向沈芳洲说明。 “……我们追到巷子里,还是没有拦住他们,那一男一女临走之前带走一个被绑着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那个什么苏木。” 沈芳洲侧眸,看向一旁满脸忐忑的翠莺:“夫人如何认识苏先生?” “这……这个……”翠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垂着睫毛不敢看沈芳洲的眼睛,“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千岁,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将苏先生救出来,要不然小姐她……” “千岁!”一旁的沈九突然开口。 沈芳洲收回视线,一眼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监察司门口人影蹿动,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驾!”打马上前,沈芳洲皱眉喝问,“出了什么事?” “千岁!”陈主薄快步从台阶上路下来,“您怎么来了……” “他们这是做什么?” “这……”陈主薄脸色一白,“回千岁,下官……下官也是奉夫人之命行事,夫人她有您给的监察司金令,下官不……不敢不从……” 沈芳洲打断他的解释,“夫人在哪儿?” 陈主薄不敢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下官刚刚接到夫人鹞鹰传书,让下官既刻调动人马,围剿修罗门京城老巢,夫人还说,国子监夫子也在他们手上,想来她应该就在附近。” 她怎么会和夫子在一起? 沈芳洲带着疑惑勒马掉头,大声喝令。 “带路!” “是!” 旁边负责此事的监察使答应一声,打马冲到前面。 沈芳洲紧随其后,众人策马相随。 陈主薄忙着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快,快跟上!” 这回可不光是千岁夫人,连千岁本人都来了,要是有什么闪失,只怕他小命不保。 …… …… 楚京城东。 修罗门京城据点。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轻烟的副手提着烟笼过来,停在柴房:“人没事吧?” 一个看守笑着开口:“您放心吧,有我们兄弟看着,跑不了。要不,您进去看看?” 燕归藏在不远处的花树后,屏住呼吸。 “小心点。”副手扬扬下巴,带着两个人到后面院子去了。 目送他离开,两个负责看守的修罗门门众立刻放松下来,靠到柱子上。 “妈的,这种苦差事总是落到咱们兄弟头上。” “谁说不是,门主很快就到京城,这次咱们兄弟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有机会向上爬一爬。” “我听姑娘之前说,大楚要变天了,什么意思啊?” “什么是天?”其中一个指指天空,“天就是皇上。” 另一个满脸惊讶:“你是说……他们要谋反?咱们一直做的不是杀人的卖卖吗,什么时候开始掺合朝廷的事情了?” “要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动沈芳洲和杜若?”第一个向他做个眼色,“这话可别当着别人说,小心祸从口出。” 二人很快转移话题,燕归却将这几句话听到耳中。 修罗门竟然也要参与政事,还要对沈芳洲和杜若下手? 301 玩儿大了 身侧,衣袂轻响。 燕归转过脸,看到是鹿儿潜过来,他探手拉住对方胳膊将他拖进花束,低声开口:“是我!” “先生!”鹿儿松开握紧的拳头,“马车我按您的吩咐藏在咱们看好的地方,人找到没有?” “我已经查探清楚,夫子等三人都在那座柴房里。”燕归向斜对面的柴房扬扬下巴,“你去前院里放把火,把人引开,再回来与我汇合。” “好。” 鹿儿起身要走,燕归伸手按住他肩膀。 “对方人数众多,不可恋战,凡事小心。” “先生放心,我有分寸。” 鹿儿向他嘿嘿一笑,飞身离开。 时候不大,前院里就燃起火边。 “不好了,着火了。” “快点快点!” …… 顿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其中一个看守猛地站直身子,“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等等!”另一个年纪稍长,人也精明,一把拉住他,“小心是有人调虎离山,咱们先把人看好。” 看看左右,那人转身走上台阶,一把推开柴房的门。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那人眼皮翻了翻,无力地倒在地上。 “兄弟!” 另一个也跟过来,眼看着前面的同伴要倒下,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想要扶住他,疑惑地看向柴房。 眼前流光一闪,他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咽喉上已经多了一柄飞刀。 抬起右手,下意识地想要摸一把脖颈,手还没有碰到颈部,他就和同伴一起倒了下去。 杜若上前一步,从对方咽喉上拨下那柄飞刀。 “我也不想杀人,对不起了二位。” 眼前,人影一闪。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对面的燕归已经惊呼出声。 “苏先生?” “燕帮主?” 杜若心下一惊,不由地动作一僵。 他怎么来了? 刚刚听着外面动静,还以为是监察司人赶到,杜若并没有想到会是燕归。 “你没事就好。”燕归跨过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柴房里散落一地的绳索,也是一愣,“夫子和浮舟呢?” “他们已经被我安排在很安全的地方,我们先出去再说。”杜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快走!” 燕归没有多想,转身和她一起奔出柴房。 快步冲到院墙一侧,他轻飘飘地掠身而起,一步就掠上院墙。 杜若站在墙下,只气得想要给他一飞刀。 一个一个想飞就飞,就不问问她会不会轻功吗? 没有看到杜若跟上来,燕归转脸看向墙下。 只见杜若正抬着脸,一对大眼睛满是气恼地瞪着他。 燕归:…… 他能一个人救走两个,竟然这么一道矮墙都上不来? 心下错愕,燕归还是第一个时间回来,拉住杜若的胳膊将她带出院外,来到两条巷子外鹿儿藏马车的地方。 “你带夫子和浮舟先离开这里,我去把鹿儿带出来。” “好。”杜若答应一声,又转脸提醒,“帮主小心。” 回她一笑,燕归飞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跳上马车,将空间内的夫子和浮舟放到车厢内,杜若正准备赶车离开,耳朵却已经捕捉到马蹄的声响。 跳下马车,她轻手轻脚地摸到小院门口,远远就见巷子外火光通明,人影蹿动,熟悉的声音正在冷冷地发号施令。 “围住所有巷道出口,可疑人等格杀勿论!” 那是…… 沈芳洲?! 杜若:…… 完了,这次好像玩儿大了。 302 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别院内。 手下们正在急匆匆地打水,试图扑灭越来越大的火焰。 轻烟皱眉站在对面的回廊下,半眯着美眸注视着火势。 “怎么回事?” “厨房里的杂工不小心把引火的柴火点燃了,仓库里又有不少酒水和油脂。”副手皱着眉,语气无奈。 “姑娘、姑娘……不好了!”一名手下急匆匆地冲过院子,气喘吁吁地奔到轻烟面前,“那个苏木……跑……跑了!” 轻烟大怒,一把将手下搡开,转身就要奔向柴房。 这时,负责在外面望风的一个手下,也急急地从另一侧院门冲进来:“姑娘,监察司的人来了,正在封锁附近的巷子和出口,好像还……还有沈芳洲!” “你没有看错?”副手忙问。 “我以前远远见过他一次,玄衣蟒袍错不了。”负责望风的手下一脸急切,“对方带来的人足有三四百余,咱们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四周那些救火的手下,听到这边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上火情,一个个或是端着水盆,或是抹着脸上的烟灰,向轻烟的方向看过来。 “姑娘,咱们怎么办啊?” “是啊,姑娘快做定夺啊!” 轻烟的俏脸由红转白,当即转身就要往前厅冲。 “姑娘!”副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您这是干什么?” “我要带父亲一起走。” “这都什么时候了?”副手一脸气恼,“您先保命要紧,长老他人都没了……” 啪! 轻烟转手就是一计耳朵,抽在副手脸上:“难道,你要我把我爹留给那只阉狗?来人,随我到前院去带走父亲棺柩。” 四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在原地没动。 “姑娘!”一个手下拧着眉,声线冰冷,“就算您不怕死,难道您也要兄弟们跟着您一起死吗?” “就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 “姑娘!”副手再一次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走吧!” “哼!”轻烟冷哼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掌,“就算是走,我也要给爹爹一个了断,你们要是怕死就给我滚好了,不过……从今天起,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转身,她大步冲向前厅。 副手咬了咬牙,只好跟着追过来,后面还有十几个对她忠心耿耿的手下。 院子里捧着水盆灭火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一把丢下手中木盆。 “你们想死就留下,我可要先走一步。” 说完,他转身逃向后院。 他一带头,不少人都跟着他向后院的方向逃去。 一路穿过别院,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纵上矮墙。 嗖嗖嗖…… 利箭破空,冲在前面的人无一例外被射成刺猬。 后面的人收住脚步,第二波箭矢已经如雨落下,众人知道有埋伏,当即四下散开,向着不同的方向逃去。 夜色中,一片锦衣监察使如夜鹰翻飞而起,不客气地挥下雪亮的刀刃,院子里顿时斗成一片。 “不要妄动!” 斜角的廊道里,燕归一把抓住鹿儿的胳膊。 “先生!”鹿儿看他无事,脸上一喜,“夫子他们呢?” “他们已经平安脱险。”燕归向斜侧的屋舍扬扬下巴,“我们从那边出去。” 303 血洗 避过几个锦衣监察使,燕回带着鹿儿悄无声息地从一侧的矮墙翻出。 刷—— 半空中,闪过利芒。 随后,两名埋伏在附近的监察使就冲过来,鹿儿挥手便要拔刀,燕归却先他一步冲上前来,身影如鬼魅一般从二人的刀刃间穿过去,两臂展开拍在二人侧腰。 两个监察使闷哼一声摔出去,燕归并不恋战,只是大喝一声。 “走!” 鹿儿跟在他身后,利落地掠过窄巷。 两个监察使哪肯轻易放过二人,当即不约而同地纵身而起追过来,无奈技不如人,很快就被燕归和鹿儿甩在身后。 知道再追没用,二人只好停下脚步,返回原本自己的位置,以防包围圈出现破绽,到时候影响大局。 与此同时,前院。 轻烟一路急奔过来,眼看着寿棚中父亲的棺木,不由地悲从中来。 咬了咬牙,她抓过桌上长明的油灯,将里面的油泼在棺木上,将还燃着的油灯丢过来。 火借油势腾燃而起,将整座棺木都包裹起来。 轻烟挑裙跪地,向父亲连叩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待他日有机会,定为您修一座好坟!” “姑娘!”副手一把拉起轻烟的胳膊,“快走吧!” 轻烟抬手抹一把脸上的眼泪,抱起父亲的灵牌,带着几个亲信手下,飞身而起跳上屋脊。 …… …… 前院正门。 嘭! 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被撞开,吱呀惨叫着倒在地上。 鹿皮靴子急促地踏上台阶,手持弓箭和刀剑的锦衣监察使鱼贯而入。 随后,沈芳洲挑袍迈进门槛。 环视四周,男人淡淡开口。 “杀。” “是!” 锦衣使们齐喝一声,抓着武器冲进院子,见人杀人,见佛弑佛,鲜血从刀剑上淌下来,一路染红回廊。 黑色绣金纹的靴子一步一步踏血前行,沈芳洲走进内院,一眼就看到着火的灵棚。 棺木前的寿联还在,上面写着死者的名字,寿棚前还有数具死尸。 几个残留的修罗门手下,正在与追过来的锦衣使交战。 沈九刚要动作,身侧风动,沈芳洲已经先他一步冲出去。 撞开一个自己的手下,他探指扼住一个修罗门门徒,一把将对方按在已经着了火的香案上。 “我家夫人人在何处?” 那人侧眸扫一眼已经烧到头发上的火焰,冷笑:“早被我……” 合指捏碎对方的咽喉,将那人的话堵在喉咙。 沈芳洲侧眸,视线落在远处屋脊。 靠着手下的掩护,轻烟正从打斗中脱身准备逃走。 沈芳洲探出右臂,一把夺过身侧手下的弓箭。 牛筋制成的弓弦被猛地拉开,精弓弯成新月。 男人松开戴着扳指的右手,羽箭破空,急如闪电。 听到身后的风声,轻烟下意识地转过脸。 视线中,只看到一点流星。 下一瞬,胸口已经被重重一击,箭矢穿透她的胸口,轻烟的身体在箭矢强大的冲力作用下倒跌出几米,深深地钉在一株抱粗大树的树干上。 轻烟喘了口气,无力地垂下脑袋。 手中灵牌脱手,落在地上摔成几半。 “愣着干什么?”沈芳洲侧脸,双瞳充血殷红,“找不到她,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 304 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一抹血色的红 “搜!” 沈九大喝着,第一个冲出去。 火光冲天,刃光清寒。 到处都是喊杀声,兵器相击的声音,刀砍进骨头的声音…… 血从伤口喷涌出来,顺着廊道的木板缝漂下去,将一池春水染红。 空气里满是新鲜血液的甜腥味,月光透着染着血的纱窗,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一抹血色的红。 “报告千岁,东院清剿完毕,没有见到夫人。” “报告千岁,后院清剿完毕,没有见到夫人。” …… 沈芳洲站在一片死尸和血水之间,抬脸看向最后一个回来的锦衣将官。 那人看看左右的同伴,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属下……没有找到夫人。” 沈芳洲踏过面前的一具死尸,站到那名手 “你再说一次。” 锦衣将官垂着头,屏住呼吸,没敢出声。 “千岁!”沈九从屋脊上飞纵下来,“属下在后院柴床看到两具死尸,一具中毒,一具被人刺中咽喉,看伤口痕迹,似乎是夫人的飞刀。柴房里缚人的绳索都已经被割开,以属下之见,夫人应该平安,说不定是躲在什么地方。” 沈芳洲紧握的拳头微微放松:“再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回来!” “是!” “千岁,千岁,夫人来了……” 平日里很少出外办事的陈主薄一脸喜色地小跑过来,看到残肢遍地,血水横流的院子,只惊得老脸一白。 沈芳洲猛地转过身。 院门外,光影中,一抹月白色的人影,正提着裙摆迈过门槛。 不是杜若是谁? 沈芳洲迈出右足,只一步就冲到她面前。 伸手抓住女孩子肩膀,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凝在她脸上。 “可曾受伤?” 杜若摇头,目光很自然地隔着男人的肩膀看向院子。 抬起右手,沈芳洲一把挡住她的眼睛。 “别看。” 这般修罗地狱的场景,他不想她看到。 “眼睛闭上,我抱你出去。” 确定她闭上眼睛,他弯身将她抱起来,踩着一地的鲜血和死尸,大步走出这人间修罗场。 几个监察司高等将官,目送二人走远,都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乖乖! 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走出正门,来到外面街上,沈芳洲微弯一身将杜若放到地上,目光扫过女孩子露在裙子的男式布靴一角,瞳孔微眯。 “姐!” “小姐!” 被沈芳洲下令,留守院外被人保护着的杜钧和翠莺看到杜若现身,都是一脸惊喜地跑过来。 “千岁!”一位锦衣使快步来到楚芳洲身侧,“我们在巷子里发现一架马车,车上是夫子和他的书童浮舟。” 沈芳洲迈步走过去,手下忙着帮他挑起车帘。 马车内,韩景儒和浮舟都已经清醒过来,浮舟正小心地将老人家扶正坐姿。 目光扫过韩景儒,没有看到什么血水伤痕,沈芳洲冷哼一声,语气嘲讽:“这样都没死,夫子还真是命大!” “你……” 浮舟气得想要和他理论,却被韩景儒拉住,老人家向沈芳洲一拱手:“多谢千岁救命之恩。” 305 不愧是千岁大人看中的女人 沈芳洲冷冷转过身:“把他们送走,省得在这里碍眼。” “千岁!”陈主薄上前一步,“不用……审审吗?” 这两人是谁救的,怎么救出来的,事情经过到底如何,还都没弄清楚就送回去了? 沈芳洲微微侧眸:“陈大人是质疑本王的决定?” 吃他一计眼刀,陈主薄心脏一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下官不敢,快……把夫子送回国子监。” 杜若站在旁边,看着几个锦衣使将马车赶走,提着的心稍稍落了落。 低下头注意到自己脚上的鞋子,她忙着扯扯裙摆把鞋子盖住。 看到沈芳洲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安排监察司的事情已经暴露。 若是她不出现,到时候更没办法解释。 于是,她将夫子和浮舟放在马车上,藏在暗处确定锦衣使找到二人,夫子危险解决之后,匆匆换上女装回来,百密一疏忘记了鞋子。 此时,几个将官也带着手下相续撤出院门,到沈芳洲面前通报。 “启禀千岁,我们清理了所有的院落,没有发现活口。不过……”沈九斜一眼不远两个缩头缩脑的锦衣使,“这二人遇到两个高手没拦住。” 两个锦衣使同时跪到沈芳洲面前,此番围剿修罗门无一逃生,就是他们放走两个,实在是汗颜又害怕。 对修罗门沈芳洲现在也多少有所了解,知道轻烟与死去的长者肯定是这里的头目。 逃走的二人的身手明显在轻烟之上,难道说修罗门在京城之中,还有高手? 沈芳洲轻扬下巴:“那二人什么样子?” 杜若心下担心燕归和鹿儿,听到这边的对话,也是转过脸来侧耳倾听。 一个锦衣使抬起脸:“回千岁,是两个男人,慌乱中没看清长相,不过……其中一个背着一柄一人来高的巨刃。” 匆忙之间没看清楚长相,但是鹿儿的那把大刀着实是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么说,应该是燕归和鹿儿。 知道二人平安无事,杜若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沈芳洲似乎是想起什么,微微皱眉。 两个锦衣使都是俯首于地:“属下无能,请千岁责罚。” “实力悬殊,非尔等之错。”沈芳洲淡淡道。 两个锦衣使都是心头一松:“谢千岁!” 沈芳洲没有再理会二人,转过脸环视四周,扬起声音。 “今日,夫人以一已之力查明修罗门京城属地,立头功。” 一众监察司上下,都是带着佩服之色向杜若看过来。 他们查找修罗门许久,都没有什么太大进展。 这一次,杜若竟然找到修罗门的老巢,确实是功不可没。 对这个美冠京华的千岁夫人,大家很自然地多了几分欣赏和佩服——不愧是千岁大人看中的女人。 “张主薄配合夫人行事功不可没,赏黄金百两。监察司上下,皆按职行赏。如有伤亡者,除例行抚恤之外,再赏黄金百两!” 沈芳洲依如每次一样的大方,对这些出生入死的手下,他从来不会吝啬。 “谢千岁!” 全员高呼。 “对了。”杜钧看看左右,“千岁,那个什么苏木苏先生……怎么没见人影?” 杜若:…… 这个小混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306 这个慌她要怎么圆 沈芳洲头都没歪一下:“这些小人物,不必理会。” “可是……” 杜钧还要再说什么,杜若已经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你没受伤吧?” “没有!”杜钧扬唇回她一笑,“姐姐是怎么查到这里的?” “说来话长,回头再说,这里有千岁和监察司处理,其他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杜若向陈主薄招招手,“时间也不早了,麻烦主薄安排人手,送舍弟回去。” 杜若连拉带哄地将杜钧推到马侧,又仔细叮嘱陈主薄安排的几个监察司手下,目送几人送护杜钧离开,她抬手抚了抚额角。 翠莺见到机会,小跑过来准备和她通个气,沈芳洲却已经先她一步走过来,站到杜若身侧。 伸手勾住杜若腰身,沈芳洲利翻地飞身而起,抱着她落在手下送过来的马背上。 “回府!” 陈主薄带着众手下留下来处理扫尾的工作,翠莺和沈九等人都是骑上马跟过来,后面带跟着几十骑亲信随侍。 杜若侧着身,侧在沈芳洲肩头,微微抬眸注视着男人的侧脸,心情也如马蹄一般起起落落。 唬弄一个杜钧容易,如何向沈芳洲解释却是难题。 风指起裙摆,她忙着缩缩身子,将脚藏到裙摆下。 “冷?” 头顶,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 “没事。” 杜若轻应。 沈芳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拥着她的手又向怀里收了收,微弯下背,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护住她。 感觉着他的动作,杜若的心情却是越发低落几分。 片刻,马队返回千岁府。 沈芳洲抱着她跳下马,一路抱着她上了台阶进了主院才弯身将她放下。 “为夫人准备些清淡的晚餐送到后院。”向迎过来的管家吩咐一句,沈芳洲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去洗个澡吃个东西,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男人转身,行向书房的方向。 杜若站在原地,还有些疑惑。 以他的聪慧,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的可疑之处。 他竟然,一个字也没问? “小姐!”翠莺急急地跑过来,扶着她的胳膊走上通往后院的回廊。 扶着杜若走进房门,她抬起右手。 “夫人要沐浴更衣,你们都下去吧!” 一众丫环婆子退下,翠莺将杜若送进浴室,帮着她解开外袍。 “奴婢听说您出事心急,告诉千岁苏木是您的朋友。” 杜若知道,她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并没有责备她:“你还说了什么?” 翠莺摇头:“当时千岁还问奴婢,您和苏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后来被其他人打扰,奴婢就没回答。奴婢推测,此事千岁肯定还会问起,小姐可要有所准备,要是……要是需要奴婢串词的话,您想好告诉我。” 翠莺帮她除掉衣物,用手掌试试水湿,将杜若扶进浴池。 “那奴婢去给您准备洗澡水和吃食,您先好好想想。” 杜若轻轻点头,靠在浴池的玉石池壁上陷入沉思。 沈芳洲聪慧过人,为人心思缜密,这个慌她要怎么圆? 307 希望他不会愚蠢到与本王为敌 书房。 沈九跟在沈芳洲身后走进来,脸上也有几分喜色:“这一次修罗门可谓损失惨重,夫人可真是立了大功。” 男人没有回应。 沈九抬眸,疑惑地看着坐到书桌后的沈芳洲。 今晚这么大的收获,怎么千岁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 沈芳洲淡淡抬眸:“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神医苏木,是什么来头?” “哦,此人医术过人,据说能断臂重生,起死回生,就连太医院的百草先生都拜他为师,现在他还在太医院任教。属下已经飞书江南分司,让他们帮忙查探此人底细。” 说到这里,沈九抬起脸。 “对了,之前翠莺不是说,他和夫人是朋友,或者,千岁可以向夫人打听打听,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芳洲不置可否:“苏木在太医院任教?” “恩,教的是外术,学生们对他评价都很高。不过,这家伙突然出现在京城,属下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按照杜钧所说,苏木是被轻烟掠走。这也就证明,他的武功在轻烟之下,我们找遍整个别院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难道……他就是逃走的那二人之一?” 沈九摇摇头。 “也不对,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更奇怪了,他既然是夫人的朋友,为何又不肯露面……” 之前只专注于修罗门和杜若,沈九并没有往深处想。 现在听沈芳洲提起,他是越想越不对劲。 “据属下所知,这个苏木与乌家药铺的乌柏关系很是要好。”沈九上前一步,“您看,属下要不要去把这个姓乌的带来审审?” 沈芳洲右手手指,轻轻地扣着椅子扶手。 “苏木是何时出现在京城的?” “算起来,差不多就是千岁与夫人成亲之后不久。” 沈芳洲漂亮的手指悬停在半空,眸底闪过一抹异芒。 “那就对了。” 对了? 沈九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对了?” “苏木的事情本王自有安排,你马上传令监察司暗司,帮本王查探一个人。” “千夫说的是?” 沈芳洲长身而起,缓缓吐出两个字。 “燕归。” 沈九双瞳眯起,“您是说江南青帮帮主……燕归?!” “没错。”沈芳洲背手走向书房出口,“如果本王推测没错,他应该已经在京城了。” “难道……”沈九拧起剑眉,“你怀疑那逃走的人是他?” “江湖上用那种刀的人,可没有几个。” “青帮方面我们一直盯着,他们从不参与政事,素来做的都是些救济穷人之事,应该不会与修罗门有关吧?” 沈芳洲迈步跨出门槛,抬眸看向那座高高耸立的望乡塔,眼前闪过一张少年人的清俊脸庞,墨瞳眯起。 “希望他不会愚蠢到与本王为敌!” “属下马上就去。” 沈九向他拱拱手,快步走出院门。 沈芳洲缓步下了台阶,缓步回到寝室所在的院落,缓缓地迈上台阶走进室内,目光落在桌边正捧着饭碗的杜若,沈芳洲淡淡开口。 “所有人全部退出院外,非本王召唤,不得踏进院门半步。” “是!” 翠莺忙着放下手中的汤勺,轻手轻脚地将门闭紧。 挥手示意下人们退出去,她最后一个迈出院门,目光落在亮着灯的正厅,两手下意识地绞紧帕子。 今晚这一关,小姐能过吗?! 308 瞬间破防 桌上的菜色,依如往日的美味。 一向对美味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杜若,今晚却并没有多少食欲。 看到沈芳洲进来,她放下手中几乎没动的饭碗,帮他盛好一碗热汤递过来。 “千岁饿了吧,先喝点热汤暖暖胃。” 沈芳洲入座,伸手接过汤碗,优雅地拈起勺子,轻轻搅着,动作不急不慢,勺子不曾碰到碗边半点。 杜若偷偷看他一眼。 以往与他同桌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很享受一边吃一边看他吃饭的。 从小受到上好的仪态教育,男人吃饭时的风度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这样的美人比美味还佐餐。 只是今天她的心有点燥,吃到嘴里的饭都不知道什么味道,自然更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情。 看沈芳洲抬眸,她忙着垂着睫毛,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他笑着对视。 此时此刻的杜若,心虚的厉害。 他会怎么问? 她的谎言能瞒天过海过吗? 如果他抓住她的漏洞,会不会生气? 他一定会发火吧…… 碗前,光影微变。 她抬眸,沈芳洲伸过筷子,帮她夹过一块兔肉。 杜若低头嚼着肉,只觉得今晚的花椒格外刺喉。 对面,一直沉默着的沈芳洲终于开口,不是她想象中的质疑,男人的语气平淡如常。 “牧场天寒,让翠莺多帮你收拾几件御寒的衣服。” “我知道,我让她也帮你多收拾了几套。” “夫人有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的错觉,杜若只是觉得,沈芳洲的语气似乎比起平日还要温柔几分。 她的心却越发有些闷闷地不舒服。 刚刚她已经想好各种应对之策,甚至与翠莺一起串好台词,她甚至做好准备,哪怕他发火掀桌质问……她只管装傻不承认。 她偏偏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云淡风清地提都不提,问也不问。 他不怀疑? 他就没想过许多细节不合理吗? 他为什么不问? …… 或者,她先说,把那些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 从明天起,她就让苏木消失,到时候沈芳洲就算是再怀疑也抓不到她的证据,就算有些说不通只要她死不承认…… 杜若抬眸,目光落在沈芳洲正帮她将一颗花椒夹出碗去的筷子,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回去。 面对这样一个沈芳洲,她的谎话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对面,沈芳洲停下筷子,目光落在她碗中堆集的菜。 “夫人是不是吓到了?” 杜若轻轻摇头。 血腥和尸体对于大多数来说,或者会引起不适,但是对于连尸体都解剖过,参加过战地医疗队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吃不下就算了。” 沈芳洲伸过右手,捏过桌上的茶杯续上热茶递给她。 杜若接过来嗓了一口,刚刚将茶杯放下,男人已经站起身,大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来吧,我陪你睡。” “我……”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弯身将她抱起来,安顿到枕头上,沈芳洲侧身坐到她身侧,大手轻抚着她的长发。 “要是做恶梦就摇醒我。” 杜若瞬间破防。 309 想把你一口一口撕碎 深吸口气,杜若猛地坐起身,咬咬牙垂着睫毛开口。 “我……”她握紧粉拳,鼓起所有勇气,“我就是……苏木。” 精心策划准备一晚上,和翠莺对过好几遍的台词,全部没有派上用场。 事到临头时,她还是改变主意说出真相。 说出这五个字之后,杜若整个人仿佛卸掉胸口大石,瞬间轻松起来。 不过,这轻松只维持不过片刻,她的心又被担忧填满。 他肯定会生气,肯定会发火,肯定会质疑她为什么这么做…… 他可是最恨有人对她说谎的,她骗了他这么久,还能把他哄好吗? 杜若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看向面前的沈芳洲。 视线中,男人的俊脸表情如常,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 暴风雨前的平静?! 杜若的心又跳急了几分。 完了。 她不应该说的,就算说也不应该这样直截了当,应该一点点地让他接受才对…… 杜若伸过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应该这样瞒着你,我……” “我猜到了。” 种种疑点,在得到印证之后,都已经指向一个真相。 这是唯一的解释。 他只是想知道,她会承认还是撒谎。 他明明猜到了,却没有问,更没有发火,看来一定是对她失望至极。 杜若无力地缩回抓着他衣袖的手指,理理头发爬下床。 “我是去别的院子,还是回娘家。” “怎么?”沈芳洲扬眉,“本王这千岁府不够大,还是说床……不够舒服吗?” 杜若:…… 这是什么意思? 不许她走? 杜若咬咬下唇:“我知道你现在不高兴,但是……我不会让你打我的!” 他生气可以,发火也可以。 家暴? 那可不行! 沈芳洲微愕:“谁说我要打你了?” 不发火,不摔桌子砸板凳,也不准备揍她…… 杜若狐疑地抬起脸:“那……你想怎么样?” 沈芳洲坐起身,伸手将她拉回去,坐到自己腿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男人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是从齿间挤出来。 “我想把你一口一口撕碎。” 说完,他就低头咬下来,是真的咬。 男人如一只兽,咬住她的颈动脉,杜若下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挣扎。 对方却没有真的用力,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就放开。 闭了闭眼睛,压住胸口狂怒。 沈芳洲深吸口气,缓缓开口。 “没有下次。” 下次? 杜若眨眨眼睛,这么说,这次就过去了? 她微微将颈躲了躲,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男人的眉眼已经舒展开,从微表情来看并没有还要继续生气发火的迹象。 她心头一松:“你……原谅我了?” “当然没有!”沈芳洲再次捏住她的下巴,“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手脚都锁起来,到时候,你休想再走出这院门一步!” 杜若刚要表态,沈芳洲已经怒喝出声。 “还有……那个乌柏和你什么关系?” 310 您的马屁精已上线 从沈芳洲得到的消息中显示,在太医院中杜右和乌柏最为要好,甚至安排监察司保护乌柏的安全……足见她对那个人的在意。 “他是我徒弟,我们一起合作开药铺。” “以后不许开。”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丈夫!” “可是……” “你喜欢药铺,我可以帮你开一百家、一千家、一万家!” “那不一样。” “所以……你不答应?” 杜若抬头对上沈芳洲的眼睛:“不答应。” 沈芳洲凝眉。 但是,杜若没有退缩。 “那是我的事业,就像清泓有云家军,王妃有药谷……我有这个能力,而且我不仅仅是救别人,我也是在救自己,如果我不去救人,以后我们可能就不能在一起了,你懂吗?!” “不懂。” 呃…… 一时激动,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杜若掩饰地轻咳一声,放软语气:“佛语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德行善,才能长命百岁啊!” 积德行善,长命百岁? 沈芳洲下意识地抚了抚拇指上的扳指,细细品着这八个字。 幼时,母亲带着他游历江湖时,每到一处都会义诊救人。 他那时还小,不懂她为什么要辛苦地救那些不相干的人。 母亲常说,父亲造了太多杀业,她就是帮父亲消业。 难道…… 她也是在帮他消业吗? 杜若伸过手臂,抱住他的胳膊,开始糖衣攻略。 “我家相公乃人中龙凤,武功才学、相貌身材……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不上,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太医院学子,他哪值得相公吃醋啊?” 沈芳洲不为所动。 “相公,你想想……”杜若撒娇地晃晃他的胳膊,“等我以后名扬天下,药铺开遍大江南北,然后我再告诉所有人,神医苏木就是千岁夫人。到时候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会夸千岁大人有眼光,找了一个这么厉害能干的老婆,你也不希望别人说你老婆是个漂亮没用的花瓶吧?” 沈芳洲轻哼。 马屁精! 杜若抬眸,观察着他的微表情。 恩。 眉眼上扬。 嘴上不屑,心里可是美着呢! 呵呵。 再聪明的男人也扛不住糖衣炮弹。 伸手将自己吊到他的脖子上,杜若坐在他腿上,连扭带蹭加撒娇。 “相公,求求你了!” 沈芳洲一把掐住她的腰。 “别胡闹!” 烛光下,男人双瞳泛着水光,耳廊都有些泛红。 杜若:…… 好像撩过了! 她忙着站起身,将微散的衣襟掩好:“那……你是不是答应了?” 沈芳洲深吸口气,到底还是轻轻点头。 杜若展开笑颜凑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好饿,我去吃饭。” 折腾一天,她早已经是累又饿,只是刚刚心里有事根本没吃两口,现在危机解除,食欲当然也重新回来。 沈芳洲坐在床边,理理衣裙:“饭菜都冷了,让厨房里重新弄新热菜进来。” “没事,一点也不凉,我不想让下人进来打扰我们的夫妻时光,再说了……”杜若夹起碗里的菜,大口送到嘴里,“相公夹的菜最好吃。” “少拍马屁。” “什么叫拍马屁,我这叫……真情流露。” 死丫头,好厚的面皮! 311 咱们沈家还他一个人情 饶是心智若妖如沈芳洲,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见她还要去夹盘子里已经凉的菜,他起身走过来,探手抓住她的手腕。 “咝——”杜若吃疼地吸了口中凉气,“松手,疼疼疼!” 感觉到她的异样,沈芳洲抬手推开她的衣袖,女孩子的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他打开纱布,细腕上几道明显的血痕,有一处甚至出了血——之前绑绳子绑的。 沈芳洲扬眉:“为什么不上药?” 杜若回他一个白眼:“本来都不疼了,谁叫你那么用力?” 真是,胡搅蛮缠! 松开她,沈芳洲起身离开。 杜若看看手腕上的伤,忙着送到唇边吹了吹。 这么重的伤怎么会不疼,只是因为担心涂药被他发现才没敢上,一直忍到现在。 捏着药盒回来,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男人的眉又锁紧几分。 在她身侧坐下,沈芳洲捧起她的手掌,用药锦沾了药膏小心地涂到她的伤口。 仔细包扎打结,将她的两手放到膝盖上,沈芳洲拿过她的筷子,顺手将她的饭碗捧过来,夹过菜送到她嘴边。 杜若怔了怔,咧嘴向他一笑。 “其实,我没那么娇气。” 从大臣之妻到国母皇后,哪上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沈芳洲的女人原本就要比他们更娇贵。 沈芳洲又将菜向她嘴边送了送,杜若鼓鼓腮,乖乖接到嘴里。 他喜欢宠女人,她又何必非要逞能? 只要他开心,她也愿意哄哄他。 “相公?” “恩。” “明天,我还能去太医院吗?” “不能。” “不是……”杜若小嘴一扁,“咱们刚刚不是说好了?” “你不是已经向太医院请过假要回江南老家?”沈芳洲抬起手指,捏走不小心蹭到她脸上的饭粒,“还是……你想去国子监探望夫子?” 杜若:…… 这家伙,原来早就已经把她查得门清儿。 “我知道,你恨夫子。我只是……” 沈芳洲抬眸:“他现在状况如何?” “恢复得还行。”杜若仔细斟酌着用词,“其实我救他是因为百草先生开口,我也不方便拒绝不是,我……我保证,要是他下次再犯病……” “他的腿能治吗?” “虽然是宿疾,也不是没有可能……” 系统中急诊中心的药房已经开启,大部分常用的药品都有,她有足够的药可用。 只是,观察一下沈芳洲的表情,杜若语调一转,故意发狠,“相公放心,我就是有办法也不给他治,谁让他当初抛弃相公的,让他在轮椅上呆一辈子。”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是韩景儒跪地相求,沈芳洲才免去一死,但是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另一件事。 韩景儒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书写一封绝情的书信,与沈芳洲断绝师徒之谊。 对于刚刚失去所有亲人的沈芳洲来说,那时的韩景儒是他唯一的亲人,这封书信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沈芳洲捧过桌上的汤碗,用勺子缓缓搅着。 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 “若你能治好他,需要奇珍异草尽管开口,就算是……咱们沈家还他一个人情!” 312 分享 杜若垂眸,凝视着沈芳洲搅着汤水的右手。 “你……不恨他?”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西北王沈烈要谋反,龙颜大怒之下,谁不是努力与沈家划清界线? 韩景儒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求情,已经是仁至义尽。 如果再与沈芳洲牵扯不清,保持师徒关系,难免被其他人诟病。 他自退相位,与沈芳洲断绝关系,不过就是避免皇帝生疑自保而已。 二人不过只是师徒而已,对方又凭什么为他一次次不顾生死? “先生一世英名,不应该毁在我手里。”沈芳洲盛成一勺汤,送到唇边吹了吹,送到她唇边,“趁热喝吧。” 杜若笑了笑,张口喝下那勺汤,品了品,点头:“好喝,你也尝尝?” 沈芳洲也喝了一口:“还不错。” 二人边喝边聊,一起分享那一碗汤水,也分享着彼此那些藏在心里不想为他人所知的秘密。 …… …… 国子监。 浮舟将煮好的热茶捧过来,放到小桌上。 “夫子、两位先生,请用茶!” 桌子对面,燕归和百草先生都是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鹿儿懒洋洋靠在门框上,托腮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只手里还捏着肉干嚼着。 百草先生没有碰桌上的茶:“夫子也没有见到苏先生?” 知道夫子与浮舟平安无事,百草先生心下稍安,现在最担心的却是苏木。 韩景儒轻轻摇头:“我和浮舟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马车上,没有看到苏先生。” “这就奇怪了……”燕归皱眉放下茶杯,“我明明让他先带你们离开的。” 浮舟担心地转过脸:“苏先生不会被姓沈的给抓住了吧?” 燕归摇摇头,“我找人打听过,此番围剿,未曾留半个活口,也没有人犯。” “难道……”浮舟眉头皱紧,“那个混蛋把苏先生也给杀了?” “胡说。”夫人瞪他一眼,“苏先生又不是坏人,他怎么会随便杀人。” “他怎么不会随便杀人?”浮舟气恼地撇撇嘴,“看看他对您那是什么态度,我都想揍他两拳。” “苏先生既然能将二位安然救出来,想来他肯定也会平安无事。”燕归安慰地向浮舟一笑,“你们两个到后院玩儿吧。” 两个少年人站起身去了后院,燕归亲手帮韩景儒和百草先生添上茶。 “那些人是修罗门人,他们一向行走江湖,很少干涉朝政,这次竟然赶到京城与沈芳洲做对,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不如,我安排您到别的地方住几天?” “是啊!”百草先生也跟着附和,“实在不行,你到我那儿住几天?” “这里住惯了,换地方我也不习惯。”韩景儒淡淡摇头,“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担心什么?” 韩景儒略一沉吟,“对了,这位苏先生,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这个……”百草先生想了想,“也没多久,我那时候刚刚从外地回地,差不多就是……千岁成亲之后。哎——但愿师傅他平安无事,要不然……我怎么向他家人交待?” “您见过他的家人?”燕归问。 313 你可曾见过哪个父亲抛弃自己孩子的 百草先生摇头:“只是听说他与家人同住。” “那……你可知道他的住处?”燕归又问。 百草先生还是摇头。 “你之前说,苏先生曾经让你去找求知堂的杜钧?”韩景儒问。 “恩,我特意去过杜府打听消息,那位杜小公子说,苏先生是他家姐姐的朋友,他也不认识。”百草先生道。 “你是说……”韩景儒眉头皱起,“千岁夫人杜若?!” “千岁夫人老家是江南,这位苏先生老家也是江南,想来应该是同乡。”百草先生道。 韩景儒轻轻抚着花白的胡子,眼睛里却是闪过异色:“既然如此,那几位就更不用担心了,既然苏先生是千岁夫人的朋友,那千岁肯定不会为难他的。” “我再去乌柏那里看看,有什么消息再通知两位。”百草先生离椅起身,还不忘叮嘱燕归,“监察司方面不知道燕帮主的身份,只怕要追查您和鹿儿,二位还要多加小心。” “您放心吧,燕某有分寸。” 三人各自施礼,百草先生坐上马车告辞离开。 目上百草先生离开,燕归将韩景儒重新推回院中:“先生也不必太过介怀那人的态度,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您的学生了。” “我不怪他。”韩景儒深吸口气,“毕竟,是我负他在先。” “先生这叫什么话?”燕归皱眉,“是您救了他的命,怎么是您负他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韩景儒低着头,声音暗哑,“你可曾见过哪个父亲抛弃自己孩子的?” “可是,当时还有人向皇上弹骇您与沈烈合作,若您不与他划清界线,您和家人只怕……” 韩景儒背对着他抬起右手,轻轻地挥了挥:“你们回去吧,万事小心!” “那……燕归先走一步,先生早些休息。”燕归恭敬地向他行了礼,起身掠上屋脊,“鹿儿,走了。” 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浮舟在房中收拾杂物,小院里只有韩景儒一人。 清冷的月光下,映着老人家的弓着的后背。 “小洲啊,是老师对不起你呀!” 老人家喃喃低语,脸上早已经是老泪纵横。 …… …… 同样的月光,也映着修罗门京城分分舵的别院。 负责打扫战场监察司手下,已经收拾走地上的尸体,地上的血水也都已经被冲洗过。 火焰已熄,烟雾却还在蒸腾着,呛人的烟味混合着血腥味,还在半空中迷蔓。 最后一车尸体也被拉走,监察司的封条封住大门。 陈主薄打个大大的哈欠,向赶过来的治安官挥挥右手:“剩下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陈大人放心吧,对外我们就说是走了水。” 负责这一带的官员弯着腰将陈主薄送下台阶,带着几个在黎明前的夜色中离开。 整个别院,只余一片死寂。 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院中,零星跳动的火光,映亮为首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黑色亚光面具遮着住他的脸庞,只有一对眼睛映着火光微微发亮。 “门主!”手下从旁边院子走过来,停在他身后,“无一活口。” “烟儿人呢?” 手下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抬起右手指向院中那棵大树。 黑衣男子转过身,顺着手下的手指看过去。 树干上,轻烟的尸体依旧高高地钉在树干上。 男人的右手猛地紧握成拳。 “沈,芳,洲!” …… …… 千岁和若若分享粥,我也和大家分享一点小知识。 老婆和老公可不是现代才有的哟,好像是唐朝就有了,在《拍案惊奇》和《红楼梦》等明清小说都有用过哟~!~ 314 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手下轻轻挥手,“还不把姑娘的尸首取下来。” 黑衣男子抬起左手,“不要动。” 手下拧着眉,“门主?!” 黑衣男子冷哼:“所有的尸首都收拾干净,唯独留下这具,你不觉得此事蹊跷?” “您是说这是沈芳洲故意安排?”手下略一沉吟,“应该不会吧,或者只是这具尸体在树上,所以他们才忘记收拾。” “是啊门主,难道要把姑娘留在这里腐烂发臭不成?”另一个手下不甘心地问。 黑衣男子飞身而起,落在轻烟尸体附近的树杈上。 凝视女孩子月光下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片刻,他抬起右手轻轻地帮她抹下大睁的眼皮。 “烟儿,我会替你报仇的,委屈你了。” 收回右手,男人飞身而起,再也没有回头。 几个手下互相看看,向树上的轻烟拜了三拜,默默地跟到男人身后。 …… …… 翌日。 千岁府。 “千岁!” 沈九快步迈上台阶,挑起前襟迈进花厅。 一眼就看到早餐桌边,自家千岁大人正捧着碗给杜若喂粥,沈九一惊,忙着停下脚步。 沈芳洲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的粥。 “说。” “是!”沈九将另一只脚迈进门槛,上前一步,“属下按您的吩咐亲自过去一趟,树上的尸首还在,不过……眼睛闭上了。看来,夫人听来的消息是正确的,修罗门的门主应该到京城了。” 沈芳洲淡淡地恩了一声:“盯住叶府和一众藩王,查清楚修罗门准备与谁合作。” 修罗门在江湖上,或者让人胆寒,但是单靠这些杀手是不可能撼动一个帝国的,除非他们与朝廷中人合作 杜若听到耳中并没有出声。 原漫画中,修罗门也是重要的一股势力。 只不过,轻烟和她的父亲一直坚持到第四册才死,因此修罗门门主出现的比较晚,还没有交待过对方的真实身份。 现在整个剧情都已经有很大的改变,对方会与谁合作她也无法确定,自然也不能给沈芳洲太多提示。 这位门主与轻烟之间关系很亲密,竟然忍心留下她的尸体在树上腐烂发臭。 果然,也是个冷血无情的狠角色! “还有……” 沈九看看杜若,欲言又止。 “说。” 沈九轻咳一声:“监察司里刚刚收到江南分司的鹞鹰传书,说是查遍户籍也没有找到与苏木相符的人,属下怀疑这苏木只是一个化名。” 杜若咀嚼的动作一僵,抬眸瞪一眼沈芳洲。 好家伙,这家伙原来一直在查她! 沈芳洲不动声色地捏过桌上的帕子,帮她拭拭唇角:“苏木的事情不必查了。” “啊?”沈九一怔,“不查了?” “他是夫人的朋友,自己人。” 翠莺捧着装着早餐的精致小笹走到门口,刚好听到这句,唇角扬了扬,人就向杜若眨眨眼。 自家小姐果然厉害,这样都能瞒天过海。 沈九听到脚步声转过脸,刚好看到她悄悄向杜若眨眼。 怕被对方看出异样,翠莺抬手假装揉揉眼睛:“看什么看,眼睛抽筋没见过?” 他怎么得罪她了,大早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沈九忿忿瞪她一眼,“一大早就眼睛抽筋,怕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315 好一张厉嘴 翠莺俏脸一红,“那还不是因为一大早就看到你!” 沈九到底是嘴笨,张了张嘴,没想到合适的反驳之词。 这丫头,好一张厉嘴! 杜若在厅里轻笑出声:“你再不进来,蒸饺都凉了。” 白沈九一眼,翠莺捧着托盘走进小厅。 沈芳洲放下手中的空粥碗,向桌上的盒子扬扬下巴:“赏你的。” 翠莺一怔,“奴婢?” “你对夫人忠心耿耿,该赏。”沈芳洲站起身,目光落在杜若身上,“午后如果腾得出空闲,我也会过去云家大营看看。” 今日午后,云清泓在营中点兵。 每年春时,老兵退役,云家军都会例行招兵买马。 这次云清泓除回京叙职之外,也是特意回来办理此事。 有志从戎的贵族子弟们都会到场参加云清泓的考核,如果被她看中,便可入云家军为将。 杜钧这几天也满十六岁了,刚好可以去参加考核。 杜若回他一笑:“你忙你的就好,成与不成都在他自己。” 沈芳洲点点头,转身走出花厅。 “多谢千岁赏赐!”翠莺将他送出门外,小跑着回来捧过桌上的盒子,打开盒盖,看到里面那满满一匣子黄金打造,巴掌大小的小金鱼,顿时激动地双目放光,“哇,千岁大人果然好大方。” 她当十年仆人的月钱,只怕都不够换这么多金子。 “有这些金子,你的点心铺子就不用愁了。”杜若笑道。 翠莺合拢盖子,垂下睫毛,“小姐就知道哄我开心,我都是卖了身的人,哪还有机会开什么点心铺子啊?” 卖身为奴,一辈子就是奴才,甚至成亲生了孩子,也是主人家的奴才。 遇到像杜若和沈芳洲这样不打不骂,还大方赏赐的主子,已经是她的福气,翠莺哪还敢奢望太多。 杜若还要再说什么,翠莺已经先一步抢过话头:“千岁没发现小姐的破绽?” “我已经告诉他了。” 翠莺差点把一盒子金鱼摔到地上:“那……千岁不就知道奴婢在骗她……完了完了,这回奴婢肯定死定了。” “要是你死定了,他还会赏你金子?”杜若笑问。 “呃,这个……”翠莺看看手中的木盒,一头雾水地看向杜若,“千岁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骗了他,竟然还有赏赐? “你在千岁面前都没有出卖我,足见你对我的忠诚。”杜若站起身,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他喜欢忠诚的人。” 翠莺提着的小心脏落了地,见杜若要走,她忙着追过来:“小姐去哪儿?” “出门!”杜若头也不回地答。 “小姐小姐!”翠莺小跑着追过来,“反正现在千岁都知道了,奴婢也不用藏着掖着,能不能让奴婢和您一起去,天天家里闷着,奴婢都要闷死了。” 韩景儒和燕归这样的人,可不是翠莺能应付的。 万一小丫头片子说话穿帮,到时候她可就真的掉马甲了。 “等你把护理技巧练好,足够当我的助手再说。乖乖吃你的蒸饺去吧!” 杜若向她摆摆手,背着两手迈下台阶。 沈芳洲这关已过,下一关就是韩景儒和燕归了。 316 美丽的误会 知道百草先生和乌柏等人肯定在担心她的安危,杜若没有直接去国子监,而是先一步赶到太医院,向百草先生说明情况顺便道别。 对于她没有露面之事,杜若只是解释说:“昨晚之所以没有与夫子一起现身,只是担心引起千岁不快,毕竟我不想千岁夫人为难。” 所有人都知道,沈芳洲与韩景儒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她即是“千岁夫人的朋友”,如果表现得与韩景儒太过亲切,只怕会让千岁不快。 “我就说师傅不可能出事。”百草先生点点头表示理解,“说起来,我最近也听说不少这位千岁夫人的事情,听闻她医术卓越,而且与师傅用药有很多相似之处,如果老朽猜得不错,师傅应该就是千岁夫人的老师吧?” 杜若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百草先生只当“他”不愿意承认,也没有再追问。 毕竟,有些事情不点破最好。 任凭百草先生带着美丽的误会去上课,杜若又赶到药科所在的院子找到乌柏向对方说明道别。 搞定二人之后,杜若骑上马赶往国子监。 暖洋洋的春阳下,韩景儒靠在轮椅正在指点着浮舟种菜。 菜地里,正捏着菜籽投进翻开泥土的浮舟,听到马蹄声转过脸,看到杜若,一脸惊喜地丢下锄头。 “夫子快看,苏先生来了!” 韩景儒转过脸,并没有太过惊艳的表情。 杜若跳下马,提着小药箱走进来,向韩景儒欠欠身子:“昨天不辞而别,苏木向先生告罪。” 韩景儒向她回了一个礼:“苏先生太客气了,昨晚你为救我和浮舟冒着性命之忧涉险,我们还未感谢,怎么能让苏先生向我告罪?” “是啊,苏先生,您可是我和夫子的救命恩人呢!”浮舟也跟着说道。 杜若轻轻摇头:“他们原本针对的就是我,是我连累二位。” “说起来……”浮舟好奇开口,“先生怎么得罪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针对先生啊?” “浮舟。”韩景儒轻声打断他,“还不去给先生倒茶。” “看我这脑子,先生快坐,我去烧水。”浮舟忙着放下锄头,小跑着去烧水煮茶。 杜若翻开药箱,取出针囊,仔细消毒之后,缓缓刺入韩景儒的穴位:“之前那位轻烟姑娘曾经请我出诊,当时苏某尚未拿到医师文书,便拒绝了她,结果她父亲惨死便把这仇算在我身上。” “原来如此。” 韩景儒淡淡应着,目光落在杜若行针的手指。 有些细节,平日里不会注意,一旦有心观察就会发现一些异样之处。 比如,她的手。 杜若手指修长,但是那手掌比起一般的男子还是要小些,皮肤也更加娇嫩。 “苏先生认识千岁夫人?” “我们是同乡,夫人的医术也是我教的。” 原本这个点,她是没有想到的,这还是百草先生提醒她。 韩景儒凝视着她的手掌:“上一次先生喜欢的那本书册,其实就是千岁少时之作。” 317 只是后来……天各一方 杜若并没有惊讶,这个真相她早就猜到了。 垂着睫毛,她慢条期理地行着针,手稳得与平常一样:“看来,千岁幼时才华出众倒不是传闻。” “才华出众有什么用?”浮舟捧着托盘过来,将茶水倒好放在一侧的小桌上,“就算他天纵奇才,也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这些话于她,当然是有些刺耳的。 知道大家对沈芳洲有误会,杜若也并没有解释什么,毕竟以她的身份也不便为沈芳洲辩解,说多了反而让人生疑。 “童儿?!”韩景儒轻声哈斥。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浮舟拧着眉毛,“夫子还老说对不起他,就不想想那人是怎么对不起夫子的?您让苏先生评评理,当年可是夫子为他求情,就算夫子有什么做得不好,他……他怎么能那样对夫子说话?苏先生,你来评评理?!” 说到最后,浮舟也是眼圈发红。 昨天晚上,老人家痛哭的样子他看在眼里,想想就替夫子委屈。 这些天来杜若经常过来,又两次救下韩景儒的性命,浮舟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因此也没有避嫌。 若是以往,浮舟这样说话,韩景儒肯定是要阻止的。 但是今天,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杜若的反应。 杜若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他是朋友的家人,我不便评价,还请先生恕罪。” 她语气平淡,并没有替沈芳洲说话,就是不想让二人起疑。 韩景儒却依旧从她的语句中,听出弦外之音。 所谓“不便评价”,其实已经是一种评价。 “好了!”韩景儒轻咳一声,“苏先生是千岁夫人的朋友,你难道要先生说千岁的坏话?” 经他这一提醒,浮舟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抹一把脸,他向杜若欠欠身子。 “苏先生莫怪,浮舟……刚刚失言了。” 杜若回他一笑,表示不会在意。 伸过手指,稔了稔韩景儒手臂上的针,她翻开药箱取出里面准备好的药。 “家中有事我要回一趟江南,这些药是我特意为先生准备,先生一定要认真吃,切不可漏服断服。” 昨天沈芳洲提过之后,她也是特意研究了韩景儒的病情。 这些药再配上针灸辅助治疗,韩景儒的腿并不是没有希望。 只是不想给老人家希望又让他失望,她才没有说明。 浮舟忙着将药接过来,认真记下吃法,捧着药走进房门。 “燕帮主和鹿儿,也都安好吧?”杜若问。 “放心吧,他们都好。”韩景儒略一沉吟,“以后,还请苏先生,多多关切燕归。” “先生说笑,燕帮主乃江南一帮之主,苏某就是小人物,哪有什么资格关照他?” 韩景儒笑了笑:“苏先生可能不知道,其实……燕归与千岁也曾是挚友。” 这个秘密哪怕是漫画里也未曾提过。 杜若一惊:“他们认识?” “十几年前他们都在我身边求学。”韩景儒向小菜园扬扬下巴,“那时候,二人还一起帮我种过菜呢。只是后来……天各一方。” 韩景儒注视她侧眸片刻:“其实,此番燕归入京,也与千岁有关。” 杜若到底是忍不住心下好奇:“先生的意思是?” 318 狗血青梅竹马恋爱线 “他对千岁并无敌意,他只是来找人的,找一个……曾经的故人。” 曾经的故人? 想起那晚燕归夜入千岁府的事情,杜若不由地心头一沉。 难道,原主和燕归之间还有什么隐藏的支线故事? 原主自幼于江南长大,燕归也在江南…… 漫画作者不会是给原主还安排了一条狗血青梅竹马恋爱线吧?! 杜若还要再问,浮舟已经去而复返。 韩景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容温和地注视着杜若的眼睛。 “韩某能与苏先生结交为友,真是……三世之幸!” “先生言重了。” “不!”韩景儒伸过右手,隔着衣袖,像长辈一样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拍,“请先生务必保重,一定要平安归来!” 杜若抬起脸,正对上老人家的眼睛。 视线中的韩景儒,竟然有些泪色。 那姿态,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送子孙离开的长辈。 他们认识不过数日,就算是相谈投机也不至于如此啊? “先生,您……” “老了!”韩景儒用袖子沾沾眼角,自嘲一笑,“泪窝浅,先生见笑,见笑。” 之后,老人家只是随口地说一些闲话,杜若不知道他是不想再深聊,还是当着浮舟不便开口,也没有再向深处追问。 行完针之后,她仔细将针消毒收好,从椅子上站起身告辞。 “那……苏木就此别过,等我重回京城,再回来探望先生。” “苏先生保重身体,记得多带几件暖和衣服。”韩景儒笑着提醒。 “夫子,人家苏先生是回江南,那边可比京城暖和多了。”浮舟笑道。 “老了,糊涂了。”韩景儒笑着摆摆手,“总之……先生万事小心,等你再回京城之时,我们再促膝长谈。” 杜若飞身上马,向二人一拱手。 “夫子、浮舟,二位保重!” 提缰带马,她大步向前。 韩景儒坐在轮椅上,远远目送着杜若的马转弯消失不见,老人家两手拱天望向头上天空。 “苍天在上,请您一定要……保护这孩子周全!” 浮舟将他的轮椅转个方向,笑着开口:“您放心吧,像苏先生这样救死扶生的好人,肯定会一生平安的。” 老先生转着脸,注视着杜若的方向,沉默着没有出声。 只怕一语成畿。 …… …… 午后。 城南云家大营。 阳光下,春风里,火红云纹大旗迎风招展。 校场点将台上,云家主将云清泓一般红色战袍,外套黑色皮甲,负手而立,气宇轩昂。 云猛和云琤两员大员分侍左右,也都是战袍加身,表情严肃深沉。 每一年,吸收新的血液,这对于这支强大之师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校场两翼,云家军士竖排成行,将校场分隔成几个区域。 校场左侧,前来应考的年轻子弟们正相继赶到。 “今年可是比往年多不少呢!”副将云琤笑道。 “是啊!”云清泓侧眸,注视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是微露笑容,“希望能找到几个好苗子。” “报!”一个年轻副将快步奔上高台,“报告将军,一队精骑赶到,看衣饰像是监察司锦衣使。” 319 纨绔 大营两翼都有瞭望台,四周又有斥侯盯着,附近的风吹草动都是迅速传进云清泓的耳朵。 监察司?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人都是一惊。 云家素来与监察司没有瓜葛,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来做什么? 云猛粗眉一皱:“是不是沈芳洲来找咱们麻烦?” 云清泓扬声下令:“打开营门相迎!” “是!” 副将得令而去,云清泓侧眸看一眼云猛,特意提醒:“云猛,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两个家将,云琤为人深沉知道分寸,云猛在战场是一员猛将,平常可是个没轻没重的楞头青。 沈芳洲与她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云清泓行得正坐得端,并不怕人找麻烦。 只是监察司声明在外,但凡被他们盯上多半没有好事,对方突然造访,她多少也有些不安。 “知道了。” 云猛撇撇嘴,与云琤一起,跟在她身后走下点将台。 三人一起来到营门的时候,一骑人马已经来到营门前。 跳下马背,将追雁的缰绳递给随行的监察使,杜若抬手取下脸上挡风纱的帷帽,向她一笑:“云将军,好久不见!” 今日,杜若没有穿那些华美的裙装,而是套着一套暗色金纹的女式猎装。 这些都是沈芳洲安排人为她特意准备,一来到猎场骑马方便,二来猎装配套的是鹿皮靴子,她走路出门也不用担心脚疼。 云清泓上下打量她一眼,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惊艳。 她一向对女人们的打扮之事不在意也不在行,可是眼前杜若这身衣饰,连她都要觉得赏心悦目,尤其让她惊讶的是杜若的骑术。 毕竟是行家,只看刚刚杜若那一个下马的动作,就能看出她是很擅长的。 “末将见过夫人!” 云清泓一带头,身后云琤向几个手下都是跟着行礼,云猛撇撇嘴,稍稍弯了弯铁塔似的身子。 杜若笑着向众人回了礼,“听闻将军今日校场点名,杜若特意过来看看,不会影响到将军行事吧?” “夫人肯来营中,是清泓和云家军之幸。”云清泓笑着抬起手臂,“请!”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已经传来一阵急促的蹄音。 几人同时转过脸,只见一行十来骑已经奔到眼前。 十来个意气风发少年郎,个个鲜衣怒马,为首一位正是杜钧。 飞身跳下马,杜钧大步来到杜若面前,看着一身猎装的姐姐,也是扬唇一笑。 “姐姐今天这身打扮真是飒爽。” “见过千岁夫人!” “夫人好!” …… 几个少年都跟着下了马,恭敬地向杜若行礼。 杜若回众人一笑,向杜钧做个眼色,少年人会意,带着众人走上前来,客客气气地向云清泓行礼。 “杜钧见过云将军、各位将军。” 上次春试云清泓对杜钧的印象很是深刻,笑着向他一拱手,“欢迎诸位公子。” “云将军,我们可不是来看热闹的。”站在杜钧身后的少年拍拍身上配剑,“我们也是来应试的。” “对啊,我们也是来考核的。” “云将军请多指教。”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是透着兴奋。 云清泓保持着笑容未变,云猛却是眉头拧成疙瘩。 一帮纨绔子弟捣什么乱?! 320.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云猛正准备开口训斥几个少爷,不远处已经有笑声传来。 “一众纨绔子弟也来考将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就是,以为这是你们街头打架,打不过还能回去哭着喊爹娘帮你们出头。” …… 说话的是另外几个也前参加考核的年轻人,为首一位是一位面色微黑的瘦高少年。 身上套着半旧的皮甲,牵一匹老马,后背上那一株一人来高的白腊木长棍肯定是已经有不少年头,裹着一层透明的薄浆,阳光下闪闪发光如金属。 这个少年姓秦名长宁,父辈也曾是世代将军,只是渐渐不得志落了魄,如今只是一个六品的守城小吏。 与他同来的也都是差不多的少年人,虽然都是些官员之后,却远远比不上杜钧等人的父辈。 平日里衣食住行不过与百姓相仿,对这些天天在街上招摇的公子哥,他们当然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看不起谁呢?” “就是,有种和小爷过两招!” …… 平日里被家里惯坏的公子哥,哪会受他的气,几个人立刻反驳。 “来就来,谁怕谁!” “你可别打不过,到你爹面前哭着叫娘!” …… 云猛气得脸色发青,正在发作。 “好了!” “住口!” 两声怒喝,同时响起。 一声出自杜钧,一声却是出自秦长宁。 听到对方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看了一眼。 杜若看一眼秦长宁,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脸,继续观察着喝住同伴的杜钧。 经过这些天来的历练,这孩子性子也磨掉不少,比起以前倒是显得沉稳不少。 对方这样挑衅,他竟然没有开口反驳。 “云将军,我们是来参加考核的。”上前一步,杜钧正色开口,“我想……云将军应该不会在意我们的爹是谁吧?” 云清泓注视着眼前比她还要高出多半头的少年,微笑着点点头。 比起上次见面,这孩子的精气神有明显的变化。 她还有真点期待,一会儿他在校场上的表现。 “不错!我云家军中只看本事,不看门第。既然诸位都是来参与考核,我云家大营自会敞开营门欢迎,诸位若有真本事,不防到校场上真章。”她侧退一步,抬起左手,“夫人、诸位……请!” 杜若一笑:“将军请!” 两人并肩走进营门,杜钧和秦长宁也各自带着自己的同伴入场。 行到点将台附近,杜若停下脚步,扶住杜钧肩膀。 “万事小心,不要逞能。” “放心吧,我有分寸。”杜钧向她眨眨眼睛,重新现出几分少年人的天性,“那我们过去了。” 轻挥右手,他牵着马带着几个同伴过去准备。 杜若向随行护卫她的几位锦衣使做个眼色:“你们在台下等侯。” 这次杜若是以真实身份出城,沈芳洲当然不放心她一人前往。 这十几人都是沈九从沈芳洲的亲卫里挑出来,无论是武功、机警都是佼佼者。 杜若知道他的心意没有拒绝,只是在云清泓的地方,杜若并不想摆这么大的排场。 321 只怕这位细皮嫩肉地受不了 “夫人,请!”云清泓将杜若请到台上,将她让到椅子上坐下,“快,搭个凉棚过来!” 午后春日燥晒,她们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习惯了,只怕这位细皮嫩肉地受不了。 毕竟,这些大家闺秀,平日里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万一晒晕了,那就是她的罪过。 “将军!”云猛眉头拧成麻花,“咱们这又不是茶馆戏台,哪有那玩意儿?” 云清泓瞪他一眼还要说话,杜若已经笑着开口:“将军不必麻烦,杜若就是晒一会儿,没关系的。” “委屈夫人了。”云清泓凶巴巴瞪一眼云猛,“还不去把我收藏的好茶拿来?” 云猛噘着嘴去了,云清泓就笑着向杜若赔礼:“营里都是些大老粗不会说话,还请夫人见谅。” 说话间,已经有一位副将奔上高台。 “启禀将军,时刻已到。” “好!”云清泓向杜若点点头,潇洒地挑战袍坐到主将之位,“开始!” 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震动天地。 校场上的士兵在鼓声中迅速变换阵行,退到校场四周,队列纵横整齐如一。 杜若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一对眼睛早已经亮起来。 云琤走到前面,高高举起令旗。 “春日点兵,开始!” 云清泓的目光收回来,扫过身侧的杜若。 一桌之隔,女孩子挺直如松,并没有被这如雷的的鼓声吓到,眉目舒展似乎还挺激动。 云清泓一笑。 千岁夫人,果然不简单! “启禀将军!”一个年轻副将快步奔上台阶,将手中名册双手捧到云清泓面前,“今年报考将官者共三十六人,这些众人的‘将论’。” 云家军的考核,不来虚招,全部都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除武术箭术骑术之些基本的打仗技巧之外,还要考试排兵步阵,每个人还要交上一份文章,说明自己的治兵之道。 云清泓接过名册,轻轻点头,副将捧过众人所交的“将论”放到她身边桌上。 高台边,副将云琤举起令旗。 “第一局,武试。所有参与考核者,整装出列,隔十步而站。” 台下,包括秦长宁和杜钧在内的三十多个年轻人,都是从同伴中走出来,每隔十步一人,排成一行。 云琤挥下左手蓝下令旗,等待在校场边的云家军子弟立刻小跑着上场,一个对一个站到这些考核者面前。 “这些是负责考试你们的云家将将士,鼓声停之前,你们要将对手击败,不能完成者,出局!” 他挥下令旗,顿时鼓声再起。 台下的云家军考核官们,早已经不客气地向自己的考核者挥出拳头,很快校场上就斗成一片。 杜若侧眸,远远看向杜钧的方向。 云清泓扫一眼台下,伸过右手取出一份“将论”翻开。 第一份只翻了一页就丢到一边,她随手拿起第二份…… 台下,负责武试的将官大声宣布。 “秦长宁,胜出。杜钧,胜出!” “三少,牛逼!” “长宁,好样的!” …… 两方的同伴,都是大声地为自己的朋友喝彩加油。 云清泓将第二论将论丢到一边,扫一眼走到场侧等待下场考核的两个少年,唇角微微扬了扬。 “恭喜夫人,令弟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322 你掏粪掏傻了是不是 在这么短的时间打败云家军的考核官,这是自云清泓掌管云家军以来的第一次。 杜钧和秦长宁这两个年轻人,在这一局的表现都是十分出色。 杜若回云清泓一笑,“希望他不会让将军失望。” 很快,第一局武试结束,三十六人只胜出十个,云清泓倒也不失望。 将军不比士兵,贵精不在多,她是宁缺勿滥的人。 校场上,胜出者欢喜地等下一场考核,败北者则摇头离开。 “报!”一个通令官快步奔到高台下,“启禀将军,我们抓到一个人在营外探头探脑观察,他自称是国子监学子。” 云清泓将手中的“将论”丢到桌上,起身来到高台前。 “带过来。” 台下,杜钧等人也都是好奇地转过脸。 这会儿,两个云家军士兵已经将一个人拖拖搡搡地带过来,扔在点将台前。 来人一身已经浆得很旧,袖肘还打着补丁的国子监院袍,脸上汗水混着尘土,却依旧掩不住清秀五官。 云清泓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你是严思诚?” 严思诚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土尘,向云清泓一抱拳:“学生严思诚见过云将军。” 不远处,杜钧等人当然也认出是他,其他人还在疑惑,杜钧已经第一个跑过来。 “云将军,您别误会,他不是奸细,他是我的人。”嘴里说着,他就皱眉瞪一眼严思诚,压着嗓子道,“你来干什么?” “我……”严思诚抬起两手,给他送过一样东西,“公子这个忘带了。” 杜钧侧眸,看到严思诚手上捧着的书册,只气得恨不得踢他一脚。 他连匹马都没有,穷得肯定是雇不起车的,靠着两条小细腿追到这里,十来里路程就是为了给他送几本书? “你掏粪掏傻了是不是,我来参加考核,带书干什么?” 严思诚脸一红:“不光是书,还有您的作业。先生说明早交不上,要罚的!” 杜钧:…… 如果考核通过,他就要随云清泓离开京城到驻地,还写什么作业? 杜若此时也起身走过来,站到云清泓身侧,将二人对话收在耳中,不由莞尔。 “将军,看来是一场误会。” 云清泓笑着点头:“既然他是杜公子的人,那就请杜公子把他带到场外。下一场,继续!” 当着这么多人,杜钧不好发作,一把拉住严思诚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到场外。 “第二场……”云琤再次抬起红色令旗,“斗阵!获胜者两人一组,每人带领十人小组阵斗。” “请问将军。”一个获胜的考核者大声询问,“我只带了两个同伴来观战怎么办?” “人手不足者,可从我云家军中挑选。”云清泓大声答道。 说话间,已经有一队套着皮甲,手握木枪木盾的云家军小跑着进入校场。 云琤大声向众人说明斗阵规则,为了防止打斗时产生伤亡,木枪枪尖上都裹着布,沾着白灰粉。 一旦枪尖刺中要害处,就算作死亡,规定时间之内,十人小队中留下人数居多者为胜。 当然,如果将官先“阵亡”,那肯定也是输家。 云琤说完之后,大家迅速准备起来。 “三少,咱们怎么办啊?”一个同伴环视四周,“是不是也去挑一个?” 杜钧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几个同伴再加上安儿刚好十个。 今晨演习时赵阳不小心弄伤胳膊,现在胳膊肘肿得跟馒头似的,根本不可能上场。 “三少!”赵阳大步走过来,“我这胳膊没事,让我上。” “胡说八道什么。”杜若将他推开,“我去云家军里挑一个。” “三少!”严思诚挤过来,“能不能算我一个?” 323 小细胳膊小细腿的 几个少年郎转过脸盯着严思诚,都是一脸鄙夷。 “你?上了场也是拖三少的后腿。” “就是,就您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握得住枪吗?” …… 论起读书写字作文章,他们或者比不上严思诚,但是打起架来,这小子就是白给,更不用说上场打仗。 “我知道,我武功不行,但是……战场上不光看武功,也看智慧。”严思诚抬起脸,语气郑重,“你们排演阵法的时候,我都在旁边,我知道阵法变通之法,能更好地配合你们。” 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弥补之前的过失,严思诚除了上课之外,基本都跟在杜钧身边,像个仆人一样伺候他。 众人排阵演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帮着端茶倒水,因此杜钧的阵法和变数他都一清二楚。 云家军的士兵,或者比他强壮,但是不了解杜钧的阵法,配合起来肯定不如他。 是选一个强壮的新人,还是用一个细瘦的严思诚,现在就成了摆在杜钧面前的问题。 “三少,他不行。” “是啊,三少,您再不挑,高的壮的都被人挑走了。” 几个伙伴站在旁边,都是一脸急色。 …… 杜钧的目光扫过严思诚染着汗水和尘土的俊脸,掠过他的衣袍,落在他的布鞋。 为了追赶他,严思诚一路靠着脚追赶十来里路,布鞋都已经磨破。 “赵阳!”杜钧深吸口气,“把你靴子和皮甲给他。” “不是,三少,我这可是新做的水牛皮……” “给他!” 赵阳翻个白眼,到底还是乖乖把自己的靴子和皮甲脱下来,递给严思诚:“记得还我!” “知道。”严思诚接过皮甲,“靴子就不用了,我这鞋子还能穿。” “穿上!”杜钧一把抓过赵阳的靴子砸在他手上,“省得一会儿你鞋子破了拖我后腿。” 严思诚心下一暖:“多谢公子。” “少废话!”杜钧撇撇嘴,“一会儿要是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我一定全力以赴!” 严思诚坐到地上,脱下自己的布鞋子,脱到一半,又忙着转过身,用袖子挡住脚。 来得匆忙,他又没有马,也没钱雇车,一路追过来,担心赶不上,走得都是小路。 一只脚早已经磨破出血,他不想让别人看到。 “三少,他不行!” “就是,他哪行啊!” …… 众人对严思诚,可是一点也没有信心。 “都给我闭嘴!”杜钧压低声音,“一会儿,让他在中间。” 取出帕子裹住伤腿,忍着疼将脚塞进靴子,严思诚站起身:“我准备好了。” 杜钧取过一杆木枪递给他,“别的你不用管,管住自己别死就行。” 这会儿,其他几人也都准备好自己的队伍,大家抓阉之后,很快就确定出斗阵的对手。 好巧不巧,杜钧的对手刚好是秦长宁。 传令者向云清泓说明比拼叹之后,云清泓的眉也是微微皱起。 这两人都是今天的佼佼者,要淘汰一个还真是有点可惜。 324 大将长宁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云家军多年来的规矩当然也不能轻易更改。 云清泓心下觉得可惜,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阵斗开始。 杜若坐在旁边将一切听到耳中,心也跟着向下一沉。 秦长宁在漫画中也是一位很重要的配角。 按照原剧情,他很顺利地通过考核进入云家军,凭着出色的身手和军事才能很快就成为云清泓的左右手。 秦长宁的父亲秦宇曾经也是前朝一员猛将,为人性情秉直,当年他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沈烈的人。 可惜,当时皇帝正在气头上,他又不懂得迂回之道,龙颜震怒要将他处死。 亏得当时还是丞相的韩景儒为他求情,才算保住一条小命,从三品大将贬到一个七品城门小吏。 秦宇眼看着沈家一家尽亡,对皇氏大为失望,每天饮酒度日,不过三年就郁结成疾而死,留下秦长宁母子坚难度日。 这样一个孩子能成长到今日,着实不易。 杜若原本还打算,如果二人一起进入云家军,她要好好劝导杜钧与秦长宁做朋友。 哪想到,二人还没进入云家军就已经进入这个局面。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十人五组,按照抽签顺序,杜钧和秦长宁排在最后。 云琤令旗挥下,第一组两个考核者带着自己挑选好的人马进入校场。 对于一名将军来说,自家的武艺高低远当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军事才能和调兵遣将的能力。 十人布阵,互相进攻,这基本上就是一个小型的战术模拟。 第一组的两人明显在这方面不足,简用的是最简单的野蛮冲撞,一个交锋之后,两方人马很快就各自为政。 云轻鸿看得直皱眉,这种野打蛮干的手法,简直就是让士兵到战场上送死。 从手边的“将论”起翻出二人的文字,她翻开看了看,手捏着两份“将论”站起身。 “停!” 一声令下,校场还在撕杀的两队人马同时停下来。 “二位的将论是自己写的吗?”云清鸿竖起右手。 两个“将官”互相看看,都是小跑过来,大声回答。 “回将军,是我写的。” “云将军,这……这是我亲手写的,我的字是丑点。” “好!”云清泓抬手指住另边那个微胖的,“既然是你自己写的,那你现在就给我背上一遍。” “这……”那人慌乱地低下头,“时间有点久了,忘……忘了!” “自己写的还能忘了,一看你就是请人代笔。”另一个瘦高的抬起脸,“将军,我来背,我写的是……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好!”云清泓朗声打断他,“那你就来解释,何为智信仁勇严?” “这个,智就是……智慧,聪明……信……信就是诚信,讲信用……严……” 那人结结巴巴地半天,也没答不上来。 杜钧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军纪严明啊笨蛋!” “对对对!”背书的露出一脸恍然之色,“就是军纪严明,我有点忘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明明也是请人代笔。”矮胖那个不客气地点明。 “你胡说,你才没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骂,杜钧等人都是哄笑出声。 325 生死兄弟 “放肆!”云清泓重重将两论做假的“将论”丢下高台,“把这两个作弊者给我赶出营去,永远不许再踏进我云家军一步!” 立刻就有军士冲上前来,将二人拖向营门的方向。 云清泓的目光扫过仅剩的八人:“现在,还有代笔作假者,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再有发现,皆按军法处理,棍责五十。” 八个人互相看看,都是站在原地没动。 “继续!” 阵斗继续。 三组成员经过拼力撕杀之后决出胜负,已经是日渐黄昏。 “大家万事小心。” 向众人叮嘱一句,杜钧抬手解开身上枪衣的布带,将长枪靠到武器架上,拿过裹着布的木枪,第一个迈步走上战场。 对面,秦长宁也手持着木枪走上前。 秦长宁布的是锥形阵,他为锥尖,其他同伴在身后排成两翼。 杜钧用的阵法与他相仿,只不过在这个锥形的后面也补上来,形成一个三角形。 他为角尖,而最弱的严思诚则被他和众人护在中间。 阵从薄弱破,严思诚是他们的弱点,自然要藏起来的。 “夫人,我们到前面观点吧?” 云清泓看出杜若的担心,主动邀请。 “好!”杜若站起身,跟着她身侧走到高台边。 台下的云家军将士,一对眼睛也都是看向场内。 行家出手,便知有无。 都是天天在战场上饮血的人,只看这二人的排阵就能看出一些斤两。 大家此时都在好奇,这两个少爷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 只是因为云家军纪律严明,才无一人敢出声议论。 “阵斗第五场,杜钧对秦长宁。”云琤挥下令旗,“开始!” “杀!” 两个少年同时大喝一声,带着自己的人马冲过来。 很快,两队人马就冲过校场,作为阵首的杜钧和秦长宁终于在场中相逢。 枪刺如电,棍扫若风。 嗡—— 枪棍相击,两人握武器的手同时一震。 好大的力气。 心下感叹之时,两人同时收住武器,向着对方的侧翼击去。 很明显都知道对方厉害,并没有直的打算硬碰硬。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刺中对方一个同伴。 两队人马很快分开,双方同时损失一人。 “不要硬碰硬,耗废他们的体力。”秦长宁的目光扫过杜钧,落在严思诚脸上,“那是他们的劣势。” 对面。 “大家速战速决,不要拖得太久。” 杜钧也知道,自己这方在体力上的劣势,尤其是严思诚。 接下来,杜钧一方全力冲杀,秦长宁却玩起迥回战术。 几次来往下来,双方的人马也在你一个,我一个的损失。 秦长宁回身一枪,击中安儿的后腰,杜钧一方只剩下杜钧和严思诚二人。 对面,除秦长宁之外却还有两个。 而此时的严思诚,早已经是气喘吁吁,举步维坚。 对于从小诚书的严思诚来说,握着长枪跑来跑去已经很难,更何况还要配合杜钧变阵,躲避对方攻击,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拼上全力。 脚上的水泡早已经挤破,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 他依旧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落在杜钧身后。 到底是体力不支,脚下踩到土坑,重重地扑倒在地。 “冲!” 秦长宁看准机会,大喝一声带着两个人冲过来。 326 很有几分风萧萧易水寒的悲壮 一把拉住严思诚,杜钧单手执枪,左臂斜挑。 木枪如蛟龙出水,迎住秦长宁。 秦长宁闪身避过,枪尖却像长了眼睛,虚晃一枪之后突然斜挑,刺入他身后的同伴。 身后的同伴没有秦长宁的速度和敏捷,被一枪刺在胸口,连退几步,胸口处带着一个重重的白色灰点跌坐在地上。 “死亡”。 “沈家枪?!” 台下的秦长宁和台上的云清泓同时惊呼出声。 大部分枪法都需双手持枪,单手持枪灵活应变这是沈家枪最大的特点。 众人都知道杜钧是沈芳洲的小舅子,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沈芳洲会将沈家绝学传给一个外人。 二对二。 杜钧将严思诚丢在地上。 “替我守住后背!” 说完,他转身,横枪立马,直面不远处的秦长宁。 他知道,严思诚跑不动了。 跑不动就不跑,任敌张扬如风,我只不动如山。 严思诚怔了怔,注视面前少年片刻,他转过身,将背抵上杜钧的背,一把扯下自己束发的布带,用力早已经被震裂出血的手掌紧紧地和枪绑在一起。 两个少年,背靠着背,各自握紧手中长枪。 风指起杜钧的衣摆和严思诚早已经散乱的长发,很有几分风萧萧易水寒的悲壮。 杜若看在眼里,心脏一疼,片刻又扬起唇角。 便是这一场输了,能与这样的对手交战,能收获这样的生死之交于杜钧也是收获。 大不了,再等一年。 他还小,有的是机会。 对面,秦长宁也看出对方守阵的决心,抬手抹一把额上的汗水,他缓缓握紧枪身。 “我来对付杜钧,你找机会解决掉他的同伴。” 留下来的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同伴,当然也有默契。 “好!让这些公子哥好好瞧瞧,什么才叫打仗。” 两人一前一后冲过来,秦长宁长枪一挑直取杜钧,同伴也与他一起攻过来。 战场不是比武,可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胜利就是唯一的目的。 这时候,杜钧多少就占了一些便宜。 因为,他用得是枪。 这种武器,他比秦长宁用得更得手。 哪怕是以一敌二,凭着沈家枪的精妙,依旧没有现出劣势。 高台上,云清泓瞳孔微缩,也是心下惊奇。 不愧是沈家枪,果然厉害。 然而,秦长宁也不是庸辈。 低喝一声,他手腕轻转手中枪法已变,以枪为棍猛地一扫,同伴知道这就是他的讯号。 这一击,杜钧肯定要躲闪。 一旦他飞身躲闪,他身后的严思诚就会暴露出后背的空门,到时候同伴就可以乘胜一击先拿下严思诚。 场边的香炉里,计时的香已经快要见底。 只要他们拿下严思诚,在香燃完之前不要失误,那么就能赢了。 杜钧并没有躲,长枪猛地向下一竖,深深刺入校场内,他两手握紧枪身,咬着牙准备硬扛这一扫。 他当然是能躲过的,可是严思诚躲不过。 那家伙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这一枪要是挨上非骨折不可。 327.疯了 嘭! 秦长宁的枪重重地扫在他刺入地面的枪身上。 木质枪身根本承受不了两人这样的力量相博,咔嚓一声,同时断裂。 同伴看准机会,上前一步,举枪就刺。 裹着布的枪尖,笔直地刺向杜钧胸口。 严思诚听到声音转过脸,只看到那人捅过来的枪,慌乱中他只是用尽全力将后背向杜钧一挡。 “闪开!” 被他全力一撞,杜钧向前冲出一步。 对方的枪尖已经撞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严思诚侧肋,杜钧猛地瞪大眼睛,上前一步,他伸过右手。 赤手夺枪?! “小钧!” 看出他的意图,连杜若都是惊呼出声。 哪怕枪尖上裹着布,那是武器,只靠一只肉掌怎么挡得住? 杜钧的手掌,在半空中抓住枪身。 木质枪身带着前冲之力继续向前,一路蹭过他的手掌,瞬间蹭破皮肉。 他咬着牙,握紧右手。 枪尖冲过去,在距离严思诚的侧肋不足一寸处,险险停住。 木质枪身上,满是鲜红的血水。 那一瞬,时间仿佛僵停。 随后,场外的安儿和杜钧的伙伴们,都是尖叫出声,对面秦长宁的几个同伴也都被震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只靠一只肉掌,抓住全速刺过来的长枪。 不要说难度,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好吗?! 这家伙为了赢,疯了?! 刺枪的秦长宁同伴也被惊呆了,两手抓着枪,一时间忘了如何应付。 “杜公子!”严思诚大步冲过来,“你的手……” “没事。”杜钧反手甩开染着血的木枪,伸过右手,“枪给我。” “哦!”严思诚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去扯绑着枪的布带。 秦长宁的同伴看出这是一个机会,再一次挑枪而上,准备借机偷袭。 面前,光影一闪,一截断枪挑开他的枪尖。 是秦长宁! “长宁,你这是干什么?”同伴一脸不解地看过来。 秦长宁收回握着断枪的右手,“他们还没准备好。” 几个回合的交战下来,刚秦长宁已经注意到严思诚的不对劲。 他身上有伤,他们要是再乘人之危,那就太不公平了。 这样赢了,胜之不武。 “少来这套!”杜钧接过严思诚递过来的发带缠住伤手,握紧他递过来的长枪,“小爷不需要你放水,再来!” 场边的香炉里,高高竖立的香灰,无声落下。 铛—— 守香的将官敲下铜锣。 “第五局阵斗,时间到!” “云将军!”杜钧转过身,看向高台上的云清泓,“我要求加时再战。” 云清泓侧眸:“秦长宁,你怎么说?” “杜公子和同伴都有伤在身,长宁胜之不武。” “谁叫你可怜啊,告诉你,小爷一个人也能打你们两个。”杜钧喝道。 “那……”秦长宁扬眉,“长宁认输。” “你?!”杜钧猛地将枪向地上一插,“好,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 如果刚刚秦长宁没有阻止同伴出手,他和严思诚肯定要倒下一下,他们必输无疑的。 拉起严思诚,杜钧大步走向场外。 “慢着!”云清泓扬着声调,语气威严,“进了我云家大营就要守我云清泓的规矩,这胜负岂是你们说了算的?!” 328.输赢 杜钧停下脚步,对面秦长宁也是一拱手:“请将军定夺。” “秦长宁,我问你……”云清泓侧眸,“敌人已经现出劣势,为何不乘胜追击,你要知道战场上顺息万变,仁慈可是兵家大忌。” “长宁知道。”秦长宁看一眼杜钧和严思诚,“但是他们同我一样皆为大楚子弟,不是敌人,这也只是演练,不是真的战场。若到了战场之上,长宁绝不手软。” 云清泓不置可否,转脸看向杜钧。 “杜钧,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战场之上,不作无畏之牺牲,你刚刚的作法,若是在战场上,很可能会牺牲掉一名主将,你为何要这样做?” “当年,云老将军福海山一战,与手下将士共进退,不曾丢下半个伤兵。”杜钧斜一眼云思诚,“若是连自己的兄弟都可舍弃,还有什么资格当将军?” 听到那位“兄弟”,严思诚眉头重重一跳。 云清泓抬眸环视四周:“兄弟们,这样的将军,我们留不留?” “留!” 站在他身后的云猛,第一个大喝出声。 云猛最喜欢的就是讲义气的人,之前多看不出这些纨绔子弟,现在他就多喜欢杜钧。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怕死又讲义气,简直是太对他胃口了。 “留!” 无数人齐声呼喊。 云清泓微笑着抬起两手,示意众人安静,亲自宣布这一局的输赢。 “第五局,秦长宁与杜钧战平,两者皆胜!” 全场欢呼。 杜若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垂着脸看向台下的杜钧,后者也正向她看过来。 少年人脸上有汗,手上有血,略有些狼狈,一对眼睛却是闪闪发光。 云清泓伸过右手,副将云琤取出桌上,她挑出来的几本“将论”捧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关键时刻,全部都安静下来看向云清泓。 “云琤,念!” “是!” “最后通过选择者,李青墨、秦长宁、杜钧!” “云将军,且慢!” 一辆马车急急地冲到校场上,车窗里探出一只胳膊一张人脸,不是别人,正是杜若的父亲,右相杜祖恩。 云清泓和杜若一起迎下高台,云清泓向从马车上下来的杜祖恩一拱手。 “右相,缘何大驾光临?” “多谢云将军对犬子的赏识,不过……”杜祖恩呵呵一笑,“老夫已经为他安排好官场事务,今年秋试后他就可入朝为仕无法随将军出征,还请云将军见谅。” “你……”杜钧一听就急了,“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爹。” “我就是去!” “去什么去,去战场上送死吗?” 云清泓挡住想要冲过来的云猛,“右相这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杜祖恩回她一笑,“将军别误会,老夫说的就是我儿子,就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当了将军也是给您添乱。” “你……”杜钧将手中长枪一摔,“大不了,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你这个不孝子孙,吃我的穿我的把你养这么大,你想不当我儿子就不当,来人……”杜祖恩气得一挥手,“把他给我绑回去!” 身后,十几个家丁侍卫冲过来就要对杜钧出手。 杜若上前一步,护在杜钧面前。 “我看谁敢动手?” ------题外话------ 周末愉快。 第329章 管你什么丞相将军 杜若一出手,旁边侍立的锦衣使立刻冲过来,拨剑护在杜若面前。 千岁可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动夫人一根头发。 管你什么丞相将军? 对不起! 监察司除了沈芳洲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你……”杜祖恩皱眉想要发作,又努力咽下怒意,向杜若赔个笑脸,“小若,我这可是为小钧考虑,就他这毛手毛脚的,到了战场上不是送死吗,我可就你们这三个孩子,你真的忍心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杜若拉住想要发作的杜钧,“若是您真的疼爱小钧,就应该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杜祖恩眉头拧紧:“你这是叫什么话,当父亲的难道会害自己的儿子?” 杜若还要说什么,只听得一阵脚步急响,一个送信兵已经跑过来。 “将军,千岁驾到!” 说话间,马蹄急响,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冲上校场,为首一位正是沈芳洲。 “见过千岁!” 除杜若外,所有人躬身行礼。 沈芳洲跳下马,扫一眼众人:“云将军,此番点将,结果如何?” “回千岁!”云清泓向他一抱拳,“此番共点将三人,只是……右相试图阻止末将征兵。” “误会误会啊!”杜祖恩忙着笑着解释,“千岁,老夫就是怕小钧上战场给将军添乱,可不是阻止征兵,云将军言重、言重了!小钧,还不跟我回去!” 沈芳洲斜他一眼:“崔公公。” 常侍崔贵上前一步:“在!” “念。” “是!”崔贵展开手中捧着的金黄卷轴,“云清泓、杜钧、秦长宁接旨!” “末将云清泓接旨!” “草民秦长宁(草民杜钧)接旨!” 云清泓与杜钧等人率先跪下,身后众副将士兵,甚至包括杜祖恩——除杜若与沈芳洲之外的所有人,全都跪成一片。 崔贵扬着声音,念出旨文:“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云家军戎边有功,特赏军晌三个月,兵士皆有份。另,着云清泓为主将,杜钧、秦长宁为副将,组建云家骑兵两万,马匹粮草皆由九千岁着人提供。钦此!” 云清泓俯首于地,唇角微扬:“末将代云家军上下,谢皇上隆恩。” “谢皇上龙恩!”所有人齐声高呼。 崔贵走上前来,扶起云清泓,将圣旨送到她手里:“恭喜将军,喜添两员猛将。” 云清泓点点头,视线很自然地落到沈芳洲身上:“多谢千岁!” 说什么圣旨,谁不知道这就是沈芳洲的意思。 天下人都说他是一个祸害,但是在云清泓看来,沈芳洲并不像外人说的那么糟。 尽管她从未表示过会站在他的阵营,但是沈芳洲对云家军和她一次也没有刻意针对过。 粮草也好,军饷也罢,从无有过半点克扣延误。 之前她曾上奏折要求扩充军马,增强骑兵以抵抗北方渐渐强大的骑兵队伍。 手下几个老将都说,沈芳洲忌惮云家军,不会同意。 结果呢? 这才几天,圣旨就下来,而且从她要求的一万增加到两万,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手笔。 要知道,骑兵可是最费钱的兵种。 第330章 同时也是威胁 “将军为国守边辛苦,这是应该的。”沈芳洲的目光落在杜钧和秦长宁身上,“二位小将军切不可辜负圣望。” 两个年轻人一齐拱手行礼:“多谢千岁,杜钧(秦长宁)万死不辞!” 杜若走过来,扶住杜祖恩的胳膊将他扶起来,“圣上如此看重小钧是咱们杜家的福气,父亲应该也为小钧高兴才是。” 这一句,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同时也是威胁。 若对方再阻止,那可就是抗旨。 杜祖恩当然明白,从地上站起身,他咬了咬牙,转身准备离开。 “右相留步!”沈芳洲淡淡开口,“本王要私下和您聊几句。” 说完,他转身走向校场一侧,杜祖恩再不高兴也只能跟过来。 行到人群外僻静处,沈芳洲转过身。 “不知千岁有何指教?”杜祖恩心里有气,语调也有些阴阳怪气。 沈芳洲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楚东征税,你的长子克扣税金三十万两,右相可知道?” “这……”杜祖恩面色顿变,“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 “二月初六,你私会南越外使,并且收入对方送的上等玉石;四月二十六你在醉香楼里饮酒,一怒之下打死一位小厮……”沈芳洲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渐渐苍白的杜祖恩,“还有前几天,你为了低价买下看好的良田,伙同当地官员,将一家三口治罪。这些也是假的吗?” 杜祖恩双腿颤了颤,终于软瘫在他面前:“千岁……求千岁看在小若的面子上……” “你以为,你能活在是为什么?”沈芳洲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半拎起来,“本王若想让你死,轻而易举。” “我……我对千岁可是……忠心耿耿。” 沈芳洲冷哼,“以前的事本王即往不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最好想清楚。” 将他搡在地上,沈芳洲转身向前。 “站对地方,你永远都是一朝之相,本王的岳父;若是站错了……”沈芳洲转过脸,“如果若若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她还会护着你吗?” 杜祖恩一哆嗦,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 竟然连这个秘密,他也知道了?! 沈芳洲淡淡敛起脸上寒色:“三日后,小钧就要离京,右相不回去帮他准备准备?” “去,我……我现在就去!”杜祖恩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笑着,“千岁放心,我……我一定站在您这边。” 两人重新回到众人身边,沈芳洲已经是一脸云淡风清之色。 “云将军!”杜祖恩赔着笑脸走过来,“刚刚多有得罪,我……我就是关心儿子一时糊涂,您放心,我绝不拖小钧后腿。” 但凡有点胆子都能猜到,杜祖恩转变的原因,肯定是沈芳洲说了什么。 云清泓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只是淡淡地笑:“右相深明大义。” 沈芳洲站到杜若身侧,后者轻轻伸过手掌,戳了戳他的手掌。 当着这么多人,不便说什么感激的话。 一个小小的亲昵举动,已经暗示所有。 沈芳洲侧眸,她就回他一笑。 合掌捉住她顽皮的手指,沈芳洲脸上只是不动声色。 “天气已晚,本王就不打扰将军了。回府!” 第331章 那条路太苦太难 “恭送千岁、夫人!” 云清泓亲自送过来,看着二人上了马,杜钧拉住严思诚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马上与自己共乘,其他人也相继上马向云清泓等人道别离开。 “将军!”目送众人走远,一名年轻将官凑到云清泓身侧,“这杜钧……不会是千岁安排过来的眼线吧?” “放肆!”云清泓转过脸,美眸里目光深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千岁是大楚臣子,清泓也是,何来眼线奸细之说?休要把官场上那套勾心斗角的事情,带到我的云家大营来!” 一军之中不能有二心,若是生出嫌隙,只会让军心分裂。 一个互相猜忌的队伍,怎么能团结起来共同抗敌? 她必须要把这种事情扼杀萌芽里。 云清泓转过脸,目光缓缓掠过在场的几个将军,声色俱厉。 “以后,本将不想再听到任何人提起这个词。否则,军法处置,赶出云家大营!” “是!” 众人齐应。 云惊鸿带着云猛和云琤回到自己的主帐,副将云琤屏退几个侍卫,这才开口:“将军真的相信杜钧?” “要我说,杜钧这孩子挺好的。不怕死又讲义气,是个将军的好苗子,你别怀疑人家。” “你懂什么?”云琤白他一眼,“我不是怀疑杜钧,我就是担心沈芳洲。咱们云家军一直保持着中立,就怕这位千岁爷对咱们怀恨在心。” 云清泓绕过桌子,坐到椅子上。 “我觉得,或者……我们都对千岁有偏见。如果他真的想针对咱们,只需要在粮草和军需上随便动动手脚,就可以让我为难,甚至可以做得更狠,强迫我向他低头,可是他从未有过。” 以前,她也和众人一样,以为沈芳洲嗜杀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奸恶权臣。 平日远在边关,与之接触不多,听到的就是一些道听途说。 这次回京叙职,也是她与沈芳洲接触最多的一次,几次见面相处,她倒觉得沈芳洲其实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以前,父亲就常说。 人是复杂的,不能只看一面,相信沈芳洲也是如此。 如果是云家被陷害,只剩下她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相信,她也会像沈芳洲一样,疯狂地报复那些陷害云家的人。 不…… 如果真的换成是她,她能像沈芳洲一样活下来,忍天下人之不能,从最低层的泥泞里爬起来,一步一步重新回到万万人之上吗?! 云清泓没有这个自信,甚至她都不能保证她能活到现在。 一念至此,她突然有些心酸。 如果沈家没有变故,如果沈芳洲还是那个才华出众的西北世子,如今的他依旧可以鲜衣怒马,挥舞着沈家枪,让那些月知蛮夷闻风幸胆…… 一代忠良,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 云清泓抬起脸,目光掠过面前的两个兄弟副将,落在帐门外的层层大帐,点点灯火,一点点地握紧拳头。 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保护这些人,不能让他们步沈家的后尘。 不让云家子子孙孙,步沈芳洲的后尘。 因为那条路太苦太难。 第332章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马队入城,在主街路口停下。 秦长宁也带马过来,向沈芳洲与杜若行礼,“千岁、夫人,草民就此告退。” 尽管皇上已经下旨封他为将,秦长宁却依旧以草民自居,可见其风骨。 沈芳洲只是淡淡点点头,表示得很是冷漠。 杜若知道他的个性,当即向秦长宁一笑。 “小将军,后会有期。” “姐夫、姐!”杜钧也在旁边开口,“我要去一趟国子监,也先走一步。” “好。”杜若轻抬右手,“路上小心。” 沈芳洲轻轻带马,与杜若等人离开。 两方人马目送他们走远,隔着街道互相看看。 杜钧就将两手一拱:“秦将军,大营见!” “大营见!”回他一礼,秦长宁带马转身,“走!” 几个同伴立刻跟上来,追到他的马后。 “哼!”其中一个不屑冷哼,“我看这云将军也是个看人下菜谍的,还能弄一个平局,也就是仗着他是千岁的小舅子,国相的儿子,要是换成别人……” “不许乱说。”秦长宁转过脸,正色喝住同伴,“他的身手不在我之下。” “那是因为你没用棍。”另一个同伴不甘心地说道。 “就算我用棍,在他面前也占不到多少便宜。”秦长宁语气深沉,“他用的可是沈家枪。” “什么?” 几个同伴都是一脸惊讶。 大家对沈芳洲或者多有微词,可是提起沈烈和沈家枪,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沈芳洲竟然把沈家枪也交给他了?” “这小子,有这样的爹,还有这样的姐姐,命真好!” …… 秦长宁扫一眼几个同伴,想说什么又闭紧嘴巴。 杜钧或者命是好,但是那样的身手可不是只靠命好就行的。 武功这东西做不得假,杜若才嫁到沈家几天,沈家枪这样的绝学,沈芳洲岂会轻易教给别人? 就算是从成亲那天算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将一套枪法练到这个程度,不仅仅需要天分,还需要一枪一枪披星戴月的练才行。 之前对这些公子哥他也有偏见,可是今日战场上,这些他看不起的少年郎个个不怕死似地拼命,比起他们丝毫也不差。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对方呢?! “诸位兄弟,长宁有话要说。”秦长宁猛地带住马,“穷又如何,富又如何,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一旦进了云家军,大家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们也不必跟着我!” 几个朋友互相看看,都是有几分汗颜。 “长宁,大家就是随便说说,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咱们不就是过过嘴瘾。” …… “好!”秦长宁郑重点头,“大家回去准备准备,三日之后随我出征!” …… …… 国子监附近,十字路口。 “三少,咱们是不是找地方庆祝庆祝?” 杜钧将马向路边一带,在京城有名的酒楼隆福楼前勒住马。 “就这,我请客!” 几人都跳下马背,严思诚也跟着杜钧从马背上滑下来:“那我先回去了,诸位不要喝得太多。” 将缰绳丢给安儿,杜钧一把拉住他后衣领:“干吗,还要小爷单送你一趟啊?” 第333章 从今日起同生共死 “这也不远,我走……” “走什么走?”杜钧抬手将他拉回来,“小爷请你是看得请你,不给我面子?” 严思诚一怔:“那……思诚就恭敬不如从命。” “快快快,一会儿包间没了。” “别人来了没包间,咱们来了还能没有?” …… 到底是从小张扬惯了,一离开云家大营,众人又难免恢复公子哥的本色。 伙计当然是认识他们的,忙着让到楼上,安排好包厢。 大家分头入坐,杜钧一把将严思诚丢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起身拎过酒坛子。 “来,大家先干一杯!” “三少,我不会喝洒!” “不会喝也得喝,敢不给三少面子?“ “就是……” …… 严思诚无奈,只好接过酒杯。 “今天,谢谢各位兄弟,别的不多说,都在酒里了。”杜钧抬手,一口饮尽杯中酒,向众人亮亮杯底,“现在,我要再和你们说点正经事。” “杜将军,请下令!”安儿笑着打趣道。 众人都是笑出声来。 “不许笑!”杜钧放下酒杯,表情少有的严肃,“三日后,我就要出征,如果诸位愿意跟着我,那是杜钧之幸,如果你们不想和我一起去,也别关系,以后大家还是过命的兄弟,我绝不怪你们。” “三少,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不是说好的,你去哪咱们兄弟就去哪儿?” “就是,现在升了官就不要兄弟了?” …… “我说正经的。”杜钧瞪一眼众人,“刀剑无眼,咱们可不是去玩儿的,一旦进了军营,那就是把脑袋摘下来别在腰带上,你们仔细想清楚再回答。” “三少!”赵阳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捧着酒杯站起身,“你也知道,我和你一样都不是嫡生子,留在京城也是受人白眼,兄弟早就想好了,这一次我一定陪你走这一趟!” “还有我!” “算我一个!” …… 几个少年相继捧杯起身。 “还有奴才呢!”安儿也站起身,“少爷,你得带着我,要不然,谁给你铺床啊?” 赵阳笑骂:“你个傻蛋,到了军营哪能带仆从?” 众人哄笑,安儿却急了:“那……奴才就当少爷的兵,奴才可是和少爷一起长大的,你要是走了,说不定老爷把奴才卖出去,那咱们可就一辈见不着了。” “行行行,带着你!”杜钧笑应,“不过,以后你就别奴才长,奴才短了,等我回去给你除了奴籍转为军籍,以后你就和大家一样都是我兄弟。” “少年,奴才……”安儿眼泪差点掉下来。 杜钧抬手就是一拳:“什么奴才,都说了是兄弟,以后说‘我’!” “是,奴……我……安儿谢谢少爷。” “来!”杜钧捧起酒杯,“那咱们今天就以酒为盟,从今日起,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咱们也干出一番事业,让他们瞧瞧。” “就是……” …… 几个人纷纷将杯子伸过来与他碰在一处。 严思诚坐在椅子上,捏着酒杯,听着众人的豪言壮语也是胸口气血澎湃,如果不是在父亲坟前发过誓,一旦要考取功名以慰父亲在天之灵,真的也想和他们一起去。 第334章 少年热血至死未凉 嘭! 杜钧一脚踢在严思诚的椅子上,“发什么呆,起来碰杯!” 严思诚一怔:“可是,我……” 他也算……他们的兄弟吗? “你什么你?”杜钧一把将他拉起来,将自己的杯子与他的碰在一处,又向半空一扬,“干!” “干!” 众人齐饮。 严思诚将酒杯送到嘴边,嗅了嗅那辛辣的味道,送到嘴边也是一口灌进去,辛辣冲喉,他重重地咳嗽起来。 好苦。 好辣。 然后,胸口就像是着了火一样烧起来。 这是严恩诚这辈子第一次喝酒,一众少爷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都是哈哈大笑。 “没事没事!”杜钧也笑,手却伸过来,重重拍拍他的背,“多喝几次,你就会喜欢上的。来,给他满上!” “满上满上,快快快!” “换碗,杯子不行!” …… 大家都以为杜钧是要把他灌醉,直接将严思诚的酒杯换成饭碗,哗啦啦地倒满。 “三少,我真的不……” 严思诚苦着脸,酒碗却已经被硬塞到他手里。 “今儿可是三少请客,不喝就是不给三少面子!” “就是,全给小爷喝了,一口不许留。” …… 几个人嘻嘻笑笑地打趣。 严思诚无奈,只好将一碗酒接到手里。 “也给小爷换个大碗来。” “我也要换。” “给我也拿一下。” 酒杯全换成大碗,一坛子上好的花雕瞬间见了底,小二又抱上第二坛。 桌上的少年们都已经有了醉意,杜钧也不例外。 “满上!”将碗向桌子上一摞,他伸过裹着严思诚发带的伤手搂着严思诚的肩膀,“严思诚,你给小爷听着,是小爷把你留在国子监的,你要好好给小爷读书,秋试给我拿个状元,听到没有?” “思诚尽……呃……尽力而为。” “放屁,尽……尽什么力,要是你考不到状元你……你对得起我吗?” “对……对不起,是思诚对不起三少。” “少来这套,你要拿状元,以后拜相封侯。要不然……等兄弟以后当了大将军回来,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严思诚还要再说什么,少年人已经抬起左手,将满是酒的海碗碰到他的碗上。 “干!” 那一晚,几个少年无一例外,喝得烂醉。 店家认得这些少爷们,一个个通知府里过来接人,只有严思诚没人接,店里的伙计只能将他背回国子监。 当晚严思诚吐了一夜,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 第二天,这个从不迟到早退的学霸乖孩子,第一次因为睡懒觉翘了他最喜欢的先生的课。 那晚,严思诚喝得断了片,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得昨天喝了多少酒,也记不得当时说了什么话,是哭了,还是笑了,或者又哭又笑…… 只记得胸口里的火越烧越烈,似乎是这酒要将满腔热血都烧起来。 多年后,严思诚拜相封侯时,夜间设宴向众人敬酒,没有用酒杯,用的就是一只盛饭的碗。 满桌宾客都以为新相豪爽,只有严思诚知道,这一碗酒于他的意义。 少年热血,至死未凉。 第335章 他可是你亲儿子 杜钧比严思诚起得还晚,等他这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 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斜对着床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杜钧猛地惊坐起身,眯了眯眼睛才看清对方是谁—— 他亲爹杜祖恩! 杜祖恩白他一眼,长叹口气:“我让厨房里熬了醒酒的汤,喝几口醒醒酒,爹有话和你说。” 平日里,父亲不是吼他骂他,就是嫌弃他,这还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地和他说话。 杜钧捧过桌上的汤,灌了几口,抬手抹一把脸:“什么事?” “你以为,爹会害你吗?”杜祖恩站起身,迈着双手来到杜钧面前,“云清泓是什么人,云家大营是什么地方?他们只会把你当成沈芳洲的奸细眼线,是不可能信任你的。” “云将军不是那种人。” “愚蠢!”杜祖恩拧起眉,“这么多年,沈芳洲用了多少手段,云清泓可曾向他低过头?没有!你是我儿子,九千岁的小舅子,她能相信你吗?这是皇上的圣旨,她不能不答应,一旦你离开京城,天高皇帝远,谁还护得你吗?到时候一旦有机会,她会第一个除掉你的!” “我不信!”杜钧冷哼,“云将军是光明磊落的人,不可能做这种卑鄙之事。” “就算云清泓不是这种人,她拥兵自重,沈芳洲能容她多久,你以为他安排你进云家大营是为了什么,难道你真的甘心要做他的棋子吗?”杜祖恩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我可是你父亲,我会害你吗?” 杜钧侧眸,注视着那只睡觉也搂在怀里,这会儿正静静地躲在他手边,沈芳洲亲自着人为他打造的长枪。 “姐夫不是那种人。” 以前他也看沈芳洲不顺眼,但是这些天接触下来,杜钧对沈芳洲的认知也在一点点地改变。 对方这么做只是为了利用他? 不! 他不信! 就算他不相信沈芳洲,他也相信姐姐,姐姐绝对不会害他的,绝对不会! “姐夫?”杜祖恩气吼,“你宁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你爹?” “姐姐又不是外人!” “你……” 杜祖恩抬起右手,杜钧侧着脸,并没有躲闪。 杜祖恩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来。 “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个儿子!好,你想送死你就去,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就算没生你这个儿子。等你后悔的时候,别说你爹我没有提醒你!” 转身,杜祖恩摔门而出。 台阶下。 杜若一身玄色金纹猎装,负手而立。 看到她,杜祖恩不由地动作一僵,气势也瞬间弱下来。 “小……小若?!” 现在,杜祖恩其实有些不太确定,杜若到底知道多少,沈芳洲会将那个秘密告诉她吗? 如果她知道,她还会以前一样维护杜家,维护杜钧吗? 杜若淡淡走上前来,“小钧马上就要出征了,我为他准备了一些东西。” 杜祖恩皱着眉:“如果你真的心疼他,就应该劝他不要去战场上送死。” 气归气,骂归骂。 不管怎么说,杜钧真是他的种,他也是真的舍不得。 “父亲做过什么事情父亲最清楚。”杜若抬眸,毫不回避地对上他的视线,“我让小钧离开你,离开杜家,就是不想你把他卷进去,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如果你不想他出事,最好管好你自己,毕竟……他可是你亲儿子。” 第336章 除了向她屈服之外别无选择 听到“亲儿子”这三个字,杜祖恩顿时心口一紧。 难道她知道了? “小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杜若迈上最后一阶台阶,转过脸俯视着台阶下的杜祖恩,“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你做个懂事的好父亲,我就是孝顺的乖女儿。否则……父亲别怪杜若心狠!” “你这是威胁你爹?” “如果那个人配做我爹的话。” 杜祖恩呼吸一窒,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女孩子在最高的台阶上背手而站,玄色衣襟上金色绣纹暗暗闪光。 那姿态、那语气、那种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淡漠与强势…… 恍惚中,让杜祖恩突然有一种错觉。 仿佛站在台阶上的不是杜若,而是那个让他害怕得夜不能寐的沈芳洲。 他定了定心神,台阶上,依旧是杜若。 他熟悉的脸,熟悉的人,曾经对他言听计从,曾经他可任何揉捏的女儿。 那个瞬间,杜祖恩突然明白过来,从杜若坚持要嫁给沈芳洲那天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这枚棋子。 只是他发现的太晚了。 金丝雀钻出鸟笼,蜕变成尖嘴利刃的鹰,早已经不是他能掌控。 而他,除了向她屈服之外别无选择。 “小若……”杜祖恩陪个笑脸,“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爹就算是哪句话说得不好,哪件事做得不好,也是你爹,肯定也是为你好,是不是?” 这一句,已经是明显的示弱。 对方示弱,杜若也没有再步步紧逼。 “晚上我要留下来和小钧一起吃饭,爹爹记得吩咐厨房里做几个好菜。”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们姐弟好好聊啊!” 杜祖恩笑着走了。 杜若侧眸,看一眼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杜钧。 “翠莺,你和安儿帮少爷好好收拾行礼。”杜若轻扬下巴,“小钧,跟姐到书房说话。” 翠莺和安儿去收拾行装,杜若带着杜钧走进书房,将手中准备好的一本书册递给他。 “这是我准备的密码书,等你离京之后,若有什么不便他人知道的话,便用密码写信告诉我。我若有事,也会用同样的方法书信通知你。” 杜若郑重接过书册,目光却依旧盯在杜若脸上:“爹是不是……逼你做过什么事?” 刚刚二人的话,杜钧多少也听进耳朵。 有些他听不太懂,却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这些都不重要。”杜若回他一笑,“现在,他已经不能再控制我。” 杜钧点点头,片刻又叹了口气:“有时候,真希望我们生在普通人家。” 杜若抬起右手,扶住他的手臂,“一旦你进了云家大营,无论是我还是父亲都不可能再帮你,以后……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知道。”杜钧抬起脸,“姐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杜若回他一笑,“凡事皆有利弊,我现在的身份可以帮你,却有可能会为你带来一些麻烦。云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你是我弟弟,芳洲他又是这样的身份,到时候,你难免要受人非议排挤。” 杜若收回手臂,站到窗前午后的阳光里。 第337章 第二位传奇人物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身,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转过脸,正色看向杜钧,“如果你想成为像云老将军和西北王沈烈那样的人,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哪怕是摔得头破血流也要一直走下去。” 女孩子的眼睛,有温柔的关心,也有殷切的希望。 杜钧郑重点头:“姐姐的话,我会记在心里。” 凡事点到为止,杜若也没有再多说。 很多道理,总要摔几个跟头才会真正明白。 她只能尽力帮他改变生命轨迹,能不能真正改变自己的命运,最后只能靠杜钧自己。 “马上就要离京,你也好好准备准备。”杜若迈步走向书房外。 杜钧一脸不舍地跟出来:“姐姐要是没事就留下吃个饭吧?” “晚饭前我会回来。”杜若回他一笑,扬扬下巴,“快,带我走你每次走的小路。” “什么小路?” “少来这套,你每次偷偷出去玩儿,走的是大门?” “姐姐到底想干吗?” “只许你偷偷出去,就不许我偷偷出去?”杜若瞪他一眼,“带路啊!” 杜钧无奈,只好带着她来到后院,翻开一片花枝,挪开挡路的石头。 “姐,说起来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 “问。” “那个……苏木到底是谁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样厉害的朋友?” “我以前也没听你说过,你喜欢严思诚啊?” “我……”杜钧白眼,“谁说我喜欢严思诚?!” 杜若看看墙上的洞,一脸鄙夷:“怎么跟狗洞似的?” 杜钧:…… “算了!”杜若理理裙子,从洞口钻出墙外,“石头别堵上,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回来。” “好。” 杜钧嘴里答应一声,仔细将花枝理好。 走出几步,他又急急转过身,飞身跳上围墙。 “姐,你等等,我陪你一……” 原本是担心杜若安全,他准备陪她一起去。 翻上围墙才发现,墙外早已经没了人影。 杜钧蹲在墙头,一脸无奈。 他家这位姐姐,动作还真是快。 看看左右,他只能无奈地重新跳下院墙。 等他理好花枝走远,杜若也换好衣服重新出来,翻身上马奔向巷外。 如果杜钧此时还在墙上,立刻就会认出,这位就是那天被轻烟手下背在肩上扛走的人——他一直好奇的那位苏木苏先生。 一路骑马出城,杜若直奔云家大营。 已经去过一次,这次她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云家大营门前。 “什么人?” 看到她,守营的士兵厉声喝问。 军营重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杜若勒住马,从马背上跳下来,正要报出名字,营门附近值守的一位将官,已经认出是她,小跑着迎出来。 “这不是苏先生吗,您可真是稀客。快去通知将军,就说神医苏先生来了!” 自云猛出事后,苏木这个名字,早已经传遍整个云家大营。 大家都知道是“他”妙手回春治好云猛的手臂,神医苏木已经成为大营中继云清泓之后的第二位传奇人物。 第338章 338.分明写着几分不舍 “苏先生,快请!” 副将接过杜若的马缰,客气地请她让进军营,二人还没有行到主帐,得到消息的云清泓已经带着云猛并几位副将一起迎出来。 在其身后,还随着几名亲卫。 那场面,比起接待杜祖恩还要显得隆重几分。 “苏先生!” 远远看到杜若,云清泓就露出笑容,客气地将她请到主帐,早有副将亲自捧上点心,上好的碧螺春袅袅冒着茶香。 简单客套之后,杜若转入正题。 “将军手臂如何?” “好着呢!”云猛抬抬伤臂,“按照您的吩咐,我每天都坚持训练,现在举刀握枪都没办问题。” 杜若扬眉:“将军不会练您的大斧子吗?” “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嘿嘿……”云猛低笑,“就拿了一下。” 旁边云清泓瞪他一眼,“不是提醒过你,不许提重物,怎么,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将军,您别吃醋啊,上场打仗外我肯定听您的!” 大帐里,顿时哄笑一片。 云清泓都被他气笑了。 她这是吃醋吗? “来,我为将军再检查一下。” 杜若站起身,吩咐着云猛解开战袍,她仔细查看过他的伤口恢复情况,又让他进行了一些精细的小动作检查神经和肌肉的协作情况。 手术很成功,云猛的手臂也恢复得非常好。 如果不是手臂上还留着一道明显的疤痕,几乎已经看不出这只手臂是断臂重续。 “等将军离京到达驻地之后,就可以练斧子了,不过每天练习要循序渐进,切不可心急,否则伤到筋骨,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第二次。” 大家都是一脸喜色,云猛点头如捣蒜。 “苏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听您的。” 杜若从药箱里取出为他准备的一些药品,交给他的副将,仔细叮嘱过吃法和用量。 众人又喝了一杯茶,云清泓就主动邀请:“先生难得来一次,不如随清泓到四处看看?” “好!”杜若站起身。 “你们都去准备吧。”云清泓向众将挥挥手,“我带先生过去就好。” 马上就要拨营回返,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准备。 另外,云清泓也请私底下与杜若聊几句。 众人得令而去,临走的时候云猛还不忘叮嘱:“苏先生今天可不许走啊,晚上云猛要好好敬您一杯酒。” 杜若白眼:“我可是提醒过将军,不能喝酒的吧?” “我敬您,我不喝还不行。” “行了,你快走吧!” 云琤是个眼力的,知道云清泓有话要和杜若私下说,伸手拉住云猛胳膊将他拖走了。 “先生,请!”云清泓带着杜若走向大营深处,简单向她介绍几句,转入正题,“先生的事情清泓也有所耳闻,一直想要前去探望,只是连百草先生也不知道您住在何处,只好作罢。今日看到先生平安,清泓也就放心了。” 知道她说的自己在国子监被抓的事情,杜若扬唇回她一笑。 “让将军担心了。” 云清泓轻轻摇头:“听百草先生说,先生也要离京?” “江南老家有事,要回去看看。” “那……”云清泓的一对明眸落在她脸上,分明写着几分不舍,“先生还会回京吗?” 第339章 她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 “当然,处理完家中事务便会回来。” “那就好。清泓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先生了。” 此次回京,云清泓收获不小,不仅从沈芳洲那里得到两万骑兵的预算支持,还收获杜钧、秦长宁等三员猛将,而这其中,最大的意外之喜就是认识苏木。 初时惊艳于对方的医术,慢慢接触下来,杜若的见识、人品更让云清泓有相见恨晚之感。 “怎么会?”杜若笑语,“相信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的,说不定哪天,苏某还要去将军镇守的关边走一走呢?” 毕竟,杜钧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她也是真的不放心。 只是不确定,到时候用的会是什么身份罢了。 云清泓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喜色:“清泓随时恭候先生大驾!” 二人正聊着,一名传信的小兵已经小跑过来:“云将军,世子殿下来了。” 京城之中,世子有好几句,但是愿意来云家大营的,怕是只有那位了。 这位话音刚落,不远处已经响起清悦的男声。 “清泓……”看到站在云清泓身边的杜若,楚南裕笑意微僵,忙着收起亲昵之色,正色施礼,“南裕见过云将军。” 杜若看在眼时,只是暗笑。 装什么装? 就算你骗得过天下人,也骗不过本人的火眼金晴! 比起楚南裕的欲盖弥彰,云清泓却是一脸坦然,“刚好,我为二位介绍,这位是苏木苏先生,这位是永定王世子。” “见过世子殿下!” 杜若客气地行礼,人就同情地看一眼楚南裕。 二人原本是青梅竹马的长大,后来因为云清泓镇守关边离京。 楚南裕对她心中有意,这位云大将军窃得开得晚,现在还只把对方当兄弟。 世子有意,佳人不解风情,难为你这位男主了。 一眼看过去,却见楚南裕正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那眼神…… 怪怪的! 杜若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难不成,这位世子殿下看透她的伪装了? “世子殿下怎么有空过来?”云清泓的声音响起来。 “哦……”楚南裕从杜若身上收回视线,回她一笑,“知道你明天就要走,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说到后半句,他有意无意地瞟了杜若一眼。 嗐! 杜若突然了悟。 人家男女说悄悄话,她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 “突然想起有一个药膏忘记交给云猛,我现在就去找他。” “怎么能麻烦先生。”云清泓很自然地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我命人让他过来。” 杜若扫一眼看过来的楚南裕,下意识地缩缩胳膊。 云将军,您再不放手,这位世子爷吃起醋来,本人可消受不起啊! 云清泓也注意到他的动作,忙着松开拉着杜若的手掌。 平常在军营里,大大咧咧地习惯了,倒忘了世俗间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苏先生请这边走!” 送信兵带着杜若离开,楚南裕站在旁边,目送她走远,他微微压低声音:“清泓,这个人……你还不要与他接触太多。” “苏先生?”云清泓疑惑侧眸,“为什么?” 第340章 你是不是……喜欢苏先生 “据我查到的消息,苏木与九千岁似乎关系匪浅,现在时局混乱,谁能确定他接近你是不是另有目的?” “苏先生不是那种人。” “你啊!”楚南裕一脸无奈,“在军营呆太久了,不要忘了官场险恶?” “既然与他做朋友,清泓当然是赤诚以待,难道你要我一边与人结交,一边暗怀鬼胎吗?”云清泓不高兴地皱着眉,“南裕哥难道也要变成那些官场中人的模样?” 云家与永宁王府一向交好,楚南裕入京后,永定王就拜托云家老将军照顾儿子。 楚南裕与云清泓的兄长同年,二人很快就结为好友,云清泓也一直将楚南裕当成兄长看待。 云家父兄出事后,云清泓接管云家军。 尽管这几年见面的机会不多,二人却常通书信。 因为二人的身份,在外人面前两人也是刻意地保持着一些拒绝,没人的时候,云清泓一向对他以兄长相称。 在心里,云清泓也一直把楚南裕当亲哥哥看待,在他面前当然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 “我……”楚南裕急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关心你,怕你上别人的当吃亏。” “我知道。”云清泓重新露出笑容,“我是逗你玩的!”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云清泓当然也知道楚南裕是什么样的人。 “南裕哥放心吧,苏木为人诚恳,我可以保证他不是那种人,以后你多了解他就知道了。” 听着她左一个“苏木”,右一个“苏木”,楚南裕心中好一阵酸楚。 “你是不是……喜欢苏先生?” “当然了,他不仅医术出众,而且见多识广,我还从未见过有任何男子像他一样……”说到一半,云清泓突然停下来,抬手就在楚南裕胸口击了一拳,“说什么呢,我和苏先生就是好友,南裕哥想哪儿去了?” 楚南裕的心情像是吊秋千一样,荡个来回,重新落于原处。 “看,我带了什么来?” 抬起右手,他将一直提在手中的长方形匣子抬起来,双手捧到云清泓面前。 “是什么?” 男人笑得温柔:“打开看看就知道。” “故弄玄虚!”云清泓伸过两手,打开包裹的布结,就着他的手将包裹翻开。 包裹里是一个两尺见长的方盒木盒,她翻开盒盖,黑色丝绸上,静静地躲着一把长剑。 剑鞘上,雕刻着古拙的纹路。 “这是……” 云清泓抬起右手将剑从盒中取出,手指在剑柄的护手上轻轻一指,剑身出鞘两寸,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好强的剑气! 她抬起右手拨剑在手。 嗡—— 剑身自鸣。 那一刻,她终于确定自己的推测。 “这是龙吟剑?!” 前朝初开时,著名剑师曾受皇帝之托铸剑,历时十几年,耗废无数的金属和人力物力,铸成一把剑。 剑身精纯,轻薄无比,又坚韧无比。 只要拨剑出鞘,便可自鸣如龙啸,因此得名龙吟剑。 后来,此剑落入江湖,传闻江湖上还曾为了这把剑揭起一阵腥风血雨,到后来前朝灭没,这把剑也成了世间传说。 第341章 果然名不虚传 云家一系,擅长得就是剑法。 云清泓身为女子,走得是快剑轻灵的步子。 这把剑轻巧锋利,刚好适合她使用。 右手轻扬,在空中挽一个剑花,云清泓顺手扯下一张头发,随手丢到半空,抬起手中剑。 头发落在剑刃下,自动分成两断。 “吹毛利刃,果然名不虚传!”云清泓的脸上露出小女孩一般的激动之下,“南裕哥,这剑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也是偶然从一个江湖人手上得到的。”看着女孩子脸上的激动之色,楚南裕也是露出笑容,为了这把剑,辗转找了几年,能够换来她这么一笑也值了,“你喜欢就好。” “这是……”云清泓错愕地转过脸,“给我的?” “这剑太轻了,我用着不顺手,还是你用合适。” “可是……” “你我之间,还用这么客气?” “当然……不用!”云清泓竖起长剑在面前看了看,利落地收剑回鞘,“厚礼不言谢,晚上请你喝酒。” “好。” “走吧!”云清泓转身行向云猛的大帐,“我们一起去找苏先生,今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 听她又提到苏木,楚南裕动作微顿。 “走啊?!”看他愣着没动,云清泓一手持剑,一手就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腕,“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正愁没人好好聊聊。今晚,咱们边喝边聊!” 二人一起来到云猛的大帐附近,远远就见一蹲黑塔似的云猛,正大声嗓门与杜若说话。 “不许走,明天我们可就要拨营了,先生今晚上非得留下吃饭不可!” “怎么?”云清泓松开楚南裕急步走过来,“先生要走?” 杜若回她一笑,“天下不早了,再晚回去,只怕要进不了城。” 城门到时辰就要关闭,沈芳洲不见她回府,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动静。 “大不了,先生就留住一晚。” “就是,咱们营里这么帐篷,难道还没有先生住的地方,大不了,先生住我的帐篷?” “您那臭脚,不怕把先生熏死?”云琤笑着开口,“先生住我的帐篷就是。” “不必不必。” 杜若还要找借口推辞,云清泓已经拉住她的胳膊。 “先生要是不嫌弃,住清泓的帐篷就是。” “城门的事情苏先生不必担心。”楚南裕上前一步,将她从云清泓身侧拉开,“先生可与南裕同行,到时候自然可以进得了城门。” “是啊,有南裕哥陪先生一起,城门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今天晚上,先生非留下不可!”云清泓就抬起右手,“传令,今晚设宴款待世子和苏先生,除值夜的弟兄之外,所有人皆可饮酒。” “是!” 众将士都是激动地答应。 平日里,云家军军纪严明,除非云清泓下令,否则在营中私自饮酒,那可是要挨军棍的。 只有打胜仗或者过节的时候,大家才能喝喝酒助助兴,今天这可完全是沾了楚南裕和杜若的光。 杜若不便再拒绝,只好一笑。 “好,那杜若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兵士小跑过来,向云清泓一抱拳。 “云将军,千岁来了!” 第342章 最认床了 听闻沈芳洲到访,云清泓急忙带着一众将官相迎,杜若和楚南裕自然也随行在后。 大家一起迎到大营门口,杜若故意走慢几步站在最后面。 尽管现在沈芳洲已经揭穿她的小马甲,但是以苏木这个身份与他见面还是头一回,尤其是现在还在云清泓的大营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此时,沈芳洲已经骑马入营,身后除了沈九等侍卫之外,还跟着几辆牛车。 牛车上除了酒水之外,还有御膳房里准备的一些烧鸡、醉鹅之类的佐酒菜。 “云将军与将士们辛苦,今晚,本王是特意来犒赏三军的。” 云清泓笑着向他行礼,“千岁有心,清泓代将士们谢谢千岁。” 沈芳洲跳下马背,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最后面缩着脖子低着头的杜若身上:“今日,云将军贵客很多啊!” “哦!”云清泓一笑,“世子殿下和苏先生都是过来给末将践行的。” 楚南裕客气地向沈芳洲行了礼,杜若想了想,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草民苏木见过千岁!” “苏先生。”沈芳洲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本王可是听夫人说起过您好多次,今天终于见面了。” 杜若当着这么多人,不便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算是回应。 沈芳洲扫一眼她脸上的疤,皱了皱眉。 “这么晚了,苏先生还不回城,不怕城门关了回不了家?” “千岁不用担心,苏先生就是自家兄弟!”云猛大大咧咧地开口,“大不了,就在咱们营里睡一宿,和我睡一间帐篷就行了。” 沈芳洲凤眸眯起:“是吗,苏先生?” 杜若只气得恨不得将云猛一脚踢飞:“千岁别误会,草民最认床了,离了自己的床和枕头晚上就睡不着觉……草民原本正准备走的……” “是啊,千岁!”云清泓看出几分不对劲,只当是沈芳洲因为夫人与苏木交好之事生气,忙着帮杜若开脱,“我们原本就打算送先生离开的,刚好您来了。” “那……”杜若向沈芳洲一拱手,“苏木就此告辞!” 沈芳洲伸手,捉住她的手腕:“见了本王就要走,苏先生这么讨厌本王?” 死混蛋,故意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杜若心下气恼,脸上却只能赔笑,“苏木只怕留下来打扰千岁雅兴。” “没关系。”沈芳洲不露痕迹地将她向自己身边拖了拖,“既然来了,那就一同留下来,等喝完酒,本王带你入城也不迟。” “也好,那苏先生就一起留下吧!”云清泓抬起右手,“千岁,请!” 沈芳洲点点头,拉着杜若大步向前。 从这位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位“夫人的朋友”苏木先生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九千岁喜怒无常,众人皆知。 云清泓与楚南裕交换一个眼色,都是暗自为杜若捏了把汗。 楚南裕皱眉向前,心下也有几分汗颜。 之前还以为苏先生是九千岁的人,故意接近云清泓,看来是他小人之心想多了。 第343章 关心则乱 大家一起走到大帐,早有兵士为沈芳洲挑起帐帘。 杜若借机抽回手腕缩到后面。 沈芳洲顿步看她一眼,她就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现在她可是苏木,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算什么? 沈芳洲不动声色地迈进大帐,云清泓走过来,安慰地看一眼苏木,迈进大帐将沈芳洲让到主位上。 “云猛、云琤,吩咐大家准备好酒菜,今晚我们就在校场设宴,大家共饮。” “是!” 二人答应一声,同时退出大帐准备。 有士兵献上茶水,云清泓客气开口:“千岁公务繁忙,心中还记忆着云家兵,清泓真是感激不尽。” “将军戎边辛苦,本王原本就打算与夫人同往,好好晌赏各位。” 说这话的时候,沈芳洲的目光淡淡地扫一眼杜若。 结果,他做好准备找到相府,却并没有见到她的人。 杜若心虚地捏着茶杯,没敢抬头。 “那……夫人怎么没有与您同往?”云清泓笑问。 “她啊……”沈芳洲轻轻叹了口气,“忙着见自家朋友去了。” 杜若:…… 云清泓轻轻扬眉,怎么觉得,千岁这语气有点酸呢? “夫人人贵事忙,军营这等地方,原本也不是她这般的尊贵人物应该来的。” “我家这位夫人啊……”沈芳洲淡淡斜一眼杜若,“可从来不会在意什么尊卑。” 云清泓一笑:“是啊,夫人性情豪爽,清泓也佩服得很。” 提到杜若,连楚南裕都露出笑容,“她从来不是那种心怀门第之人。” 若是平常,听到二人夸奖自己,杜若心下不说得意,起码也是愉悦的。 此时此刻,却是如坐针毡。 二位是担心我今晚死得不够惨吗? 捏着茶杯,她悄悄抬眸,想要偷偷看看沈芳洲的表情,没想到后者正向她看过来。 “苏先生以为呢?” “我……” 杜若心下一慌,手一晃,手中的茶杯都歪向一侧。 眼看着,茶水就要洒出来。 沈芳洲看在眼里,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就冲到她面前,伸出手掌接住她斜倾的茶杯。 滚热的茶水洒出来,溅在男人掌心。 沈芳洲眉也没皱一下,抓着杯子移开手掌,另一只就抓过杜若的手掌。 白嫩手指干干净净,没有沾到半点茶水。 他暗松口气。 云清泓和楚南裕哪里知道这其中原由,只当是沈芳洲要对杜若发难,吓了一跳,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 “千岁这是做什么?”云清泓皱眉喝问。 楚南裕坐在杜若身侧,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抓住杜若,想要将她从沈芳洲面前拖开。 不等他的手指碰到杜若的衣袖,沈芳洲右手一带,已经将杜若拉到自己身侧。 云清泓只当他要对杜若下手,心急之下,一拳就招呼过来。 “小心!” 杜若人在沈芳洲怀里,看得真切,惊呼一声,侧身想要护住沈芳洲。 伸手环住她的腰,沈芳洲左臂抬起,扼住云清泓的手腕,顺势一带将云清泓丢到一边。 “清泓?!” 楚南裕担心地冲过来,扶住云清泓。 刷—— 旁边沈九和几个亲卫早已经拨出剑来,护在沈芳洲面前。 剑尖直顶云清泓,沈九声色俱厉。 “云将军,这是……以下犯上?!” 第344章 344.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 此时,云猛和云琤也带着几个副将复命回来,听到帐内的动静,几人大步奔进帐来。 看到沈九等人对云清泓拨剑相向,众人也是毫不犹豫地拨出自己的武器。 对方是九千岁又如何? 在这些人眼里,云清泓就是他们不能破触的底线。 大帐内,瞬间剑拨弩张。 杜若眼看着局势演变,不由地一阵头大,她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事态发展,却被沈芳洲拦住。 男人淡淡地扬着眉,视线落在云清泓脸上,目光莫测难定。 “大胆?”云清泓的声音响起,“还不退下?” “将军?!” 几个副将都是皱眉看向云清泓,对方先拨剑他们后拨刀,凭什么要他们先收手? “退下!” 云清泓的语气又严厉几分。 对方可是沈芳洲,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她是一军之主,对方针对她多少还要有所顾忌,他们不过就是些小人物,只要沈芳洲随便安一个罪名就可以要他们的小命。 几个将士不敢不听令,一个个收回刀剑,退到一边。 云清泓上前一步,挑起战袍,单膝跪在沈芳洲面前:“末将对手下属教不严,冲撞千岁,请千岁责罚!” “千岁!”云琤也跟着跪下,“是末将冲撞千岁,千岁要是罚就罚我吧!” “罚我!” “罚我!” …… 他一带头,包括云猛在内的众人都是跪到地上。 “云将军觉得……”沈芳洲上前一步站到云清泓面前,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本王要如何罚你?” 云清泓垂着脸:“末将以下犯下,罪该万死!” “千岁!”杜若着急地冲出来,“这只是一场误会,将军她对千岁绝对恶意……” 这件事情都是因她而起,要是因为她害云清泓受罚,她于心何安? “苏先生不必说了!”云清泓只怕沈芳洲将怒意转嫁到杜若身上,忙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千岁明鉴,苏先生只是来营中探望云猛伤势,别无其他目的,清泓愿以性命担保。” “性命担保?”沈芳洲轻轻扬眉,“这么说,云将军为了保住苏先生,可以命都不要?” 看不出来,她家夫人竟然如此被云清泓看中。 杜若疑惑地看向沈芳洲,一时间也摸不清他的想家。 这家伙到底玩什么? “千岁……” 杜若还要说什么,云清泓已经抢着开口。 “苏先生与我云家军有恩,更是清泓的至交好友,于公于私,清泓都要保他!” 沈芳洲似笑非笑,“云将军要如何保她?” 男人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嘲弄,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云清泓咬了咬牙,“清泓总要试上一试!” “千岁!”楚南裕心下担心云清泓,上前一步护到云清泓面前,“清泓她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千岁看在南裕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说起来,本王倒忘了问。”沈芳洲侧眸,凤眸冷冷落在楚南裕脸上,“身为永宁世子,深夜到云家大营,是为哪般啊?” “南裕只是来送送朋友。”楚南裕不卑不亢地说道。 沈芳洲刚要说话,杜若已经快步走到前面:“此事都是因为苏某而起,千岁如果要罚就罚苏某,切不可牵连他人!” 沈芳洲皱眉。 小东西,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 第345章 千岁和草民 见他不为所动,杜若挑起长袍:“草民给千岁……磕——头!” 死丫头片子,还敢阴阳怪气?! 上前一步,沈芳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狠狠瞪她一眼,杜若并不胆怯,而是回瞪他一眼。 凶什么凶? 你自己没控制住自己,还怪别人? 沈芳洲将她拉成站姿,挑了挑眉,又低低一笑。 小东西,倒是比他还嚣张。 “将军果然好身手,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沈九,还不向将军道歉?” 不管对方是什么原因,云清泓敢向他出手,敢对他拨刀,这已经触到沈芳洲的逆鳞。 这些年来,他对云家军一直比较宽容。 这可并不表示,他可以纵容云清泓对他反抗。 对方可以不站到他的阵营,但是如果敢做他的敌人,那是沈芳洲绝不允许的。 这一点,他必须让云清泓好好明白明白! 若不是杜若求情,按他往日的脾气,云家军今晚不见血肯定是过不了这关的。 沈九收剑回鞘,向云清泓一拱手。 “属下一时心急对将军不敬,还请将军见谅!” “沈侍卫客气。”云清泓暗松口气,从地上直起身,“千岁的身手远在清泓之上,清泓怎么可能是千岁的对手?!” 聪明人都听得出来,这一句说得绝不仅仅是二人的身手,云清泓已经是在主动向沈芳洲示弱,表示自己并无敌对之心。 “将军太客气了。”沈芳洲斜一眼楚南裕,“有永宁世子这样的朋友,将军怎么会输呢?” 云清泓一笑:“千岁是大楚的千岁,清泓和南裕都是大楚的臣子,怎么敢在千岁面前谈输赢?” “那倒也是!”沈芳洲侧脸看向帐外,“这酒宴应该也准备好了吧,云将军,请!” 云清泓抬起右手:“千岁先请!” 沈芳洲没客气,迈步走向帐外,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脚步,侧脸看向杜若。 杜若没理他,翻个白眼站到一边。 当着这么多人,沈芳洲也不好发作,只好自己先一步走出大帐。 一行人来到校场上,酒宴自然是早就已经准备好。 士兵们席地而坐,点将台上则摆着几张长桌,中间的位置自然就是给沈芳洲的。 沈芳洲盘腿入坐,很自然地拍拍身侧空位:“今日夫人没来,苏先生是夫人的朋友,就和本王一起坐吧!” 他是千岁,她是草民,无法再反抗。 “是!” 杜若走过来,坐到离他最远的毯子一角,沈芳洲眉头又皱紧几分。 还敢给他甩脸色? 酒菜上桌,士兵亲自为沈芳洲和杜基倒上酒。 沈芳洲捏过杯子,旁边杜若就朗声开口。 “千岁,草民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杜若两手捧着酒杯:“云家世代为大楚镇守边关,东海关外不知道埋着多少峥峥铁骨,今晚这第一杯酒,不如咱们就敬那些已逝英灵吧?” 沈芳洲坐着没动。 云家是为大楚进忠,至少还有忠义之名。 他们沈家死了多少人,到头来却只有逆贼之名,又有多少人会记得? 从他入宫到现在,得罪的人数不胜数,沈芳洲根本没把得罪云清泓和楚南裕这件事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主动向他们示好。 杜若见对方不动,气恼地伸过小脚,不客气地在桌下向他的膝盖踢了一脚。 “千岁,可有异议?” 沈芳洲抬眸。 连脚都敢对他动了? 第346章 喉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芳洲身上,在众人的担心和忐忑中,沈芳洲懒洋洋捧杯起身,将右手伸到半空。 “这一杯,敬两位云将军和所有关边烈士英魂!” 他一带头,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高举起酒杯。 “敬云将军,敬关边烈士英魂!” 手指倾斜,沈芳洲缓缓洒下杯中酒。 眼前闪过的却是父亲和无数张曾经熟悉的人脸,男人的脸上也渐渐地转为肃然,整个校场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庄重起来。 之前云猛、云琤等人对沈芳洲的那些不忿与怒意,似乎也在这一杯酒里消解不少。 一杯酒敬完,大家重新归座。 云清泓感激地向杜若一笑,重新捧杯而起。 “这一杯,末将与云家军敬千岁!” 不管怎么说,对方心里还记念着父亲和兄长,记忆着那些消逝在边关的英魂,这一份心情她是感激的。 沈芳洲心中的戾气,此时也平复许多,再开口时也显得温和不少。 “将军客气。干!” “干!” 两人同时饮尽杯中酒,杜若坐在沈芳洲身侧,心情也是放松不少。 当即主动捧过酒壶,为沈芳洲添上酒。 沈芳洲侧眸,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睛。 这一次,没有瞪他翻白眼,熟悉的眼睛里浅浅含着笑意。 因为倒酒的动作,杜若很自然地靠近到他身侧。 沈芳洲一手扶杯,一只手就从桌上滑下来,落在她腿上。 杜若后背一僵,慌乱地看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他桌下的小动作,稍松口气,侧身想要坐回原地,男人手掌收紧,抓住她的膝盖。 如果挣扎肯定要被旁边云清泓等人注意到,杜若侧身跪坐在他身侧,顺手挑起自己的袍摆盖住男人的手掌。 “这一次,云猛的手臂多亏苏先生,这第二杯,清泓敬苏先生!” “将军客气。” 杜若抬起杯子,在半空中虚虚一抬,送到唇边缓缓饮尽。 “苏先生!”云猛早已经按捺不住,“云猛也要和您好好喝一杯。” “好。”杜若笑应。 断臂重续,杜若于云猛几乎是再世父母,这心里多少天来的感激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马上就要离京,再见面不知何时,今天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见杜若答应,他立刻站起身来向旁边的副将一招手。 “你,拿碗来!” 碗?! 杜若捏着续上酒的杯子,僵在半空。 副将递过海碗,云猛大手提过酒坛,将三只海碗倒满,一口一碗,连喝三碗。 喝完最后一碗,他抬起袖子抹掉唇角酒渍。 亲自捧着碗和酒坛过来,放到桌上倒满,人就笑着向杜若抬起脸。 “苏先生于云猛无异于再世父母,以后若有任何用得着云猛之处,云猛出手入死再所不辞。这三碗酒,云猛亲自敬先生!” 大手抬起酒坛,他豪爽地将三只海碗填满,两手捧过一碗送到杜若面前。 “苏先生,请!” 杜若:…… 用碗也就罢了,还三……三碗?! “这……” 杜若欲哭无泪。 云大将军,您这是准备灌死你的救命恩人? 云清泓看在眼里,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自家这位大将军真是个直肠子,你一口气喝三碗没关系,人家苏先生这样的人哪里喝得下去? 她正要开口阻止,一只手掌已经伸过来,接过云猛手中的酒碗。 “苏先生不胜酒力,这酒……本王替她喝,云将军可有意见?!” 云猛就算是再鲁莽,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该说的,心下不情不愿,嘴上到底是忍着没说话。 沈芳洲微微侧身,抬起捧着碗的左手送到唇边。 一碗,两碗,三碗…… 碗中酒水尽数入喉,甚至几乎看不到他吞咽的动作。 杜若从未见到,有人可以用海碗喝酒也能如此优雅,如此魅惑…… 最后一碗酒,几滴从他的唇角酒落,顺着下巴淌到颈间,滑过喉结。 目光落在他漂亮突起的喉结,杜若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以前没注意,这家伙连喉结都这么漂亮。 片刻,她猛地扬眉。 不对啊! 他……他怎么会有喉结?! 第347章 那个 男子阉割之后,激素分泌减少,一般情况下不会再发育男性特征,包括喉结——因此太监们说话都会尖细尖气。 难怪沈芳洲平常说话,丝毫没有一般太监的尖细,反而是如正常男子的淳厚。 难道是因为发育早,变声也早,所以才会有喉结? 她还在胡思乱想,男人落在她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向上滑过两寸,同时收紧。 “苏先生……”沈芳洲侧身,将脸凑到她的脸侧,“这么盯着本王干什么?” 妖精! 隔着一层单薄春装,男人掌心滚热。 听着他那句语气婉转的“苏先生”,杜若心脏重重一跳,脸就烧起来。 幸好脸上有一层假的人皮面具,其他人看不到她脸色通红。 “没……没看什么!” 她伸过手掌,用力将他按在腿上的手掌拉开。 “来!”沈芳洲右手伸过来,圈住她的肩膀,左手就将自己的杯子递到她嘴边,“这本杯,本王敬苏先生!” 杜若不便反抗,只好张了嘴。 男人却只是将酒喂给她一半,手就缩回去,将杯子抬到半空, “诸位……干!” “敬千岁!” 折臂,将酒杯送到唇边,沈芳洲缓缓啜着杯中酒,一对凤眸半眯着,依旧斜睨着杜若。 半杯酒喝完,他两手依旧捏着杯子,将杯沿轻轻蹭在唇角。 男人的眼神实在太过暧昧,杜若靠在他怀里,只觉得人都要被他盯得烧起来。 想要甩开他的胳膊,男人的手臂却将她的肩膀扣得紧紧的,根本不给她躲开的机会。 再喝完一杯,他干脆将头都靠到她身上。 “来,再倒!” 那姿态,已经是明显有几分醉了。 “千岁……”沈九上前一步,“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本王没事,还能再喝一坛,对不对……苏先生?” 杜若也担心他真的醉了,说错话,忙着扶住他胳膊:“千岁明日还要早朝,草民送您回去。” “你送本王?” “送!” “好。” 沈芳洲懒洋洋站起身,手依旧搭在她的肩膀上,晃晃悠悠地下了高台。 云清泓看沈芳洲已经醉成不成样子,当即吩咐手下准备一辆马车过来。 杜若将沈芳洲扶上马车,转身要走,手臂却被他拉住。 “先生不是送本王,为什么还要走?” “我的马还在……” “沈九?” “在!”沈九忙着,“苏先生放心,您的马匹我会负责的。” 杜若只好在车上坐下,挑起车帘向云清泓等人一拱手。 “云将军、世子殿下……诸位,苏某先行告退,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先生保重!” …… 吩咐手下去牵杜若的马,沈九亲自跳上车辕,挥下马鞭。 “驾!” 马车前行,一路驶出云家大营。 “恭送千岁!” 云清泓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走远,脸上不由地染上几分愁容。 杜若就这样被沈芳洲带走,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将军!”云猛凑上前来,压着大嗓门,“我可听说这太监有时候喜欢男人……他不会要把苏先生给……那个了吧!” 第348章 加过主角光环 BUFF的 “胡说八道什么?”云清泓气得瞪云猛一眼,“要不是你用碗敬酒,千岁又怎么会喝醉?” “我……”云猛抓抓后脑勺,“我哪儿知道,他会替苏先生喝啊?” “你啊!”云琤也是一脸无奈,“要是苏先生喝了,醉的就是他了。” “清泓,你也别太担心了。”楚南裕看出她的担心,“据我所知,千岁对夫人一向宠爱有加,既然苏先生是夫人的朋友,千岁应该不会太为难他的。明天一早,我就去千岁府里打听打听。” 云清泓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 ……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过山路。 车内没有别人,杜若也不必再避人耳目,从身上取出帕子,帮沈芳洲拭拭唇角,人就轻轻晃晃他的肩膀。 “千岁……你怎么样?”男人低语几个字,她没有听清楚,低下头想要仔细听,“千岁说什么? 肩膀一紧,随后男人就翻身过来将她压住,伸手擒住她的下巴。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杜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 凤眸半眯,里面映着一片银色月光,有些迷离。 这次的酒是宫里存着的上等女儿红,一口气喝这么多,就算是沈芳洲也是真的有些醉了。 “你是本王的夫人,为什么要帮着他们针对本王?” “我不是帮他们,我是帮你,一个是三品大将,一个未来的藩王,你干吗要得罪他们?” 人家可是男方女主,那可是加过主角光环 buff的,掉下悬崖不但不会死,还有可能学到绝世武功的人—— 你一个反派,一口气把对方全得罪了,不是找死吗? “哼!”沈芳洲冷哼,“本王难道还怕得罪他们?”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啊?” “朋友?”沈芳洲嗤之以鼻,“朋友就是用来被出卖的!” 就像当年的父亲。 “本王……不需要朋友,谁敢与本王为敌,本王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厉害,你牛逼…… “你不需要朋友,可是我需要!”被他压得有些呼吸困难,她皱眉将他推开,“做你的孤家寡人去!” “不要!”沈芳洲一把抱住她,“本王不要朋友,本王只要夫人!” 男人少有的真情流露,杜若听到耳中,心头也是一阵甜蜜,当即向他转过脸,低声问道:“千岁要我做什么?” “陪着我,要不然……我一个人……好孤单了。爹不要了,娘也不在了,老师也不要我……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是酒后吐真言,杜若却听得心口一疼:“以后,我都陪着你。” 沈芳洲抬起手,轻抚她的脸,碰到她脸上的疤,他皱眉凑近她的脸,嫌弃地扬眉:“丑死了!” “怎么……以后我老了丑了,你就不喜欢了?” 沈芳洲凑近她眼睛,额抵上她的额,“人都会老的,本王也一样。” “如果我没有那么好看,如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喜欢!” 肤浅! 杜若气恼刚要将他推开,沈芳洲却拥着她再次开口,“夫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女人……” 杜若转怒为喜,手抬起来轻抚过男人的面颊:“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第349章 温柔而坚定 “不好。” “哪儿不好?” “不听话,胳膊肘往外拐,总是与我做对……”沈芳洲细数着她的罪过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要是换了别的人敢对本王如此,早死了一万回!” “舍不得我死?” “舍不得。” 杜若伸臂圈住他的腰,声音温柔而坚定。 “沈芳洲,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 男人没说话,闭着眼睛在她怀里睡着了。 这是多年来,沈芳洲第一次喝醉。 一向兢兢业业的男人,第一次因为睡懒觉误了早朝。 第二天清晨,他一觉睡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沈芳洲侧脸,目光落在身边的空枕头。 死丫头一大早就跑出去玩儿了? “放在桌上吧!” 耳朵隐约捕捉到外面的声音,是他熟悉的声音,刻意地压抑着声调。 沈芳洲揭被起身,行到帘子前,隔着珠帘的间隙,可以看到坐在花厅里的杜若。 她背对着他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卷,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两人份的早餐。 一侧的桌角,还有两只小小的银筒。 不用说,肯定是监察司收到的鹞鹰传书。 桌前站着沈九和周济,还有一个监察司暗司的监察使。 “夫人!”周济来回踱了几步,讨好地向杜若一笑,压着声音询问,“下官真的有急事,夫人能不能把千岁……叫醒?” 杜若淡淡将书翻到下一页,“不能!” “可是,千岁昨天吩咐过,此事要第一时间通报他的,万一千岁责怪下来……” “那你就告诉他,是我拦着你的。” “此事关系重大,万一……” “我知道,你来肯定是要事,但是在我眼里……”杜若合拢手中的书页,“没有什么事比千岁的身体更重要?” 如果不好好保养,他到时候重病不能理政,甚至重病不治,这天下才真的会乱成一团。 “不过就是多等一个时辰而已,天下完不了。”杜若侧眸,伸手试了试桌上粥碗的温度,看向旁边侍立的小丫头,“再去把粥热一热。” 沈芳洲靠在门框上,凝视着那熟悉的背影。 伸个懒腰,悠悠一笑。 慢条斯理地踱回床边,慢条斯理地展开衣袍披到身上…… 整理好仪容,男人深吸口气,挑帘走进客厅。 “千岁!” 看到他现在,周济等人都是大松口气,冲上前来就要向他报告。 沈芳洲竖起右手,示意几人闭嘴,走过去在杜若对面坐下。 “你们都出去,等本王用完早膳再说。” 众人你看看你,我看看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算是吃早饭,也不影响他安排政务啊,以前不都是一边吃边一边安排的? 沈芳洲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清茶漱漱口,抬眸扫一眼几人,几人忙不迭地退出花厅站到院子里。 沈芳洲抬眸看向对面的杜若:“让夫人久等了。” “也没等多久。”杜若放下手中的书,“我去看看他们把粥热好没有。” “不急!”沈芳洲伸过手掌,覆住她的,“陪我坐一坐。” 这家伙,今儿怎么转性了? 杜若扬扬眉,笑着坐回椅子:“怎么了?” “没怎么。”沈芳洲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只是想和夫人一起坐坐。” 杜若若有所悟,没说话,只是回他一笑:“好,那就一起坐一坐。” 第350章 你也要演戏 窗外,春阳正好。 廊道下两只猫儿懒洋洋地倚在一处,互相为对方舔着毛。 以前,在千岁府里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就算有野猫进来也会被仆人们赶走,要不然吵到沈芳洲便是死路一条。 沈芳洲垂着睫毛看着那两只猫:“哪来的?” “在后花园里发现的,看着怪可怜就拿了些吃的给它们。”杜若笑眯眯注视着廊道里的猫,“千岁喜欢吗?” 沈芳洲注视着那两只依偎在一起的猫,“夫人喜欢就留下。” 仆人捧进热好的粥放到桌上,两人一起吃过早餐。 看着仆人收走碗筷,沈九他们几个忙不迭地退到台阶下。 “千岁?” 沈芳洲捧起茶水,“进来吧。” 三人如释重负,急步迈进花厅,周济和另一个手下简明地向沈芳洲汇报完毕,沈芳洲给出下一步的指令,二人急匆匆离开。 沈九上前一步,“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经着吏部官员将秦长宁的俸禄送过去,还用夫人的名义送了些治疗咳嗽的丹药过去。” 沈芳洲捧着茶杯点点头:“你入宫一趟,今天本王休沐一日。另外,吩咐崔常侍为皇上出宫做好准备。” “是!” 沈九得令去了,花厅里再次剩下夫妻二人。 杜若侧眸看了沈芳洲一眼,“千岁好细的心思。” 秦长宁家中现在只有孤儿寡母,秦长宁这一走便只剩下家中无依无靠的老母亲,沈芳洲吩咐吏部提前发放俸禄,秦长宁便没有后顾之忧。 国家大事都要操心的人,还能安排好这些细微的小事,足见他心里也是记念着当初仗义执言的秦大将军的。 沈芳洲淡淡开口:“不过就是拢络人心的法子。秦长宁这个人和他父亲一样,今日施以小恩小慧,他必会记忆着你的恩情。” 杜若白眼:“在我面前,你也要演戏?” 沈芳洲侧眸,目光并不回避她的:“他们怎么想我我不在乎,但是……我不希望你也跟着我树敌。” “你我夫妻同体,你以为分得开吗?” “所以……”沈芳洲站起身,“我不会给别人扳倒我的机会。” 有敌人又如何? 只要你永远比你的敌人强大就足够。 杜若扬扬眉,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走啊。” “去哪儿?” “听戏、逛街……”沈芳洲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这些高门贵女们平常都喜欢干什么,“总之……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就是。” 所以,他休沐一日就是要陪她。 杜若站起身,“可是,最近这么多事情……” “本王不过就是休息一天,天下完不了。” 那语气,分明就是刚刚她的语气。 杜若莞尔。 原来他都听到了。 她并不点破,走出花厅站到春日的暖阳里。 “那……我们骑马出城吧,散散心,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好。” “我去换衣服。” 片刻,杜若换上方便骑马的猎装出来,手下已经为二人准备好马匹。 沈芳洲的黑马踏月身上,装置着杜若命人为他打造的乌金马鞍,与她为白马追雁打造的是同色系的情侣款。 两匹马一黑一白,装置着同款的乌金马鞍和笼头缰绳,站在一起好不般配。 第351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踏月站在一边,不住地喷着响鼻,头还不住往追雁的脖子上蹭,一副卖力讨好的样子,追雁却对它爱理不理的,明显透着几分嫌弃。 牵马的侍卫看着直笑:“以前找了母马给你配对,你把人家踢走,现在也有你讨好人家的时候!” 几个侍卫听了,都是跟着他笑,其中一个就打趣道:“我看啊,你和主人一样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对不对踏月?” 刚好,杜若与沈芳洲一起出来,杜若没听到几人说什么,只是听着大家笑得挺开心。 平日里,她一向没有架子,当即笑问:“大家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那名说笑的侍卫吓得缩缩脖子,“夫人请上马。” 二人各自上马,在众侍卫的护卫之下,奔向城门。 斜对面茶馆的包厢里,鹿儿趴在窗台上,人就嗑着瓜子啧啧地感叹出声:“看不出来啊,这位九千岁对夫人是真的宠,今天早朝都没上竟然陪着夫人游玩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游玩儿?”燕归站在他身后,疑惑询问。 “您没看到吗,后面侍卫提着好几个食盒,带这么多好吃的,一看就是出城踏青去了。” 一向贪吃如鹿儿,对这些东西也是格外敏感,这次反倒比他观察得仔细。 燕归闻言皱起长眉。 沈芳洲对朝政一向是兢兢业业,这次竟然舍得没上早朝。 他对杜若难道真的这般宠爱吗? 包厢里房门被人轻轻扣响,鹿儿忙着收回目光,转身过去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一位淡灰布衫,风度翩然的老者。 鹿儿笑着将门拉开,看到门外站着的叶闻笛,忙着将门拉开:“叶先生,快里面请!” 燕归也转过脸,笑着迎过来,客气地将叶闻笛让到桌边坐下,亲自为他倒上茶:“还要麻烦叶先生跑一趟,燕某真是过意不去。” “燕帮主这叫什么话?”叶闻笛回他一笑,“我与景儒是多年好友,与帮主也认识这么多年,更何况……还有这上好的碧螺春呢!” 两方客套几句闲话,叶闻笛主动说到正题:“帮主拜托叶某的事情,叶某已经安排妥当。只不过,要多少委屈二位。” “哦?”燕归一喜,“先生请讲。” “我已经说过公主殿下一同前往春猎,到时候二位可随我同往。”叶闻笛叹了口气,“帮主与千岁有旧,叶某只担心千岁认出帮主再节外生枝,所以要委屈二位假扮成叶某的随侍,燕帮主以为如何?” “太好了。”燕归感激地向他一笑,“这次真的是辛苦叶先生。” “帮主客气了。”叶闻笛肃起脸色,“不过,老夫还有一件事,要请问燕帮主。” “先生请问。” “我知道,帮主求到老夫头上,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此番春猎,皇上、藩王和各国使臣皆在,老夫若是不弄清楚事情原委,万一到时候出了岔子,这责任老夫可担待不起。”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正色看向燕归,“所以,老夫想知道,帮主这一次随我们一同春猎,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352章 千岁的软肋 “这……”燕归沉吟片刻,从椅子上站起身,郑重向叶闻笛鞠了一躬,“燕归可以向先生保证,燕归与青帮绝不参与政事,对皇上和大楚绝无忤逆之心。燕归只是想要借此机会,找一个故人。” 鹿儿站在窗边,听得直向燕归瞪眼。 这样的大秘密,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你是说……”叶闻笛一脸震惊之色,“她也在此行的队伍之中?” “不错。”燕归轻轻点头,“燕某得到消息,她现在人在皇宫,此次春猎可能会随皇上一同出行。只是皇宫禁地,燕归不便进入,所以才想借此机会求助于先生。”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说实话,前面所有燕归都是诚实相告,只是最后这个具体的人他撒了谎,哪怕是叶闻笛也没有识破。 “原来如此,怪不得。”叶闻笛露出笑容,“这件事,叶某一定尽力相助。” “多谢先生。”燕归再次向他行礼,“不管燕某是否能找到想找的人,叶先生这个人情燕某都会鸣记于心。” “燕帮主见外了。”叶闻笛笑着摆摆手,“你可是景儒的弟子,我们这么多的交情,这点小事算什么?” 二人又简单商量一番,商议好燕归随叶闻笛与长公主一同春猎的具体计划,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又聊了一些旧事叶闻笛这才起身告辞。 “刚刚先生吓死我了!”鹿儿喝口茶水压了压惊,“我还以为你真要把实话告诉他。” 燕归轻轻摇头,“叶先生一向置身于朝政之外,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叶家的人。” “这些朝堂上的文臣武将,天天勾心斗角地烦死了,幸好先生没当官儿,要不然……鹿儿可一天也呆不下去。” 燕归一笑:“等事情查清楚,咱们就江南去,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好!” 鹿儿笑应,片刻又皱起眉头。 “可是……”鹿儿侧脸看向对面的千岁,“万一……她不想和咱们一起走怎么办?” 燕归侧脸和他一起,注视着对面千岁府的亭台楼阁。 许久,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他也还没有答案。 …… …… 皇宫。 永娴宫,皇后寝室。 “这个沈芳洲,竟然连早朝都不来了。”皇后叶紫淑一脸鄙夷的冷笑,“一个太监,竟然如此沉迷女色,本宫真是看错他了。” “就算他是太监,他也是男人不是。”国舅叶紫辰暧昧一笑,“不过,此事于我们倒是一件好事。” “哥哥的意思是?” “以前,沈芳洲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几乎没有破绽,但是现在……”叶紫辰冷冷一笑,“杜若就是他的软肋!” “哥哥准备拿杜若开刀?” “现在还不是时候。”叶紫辰从椅子上站起身,“我这次过来看望太后,就是想要给太后提个醒,此次春猎,一定要将南泽皇子照看好,切不可让孩子有什么闪失。” “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只是……”叶紫淑一脸颓废地叹了口气,“那小杂种这次平安逃过一劫,身子骨比以前还硬朗,听说最近还在练习什么刀练,那沈芳洲又将那永德宫守得固若金汤,这样下去南泽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呀!” 第353章 修罗门门主 “别急!”叶紫辰冷笑,“这次春猎,就是我们的机会。” 叶紫淑眼睛里染上几分激动之色,“哥哥终于准备动手了?” “这次……我们要借刀杀人。”叶紫辰微弯下腰,侧过身来向叶紫淑耳语几句。 叶紫淑认真听完,不由地拍案叫绝:“兄长果然好计谋!” “再过两日就要离京,太后也好好准备准备,猎场天寒,多带些保暖的衣帽,可别让孩子着了风寒。” “哥哥也要保重身体。”叶紫淑笑着扶住他手臂,“本宫、泽儿和这天下江山可都要靠着哥哥呢!” “一家人,不必说这些。”叶紫辰回她一笑,迈步出了殿门。 一路从皇宫回来,他下了马车迈进府门,径直来到书房。 刚刚挑帘走进书房,就见书桌后他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一身乌衣如夜如墨,看上去还很年轻,乌金面具遮住脸庞,只露出一对目光阴沉的眼睛。 叶紫辰顿时色变:“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本官的书房?来人……” 他刚要喝叫,一只剑已经从旁边书架的暗角里伸出来,抵在他的咽喉。 “叶大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得无礼。”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抬起右手,示意手下收回长椅,人就从椅子上长身而起,行到叶紫辰面前,“叶大人不是一直想见我吗?” 叶紫辰上下打量对方一眼:“你是?” “修罗门门主见过叶大人。” 叶紫辰一惊。 之前,他花重金请轻烟的父亲想要杀死杜若,一直都有中间人牵头。 对方竟然知道是他? 叶紫辰一笑:“门主说笑了,修罗门在江湖势力,而叶某是朝廷命关,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叶大人是聪明人,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是带着诚意来的,叶大人又何必遮遮掩掩。你当初雇佣我修罗门人,不就是为了防掉千岁夫人,进而让当今圣上死吗?” 叶紫辰脸一沉:“这种事情,门主可不要乱说。”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是来与叶大人合作的,如果叶大人一直这个态度,我如何与您合作?” 叶紫辰皱起眉:“那我倒要问问门主大人,凭什么让叶某相信你?” 突然来了一个人自称修罗门门主,叶紫辰当然不会信。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右手,摘下脸上的乌金面具。 哪怕是叶紫辰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物,突然看到对方的脸,也是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只看他的右半边脸,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美男子,左半边脸却是惨不忍睹。 一道伤痕从鼻侧一直延展到耳内附近,硬硬将脸分成两半,尽管已经时光久远,伤疤痊愈却依旧留下十分明显的疤痕,看上去可怖无比。 “叶大人看得出,这是什么武器吗?” 叶紫辰定了定心神,仔细看了看。 “是……枪?!” “不错!”男人冷笑,脸上疤痕弯起,更加显得可怕丑陋,“沈家枪。” “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姓徐……父亲为我起名朝鸣。” 徐朝鸣?!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脑海里久远的记忆被唤醒,叶紫辰不敢置信地盯住眼前的年轻人,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 “你……你是西宁王府徐家的人?!” 第354章 唯一的活口 当年,沈芳洲雪夜请兵,血洗西宁王徐闯的西宁王府,王府上下无一活口。 徐闯儿子徐朝鸣因为有世子的身份,十三岁起入京城读书,当时人就在京城国子监,是唯一逃过血洗的徐家人。 沈芳洲血洗西宁王府之后,徐朝鸣也销声匿迹。 当时有不少传说,有的说徐朝鸣已经死在沈芳洲手里,也有的说他当时逃过一劫…… 叶紫辰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之后,这位曾经的西宁王世子,竟然会以修罗门门主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当年,我与叶大人也见过几面。”徐朝鸣抬起右手,指着自己的脸,“叶大人应该还记得在下吧?” 叶紫辰抬起脸,努力忽略对方脸上的疤痕,只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还完好的左脸。 当时的徐朝鸣已经有十五六岁,几年过去人已经长高长开,但是五官眉眼变化并不大,那张脸隐约是有几分眼熟的。 “这一枪乃是拜沈芳洲所赐,老天有眼留我一命,这次我徐朝鸣再回京城,就是为了讨回这一枪!”徐朝鸣抬起右手,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叶大人,现在能信我了吗?” 徐家与沈家一共戴天之仇,叶紫辰当然相信他是要针对沈芳洲。 “门主准备如何报复?” “我要沈芳洲死。” 叶紫辰轻轻点头,“还有呢?” 当年血洗徐家,沈芳洲只是带头人,帮他调兵遗调的人是当年的太子,如今幼帝的父皇。 徐朝鸣这笔帐,会不会也记在楚家头上一笔? 叶紫辰难免有些担心。 要知道,先帝可不仅仅只有幼帝一个孩子,太后的亲生子那也是先帝的种。 “叶大人不用担心。”徐朝鸣看出他的心思,“先帝已逝,我也不会再追究这些旧事,眼下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沈芳洲!既然你也想让他死,我也想让他死,我们为什么不合作?” “哈……”叶紫辰露出笑容,“既然门主已经把话挑明,那我也不防给门主透个实话,没错,我是想让他死,如果门主有此心意,我可以帮你。” 徐朝鸣在面具后一笑:“叶大人果然爽快。” 叶紫辰也笑:“不知道,门主准备如何行事?” “几日后就是春猎,我想……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不是吗?” “没错。”叶紫辰笑着抬起右手,将徐朝鸣让到座位上,“青峰!” 脚步轻响,叶紫辰的贴身侍卫陈青峰迈步走进书房。 除徐朝鸣前来的手下,询问地向前者看了一眼,徐朝鸣坐在椅子上,泰然不动,手下站在他身侧也没有动。 看到书房内的两位不速之客,陈青峰疑惑地看向叶紫辰。 “这位是修罗门徐门主。”叶紫辰笑着吩咐,“你亲自去为门主沏一壶好茶来。” “是!” 陈青峰答应一声离开,片刻捧进茶点。 叶紫辰亲自为徐朝鸣倒上茶水,自己先喝了一口,以示茶中无毒。 “门主,请!” 当晚,二人促膝长谈,一直到深夜时分徐朝鸣才离开。 桌上的那杯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喝。 待二人离开后,陈青锋询问地看向叶紫辰。 “大人真的相信他?” 第355章 355.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当年,对徐家出手的可不仅仅是沈芳洲,还有叶氏皇族,灭门之仇,他怎么可能只报复沈芳洲?”叶紫辰向桌上徐朝鸣纹丝未动的茶杯扬扬下巴,“茶水一点未动,他都不相信我,我又怎么会相信他?” “大人的意思是?” “他想利用我帮他除掉沈芳洲,然后再将咱们个个击破。哼!”叶紫辰冷笑,“徐家这位世子爷未免太小看我叶紫辰了。” “那您准备……” “将计就计,借刀杀人。”叶紫辰慢悠悠品着香茶,“如果他真的能帮咱们除掉沈芳洲,那当然是美事不桩,如果他不能得手,那咱们就帮九千岁除掉这个心头大患,省得以后夜长梦多。” “大人高明,属下这就去安排。” 书房内,只剩下叶紫辰一人。 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叶紫辰侧眸注视着天空中的银月。 “几方势力齐聚,都想治你于死地,沈芳洲啊沈芳洲,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要如何逃出升天!” …… …… 翌日。 云家军大军开拔返程,重返边关镇守。 这一次,除之前随她同来的云家军众兄弟之外,还有二万新兵,以及杜钧、秦长宁等三位新收编的小将军。 沈芳洲例行早朝,只是将一切准备好,让杜若替他为云家军践行。 为了表示对三位小将的欢迎,云清泓也特别为三人准备了战袍军甲,三位年轻人新衣新甲骑在马上,眉目清朗。 在杜钧和秦长宁身后,还有一众准备随他们出征的弟兄。 原本鲜衣怒马的公子哥们也都已经换上云家军的制服,与那些普通平民子弟站在一起,如果不去仔细看已经很难分辩出区别。 大营一侧,站着不少送行的亲朋。 那几个公子家的家眷也在平民百姓之中,哭哭啼啼地喊着自家儿子的名字。 看到杜若带人赶到,云清泓跳下马背迎过来,身后还跟着云猛云琤两位副将以及杜钧、秦长宁三人。 “末将见过夫人!” 几人都是客客气气地向她行礼。 跳下马背,杜若向众人一抱拳:“此行路途遥远,诸位将军多多保重。” 大家客气几句,秦长宁就走上前来,向她郑重行礼:“多谢夫人记挂母亲,还请夫人转告千岁,秦长宁定好好努力,不负千岁之重望。” 按照平常的规矩,像他这样刚参军的人是不可能这么快拿到俸禄的,秦长宁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是沈芳洲的安排。 沈芳洲以杜若的名义送过去的药,更是让他心中感动不已。 有了这些钱,母亲衣食无忧,他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杜若知道,沈芳洲这是把所有人情都算在她身上,只是不便对众人说话:“将军为国分忧,这是你应得的。” “我和小钧聊几句!”杜若拉住杜钧的胳膊将他引到一边,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欣慰之色,“恩,套上军装,我们小钧更帅了啊!” “你又取笑我。”杜钧回她一个白眼,又肃起表情,“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恩!”杜若轻轻点头,“出门在外,记得少说多做,多动脑子。” 说着,她就将一些应急的药物递给他。 “这些是一些止疼药、止血药还有一些应急的药物,具体的用法我都写好了,你仔细看看,以备不时之需。” 姐弟二人正说着,就听远处有人声传来,“请问这位大哥,杜将军人在何处?” 第356章 最是心酸相思人 姐弟二人转过脸,只见严思诚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正左右张望着寻找杜钧,杜若轻推一把杜钧的胳膊:“好朋友找你呢,还不快去!” “这家伙,烦死了……我过去看看啊。”杜钧嘴里吐槽,到底还是小跑着迎过去,“你又跑来做什么?” “思诚来给将军送行。”严思诚两手捧过包裹送到他面前,“可惜思诚不能随公子前往,这是我写的东海关地形分析,还有历年来我大楚与高丽国交战的一些资料,以及对高丽国国情的分析,你看看也许能有点用。” 东海关一带,再向东北就是邻国高丽。 之前,高丽常与大楚为敌,云家父子就是死在他们手里,好在云清泓及时带兵反击才保住东海关。 那一战,两方都是损失惨重。 这几年高丽国一直在韬光养晦,指不定哪天就会冒出头来再向大楚咬一口,云清泓一直守在东海关半点也不敢放松。 杜钧接过包裹翻开,只见里面厚厚一沓手稿。 眼前的少年,眼睛比兔子还红,不用猜也知道,怕是这两天都在写这些没睡过觉。 将手稿包好,杜钧上前一步,右手重重拍在严思诚肩膀:“兄弟,谢了!” 这还是头一回,杜钧没有对他冷嘲热讽。 严思诚一怔,有些激动又有点受宠若惊:“思诚何德何能?” “别整天给我文绉绉的,能不能说人话?” 严思诚轻咳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拍拍杜钧的肩膀:“那个,杜公……不是,杜兄,好好保重。” “这才对吗!”杜钧抬手在他胸口轻击一拳,“你也是,多多保重。” 严思诚那小身板哪吃得消他这一拳,杜钧一拳下去,他疼得缩起身,又不想表现出来,只能忍着疼笑。 “公……公子……不是,你放心吧,我……我这边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远远看着两个少年人的样子,杜若不由暗暗一笑。 云清泓走过来,看杜若目光关注地追随着杜钧,笑着开口:“夫人不用担心,令弟文武双全,到边关之后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杜若回她一笑:“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有时候性子又鲁莽冲动,万一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将军还要多指教他。” “夫人放心吧,清泓并不负你和千岁的重托。” 二人正说着,远处已经响起马蹄声,楚南裕带着侍卫骑马奔过来,在二人面前勒住马。 “夫人,云将军。” “二位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杜若向二人一笑,带着翠莺走过去向秦长宁等人告别。 楚南裕站在云清泓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清泓看出他的表情,疑惑地扬眉,“南裕哥你怎么怪怪的?” 她出征也不是一次两次,云清泓自己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分别。 “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回永宁了。”楚南裕道。 满二十岁及冠,他便要回父王的封地,继续爵位,到时候便要离开京城,一旦继承爵位之后,除非皇上召见便不可再随便离开封地。 今日一别,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了。 第357章 惺惺相惜好兄弟 “我知道,可惜不能参加你的及冠大礼。”云清泓回他一笑,“到时候,我会派人送礼物来的。” 楚南裕凝视着对方的笑脸,满胸心酸却无法言表:“要是……我们永远都不长大就好了。” 听他语气愁怅,云清泓想起幼时与兄长、楚南裕等人一同玩乐的事情,也是心情一沉。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 他要回永宁,她要镇守东海关。 一个在大楚西南,一个却在东海边锤。 天南地北,相见无期。 不想让对方太过难过,她努力打起精神。 “不管相隔多远,清泓永远都会记得还有一个兄长。” 听到那句“兄长”,楚南裕更加愁闷几分。 想要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他是未来藩王,她是三品大将,除非他放弃王位,或者她放弃将职,否则,他们是决不可能在一起的。 父亲只他一个儿子,云家又只剩下她一个女儿。 这大概就是…… 天意! “将军!”云琤奔过来,“时辰已到。” “知道了。”云清泓压住万千思绪,向楚南裕一拱手,“后会有期!”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到阵前,飞身上马。 “准备开拨!” 号角声吹响。 与亲友告别的将士们,纷纷回来,上马归队。 “报告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开拨!”云清泓高声喝令,打马向前,“驾!” 三军齐动,旗音声中,耀眼的红色战旗随风飘扬。 杜若走过来,站到楚南裕身侧,与他一起向云清泓、杜钧等人挥手道别。 熟悉的人影渐渐消失在远处,送行的人们也渐渐离开,楚南裕却一直站在原地,远远地注视着风中那高高扬起的红色大氅。 “世子殿下!”杜若轻咳一声,“我们也该回去了。” “哦!”楚南裕收回礼线,“夫人先行一步吧,南裕还想再留一会儿。” 杜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翠莺和随行的众人招招手,飞身上马离开。 尘烟中,只剩下楚南裕一人,还在向着东北方向,痴痴凝望。 杜若远远看一眼男人的背影,轻轻摇头。 一行人骑马向前,注意到路边步行的身影,杜若勒住马缰。 “吁——” 严思诚闻声转脸,看到是她忙着迎过来行礼。 “学生严思诚见过夫人。” “来吧,我们带你一程。” “不用,我走回去也没多远。” “怎么,严公子这是嫌弃?” “学生不敢。” 杜若抬手向身后一个侍卫挥了挥,那人打马过来,将严思诚拉到自己的马背上,与他共骑。 一路将严思诚送到国子监大门口,杜若才勒住马:“严公子,后会有期。” 严思诚跳下马背,一脸感激地向她行礼,“多谢夫人。” 目送杜若等人走远,他急匆匆回到自己在国子监的住处,想要带上书去上课。 走进门来,一眼就看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裹。 严思诚疑惑地将包裹打开,包裹里放着几套春装两双新鞋,最上面还有一封信,信封上丑丑的毛笔字: “思诚兄敬启。” 严思诚认出那是杜钧的字迹,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 还没看信,几张银票就掉出来。 信纸上,只有两行字。 “严思诚,你给老子多吃点肉,省得我还没回来你就饿死了。 弟杜钧敬上。” 严思诚捧着信,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第358章 春猎伊始 今天开始第二卷:风起猎场 …… …… 五日后。 四月初六吉时,皇宫朱红正门缓缓分开,鲜旗明甲的禁军鱼贯而出,中军之中数驾马车。 为首一架,车帐明黄,正是小皇帝楚南睿的皇辇,紧随其后是六驾宝马拉乘着的沈芳洲的黑色马车,再后面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宫中侍从……排成一条长龙。 街上早已经挤满看热闹的百姓,远远看到皇帝的马车,都是伏首于地跪拜行礼。 城门外,各藩王、使臣团的车马也都已经准备好,待皇辇出城之后,众人才按照尊卑的顺序,追随到队列之后。 长长的春猎队伍,再加上随行护架的禁军,足有两三万众,浩浩荡荡地行向皇家猎场的方向。 皇辇内,杜若靠在舒适如云团的锦垫上,将自己的“象”移动到下一处。 “飞象!” 小皇帝楚南睿坐在对面,笑着将自己的马跳过河。 “跳马!” 一大一小玩得专注,沈芳洲则端坐在桌前,正皱眉批改着一份外省递上来的奏折。 小皇上可以玩耍,他却不能不理政。 哪怕是去春猎的路上,也依旧在忙碌。 尽管此次出行,有一万禁军随行,沈芳洲还安插不少高手,假扮成太监和车夫等随行在小皇帝身侧,可是路上毕竟不比皇宫,没有那座足以挡住危险的高墙,他不得不加十万分的小心。 因此,两夫妻一起都在楚南睿的车上陪他。 一来可以免去小家伙路途上的无聊,二来万一有什么变故他也可以随时救护。 杜若故意卖个破绽,小家伙手起棋落。 “将军!” 杜若笑起来,“皇上厉害,在下自愧弗如。” “才不是。”楚南睿撇撇嘴,“皇婶婶总是放水让朕,刚刚您这个棋子若是放在这里,朕便输了。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杜若捏捏小家伙的脸蛋,“皇婶婶比你大,当然要让你一分,要不然岂不是以大欺小?” 楚南睿扫一眼坐在旁边的沈芳洲,欲言又止。 他年纪尚幼,又贵为太子,以前即便是皇上出宫春猎,也不可能带着他。 算起来,这还是楚南睿第一次正式走出皇宫,出这样的远门。 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一切都是新奇无经的经历。 他现在其实很想挑起车帘看看,皇宫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只是,想到楚芳洲对他的提醒,小家伙只怕惹他生气因此不敢说话。 “车里好闷。”杜若直起身,挑起严严实实挡住车帘的明黄车帘,“皇上快来看,咱们都离京城这么远了。” “真的?” 好奇心占到上风,楚南睿按捺不住地凑过来,从挑开的车帘看出去。 此时,车队已经离开皇城。 那座城门高耸,城墙森严的都城已经很远,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那么小。 小家伙看在眼里,微微皱起小眉毛。 “以前朕总觉得皇宫好大,没想到京城这么小啊!” 杜若圈住他的腰,将小家伙拉到自己面前,靠到自己肩膀上。 “相比起皇上,皇宫当然很大很大,但是比起这大楚天下,皇宫其实很小很小。皇上要做一位明君,就要多走出来看一看。” “皇婶婶是说,朕要心怀天下吗?” “聪明。” 第359章 恍若父子 “可是……”小家伙靠在她怀里,“朕不像皇叔什么都知道,朕什么都不懂。” “没有人天生就懂,所有人都是要学习的,你皇叔也不天生就会。”杜若指着路边野生的酸枣树,“皇上知道,那是什么吗?” 小家伙摇头。 “那是酸枣树。” “那……那个毛绒绒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蒲公英,毛绒绒的是它的种子,只要风轻轻一吹,就可以把种子吹得满世界都是,然后它就会落地生根。” “好厉害,要是咱们能停车下去玩玩就好了!” …… 桌边,沈芳洲重重将奏折摔在桌上。 “这些混帐东西,简直该死!” 楚南裕以为是自己说错话,吓得一缩身子。 杜若伸过脚,轻轻在他膝盖上踢他一脚。 “干吗呢你,吓着孩子!” 沈芳洲抬眸,目光掠过杜若,落在楚南睿明显有几分惊恐的小脸。 “沈九?!” “千岁!” 窗外,沈九忙应。 沈芳洲提笔在奏折批示几句,挑起车帘将奏折递到窗外:“着快马精骑,三日内将此折送回西宁郡。” 沈九伸过两手接了,沈芳洲的目光扫过路边的草地:“给皇上折几支蒲公英来。” 沈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怔才应。 “是!” 将秦折交给一位监察司手下,他向两个禁军摆摆手。 两个禁军打马奔出队伍,在草地上下了马,片刻折来一大捧蒲公英送到车窗外。 杜若伸手接过,递一支到楚南睿手里。 楚南睿看看手中的蒲公英,大眼睛感激地看向沈芳洲,开心地咧开小嘴。 “皇叔……”沈芳洲抬眸,四目相对,楚南睿忙着收拾脸上的激动之色,拿捏着小大人的语气,“多谢皇叔。” 杜若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小家伙看看沈芳洲,轻轻摇头。 “看我的!” 杜若直起身,凑到沈芳洲身侧。 男人疑惑地抬起脸,她就凑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楚南睿笑了笑,到底是没敢过来。 沈芳洲对他一向是严苛,尽管在小家伙心里,几乎是将他当成父亲一样的存在,有时候也想和他亲近亲近,但是看到他又难免害怕。 没有强迫他,杜若重新靠到窗边,捏一只蒲公英送到嘴里,鼓腮轻轻一吹,蒲公英四下散开,在半空中飘舞而起。 楚南裕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蒲公英送到嘴边,深吸口气。 凑得太近,刚一吸气直接将一团种子吸到嘴里。 杜若生怕他呛到,忙着帮他拍打着后背:“呛到没有?” 小家伙吐出嘴里的蒲公英,一脸担忧,“皇婶婶,我好像不小心吃进去了,它们会不会在我肚子里长出来?” “会啊!”杜若指指他的小肚子,“等过些日子,皇上只要咳嗽一声,就会有蒲公英从嘴里飞出来。” “真的?” “不信,你问皇叔。” 小家伙一脸担心地看向沈芳洲:“真的会长吗?” “不会。”沈芳洲皱眉从奏折上抬起来,强忍着脾气,“皇婶婶骗你的。” 第360章 360. 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怕 杜若靠在锦垫上,坏笑出声。 小家伙放了心,嘟着小嘴白她一眼:“皇婶婶好坏。” 杜若将一朵蒲公英塞到他怀里:“哎呀,不好,皇上肚子里长蒲公英了!” “才没有,是皇婶婶长蒲公英了。”小家伙也有样学样地抓着蒲公英往她怀里塞。 一大一小在宽阔的车厢里滚闹成一团,沈芳洲盘腿坐在桌子后面还是躲不过。 一会儿这个碰到他的脚,一会儿那个顶到他的桌子…… 朱砂笔侧划过奏折,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笔痕,沈芳洲抬手挥开飞到脸前的蒲公英,将笔摞在笔山上想要发作,目光落在笑闹的人二人身上,却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和儿时的自己。 至少,他还在母亲身边十几年,这孩子比他还要可怜几分。 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再批奏折的,拧着眉毛,男人将后背放松靠在锦垫上将目光从桌案上移开。 风从窗外掠进来,带着新鲜的草香和泥土的气息。 车厢里,飞扬起来的蒲公英被吹得满世界都是,听着二人的笑闹声,沈芳洲也仿佛光阴逆转回到西北,回到那个无忧无虑向母亲撒娇的日子。 因为奏折带来的坏心情似乎渐渐散去,看到一团飘在自己面前的蒲公英,他轻轻鼓腮,将蒲公英吹散。 杜若用手指捅捅楚南睿的腰,向沈芳洲扬扬下巴。 楚南裕转过脸,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地小嘴一扬。 原本,皇叔也爱玩儿。 那个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个严厉的皇叔,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怕,不知不觉得就觉得与他又亲近几分。 正午时分,大军在先锋军看好的营地停下。 楚南睿早已经按捺不住地跳下车,一直闷在宫里的孩子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不住好奇地向着杜若询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沈芳洲也下了车,舒展一下久坐的腰身,目光却一直盯着二人的背影不敢有半点松懈。 午饭后,大军继续前行。 楚南睿和杜若玩闹了一阵,躺到靠垫上给杜若背诵太傅要求他背诵的诗文。 背着背着,两人都打起哈欠,互相依偎着睡着。 沈芳洲伸过胳膊,展开毯子帮二人盖上,注意到杜若头发上沾着的蒲公英,他伸过手指,轻轻帮她摘下来,目光下移落在女孩子的唇角。 临出行前几日,他最为忙碌,每天都是披星戴月,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几天都没有亲近过。 女孩子粉唇微分,格外诱人。 他弯下身去,人还没到杜若,睡在两人中间的楚南睿被他衣袍蹭到脸,翻个身抱住他的小腿,沈芳洲皱着直起身,正准备将小家伙拉开,就听小家伙低低喃喃地开口。 “父王,儿臣……好想你……” 男人的动作一僵,斜一眼那张倚在他腿上的小脸,他不屑地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将腿收回去。 午后时分,车队顺利来到此行的第一站驻地—— 天福行宫。 皇辇行入宫门,在专供皇上居住的殿宇前停下。 楚南睿和杜若都已经睡醒,太监和宫女挑起车帘,两人整理好仪容准备下车。 沈芳洲理理衣袍,准备将两腿收回来。 左小腿沉重如灌铅,一阵酸麻涨痛。 被小家伙当枕头抱了一路,他早已经腿麻了。 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出自己的狼狈之态,沈芳洲咬着牙忍着难受不动声色,假装收拾着桌上的奏折。 第361章 傲骄鬼 平日里,楚南睿对沈芳洲一向敬重,每次行动都是沈芳洲先行,他跟在后面。 这次当然也是一样,整理好衣袍,小家伙小大人似地向沈芳洲行了礼,以示沈芳洲先行。 见沈芳洲迟迟不动,他疑惑开口:“皇叔怎么不下车啊?” 男人小腿麻疼,咬着牙,没好气地从齿间挤出一声冷哼:“轮得到你管?” 一番好意反倒挨了骂,小家伙委屈地扁着小嘴下了车。 杜若瞪一眼沈芳洲,抬手在他小腿上轻拍一计:“你干什么你?!” 之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原本就涨疼的小腿被她一拍,顿时刺疼无比。 沈芳洲强压怒意低喝:“别动!” 杜若疑惑皱眉,看着他吃力地将伸着的腿缩回去,用手轻轻按揉着,她心下担心,忙着凑过来扶住他的膝盖。 “腿怎么了?” “没事。” “少来!”杜若一脸担心,“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沈芳洲压着声音,“腿麻。” 杜若一怔,然后就笑出声来:“谁让你一直僵坐,不会动一动吗?” “还不是那个小东西,”沈芳洲咬着好气瞪一眼楚南睿的背景,“抱着我腿睡了一路。” 杜若转过脸,扫一眼已经下车的楚南睿,反应过来。 “忍着点!”将他小腿拉直,她利落地帮他按揉着酸涨的肌肉,帮助他恢复血液循环,“明明喜欢他,为什么总是凶他?” 沈芳洲不以为然:“棋子而已,有什么可喜欢的?” 傲骄鬼! “你在不在乎这孩子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杜若帮他把衣袍整理好,顺手挑起男人的下巴,“所以,以后你要对他好一点,否则……” “否则怎样?” 沈芳洲扬眉。 死丫头,还要威胁他? “否则……我就去和皇上睡一间房。” 杜若重重在他腿上拍了一计,弯身钻出马车。 被她按摩之后,小腿恢复如初,沈芳洲利落起身跳下马车。 杜若已经追到小家伙身侧,牵着他的小手走进行宫正门。 当着文武百官,他也不便说什么,只能皱着眉跟到二人身侧。 杜若牵着楚南裕,向他递个眼色,扫一眼垂头丧气一脸委屈的小家伙,沈芳洲不屑地扬扬眉。 一路穿过宫门,来到行宫后院皇上的寝室外,沈芳洲这才开口:“皇上舟车劳顿,今晚好好休息,书就不用抄了。” “是!”太傅忙应。 皇叔竟然开恩了? 楚南裕听到耳中,惊喜地转过脸。 杜若晃晃他的小手,“还不谢谢皇叔?” 到底是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小眉毛又扬起来,“谢谢皇叔。晚上不用抄书,那朕能和皇婶婶一起玩儿棋吗?” 这一次,沈芳洲态度坚决。 “不行!” “皇上累了一天,咱们明早还要一早赶路,今晚上就好好休息吧。”杜若笑着蹲下身,“等明天皇婶婶在车上教你玩五子棋。” “五子棋是什么?”小家伙好奇地转过脸。 杜若向他眨眨眼睛,“暂时保密。” 沈芳洲淡淡下令:“崔常侍,带皇上去休息!” “是!” 常侍崔贵走上前来,将小家伙牵进寝室。 沈芳洲上前一步,扣住杜若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第362章 362. 幼稚 一路向前,穿过两重院门,沈芳洲将杜若拉上台阶,反手将门闭紧。 杜若提着裙摆停下脚步,还有些微微气喘。 “你干什……” 杜若后面的字眼还未出口,就被对方的唇堵在喉咙。 那个吻,强势、急切、疯狂。 她僵硬片刻,手就抬起来,反拥住对方的颈。 光穿过窗棂间封着的薄纸,将昏暗的房间内映得有些朦胧。 后背被他挤到门上,木质门扇的雕花窗棂,隔衣硌着后背,她也没感觉到疼。 那一瞬,似乎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到与唇齿之间,哪怕是最细微的碰触也足以灼烫神经。 等到二人终于分开的时候,杜若几乎快要窒息。 靠在门板上,她急促地喘息着,要不是身后抵着门,身前有他,此刻她只怕已经瘫软在地。 刚刚的一切,仿佛一个瞬间短暂,又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除了彼此的呼吸,耳膜里听到的只有血流冲撞血管的声音。 沈芳洲也好不到好处,额抵着她的,他的胸口也在因为呼吸剧烈起伏。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发出声音。 “你是我的,不许和别的男人睡一间房。” 他的语气里,有霸道,更多的是气恼。 杜若喘息着低笑出声。 几岁孩子的醋,他也要吃? “幼稚!”她沙着声音笑骂。 沈芳洲没说话,微低头,唇又落下来。 这一次,很轻,很慢,透着明显撩拨的意味。 杜若缩起颈,伸过手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抓住手腕。 她缩着身子,气恼地撒娇:“别闹!” 他并没有停下来,依旧自顾自地继续着。 “沈芳洲!”杜若颤着声音低吼,“有人来了。” 沈芳洲在她颈窝里停下动作:“什么事?” 台阶下,沈九停下脚步:“回千岁,您要的名册我已经整理好。” “送到书房。”沈芳洲吩咐一句,听着他的脚步声远了,又将他的脸在她的长发间埋了好一会儿,他缓缓直起身,帮她拉起松散开的衣襟,“一会儿,晚膳我会让他们送到房里来。” 杜若轻应着,手就伸过着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理理衣袍,沈芳洲拉开门走出去。 杜若慢吞吞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抬起两手抹了一把滚烫的颊。 “小姐?”翠莺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捧着灯盏进来,一一引燃烛架上的蜡烛,看到长发凌乱的杜若,她明显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 她是下人,自然是不能与沈芳洲和杜若同车的。 刚到行宫不认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并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什么。 “没事。”杜若轻轻摇头,“去帮我打盆水来。” “什么没事?”翠莺凑近她的脸,注意到女孩子锁骨上明显的一片红,顿时瞪大眼睛,“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奴婢现在就去告诉千岁!” “翠莺!”杜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胡闹……” “什么叫胡闹,竟然有人敢欺负小姐,奴婢……” “是千岁。” “千岁也不行……啊……千岁?!”翠莺的视线落在杜若通红的脸,突然回过神来,“奴婢还以为……奴婢去帮小姐打水!” 第363章 363.病发 小丫头低笑着,匆匆去了。 片刻,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抬进一只偌大的木盆,又将一桶一桶的热水提进来倒进木盆中。 抬手示意众人退出去,翠莺用手试试水温。 “行宫里没有浴室,小姐只能用盆将就将就,温度刚好,小姐快好好洗洗吧!” 杜若看着水桶,哭笑不得:“谁说我要洗澡的?” 她不过就是想要用冷水洗把脸,去去燥意。 “李婆子出门前交待过我的……”小丫头坏笑着,一副“这种事我很懂”的表情,“小姐和千岁亲热完,一定要及时清洗。” 这次出门杜若不可能带太多人服侍,临行的时候宋婆子特意把这些事情都交待给翠莺。 杜若看看小丫头眉飞色舞的表情,懒得再解释什么,站起身抬手解开衣带。 一路舟车劳顿,洗澡肯定是必须的,原本是打算晚膳之后再洗,水都准备上了也没必要再等。 翠莺忙着走过来帮忙,一边帮她脱下外袍,还在低笑:“千岁也真是的,连天黑都等不及了。” 杜若扯扯唇角,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这种事又怎么向一个小丫头解释? …… …… 院子对面,书房内。 沈芳洲接过名册,仔细翻看。 这一次春猎不比以往,沈芳洲也是万事都加着小心。 这本名册是他吩咐沈九仔细整理来的,各藩王身边随行主要人员和侍卫人数的明细,目的就是想要查清楚与月知国勾结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各使臣国与藩王随行人数变化都不太大,与往年也没有太大出入。只不过……”沈九走上前来,将名册翻到后面记录着长公主的那一页,“这几年长公主已经数年未参与春猎,今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跟着来了,会不会是她?” 长公主年轻时,也是骑射的好手,每年春猎都会随行。 对于一位老人来说,这样的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长公主已经数年没有参与春猎,今年主动提出随行多少有点反常。 沈芳洲的目光扫过名册上的名字和数字,按照上面的记录,长公主此行只带着百十个侍卫,再加上丫环之类的随侍也不过就是二百人不到。 沈芳洲的手指在名册上轻轻扣了扣,“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这次随行的真正目的,随行人员当中可有什么生面孔。” 沈九答应一声,转身要走,门外却响起急碎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停在门外高声开口。 “启禀千岁,长公主的随身嬷嬷求见。” 沈九扬眉:“呵,这么快就来了。 沈芳洲向沈九抬抬右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让她进来。” 侍卫答应一声,转身退开,片刻将长公主随身的一位老嬷嬷带进来。 “老奴见过千岁。”老嬷嬷语气恭敬,透着几分讨好,“路上奔波,长公主又犯了气喘的毛病,太医行了针也不见好,老奴担心公主有失,特意过来就是想要询问一下夫人,可随身带了药。” “公主殿下情况如何?” 老嬷嬷皱着眉,语气急切:“殿下她气喘得厉害。” 沈芳洲站起身:“你先回去,本王与夫人即刻前往!” 第364章 这么俊俏的侍卫 行宫西侧别院。 寝室内,长公主侧倚在软榻上,一手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床侧,嬷嬷、宫女围了一圈,又是递水又是送糖润喉,却不见半点起色。 叶闻笛侧身坐在床侧,两手托着长公主的一只手掌,脸上满是自责。 “都怪我,怎么也不应该要你来春猎的,这才刚出来一天,老毛病就犯了。” “行了……”长公主吃力地喘了口气,“是我自己想来,怪不得你!” 院门外,几个侍卫垂手侍立,假扮成侍卫的燕归与鹿儿也在其中。 远远注视着寝室的方向,燕归也是暗暗皱起眉头。 他少年时也见过长公主几面,那人虽贵为皇亲国戚,对他却也算照顾,称得上是旧识,心下难免担心。 “先生!”鹿儿悄悄凑到他身侧,“万一长人家真的病得不轻,会不会返回京城,到时候咱们怎么办啊?” 燕归皱着眉,“不管怎么说,还是老人家安危最重要,如果真要返京,那咱们再另想办法。” 二人正说着,一位年轻宫女端着药过来,燕归见状,忙着上前一步拦住她,客气地行礼。 “这位宫女姐姐,还问公主殿下她怎么样?” “喘得厉害。” “请过太医没有?” “行了针也不见起色,嬷嬷已经去请夫人了……” 听她提到杜若,鹿儿露出喜色:“你是说……千岁夫人?” 担心对方看出异样,燕归轻轻拉一把鹿儿,“公主殿下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姐姐快把药送进去吧。” 宫女上下打量一眼二人,目光落在燕归脸上,不由地芳心重重一跳。 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公主?里竟然还有这么俊俏的侍卫。 看对方盯着自己看,燕归微微低了眉,轻咳一声。 那宫女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忙着捧着药走向寝室的方向。 公主的府邸中人员复杂,像长公主这些贴身的宫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也不可能都认的,宫女惊讶于燕归的容貌,却并没有多想什么。 这功夫,前去请人的老嬷嬷,一脸喜色地进了院门。 等在门口的宫女忙着迎过来,“嬷嬷,夫人怎么说?” “千岁说了,一会儿就来。” “那就好,咱们快去通知公主殿下和先生!” …… 二人喜滋滋地走进寝室,燕归听到耳中也是一阵难以控制的激动。 平日里遇事沉着的青帮帮主大人,心脏瞬间也是跳快几分。 原本以为,要等到到达猎场之后,他才有机会接近杜若,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她。 门外,响起马蹄声,随后是小太监通传的声音。 “千岁和夫人驾到!” 伴着脚步声响,玄色蟒袍已经掠过门槛。 “万事小心!” 提醒鹿儿一句,燕归像其他侍卫一样,弯下身去做出行礼的样子。 “见过千岁和夫人!” 沈芳洲与杜若并肩穿过廊道,快步从二人面前走过,叶闻笛等人早已经迎出来,客气地将杜若和沈芳洲让到内室。 长公主见到杜若,一脸歉意:“又要麻烦夫人!” “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公主殿下见外了。”杜若伸过右手按住她的腕脉,又仔细询问过对方的发病过程。 “殿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闻笛关切地问。 杜若收回把脉的手掌:“先生不用担心,只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受凉引发旧疾,治疗几天就会好转。” 第365章 情不自禁 “刚刚让太医开了方子,夫人看看可还对症?”嬷嬷递过太医开的药方。 杜若接过方子看了看,一笑,“药倒还可以,只是公主殿下身子虚,只怕再吃这么多汤汤水水地反倒伤了脾胃。这些药不用吃了,只吃我开的药,另外加上针疗。” 长公主喉咙红肿,气管声音也不太对,明显有发炎的症状,光靠吃药只怕效果来得慢,万一转成肺炎老人家这身子骨只怕扛不住,因此杜若权衡之下决定给她注射几天消炎药。 现在,医疗系统的急诊药房已经开启,需要的药差不多都有,杜若也不用为药品使用发愁。 为了让大家更能接受打针注射,她特意把这些也称之为“针疗”。 杜若的医术长公主等人自然是十分信任,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大家也都放了心。 叶闻笛一脸感激地向她施了一礼:“幸好夫人也在,要不然老朽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杜若回他一笑:“我要为公主殿下医治,诸位就到外面等吧。” 除贴身嬷嬷之外,所有人都退到门外。 杜若先为长公主喷了一些平喘的喷剂,吩咐嬷嬷帮着长公主脱下衣服,她就悄悄站到旁边打开药箱,假装出整理药的样子,从空间里取出需要的药品和针剂。 每顿一个纸包包好,她拿过准备好的注射器帮老人家注射了一针消炎药,将纸包递给嬷嬷,仔细交待好吃法。 “今晚饮食尽量清淡些,从明天起,我会早晚两次为您针疗。” 老人家喷过药,气喘明显好转不少>“有劳夫人。” “您太客气了。”杜若侧身在老人家身边坐下,“有些话,我其实不应该说的,不过……似您这样的情况,怎么还要舟车劳顿啊?” 贴身老嬷嬷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老奴早就说过,殿下这身子不宜出远门,殿下非说要去猎场看看,真以为自己还是年轻那时候?” 长公主笑着白她一眼:“行了,下回听你的还不行?” 这么多年,老嬷嬷跟着她终生未嫁,虽是主仆却已经是情同姐妹。 长公主自嘲一笑,“本宫就是觉得,这一把老骨头要是再不折腾折腾,只怕以后也折腾不动了。” 漫画中对长公主也有所介绍,这位年轻时也曾是像云清泓一样能文能武,若是换为男儿身只怕这天下都是她的。 人不再年轻,只怕骨子里还有一颗不服老的心。 杜若一笑:“殿下不用担心,但凡哪里不舒服,让人去叫我过来就是。杜若是殿下的晚辈,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长公主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含笑点点头:“那就有劳夫人了。” 杜若又和她聊了几句,见老人家喘意渐平,升上几分倦意,她笑着站起身:“殿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杜若再过来探望您。” 老嬷嬷恭敬地将她送到外间,叶闻笛免不了又感激一番,带着手下一起将二人送出来。 侍卫们都是恭敬地弯身行礼,燕归眼看着那对套着精致靴子的脚迈过眼前,情不自禁地抬脸看过去。 杜若正与叶闻笛告辞并没有注意到身侧偷看她的人,沈芳洲却敏感地转过脸。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处。 第366章 难道是他太敏感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燕北心头一惊,忙着垂下睫毛将背又向下弯了弯。 沈芳洲的目光却并没有立刻从他移开,微眯着眸,他审视地上下打量着眼前侍卫打扮的燕归。 眼前男人的脸,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刚刚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沈芳洲并没有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他熟悉的眼神——普通侍卫面对他时恐惧的眼神。 从燕归身上,沈芳洲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对面,鹿儿也注意到沈芳洲的异样,少年低着头,弓着背,扶在腰刀上的手掌却已经握住刀柄。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做好准备,万一沈芳洲对燕归发难,他便要拨刀出手。 对面,燕归迅速敛起身上气势,弯下身去,单膝跪地。 “小人冲撞千岁,向千岁告罪。” 那个瞬间,燕归完全就是一副谨小慎微的小人物样子。 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完全消失了。 沈芳洲眯眸。 难道是他太敏感了?! 杜若闻声转脸,视线落在半跪于地的燕归身上。 对方俯身低着头,她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自然也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混帐东西也敢在千岁面前放肆?!”叶闻笛走上前来装模做样地向燕归踢了一脚,向沈芳洲赔个笑脸:“平日里叶某对他们管教不严,不像宫里的人懂规矩,还请千岁不要怪罪。” “那我们先回去了,叶先生不必远送。” 杜若知道沈芳洲的脾气,笑着扶住沈芳洲的胳膊,拖着男人行向院门。 沈芳洲的目光在燕归身上停顿片刻,终于将目光收回去。 有如实质的目光从身上移开,那股明显的杀气也随之散去,燕归轻吁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对面,鹿儿松开腰刀,不高兴地斜了他一眼。 在鹿儿眼里,燕归就是他的神,对方竟然向沈芳洲俯首,他实在是不爽的很。 叶闻笛将杜若二人送出院门,重新回到廊下,向几个侍卫挥挥手。 “公主殿下需要静养,你们先退下。” 几个侍卫转身离开,燕归也从地上站起身,叶闻笛向他做个眼色,燕归和鹿儿主动留了下来。 “帮主刚刚太不小心了。”叶闻笛压着声音,“万一被他认出是你,到时候只怕连老夫也保不了你。” “先生受惊了,刚刚都是燕归太不小心才会露出马脚。”燕归一脸歉色。 因为看到叶闻笛踢过燕归一脚,鹿儿的语气多少有些不忿:“先生放心,如果真的出事,我们也绝不会连累先生。” “不得无礼!”燕归皱眉瞪他一眼,“先生踢我也是为了保住你们,还不向先生道歉?!” 鹿儿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向叶闻笛鞠了一躬。 “没事没事!”叶闻笛笑着摆摆手,“那人现在嗜杀成性,老夫真是担心帮主有失。” “哼!”鹿儿冷哼,“就算真的动手,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 毕竟是少年心性,他自然是没有燕归的那一份深沉。 “咱们自然是能逃得干净,叶先生和公主殿下到时候如何交待?”燕归呵斥他一句,向叶闻笛一抱拳,“以后,燕归会更加小心。” 叶闻笛点点头,背着双手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脸,审视地看向燕归。 第367章 难道是因为……杜若 当年燕归在国子监时,叶闻笛与韩景儒也经常走动,对他也了解不少。 燕归和沈芳洲个性不同,比起沈芳洲,他的性情更加沉稳内敛。 二人原本是旧识,尽管多年未见,但是以他的个性,在沈芳洲面前应该会更加小心才对,怎么会突然失态。 仔细回忆刚刚情景,叶闻笛花白的眉轻轻一扬。 难道是因为…… 杜若?! “闻笛?” 寝室内,传来长公主的声音。 叶闻笛忙着走进内室,坐到她身侧:“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长公主将手中的茶杯递还给身边的宫女,“刚刚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叶闻笛帮她拉拉薄被,“好好休息吧,别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 “先生。”门外,传来手下的声音。 “好好照顾殿下。”叶闻笛站起身,来到室外,向手下做个眼色一路行到院对面的书房,“可查到了?” “这是此次皇上身边随行宫女的名单,年纪刚好满十八岁的宫女只有三位。”手下递过一张名册,“这是三人的名册,两个都是粗使的宫女,只有一个是五岁入宫,还算聪明伶俐,这几年一直跟在皇上身边。” 叶闻笛接过名册看了看,向那人摆摆手,人就走到门口向燕归做个眼色。 “你,进来说话!” 燕归走进门来,叶闻笛反手关了门,将那张名册递给他。 “这是老夫着人整理的皇上随行宫女的名单,符合你条件的只有三人,你看看可有你想找的人?” 燕归接到手中,随意地扫一眼上面的名单,“时隔多年,就算是我要找的人只怕也改了名字,燕归要亲自查问过才知道。” “你不用担心。”叶闻笛安慰地向他一笑,“我会找机会,安排你到皇上身边走动,到时候你就能有机会查探。” “千岁今日见过我,只怕这几天会有所警觉,燕某以为这件事情还是不要着急,省得到时候连累先生和公主。” 到小皇上身边走动,很容易就会引起沈芳洲起疑,到时候只怕弄巧成拙。 更何况长公主现在有病在身,杜若这几天会常过来走动,到时候他自然有机会。 只是这些话,燕归是不会向叶闻笛合盘托出的。 毕竟,杜若的身份实在特殊。 “也好。”叶闻笛点点头,“到达猎场之后,千岁有许多事情要忙,到时候你再查探也不迟。” 向他一拱手,燕归将名单折好收进衣袖,转身退出书房。 叶闻笛靠在椅背上,笑意渐渐敛起,凝视着对面燕归的身影陷入沉思。 名单到手,燕归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激动之色,也不急着去查探,是真的担心被沈芳洲撞破吗? …… …… 两院之隔。 杜若与沈芳洲隔桌而坐,此处虽是行宫,到底是比不得京城中的繁华,食材大多是就此取材,奢华不够却胜在新鲜,舟车劳顿之余吃些清淡饭食,倒也很合杜若的口味。 咽下口中的凉拌东藕,杜若抬眸:“我听公主殿下的口风,似乎这次春猎是她的主意。” 沈芳洲抬眸,语气中不乏惊讶:“你知道我在查这件事?” “你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杜若回他一个白眼,“我只是觉得,长公主这个年纪突然想去春猎有些不对劲,顺口问了问而已。” “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 “我可以帮你。” 沈芳洲帮她夹过一筷子菜,“难得出来一趟,你只管玩乐就好。” 大男子主义! 杜若扬扬眉,想说什么,触到他满是血丝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已经够忙够累,她实在不忍心再烦他。 第368章 绝对不简单 晚饭还没有吃完,沈九就已经站到门外。 有过之前的经验之后,他没有进来打扰二人,静静地站在门外等。 杜若看在眼里,只怕真的耽误沈芳洲的事情,三口两口将碗里的饭吃完:“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 沈芳洲将汤碗向她推了推:“春日天躁,多喝些汤水,省得上火。” 杜若回他一笑,大口将汤喝完,起身带着翠莺离开。 门外,沈芳洲亲自挑选出来的四名亲卫,立刻亦步亦趋地跟到杜若身后。 沈芳洲放下手中还剩下大半的饭碗:“说。” “属下已经打听过,这一次来春猎似乎是长公主的意思。公主和叶先生此行的随侍人员大部分都是府中的老面孔,侍卫人数一共也只有两百人。” 相比起长公主的身份,便是带上千百人也不算多,只带两百人已经显示出她的低调。 听沈九提到侍卫二字,沈芳洲眼前再一次闪过燕归的脸。 “今日那个偷窥夫人的侍卫,本王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面,你可认得?” “属下没有印象。”沈九略一沉吟,“公主的随侍大多都是禁军出身,他是不是以前在宫里当过差,所以千岁才见过?” 沈芳洲皱眉沉思片刻,只能确定那张脸十分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 “其他人有什么异样?” “月知使臣那边的眼线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其他藩王……眼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家都很谨慎小心,从眼下的情况看他们似乎是打定主意到猎场再动手。” “也好。”沈芳洲微眯凤眸,“咱们今年就好好地打一场猎。” 沈九低低一笑,眸子里也泛起精芒:“窝了这么久,属下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沈芳洲淡淡笑了笑,片刻又皱起眉:“燕归有消息吗?” “江南监察司的清息刚刚收到,燕归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江南,至于去了何处不太清楚。” “画像呢?” “已经在送往各监察司分司的路上,相信很快就会送到您手上。” 十三年未见,当年的少年人早已经改变模样。 现在哪怕是二人面对面,他也认不出对方的样子。 因此,沈芳洲已经吩咐过,让江南监察司那边绘制出燕归和鹿儿的画像送过来,以便监察司查找二人的去向。 沈芳洲点点头:“再去查查那个侍卫的底细。” 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差池,那个侍卫气宇轩昂容貌出众,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小人物。 那样一张脸,那么一个人,以他的记忆力,如果是在宫中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直觉告诉沈芳洲,那个侍卫…… 绝对不简单! …… …… 第二天清晨,为了不耽误行程,杜若早早就起床来到长公主的住处。 为老人家仔细检查,确定已经控制住病情,她为老人注射好药剂走出寝室,向叶闻笛一笑。 “先生不用担心,公主殿下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可以继续随营出行。” “那就好。”叶闻笛感激地回她一笑,亲自将她送出来,“来人,护送夫人回去。” 几个侍卫应声走过来,其中并没有燕归和鹿儿。 叶闻笛疑惑地看一眼几人:“小凡(燕归假身份的名字)怎么没当班?” 第369章 这车里好大的醋味 “回附马爷!”一个侍卫向他一拱手,“他和属下换了班次。” 经过昨天之事后,燕归也担心被沈芳洲看出破绽,今天特意和其他侍卫交换成夜班,并不在廊外值守。 叶闻笛点点头,笑着抬起右手。 “夫人,请!” 一柱香之后,大军重新开拔。 一连三天,平安无事。 第四天,春猎的队伍进入白桦岭区域。 白桦岭缓延百里,其中有一处山谷是去往皇家猎场的必经之路,一旦通过山谷,便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再走半天便可到达皇家猎场的领域。 这座山谷是整个路程最难走的一段,也是这段路程上唯一有可能设伏的一段。 沈芳洲自然是加倍小心,安排出先锋军早早探路不说,一路上也是不敢离开小皇帝半步,为了防止杜若有失,他特意吩咐沈九将长公主的马车安排在皇辇之后,以方便杜若随时探治。 除长公主之外,车上只有老嬷嬷和一个宫女随侍,至于长公主的侍卫,则按照沈芳洲的要求留在叶闻笛的马车附近守卫。 燕归原本找算缓上几天,待沈芳洲不再怀疑他再找机会接近杜若,谁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安排,心下无奈却也只能继续等待。 而此时,沈九却已经将查到的资料,整理好送到沈芳洲手上。 “那个侍名叫李小凡,是京郊人士,年初刚刚进入禁军新兵营。公主府里的侍卫一向很少,叶先生担心公主此行的安全,特意从禁军里抽调了些人手,这个李小凡也是其中之一,应该不会有假。” 沈芳洲看看资料,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也难怪,资料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除非是认识这个李小凡的人,否则谁又会想到眼前的人是假的? 杜若坐在桌边与楚南睿下五子棋,听到二人说话,好奇地侧过脸。 “你们说的是那天被你吓得求饶的那个侍卫,说起来,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他……”沈芳洲略略一顿,“偷窥你。” 杜若:…… 当着楚南睿这么一个小孩子,她不便说什么,只是白他一眼,故意吸吸鼻子:“呵,这车里好大的醋味!” 楚南睿抬起小脸,紧张地捂住小嘴:“朕明明刷牙了,皇婶婶怎么闻到的?” 杜若哑然失笑,“皇婶婶不是说你,是说你皇叔。” 楚南睿眨眨大眼睛:“皇叔早上也吃蒸饺了?” 杜若低笑出声。 “下你们的棋!” 沈芳洲皱着眉扫一眼二人,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奏折,眼前却再次闪过那侍卫的脸。 难道是他想多了? 车窗外,沈九也是暗暗一笑。 最近自家千岁这性子,可真是温柔不少。 车马一路向前,穿过山谷中段,中午时分沈芳洲也没有下令扎营,只是吩咐众人在马车上简单吃些干粮,车队一路急行,终于在黄昏之前走出白桦岭。 杜若挑起车帘,马车已经驶出山谷,穿过一片树林,视线豁然开朗。 西边天际晚霞如火遮住大半天空,一望无垠的草原,一路铺到天边。 火红与墨绿两种颜色,涂成一片壮美的画卷。 在这画卷之中,那座金壁辉煌的皇家夏宫,已经清楚可见。 沈芳洲侧脸向车窗外看了看,抬眸看看远处的天色。 有风起,掠过茫茫草野。 沈芳洲多年在西北居住,最了解草原上的气侯,知道这是要下雨的先兆。 “传令下去,连夜兼程!” 第370章 370.是千岁大人 大军没有停驻,按照沈芳洲的命令继续赶路。 不少随行的大臣和女眷们都是心下埋怨,却也只能在马车里抱怨抱怨,并无一人敢违抗沈芳洲的命令。 夕阳渐沉,云渐渐地厚起来,黑压压地聚在头顶,风也越发急切。 草原上风云变幻,远比京城那样的地方要来得快捷。 此时人们这才意识到,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二更天的锣声敲响之时,先锋兵已经抵达夏宫大门。 等到雨势转大时,众人已经顺利进入夏宫,丫环和下人们撑着伞,将提着裙袍的贵人们接到屋檐下,大家甩着脸上的水,看着倾盆如注的大雨,都是在心里暗暗地道了一声“幸好”。 幸好九千岁吩咐一路急行,要不然这样一场大雨,马车根本抵挡不住。 随行不少官员都已经上了年纪,再加上还有不少女眷,耽误行程都是小事,要是真被这雨淋在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感染风寒。 大家心下对沈芳洲的那些怨气,也纷纷变成感激。 杜若就着宫女的伞快步跑到廊下,抬手拍拍沾着雨珠的衣裙,嘴里还不忘下令:“崔常侍,快带皇上去沐浴更衣,记得仔细把头发擦干,好好保暖,切莫染上寒气。” 孩子太小,之前的肺病初愈不久,要是这次再旧病复发,恢复起来就更加困难。 崔贵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宫人急匆匆地簇拥着小皇上离开。 杜若担心着长公主的情况,从翠莺手中接过雨伞要迈下台阶,却被沈芳洲一把拉住。 “先去泡个澡暖暖身子,等雨停了也不迟。” “长公主晚上还要治疗一次……” 沈芳洲抬手夺过她的雨伞:“快去!” “是,千岁大人!” 杜若转脸回他一笑,吩咐一个侍卫过去看看长公主的情况,跟在几个小宫女身后走进殿门。 夏宫里的宫女侍者们早就已经接到消息,提前做好准备。 知道这位就是久闻大名的千岁夫人,宫女们面对杜若时,当然也是恭敬又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招惹到她,到时候便要小命不保。 几个人小心翼翼将杜若和翠莺让到浴室,半空中有淡淡的花香,还有压不住那一抹硫磺的味道。 杜若一喜:“这是温泉?” “夫人明鉴!”一位小宫女忙着向她行礼,“夏宫里所用热水,皆是引自山上温泉,若是夫人嫌弃这味道,奴婢再帮您加点香料?” “不必!”杜若摆摆手,“你们出去吧。” 一整天舟车劳顿,现在能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简直是人间美事。 “你也去换换衣服,别着凉了。”向翠莺也摆摆手,杜若自顾自解开衣服,顺着台阶走进浴池。 温热的泉水一点点地浸过肌肤,全身毛孔皆舒展开,一整天坐在马车上酸疼的腰背也缓解不少,将头发打散洗净,杜若靠在池沿上闭上眼睛。 原本只是想要躺着休息一会儿,晚一点再去探望一下长公主,实在是几天来舟车劳顿太过疲惫,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371章 371. 她是你的妻 脚步轻响,装饰着金色云纹的靴子停在身后,她也浑然不觉。 沈芳洲蹲下身,侧脸观察一下她的表情,右手伸向她的肩膀,伸到一半又缩回去。 弯下身,他先将右手在温泉水中浸暖,这才扶住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若若?” “别吵,让我再睡一会……” 杜若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人就向一侧歪过去。 睡得正香,她早就忘记自己是在温泉里。 沈芳洲一惊,利落地跳下温泉,撑住她的身子。 女孩子顺势向他怀里一靠,手臂摸索着找到他的颈,头就凑到他颈窝找个舒服的地方。 垂眸,看着她憨娇的睡相,沈芳洲皱着眉摇摇头,到底还是轻扬唇角。 “亏你这样也能睡着!” 抬起手掌,帮她把脸上粘着的湿发移开,男人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孩子染着几分粉红的颊。 浴室里,氤氲着雾气。 凝脂般的肌肤因为泡过温泉,泛着微微的粉,格得格外娇嫩。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尝尝她的唇。 到底是担心将她吵醒,只是浅尝即止。 手伸到手下原本是想将她抱起来,指尖却触到她凝润的肌肤。 隔着水看真切,指尖却清楚地感觉到柔软的起伏。 男人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定定心神将她横抱起来,沈芳洲起初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迈上两阶台阶,又停下脚步。 她是他的女人,他凭什么不能看? 低头,他的目光从女孩子的脸,落在她依旧半浸在温泉中的身体,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水渐渐地低下去,水珠顺着她的膝盖滑下小腿,无声地滴落在水面上。 男人僵硬一瞬,一个箭步迈出浴池,顺手扯过一件宽大浴袍裹到她身上,遮住满目春色。 “要是能把这夏宫里的温泉搬到京城就好了。”翠莺洗完澡回来,抱着准备好的衣袍走进浴室,嘴里还在感叹着,“是不是,小姐……” 人还没转过屏风,沈芳洲的声音已经传出来。 “让所有人退出殿门外。” 翠莺吓了一跳,忙着答应一声,摞在衣服小跑着逃出浴室。 大殿里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尽数退出殿门,翠莺轻手轻脚地闭紧殿门。 听着外面安静下来,沈芳洲大步迈出浴室,抓过棉巾帮她擦干身子头发,塞进宫女暖好晒过的新被。 沈芳洲站在床侧,凝视着枕上的杜若,眉头拧紧。 水顺着男人湿漉漉的衣发滴下来,在青石地板上汪成一片水洼。 男人浑然不觉似的,如一尊雕像。 拳头一点点地握紧,又放松,然后再次握紧。 她是你的妻,你们在一起天经地义,她喜欢你,她一定愿意…… 上前一步,沈芳洲一把抓住杜若身上的薄被。 手背上,青筋突起,手指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颤。 大红的绸被被他握得起皱,在烛光下反向着鳞光,如跳动的火焰,又恍若半凝的血水。 沈芳洲眯起眼睛,看到的是漫天的大火,娘满身是血地对他说。 “记住娘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答应娘,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逃……快逃啊!” 第372章 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人的脚印 雨后天晴,碧空如洗。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纸,将寝殿内映成一片明媚的金黄。 杜若在枕上翻个身,伸开双臂伸一个大大的懒腰,睁开眼睛时,一对眸子水色通亮,几天来舟车劳顿的疲惫,皆被这美美的一个大懒觉治愈。 坐起身,她抬手理一把脸上的乱发,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她疑惑地揭开薄被看了看。 锦被下,她身上连个布丝都没有,杜若忙着扯过被子盖回身上,迅速扫一眼四周。 大殿内,空无一人。 不见沈芳洲,也不见翠莺的身影,枕边连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 “翠莺?翠莺!” 杜若连唤两声,也没有人回应。 奇怪,这些人都跑哪儿去了。 无奈,她只好拉过被子裹在身上,赤足踢到脚凳上,准备去找一件衣服。 脚尖碰到脚踏边的地面,顿时凉得一激灵。 杜若忙着缩回赤足,这才注意到脚凳前的青石地上,一大片未干的水渍。 她抬头看看屋顶,疑惑地看看四周。 地板上到处都很干净,只有这一片水渍明显,水渍中间隐约还能看出一些淡淡的硫磺印迹,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人的脚印。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翠莺压着的声音。 杜若拉拉薄被,“进来。 翠莺挑开帘子挑来,小心地环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看到沈芳洲,暗松口气抱着杜若的衣服走过来。 杜若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披到身上:“刚刚叫你半天不见人影,一大早跑哪儿去了?” “千岁吩咐让我们全退下,奴婢哪敢进来?”翠莺笑着帮她理好长发,“小姐要是没力气,要不然我把午膳端到房中来?” 王婆子交待过的,那种事情也很累人的。 小姐舟车劳顿几日,又被千岁折腾一晚上,现在肯定也累。 杜若自然不知道小丫头片子那些鬼心思,听她提到沈芳洲,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一片水渍。 “昨晚千岁什么时候回来的?” “您洗澡的时候啊?”翠莺坏笑,“千岁还和您一起洗呢,您不会不记得了吧?” “瞎说!” “看您,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翠莺只当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今天清晨时分,奴婢取走千岁脱下来的衣服全都是湿的,不是您弄湿的?” 杜若垂着头,注视着那一瘫水渍。 难道,这是沈芳洲留下的? 脚印都干了,水渍却留着,那家伙难道穿着湿衣服在床边站了半宿? 杜若越想越奇怪,翠莺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毕竟,人家夫妻的床帏之事,她一个当丫环的本就不应该打听。 不过就是二人情如姐妹,她才打趣几句。 杜若套好衣服和靴子站起身:“千岁人呢?” “一早就去接受朝臣了,现在估计都快要结束了。”翠莹取过梳子,帮她梳理着长发,“今晚皇上要在大殿设宴,等明天春猎就正式开始了。对了……刚刚长公主身边的宫女过来,说是让您不用担心,殿下一切安好。” 第373章 长的像千岁一样俊俏的侍卫 杜若点点头,翠莺就接着和她八卦。 “奴婢和那位宫女姐姐聊了几句,您猜她说什么……说他们随行的一个侍卫长的得千岁一样俊俏。奴婢才不信,这天下哪还有像千岁一样好看的男人。” 因为长公主的车子一直在皇辇后面,翠莺经常跟着杜若到长公主那里走动。 一来二去,长公主那位随侍的宫女与她很混得很熟。 年轻的小姑娘们在一起讨论的话题,也不过就是眼下流行什么样的衣服首饰款式,哪位世子性格好,哪家有个长得俊俏的侍卫之类。 杜若故意逗她:“看你这么喜欢千岁,不如我让千岁收了你做小?” 翠莹吓得小脸发白,忙不迭地摆手:“奴婢可没有睨窥千岁之心!” 更何况,对方可是九千岁沈芳洲,哪怕是现在到千岁府多日,男人脸一沉翠莺都要哆嗦,那样的男人打死她也不敢亲近。 “我是逗你的!”杜若笑着站起身,“走吧,咱们也去看看,那个长得像千岁一样俊俏的侍卫。” 且不说翠莺有没有这个心思,以她身为现代人的作风,自然也是不会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爱的男人。 “小姐!”翠莺忙着拉住她的胳膊,“当着千岁您可别提这个,这个侍卫就是上次……偷看您那个,要是千岁知道奴婢说的这些,非把奴婢撕了不可。” “知道了。”杜若扬扬下巴,“去吧,把我的药箱带上。” “您不吃点东西?” “一会儿就要晚宴,留着肚子去吃烤肉。” “奴婢也能去吗?” “要不然呢,你要去和俊俏小侍卫约会?” “小姐!” ……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出来,骑马赶往长公主所住的别院。 身后除四位亲随侍卫之外,还有十几位禁军。 阳光晴好,长公主笑容满面地坐在一只竹榻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和嬷嬷、宫女打叶子牌消遣,看得出来精神状态不错。 看到杜若,几人忙着收了牌,送上点心和茶水来。 杜若仔细为老人家诊治一番,确定没有因为这次雨水受到影响才放下心来。 “殿下恢复得很好,针疗从今儿起就免了,药还要再吃上几天。” 长公主向她道了谢,人就向老嬷嬷摆摆手。 “快去,把本宫要你准备的东西取来。” 老嬷嬷亲自起身,片刻回来,手里捧着一只沉甸甸的长方木匣放到桌上。 长公主翻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柄造型精巧的牛角细弓。 “夫人看看,这弓如何?” 杜若接到手中,仔细查看。 这些天翠莺天天练习骑射,她练习飞刀之余也跟着练习过。 沈芳洲看她感兴趣,偶尔也会亲自讲解,因此她对弓的了解也是不少。 这把弓弓身上有机簧装置,造型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反曲弓。 比起普通的弓更轻便更精巧,拉起来可以更省力,连她都是没怎么费力气就轻易拉开。 “做工精巧,比起普通弓箭轻便,弓身大小更适合女子骑射所用。” “如何?”长公主撑着嬷嬷的胳膊站起身,“本宫就说,夫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暖室花朵。既然夫人喜欢,这把弓就送给夫人。” 第374章 燕归 “这……这怎么行!”杜若忙着将弓递回去,“公主殿下珍爱之物,杜若怎么能夺爱?” 长公主接弓在手,手指轻抚着弓身,如同抚着流逝的青春年华。 许久,她重新抬起脸。 “现在,本宫老了,马都骑不了了,这弓留着也是压箱底,这把弓本宫用了多年,希望它能有一个合适的新主人。”长公主两手将弓捧过来,送到杜若面前,“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对方诚气诚恳,她若不收反倒显得矫情。 杜若伸过两手郑重接过长公主手中的弓:“杜若一定好好使用。” 一旁,老嬷嬷笑着捧过装着箭的箭囊,翠莺忙着接到手里。 “夫人试试这个弦的长短,本宫再教你如何调整。” “好!” 杜若从箭囊中取过一只箭矢,抬手搭箭上弦。 瞄准一处无人的树干,她开指松弦。 嗖! 箭矢脱弦而去,深深地刺入树干中。 “夫人好箭法!” 宫女们拍手称赞,杜若只是笑着摇摇头,长公主伸过手指指点着弓身上的机关,教她如何调整弓弦松紧。 “还不帮夫人把箭矢收回来?”老嬷嬷笑着吩咐。 不远处的廊道里,燕归早就看到杜若,一直在观察着她,听着她与公主殿下说话,心中就在计划着该如何与她说上话。 听到这句,他答应一声,利落地跳下台阶,伸手拨下树干的箭,捧在手里向杜若等人的方向走过来。 杜若原本还在研究弓身上调整弦的机关,身侧翠莺轻轻碰碰她的胳膊,低声耳语:“夫人快看,就是他!” 心知她说的就是那个“长得像九千岁一样俊俏的侍卫”,杜若含笑抬起脸,看向捧箭过来的侍卫。 看清对方的长相,杜若顿时笑容一僵。 燕……归?! 燕归因为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一直垂着脸没看她,并没有注意到杜若的异样。 走上前来,他两手捧起长箭弯下身,语气是下人似地恭敬:“夫人,请收箭!” 杜若回过神来,伸过右手接过箭矢:“有劳。” 这一路上,燕归也没少向大家打听杜若的事情,知道她与传说中的不同,并没有什么架子,尤其是医术高超,为人也是温和可亲。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这是第一次他真正与她说话。 身为上位者,谁会向一个侍卫道谢。 燕归听到耳中,也是微微一惊,心下顿时一阵欢喜。 这位千岁夫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微微抬起脸,他含笑向杜若一拱手,客套道:“夫人客气,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借着他抬起脸的机会,杜若又仔细看看男人的脸。 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没错,是他。 杜若心头,顿时升起无数疑问。 燕归身为青帮帮主,怎么会出现在长公主的侍卫之中,他故意混到春猎队伍之中是为了什么? 难道也与月知国的事情有关,漫画中可是记载,青帮从未参与政事的。 或者…… 记得之前韩景儒说过,燕归此行是为了寻找一位故人。 难道说他要找的人也在春猎的队伍之中? 她还在思索,不远处叶闻笛已经笑着走过来,身侧还跟着几个人,为首一位正是当朝太后叶紫淑。 第375章 本宫就那么不讨夫人喜欢吗 杜若收起弓,客气地向叶紫淑福了福身:“见过太后!” 叶紫淑回她一笑,又向长公主见了礼,“听闻姑母身子欠安,本宫特意过来看看,殿下可大好了?” 相比起杜若,长公主对这位亲上加亲的侄媳妇态度显得有些冷淡:“让太后操心了。” 杜若的目光再次掠过站在一旁燕归的脸,“千岁还交待杜若一些事务,杜若先走一步。” “怎么见了本宫就要走?”叶紫淑笑吟吟上前一步,语气调侃,“本宫就那么不讨夫人喜欢吗?” 杜若只当听不出对方的嘲讽,笑道:“太后言重了,杜若只是有事而已。” 叶紫淑还要再说什么,长公主的声音及时响起,“既然夫人有事,那本宫就不多留你了,容儿(老嬷嬷的闺名),你送夫人出去。” “是!”老嬷嬷答应一声,笑着抬起右臂,“夫人,请!” 长公主毕竟是长辈,她已经发话,叶紫淑也不好再说什么。 杜若带着翠莺出来,行到回廊转角,她装出整理衣裙的样子转过脸,刚好对上燕归向她看过来的视线。 燕归迅速低下头,向她远远欠欠身子行礼,一副侍卫的恭敬表情。 杜若收回目光,眉就微微皱起。 之前,沈芳洲调查燕归的时候,她还只当对方是无中生有的吃飞醋,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按照她眼下了解的情况,沈芳洲与燕归应该是已经多年未见,暂时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他明显已经对燕归有所警觉,一旦对方再露出马脚,以沈芳洲的敏锐一定会觉出异样。 燕归啊燕归,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混进春猎,到底是为什么呢? …… …… 院内。 叶紫淑亲昵地扶住长公主的胳膊,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姑母也真是的,似您这般年纪,怎么还要舟车劳顿的过来,万一有什么闪失,让本宫这些当小辈的怎么办? “本宫是老了,但是还没到连门都出不了的地步。”长公主以袖掩口打个哈欠,“本宫有些倦了。” 老嬷嬷和宫女忙着行过来,一左一右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向内室去休息。 “您看看她?”叶紫淑一脸不悦地皱起眉,“每次都是这样,次次都要本宫这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叶闻笛一笑,“她就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泽儿还好吗?” 听他提到儿子,叶紫淑露出笑容:“难得出宫一次,玩得倒是开心,能吃能睡的,只是这几天贪玩,耽误了一些功课。原本想带他过来给您看看,又担心姑母病着嫌吵。” “小孩子吗在所难免,慢慢来不必操之过急。”叶闻笛看看左右,“太后请到书房坐吧!” 两人一起走进书房,叶闻笛顺手关了房门,燕归也重新回到自己值守的地方。 “先生。”鹿儿凑到他身侧,“刚刚那样的机会,您怎么不想办法和夫人多说几句话,也好给夫人留下些深刻的印象。” “耳目众多,只怕引人生疑,现在不是好时机,再等等。”燕归道。 第376章 我们的事情 “之前路上您就说再等等,现在到了猎场,还要再等等。”鹿儿一脸着急,“等等等,都等了这么久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都要憋死了。” “你这个性子也该好好磨一磨。”燕归无奈地看他一眼,“明日春猎正式开始,我已经和其他人换好班次,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猎场,我会找机会的。” 鹿儿露出笑脸:“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千岁夫人的性子我倒是喜欢的很,要是她是先生找的人就好了。” 燕归含笑点头,见到其他人过来,二人忙着分开继续值守。 燕归站在廊道边,眼前再次闪过杜若的脸。 女孩子的长相,与他记忆中娘亲的模样有七八分神似,直觉告诉燕归,她一定就是他要找的人! 目光再次落在对面的书房,燕归的眉又缓缓皱紧。 因为调查杜若,对京城和朝中的事情,他当然也是查过不少。 以前朝中是沈芳洲、叶氏、右相三足鼎立,现在沈芳洲与杜家联姻,势力更加壮大,叶氏方面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最近,修罗门又频繁在京城活动,只怕也是另有所图。 之前杜若遇刺之事,很有可能与修罗门和叶氏之间有关系,甚至有可能修罗门与叶氏在暗中合作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他难免有些替杜若担心。 这孩子从小长在富贵之家,从未习过武,万一到时候有什么闪失…… 不行! 他一定要仔细查清楚叶氏方面有什么动向,到时候也好向她传风报信。 看看左右无人注意,燕归向鹿儿做个眼色。 “你好好盯着,我去净个手。” 鹿儿会意点头,燕归向熟悉的侍卫打个招呼,装模做样地行向后院。 来到拐角附近见无人注意,他身形轻晃人就藏到竹林后面,一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书房侧窗外,屏息凝听。 书房内。 叶闻笛接过叶紫淑递过来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此次春猎只怕是凶险非常,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和泽儿的安全。” “您放心吧,我有分寸。”叶紫淑坐到椅子上,“姑母也真是的,对那个杜若倒是比对我还亲,每次看到我总要甩些脸色,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得罪她了。” “杜若毕竟是救过她两次,感激之情总是有的。至于对你……”叶闻笛笑着摇摇头,“她就是那个性子,你不用管她。” “她……”叶紫淑扬起眉,向叶闻笛的方向倾过身,“她不会是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吧?” “怎么可能!”叶闻笛摆摆手,一脸笃定,“那件事情的知情者,早已经入了土。现在只有你我和紫辰知道,咱们三个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 燕归缩在窗外的竹枝后面,将二人的对话听到耳中,心下越发生出几分疑惑。 二人对话之间,叶闻笛一直称呼叶紫淑为“你”。 叶紫淑贵为太后,就算是叶闻笛是她的叔父,与她说话的态度似乎也有点太过随便了些。 叶紫淑所说的“我们的事情”又是什么事呢? 第377章 夜宴 当晚的夜宴,设在夏宫祈天殿。 因为此番客来众多,大殿内安置不下,若是分殿内外设席,便要有藩王或者使臣团排到殿外,难免让人生出厚此薄彼之感,沈芳洲干脆下令将晚宴设在殿外的广场上。 皇上与太后、沈芳洲等人的位置都设在台阶之上,以示尊贵高低。 黄昏时分,一切备齐。 广场之上,长明灯摇曳火光,几堆篝火驱散草原上的寒气,又平添几分围猎的气氛。 文武大臣并各种藩王使臣都是提前赶到,太后也带着二皇子楚南泽来到大殿的时候,台阶上的两张桌子依旧空着。 大家互相看看都有几分疑惑,沈芳洲这个人一向是十分准时,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人? 众人还在疑惑之时,就听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宣唱。 “皇上驾到!” “九千岁和夫人驾到!” …… 两队宫人从大殿台阶一侧的廊道里鱼贯而入,在台阶两翼分开。 片刻,三道人影就出现在众人眼中。 幼帝楚南睿走在前面,身后一左一右跟着沈芳洲与杜若。 三个人都是盛装出席,小家伙一身明黄龙袍,披着玄色绣金色龙纹的薄敞。 沈芳洲与杜若都是玄色礼服,沈芳洲是金色蟒纹,杜若则是一品诰命的金色雀纹。 男人俊美不乏矜贵,女人明艳不失淑雅。 小家伙一手扶袍,走得不急不慢,有板有眼,那姿态竟然很有几分天子的威严。 三人在台阶上站定,台下众人皆伏首于地。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也不得不拉着儿子站起身,向楚南睿和沈芳洲行礼。 她是太后,他的儿子却只是一个皇子,尽管封过王号,却也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实质爵位的亲王而已,哪里比得上楚南睿的尊贵,正式场合依旧要叩拜行礼。 “众卿平身。”楚南睿淡淡地扫一眼母亲和弟弟,“皇弟也起来吧!” 这几天来他与杜若朝夕相处,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皇婶婶已经添补上他缺乏的那一份母爱。 与杜若之间的感情有了回应,他对太后的那一份期待自然也就减弱许多。 叶紫淑分明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家伙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显有些疏远。 尽管对这个所谓的“儿子”她并没有感情,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会愿意他和杜若等人走得太近。 “皇上。”叶紫淑故意做出母亲的温柔姿态,主动向楚南睿示好,“今晚本宫与您同席如何?” 楚南睿有些意外地转过脸,眼睛里明显地亮了一下。 叶紫淑越发笑得温柔,上前一步就要来牵他的小手。 哼! 你们对他再好,他也是本宫的“儿子”。 楚南睿看看叶紫淑,又转脸看向杜若,杜若眨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上一次夜宴,叶紫淑故意针对小家伙。 这一次,杜若根本就不打算再给叶紫淑伤害小家伙的机会,来夜宴的路上,她就已经主动“请求”,说是皇上桌上的饭更好吃,她要与楚南睿同桌吃饭。 小家伙哪会知道她真正的想法,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满口答应,杜若还郑重地伸出小手指,与小家伙拉勾为誓。 第378章 哪想到最后难堪的是自己 一想到皇婶婶不和自己同桌,就吃不到最好的菜,小家伙顿时一阵不忍。 皇婶婶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出尔反尔,让皇婶婶伤心呢? “多谢母后,只是朕已经答应皇婶婶要与她同桌吃饭,下次再和母后同桌吧!” “命妇以为太后肯定要照顾二皇子,所以主动向皇上请缨。”杜若嫣然一笑,“太后不介意吧?” 叶紫淑原本以为,小家伙会激动地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将杜若和沈芳洲晒到一边,哪想到…… 那孩子竟然拒绝了她! 原本是想显示自己在小皇帝面前的威信,哪想到最后难堪的是自己。 叶紫淑伸过来的右手僵在半空,恨得牙酸却只能装出笑容。 “那就有劳夫人。” 杜若弯下身来,牵住小家伙的手掌。 “皇上,我们入席吧?” “好!” 小家伙转脸向她一笑,顺手反握住她的手掌,牵着杜若一起坐到主桌前,沈芳洲淡淡走过来,挑袍坐到小家伙左手边。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将楚南睿护在中间。 “晚宴开始。” 小家伙嫩声嫩气地宣布之后,夜宴正式开始。 酒菜上桌,烤好的野味也分割好,最先送到台阶上楚南睿和太后等人的桌子上。 “来,母后给泽儿夹块肉。” 示好不成,叶紫淑故意与儿子亲近,将肉喂到儿子嘴边,她侧眸看过去,想要看到小家伙难受的表情。 桌前,杜若不知道与楚南睿耳语一句什么,小家伙歪着头笑得正欢,根本就没看她。 心下气结,叶紫淑筷子一松,一块鹿肉正掉在楚南泽腿上。 “啊!”楚南泽惊呼一声从她怀里跳出来,“你想烫死我,本王的新衣服都被弄脏了!” 从小被宠坏的孩子,毫不客气地对着叶紫淑吼叫着。 “母后不是故意的。” “一块肉都夹不好,笨死了!” …… “放肆!” 幼帝楚南睿的声音响起,声音虽稚嫩,却透着几分威严。 一嗓子,全场都安静下来。 “南泽!”小家伙站直身,抬手指住楚南泽,“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能这样和母后说话?” 自幼被太傅和沈芳洲教导,楚南睿自然是更加懂事,做儿子的对母后如此无礼,这自然是不对的。 “你管我?!” 楚南泽正在气头上,根本没顾得上什么尊卑,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位皇兄虽然只比他长一岁,却是当今天子。 楚南睿也站起身来,小脸沉着,语气深沉。 “朕是天子,也是皇兄,当然能管你!” 一个是孩童般的无礼取闹,一个是义正言辞的天子威仪,两个孩子高下立判。 “泽儿!”叶紫淑也知道儿子说错话,忙着拉住他的胳膊,“泽儿一时失言,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国舅身在刑部,精通律法。”沈芳洲淡淡开口,“本王请问国舅,身为亲王以下犯上,冒犯天子,该当何罪?” 楚南睿是个孩子,可是他也是皇帝。 这种事若不追究,那就是孩子的无心之语。 若真要追究,那就是以下犯上的罪过。 沈芳洲一向是睚呲必报的人,太后主动将小辫子送到他手上,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第379章 字字如刀 “这……”台阶下,叶紫辰陪着笑站起身,“亲王他还只是个孩子,千岁有些言重了吧?” “是啊!”太后叶紫淑也陪着笑脸,“千岁您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 咚! 沈芳洲摞下酒杯,凤眸微抬,字字如刀。 “皇帝威言,二位竟然如此轻视,怪不得亲王口出狂言,原来太后和国舅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叶紫辰和叶紫淑兄妹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二人还在思考着如何补救之时,沈芳洲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先帝临终时,不仅将皇上托付于本王,也曾托本王代为照看亲王和几位公主。亲王殿下也是先帝的儿子,如果太后教不好……”沈芳洲侧眸,目光凌厉地落在太后脸上,“本王可以找适合的人来教他。” 叶紫淑的心脏顿时一哆嗦。 沈芳洲这句可不是开玩笑,先帝临终前确实是说过这话的。 天子之言便是圣旨,如果沈芳洲真的用这个借口将儿子从她身边抢走…… “千岁放心,本宫会好好教育他。”叶紫淑垂眸,扫一眼儿子娇嫩的小脸,暗暗咬了咬牙,抬起右手,一计耳光扇在儿子脸上,“混帐东西,还不跪下向皇上告罪求饶?!” 楚南泽根本就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疼爱自己的母后刚刚还在护着自己,怎么就突然就翻了脸? 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他忍不住疼,哇得一声哭出声来,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母后……干吗打我?!” 台下,不知道多少文武大臣暗暗摇头。 几个藩王看在眼里,也是直皱眉头。 这样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叶氏还想要让他做皇帝,这江山社稷真要交到这位手里,以后大楚天下还保得住吗? 长公主坐在席上,半眯着眼睛看着一切,只是冷冷一笑。 见儿子不但不知道告罪求饶,还在那里哭,太后叶紫淑也是气得脸色发青,抬手又是一巴掌。 刚刚一掌是给沈芳洲做样子,还有所保留,这一掌却是真正的恨铁不成钢。 “还不快去?!” 楚南泽重重一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扫一眼母后冷厉的脸色,他这才意识到这一次不是自己哭闹撒泼就能解决。 四脚齐动,爬跪到楚南睿面前,他结结巴巴带着哭腔开口。 “臣……臣弟错了,请皇上饶了臣弟……臣弟好疼啊,呜——” 楚南睿原本就是想教训弟弟两句,见他两次挨打,当哥哥的自然是心头不忍。 退后一步,他想要绕过桌子来扶弟弟,沈芳洲抬起手臂悄悄扶住他的小腿。 感觉到他的动作,楚南睿迅速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一声,重新拿出皇帝的威言表情。 “皇弟知错就好,下次不许再对太后不敬!” “多谢皇上!”叶紫淑急行两步,从地上拉起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儿子,“还不谢谢皇上?” 楚南泽抬手用袖子抹一把脸:“多谢皇……皇兄!” 沈芳洲扫一眼面前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脸还肿着的孩子,厌恶地扬眉:“夜宴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太后还是带亲王去整理一下仪容吧!” 第380章 380. 勇者的挑衅 “本宫先失陪!”叶紫淑强压着心头的怒与恨,保持着太后的仪容姿态向众人笑着点点头,用力牵着儿子,一路连拖带拽要离开大殿。 沈芳洲右手抬起,高举起手中酒杯。 “这一杯,敬天子!” “臣恭敬皇上!” “吾皇千秋!” …… 台下,众人皆附和着举杯。 杜若悄悄将装着果子露的杯子向楚南睿推了推,小家伙郑重地两手持起杯子,向众人回礼。 “众卿同饮!” 夜宴便在这一杯酒之后回复平静。 看似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让所有楚氏一族、文武百官们更加在心里看清两个孩子的差距。 将来是谁更适合做这个大楚天子,结果早已经是一言而喻。 那些原本便有些在叶氏和沈芳洲之间摇摆的大臣们,不少人的天平都开始向着沈芳洲倾斜。 叶紫辰捏着酒杯,一口灌下杯中酒,只觉得今晚的酒水格外地苦涩呛喉。 坐在月知国使臣席上的布日德,与神女巫女交换一个眼色,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冷笑。 对于他们和其他属国来说,大楚未来的继承者,自然是越无用越好。 沈芳洲拍拍两手,鼓声起,赤膊的男性武者走上前来,随着鼓声表演摔跤助兴。 所谓春猎,当然不是真的为大家打猎游乐。 当初皇室设立这个规则,一是为了让子孙后代都不要忘记骑射的技巧,二来也是想要借用这个机会向众藩王和属国展示自己的军事实力。 因此,春猎晚宴的助兴节目,也大多都是摔跤舞剑之类的相关项目。 武者表演完毕,大家击掌叫好,楚南睿抬抬小手。 “赏!” “皇上有赏!” 太监取出准备好的赏金准备行赏,台阶下已经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 “这也叫摔跤?” 众人的目光顿时移过来,落在月知国使臣团的众人身上。 几位表演摔跤的武者都是转过脸,为首一位皱眉喝问:“贵使这是何意?” “真正的摔跤还要看我们草原上的汗子,你们这些人要是在我们月知国的摔中奖场上,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了!” “他们懂什么叫摔跤吗?” …… 几个月知国使者你一句我一句地嘲讽着。 这么明显的挑衅和蔑视,众武者自然是心下不甘。 “耍什么嘴皮子功夫,有种下来过几招?” “就是,有种咱们场上见真章。” …… “好,我来陪你们走几招。” 坐在月知王子布日德身边的扎图,摞下酒碗站起身。 他是大王子布日德的干将,力大无比,在草原上也一向很有威望。 这家伙个子足有将近两米,这么寒的天气却只是套着一件皮甲,露在外面的粗壮的手臂肌肉虬扎,缓缓起身便如同站起一尊黑塔。 那样的块头,也只有云猛能与之相拼。 众武者看到他的身形,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摔跤这项竞技手段,靠得可不光是技巧,身形和力气也是重要的一环。 只看一眼就知道扎图必然是一位强敌,占据着明显的优势。 只是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们退缩。 毕竟,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本人,还有大楚的尊严。 “我来!” 为首的武者上前一步,站到扎图面前。 扎图轻蔑地扫一眼他,大笑着挥挥如蒲团般的大手。 “我看,你们还是一起来吧,省得浪费老子的时间。” 武者气得脸色一红,皱着眉就要冲过来。 “慢着!” 台阶上,杜若的声音清亮响起。 第381章 赌 漫画中的这场春猎,扎图也在。 与他对战的这位是禁军先锋官沈沉石的儿子沈庆,个子虽然比他矮上一头,摔跤技巧却非常高超。 扎图凭着自己的身高和体重优势,并没有将沈庆放在眼里,结果在场上被沈庆摔倒。 恼羞成怒的扎图在第二局摔跤时,无视摔跤的规则,玩阴招将沈庆摔倒,当着所有人的面折断沈庆的脊柱。 沈庆当场身亡,扎图却狂傲地宣称自己只是一时失手。 几位摔跤武者气不过下场,却都不是他的对手,皆被扎图所伤,后来是沈芳洲亲处出手折断他的两臂。 看漫画时,沈庆只是一个漫画中作者推动剧情的纸片人。 但是现在,杜若人就在现场。 那个站在台阶下的少年人,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十几岁的青春年华,她如何也不忍心对方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 杜若突然开口,这是包括沈芳洲也没有想到的。 沈芳洲之所以安排沈庆出场,自然也有他的目的。 他心中很清楚,这一次春猎,月知国肯定会各种闹事,选择沈庆出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个少年年纪不大,却是一把摔跤好手,整个禁军大营中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 对沈庆,沈芳洲是有信心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杜若身上。 “如果杜若没有认错的话,您应该就是草原第一大力士扎图对吗?” 听杜若说出自己的名字,扎图越发得意:“不错,在下不光是草原第一大力士,也是摔遍草原无敌手的草原第一勇士。” “久仰勇士大名。”杜若淡淡一笑,“阁下是月知贵使,此番前来春猎就是游玩,若是我大楚武者不小心伤到贵使,岂不是影响贵使游乐的心情?” “就凭他?!”扎图冷冷斜一眼沈庆,“恐怕还伤不了我!” “贵使既然有大力士之名,相信一定能单手擎千斤。”杜若抬手向不远处的石像一指,“贵使可移得动这石像吗?” 扎图侧眸,扫一眼杜若所指的石像。 那是大殿广场正中,雕刻着大楚开国帝王的石像。 石像足有两人多高,下方还有一块方形巨石为基座,只怕超过二千斤,他怎么可能移得动? “这……”扎图撇撇嘴,“夫人这是强人所难。” “这么说,这石像你移不动?” “这石像没人能移动。” “如果这石像没人能移动,它怎么会在这里?” 扎图张了张嘴,气得想骂人,却也只能忍着。 毕竟,对方是沈芳洲的妻子,身份尊贵,而他的中原话原本就不好,自然是说不过杜若的。 神女巫云站起身,“这石像重逾千斤,当初移动之时,只怕需要十几头牛才能拉动,只凭扎图一人之力当然是不可能移动的。我敢说,但凡大楚国人能举起来的东西,我草原勇士都举得起来。” “既然如此……”杜若捧着刚倒的热茶站起身,缓步迈下台阶,将茶杯里的水洒在地上,茶杯倒扣在洒过水,平滑如镜的水磨青石板上,“杜若就与神女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这只杯子!”杜若抬手向地上的茶杯一指,“我赌你的草原第一勇士,拿不动这只杯子!” 第382章 你拿什么和本王赌 “哈——” 不光是扎图和月知国的几位武士,连布日德都跟着大笑出声。 之前在皇宫宴会上,他们也曾见识过杜若的手段,知道这个女人不光貌美,而且胆识心智过人。 但是…… 一只杯子? 不要说是草原第一勇士,就是一个三岁孩子都拿得动。 这位千岁夫人这次可实在是有失水准。 巫云没有笑,她看了看地上的杯子,再看看杜若的表情,心中就猜到这件事情一定是另有玄机。 大楚的文臣武将、各种藩王也都没有笑,大家都是盯着那只杯子,想要知道杜若这次的用意何在。 侍立在外围的鹿儿轻轻碰碰燕归的胳膊,压着嗓子询问:“先生,夫人这是玩什么呀?” 燕归轻轻摇头,以他的心智当然能猜到杜若绝不是开玩笑,只是连聪慧如他也想不通,她到底用意何在。 “难得夫人如此雅兴,本王也跟着玩儿一把。”台阶上,沈芳洲笑着开口,“如果扎图能拿得起这只杯子,本王就把野马甸送给月知。” 野马甸是月知与大楚交际处的一片丰美草场,那里是野马群的栖息地。 两国为了这块土地,不知道打了多少仗。 当时还是少年将军的沈烈挂帅西征,一举将月知众部逼退到草原深处三百里,这块地才正式归入大楚的领地。 这些年来,这块草甸子不知道为大楚提供了多少宝马良驹。 沈芳洲竟然拿它来打赌?! 这一次,不要说是巫云动容,连大楚这边的大臣们也都是为之变色。 “千岁!”一位老臣站起身来,“野马甸可是我大楚军马提供重地,切不可儿戏啊!” “放肆!”沈芳洲冷哼,“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千岁,此事事关重大,您三思啊!” “千岁……” 又有几个大臣相继站起身。 “全部拖出去!”沈芳洲懒洋洋地挥挥手。 几个禁军冲过来,毫不客气地将几个直言的大臣拖出大殿。 这几位也真是忠心耿直,一路被拖向殿外,还在呼喊。 “千岁三思,千岁……万万不可啊……” “千岁……” 剩下的大臣们,都是沉默着没有人再敢出声。 沈芳洲扫一眼众人,视线落在布日德身上。 “王子殿下,要不要也赌一把?” 布日德询问地看向巫云。 对方已经将野马甸都作为赌注,如果布日德真的要赌,自然就要拿出足以与野马甸相匹配的赌注。 布日德当然是希望把野马甸赢回来,可是万一输了呢?! “千岁果然是好大的手笔。”巫云一笑,“若我月知可汗在场,肯定要与您赌一把的。” 尽管不愿意认这个怂,但是眼下这个局面,却也是不认不行的。 毕竟,他们没有那个胆色,也没有那样的权利。 沈芳洲眯眸一笑:“这么说,这一局就是我家夫人赢了?” “哼!”扎图走上前来,“在下愿意与千岁赌这一局。” “你?”沈芳洲轻蔑地扫他一眼,“你拿什么和本王赌?” 扎图抬手拍在胸口,“我赌这条命!” 第383章 两个男人 “扎图!”布日德低喝出声,“不得对千岁无礼。” 他虽然不聪明,却也不是愚货。 对方如果不是有必胜的把握,怎么可能把野马甸这样的赌注都压上? “哼!”扎图冷哼一声,大步走上前来,“我偏不信这个邪!” 变下身,他伸臂去拿茶杯。 “等等!”杜若笑吟吟开口,“我要提醒这位勇士一句,如果您把杯子弄破弄坏,也算输!” 扎图没有理会,大手抓住杯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他的手掌。 扎图随意地轻轻一拿,杯子纹丝不动。 他手上加了几分力量,杯子依旧未动,他的手却从杯子光滑的瓷壁上滑开。 扎图不甘心地在手心吐了一口吐沫,再次抓住地上的茶杯。 不行。 再试,还是不行。 杯子太小,杯壁光滑无比,他又担心杯子弄破,满身的力气都使不上,最后他干脆坐到地上,折腾半天结果依旧。 这位草原第一勇士,累得气喘吁吁,满脑门都是汗,却依旧没有移动那杯子半分。 所有人目瞪口呆,那些原本还对杜若心存疑惑的人们,此刻也都是彻底服了气。 扎图气恼地站起身,抹一把额上的汗。 “这个杯子有一问题,一定有问题!” 杜若走上前来,优雅地抚裙蹲下身,两手轻轻扶住茶杯。 将杯子向青石边沿不平整的地方平移少许,她不废吹灰之力就将茶杯捏起来。 向大家显示一下自己手中的杯子,杜若指尖在茶杯上扣了扣,骨瓷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响。 “勇士多虑,这不过就是普通的杯子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你这是巫术……巫术!”扎图指着她的脸,大吼,“你是妖怪,妖怪!” 杜若淡淡抬起美眸:“勇士,愿赌服输!” 这样回击月知国的机会,众人当然不会放过。 “什么大力士,一个杯子都拿不起来。” “是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草原勇士!” …… 扎图听着那些刺耳的嘲讽和笑声,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扎图猛地抬起脸看向杜若,一对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杀意,“我杀了你这个妖孽!” 说话间,他右手握拳猛地挥出。 偌大的拳头,带着风狠狠地击向杜若胸口。 反正这一局也是输了,就算死,他也要拖这个女人给他垫背。 “小姐!” “夫人!” “扎图?!” ……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半空中衣袂掠过,两道人影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从不同的方向向杜若冲过来。 沈芳洲一把拉住杜若的胳膊,将她拖到自己怀里,避过扎图的拳风。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冲过来,如一道闪电,笔直地撞在扎图身上。 嘭! 人们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扎图已经侧飞出去,撞翻两张桌子,杯盘碗盏四下飞溅,几个使臣团的随侍人员也都被他撞开,男人铁塔一样的身体重重地摔在火堆边的青石地板上。 他试着挣扎一下,没有坐起来,喉咙里咕噜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胸口处明显塌陷进去一块,不用猜也知道。 对方这一撞,已经硬生生撞断他的肋骨。 杜若在沈芳洲怀里转过脸,只见不远处一人微倾着身,背对着她和沈芳洲的方向,右手的侍卫弯刀正指在扎图的咽喉。 那人身上套着禁军侍卫的衣服,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也向她关切地转过脸。 四目相对,杜若猛地瞪大眼睛。 那是…… 燕归! 第384章 384. 一句道歉就行了 世界在一瞬间的惊乱之后,重新恢复平静。 “小若!” “夫人!” “皇婶婶!” …… 众人纷纷起身,冲到杜若身侧。 小皇帝楚南睿也提着袍子小跑着冲下台阶,挤进人群,关切地扶住杜若的胳膊。 “皇婶婶,您没事吧?” “没事!”杜若回他一笑,环视众一眼,“大家不必担心。” 月知国王子布日德和神女巫女也是快步走过来,一脸歉意地站到沈芳洲与杜若面前。 “手下惊吓到夫人,布日德向夫人郑重道歉!” “道歉?”楚南睿气得小脸通红,“你的人差点杀掉皇婶婶,一句道歉就行了?” 沈庆等人早已经冲过来,将扎图拖过来扔在布日德脚下。 燕归看杜若没事,放下心来,不露痕迹地退到众人身后。 扎图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不想让布日德为难,他强忍着伤痛坐直身子。 “这局是我输了,这条命我给你!” 强忍着伤痛抬起右手,拨出腰刀,扎图挥手准备刺向自己的咽喉。 当! 沈芳洲上前一步,一脚踩住他的右手,稍一用力,扎图的手臂就被他脚碎。 “想死?!”男人右足用力,只听得一声脆响,扎图的手臂就被他踩碎,他依旧没有抬起脚,只是轻轻地碾着鹿皮华靴的靴底,“可惜,本王不许!” 哪怕是扎图这样铁打的汉子,也是疼得汗若雨下,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杜若拉过楚南睿,将小家伙护在怀里,挡住他的眼睛和耳朵。 收回足尖,沈芳洲缓缓扫过在场一众使臣的脸,最后落在布日德脸上。 “愿赌服输,扎图输了这一局,他的命就是本王的,王子殿下和神女可有异议?” “这……”布日德求助地看向巫云。 布日德心下也怪扎图冲动鲁莽,可是这毕竟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亲卫,布日德当然也希望能够保住扎图的姓命。 巫云是草原神女,更是他的军师,或者她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巫云上前一步,语气淡漠。 “扎图对夫人行凶,罪不可恕,请千岁随意处置!” 巫云早就提醒过众人,此番春猎不要节外生枝,以免耽误大事。 扎图做出这种冲动之事,巫云也是非常气愤,恨不得亲手将他剁成肉酱。 为了平息此事,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扎图。 布日德侧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巫云。 请沈芳洲随意处置,这就不等于让扎图去死吗? 那可是草原第一勇士,跟随他多年的兄弟! “很好!”沈芳洲的目光扫过巫云,落在布日德脸上,“既然神女也这么说,那本王就不客气了。沈九!” “在!” 沈九高声应道。 “传太医,为这位草原勇士好好治疗,然后……”沈芳洲的声音淡漠得没有语气,“他的手筋脚筋,抹上蜂蜜和牛油挂到宫门外的旗杆上……喂鹰!” 哪怕是早已经视死如归的扎图,在听到“喂鹰”这两个字时,也是不寒而栗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385章 385. 我陪你 “沈芳洲,你这个……” 他破口要骂,沈九抬腿一脚,不客气地踢碎他的下颌。 “带走!” “是!” 几个监察使走过来,像拖麻袋一样将扎图从青石地上拖走。 人们注视着被拖出大殿的扎图,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 他们已经听过太多沈芳洲的传言,但是真正见识到还是第一次。 所谓的好好治疗,自然就是不想让扎图死,抹上蜂蜜和牛油,活生生被鹰啄食,这是绝对痛苦,又充满侮辱的死法,尤其是对一向视鹰为圣物的草原人。 沈芳洲转过脸,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缩在最后的燕归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燕归无奈,只好走到前面:“回千岁,小人名叫李小凡。” “李小凡?”沈芳洲似乎是很轻地笑了笑,“依本王看,你的身手可是很不凡啊!” “千岁过奖。”燕归垂着脸,“小人自幼随家父习武,没什么天份,不过就是下了些功夫苦练而已。” “哦!”沈芳洲轻轻点头,“刚刚你救护夫人有功,想要什么奖励?” “小人即是侍卫,保护夫人便是小人份内之事,不敢奢求什么奖励。” 杜若听着二人对话,心也是一点点地提起来。 将小皇帝交给崔贵照看,杜若走过来扶住沈芳洲的胳膊,笑吟吟开口:“千岁,他刚刚出手救我,一定要重赏才行。” “没错!”沈芳洲笑着点头,“李小凡救护夫人有功,赏黄金千两,升为一品侍卫。” 燕归恭敬行礼:“小人谢千岁赏赐!” “退下吧!”杜若淡淡挥挥小手,转脸看向长公主和叶闻笛的方向,“多谢公主和叶先生。” 燕归现在是“他们的人”,她当然也要谢一句的。 “夫人客气。”长公主回她一笑,人就从蒲团上站起身,“本宫有些疲惫,向千岁和夫人告罪一声,先行告辞!” 沈芳洲轻轻点头:“来人,护送殿下回去。” 叶闻笛扶住长公主的手臂,带着宫女和侍卫离席而去。 沈芳洲转过身,与杜若一起带着楚南睿回到台阶上。 “夜宴……继续!” 杜若扫一眼远处,长公主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 大家继续喝酒,宴会重新恢复之前的喜庆和热闹,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场中青石地板上的血迹,一点点地凝成暗红色。 一直到沈芳洲起身离席,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各种藩王使臣,无一人敢提前离开。 吩咐沈九送楚南睿回去,沈芳洲抬手屏退下人,与杜若一起迈进二人居住的宫院。 “你们下去吧!”抬手屏退下人,杜若顺手解开身上薄敞的衣带,随手将薄敞丢在客厅的椅背上,“我去泡个澡,你忙你的吧!” 难得有温泉泡,她可不会错过这样享受生活的机会。 沈芳洲没说什么,只是跟在她身后走进通往浴室的回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杜若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干吗?” 沈芳洲语气平静。 “我陪你。” 杜若:…… 第386章 386.不说出来会死 “不是,那个……”杜若脸上有点发热,“我……就是……” 二人已经是夫妻,又互相心有所属。 如果是正常的成年人,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可是…… 对方这么直截了当,她多少还有点不太好意思,更何况他的情况比一般男人更特殊, 沈芳洲上前一步,探臂拥她入怀,手臂收得紧紧的。 “从现在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让你有危险。” 十三年来,这是沈芳洲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若是刚刚再晚一点,若是他没有及时将她拉开…… 他不敢多想! 杜若一怔。 脸贴着他的胸口,耳朵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在胸腔中的共鸣。 男人语气郑重,甚至还透着几分深沉的情绪。 杜若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顿时一阵汗颜。 还以为他是真要和她一起洗澡,她好像…… 想多了! 伸过手臂圈住他的腰,杜若轻轻在他背上抚了抚,抬脸回他一笑。 “放心吧,今天晚上就是一个小意外,而且其实我也有防备,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松开他,她轻推他一把,“要是没事,你就去休息一会儿。” “我们是夫妻,你不用害羞。”沈芳洲淡淡开口,“昨晚是我抱你出来的。” 男人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所有的地方我都看过。 杜若顿时小脸发红。 难道她不知道吗? 不说出来会死! “我……”杜若气恼地将他推开,“你洗吧,我……我突然……不想洗了。” 沈芳洲右手探过来,抓住她的胳膊,顺手轻轻一带就将她扯回自己怀里,不等杜若再挣扎,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迈进浴室。 将她放回地上,沈芳洲抬起右手,捏住她束发的玉簪,轻轻一扯。 长发散落,披散到她的肩头。 将簪子放到桌上的首饰盒里,他自然地将手伸向她的衣带。 杜若后退一步,避过他的手指。 “我……我自己来!”捏住衣带,看他依旧在看着她,杜若皱起眉头,“你……你转过脸去!” 沈芳洲凝眉,触到她慌乱又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终于转过身。 “不许回头!” 杜若迅速扯开外袍的衣带,慌乱地将衣服脱下来丢到架子上。 两人之前其实也有过很亲密的接触,但是这样在他面前脱衣服,她还是头一回。 越急越乱,中衣衣带不小心抽成死扣,她用力拉扯两把反倒将衣带结拉得更紧。 生怕沈芳洲转身,她动念取出一把手术刀,一把将衣带割开。 听到身后异样,沈芳洲疑惑转身。 “怎么了?!” 杜若一惊,中裤还没脱,干脆上前一步,直接跳到浴池里。 水花飞溅,烟雾蒸腾,有水涨进眼泪,酸得她眼泪盈盈。 沈芳洲站在浴池边,看着从水下钻出来,肩膀上还裹着衣带的女孩子,不由地哑然失笑:“夫人要穿着衣服洗澡?” “我愿意!”杜若抹一把脸上的水,故做刁蛮地掩饰自己的慌乱,“不是说一起洗吗,你怎么不脱?” 话音刚落,就见沈芳洲抬起右手,扯开束腰的玉带。 他……真脱啊! 第387章 这种神仙日子谁不喜欢啊 杜若心头一慌,下意识地转过脸。 做过那么多台手术,她什么没见过? 只是眼下的情况不同,这样的气氛和环境,她无法忽略性别。 靠在石壁上,她假装用水清洗着长发,脑子里却在迅速思考着。 他真的是只和她一起洗澡,还是准备要亲热。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男人倒也没什么,可是这样一个沈芳洲,她要如何应付才好? 身侧脚步轻响,杜若下意识地绷紧后背。 装着把手的小竹筒从身后伸过来,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脸。 目光触到沈芳洲穿着靴子的脚,白色的中裤…… 确定他穿着裤子,她暗松口气。 视线中,男人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抬起执着竹筒的右手,对上她的目光,男人轻扬下巴。 “眼睛闭上。” 杜若疑惑扬眉,沈芳洲伸过手掌,帮她把粘在脸上的乱发理开。 “这是温泉水,眼睛会疼的。” “你……你要帮我洗澡?!” 男人邪笑:“夫人似乎有点失望?” “我才没有!”杜若回他一个白眼,将脸转回原来的方向,瞌上睫毛。 沈芳洲移过手臂,小心地将竹筒里的水浇在她的头顶。 温热的泉水顺着发丝淌下来,暖暖地滑过脸颊,杜若放松地靠在池壁上,惬意地长吁口气。 难道历代皇帝都喜欢夏宫,白天骑马打猎,晚上抱美人泡温泉,这种神仙日子谁不喜欢啊? 沈芳洲缓缓向她身上浇着泉水,人还在思考着之前的事情;“我还是想不通。” 杜若疑惑地转过脸:“什么?” “你是如何做过让杯子拿不起来的?” “这个啊……”杜若转过身,趴在被捂暖的玉石池沿上,“你也觉得我用的是妖术吗?” “我不相信有什么神仙妖怪。” “万一,我就是呢?” “如果你真是妖怪……”沈芳洲抬起右手,帮她抹掉额头上淌下来的水珠,“那倒好了。”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妖怪,普通人就伤不了你。” “你不怕?” “你没听说过吗……”沈芳洲自嘲一笑,“神鬼怕恶人!” “你不是恶人!”杜若抬眸看着他,语气郑重,“在我眼里不是。” 他或者手段狠辣,有时候甚至冷漠不尽人情,但是她能感觉到,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有柔软的地方。 只是他一直把那个地方藏着,藏得很深,从不轻易展示给任何人。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这天下,怕也只有她认为他不是恶人。 “也许我真是妖怪呢?”看出他眼底的那一抹阴郁,杜若捉住他的手掌,装模做样地咬了一口,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表情,“说不定,哪天半夜我就会一口一口悄悄吃掉你,骨头都不剩,然后……我就变成你的模样,指掌天下!” 沈芳洲大笑。 “你笑什么?” “夫人如果真想吃掉我,不用悄悄的。”男人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角,“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第388章 388. 骂了……就要挨罚 “放心吧,这么好的相公,我可舍不得吃掉。”杜若握住沈芳洲的手掌,“我只要我们平平安安地度过此生就知足了。” 两世为人,经历生死,许多事情她早已经看淡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奢望和野心。 沈芳洲凝视着她的眼睛,弯下身来亲了亲女孩子的额头。 “好。” 杜若莞尔。 “你不是想知道,杯子的秘密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她嘟起唇,对着他的掌心长长吹了口气,“你们习武之人讲究调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呼在吸的是什么?” “你是说……气?” 杜若点头,环视四周。 “看上去我们周围似乎什么也没有,其实有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那就是……空气!空气原本是无色无味的,如果有了水,就会变成像浴室里的这些蒸气一样的白色。”杜若用手在半空中扇了扇,“感觉到没有,空气流动起来就是风,这些水蒸气飘啊飘啊,飘到天上,凑成一团……” “就是云?” 杜若点头。 沈芳洲思考片刻,“云里的水落下来就是雨,冬天的时候雨结冰才会变成雪?” 杜若再次点头。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真是聪明得一点就透。 “那……秋天的霜和雾是不是也是一样?” 杜若笑着伸出一颗拇指:“聪明!” “可是,这和杯子有什么关系?” 杜若仔细向他讲解这其中的原因,气压、热胀冷缩,她尽力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最后干脆让他拿过一只茶杯做实验演示。 将杯子装满水,将小茶盘倒扣在杯口中上,她小心地将杯子倒转,将托着瓷盘的手掌拿开。 因为气压的作用,杯子倒扣,水却不洒,瓷盘也悬浮在半空。 “看到了吗?”杜若笑着点点瓷盘,“杯子里没有空气,而瓷盘下的空气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托住瓷盘和里面的水。” 沈芳洲一脸惊奇,小心地从她手中接过杯子。 一不小心,杯子倾斜,有空气进入,瓷盘脱落,水全洒下来。 眼看着盘子砸向杜若,沈芳洲倾过身,利落地探手过来抓住瓷盘,却忘了自己坐在池沿边,身体失去平衡歪着掉进浴池。 “芳洲?!” 杜若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冲过来想要接住他。 男人身高体重,再加上下冲的力量,以她的力量哪里撑得住,脚下一滑,两人一起摔在池水中。 伸手抱住她,沈芳洲在浴池中站起身,一把将她从水下拉出来,随手将盘子放到池洞边,他抬起手掌抹掉她脸上的水。 “笨蛋,谁让你接我的,呛到没有?” 杜若用力咳嗽两声,回他一个白眼。 “你才是笨蛋,自己坐着还能摔下来。” 男人扬眉:“你骂我?” 杜若一挺胸:“就骂了,怎么了!” 二人关系越来越亲近,她对他的忌惮也就越来越小。 两人原本就站在一处,她这一挺,身体便挨到他身上。 单薄的衣衫早已经被水浸透,女孩子淡青色的绸质小衣早已经清楚可见。 “骂了……就要挨罚!” 沈芳洲收紧拥在她腰上的手臂,将她拥紧,人就低下头来吻住她。 第389章 我在乎 唇齿纠缠,两人的衣发也被水流纠缠在一处,分不出彼此。 后背被他抵在池沿上,杜若的双足都撑起来,几乎无法触到池底,只能伸过手臂拥住他的颈。 许久。 二人气喘着分开,杜若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一手拥着他,一手扶着他的手臂,指尖在他的手臂上摩挲几下,终于还是松开手指。 “我……我去拿衣服。” 沈芳洲拥着她没动,只是抬起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与他对视。 女孩子双目水色盈盈,视线有些朦胧迷离。 沈芳洲凝视着她的脸:“嫁给我,是不是委屈?” 杜若轻轻摇头:“你已经给我够多了。” 男人低下头,近在咫尺地对上她的眼睛。 “还不够!” 然后,他再一次吻住她。 一手拥着她的腰,另一只就移到水下,轻薄丝绸应声碎裂,淡青色绸衣无声地飘起来,在水面上轻轻荡漾着。 感觉着他的手指落在腰侧,杜若身子一僵。 “芳洲?”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鼻尖轻蹭着她发烫的脸,男人的语气霸道而温柔,“其他男人给不了你的我能给,所有男人能给你的,我也都会给你!” 杜若微微抬起脸:“我真的不在乎这些。” 沈芳洲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在乎!” 最后一层阻碍也被他撕扯开,杜若心脏狂跳,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臂。 耳朵里血液重重撞击着鼓膜,她隐约听到他温柔低语。 “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将脸埋在他的颈,杜若闭上眼睛,将自己交给了面前的男人。 …… 窗外的春夜,安静无比,只有远处夜鸟偶尔吟唱。 浴室内雾气氤氲,朦胧了防水灯上的水晶灯罩。 杜若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匹弄湿的丝绸,潮湿而柔软,被他揉皱又抹平。 起初她还努力保持着理智,后来就渐渐地被对方控制,在他的唇舌和手指下迷失。 …… 等到二人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杜若窝在男人怀里,任他用棉巾帮他擦拭着长发,整个人动都懒得动。 将她安顿在被中,沈芳洲弯下身来亲亲她的脸。 “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回来陪你。” 她缩在被子里,垂着睫毛,红着小脸轻恩一声。 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帘外。 杜若懒洋洋地翻个身,终于挨不住疲惫,沉沉入梦。 许久,沈芳洲才去而复返。 可惜杜若已经睡着了,要不然她就会注意到,男人的眼尾和颊侧也有几分不自然的潮红。 轻手轻脚地躺到她身侧,沈芳洲伸臂将女孩子拉到怀里,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色,凝视她片刻,缓缓地闭上眼睛。 …… …… 与此同时,长公主所住的别院。 老人家倚在枕上,一副将睡的样子。 坐在旁边的叶闻笛,帮她拉拉被子。 “殿下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再去看会儿书。” 长公主半眯着眼睛,轻应了一声,叶闻笛站直身走出房门。 老嬷嬷和宫女也都已经习惯,自长公主小产之后二人就一直处于分居的状态,早已经几十年不曾同床同眠。 听着叶闻笛走远了,长公主缓缓睁开半眯着的眼睛:“那个在夜宴上出手的侍卫……本宫怎么看着有点眼生?” …… …… 小剧场: 杜若:相公,其实……我也可以帮你。 沈芳洲:说,今天晚上想怎么“死”?! 第390章 几岁 “殿下,那个侍卫是新来的,所以您才没见过。”贴身宫女帮她拉好被子,语气中满是倾幕之色,“真看不出来,他不光长得好,武功也这么厉害,怪不得能被先生看中。” 老嬷嬷取出帮老人家暖被的小手炉,笑着调侃,“我看,不光驸马看中,你也看中了吧,要不要老身帮你做个媒!” “嬷嬷,您说什么呢!”宫女娇声撒娇。 “这次他大显身手冒死救下夫人,连千岁都赞赏有加,我看啊,这个小侍卫很快就要平步青去了。”老嬷嬷笑着点一下宫女的额头,“现在不占上,以后再想可就难喽。” 二人调笑时,长公主却接过话头:“莲儿,本宫提醒你,这个人你不要接近。” 长公主是什么眼力? 像燕归这样的容貌气度、武功身手…… 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又岂是莲儿这样的女孩子可以惦记的? 宫女莲儿红了脸:“殿下,莲儿真没有!” “就算有,也只能埋在心里,真的动了心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长公主正色转过脸,“今晚之事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他救了夫人,怎么可能会是祸事?”莲儿不解地问。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不要与他接触。”长公主摆摆手,“本宫累了,睡吧。” 老嬷嬷和宫女轻手轻脚地灭了灯,到后面暖阁去休息,只留下一只灯盏以供夜明。 长公主在枕上翻个身,揭开薄被,缓缓地撑着拐杖站起身,吹灭窗上留的灯,她行到窗边,用剪灯芯的剪子将窗纸捅破。 对面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纸窗上,映着两个身影。 一个坐着,是叶闻笛。 还有一个站着,看影子可以推断出是个高个子的男子。 长公主站在黑暗中,凝视着那两道身影,眉缓缓皱紧。 书房内。 叶闻笛低低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出手啊?” 燕归垂着脸,“都是燕某太过冲动,给叶先生添麻烦了。” 燕归心下当然也明白,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冒险冲动。 只是那样的情景之下,他心中想的只有杜若的安危,自然是顾不得其他。 叶闻笛上下打量燕归一眼,视线定格在对方的脸:“燕帮主不会是对千岁夫人……” 燕归猜到他的暗指,忙着摆手,“这怎么可能,燕某绝无此意,叶先生千万别误会。” 看出他不愿意说实话,叶闻笛也没有再追问。 “千岁大概会认为你是想要出头投地故意在人前表现。”叶闻笛站起身,安慰地拍拍他的右肩,“只要他没有认出你,一切都好说。以后你还是低调为妙,切不可这样冲动行事,尤其是对杜若一定要保持距离,千岁对这位夫人一向是宠爱有加,若是真的招惹到他,可就麻烦了。” “燕归谨记在心。” “不早了,去休息吧。” “先生也早些休息。” 燕归向他抱抱拳,退出门后走向后院。 叶闻笛站在书房门口,凝视着男人渐远的背景,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室。 亲侍手下早已经帮他把设在书房的床铺好,走过来帮他解开外袍。 叶闻笛伸着手臂,任对方帮他脱下外袍。 “千岁夫人今年几岁?” 第391章 391.乖宝宝 “和咱们家三小姐同岁,今年刚好十八。” 十八? 叶闻笛怔了怔,眉骨处重重一跳。 “原来……如此!” …… …… 翌日。 皇家猎场。 旌旗烈烈,枪甲闪亮。 禁军早已经先一步到场,做好春猎的准备。 以幼帝楚南睿为首的众人也随后赶到猎场,杜若倚在皇辇的车窗上,一只手将帘子挑起来,视线扫过阳光下的猎场,落在不远处沈芳洲身上。 幼帝还小,沈芳洲要代其行事开猎之事,平日里的宽袍官服换成利落地窄袖猎装,越显得干练精神。 想起昨天晚上,二人亲密之事,杜若不由地又有些颊上发烫。 这时,沈芳洲刚好向她转过脸。 四目相对,杜若心脏一跳,白他一眼缩回马车。 “皇婶婶和皇叔今天好奇怪。” 杜若转过脸,就见小皇帝楚南睿歪着小脑袋看着她。 “我们……”杜若抬手抹一把脸,“怎么奇怪了?” “朕也说不好,反正就是和平常不一样。”小家伙扬着小眉毛看看外面的沈芳洲,“感觉皇叔今日似乎特别开心。”他收回视线,向她身侧凑了凑,“皇婶婶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都不敢和皇叔对视,他一看你你就脸红。”小家伙抿抿小嘴,“朕做了错事的时候就会这样,害怕皇叔,还会不好意思。” 杜若:…… 这个小人精,观察力还挺强。 “皇婶婶,你别怕,皇叔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会原谅你的。”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杜若笑着捏捏他的小脸:“放心吧,皇婶婶没有做错事,只是……做了一件早就该做的事。” “是什么?” “这是皇婶婶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你们大人秘密好多。”小家伙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皇婶婶,如果朕不是皇帝,母后会不会喜欢朕?” 小小的人一脸忧郁。 “皇上!”杜若扶住他的肩膀,帮小家伙理了理衣袍,“你要记住,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和你的身份无关,她不喜欢你绝不是你的错。” “可是,母后为什么不喜欢朕,书里不是说母亲最爱自己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她要如何回答? 将小家伙拥到怀里,杜若温柔地抚着他的背。 “南睿,这个问题皇婶婶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不过……皇婶婶可以告诉你,皇婶婶喜欢你,皇叔也喜欢你,就像是喜欢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家伙将小脸埋在她的胸口,语气中满是依恋:“皇婶婶要是朕的娘亲就好了。” 杜若一脸心疼:“以后,你可以把皇婶婶当成你的娘亲。” 小家伙欣喜地抬起脸:“真的可以吗?” 杜若郑重点头:“从今日起,皇婶婶会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宠爱。” 马车停在猎场一侧,太监尖声高宣:“皇上驾到!” 百官跪地,将士行礼。 杜若利落地帮小家伙拉好龙袍,理好华冠,将小家伙扶起来,亲亲他的小脸蛋。 “乖宝宝,准备好了吗?” 小家伙笑得眼睛眯起,用力点点头。 太监挑起车帘,楚南睿挺胸抬头地迈下马车。 …… …… 说明一下:因为大家知道的原因,不能写得太直白。 其实已经写得很清楚了,鉴于有些小朋友可能太单纯没看明白,解释一句——咱们千岁没有用“武器”哈。 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千岁,我只是希望把他塑造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工具人。 晚安~!~ 第392章 刀锋初露 沈芳洲跳下马,大步走过来,向车辕上的杜若伸过右手,杜若很自然地像往常一样,伸过手掌放在他的掌心。 与他肌肤接触,心脏顿时重重一跳。 经过昨晚亲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被重新定义。 众人一起来到猎场上铺着华毯的山坡草地上,楚南睿端着小胳膊来到列队准备的禁军阵前。 “大楚开国帝王定下每年春猎之规矩,至朕这一代已经有百余年……” 提前背好的词,小家伙不但一字未错,而且抑扬顿挫地很有几分气势。 念到最后,他小手一挥。 “春猎,开始!” “春猎开始!” 令官挥下令旗,鼓手勒响战鼓,围在猎场四周的禁军捕猎大队同时带马则行,如一张铺开的巨网从四周向着中部围拢。 猎场灌木林和草从中掩饰着的兔子、狐狸……惊乱地从藏身处逃出来,甚至还有几只生得雪亮獠牙的野猪。 站在山坡上,可以将狩猎的队伍尽收眼底。 蹄声阵阵震动大地,腾起一片烟尘,尽管这只是一场围猎,却依旧可以看出禁军整齐有序的阵型。 整场围猎忙而不乱,飞射的箭羽,迅速变幻的队形…… 这不仅仅是一场春猎,也是一场军事表演秀。 皇家禁军,剑锋初露。 这支由沈芳洲一手调教出来的禁军,充分显示出他们的强悍和训练有素。 各国使臣团,眼看着这场杀戮的表演,也不禁要在心里掂量掂量,如果被围巢的不是猎物,而是他们的士兵,后果会是怎样。 草坡上,百官一片叫好声。 方圆百里的围猎区,不过一个时辰,围猎就已经迅速结束。 有传信兵扛着大旗奔回,飞身下马跪在小皇帝和沈芳州面前。 “报——!启禀皇上,禁军围猎完成,捕获野兔一百三十六只,狐狸二十七只……野猎十六只!” 楚南睿侧眸看向沈芳洲,后者轻轻点头。 小家伙会意,当即扬起声调。 “将士们辛苦了,朕甚是欢喜,赏!” “谢皇上!” 不远处,月知国王子布日德的眉头一点点地拧紧。 他一直以为,大楚的士兵也就是当年的西北军比较强势,中原这些士兵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刚刚禁军的这一番表现,让他也是大为震惊。 整场围猎都是在马上完成,这只中原大军的骑术竟然丝毫不逊于他的草原勇士。 那样的速度,甚至连他也不免有些不确定,如果是他的人能否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完成。 沈芳洲不愧是沈烈的儿子,竟然硬生生将这只皇家禁军调教成另一队沈家军。 很快,大军回程,猎物也被抬过来接受大家的审阅。 楚南睿为几个将官赏了酒,再一次打赏。 至此,围猎正式结束。 沈芳洲从毯子上站起身,沈九忙着递过为他准备好的弓箭等物。 沈芳洲接弓在手,背到身上。 一旁,翠莺也小跑过来,将长公主送给杜若的弓递到她手上。 “小姐,您的弓!” 杜若接过弓箭背到身上,沈芳洲则从翠莺手里接过箭囊,帮她将披挂到腰上。 紧紧箭囊的束袋,沈芳洲抬起脸,轻声询问:“你确定要自己骑马?” 第393章 393. 勇士的荣耀 杜若回他一个白眼:“确定!” “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低声提醒她一句,沈芳洲转过身,“牵马来!” 手下牵来二人的马,沈芳洲亲自将杜若抱到马上,自己也飞身上马。 不远处,燕归站在马侧,远远地看着二人,一对眸子里也是目光深沉。 “李侍卫!”太后叶紫淑笑着将弓递到他手里,“这次你代表二皇子出猎,一定要全力以赴,如能拨得头筹,本宫让你飞黄腾达!” 围猎之后,就是自由狩猎的时间。 皇子和世子、使臣团等都会组织自己的狩猎小队出猎。 尽管没有明文规定,但是私底下各个小队都会进行比拼,谁捕获的猎物最大也就是大家默认的获胜者。 获胜者的猪物会被架上烤架与众人分享,皇上也会赏赐,这当然也是极大的荣耀。 皇帝还小不能出猎,便由沈芳洲代行。 二皇子楚南泽也还年幼,太后帮他组织一只小队代为出猎,燕归就是她从长公主那里借来的人。 “多谢太后赏识。”燕归向她弯弯身子,“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山坡上,包括楚南裕在内各藩王世子也不例外,纷纷背弓上马准备出猎。 “大家加把劲!”楚南枫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箭装进箭囊,“今年的春猎,我们定要拨得头筹!” “是!”几个手下大声答应。 枣红马马背上,楚南骄一身红色男式猎装,居高临下地斜一眼自家兄长。 “若是猎物是我射中的,哥哥可不许抢功!” “哼!”楚南枫冷哼,“倒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哈……”惟南王大笑着拍拍女儿的马背,“可惜我家南娇是个女儿身,要不然……本王真挑心,你们连本王的王位也要抢。” 楚南骄看一眼父亲,冷冷一笑。 谁说女人就不能当王了? 使臣团这边,各国使臣也都是做好准备。 月知国这边,少了扎国这一员猛将,十人的狩猎小队便少了一人。 “驾!”神女巫女打马来到前面,将马停到他的身侧,“巫云与王子一同出猎!” 此时,布日德正转着脸,注视着远处缓坡上背山而建的夏宫。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夏宫宫门外天空中盘旋着的鹰群。 宫门外的旗杆上,挂着已经经过治疗的扎图。 抹着蜂蜜与牛油的扎图,对于已经饿了一个冬天的鹰来说,他眼前就是送到面前的美味。 那些鹰,正在围着他不客气地啄食。 每一次啄食都会换来一声扎图的怪叫,在这样的空旷之地,那叫声足以盖过马嘶,远远传来让人闻之胆寒。 巫云扫一眼远处的扎图,淡淡收回目光。 “我知道王子心中存着怒气,但是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的意思王子明白吗?” 布日德握着拳收回目光:“如果我们现在动手,扎图……还有救。” “为了这一天,我们准备了多久?”巫云冷冷侧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子殿下要为了一个扎图毁掉所有吗?” 布日德沉着脸没出声。 “放心吧。”巫云轻吸口气,缓和下语气,“草原人会记得他,死后供奉给鹰神,这是勇士的荣耀!” “荣耀?”布日德冷哼,“这样的荣耀,神女也想要吗?” 第394章 分明就是陪着主子哄女人 巫云呼吸一窒,没有说出话来。 四周几位从月知国赶来的使者,都是面色深沉。 “殿下!”其中一个咬了咬后牙,“我们一定要为扎图报仇。” “是啊,殿下,真正的勇士应该死在战场上,这简直就是对我月知国的羞辱。” …… “你们冷静点!”巫云沉喝出声,“现在就算是把扎图救回来,他也活不了了!” 一句话,众人都噤了声。 “扎图不仅是草原勇士,也是我的兄弟,我不会让他白死的!” 布日德紧握着马缰看向山破最高处。 那里,一墨一白两马并驾齐驱,马背上坐着沈芳洲和杜若。 在二人身后,沈九和翠莺等人也都已经骑上自己的马。 “驾!” 沈芳洲轻带马缰,乌龙驹踏月第一个冲下山坡。 杜若打马追过来,沈九等人紧随其后。 他一带头,所有的狩猎小队都从山坡上奔下来,向着山下的猎场内冲去。 几百人的狩猎队伍,很快就在山坡下分散开来的。 有的奔向河道,有的拐进灌木林,还有的直接冲进半人多高的草甸子,方圆百里的猎场,足够大家任意驰骋。 “千岁,我们去树林里吧,那里肯定有大猎物。”一个手下在马上大声提议。 “好!”沈芳洲答应一声,轻带马头奔向树林的方向,“你们两个,前面开路。” 猎场内,有山有林,林深草茂之处是大型野兽喜欢呆的地方。 两个手下带马冲过去,当然不仅仅是带路,还要负责开路,用砍刀挥砍开那些拦路的蔓藤树枝。 毕竟,此行不比以往,除了这些热血汉子,还有他们千岁的心头肉。 打到什么猎物倒在其次,要是伤到那位宝贝,他们可是担待不起。 沈芳洲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杜若紧随其后,沈九刚要追上前去。 “驾!” 翠莺一带马,不客气地在他冲进树林之前追到杜若身后。 沈九紧随其后,看着前面马背上的小女人,他眉头紧皱。 主子宠夫人无可厚非,连带着这个臭丫头都要登鼻子上脸。 一行人冲进树林,行不多远就有一只野鸡从树下惊飞而起。 大家纷纷取箭开弓,却见前面沈芳洲手一抬。 众人还在错愕之时,只听得一声箭矢轻鸣,流光已经射中那野鸡的后背。 野鸡扑楞着翅膀从半空中落下,沈芳洲的声音就响起来。 “夫人厉害!”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一箭原是杜若射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苦笑。 这哪里打猎,分明就是陪着主子哄女人! 照这样下去,今年这春猎的头彩,肯定要被人夺走。 沈芳洲转过脸,目光淡淡扫过众人。 沈九轻咳一声,大声赞叹道:“夫人一箭就中,好彩头!” “对对对,厉害厉害!” “夫人好箭法!” …… 众人忙着附和,其中一个就奔上前去,弯身将地上的野鸡抄到手里。 杜若转过脸,目光扫过大家手里没射出去的弓箭,已经猜到大概。 第395章 互宠 “下次不许让我……”说完这句,她皱眉瞪一眼沈芳洲,“尤其是你!” 沈芳洲浅笑着扬扬下巴:“大家都精神着点,让夫人见识见识你们的身手。” “是!” 众人顿时激动起来,一个个带马提缰地冲到前头。 翠莺早已经按捺不住地跃跃欲试:“小姐,那我也去了。” 练习这么久的骑射,头一回有实战的机会,她早已经控制不住跃跃欲试。 杜若笑着点点头,“记得多加小心,安全第一。” “知道。” 小丫头打马向前,沈芳洲就向默默跟在二人身后的沈九扬扬下巴。 “还不快去?” 爱屋及乌。 翠莺是杜若的贴心侍女,当然也不能有闪失。 沈九撇撇嘴,到底还是带马追过去。 杜若将弓重新背到身上,将马带到沈芳洲身侧。 “我们也来比一比,如何?” “比什么?” “刚刚的不算,看谁先第一个射到猎物。不许让我。” “好!” 两人一起带马,奔向林中深处。 有其他人在前面扫荡,猎物当然不再好寻找。 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奔到林中深处,还在四下地寻找猎物之时,耳朵却隐约听到一侧林中有马蹄声传来。 片刻,一队人马就从林中冲出。 为首一位,正是月知王子布日德。 草原游牧民族,原本就擅长骑射,一队人身上都是战果硕硕。 看到马背上的杜若,布日德和一众随行都是目光转冷。 只有巫云还保持着常色:“原来千岁和夫人,好巧。” “几位贵使收获不少。”沈芳洲淡淡回应。 “那是自然。”一位随行人员语气不忿,透着几分嘲讽,“我们的弓可不像千岁和夫人用来当装饰品!” “听闻例年春猎,千岁都是佼佼者。”布日德任一眼二人空荡荡的马袋,抬起右手,男人的手腕上,挂着一颗还新鲜带血的狼牙尖齿,“今年,千岁恐怕要输给我们了。” 这一句,已经是十足的挑衅。 “在草原上,狼或者算是大猎物,但是在我们大楚……”沈芳洲扯扯唇角,拍拍跨下踏月马的马颈,“熊才算是大猎物!”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踏月的笼头上,用宝石镶嵌后垂挂装饰的熊齿。 整整一圈,足足九颗。 自十六岁时追随太子春猎,哪一年的头筹不是他的?! “这里会有熊?”一个月知使臣语气明显透着怀疑,“千岁说笑吧?!” 林中,有马冲出来,一身锦衣是沈芳洲的手下。 “启禀千岁!”那人的语气中透着兴奋,“林中发现熊粪,还是热乎的!” 这足以说明,那熊就在附近。 “看来,诸位是在草原上呆太久了,猎到一只小狼还要大惊小怪。”杜若抖抖马缰,“以后还是多来我大楚见见世面开开眼吧,省得活到这把年纪还如井底之蛙!” 嘲笑她的男人,那可别怕她牙尖嘴厉。 沈芳洲原本皱了眉,听到这句不由莞尔。 “那我们就看看,今日谁能猎到此熊!”布日德用力一夹马腹,“我们走!” 第396章 男人的眼睛里烁烁有光 目送布日德等人走远,杜若轻拉马缰将马并到沈芳洲马侧,目光掠过他马笼头上的熊牙。 “我们也快点!” 杜若原本并不在意什么输赢,却怎么也不某心输给布日德那几个混蛋。 “不用急。”沈芳洲带马追到她身侧,“我知道它们在哪儿?” 年年来找猎,对这片猎场,他早已经是了若指掌,其中也包括这些熊的习性。 手下带路,三人一起来到发现熊迹的林子附近。 沈芳洲四下看看,轻轻吸了吸鼻子,抬起马鞭向指向树林东侧。 “这边。” 大家都汇聚过来,两人在前面开路,其他人则护行在沈芳洲与杜若身侧。 这些沈芳洲身边的亲信都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猎场,当然也清楚这猎场里最应该戒备的是什么。 比起狼的凶残和野猎的蛮力,熊才是更可怕的。 这种拥有强大的力量的野生动物,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笨拙,一只成年熊在林中奔跑的速度甚至可以与马匹匹敌,再加上凶利的爪和牙齿,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狩猎小队也不敢轻视这样的猎物。 沈芳洲一路观察,不时调整着大家的方向。 熊的痕迹越来越明显,路侧的树上甚至开始出现爪痕。 “有人在追踪它!”沈芳洲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株松树,“这家伙应该比我们之前猎过的熊都要大。” 松树的树干上,有一处明显的爪痕,位置在距离树底部大约二米多的高度,硬生生将树皮和树干都抓掉一大块,足见这家伙的高大和力量的可怕。 “咱们能抓得住它吗?”翠莺还是头回参加狩猎,最初的兴奋到现在已经化为几分胆怯和担心。 “没事!”沈九斜她一眼,语气嘲讽,“看不出来,咱们翠莺姑娘也会害怕?” 翠莺瞪她一眼,还要反驳。 沈芳洲已经竖起右手:“别出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声啸叫隐约传来。 片刻,又是一声。 这一次,声音已经很明显。 沈芳洲的凤眸里,也少有地染上几分亮色。 “这边!”他提缰打马,冲到最前面,还不忘大声提醒,“若若,离我三马之外,你们护在夫人四周,不可轻敌!” 一众十骑冲出树林,踏过一片谷地,冲上山坡。 远远就见坡下两具倒下的马尸,不远处的草坡上,还有几个吓得胆色苍白的异国来使,看到沈芳洲等人,两人都是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冲过来。 “千岁……有熊,有熊!” 沈芳洲轻蔑地扫一眼二人,奔上前来扫一眼还在淌血的马尸,向一个手下扬扬下巴。 “放响箭让人过来接应。其他人跟我走!” 那手下停下马,从身上取箭射向天空,与几位异国来使一起留下等待援兵赶到。 沈芳洲则带头踏进积着水的浅溪,一路顺着血迹向前追去。 杜若跟在他身后,奔过流着血的马尸,注意到马身上的伤口,她暗暗凝眉。 “芳洲?!” 溪水里,沈芳洲猛地勒住马向她转过脸。 “什么事?!” 男人的眼睛里烁烁有光。 第397章 差点扯掉头皮 杜若对猎熊没有概念,原本以为沈芳洲经验丰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会想要与布日德一争高下,但是看到这么伤惨的马尸,她也难免升起担心。 唤住沈芳洲,她原本是想劝他放弃。 可是…… 平日里不管他是管理朝政,还是针对政敌,哪怕是在朝堂上大获全获,她也不曾看他如此兴奋的表情。 杜若能看得出来,沈芳洲其实志不在此,只是因为身居其位才努力司其职。 认识他这么久,这还是杜若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兴奋的神情。 这只熊成功激起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眼前这个在猎场上向着猎物垂马狂奔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沈芳洲—— 那个生在西北,路还不会走就已经被父亲背在身上去打猎的沈芳洲。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劝他放弃? “我只是想提醒你,多加小心!” “知道!” 回她一笑,沈芳洲继续打马向前,左手拉着马缰,右手抬起,在进入猎场之后第一次取下背上的弓。 “这次还是老规矩,把你们的箭和网都准备好,咱们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打猎!” “是!” 包括沈九在内的众人,一齐答应,语气里都透着兴奋。 “夫人不用担心!”沈九奔到杜若身侧,“千岁已经猎熊多次,更何况还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一会儿猎起熊来只怕我们顾不上您,到时候您和翠莺都躲远些!” 杜若点头轻应:“好!” 大家继续向前,再次进入一片林地的时候,沈芳洲明显地放慢马速,神情也显得越发戒备和小心。 弯下身,从一从灌木上摘下一片沾着血的叶片闻了闻。 “它就在附近。”沈芳洲抬起右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准备好陷阱!” 沈九等人都是利落地跳下马背,两个手下从马袋里扯出手指粗细的牛皮绳子编成的猎熊网,在两只抱粗的大树间拉起来。 其他人或是爬到树上,或是从身上取出准备好的药汁抹到箭身上。 …… 翠莺将马向杜若带了带,明显有点紧张。 “小姐?!” “不要怕。”杜若观察着大家的行动,看得出来众人是非常有经验的,心反倒安稳下来不少,“一会儿咱们躲远点儿就是。” 这会儿,沈芳洲已经跳下马,大步走到她的马侧,伸臂将她抱下去,他足尖轻顿,人就掠身而起,带着杜若三跳两纵地跃到一株大树上。 “在这里看着,不要乱动!” “千岁,那……那我呢!” 翠莺仰头坐在马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树上的两人。 将杜若安顿在树枝上的安全处,沈芳洲转脸看向树下。 “沈九,送她上来。” “我?!” 沈九看一眼四周,见大家都在忙碌,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腰飞身掠起。 突然飞到半空,翠莺吓了一跳,缩着身子闭上眼睛,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肩膀,慌乱中将男人的一束头发都抓在手里。 落在树上见对方还不松手,沈九只恨不得一脚将她甩下树去。 “喂,松手啊!” 死丫头,头皮差点给他扯掉。 第398章 熊胆 熊掌 熊肉……随你挑 翠莺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沈九,自己还在紧紧抱着他。 她脸上一红,忙着松开他后退一步。 人就在树枝上,小小的分寸之地,这一退差点掉下树去,幸好沈九及时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按到树枝上,顺手将她的两手拉过来环住树枝。 “抱紧,摔下去让熊吃了可别怪我!” 翠莺抱着树枝,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沈九撇撇嘴,转身掠下树干。 旁边树枝上,沈芳洲蹲下身帮杜若整理好衣摆:“在这里不要乱动,熊不会上来的。” “芳洲!”杜若拉住他的胳膊,“不要逞强。” “放心吧。”沈芳洲笑着帮她抚开乱发,“今晚,熊胆、熊掌、熊肉……随你挑!” 男人转身掠下树枝,在下方的横枝上在树枝上轻轻借力,落下时已经稳稳地骑到踏月的背上。 “如何?” “箭已备好。” “网绑好了!” “马已经牵到远处。” …… “好!”沈芳洲握紧马缰,“我去引它过来。” 男人策马而去,杜若在树上追随着他的身影,隔着一片树叶树干,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从林中穿过。 片刻,一声啸叫响彻整片山林。 那声音,比虎低沉,却更有气势。 尽管杜若从来没有听过熊吼,却也能猜到一定是他们寻找的大熊。 她的心瞬间揪紧,两手下意识地抓紧树干,一对眼睛焦急地寻找着沈芳洲。 终于,男人的身影在林中一片空地的阳光上闪过,已经重新向她的方向冲过来。 “大家准备!” 沈九大声提醒着众人。 树上的箭手拉开弓箭,抹过药的箭尖准备林下。 沈九与另外两位埋伏在树下网侧的手下,也都是握紧手中的武器。 盯过铁掌的马蹄踏过新生出来的嫩草,宝马踏月负着沈芳洲利落地越过一片林沟。 嗷—— 一人一马之后,是狂吼着追过来的巨大身影。 这个大家伙,毛发乌黑中透着些棕红色,四足着地狂奔个头依旧不逊于成年男子,粗状的后爪每一次奔跑都会带起一片土泥。 成人腕粗的树枝,也被它轻易撞断。 看上去沉重的身体,奔跑起来却是迅速惊人,庞然大物如一道黑色狂风紧紧咬在沈芳洲身后。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它的背上有东西在闪亮,那是一只箭,箭身已经深深地没入它的身体,只斜半截箭羽。 踏月到底是宝马,哪怕是在这样的地形,依旧保持着非常的速度,很快就将大熊甩在身后。 人在马上,沈芳洲两腿紧夹着马身,手中还持着弓箭。 箭尖从大家伙的胸口掠过,瞄准它的前腿。 男人松指,箭矢脱弦,正中那粗状的前肢。 身上吃疼,大家伙越发狂暴起来,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向沈芳洲冲过来。 “准备!” 沈芳洲猛地一打马,同时飞身而起。 踏月斜冲出去,从巨网一侧的树间奔过,沈芳洲则以身为饵,向着巨网的方向跑过来。 大熊身上中箭,正在狂怒之中,根本没有理会鼻子里嗅到的那些陌生的气息,不管不顾地向着沈芳洲冲过来。 第399章 阴招 一人一熊很快就冲到网前,中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十步,树上的杜若和翠莺都是看得心脏抽紧。 杜若紧咬着牙,将箭矢瞄准着巨熊,却没敢轻易出手,只担心不小心伤到沈芳洲。 树下,大熊突然一跃,向着沈芳洲冲过去。 “芳洲!” 杜若惊呼出声,在她的声音里,沈芳洲已经如一道黑色惊鸿飞掠而起,从巨网上端掠过。 大熊扑过来,刚好撞到网身上。 这网是专为捕熊设备,坚韧无比。 哪怕是这样强烈的冲击力之下,也只是被撑紧而没有断开。 刷刷刷! 半空中,箭如雨下,抹过药水的箭矢不客气地向着熊身射过去,有的被它厚实的皮毛弹飞,有的则刺入熊身。 沈芳洲落在网前十几步远之处,大喝着转过身。 “收!” 剑光闪过,树上拉扯着网的绳子被割断,巨网落下,罩向熊身。 沈九等人迅速冲过来,拉住收网的绳结,准备收网。 树上的射手们也纷纷跳下来帮忙。 只要收了网,大家伙再厉害也没有用武之地,这一场惊心坛魄的狩猎就可以结束。 一侧的树林里,突然传出骨哨的尖锐哨音。 一只装饰着白色鹰羽的箭矢,破空而出,射向被网绊住的大熊胸口要害。 “龌龊!” 沈芳洲怒骂一声,同时拉开铁弓。 嗡! 箭矢旋转着射出去,在半空中击中那只林中射出来的箭矢。 两箭相击,分头弹开落在地上。 沈芳洲侧眸,看着从林中冲出来的布日德等人。 “本王的猎物,王子也要抢?” 布日德看到众人,也是一怔。 刚刚听到熊啸的声音,布日德等人冲过来想要狩猎,根本就没有想到沈芳洲等人已经设下陷阱。 眼看着熊已经被网绊住,男人不甘心地咬紧后牙。 众月知国使臣看着网中熊,也都是露出无奈之色。 哪怕是草原人也知道规矩,别人已经看中的猎物自己是不能抢的。 端坐在马背上的巫云,却悄悄地甩出右手。 一道细碎流光,无声无息地射入大熊的侧腰。 嗷—— 原本已经被网绊出的大熊,突然发出一声狂躁的巨吼,疯狂地挣扎起来。 拉住绳索的沈九等人,在巨大的拉力之下都是扑摔出来,倒在地上。 众人起身还要再拉扯绳索的时候,巨熊已经摇摇晃晃地撑着网站起身。 呲着满是口涎的尖牙狂叫着,一对不大的小眼睛里满是阴戾的血色。 “退开!” 沈芳洲看出异样,大喝一声,飞身冲过来,一把将摔在最前面的一个手下拉开。 下一瞬,大熊就带着网扑过来,地上粗壮的树根都被它击碎。 如果不是沈芳洲眼急手快,这个手下只怕已经成为大熊的爪下之鬼。 杜若人在树上看得真切,立刻就看出这只熊有些不对劲。 “大家小心,它发狂了!” 眼看着大熊就经挣脱捕网,她不客气地松开弓弦,一箭射过去。 箭矢射过去的时候,巨熊也嘶吼着从网下逃脱。 杜若的箭正射在它的肩膀,受伤吃疼,大家伙怒吼一声,四足发力向杜若所在的大树冲过来。 第400章 血 “保护夫人!” 在沈九的喝声中,几道人影同时掠飞而起,挥舞着手中刀剑向巨熊冲过来。 沈芳洲如一道黑色流星冲在最前面,落在熊背上,男人右手向前一挥,将弓套住熊头,用弓弦勒住熊颈,他两手拉住弓身,猛地全力。 弓弦深深地勒入熊颈,巨熊呼吸受阻,猛地停下身来,用力摆甩想要将沈芳洲甩掉。 此时,沈九等人也持着刀剑冲过来,不客气地向着巨熊的身上腿上挥砍着。 很快,巨熊就已经满身是血,然而这并没有让它停下来,疼痛刺激着神经反而让它越来越疯狂。 沈芳洲两手紧握弓身,用力蹬住它的后背,任凭对方如何折腾一直稳若泰山。 弓弦已经深深地勒住熊颈,血水顺着弦身溢出来,洒在草地上。 巨熊吃力地闷吼一声,猛地转身,它侧身将后背向着杜若所在的大树撞过去,想要将沈芳洲撞飞。 “千岁!” “芳洲!”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沈芳洲飞身而起,隐隐地避过这一撞。 咔嚓一声,成人大腿粗细的巨树应声断裂,向着杜若所在的树枝倒过去。 巨熊颈上套着的弓也飞出去,落在草从中。 巫云抬手扯下背上弓箭,“大家快帮千岁猎杀此兽!” 沈芳洲与杜若的死活她并不关心,但是这样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所谓“帮忙”,也不过就是趁火打劫而已。 反正冲在最前面的是沈芳洲等人,若是她的人能射杀此兽,那功劳便是月知国的。 听到她的声音,包括布日德在内的众人都是从身上取下弓箭,搭弓上弦,向着大熊射击起来。 沈芳洲顾不得大熊,眼看着倒下的树干砸向杜若所在的树枝,男人掠身冲过来,同时大喝出声。 “跳!” 杜若抓着弓,跃下树枝,沈芳洲飞掠过来,稳稳地将她接到怀里。 另一侧树干上,翠莺眼看着树干砸过来,人都傻了,慌乱之中只来得及缩起身子,将怀中树枝抱紧。 皱着眉,她的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字。 完了! 闷响声中,倒下的树冠重重砸在大树上。 顿时,碎枝飞溅,树叶翻飞。 身上没有感觉到疼,翠莺疑惑地转过脸,这才注意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人。 沈九从一片乱树枝里探出脸,一对眼睛正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让你跳吗,你抱着树干吗?” 听到沈芳洲的声音时,他也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接应翠莺,结果不见对方跳下来,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以身相护。 幸好,砸中二人的不是大树枝,要不然他的胳膊非废了不可。 翠莺还在出神,沈九已经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树下,顺手向树林里一推。 “有多远躲多远!” 转身,男人持剑冲向还在疯狂攻击的巨熊。 翠莺回过神来,转身跑向安全的地方,脚下被树枝绊到,她重重摔在地上,爬起身却注意到衣袖上一片血迹。 她不会毁容了吧? 翠莺慌乱地抬手抹一把脸,又拉开袖子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伤口。 这血…… 她错愕地转过脸,身后的树林里已经乱成一团,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 第401章 疯 “到安全的地方!” 将杜若放到地上,沈芳洲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截断枝,向巨熊冲过去。 知道自己这样的身手留下来也只能给大家添乱,杜若转身拉住还在发呆的翠莺。 “快走!” 主仆二人,一起奔向树林。 嗷—— 巨熊击退两个沈芳洲的手下,转过头来,向着布日德等人的方向冲过来。 “退!” 大家迅速打马逃散,巫云也是第一时间将马掉头。 到底比起男人们慢些落在后面,巨熊飞扑过来,一爪击中她的马背。 马儿吃疼,尖嘶着人立而起,马背上的巫云顿时被甩飞出去,摔落在巨熊身侧的草丛里。 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马,巨熊转过身红着眼冲向巫云。 就地一滚,巫云险险地避过一劫。 幸好,此时沈芳洲和沈九等人及时杀回来,纠缠住巨熊,她才得到脱身。 心有余悸地暗松口气,巫云利落地从地上爬起身,眼角余光扫到拉着翠莺逃向林中的杜若,巫云闪身跳到树枝上,同时搭弓上弦。 大熊侧身,箭矢侧偏,洞穿熊耳。 小眼睛再一次盯住巫云,大熊猛地一纵,竟然跳上两米多高的树干。 巫云慌乱地跳下来,感觉着身后带着腥臭气息的风,知道是巨熊还在追逐她,巫云足尖轻点,向杜若和翠莺逃走的方向飞掠过来。 她有轻功在身,速度当然胜过二人,一个起落已经追到杜若和翠莺身后,再次飞掠而起就将二人甩在后面。 而此时,大熊已经追过来。 翠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过脸,眼看着那已经冲到眼前的血盆大口,心头一惊,重重地摔倒在地。 “翠莺?!” 杜若转过脸,眼看着大熊挥爪拍向翠翠,她想也未想就转过身,拼尽全力将翠莺向旁边一甩,同时挥出右手。 飞刀如雨,如数道电光,射向大熊的面门。 两只弹飞,两只射中熊脸,还有一只正中熊的右眼。 大熊吃疼啸叫,转过刺过刀的脸,仅剩下的一只小眼睛死死盯住杜若,目光嗜血。 后腿一缩,它飞扑而起,冲向杜若。 噗—— 黑影掠过半空,快若闪电。 沈芳洲两手握紧树枝,全力一刺。 树枝如枪,笔直刺过长空,带着千钧之力从侧肋刺入熊身。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也从马背上斜掠下来,在巨熊倒下来的瞬间,拉住杜若的胳膊,将她拖到远处。 轰! 被整个刺穿的巨熊,重重地倒在地上。 “没事了,别怕。” 听到身侧的声音,杜若转过脸,这才看清站在她身边的燕归。 “若若!”沈芳洲没有理会熊的死活,疯子一样从熊身上跳下来,扑到灌木林中,两手用力地扒开地上的碎枝,“若若,若若!” 不见杜若人影,他转过身,拼尽全力将熊尸推开,扑跪到满是血污的树枝上,像个疯子一样将被熊砸碎的枝叶和碎叶翻开。 “若若,若若……” “我在这!”杜若顾不得感激燕归,大步从远处跑过来,“我没事,别担心。” 沈芳洲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一眼,确定她平安没事,他一把将女孩子拉到怀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燕归站在远处,看着一对相拥的男女,双眸里染上几许深沉之色。 第402章 刀 鹿儿带着几个长公主的侍卫追出来,从马背上跳下来,停在燕归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沈芳洲和杜若,少年人撇撇嘴。 “千岁!” “夫人!” …… 众人都追过来,巫云远远看着这一切,面巾下的唇角撇了撇,很快也掠回来,装模作样地关切道:“千岁和夫人有没有……” 沈芳洲扶着杜若侧身,不客气就是一脚踢过去。 巫云根本没有防备,闷哼一声摔出去落在草地上,一口鲜血已经从嘴里咳出来。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沈芳洲一个箭步冲过来,沾着血的靴子不客气地踩住她的胸口。 “你这是干什么?” “千岁凭什么攻击我家神女?” …… 月知国众人纷纷冲过来,对他持刀相向。 “大胆!”沈九等人自然是不甘示弱,立刻也拨剑冲过来,护在沈芳洲四周,“尔等敢对千岁不敬?” “住手!”布日德大步冲过来喝住自己的手下,见此情景也是一惊,“千岁……这是何意?” “哼!”沈芳洲不客气地加重靴子的力道,冷冷地俯视着巫云痛苦喘息的样子,“如果不是她故意逃向这个方向,我家夫人怎么会有危险?” 月知国众人看他如此对待巫云,都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出手。 “大家别冲动!”巫云吃力地喝住众人,语气无辜,“千岁误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慌不择路。” “慌不择路?” 沈芳洲脚上猛地用力,巫云闷哼一声,又是一口血水喷出来。 “芳洲!”杜若分开众人冲过来,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将沈芳洲拉开,“刚刚只是意外,算了。”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杀掉布日德和巫云对沈芳洲不是难事,但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此事只会引来月知国的反噬和众属国的质疑。 月知众人忙着将巫女扶起来,布日德还在发火,却被巫云拉住,向他摇摇头。 “不要……冲动!” “哼!” 沈芳洲拧着眉,冷冷地注视着布日德,手臂肌肉绷紧,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明显已经在暴发的边缘。 “还不退下!”杜若喝退沈九等人,上前一步,挡在沈芳洲面前,转脸看向布日德,“殿下先带神女回去吧!” 布日德压住怒意,扶着巫云转过身。 “回去!” 杜若暗松口气,转过身拉住沈芳洲的颈,晃晃他的胳膊。 “不是说熊掌熊肉任我挑的,我不管,这头熊的熊牙算我的,你帮我把熊牙取下来……快点啊!” 四周响起不少马蹄声,打猎的队伍们明显都已经听到这边的声音赶过来查看情况。 不光有各国使臣,还有几位藩王世子。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回事?” “天,这么大的熊!” “千岁,这又是您的猎物吧?” …… 沈芳洲深吸口气,强压住怒意,浅浅一笑:“不,这是我家夫人的猎物,是她刺中熊的眼睛。” “哇——”鹿儿第一个惊呼出声,“夫人好厉害!” 燕归站在不远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熊身上。 注意到熊眼上那只造型别致的飞刀,他的眉重重一跳。 这刀…… 好眼熟! 第403章 牙 此时,一众马屁精们们纷纷上阵。 “夫人真乃女中豪杰。” “不愧是千岁夫人,果然与千岁一样骄勇!” …… “千岁、夫人!”永宁世子楚南裕跳下马背,快步来到杜若等人面前,“没有受伤吧?” “没事!”杜若松开沈芳洲的胳膊,回他一笑,“世子殿下收获如何?” “还不错。”楚南裕看她平安无事,也放下心来,“看来,今晚我们都要跟着夫人享口福了!” “是啊!”淮南郡主楚南骄也跳下马背,走上前来看看大熊,目光落在杜若身上,“夫人可真是……让南骄惊讶。” 楚南枫骑在马背上,目光掠过沈芳洲等人,落在捂着胸口的巫云身上,后者与他目光对视片刻,很快又移开眼睛,跟到自己人的队伍中。 楚南骄半眯着眸子,将二人的视线交流收在眼里,眸底闪过一抹冷笑。 “千岁,刀!” 沈九递过割刀用的弯刀,沈芳洲接到手中,亲自帮杜若割下一颗代表着战利品的熊牙,放到她的手帕上。 杜若笑着将熊牙举到半空,四周大楚国的官员和随侍们都是欢呼起来。 春猎头筹在自己人手里,这于大楚自然也是一份荣耀。 沈芳洲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月知国众人,抬手接过手下送回来的马,将杜若扶上马背,他也随之翻身上马。 “带上咱们的猎物,回程!” 绳索系住熊身,由四匹马一同拉着,大家一起带着猎物返程。 注意到草丛里,杜若遗落的飞刀。 燕归弯下身,用脚踩住刀身,假装整理靴子,悄悄将飞刀收进衣袖。 “咱们也回去吧!” 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行向林外。 翠莺骑在马上,悄悄看一眼沈九,果然看到男人手臂一侧,满是血迹。 她咬咬下唇,打马凑到沈九身侧:“你的胳膊……受伤了?” 沈九回她一个白眼:“瞎啊你,那是熊血!” 打个猎还能受伤,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千岁亲卫的脸往哪搁儿? “你才瞎!” 翠莺狠狠瞪他一眼,打马跑到前面。 沈九皱眉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早知道,干脆让她被树砸死算了,没良心的东西。 猎队离开树林,重新回到山坡上的营地。 早有人将杜若猎杀巨熊的消息带回来,大家纷纷跑过来围观。 看到那只被四匹马拖回来的巨兽,个个都是惊得瞪大眼睛。 “皇婶婶好厉害啊!”楚南睿伸出小手,碰了碰熊爪,“这么大的熊你都不怕?” “谁说不怕的?”杜若回他一笑,将那颗已经仔细擦干净的熊牙捧到他面前,“这颗熊牙送给皇上。” “可是,这是皇婶婶的猎物。” “我们不是说好的,和皇婶婶还用客气?”杜若向他眨眨眼睛,拉过小家伙的手掌,将熊牙放到他的掌心上,“等皇上长大了,我们一起去猎熊,好不好!” 小家伙合拢小手握住那颗新鲜的熊牙,重重点头。 “一言为定!” 杜若拉住小家伙的小手,连同那颗熊牙一起举起。 “天佑大楚,皇上万岁!” 第404章 太后拉拢 “天佑大楚,皇上万岁!” “天佑大楚,皇上万岁!” …… 散乱的声音渐渐汇成一个,山坡下近万禁军齐声高呼,声音响彻整片山谷。 楚南睿举着小手,倾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小小的胸口里,心脏跳得厉害。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情绪。 在这个五岁孩子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种强烈的想法。 这是他的天下,这是他的子民,他要做个好皇帝,他要做一个让皇婶婶和皇叔为之骄傲的天子。 沈芳洲走过来,站到杜若和楚南睿身侧,抬起右手。 瞬间,山谷重新安静下来。 “升起篝火,今晚皇上与所有人同乐!” 山谷里,再一次响起欢呼声。 这一次,大家的声音里都透着欢娱的味道。 狩猎结束,现在也是该准备享用收获的时候。 所有的猎物都被抬到河谷边,那只巨熊也不例外。 早有熟练的猎手开始剥皮清理,熊胆、熊心、熊掌等物都被分别切割,清洗干净备用。 篝火升起来,巨大的铁锅也被烤上石头磊起的灶台。 今晚,这只最大的猎物将会作为这次春猎的重头戏,分发给在场所有的人。 “千岁!”一位侍从小跑过来,“洗澡水已经备好。” “快去洗洗吧。”杜若转脸向他一笑,“皇上交给我。” 沈芳洲点点头,向侍侯在一旁的几个亲卫保镖做个眼色,示意几人好好保护杜若,他则大步走向山坡上早已经架好的帐篷。 狩猎野猪时弄得满身都是血水,他需要好好清洗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参加今晚的野餐。 “皇婶婶,你们是哪里找到这只大熊的?”楚南睿拉着杜若的胳膊,一脸好奇地询问。 “是在树林里……”杜若拉着他在皇帐前的地毯上坐下,然后就向他讲起授猎的经过,小家伙把玩着掌心的熊牙,认真地倾听着。 不远处。 太后扫一眼燕归等人带回来的猎物,明显有些不悦地扯扯唇角:“本宫还以为,你能为亲王争上几分荣耀,看来……是高估你了。” 鹿儿听到耳中,心下难免有些忿忿不平。 比起其他狩猎队,他们的收获已经算是很多,唯一比不过的也就是沈芳洲等人猎到的巨熊。 他们家先生是什么人物,不要说是在青帮,放眼整个江南,哪怕是最有威望的叶系一族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这个太后真是讨厌得很! “属下失职,让太后失望了。” 比起鹿儿,燕归却是显得无比平静。 “算了。”太后摆摆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盒子,起身行到燕归面前,“这是二皇子赏你的。” “多谢太后,无功不受禄,小人没有为亲王争到功劳,实在不肯收这个赏赐!” “太后给你就拿着!”一旁的贴身太监上前一步,碰碰他的胳膊,“难不成,你还看不上太后的礼物了?” “小人不敢。”燕归无奈,只好上前一步接到手里。 太后向他一笑:“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燕归翻开盒盖,只见盒子内的丝绸上,静静地躲着一对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第405章 公主威武 燕归一怔。 不是惊讶于礼物本身,而是惊讶于对方如果厚重的赏赐。 “太后!”他上前一步,敬重将盒子向前一送,“这赏赐实在太重,实在是折煞小人,还请太后收回。” “本宫赏你自然就是认为你值得赏!” 太后叶紫淑上前一步,伸手扶向他捧着盒子的手臂。 燕归忙着退后一步,不露痕迹地一缩身,那姿态似乎是恭敬行礼,却刚好避过对方的手掌接触。 二人身份悬殊,更何况男女有别,怎么也不应该有身体接触。 对方这个动作或者是无心之举,要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一手落空,叶紫淑微微皱眉,笑着将手掌缩回宽大的袍袖。 “以你这样的身手,只做一个侍卫未免可惜,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本宫身边,只要你好好表现,待本宫回京之后,一定在宫里帮你谋一个好职位,你意下如何?” “多谢太后赏识,只是属下此次是为了保护长公主和叶先生,若是属下留在太后身边,只怕……” “怎么?”叶紫淑凝眉,“你这是要抗旨?” “属下不敢。”燕归略顿了顿,“既然如此,属下怎么也要回去向公主交待一句,再收拾一下衣物过来。” 叶紫淑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去吧,不要耽搁太久。” “是!”燕归行了礼,带着鹿儿等人走向长公主等人所在的大帐。 几个侍卫都是一脸艳羡的表情。 “李兄这次可是要飞黄腾达了。” “谁说不是,头一回参加春猎就被太后看中,以后必须是平步青云,李兄可记得多多提携兄弟。” …… 燕归只是笑着点头回应。 几人回到长公主的大帐附近,各司其职地散开,鹿儿就凑上前来:“先生,真要去那个女人那里?” 鹿儿从小生在民间,又在燕归身边长大,一直游走于江湖,没有受过那些世俗的教育,因此也没有一般人心目中那些条条框框。 其他人看到太后,觉得对方身份高贵是人上人,在他眼里却不过就是个讨厌的漂亮女人,还没有帮里做饭好吃的厨娘讨他喜欢。 燕归轻轻摇头:“我去问问叶先生,你先去准备准备。” 鹿儿留在帐外,他就走进帐篷内,向叶闻笛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明。 帐篷内,叶闻笛和长公主正在下棋。 听他说明情况,叶闻笛微微皱眉。 “太后如果重赏,看来是对你十分看重……” 啪! 不等他把话说完,对面正准备落子的长公主,重重将手中的象棋棋子摞在桌上。 “容儿。” 老嬷嬷忙应:“奴婢在!” “你去太后那里走一趟,就说这孩子是本宫看中的,谁要也不给!”长公主淡淡斜一眼燕归,“以后你就在本宫身边听差,本宫倒要看看,谁还来敢抢?” “这……”叶闻笛微微皱眉,“只怕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长公主抬起脸,“你怕她,我可不怕她。就算她贵为国母,本宫也是她的姑姑,长幼之序难道她也不懂了吗?” “公主威武!”叶闻笛呵呵一笑,“这么点小气也值得气?来来来,下棋,下棋!” 第406章 花名杜若 燕归向长公主与叶闻笛行礼起身:“二位还有什么吩咐?” “去忙你的吧!”长公主捏着棋子,头也没回地向他摆摆手。 叶闻笛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燕归答应一声,退出帐外,安排着几个侍卫一起处理猎回来的野物。 众人在河边给野物扒皮褪毛的时候,他就抬起右手,仔细看向指间那枚杜若掉落的飞刀。 飞刀极为锋利,造型小巧很适合女孩子抓握,明显是专门打造。 迎着阳光可以看到刀锋上漂亮的流水纹路,看得出来材质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品。 他是懂兵器的,当然也知道这刀的价值,不要说是普通人,哪怕是一般的权贵也用不起。 毕竟,刀剑花费重金可以一直使用,这类抛掷型的暗器大部分都是不会回收的。 只是,这刀他到底是什么地方见过? 燕归还在疑惑,鹿儿已经走过来。 看到他手中的飞刀,鹿儿疑惑开口:“这不是夫子收藏的飞刀,先生从哪儿来的?” “你在夫子那里见过这样的飞刀? “难道你这不是从夫子那里拿来的?”鹿儿扬扬下巴,“这刀与夫子被掠走那日,苏先生所用的刀一模一样。” 苏木? 燕归的心重重一跳,当即将刀递到他手上:“你再仔细看看,可能确定?” “不用看。”鹿儿指指刀尾装饰的花纹,“这花纹我记得清清楚楚,夫子说这是一种香草的花朵,名唤杜若,和夫人的名字一样。” 杜若花? 燕归仔细看看刀身上的花纹:“你什么时候看到夫子有这样的飞刀?” “夫子有四把,我也是偶然看到的,夫子还用绸布裹起来,十分珍视的样子。我当时还问夫子怎么会有飞刀,浮舟说那是苏先生搭救百草先生时留下的。”鹿儿看燕归表情有些异样,皱起眉头,“说起来,先生这刀是从哪来的?” 燕归没有回答,只是心机电转地思考着。 浮舟不会对鹿儿说谎,以鹿儿的心智也不可能记错刀的样式,哪怕是他都没有认出这花是杜若花。 像鹿儿这种不爱读书的孩子,要不是别人告诉他,他只怕连杜若这种芳草的名字都没听说,更不说认得这种花纹。 燕归转过脸,看向山坡上的那一顶明黄大帐,心脏重重一跳。 苏木所用的飞刀与杜若所用的飞刀相同,难道说…… 她就是苏木? 怪不得,他在江南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苏姓的明医。 怪不得,哪怕是百草先生也不知道苏木的具体住处。 怪不得,夫子出事那晚,苏木会突然失踪。 …… 所有的细节瞬间都拥有合理的解释。 燕归从鹿儿手中取回飞刀,转身大步走向坡顶:“你盯着他们,我去去就来。” 鹿儿转过脸,“李大哥去哪儿?” “物归原主!” 燕归头也不回地迈上山坡。 物归原主? 什么物? 什么主?! 鹿儿一头雾水地抓抓后脑勺,没听明白,眼看着燕归的身影渐远,他摇摇头收回视线。 第407章 三更之约 天子大帐。 杜若笑着落下一枚棋子:“我赢了!” 对面,楚南睿并没有因为失败而气馁不高兴,反倒是认真地观察着棋局,若有所思地点点:“恩,朕刚刚应该防守的,再来?” “好!” “夫人!”一位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公主殿下帐下侍卫李小凡求见。” 燕归? 杜若垂下捏着棋子的右手,淡淡开口:“让他进来。” 太监答应一声离开,片刻挑起帘子将燕归带进来。 杜若转过脸,打量一眼燕归,语气依旧是淡漠的:“李侍卫有何贵干?” 对面,燕归当然也在打量她。 之前因为被蒙在鼓里,不觉得什么。 现在那一层窗户纸被点破,他再仔细看向杜若,就不难从对方说话的语气和姿态中看出几分眼熟的感觉。 “打扰夫人。”燕归上前一步,两手捧着布帕走到她近前两步之外,依旧保持着身为侍卫应该有的谨慎与礼节,“属下在林中夫人猎熊处捡到一把飞刀,属下猜到这肯定是夫人之物,特意送还过来。” 飞刀? 杜若轻轻下巴,翠莺忙着走过来,将燕归手中裹着布的飞刀接回去,递到杜若手里。 杜若接刀在手,翻开外面裹着的布帕,一眼就看到刀身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她睫毛轻轻一颤,当即随意地将布帕合拢,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侧眸向燕归一笑。 “这确实是我的飞刀,有劳李侍卫。说起来,我好像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这句话,当然是一语双关。 表面上似乎是指飞刀,暗指的却是林中燕归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她肯定要被巨熊摔倒时波及,就算不致死只怕也要受伤。 就算她有系统在身能迅速恢复,一番痛楚总是少不了的。 因为担心沈芳洲对燕归太过注意,在林中时,她才故意对此事绝口不提。 “夫人言重。”燕归向她一拱手,“若是没事,属下就此告辞。” “等等。”杜若扬扬下巴,“翠莺,赏!” “是!” 翠莺捧过一锭银子,燕归双手接过道谢离开。 杜若又在桌边坐了坐,片刻站起身。 “翠莺,你陪皇上接着下,我腿有些酸了,活动活动。” 翠莺走过来,当然不敢像杜若一样与小皇上同起同坐,侧坐在脚踏凳上,陪着皇上继续下棋。 杜若舒展一下手臂走出大帐,行到一颗树下假装乖凉,她重新取出裹着布的飞刀,从刀下捏出那张窄窄的字条。 字条上,刚劲潇洒的一行绳头小字。 “今晚三更,夏宫侧殿,燕归恭候夫人。” 看到最后一句,杜若捏着字条的手指不由地微微一颤。 对方竟然主动具上真名?! 目光落在手中的飞刀,杜若突然醒悟。 轻烟掠过夫子那日,她为了保护百草先生曾经出手,当时共使用三只飞刀,后来随轻烟离开那刀也没有收回来,后来夫子未曾提起,她担心对方起疑也没有多问。 很有可能那飞刀是被夫子收起,燕归也见过,所以才会在见到飞刀之后猜到她的身份,主动以真名相示以示诚恳。 看来,这次小马甲是保不住了。 只是燕归突然约她见面,又是为了什么? 第408章 夫妻同心 “夫人!”站在十几步外守护的侍卫扬声开口,“千岁来了。” 杜若合指将飞刀收到空间内,转身看过去,果然见沈芳洲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袍,正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西边天际,日已西斜,男人肩负着一片如火霞光,唇角微扬。 杜若迎过去,扶住他的手臂,两人已经来到沈芳洲的帐篷外,手下挑起帘子,二人一先一后走进帐内。 沈芳洲将她扶到铺着皮毛的椅子上坐下,正色开口:“今晚,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杜若侧眸:“你认为,他们会选择今晚? “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不排除这种可能。” 今天是春猎的重头戏,也是整个春猎活动中,幼帝楚南睿唯一会离开夏宫宫城的一天。 比起拥有着高耸宫城的夏宫,这处开阔的草场,防御起来要困难的多,自然更适合偷袭。 如果他是对方,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杜若原本还在思考,燕归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理。 听沈芳洲提到这样的大事,她也就暂时将此事放下。 韩景儒说过,燕归此行只是来找一个人,绝不是参与政事,她相信韩景儒。 比起燕归这件小事,如何应付月知国的阴谋才是此刻的重中之重,如果现在将燕归的事情告诉沈芳洲,反倒有可能横生枝节。 朝中情势复杂,燕归又在跟随叶闻笛而来,这位名士一向不曾参与朝政,可是他毕竟姓叶,与太后和叶紫辰都是至亲。 她相信他,沈芳注可不会信。 “千岁!”帐外,响起沈九的声音,“淮南郡主求见。” 楚南骄? 杜若疑惑地转过脸:“她来做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沈芳洲挑袍坐到她身侧,“让她进来。” 帐帘挑起,一身男式红色猎装的楚南骄笑着走进大帐:“夫人手刃巨熊,真乃女中豪杰,南骄特地过来,就是想要探望夫人一番,夫人没有受伤吧?” “郡主费心了。”杜若笑着站起身,请她入坐,“给郡主看茶。” “不必了。”楚南娇走上前来,停在沈芳洲面前几步之外,“此番前来,还有一件要事与千岁商议!” 沈芳洲淡淡抬抬左手,包括沈九在内的众人都是主动退出帐外。 楚南娇微微侧脸,美眸流转落在杜若身上。 “本王能听的,夫人都听的。”沈芳洲淡淡开口,“郡主有话快说,本王与夫人还有事。” “千岁与夫人当真是夫妻同心啊!”楚南娇笑了笑,突然一挑袍摆,以男子的礼节单膝跪到沈芳洲面前,“南骄不敢欺瞒千岁,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向千岁秉报。” 她缓缓抬起脸,微微向沈芳洲倾过身。 “南骄发现,有人私通敌国!” “哦?”沈芳洲不动声色,“谁?” “现在,南骄还没有找到确切地证据。”楚南骄一脸严肃,“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已经确定,月知国暗有谋划,想要除掉千岁和皇上。” “哈……”沈芳洲大笑,语气极是轻蔑不屑,“就凭他们那几百人的使臣团吗?” 第409章 409.信任二字 杜若坐在一旁,也是保持着平静,故意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心下很清楚,沈芳洲并不相信楚南骄,她当然也不会露出破绽让对方看出什么。 “他们可不只这匹匹几百人,还有人马假扮成各色人等从关口入我大楚。如果南骄没有猜错,现在……”楚南骄转过身,向帐外一指,“他们的人应该就在猎场附近,伺机而动。千岁可一定要有所准备,否则很有可能落入地方的奸计之中。” “如果真是如此,那本王就等郡主殿下拿到证据,便将月知使臣与通敌奸细一网打尽。”沈芳洲站起身,“郡主立此大功,本王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郡主请功。” 楚南骄笑着抬起脸,向他一拱手:“多谢千岁!” “不过……”沈芳洲弯下身来,俯视着她的脸,“如果郡主欺瞒本王,本王也不会手软。” “南骄不敢!” “很好。”沈芳洲扬扬下巴,“晚宴马上开始,郡主也回去吧。本王等郡主更确切地消息。” “南骄告退。” 楚南骄站起身,理理袍摆,后退几步,她微微侧脸,目光在杜若身上停留片刻,直起腰身退出大帐。 注意到她看向杜若的眼神,主位上的沈芳洲缓缓凝眉。 “你怎么看?”杜若问。 “呵!”沈芳洲冷笑,“这位郡主殿下虽然是女人,却并不甘心做个女人,野心比起她的父兄也是丝毫不小。无风不起浪,她知道这么多细节不可能是偶像,这件事情只怕与淮南王府脱不了干系。要么,他们是想观山虎斗,看本王与月知两败俱伤。要么……” 男人眯眸,语气转冷。 “他们就是与月知勾结之人。” “或者……”杜若语气担心,“这会不会是淮南王的奸计,故意让她来误导我们?” 楚南骄是淮南王的女儿,将这个消息告诉沈芳洲无异于背叛自己的父王,杜若当然很难信任她。 “不,楚南骄不会站在淮南王那边。”沈芳洲微扬下巴,“因为淮南王不会帮她对付自己的兄长,而本王……会!” “你是说……”杜若一惊,“她想做淮南王?” “一个藩王只怕难以满足她的胃口。”沈芳洲冷笑,“这个女人,估计连本王都想取而代之。” 在楚南娇的眼睛,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的野心和欲望。 那样的眼神,沈芳洲并不陌生。 因为曾经的他,也是那样的眼神。 在好样的眼神后面,藏着的是一颗狠辣的心。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楚南娇会像当年的他一样,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甚至有可能踩着父兄的鲜血,踏上权力的台阶。 “你相信她?”杜若问。 沈芳洲冷哼:“本王从不相信任何人,不过就是一颗送上门来的棋子罢了。” 男人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任何情绪。 杜若听到耳中,却是莫名地胸口一沉。 那个瞬间,她突然想很问问他——你相信我吗? 五个字在唇齿间几次徘徊,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 有些事,难得糊涂。 第410章 夫人心事 “千岁、夫人!”手下挑帘进来,恭敬通报,“晚宴即将开始。” 沈芳洲点点头,转脸看向杜若。 四目相对,他分明感觉到她脸上浮现出来的异样神情,沈芳洲扬眉:“你怎么了?” “没事!”杜若收起心下那些复杂的情绪,轻轻摇头,“我们出去吧?” 沈芳洲扶住她的胳膊,转脸看向沈九:“叫太医来!” “别忘了,我就是大夫!”杜若拉住他的衣袖,男人凝视着她的脸,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杜若笑着推他一把,“你不去,我可要去吃我的熊掌了?” 沈芳洲上下打量她一眼,终于放下心来,与她一起结伴行出帐篷。 帐篷外,四处都已经亮起火光。 空气中,飘荡着让人垂涎肉类微焦的香气。 明黄大帐内,楚南睿也换好衣服出来,杜若笑着迎过去牵住他的小手。 沈芳洲环视一眼四周,向沈九微微歪了歪头:“今晚,你亲自负责夫人安全。无论如何,不许让她有任何闪失。” “是!”沈九轻应。 三人一起在主桌前入座,一旁的座位上,太后等人都已经就坐,只有月知国使臣团的主位还空着。 沈芳洲侧眸看看空着的桌子,淡淡收回目光。 “来人,请月知王子和神女入席!” “是!” 一个小太监答应一声,小路着去了。 山坡东侧,月知国使臣团的大帐内。 布日德一脸担忧地看着靠坐在软垫上的巫云,视线落在随行的巫医身上:“神女情况如何?” “断了两根肋骨,幸好鹰神护佑,没有伤到要害。”巫医拧着眉将助手递这来的药汁送到巫云嘴边,“您先吃些药吧?” 巫云吞下碗里的药,接过侍女的水杯向嘴里灌了几口,无力地抬起右手摆了摆。 “你们先出去。” 除布日德之外,所有人都退出帐外。 “我没有大碍,王子不用担心。”巫云强忍着疼微微直起身,“今晚是大计关键之日,王子只管大局为重,等时机一到,我会吩咐人放出信号,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将沈芳洲和幼帝一网打尽。” “可是……”布日德拧着眉,“你这个样子,如何下毒。” 巫云低低一笑:“我已经下了。” “什么?”布日德一怔,“什么时候?” “你以为那熊为什么会突然暴躁?”巫云侧眸,从帐帘翻起的一侧向外面山下的灯水扫了一眼,“我在林中时就已经在熊体内下了毒,等他们吃过熊肉,喝过熊汤之后,所有人都会像那只熊一样陷入狂暴的状态,互相厮杀,到时候就是我们大计成功之时。” “那熊……是你动了手脚?” “没错!”巫云伸过右手,抓住他的手掌,“所以……殿下一定要通知众人,此毒毒性极强,你们切不可碰那锅里的肉和汤。” 此次,月知国将士兵乔装成商人、普通百姓、逃荒者……混在入关的大楚官姓和商人中间混入大楚。 大楚关界查检严密,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混进来的精锐也不过只有八千余众。 如果是硬碰硬,直接与沈芳洲的禁军为敌,就算是加上盟友的兵力,他们在数量上并不占据多少优势。 为了确保此计万无一失,巫云早就有下毒的计划。 第411章 神女之毒 只是这几天观察下来,禁军火头军在饮食上非常小心谨慎,不要说是平日开灶做饭,连夏宫里的水井都有专人把守,她安排过去的人手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毒。 因此,巫云才会临时起意,决定在沈芳洲等人的猎物上下毒。 这毒是她与父亲联手研制出来,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让人陷入狂暴的状态,随后便会毒入五脏六腹不治而亡。 沈芳洲成功猎杀巨熊,却绝对想不到,她早已经暗暗动过手脚。 分享猎物是大楚春猎的规则,到时候哪怕是普通军士也会分到一碗汤水。 等他们分食这个猎物的时候,那毒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他和所有的肚子,就算毒性减弱不足以致命,也足够让他们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 到时候,自然是不战自败。 “我这个样子,无法帮忙王子完成大计。”巫云无奈地向他一笑,“为了防止拖累殿下,我会带人先一步赶过去与我们的人汇合,今晚只能辛苦殿下您了。” “此番大计,神女功不可没。”布日德以手抚胸向她欠欠身子,“事成之后,我们重回月知,我定会在父汗面前为神女请功。” 巫云扬唇,回他一个浅笑:“鹰神一定会保佑殿下凯旋而归。” “王子殿下,千岁派人请您和神女过去用晚。”帐外,有手下大声提醒。 “我先过去。”布日德直起身,理了理衣袍,“神女万事小心。” “殿下记得,我要沈芳洲不得好死!” “放心吧!”布日德暗咬着后牙,“我会帮你踢断他的肋骨,然后把他也吊到旗杆上喂鹰!” 巫云低笑:“好。” 靠在软榻上目送布日德离开,看到自己的贴身侍女进来,巫云从身上取出两颗药塞到嘴里,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身。 “你去备好马,我们一会儿就离开这里,与我们的人会合。” “可是,神女这个样子,能骑马吗?” “这点小伤小痛算什么?”巫云冷哼,“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沈芳洲,要不是他这一脚,今晚我们想脱身也没这么容易。” “神女稍侯,我马上去准备。” 侍卫退出大帐,巫云吃力起身,翻出准备好的衣服乔装成大楚禁军的样子。 行到帐侧,她挑起帐帘,目光在山谷中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上顿了顿,侧眸看向山顶上沈芳洲等人的方向。 “沈芳洲,可惜你一世英名,到头来还是要毁在我巫云手上。” 笑时牵动到胸口,她重重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抬手,抹掉唇角的血水,巫云哑着喉咙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今晚,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 …… 山坡上。 布日德缓步行到沈芳洲面前,向他行了礼:“千岁,我家神女狩猎时不小心受了伤,不能来这里与千岁共同庆祝,还请千岁不要介怀。” “神女伤得这么严重?”沈芳洲抬眸,“我家夫人医术出众,不如让她去给神女诊闻疗一番?” 四周几个监察司锦衣使都是低笑出声。 其他人不知情,他们可是知道。 什么不小心受伤,还不是被他们家千岁揍的? 第412章 月知毒计 “多谢千岁。”布日德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神女她已经用过药,只需休息即可,不必劳动夫人。” 以布日德的性情,现在还能对他笑得出来,看来是已经做好准备。 沈芳洲斜睨着他的脸,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子入座!” 向沈芳洲拱拱手,布日德带着几个手下走向自己的桌次,盘腿坐到毯子上时,他抬眸看向对方淮南王等人的方向,轻轻地咳嗽一声。 淮王南楚世贤抬手理了理胡子,也咳嗽一声。 坐在楚世贤身侧的淮南世子楚南枫垂着脸,无声一笑。 侧倚在软垫上的郡主楚楚南骄,懒洋洋地抬起右手向嘴里丢进一颗葡萄,后牙猛地合拢将那颗葡萄咬成两半。 时候不大,已经有太监小跑着爬上山坡。 行上前来,太监恭敬地跪到地上。 “启禀千岁,熊肉已经煮好。” “呈上来!” “是!” 太监转过身,向着山下挥挥手,立刻有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上来,盘子上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熊肉。 太监走上前来,弯着腰将三碗肉分别放到皇上、沈芳洲和杜若面前。 布日德坐在条桌后,脸色看似平静,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已经明显握紧。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这次春猎,皇婶婶拨得头筹,按规矩,这汤应该是皇婶婶先吃。”楚南睿笑着向杜若转过脸,“皇婶婶,请用!” “多谢皇上。”杜若回他一笑,“那……命妇就不客气了。” 杜若笑着捧起汤碗,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盛起一勺汤送到嘴边,汤汁刚刚入口。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 “检测到汤中含有致命植物碱的成分,宿主请小心。” “咳!”杜若送到唇边的勺子,猛地将嘴里的汤送到草地上。 楚南睿和沈芳洲同时关切地移过眼睛,小家伙关切地她的胳膊,“皇婶婶怎么了?” “没事。”杜若接过翠莺递过来的帕子拭拭唇角,“只是不小心被烫到。” 嘴上应付,她人就脑海中却在与系统交流。 “可以确定是什么植物碱吗?” “正在检测分析,宿主请稍侯。” 杜若慢条斯理地搅着汤,等待着。 桌后,布日德紧张地握紧拳头,一对眼睛却是控制不住地落在杜若身上。 “已经确定,汤中生物碱为类莨菪烷生物碱,会入侵动物神经系统,让人出现狂暴易怒的情绪,同时会累及血液,造成内脏迅速衰竭……” 杜若凝视着面前这碗致命的汤水,不由地暗暗打个寒战。 幸好有系统在身,要不然现在她只怕已经挂了,而且不光是她,沈芳洲、楚南睿……所有在场的百官,甚至这一万禁军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知道月知国有下毒的计划,沈芳洲早就严加提防,到底还是防不胜防。 现在想来,那熊的狂暴果然是事出有因。 杜若扫一眼布日德等的方向,再联想到之前的狩猎过程,不难猜到真相——对方肯定是在利用他们捕熊的机会,将毒想办法下在熊身上。 月知国神女,果然有其高明之处。 第413章 反将一军 将汤碗重新送到唇边,杜若假装着喝下一大口,一只手抬起来拭拭唇角,顺势将汤水吐在帕子上。 “野味吃得就是一个鲜字,这汤果然鲜美!” “今天可是小号夫人的光了!” “是啊,听说去年千岁就猎到熊,可惜去年告假没有吃到,今年真是托夫人的福!” …… 百官们笑着打趣,拍马屁,坐在主桌上的楚南睿也是一脸向往地悄悄舔了舔唇角。 “其实,这次猎熊不光是我的功劳,月知使臣也是功不可没。”杜若侧眸,视线落在布日德等人桌上,“来人,帮王子殿下与诸位贵使们也盛一碗汤来!” “是!” 下人们答应着,利落地下去盛汤。 杜若移过手掌,在桌下扶住沈芳洲的手掌,以手代笔在对方的掌心里写下两个字。 “有毒!” 沈芳洲微微扬眉,侧眸向她一笑,表示自己收到消息。 布日德眼看着她将汤水喝下,提着的心刚刚落回原处,听到这句顿时心脏抽紧。 “这……”他笑着向杜若一拱手,“皇上和千岁尚未赏用,我等怎么敢先用?” “远道为客,我大楚一向有好客之道,更何况这次如果没有王子和神女帮忙,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地猎下此熊。”沈芳洲笑得一脸亲切,“月知与大楚既然是一家,王子殿下又何必客气?本王说得对吗,皇上?” 楚南睿还只是孩子,哪里懂这些大人的话术,见他询问,小家伙自然是乖乖配合。 “皇叔说得对,月知贵使就不必推辞了!” “千岁赏识,布日德和月知没齿难忘,只是尊卑有序,布日德不敢逾越。” “那倒也是。”沈芳洲郎笑着抬起右手,“那就给在场的所有藩王世子、皇亲国戚都盛上一碗汤,大家与月知国贵使同赏!” 杜若知道沈芳洲的心思,心却依旧是提起来。 如果这里有人是月知国的盟友,肯定早已经收到提醒,一定也不会喝这碗毒汤。 那些不知情者,万一有人不小心真的喝下去怎么办? 这种生物碱毒素发作迅捷,万一处理不当,那可真是要死人的。 太监的软底靴踩过草坡,冒着热气的熊肉汤被一碗一碗地端下来,放到众藩王和皇亲国戚的桌上,叶闻笛和长公主也没有例外。 月知国众使臣都已经提前收到布日德的消息,知道这汤水里有毒,一个个或是绷紧身子,或是手握住刀柄,询问地看向布日德。 淮南王楚世贤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汤水,也是眉头皱紧。 “朕也来尝尝!”坐在中间主桌的楚南睿,到底还是孩子,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大人们之间的气氛变化,伸过小手捏住碗里的勺子。 “皇上!”杜若急呼出声,“小心烫到!” 小家伙送到嘴边的勺子,停在半空。 “来,奴才帮皇上吹一吹。” 崔贵上前一步,端起桌上的汤碗,杜若起身走过来,将碗接过去。 “我来喂皇上吃吧!” 沈芳洲伸手捧过桌上的汤碗,优雅地捏着勺子搅了搅,轻轻嗅了嗅。 “本王好久没有喝到这么香的汤了。”男人的凤眸从碗沿上抬起来,环视一眼四周,“王子殿下,几位王爷……请啊!” 第414章 414.非喝不可 布日德垂眸看一眼面前冒着热气的肉汤,目光抬起来扫过坐在他斜对面的淮南王楚世贤,二个男人的目光迅速交错,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抹异样的神色。 而此时,其他藩王与使臣们,都已经捧起汤碗。 嬷嬷伸过两手,捧起汤碗和勺子送到长公主手里。 “殿下也尝尝看!” 熊胆可入药,在民间熊肉熊血也传说有大补之功,长公主伤病数日这才刚刚好转,老嬷嬷也希望能帮老人家补补身子。 杜若捧着碗,假装着帮楚南睿凉汤,一对眼睛却是紧张地盯住沈芳洲。 再不阻止,大家可就真喝了。 沈芳洲优雅地吹了吹勺子里的汤水,送到嘴边,凤眸微侧看向布日德:“怎么,王子殿下碗都没碰,难不成不喜欢?” 布日德掩饰地笑了笑:“我们草原上世代食用牛羊之肉,这熊肉还是头一次,有些吃不惯。” “确实!”对面,淮南王楚世贤放下汤碗:“汤水确实美味,只是这个味道本王多少也有些吃不惯。” 嘭! 沈芳洲的碗重重摞在桌上,碗里的汤水剧烈地晃动着,映出一片凌碎的光影。 “诸位不肯喝这熊汤,难不成是怕本王在汤里下毒吗?!” 沈芳洲突然翻脸,几位捧着汤的食客,也都僵硬地停下喝汤的动作。 长公主的目光扫过众人,抬起右手挡住嬷嬷喂过来的勺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哈……”淮南王楚世贤大笑,“千岁……这是什么话?” “本王记得,去年本王狩到熊时,淮南王可是吃了整整一只熊掌。”沈芳洲侧眸,眼弯微变似有笑意,眸子里的目光却是咄咄逼人,“今年,王爷怎么改了胃口?” 淮南王楚世贤自嘲一笑:“老了,上了年纪,吃不了这些油腻之物。” “皇上!”沈芳洲侧眸,看向楚南睿,“大家都不想喝皇婶婶的熊汤,皇上以为如何?” 楚南睿侧眸,看看杜若,再扫一眼众人,心里也有些不爽。 皇婶婶辛苦打回来的猎物,若是大家都不喝,皇婶婶肯定是不高兴。 不过就是喝一碗汤,他们还挑三捡四。 真是岂有此理?! 小家伙撇撇嘴:“朕命令你们,非喝不可!” “诸位都听到了吧?”沈芳洲放下汤碗,长身而起,“来人!” “在!”沈九上前一步,恭敬答应。 “皇上口谕,熊汤非饮不可。”沈芳洲冷冷环视四周,“今晚若任何人胆敢违背圣喻,杀,无,赦!” “千岁这是什么话!”楚南枫猛地站起身,“一碗熊肉而已,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难不成,千岁还要强迫大家?” “放肆!”沈芳洲侧眸,“天子口谕,你敢不从?” “这……”楚南枫意识到理亏,咬了咬下唇,“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强迫别人吃不喜欢的东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芳洲迈过条桌,上前一步,“今天皇上只是让各位喝一碗汤,世子都不肯,难不成……世子早有不臣之心?!” “不就是一碗熊汤,我喝就是!”楚南枫一把抓过桌上的汤碗,走到沈芳洲面前,“千岁,您看清楚!” 第415章 给我杀 他抬起左手,将碗送到唇边,做出要喝的样子,右手却已经悄悄握住剑柄,猛地拨出宝剑。 半空中,闪过剑芒。 楚南枫身子剧晃,右手握着的剑无力地落在草地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只看到半柄洞穿胸口,还在滴血的长剑,剑身之上有眼熟的花纹。 那是…… 妹妹楚南骄的剑。 他吃力地转过脸看向身后。 两步之遥的距离,楚南骄正冷冷地看着他。 右腕猛地拧转,楚南骄收回长剑,楚南枫嘴巴张了张,却只是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人就扑倒在沈芳洲脚边。 自始至终,沈芳洲连眉毛都没有颤一下。 “千岁!”楚南骄握着沾着血水的剑,跪在沈芳洲面前,“臣已经有充足的证据,楚南枫与月知使臣勾结,在熊肉中下毒,意图谋反!” “南骄?!” 淮南王楚世贤和妻子惨白着脸色站起身,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 “你……” “你怎么……” “千岁,皇上!”楚南骄从身上取出几封书信,双手捧到沈芳洲面前,“这是兄长与月知国的通信,此事臣与父王一直都被他蒙在鼓里,我淮南王府对皇上和千岁忠心不二,绝对不会站在敌人那边,南骄和父王愿意与千岁共肩杀敌,以示忠诚!” 沈芳洲侧眸,看向淮王南楚世贤。 “王爷怎么说?” 淮南王的目光扫过儿子的尸体,落在女儿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身子一晃。 身侧,一个副将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一只手就将刀尖抵在他的侧腰,在他耳边低语。 “郡主感念王爷养育之恩,还请王爷三思而行。” 淮南王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视线再一次落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身上。 他丝毫也不怀疑,如果现在他不配合女儿,那只顶在自己腰上的刀锋会像女儿的剑刺穿兄长一样,刺穿他的胸口。 那个瞬间,一股凉意如剑冲破胸膛。 谁会想到,他楚世贤最后竟然败在自己女儿手上。 这位坐拥淮南大片沃土,在众藩王中实力最强的亲王,胸口闷疼心若刀绞。 “淮南各部誓与皇上和大楚并存亡。” 啪! 布日德猛地站起身,一把掀翻面前的长桌。 “给我杀!” 与淮南王方面计较两年有余,才约好的这个计策,谁会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反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再不反抗就是沈芳洲案板上的鱼肉,布日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冒死一拼。 布日德第一个向沈芳洲冲过来,身后众亲随也是个个不甘落后,其中一个则抬起右手,用桌上灯火引燃响箭的火引,将弩箭射向半空。 嗖! 响箭带着哨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出一团耀眼的烟火。 此时,布日德已经冲到沈芳洲面前不足两步之处,弯身如一道电光割向沈芳洲咽喉。 当! 一道刃光悄声无息地从沈芳洲身侧冲过来,在半空中迎住布日德的弯刀。 是沈九! 几个亲随和伪装成太监、宫女的监察司暗使迅速冲过来护住幼帝和杜若,四周的禁军和监察使们则同时冲上前来,与几个月知国使臣斗在一处。 第416章 羊入虎口 与此同时,山下营地。 原本围坐在一起的月知国使臣团众,听到响哨声同时扔下手中的酒肉,起身准备拨刀。 有几个弯刀才只抽出一半,半截还在刀鞘里,已经被箭矢射中后心。 侥幸逃过此劫的众人转过脸,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被禁军层层包围。 刚刚还与他们称兄道弟,比划着猜拳的大楚禁军早已经比他们更利落地拨刀在手。 原本以为自己人技高一筹,哪想到人家早有准备。 这原本就是沈芳洲安排好的一步暗棋,大家看似都在喝酒吃肉,事实上早有耳目一直盯着草坡上的动静。 比起月知国使臣等待响箭为令,他们明显快了一步。 一步快,步步快。 使臣团的几百众,瞬间被一千精锐包围。 第一批无差别攻击的箭羽之后,便是持刀近搏。 雪亮的刀,映着火光月色,不客气地穿过皮肉。 数字悬殊,实力悬殊,无异于羊入虎口。 与其说是一场小规模战争,倒不如是一次围猎。 只不过这次的猎物不是野兽,而是人。 草坡之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布日德的十几个手下,根本无法应付数倍于他们的监察司暗使,很快就被尽数斩杀。 王子布日德拼尽全力,也始终没有冲过沈九这道阻碍。 听着亲信手下一个个惨死的声音,他的心情越发浮躁。 不小心间已经露出一个破绽,沈九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长剑在半空中化削为刺,如灵蛇吐信一般,穿过布日德刀影间的空隙,刺在对方握刀的右臂。 手臂吃疼,布日德弯刀脱手。 沈九人在半空,拧腰旋身,反身狠狠一脚,布日德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在火盆上,摔落在草地上。 沈九如影随行,剑尖直奔对方咽喉。 自始至终,沈芳洲一直平静地背着手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一言不发。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开口。 “留活口。” 沈九的剑尖险险地擦着布日德的颈侧掠过,男人的颈上顿时多出一道血线。 四周的监察暗使们和禁军们迅速冲过来,有的用枪指住他,有的则飞扑上来压住他,将男人像狗一样驾起来,脸按下按在沈芳洲脚下。 沈九收剑回鞘,重新退到沈芳洲身侧。 此时,草场下月知国使臣团最后一人也死在禁军的枪下,重新归于平静。 杜若拥着楚南睿,一手捂着他的耳朵,一手遮着他的眼睛。 从打斗一开始,她就将小家伙抱到怀里,用自己的手和怀抱为他遮挡住一切。 四周的藩王和百官、异域使臣们也是暗暗地吁了口气。 “二十年前,我父远征月知,月知签下降书,世代归依大楚。”沈芳洲俯视着布日德的脸,“王子殿下可知道,你们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哼!”布日德吐出嘴里的草叶,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月知国游走草原,何等自由,凭什么要每年向你大楚进贡?!” “放肆!”叶紫辰拍案而起,“那是因为,我们会为你们提供足够你们熬过寒冬的粮食,你们以为我们大楚缺你们那点牛马羊肉?” 第417章 寸步不让 “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狼!” “之前怕饿死的时候就跪着求我们,吃饱喝足就反过来想咬我们一口!” …… 大臣们都是怒骂出声。 布日德脸贴在草地上,耳朵却没有理会这些。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还有沉闷的声音隐约传进耳朵。 那是马蹄声! 他的八千精锐,马上就要来了。 这八千人个个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月知精兵,皆是善骑善战。 这次沈芳洲只带来一万禁军,八千对一万,他们并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就算是今晚不能手刃仇敌,至少他还有机会回去,休养生息,重头再来。 呜—— 不远处的草坡上,突然响起低沉的牛角号声。 夜色中,那号声显得格外地悠远。 人们吃惊地抬起脸,只见草坡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在月色中如一片乌云一般聚集在地面线与夜空交汇之处。 “报!”一名传信兵飞奔上草坡,“启禀千岁,发现不明骑军,约万众,距大营约五里之地。” “哈!”听到那熟悉的号角声,布日德大笑出声,“沈芳洲,这次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月知国真正的实力。” 沈芳洲没有看他,而是转过脸,目光缓缓地扫过桌上的众人。 “千岁!”永宁王世子楚南裕第一个站起身,“臣愿带所有亲卫一起,与禁军共同杀敌!” 永宁王楚世颢也站起身来:“臣愿与南裕同往!” “臣也愿意!” “臣也愿意!” …… 席上,几位武将相继起身,其中两位都已经是须发皆白,却是个个一脸坚毅。 淮南王楚世贤扫一眼四周,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皱着眉还有些纠结。 沈芳洲只有一万人,月知国八千众加再上他带来的三千精卫,如果拼死一战也不是没有可能。 “千岁!”楚南骄刷得一声拨出手中剑,“臣誓死保护皇上和千岁!” 楚世贤还要说什么,楚南骄转过脸,目光冷冷地瞪了父亲一眼。 “父王年迈体弱,留在坡上即可,儿臣替您出征。” 旁边,副将拉着楚世贤的手,稍稍紧了紧。 “母后!”二皇子楚南泽早吓得扑到母亲怀里,“他们是不是要杀了我,儿臣好怕。” “南泽不怕,不怕啊!” 叶紫淑嘴里安慰着儿子,自己却也是有些惶恐地看向兄长叶紫辰,后者缓缓站起身。 “千岁,还是先将皇上和太后等人送到安全之处吧!” 几个老臣都是站起身来。 “是啊,千岁,还是先退回夏宫吧。” “皇上千金之躯,不能有失啊!” …… “胡说什么,现在这种时候,怎么能退缩?”须发皆白的老将李严皱眉扫一眼几个老文臣,只气得胡子都扬起来,“敌方与我数量相仿,现在逃退只会伤我方锐气,到时候岂不是让对方追着打?我方占据有利地形,全力一拼绝不会输。” “可是,万一敌人还有援手……” 两方还在争执之时,楚南睿已经从杜若怀里站起身。 “朕不走!”小小的人,娇嫩的声音,透着超越年纪的勇气和决然,“这是我大楚的地方,朕寸步不让!” 第418章 近朱者赤 近朱者赤。 之前跟在太后身边时,楚南睿年纪尚幼不懂事,先帝逝后他移住到永德宫,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沈芳洲。 平日里负责教他识书写字的太傅唐禄,也是沈芳洲钦点。 唐禄出于士族大家,虽是文人却有剑骨,教小家伙背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兵书。 失去父亲的幼帝楚南睿,早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着他身边最亲近的这个男人,言行举止之间很容易就能窥见沈芳洲的风骨。 没有经过危险的孩子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因此也就越发显得无畏。 “皇上!”太后叶紫淑装出关心的样子,“万一您出事怎么办,和母后一起回夏宫吧,我们先回夏宫再想办法。” 她心下真正关心的当然不是皇上的安危,而是自己母子,不过就是打着楚南睿的大旗罢了。 楚南睿看看她,再看看沈芳洲:“皇叔以为如何?” 沈芳洲微扬下巴,语气平静如夜幕下的远山:“皇上若留下,臣与众将士必誓死而战。” 太傅教过他,“夫战,勇气也”,若他留下一定能鼓舞战士们的勇气,皇叔说的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小家伙心中有了决断,抬起小脸一脸严肃。 “朕年纪还小,不能与皇上一同上场杀敌,便在这坡上为皇叔摇旗呐喊。” “皇上……” “母后不用说了,朕相信皇叔。”小家伙挺起小胸脯,“朕要留下,皇叔先将母后、皇弟和皇婶婶送回夏宫吧。” 在这个五岁孩子的眼里,沈芳洲就是神,是他可以完全信任依赖的存在。 有皇叔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小家伙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清楚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让不少大臣都是为之心潮澎湃。 一个孩子尚有如此气魄,他们怎么能退缩? 杜若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命妇愿与皇上、千岁……大楚将士共进退。” 一个文臣大声开口:“臣也愿与皇上、千岁、大楚将士共进退!” “臣也愿意!” “臣也愿意!” …… 条桌后,长公主缓缓地撑着嬷嬷的手臂站起身,苍老的脸上没有半点胆怯之色,一向总是半眯的眼睛此时却也是光芒闪动。 “我大楚子弟没有甭种,本宫也愿意留下与皇上、千岁和夫人,以及我千万大楚将士共进退!” 太后叶紫淑环视四周,只觉得这些人真是全疯了。 共进退? 你们这是找死! 她拉住儿子,转身想要开口,叶紫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掌,轻轻地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她真的带二皇子走了,失去的将是整个大楚的人心。 富贵险中求。 有些险,总是要冒的。 “本宫……”叶紫淑深吸口气,“本宫……” “盾阵!” 沈芳洲的声音打断她的表态。 男人令下,鼓令官得令而出,跳上一侧鼓台,重重地击下鼓锤。 鼓声就是命令就是信号,在这样的深夜之中,指挥着这万数禁军的行动。 营地里的禁军并没有慌乱,无数次的实战演习早已经锻炼他们的心智和勇气,听到鼓声,众人迅速行动起来。 山坡上看下去,只见人影火把晃动,乱中有序,很快就集结成阵。 第419章 浴血一战 嗖嗖嗖! 半空中,箭矢如雨而下。 布日德脸贴着草地,看着山谷下那一片反射着火光和月色的金属盾牌,不由地暗咬后牙。 这些禁军竟然在这个时候也带着盾,白天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看到? 难道…… 对方早就料到一切?! 他吃力地转过眼珠,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沈芳洲,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箭矢落下,击在厚重的金属盾身上,弹飞而出,轻飘飘地落回草地。 一箭地之外。 月知国将士身后,神女巫云注视着半空中掠过的箭雨,唇角扬起露出冷笑。 这一轮箭袭,就算对方士兵没有中毒而死,至少也能毁掉对方三成兵力。 沈芳洲啊沈芳洲,就算你有父亲当年之勇,也是一人难以敌众,这次只能任我族宰割。 春猎营地位于山谷,三面皆有防守,谷口是唯一的入侵口。 他们的位置其实是在坡下,再加上夜色深沉,根本无法看清营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 巫云自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的完美计划已经被杜若和沈芳洲轻易转扭。 一个手下坐在马上,疑惑地注视着山谷的方向,只看到点点火光。 “神女,那鼓声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鹰神会护佑我们的。”巫云冷笑着抬起右手,狠狠挥下,“传我命令,杀死幼帝者,赏黄金千两,活捉沈芳洲者,赏黄金万两。杀!” “杀!” 八千余精骑,如一道洪流向着山谷中冲去。 “杀!” 一箭之遥,几息便至。 蹄声和喊杀声充斥在每个人的耳中,他们甚至没有听到对面的鼓声已经变了节奏,大军已经冲进山谷。 大楚禁兵仿佛是死了一般,甚至连个护卫都没有。 八千月知精锐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进山谷,只看到一些东倒西歪的尸体,或歪或斜扎在草地上的箭矢,火盆东倒西歪地烧着,火焰舔食着新草,冒出浓密的烟雾。 为首的先锋官环视一眼四周,大笑出声。 “哈……鹰神护我月知众部,大家冲啊,杀了沈芳洲!” “杀了小皇帝!” “把那个京城第一美女夺来陪大家喝酒!” …… 大家笑着骂着,挥着刀冲进谷口的烟雾中。 先锋官第一个冲过烟雾,刀还挥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僵硬。 他看到了什么? 一箭之地外,闪闪发光的盾牌,大楚禁军整齐地列成一排。 在盾兵后面,弓箭手早已经将弓拉满。 咚! 一声鼓音,打破肃静。 他们曾经嘲笑过的,装扮花哨毫无战斗力,“也就只能打打兔子猎猎野猪”的大楚皇家禁军,毫不客气地向他们射出自己装饰着白色羽毛的精制箭羽。 锦衣宝马,白羽为翎。 这只重金打造的禁军队伍,拥有的不光是奢华的装扮,还有锋利的箭和嗜血的刀。 月知国众将士在慌乱中举起自己的盾时,山坡上鼓音已经转为急促。 “杀!” 盾阵敞开几处豁口,禁军重甲骑兵如出刃的宝剑,瞬间就冲到众人面前。 第420章 实力碾压 月光之下,铁甲铮铮。 这些沈芳洲一手打造的重甲骑兵,不光自己全身都披着厚实的金属铠甲,连胯下的马也都是全副重甲。 重甲骑兵不以速度见长,拼得就是近身肉搏的实力。 月知国以速度和骑术见长的骑兵,使用的都是他们最爱的短弯刀。 这种刀刀身轻便,更利在他们在马背上砍杀,迅速迂回型的游击战术,面对这样一队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他们的刀瞬间变成摆设。 刀刃砍下来击在金属甲身上,只是击出一片细碎的火星,不要说是伤到敌人,连禁军骑兵的速度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哪怕是当年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沈家军,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兵种。 第一次遇到自己完全无法撼动的强敌,所有月知国将士都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只是拼命地挥砍着自己手中的弯刀。 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大楚皇家禁军的攻势却才刚刚开始,锋利的铁枪毫不客气地冲击着敌人。 不管是人是马,都无处可逃。 集结在一起的重甲骑兵一路向前,所过之处尸马遍地,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 “退,快退!” 月知国先锋将官终于反应过来,不甘心地下达撤退的命令。 此时,八千精锐已经死伤过半。 “快逃啊!” “驾!” …… 刚刚一路冲锋着杀过来,气宇轩昂的月知国精锐瞬间成为丧家之犬,仓皇地掉转马头,踩着同伴的尸体,慌乱地逃向谷口。 在逃路时,月知国骑兵终于显示出他们的优势—— 速度。 轻马轻甲,很快就将禁兵重甲骑兵甩在身后。 草坡上。 沈芳洲一把扯开宽袍束带,露出宽袍之下的墨色精甲。 “枪!” 手下早有准备,抬着枪的两人小跑过来,将长枪抬至头顶。 沈芳洲飞身上马,探身抓枪在身。 “诛杀反逆,一个不留!杀!” “杀!” 早已经做好准备的楚南裕、楚世贤父子也是紧随其后,包括楚南骄在内的一众武将、藩王也都是跟着冲下来,紧随在沈芳洲身后冲向草坡。 急鼓起,合着骑音渐渐汇成一个节奏。 “杀啊!” 无数身影,汇聚到沈芳洲身后,如一道洪流,冲向逃退的月知国士兵。 骑声、鼓声、杀声…… 每一声都好像是催命的符咒,所有月知国士兵都吓破了胆,不顾一切地向着前面奔逃,冲向狭窄的谷口。 慌乱之中,几个马身前蹄的家伙根本来不及起身,就被自己的同伴踏过。 还有的倒霉蛋被尸体绊到,马失前蹄扑倒在地,立刻成为自己同伴的蹄下之鬼,而这也严重影响月知将士的速度,不大的谷口瞬间被挤成一锅粥。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别挤着!” 先锋将官乌恩一路气骂着,挥着弯刀吹下几个自己人,终于在一片慌乱之中疏通出一条道路。 众人如释重负增中出谷口,提着的心终于能稍松口气。 冲出山谷便是辽阔的草野,那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第421章 传奇少年 到时候,哪怕是对方的敌军数量再多也不用担心,他们只需要化整为零四下奔逃,利用自己的马速和草原移动的优势,就可以甩掉大楚禁军。 一路冲过草原,就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乡。 然而,这一切只能是美好的幻想。 嗖嗖嗖—— 半空之中,箭矢声响起。 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来自面前。 月知国将官乌恩慌乱地抬起刀格挡着箭矢的时候才发现,谷口外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片人马。 无数火把连成一片光影,映亮在夜空中招展着的金色旌旗。 黑色为底,上面一个耀眼的“沈”字。 沈家军?! 月知先锋官心脏猛地抽紧,那个瞬间,他突然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见到那支让他们听到名字便会后背冒冷汗的军队。 不! 这不可能! 沈烈已经死了,沈家军也完了,一定是错觉。 月知先锋官乌恩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次将眼睛睁开时,看到的只是一道光影。 那是一只箭,箭尖笔直地刺入他的眼睛。 这一番箭雨,瞬间又收割月知国近千人的性命,在他们身后,沈芳洲已经带着人一路追杀过来。 禁军先锋官沈沉石,沉着脸挥下手中的单手长刀。 “杀!” 两方人马同时呼喊着,向着被围在中间的月知国余兵冲过去。 两万禁军再加上藩王精锐,加起来足有近三万人,而此时的月知国余兵早已经不足三千。 十比一的差距。 一方面是杀气腾腾的精锐之师,一方是只想逃命的溃兵游勇。 这哪里还是打仗,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月知先锋官乌恩眼睛里扎着箭,在乱战之中吃力地爬起身。 在死前的最后一瞬,他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乌恩将军,好久不见!” 乌恩转过脸,看到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十几年前,他第一次随父亲出征时,曾要见过的脸。 那一战,月知国惨败。 父亲被对方一名小将斩杀于马下,他缩在满是臭味的泥水看得真切,杀死他父亲的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面相还有几分稚嫩,手中一杆长枪却和沈烈一样,出神入化。 后来他逃过一劫回到月知国,才知道那个少年是沈烈的儿子,传闻比女孩子还漂亮的西北世子沈芳洲。 当年,他跪在父亲被斩杀之处发誓,有生之年定要亲自策马杀入大楚皇城,手刃沈芳洲为父亲报仇。 曾经被他们嘲笑漂亮得像个娘们,名字也娘里娘气的少年人,用十几年的光阴写就一段传奇人生。 而成长为先锋官的乌恩终逃还是难以逃脱自己的命运,哪怕是事隔十几年之久,却依旧注定要死在这个曾经的美少年枪下。 沈芳洲侧身出枪,枪尖不客气地洞穿乌恩的心脏,如同当年他杀死乌恩的父亲一样。 抬臂挑起乌恩的尸体,任敌人的鲜血滴淌下来,浸养着这片丰沃的大楚土地,沈芳洲声色俱厉。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第422章 命还真大 包围圈迅速缩小,两队禁军人马终于交汇在一处。 先锋官沈沉石击马冲过来,向沈芳洲两手报拳在马上行礼。 “禁军先锋沈沉石见过千岁!末将等尊千岁之令,围堵谷口,月知将士无一人逃离。” “很好。”沈芳洲抽枪回手,甩掉枪尖上乌恩的尸体,“打扫战场,找到巫云的尸体带给本王。” “是!” 沈沉石等几位将官齐应,沈芳洲提缰掉马折向山谷的方向。 除留下打扫战场的禁军之外,楚南裕等人都是跟在他的身后。 侧目扫过马侧,众人不难发现地上的尸体,大多都是身着异族服饰,自己的同胞却是几乎看不到。 凭着卓越的布署和训练有素的队伍,沈芳洲将自己一方的伤亡已经降至最低。 楚南裕抬眸,注视着不远处马背上持枪的身影,目光里也是升出几分钦佩之意。 一旁,与他并驾而骑的永定王楚世颢的眼睛里,除了欣赏之外,还有几分欣慰。 沈烈死了,可是沈家军没死。 这个失去一切的少年,用他自己的方式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若是当年沈芳洲死了,若是没有他亲自训练出来的这两万禁军,若是没有他的提前布署…… 楚世颢拧着花白的眉,几乎不敢想象今晚这里会成为怎么样的局面。 而这一切,才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 若是今晚大楚输了这一战,等待大楚的将会是一个战火连篇的未来。 现在走在他前面的这个年青人,一手扭转乾坤。 山坡上。 杜若牵着楚南睿的小手,一对眼睛也是紧紧地盯着山下。 隔得太远,到处都是狼烟,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火光下的武器闪过的光影,还有那让人牙酸的喊杀声。 直到现在,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可是…… 那个人呢,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皇婶婶!”楚南睿转过小脸,“皇叔怎么还不回来?” “他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杜若缓缓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与其说是安慰楚南睿,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燕归站在二人身后不远处,手一直扶在刀柄上,一对目光却也在盯着谷口的方向。 他在也等,等那人…… 回来! 终于。 火光冲过浓烟,战马踩过满是血水的草地。 人们屏着呼吸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渐渐明朗起来的人影。 “芳洲!” “皇叔,是皇叔!” “千岁回来了,千岁回来了!” …… 所有人的声音里都透着喜色,甚至连那些之前不知道多少次,明里暗里骂过沈芳洲“宦官当政,成何体统”的老臣们,也都是激动得双眼发红。 燕归握着刀柄的右手,缓缓放松,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位……”鹿儿在他身后低语,“命还真大!” 语气是嘲讽似的,但是了解他的燕归还是从少年人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欢喜和欣赏的味道。 是啊。 燕归拧着眉,心头一酸。 十几年来,一路从泥泞里爬出来活到现在,要是不命大,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第423章 言传身教 沈芳洲策马奔上山坡,杜若第一个提着裙摆迎过来。 “受伤没有?” 男人摇头,她就笑起来,取过手帕帮他拭掉眉头上的血水。 “皇叔……” 幼帝楚南睿也奔过来,抬着小脸看看男人的脸,上前一步,抱住他的一条腿。 感觉到那暖暖的小胳膊抱住自己的腿,沈芳洲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过手去想要将他拉开。 除了与杜若之外,他并不习惯与其他人肌体亲近。 大手伸过去抓住楚南睿的衣领,他刚要用力,腿上却感觉到暖暖的热。 这孩子…… 哭了! 男人的眉拧了拧,抓在楚南睿衣领上的手掌,缓缓放松,轻轻在小家伙背上拍了拍。 “不许让别人看到你哭的样子!” 小家伙吸吸鼻子,将脸在他衣袍上蹭了蹭,红着眼圈抬起脸,倔强地扬着小嘴。 “朕才没哭呢!” 沈芳洲斜他一眼,大手伸过去抹一把小家伙的脸。 看似粗鲁的动作,落下去的手指却动作很轻,蹭掉小家伙脸上沾着的泪。 被他识破,楚南睿小脸一红,忙着抬起袖子在脸上蹭了蹭,不好意思地用小靴子铲了铲脚边的草。 “报!”一名令军快步奔上草坡,在沈芳洲和楚南睿面前跪下,“启禀皇上、千岁,战场已经惊理干净,敌方损失八千六百余众,我方牺牲百余,余下伤者皆送至军医帐中处理。” 杜若转过脸:“可有重伤者?” “回夫人,大部分将士皆为轻伤,唯值守的火头军有一人胸口中箭,军医正在抢救之中。” 四周众人听到耳中,都是暗松口气。 敌损八千,自己一方只牺牲百余众,这已经是几乎可以忽略的数字。 只有杜若,面色凝重地捏紧沾着血的帕子。 “那人情况如何?” “夫人不用担心,营中有军医,更何况……”楚南骄从马上跳下来,“就是一个伙头军而已。” 伙头军而已? “皆是父母生养,难不成人命还分贵贱?”杜若冷冷看她一眼,“带路!” “是!” 那传令军不敢怠慢,忙着转身向前。 杜若提着裙摆要走,沈芳洲手臂一探抓住她的腕,抱着她落到马背上。 “本王陪你同往!” 他提缰夹马,宝驹踏月轻嘶一声,向着山坡下奔去。 “快!”楚南睿拉拉常侍崔贵的胳膊,“朕也去看看!” 崔贵还要催促着太监去抬轿子,小家伙已经提着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追过去。 “皇上,哎哟主子……您慢点!” 崔贵忙着带着几个太监宫女追过来,皇上亲自前往,文武百官哪里不跟着的道理,于是所有人都从坡上跟下来,来到军医大帐之外。 帐门外,站着先一步赶到的沈九。 “夫人正在治疗,请皇上在外面稍侯。” “你好大的胆子,皇上你也敢拦?”一位大臣不悦地吼道。 “放肆!”楚南睿转过脸,不高兴地瞪了那马屁精一眼,“皇婶婶正在做看病呢,你进去带进去细菌怎么办?” 细君? 那大臣一脸茫然地看看面前的小皇帝,弯下身赔个笑脸。 “皇上息怒,为臣……蠢钝!” 第424章 百宝箱小姐 禁军先锋官沈沉石带着几名将官赶到附近,原本是过来查看官兵伤亡情况。 看到文武百官皆在军医大帐外,沈沉石转身带着众将走过来,拉住站在外围的儿子沈庆。 “小庆,怎么回事?” “夫人听闻有一名伙头军重伤,命亡一线,特意赶过来帮忙救治,皇上也带着百武过来查看情况。”沈庆转过脸,简单向众将官说明情况,“现在,夫人和千岁都在帐中。” 众将官听到耳中,都是露出几分感怀之色。 沈家军对旗下军士,一向是视若同仁。 无论是兵将,抚恤金都是相同的。 受到沈烈的影响,沈家军的这些旧部对于自己麾下的士兵,也一向是十分珍视。 两军对垒,伤亡难免。 每次战后最重要的就是救治这些伤者,对于上位者来说,这些人或者只是一个数字,但是对于这些士兵本人和他的家人来说,那是一条人命,一个家的希望和支撑。 千岁夫人亲自上手救治,皇上在帐外等候…… 这绝对是大楚历史上的第一次。 这功夫,一名打杂的医兵端着血水盆出来泼洒。 众人的目光掠过他木盆里鲜红如血的污水,或是扭过脸,或是拧紧眉。 即使是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大家也都有些基本的常识,流这么多血足见情况之危。 “那兄弟伤情如何?” 沈庆上前一步,拉住泼水回来的军医小兵。 “箭中胸口要害,肺都射穿了,只怕……”小兵摇摇头,“凶多吉少!” 进军医小队也不是一天两天,他医术一般但是见识还是有的。 “他不会死的。”楚南睿皱着小眉毛转过脸,“朕相信皇婶婶一定能救活他。” 众人听到耳中,都是没有出声。 小皇帝宅心仁厚,到底还是年纪天真,肺可是五脏里的重要一脏,射穿了怎么还能活? “愣着干什么呢?”卷着袖子的翠莺挑起帐帘,原本是想吩咐那小兵快去打水,看到外面这黑压压的人群,怔了一怔,调门也低了几分,“快去打水,夫人要用呢!” “哎!” 小兵不敢怠慢,急匆匆去了,翠莺重新缩回帐子,快步来到木床一侧,看向正在帮伤者检查的杜若。 “小姐?!” “肺穿孔,肺侧支动脉断裂……”杜若直起身,“准备手术。” 翠莺答应一声,利落地帮着杜若卷起袖子,取出布带帮她把衣袍束好以免影响操作。 杜若的目光扫过沈芳洲和几位医官:“你们都出去!” “有事叫我。” 沈芳洲转身走出大帐,几位医官没敢出声也跟着他走出帐去。 “奴婢只带着这个小药箱过来……”翠莺翻开随身携带的小箱子,“要不让千岁派人快马回一趟夏宫……” 没有听到杜若的回应,翠莺疑惑地转过脸,只见杜若正将氧气袋的管子插进伤者的鼻子,在她一旁的木桌上,还放着手术需要的用具。 自家小姐怎么跟百宝箱似的? 翠莺目瞪口呆地扫一眼杜若纤细的腰身,实在是没想明白她将这些东西装在何处。 “您……随身带了这么多东西?” 第425章 果然神医也 “别废话。”杜若头也没回,“快过来帮忙。” 时间紧迫,她也只能直接从空间把东西拿出来,好在翠莺是个好糊弄的,要是沈芳洲在非得看出她的异样不可。 这些天,除练习骑射之外,翠莺也一直在跟着杜若学习医疗的工作,现在基本上能承担起助理的工作。 按照杜若教的呼吸记时法,她就可以估算出伤者的心率,为杜若提供需要的数据。 “小姐,心率大概50,有点弱。” 杜若用血管钳夹住伤者断开的肺侧支动脉:“氧气调大点。” “好。”翠莺忙着松开伤者的手指,将氧气囊的流量开关拧大,再次将手放到伤者的手腕,“心率回升……差不多60……” “圆针。” “给!” “夫人,热水来了!” “进来放到门口。” 小医兵忙着将水捧进来,放到门口连看也没看多看又退出门外。 帐外,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士兵们完全打扫干净战场,连月亮都已经沉入西边天际的时候,杜若依旧没有出现。 文臣们都已经站得两腿发酸,一个个的表情都透着几许痛苦之色。 “公主殿下!”老嬷嬷再一次帮长公主拢紧大氅,“要不,您先回帐篷休息一会儿?” 长公主皱着眉,满脸疲惫,语气却是坚决的:“将士为我大楚出生入死,命悬一线,本宫多站一会儿又能如何?” 老嬷嬷垂着脸,没敢再出去。 几个大臣原本都有些退意,听到老人家这句话,一个个也只能咬着牙挺直腰背。 “皇叔!”楚南睿拉拉身侧沈芳洲的胳膊,“皇婶婶能救活那个士兵吗?” 时间这么久,小家伙也不禁有些信心动摇。 沈芳洲背着双手,注视着灯火通明的军医大帐,缓缓从齿间吐出一个字。 “能!” 若是人没有保住,那么重的伤只怕早已经断了气。 杜若这么久都没有出来,那就说明她还在努力,她还没有放弃那就一定还有希望。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也随之流逝,东方天际现出第一抹晨光,驱散这草原上的漫漫长夜。 一声轻响,大帐的帐帘被人缓缓挑开。 翠莺眼睛里满是血丝,唇角却有笑意:“夫人让奴婢通知诸位,那士兵外术顺利,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阵欢喜。 这一夜的等待,这个默默无闻的伙头军的命,已经成功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除值守的士兵之外,那些做完自己事情的禁军们,也都已经汇聚到大帐附近,所有人都在等。 听到他平安脱险,顿时有人欢呼起来。 沈芳洲的目光顺着挑起的帐帘看向大帐内:“夫人呢?” “我在!”杜若扶着酸疼的腰走出大帐,向几个军医招招手,“你们好好照顾他,有什么异样随时通知我。” 几个医官迅速走进大帐,看着挂着吊瓶,脸色安然躺在枕上的那名受伤伙头军,都是一脸惊讶之色。 肺被箭矢刺穿,流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从鬼门关逃过一劫。 自家千岁夫人,果然神医也! 第426章 美酒祭忠骨热血护家园 军医大帐外。 一个锦衣监察使大步走进来:“请问千岁,布日德如何处置?” 之前因为大家都在等伙头军的情况,监察使也没敢上来打扰,见伙头军安然无恙,他立刻走上前来请示沈芳洲。 “将他带到我大楚死亡英烈之前!” “是!” 那名监察使答应一挥,挥挥右手,立刻就有手下跑步离开。 等沈芳洲带着众人来到大营一侧,几人也将布日德拖过来扔在沈芳洲脚下。 另一侧,死去的大楚将士已经被处理干净脸面,盖上白色的布单,整齐地码放在堆好的木料上。 火葬,是大楚对已逝将士的最高礼遇。 曾经风光无限的月知国王子,未来的可汗继承人,衣发凌乱,身上脸上都有伤痕,狼狈如丧家之犬。 “当年,月知国可汗亲自向我大楚请降,愿与我大楚永结其好,是你们背叛自己的誓言。”沈芳洲的目光缓缓地掠过在场的其他属国使臣,“你的八千精锐,无一人生还,这就是你背叛我大楚的代价。” “杀了他!” “杀了他!” …… 将士百官群情激奋。 众属国使臣们,一个个都是敛息垂脸,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背叛大楚是什么后果,眼前的布日德,无疑就是最好的“榜样”。 这些怀着鬼胎的各国使臣们,当然也要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己国家的实力份量。 沈芳洲抬起右手,示意众人安静。 “今日,本王就以你的血,慰祭我大楚将军之英灵!” 沈芳洲一声令下,布日德被拖过去,架到断头台上。 这个草原汗子倒还有几分气血,面对死亡并没有太多胆怯。 “沈芳洲,今天你杀了我,明日我月知百万精骑会一路杀到皇城!” “那本王就像杀你一样,用他们的血和骨来滋养我大楚之沃土。”沈芳洲表情淡漠地从齿间挤出一个字,“杀!” 杜若抬起右手,挡住幼帝楚南睿的眼睛。 刀挥下去,飞溅的血水染红第一抹朝阳。 有手下送上酒水,沈芳洲两手捧杯向兵士行礼,高声念出禁军军训。 “不畏死伤……” 在他身边,包括先锋军沈沉石和儿子沈庆等在内的将士们,无一例外地跟上他的声音。 “不畏劲敌……” 两万个声音,变成一个让人热血激昂的合声。 “美酒祭忠骨,热血护家园!” 沈芳洲上前一步,缓缓将酒水洒在草地上。 在他身后,数以万计的将士都是弯下身去,向死伤的兄弟行礼致敬。 不管死去的是普通士兵,还是三品大将。 在沈家军将士的眼睛,他们都是英雄。 火把引点油柴,火焰升华忠烈的血骨。 沈芳洲站在火光里,看着这些死伤的兄弟,眼前闪过的却是更多的面孔。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除了这些一同血战的兄弟,又有多少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许久。 沈芳洲转过身,行向大帐的方向,男人微拧着眉,表情低沉,脚步也显得有些沉重。 “皇婶婶。”楚南睿与杜若并肩前行,也敏感地意识到沈芳洲的情绪有些不对,“皇叔怎么了?” 第427章 将来谁又会记得他们 杜若牵着小家伙的手掌,默默地跟在沈芳洲身后几步之外。 “皇叔他只是……有点累了。” 当然,她看得出来,他不仅仅是累了,他还有些……难过。 或者,在那些长居高位的上位者眼里,这些士兵不过就是一个数字。 若他们长了胜仗,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吃的是国家的米面,理应为国而战。 只有那些真正与他们一起训练过,一起流过血,一起受过伤的人才会真正关心他们,关心每一个在战场上死伤的人。 因为,今天死的是兄弟,明天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若他们都不记得这些人,将来谁又会记得他们? 只是这些话,以楚南睿现在的年纪来说,还太过复杂。 “千岁!”沈九快行几步,追到沈芳洲身侧,“车马已经备好,属下先护送夫人和皇上他们回夏宫吧?” 沈芳洲点点头,顿步转脸。 “皇上先带着诸君回夏宫休息,臣留下来善后。” “辛苦皇叔。” 楚南睿牵住崔贵的手,爬上马车去了。 文武百官也纷纷上前来,向沈芳洲告辞。 “千岁,老臣等先走一步。” “千岁辛苦,我等先告退。” …… 有几个没眼力的,还想拍拍马屁。 “此番千岁大获全胜,月知必闻风丧胆,恭喜千岁!” 话未说完,就挨了沈芳洲一计眼刀。 “滚!” 用鲜血换来的胜利,谈何恭喜? 沈芳洲握着拳头,强压着怒意才没有一拳将那舔着脸笑的官员击飞。 “伤者还没有苏醒,我要留下来照看。”杜若站在车窗外,向楚南睿一笑,“皇上先回去好好休息,晚一点皇婶婶就回来。” “皇婶婶也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小家伙皱着眉毛,“朕都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会?”杜若抚抚他的小脸,“皇上是皇婶婶见过最勇敢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 “真的吗?” “恩!” 等到她的肯定,小家伙的情绪也好转许多。 车马启动,在禁军的护卫之下,皇辇与官员们的车马一起启程。 长公主倚在车窗上,看看站在她车侧的燕归:“战场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千岁需要人手,小凡,你们也留下来帮忙吧。” “是!”燕归向老人家一拱手,“那就请公主和先生先回去,属下等会尽快返回夏宫。” “恩。”长公主半眯着眼睛点点头,“走吧!” 叶闻笛坐在她身侧,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燕归翻身下马,目送众人车马走远,环视一眼四周,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沈芳洲和杜若。 转脸看向不远处山坡上的沈芳洲和杜若。 “我去看看那名伤兵的情况。”伸过手掌扶住沈芳洲的胳膊,杜若轻拥住男人的肩膀,人就凑过来在他耳侧低语,“别太难过了。” 松开他,她转身行下山坡。 沈芳洲站在原地,表情微怔,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她看穿。 从走向军营大帐的杜若身上收回目光,燕归抬手拉起颈下挡风的面巾遮住口鼻,人就向身后几个侍卫挥挥手。 “走吧,我们也去帮忙处理尸首。” 第428章 要你们何用 昨夜一战,与杜若的见面也跟着搁浅,燕归心下略有点失望,却也知道此刻应该大局为重。 八千多敌军再加上战马,如果不尽快处理几天就会发烂发臭,到时候甚至会引起瘟疫,自然也是不能耽搁的。 一行几人快步走向战场上帮忙的时候,杜若也来到军医大帐的帐外。 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远处的战场,落在晨阳下的河道,她忙着停下脚步,向身后随行亲侍转过身。 “这河道下游,可有村落?” “十里之外有一个小镇。” “你马上去找千岁,让他安排人手去河道下游的村镇,在水质没有确定之前,切不可让大家饮用河水。” 昨日被下过毒的巨熊是在河道中清洗,很有可能已经污染水源。 尽管那毒进入河道之中的分量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要小心为妙。 那名亲侍也知道此事重大,当即转身向沈芳洲的方向飞掠过去。 杜若目送他走远,弯身迈进军医大帐。 床侧,翠莺正在照顾那名手术过的火头军小兵,看到她忙着站起身说明情况。 “小姐,我刚刚为他做过检查,心率七十左右,呼吸还算平稳,体温也正常。” 杜若亲自为那名小兵检查一番,确定对方各项生命体征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担心其他伤者的情况,她交待翠莺几句,又到旁边的几座军营帐中仔细查看之后,从药箱里取出消菌剂,准备为几位需要的伤者注射。 受伤者大多都是一些普通兵士,何曾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更何况还是身份如此尊贵的千岁夫人。 听说要自己脱衣,对方亲自针疗,一个个忙着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向她摆手。 “夫人不用担心,小伤不碍事!” “是啊夫人,这么点刀伤不碍事的!” …… 杜若弹弹注射器,拿出千岁夫人的派头。 “既然你们不肯让我治疗,那……去就把千岁请来了!” 众人秒怂。 “夫人饶命啊!” “是啊,夫人,这点小事就别打扰千岁了!” …… “好。”杜若扬扬下巴,“全部把手臂露出来,排好队来找我打针。” 于是,几十个精壮汉子,个个都是脱掉上衣露出手臂,像小朋友一样乖乖地排好队站到杜若面前,一个接一个地等她打针。 沈芳洲交待完需要处理的事务,挑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一个士兵坐在杜若面前,女孩子一边给他打针,一边还在温柔安慰。 “肌肉放松,你刀伤都不怕,还怕扎一针?” 沈芳洲皱起眉,重重咳嗽一声。 看到他,众人忙着站直身,哪怕是有伤的也是把背挺得直直的。 那个正在打针的,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幸好杜若反应速度,及时把针拨出来,才避免针头断在体内。 “参见千岁!” 众人恭敬行礼。 “这等小事还要夫人亲自上手?!”沈芳洲目光如刃扫过几个围观学习的军医,“军中要你们何用?” …… …… PS: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不能答谢大家的打赏,也没办法回复大神说,在这里向大家说声抱歉,同时向所有打赏的小可爱说声谢谢。 今日五章,大家晚安。 429 乖乖听话九千岁 众医官低着头,谁也没敢出声。 杜若的这种治疗方法,他们见都是第一次见过,又怎么可能直接上手? 只是沈芳洲骂的也不无道理,这么多医官在还要夫人亲自动手,他们这些做医官的难免汗颜。 杜若将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折断,收回自己的药箱。 “我正在治疗,千岁等到外面等侯。” 一句话,不要说是众医官,连受伤的士兵也为杜若暗捏着一把汗。 夫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把正在生气的千岁往门外赶? “夫人,这针灸小人不必用了。” “是啊,夫人,小人也不必用了!” …… 生怕杜若挨骂,几个没打过针的士兵主动开口。 “坐下!” 杜若上前一步,拉住面前的士兵将他按到椅子上,食指弯起弹弹注射器,侧眸斜了一眼沈芳洲。 男人的目光扫过她指上的无菌手指,皱眉转身走出大帐。 乖乖,就这么听话地走了?! 除杜若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惊讶地瞪大眼睛。 帮剩下几人打完针,杜若合拢药箱,向几个医官一笑:“晚些时候,我会教授大家一些治疗之法和外伤修复术。” 提起药箱,她迈步走出大帐。 门外不远处,沈芳洲正在等,看到杜若男人皱眉走过来,脸上明显写着不高兴,手还是伸过来将她的药箱接过去。 “别提男女授亲不亲那套,娘亲也是医生,你应该明白医者面前无男女的道理,你要尊重我的工作。” 不等沈芳洲开口,杜若已经先将他一军。 沈芳洲提着药箱,“本王只是怕你累到。” 当然,吃醋总是有点。 母亲也是大夫,又是江湖儿女,帮人治病从不避嫌,相比起一般男人的封建,长在西北的沈芳洲已经要开明许多。 他只是不喜欢看到,她对别的男人温柔的样子。 杜若扯下手套,舒展一下酸疼的腰背。 “我去河道那边查一下水质。” “我陪你同往。” 月知国的尸首还要整理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巫云的踪迹。 当是巫云有伤在身,很有可能没有参与到战斗之中,杜若要离开队伍去查探水源,他当然是不放心的。 “那……”杜若抱住他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重量挂到他身上,“你带我一起骑马过去吧。” 一来,她的马不在。 二来,她也是真的累了。 沈芳洲侧眸,注意到女孩子明显有些苍白疲惫的脸,心下那几分不悦也化为心疼。 将药箱递给沈九,他轻抬左臂。 “牵马来!” 沈芳洲与杜若共骑,带着沈九和两队亲卫一起来到河道附近。 吩咐沈九等人将河道边遗留的内脏等物掩埋,杜若取出药箱里的小烧杯,分别从不同地点取水。 升级之后的系统,会自动保证她的安全,检测接触到她的食物和饮品。 系统检测过之后,认定水质是安全的。 水是活水,经过一夜时间,这里残留的毒素早已经稀释冲淡。 “这里的水没有问题。”杜若收起烧杯站起身:“我们再去下游,分别找几个节点看看。” 430 自作自受小神女 下游河道边的矮坡上的树林一侧,一只手掌扒开树枝向外看了看。 “神女放心吧,外面没有人。” 说话的是巫云的贴身侍女,除她之外,还有十来个亲卫陪护在巫云左右。 因为手上有伤,巫云没有参加昨晚之战,这几个都是她的亲信,留下来护卫她的安全。 众人远远站在安全之处,原本是想要看到月知精锐痛杀敌军,结果看到的却是从后路包扎月知精锐的一万伏兵。 巫云心知自己这么几个人冲过去就是以卵击石,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众人第一时间逃离,担心自己被人发现,她甚至都没敢放响箭向同伴报信提醒。 将巫云从马背上扶下来,安顿在树下的草地上,侍女从马背上取下水囊:“我去打点水!” “你们两个留下来保护神女。”一个亲卫跳下马背,牵住巫云的马,“剩下的跟我一起把马牵到河边饮水。” 一夜奔逃,人困马乏。 不光人渴了,马也早渴了。 巫云靠到树干上,用手捂着胸口轻轻地咳嗽两声。 重创在身,一夜骑马,此刻的她也是痛苦非常。 留下的两个亲卫侍立在她左右,脸上也是一脸愁苦之色。 “没想到这个沈芳洲还有后手,咱们的弟兄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只怕……”其中一个摇摇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大家也都猜到结果。 二人正说着,林中脚步急响,二人同时拨出腰刀,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从林里钻出来,正是之前巫云安排回去查看情况的手下。 “如何?”巫云第一个抢着问。 “回神女……”那手下单膝跪地,声音里满是无奈,“八千精税皆为大楚刀下之鬼,就连王子殿下他……也被沈芳洲杀了!” “这个阿茹娜,一定是她背叛月知,沈芳洲才会提前防备布下后手!”巫云气得脸色铁青,气骂用力牵扯到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神女。”贴身侍女捧着水囊回来,见她咳嗽,忙着弯下身将水囊送到她唇边,“快喝些水吧!” 巫云接过水囊,将唇凑到囊口,刚要喝一口,蹲在她身侧的贴身侍女突然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你……”巫云扶着水囊抬起脸,眼看着侍女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她先是一怔,随后就像被刺到一样慌乱地将水囊丢到草地上,“快,让他们不要喂马!” 众人还在错愕之间,河道边已经传来马嘶声,那声音里满是痛苦的味道。 巫云忍着疼撑起身,快步走到林边分开树林看过去。 草坡上,几匹马已经全部倒在地上,旁边的几个亲卫也是个个四肢抽搐,痛苦地吐着白沫。 两个亲卫都吓傻了:“神女,这是……” “水里……”巫云咬了咬下唇,“有毒!” “这个沈芳洲,好不阴毒,竟然用这种方式,难道他就不怕有大楚子民喝河水吗?” “卑鄙的阉狗,他一定会被鹰神诅咒的!” …… 听着两个手下的漫骂声,巫云暗暗咬着后牙却没敢出声。 因为她很清楚,下毒的人不是沈芳洲,而是她。 第431章 自作孽(1) 对于自己研究出来的毒,巫云当然是了解毒效的。 几人中毒的迹象明显是她在熊身上下的毒,这些应该是从下游冲下来混入下游的流水中,沈芳洲先知先觉没有中圈套,而她不光害死自己人,还差点亲口饮下毒药。 只是面对手下的诅咒,她实在没有勇气承认是自己的错。 “有马蹄声!”一个手下注意到山坡那侧的烟尘,“不好,有人来了!” “神女快走!” 另一个手下一把拉住巫云的胳膊,巫云迈步要逃,右足却被什么东西抓住。 她低下头,只见贴身侍女正抓着她的脚腕,吃力地抬起脸。 “神女,救……救我!” 因为担心着巫云,侍女只是捧水喝了两口就匆匆回来,中毒程度比其他人稍浅,因此一息尚存。 扫一眼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女,巫云毫不犹豫地抽出被对方拉住的衣裙。 “快走!” 侍女趴在草地上,手指无力地伸向几人离开的方向,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 对面山坡。 沈芳洲第一个冲上山坡,注意到河对面倒下的马匹,男人用力一夹马腹。 “追!” 隔着很久就听到马匹痛苦的嘶叫声,沈芳洲担心是自己人中毒,打马追过来查看。 凭着月知国几个亲卫的衣饰,他已经猜到这很有可能是巫云的手下。 一行二十余骑冲过河道,没有理会已经死去的马和月知国手下,打马冲进树林。 “千岁!”沈九第一个发现倒在林中的侍女,“这边!” 众人齐奔过来,沈九跳下马去,用手指试了试侍女的脉博:“没气了,尸首还是热的。” “他们的马已经死了,逃不远。”沈芳洲挥下右手,“大家分散开找,五人一组,有消息随时互相警示!” “是!” 二十余骑分成四组,分别追向林中不同的方向。 沈芳洲将杜若向自己怀里护了护,打马向着林中冲过去。 树林深处。 巫云一路向前狂奔,胸口的伤被牵动,疼得撕心裂肺却不敢有半点停滞。 追兵就在身后,现在她们只有三个人,一旦被追上后果只有一个。 看看身侧的二人,巫云猛地收住脚步。 “大家分头走。” “可是,您有伤在身,万一……” “没关系,大家分开走可以迷惑敌人,我有办法甩掉他们。”巫云向二人一笑,“二位一定要活着回去,我们月知再见。” “神女保重。” 二人向她拱拱手,向林中不同方向逃去。 见二人走远,巫云顿时目光转冷。 取出腰刀,她故意将二人离开方向的树叶树枝斩断几根,以便让追兵容易发现。 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她卑鄙地出卖了自己的手下。 做好一切之后,她左右看看,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向前奔出不过几十步,一脚踏空,巫云身子一歪,人就滚下悬坡。 三人离开之后不久,沈芳洲也带着杜若等人赶到。 “千岁快看这里!”一个冲在前面的手下,指指树上断裂的树枝,“他们从这里分头逃了。” 432 自作孽(2) 沈芳洲扫一眼地上的断枝,视线掠过树身上新鲜的断痕。 “不对!” 不对? 手下疑惑地转过脸,“千岁的意思是?” “这断口像是利刃砍断,不像是折断的,对方是想故意迷惑我们。”沈九跳下马背,在草地上观察一阵,终于发现一处巫云没有处理掉的足印,“这边!” 一行五六人,策马向着巫云逃离的方向追过来。 沈九在前面观察带路,沈芳洲等人紧随其后,一行六人很快就追过树林,来到那一片陡坡前。 “吁!” 沈芳洲一手拢紧杜若,一手提缰带马,宝马踏月收住后蹄在坡前稳稳停住脚步。 沈九等人都已经跳下马去,大家四下看看很快就在一侧的草地上发现巫云掉落的面巾,地面上还有一凌乱的痕迹。 “看来,她应该是掉下坡了。”一个手下扶着树枝,向崖下探身看了看,只隐约看到坡底密生着的灌木和野草,“这么高,八成是摔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芳洲轻扬下巴,“你们从旁边绕下去看看。” 几下手下答应着,分头绕向两翼,沈九则从身上取出绳索,系在一颗抱粗树上。 “千岁,我下去看看。” “不行!”杜若忙着出声制止,“巫云是用毒的行家,你这样贸然下去,万一对方藏在暗处,太过凶险。” “本王亲往,你保护夫人。” 沈芳洲松开她,飞身跳下马背,从沈九手中接过绳索。 “千岁?!” “芳洲!” 在沈九和杜若的声音里,沈芳洲已经抓着绳子,飞纵而起。 这个家伙! 杜若忙着跳下马背,站到崖侧,向下观察着。 借着绳子的帮助,沈芳洲三纵四跃,很快就落到坡底,左右看看只看到一片被压倒的高草,还有一些凌晨的血迹。 几个手下也从旁边的缓坡下来,聚集到沈芳洲身侧。 “千岁,如何?!” “有些奇怪,你们四下看看,有没有血迹足迹。” 几个手下答应一声,四下散开查探。 如果说巫云是因为摔落受伤,那这附近应该留下她的血迹才对,只要顺着血迹追赶就可以找到人。 可是为什么只有中间有血,附近却没有什么痕迹,如果说是她处理过作品所以没有血迹,可是这附近的野草为什么没有明显被踩践过的痕迹。 如果说这血不是她留下,她的人又在哪儿呢? 沈芳洲从一旁的野草上扯下一片沾着血的草叶,再一次环视四周。 此时此崖,陡坡上的山洞里。 巫云右手按住左臂上自己割出来的伤口,一对眼睛正隔着草叶观察着崖下的沈芳洲。 从坡上摔下来的时候,她勉强抓住一根藤蔓逃过一劫,爬到这处位于山坡上的洞穴。 听到后面的马蹄声,知道自己跑不远,巫云割断手臂将血洒在坡下,就是想要迷惑住追踪者。 眼看着沈芳洲依旧站在坡下没动,她的心也是提到嗓子眼儿。 巫云的注意力安全在沈芳洲等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黑暗里的山洞里,那些不大的小东西正在向她悄无声息爬过来,有的已经顺着她的衣襟钻进去。 433 万蚁噬身 洞口草藤间透进来的细微光线,映出那些小小的身影。 是蚂蚁。 不过,个头比普通蚂蚁要大,颜色也是如血一般的红。 这些东西巫云并不陌生。 这是血蚁! 如果在草原上看到这种东西,她会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 因为她很清楚,这种东西个头不大,毒性却很强。 如果被它们咬上一口,很快就会皮肤溃烂化脓,哪怕是精心医治也要月余才能恢复,而且会留下永远的疤痕。 如果救治不及时,还有可能因此丧命。 只是可惜此刻的巫云,注意力全在外面的沈芳洲等人身上,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这些可怕小生灵的存在。 直到,一只血蛟顺着她的衣袖爬到颈间,她感觉到异样,下意识地歪头蹭了蹭,感觉到危险的蚂蚁不客气地张嘴咬下去。 刺疼清楚地传进神经,有一个瞬间巫云几乎要惊叫出声,她努力咬住牙关,才将那快要冲出喉咙的尖叫忍住。 抬起右手,她一把将蚂蚁从身上抹下去。 洞外。 沈芳洲的目光在崖壁上定格,在一片丛生的杂草里,那里有一片隐约的黑影。 注意到他正在看向自己藏身的小山洞,巫云抬手将面巾塞到嘴里,紧紧咬住不敢再动。 因为她刚刚的挣扎,蚂蚁们都意识到危机,不客气地向这个入侵者发起自己的进攻。 颈上、手臂上……到处都在疼。 巫云用力咬着后牙,不敢动上一动。 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留下来才有一线生机。 她不想死! 蚁毒进入血液,她的视线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嗖! 远处林中,有响箭射破天空。 “在那边!”一个手下指着响箭发出的方向。 “追!” 沈芳洲飞身而起,第一个向着响箭发出来的方向冲去。 众人紧随其后,崖坡上的杜若和沈九也骑着马从一侧的缓坡冲过来,向着几人身后追过去。 巫云眼看着众人离开,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重新落回原地。 抬起手臂想要将身上的蚂蚁拂开时才发现,两只手臂都已经麻木,而且麻木的不光是手臂还有她的意识。 拼尽全力抬起几乎用不上力量的手臂,将几颗解毒药塞到嘴里,她撑臂想要站起身钻出山洞,身子一晃重重要躲在蚁群中。 一只血蚁大摇大摆地爬上她的脸,不客气地向着娇嫩的脸蛋张开自己的坚硬的上鄂,咬了下去。 与此同时,树林另一侧。 几个锦衣使成功找到两名逃脱的巫云属下,一个被当场击杀,另一个则被活抓。 沈芳洲等人赶到的时候,几个手下正在审问活下来的那个。 “大不了,就是一死。” 任众人如此威逼利诱,那人只是咬死不肯开口。 一个锦衣使哐啷一声拨出配刀:“我倒要看看你的牙有多硬!” “慢着!”沈芳洲轻声喝住那人,迈步走上前来,“本王知道,你对神女一片真心,恐怕你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为了保命出卖你们。” “哼!”那人冷哼一声,将脸转向一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434 攻敌攻心 “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抓到你吗?”沈芳洲语气平静,“因为她故意在你们逃脱的方向割断树枝。” 那个手下的表情,怔了怔,很快又摇头。 “不可能,神女不会出卖我们。” “如果不是她出卖你们,我们怎么会这么找到你们?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看看!”沈九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到时候你再好好想想,为这样的主子卖命值不值!” 月知手下的眼睛也出现怀疑之色,现在回想起来,巫云的表现确实奇怪。 她有伤在身,一个人逃肯定会大为不便,为什么要将他们支开。 起初他还以为是她不想拖累他们,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是想要让他们作诱饵引开追兵。 想想巫云将自己的侍女一脚踢开的样子,这个月知汉子也不由地暗咬后牙。 神女啊神女,你好狠的心肠。 看对方表情有所松动,沈芳洲再次开口:“本王要的是巫云,只要你说出她藏在何处,本王给你一条生路。” 那人看看四周,视线定格在沈芳洲脸上,抬起脸看家乡的方向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沈芳洲。 “你说话算数?” “算数?” “你敢向鹰神发誓吗?” 沈芳洲竖起右手,“本王向鹰神发誓。” 那男人咬了咬牙,将众人逃脱时的情况简单说明:“她现在肯定还在林中,只是……我也不知道具体在何处。” 他说的情况,与沈芳洲等人发现的踪迹基本吻合,沈芳洲知道他没有发谎。 “好。”沈芳洲轻扬下巴,“给他一匹马,放他走。” 一个手下将马牵过来,递给那名月知士兵,月知士兵有些不确定地看看众人,慌乱地跳上马背,立刻就打马向着树林深处逃去。 沈九抬手取下背上的弓,箭矢缓缓瞄准那人的后心。 “我家千岁放你走,我可不想放你走!” 几个锦衣使都是露出坏笑的表情。 “不!”沈芳洲抬起右手,按住沈九拉弓的手臂,“让他走。本王要让所有月知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神女死了,他们的八千精锐全部客死他乡,这就是背叛我月知国的代价,哪怕鹰神也护不了他们!” 这个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月知国早晚都要知道。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八千人是怎么死的,沈芳洲故意放一个活口回去,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八千人是如何痛苦地死在大楚的刀剑之下。 攻敌攻心。 他要让月知上到可汗,下到臣民,只要想到他的名字,便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调三千禁军过来,就算是将这片林地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那个女人!” 巫云重创在身,又没有马匹代步,不可能跑远,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现在藏在林中某处。 这个女人意图下毒毒死他和千万禁军,沈芳洲岂能放过她? “是!” 一个手下答应一声,转身骑上马冲向林外。 “千岁!”杜若走上前来,“河水里的毒也不能耽搁。” 巫云的人马都被毒死,这足以证明河水里毒性尚在,如果不快些解决,难免会有不知情者误食。 更何况,这条河道是附近村镇主要的水源,更何况水是相通的,万一毒素进入地下水,再想处理可就麻烦了。 沈芳洲转过脸:“你可有解毒之法?” 435 缺零件和不缺零件能一样吗 杜若点点头。 世间的东西有些对人体有益,有些对人体有害,对人体有害的就是毒。 只要找到能够中合毒性的解药,河水里的熊毒自然迎刃而解。 这一晚上的时候,系统早已经分析出毒性的解法,杜若现在需要的就是配制好解药,在相应的河道区域投放即可。 “你们留下来搜寻巫云,本王带夫人去解毒。” 抱着她重新落在马上,沈芳洲打马将她带回河道附近。 杜若从药箱里翻出杯子等盛水之物,根据自己的医药和化学经验找出相对应的药物按比例投入杯中,确定杯子里的毒已经解掉之后,她才将配好的药水倒入河道。 为了防止万一,两人特意顺着河道前行,在几个河道拐弯处可能会有毒素沉淀的地方全部投放过解药。 一直到日近黄昏时,系统的声音终于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解掉河中毒药,拯救河道附近九百余村民猎户,生命值增加240小时,经验值加2.7点,距离升到六级还需要19.75经验值。” 杜若翻个白眼,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抠门”。 上次在京城解轻烟之毒,三百人就奖励360个小时15天生命,这次人数三倍却只奖励十天,活着真是越来越不容易。 升级就不用说了,更是遥遥无期。 系统感觉到她的心声,主动安慰:“宿主不要气馁,能活着总是好的,宿主加油,只要宿主成功升到满级就可以恢复正常人的寿命。” 满级? “满级?”杜若翻个白眼,小声吐槽:“你还不如让我把沈芳洲变成真男人更容易些!” 系统:“他本来就是男人。” 杜若:…… 你一个人工智能懂什么,缺零件和不缺零件能一样吗? 系统:…… 沈芳洲缺零件吗,它怎么没发现。 沈芳洲站在远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隐约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名字,转脸看过来。 “你叫我?” “没有没有。”杜若站起身,笑着向他摆摆手,“我就是……自言自语,河水之毒已解,现在大家可以放心用水,河道边的侍卫可以撤离。” 沈芳洲点点头,向河边守卫以防百姓误食毒水的侍卫们摆摆手,重新带着杜若上马回到之前追踪巫云等人所在的河道边。 增援的禁军已经赶到,河边的马尸和人尸都已经烧毁填埋。 看到沈芳洲,在河岸边指挥的沈九打马迎过来。 “千岁!” 沈芳洲勒住马:“如何?” “正在第二次搜捕。”沈九垂着脸,语气无奈,“暂时还没有收获。” 沈芳洲抬脸看看天色,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马上就要黑透。 “鸣金收兵。” “可是……”沈九一脸不甘,“就这样放过她?” “十步一人,围住山谷四周,铲出火线防止火势蔓延……”沈芳洲挺着腰背,注视着面前的山林,缓缓吐出四个字,“放火烧山!” 锣音响起,林中的士兵尽数撤离。 士兵们迅速围住山林,用铲子铲断草皮等物杜绝火势向四周蔓延。 随后,沾过油的火箭,相继射入树林各处。 436 收拾他就是玩儿一样 春天物燥,冬天时干枯草藤很快就燃烧起来,浓烟升起火色映亮天空。 沈芳洲端提缰将马掉头:“给本王仔细盯着,不许放走半个活物!”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巫云不惜用出这样卑鄙的手段,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杜若并没有同情她。 从着火的山林收回目光将头靠到沈芳洲胸口,她以袖掩口疲惫地打一个哈欠。 昨晚为护卫那名伙头小兵她连夜手术一夜都没休息,今天又奔波一整天,她实在是太累了。 沈芳洲等人回到春猎营地时,杜若已经在他怀里睡着。 看看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女人,沈芳洲提缰放慢马速,向迎过来的沈沉石挥挥手。 看到他怀中安睡的杜若,沈沉石忙着放轻嗓门:“启禀千岁。所有尸首都已经处理过,伤员也都已经送回夏宫内院休养。” 沈芳洲点点头,抬臂将从肩膀上划下去的杜若拥紧。 “拨营。” “是!” 沈沉石转过身,向几个手下一挥手,几个副将都是默契地没有说话,无声地向沈芳洲拱拱手,转身去安排自己的兵将。 所有人都知道,杜若为救治伙头军一夜未睡,刚刚又去解河中之毒,个个都是生怕吵到她。 “千岁!” 沈九小跑过来,递给沈芳洲一方薄毯,接过毯子裹到杜若身上,男人轻拉马缰缓步向前,沈九和一众亲卫都是无声地上马跟过来。 燕归站在远处草坡上,看着沈芳洲等人走远,转脸看向身后长公主的诸位新卫:“收拾马匹,回夏宫!” 众人去牵马收拾,鹿儿就凑到他身侧:“今晚先生要去见夫人吗?” 燕归轻轻摇头。 鹿儿皱着眉毛:“您还要等啊?” “昨晚一夜没睡,你以为她还起得来?”燕归瞪一眼鹿儿,重新转过脸看向沈芳洲离开的方向。 忙了两天一夜,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当晚,大军拨营。 除禁军留在夏宫外扎营之外,所有人都重新回到夏宫各自居住的院落。 当晚,整座夏宫一片宁静。 经过这一役,大家都被折腾得够呛,几乎所有人都是早早就上床休息。 紧临皇帝寝宫的宫殿里,沈芳洲却依旧在书房里没有休息。 书房里除了沈九之外,还有此次负责秘密安排的左护法秦观。 “千岁的意思是……”秦观拧着眉毛,放下手中的茶杯,“淮南王世子只是替罪羊?” “不错。”沈芳洲点头,“淮南王世子楚南枫不过就是一个蠢货,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如果本王没有猜测的话,与月知真正勾结的人……应该是淮南王楚世贤。” 楚南枫那种货色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若不是经过父亲允许,他也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沈九轻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这个机会收掉淮南王一支。现在他们就在夏宫,咱们有两万禁军,收拾他就是玩儿一样。” “哪有那么简单?”秦观轻轻摇头,“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充足的证据,千岁如何服众?” …… …… 刚刚发现中午少更一章,已经补上了,我这老糊涂~!~ 第437章 更难受的日子在后头 沈九是沈家旧部,自幼被沈芳洲的父母视若自出,细心培养,剑术也是沈母亲传。 论起骑马打仗、单打夺斗都在秦观之上,但是论起智谋操略却比秦观略逊一筹。 经对方这一提醒,他也回过神来。 不管怎么说,淮南王都是一代王侯,淮南封地坐拥十几万人马,真要把他们逼急直接造反,到时候也是大麻烦。 没有证据,无法服众,到时候楚氏各种藩王以此为由头一起针对沈芳洲的话,必然是很大的麻烦。 如今大楚外忧内患,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那……咱们就这样不管?” “此番月知入楚,不仅有八千精税,人人皆有马匹,这可不是能轻易混入关内的。” 哪怕是对于此时的月知国,马也是十分稀有的东西。 这些人乔装出商贬流民入楚,不可能将马也带进来,大楚境内对马匹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尤其是像这样的战马,普通人根本养不起。 “不错!”秦观眼中一亮,手掌激动地拍在桌子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着,只要我们查到这些战马出处,就可以顺藤摸爪,找到他们通敌的证据。到时候,我们发兵诛逆,楚氏宗族也挑不出毛病。属下现在就去。” “不急于这一时。”沈芳洲的目光在跳动的烛光下顿了顿,“现在,只怕淮南王也不好受。” “那倒是!”秦观坏笑,“自家女儿杀了自家儿子,这个当爹的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哼!”沈芳洲冷哼,“这位郡主可是野心不小,只怕……淮南王更难受的日子在后头。” “难不成……”秦观一惊,“她想称王。那我们是支持还是反对?” 沈芳洲莫测一笑:“即不支持,也不反对。” 秦观微愕,随后莞尔:“千岁高明。” 秦南骄亲手弑杀长兄,又女子身想要继承王位,不要说是淮南王不会答应,只怕整个楚氏一族也不会同意。 不想难想,接下来淮南王府将会很热闹。 现在,他们窝里斗得越凶,对沈芳洲自然就越有利,他们只需坐车观虎斗,然后再杀掉那只得胜的老虎便是。 窗外,隐约传来浅浅的雨声。 沈芳洲起身站到窗边,注视着窗外的夜风。 光线朦胧,春雨轻打着刚刚泛绿的芭蕉,让人不禁想起江南。 “燕归的画像还没送到?” “正值梅雨季节,只怕是路不好走,想来最迟这一两天也要到了。”秦观与沈九交换一个眼色,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沈芳洲,“据咱们这些年的观察,江南青帮一直是处于中立状态,没有站过队,这燕归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与您为敌吧?” 沈芳洲抬眸,注视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滴,眼前闪过的却是两个并肩坐下廊下,偷喝夫子酒水的少年。 “本王也希望……他没有!” …… …… 两院之隔。 燕归也同样站在廊下,注视着渐渐细密起来的春雨。 “好冷!”鹿儿从房间出来,将薄氅披到他肩上,“先生快进屋吧,小心着凉。” 第438章 因为你是女人 “没事。”燕归抬眸凝视着被雨水击打的一块廊下青石,也是不由地想起一些往事,“以前我在国子监的时候,每逢这种天气,我们总会去偷夫子的酒来喝,每次都是隔很久,夫子才会发现,然后气乎乎抱着空坛子出来,罚我们抄书。” “你们,先生和谁啊?”鹿儿好奇地问。 “当然是我和……”燕归停下话头,在清冷的夜雨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个人。” 鹿儿猜到他说的是沈芳洲,张了张嘴没有再问。 他一向是粗线条,却也能感觉到燕归对沈芳洲复杂的情绪。 江南已经很暖,这里的气温却还寒,一团白雾飘散在雨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知道哪里的院子,传来女人呜咽的哭声。 “好像有人在哭。”鹿儿侧了侧脸,“似乎是北边的院子。” “那是淮南王的院子。”燕归轻轻摇头,“身为大楚皇族,却联合外族背叛自己人,心中只有自己的权势不管百姓生死,这种人死有余辜!” 如燕归所料,哭声正是来自淮南王等人住的别院。 大部分人都已经沉睡的午夜,淮南王所在的院子却是灯火通明。 世子楚南枫的尸首已经被拉回来,因为临时没有棺材,只能放在一块铺着破席的木板上。 曾经光鲜的世子大人,落魄地像个逃荒人。 淮南王妃手握着布帕,亲自帮儿子擦着身上脸上的血,一边擦一边掉眼泪,来来回回已经哭死过去不知道多少回。 淮南王楚世贤坐在旁边,也是脸色阴沉。 几个侍女跪侍在旁边,一个个也不敢多话。 毕竟,杀人的是自家郡主,这时候,仆人们也是人人自危,生怕卷进王爷与郡主之间的争斗。 脚步轻响,楚南骄从后院走过来,很明显是刚刚泡过温泉,一头长发还没有干。 斜一眼哥哥已经死透的尸首,她平静地迈过门槛,向众人挥挥手。 “都下去。” “是!” 几个侍女全部起身退出门外,只留下几位楚南骄的亲信,依旧盯着楚世贤和她的母妃。 “我知道,父王和母后都在生我的气,儿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淮南。如果不是我阻止父亲,现在只怕咱们都和我哥一样。” “你放屁!”淮南王妃一把将沾着血的帕子摔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如果你真是这样好心,为什么不提前阻止?” “我提前说出来,你们会信吗?如果他有我半分聪慧,也不会落到这地田地。” “杀死自己的亲哥哥,还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人吗你?!” …… “够了!”楚世贤拍案而起,打断妻女的争吵,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计耳光抽在楚南骄脸上,“杀兄逆父,我楚世贤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旁边几个侍卫上前一步,都是手握上刀柄,只要楚南骄一声令下,他们随时会向楚世贤出手。 “怎么?”楚世贤环视四周,“你们在种杀了我,杀呀!” “退下!”楚南骄向几人摆摆手,伸出舌尖舔掉唇角打出来的血水,“父王,这件事情你可不能怪我,杀人是你教我的,阴谋诡计我也是跟你学的,我这个样子,全是拜你所赐!” “你……你这个不孝女!”楚世贤气得全身哆嗦。 “不孝?”楚南骄冷哼,“凭什么他就是世子,凭什么他可以继承王位,我哪一点不如他……” “因为你是女人!” 第439章 不就是比你们少块肉 “女人怎么了,不就是比你们少块肉,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还要被世人夸一句风流,我养几个娈童美侍却要被人说三道四?明明我比哥哥更聪明更有实力,却只能嫁给别人深居内院?” 几句话将楚世贤也问得语塞。 这种问题,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的规矩,一向如来,理所当然。 “云清泓也是女人,她可以当将军,我为什么可以称王……”楚南骄上前一步,美眸咄咄地对上父亲的眼睛,“父王乖乖把王位传给我,你们就还是我最尊重的父王和母后,否则……别怪女儿翻脸不认人。来人!” “在!” 几个侍卫大步进来。 “夜深了,将父王和母后送到后院休息。”楚南骄斜一眼地上还没有处理干净的尸首,“千岁仁慈,给哥哥留一个全尸,明天一早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这种叛逆之辈,没资格入我楚家祖坟。” “是,郡主殿下。” 楚南骄背着双手走到门口,扬着下巴拉了拉身上男式的外袍。 “从今天起,不许再唤我郡主,只许称殿下。” 他们说女人不能当王,那她就把这女人的一切彻底丢下,变成一个男人。 “是!” 扫一眼地下兄长的尸体,楚南娇转身走向后院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飘着甜香。 锦被上,两位美貌侍女身上只套着纱衣,看到她进来,立刻站起身一左一右地迎过来,帮着她宽衣解带。 楚南娇抬起右手,示意二人退开,一把抓住桌上的剑,拨剑出鞘对准屏风刺出。 刷! 剑尖刺穿屏风,一路横削将屏风上的绣丝割断。 绣丝垂下,现出一个身影。 那人抬起右手,指尖夹着她的剑尖。 那人一身黑色衣袍,脸上戴着一只乌金面具,只露出一对眼睛。 “恭喜郡主殿下,不……”戴着面具的男人低低一笑,松开夹住她剑尖的手指,“或者,我应该称您世子殿下。” 楚南娇收回长剑:“你是什么人?” “在下修罗门门主……徐朝鸣!” “徐朝鸣?”楚南娇剑眉轻轻一跳,“你是徐家世子,你没死?” “大概是我父在天有灵,保我一条性命,回来为他报仇。” 楚南娇轻轻晃晃手中的剑,戒备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那我倒要问问门主,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当然是帮世子成就一番大业。” “哼!”楚南骄冷哼,“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我告诉您,这一次,淮南王府是中了小人的奸计,成了他人的替罪羊,月知国真正合作的人并不是你们,你们只不过人家借来杀人的刀,不过……好在殿下及时出手,才将损失挽回到最小。” 楚南骄双瞳眯起,“你什么意思?” “殿下想想。”徐朝鸣从屏风后走出来,“月知国此来八千精锐,他们的人可以分批混进来,他们的马呢,难道也能混进来。殿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战马在楚国可是被朝廷一手控制的。” 第440章 你们便都是本王的王妃 楚南娇没有出声。 这件事情,其实她也一直很好奇。 她早就知道消息,知道父亲与兄长在计划着与月知国合作的事情,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借此事除掉兄长,顺便在沈芳洲面前拿到一个人情。 有沈芳洲的支持,她就可以更顺利地登上王位。 一旦淮南王府被她完全控制,以后就可以慢慢发展,一直到拿下整个大楚称帝为王。 淮南王府远在南方,距离月知国数千里之遥,不可能帮他们送上马匹。 她原本以为,这些马是月知国悄悄运进大楚境地,听徐朝鸣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这么多战马想要通过关节也并不容易。 除非有人帮助他们,或者有人为他们提供马匹。 而这些,父亲和兄长是不可能做到的。 毕竟,他们的大部分势力都在南方。 “是谁?!” 徐朝鸣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男人指间捏着一片沾着雨水的树叶。 树叶,指得当然就是叶氏一族。 楚南骄挑眉,低笑:“哈……我说徐公子,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你?!” “我知道,殿下没有这么愚蠢。所以……”徐朝鸣微扬下巴,“我会向殿下表示我的诚意。” “什么诚意?” “我会给殿下送一份大礼。”徐朝鸣扫一眼两个美貌侍女,语气暧昧,“殿下最喜欢的那种。” “哦?!”楚南骄低笑,“那本殿下就拭目以待,希望徐公子不要让我等太久。” “肯定不会。” 徐朝鸣轻轻点头,侧身一晃,人就消失在雨雾中。 两个侍女同时走过来:“殿下,要安排人追吗?” “不必了。他能这样进来,咱们的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殿下真要与他合作?” “哼!”楚南骄扫一眼徐朝鸣留下的那枚树叶,从齿间挤出一声冷笑,“一个落魄世子,就算能在江湖上翻起一些风浪,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指掌天下的沈芳洲?!” “您不相信他?” “当然不信。” “那……” “这些臭男人,总是以为女人好骗好欺负。”楚南骄冷冷一笑,“他想利用我,我何不将计就计?” “殿下高明!” “什么殿下,咱们殿下马上就是世子了。” …… 楚南骄一手一个拥住美人细腰,“等我做了淮南王,你们便都是本王的王妃!” 美侍娇笑,一个凑过来亲着她的脸,另一个就去帮她解开袍带。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这价厚礼是谁呀!” “看样子,似乎是准备送殿下一位美人。” “殿下可不许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们。” …… “放心吧!”楚南娇拥着二人倒在枕上,“就算他把千岁夫人送过我,我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眼前闪过杜若的脸,楚南娇侧身压住其中一个:“杜美人,你可喜欢我?” 那美侍从善如流,假装出杜若的声调语气:“殿下比千岁更讨人喜欢。” “谁说的?”另一个美侍则装出沈芳洲的样子,“本王也对殿下一片忠心。” 楚南娇大笑着拥住二人:“好一对懂事的千岁和夫人,今晚好好疼你们。” 第441章 一根弓弦 雨后天晴,天地皆被雨水洗涤的干干净净,也洗去人们心头因为之前战事所留下的阴霾。 夏宫里,似乎又恢复之前平静的气氛。 清晨时分,用过早餐之后,沈芳洲去接见百官处理朝政,杜若则带上翠莺和药箱一起来到长公主的住处,为老人家复诊。 其实以长公主现在的身体情况,复诊早已经没有必要,她此来就是为燕归而来。 与老人家闲聊几句,杜若起身告辞。 “那您好好休息,杜若先走一步,若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安排人去寻我过来便是。” “辛苦夫人。” 长公主亲自起身,笑着将她送到门外。 双方又客套几句,杜若转过身带着翠莺离开。 原本不应该当职的燕归,听到她来的消息,立刻找借口与别人换了班,在长公主屋外杜若必经之处值守。 杜若绕过回廊,一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一侧的燕归。 提裙迈下台阶,她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将手中捏着的手帕掉落。 燕归忙着弯下身去,两手将手帕捧起,恭敬地送到杜若面前。 没有人注意到杜若的手帕里裹着的字条,也没有人注意到燕归悄悄将字条收到袖中的动作。 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杜若接过帕子,头也不回地走出长公主的院子。 见四下无人,燕归侧过身子,将藏在袖中的字条对着光展开,字条上一行工整小楷。 “找机会来见我。” 连落款都没有,字迹也是刻意写得工整普通,就算是字条不小心被别人看到,若不是知情者也难猜到这是杜若所为。 燕归将手缩回袖中,悄悄将字条捻碎,正在思考着找什么机会去见杜若的时候,长公主的贴身侍女莲儿已经走过来。 “李大哥,殿下唤你进去说话。” “是!” 燕归忙着答应一声,跟在她身后走进内室。 长公主斜着身子,歪告在棉榻上,看到他进来,淡淡挥挥手。 “你可会换弓弦?” “回殿下,小人会的。” “那就好,刚才夫人在的时候也没想起来,你去一趟,将这套我昨天找出来的备用的乌金弓弦给夫人送去,记得一定要亲自把夫人把弦换上,省得旧弦断裂伤到夫人千金贵躯。” 燕归正愁没有理由去见杜若,听到这句顿时心下一喜,忙着恭敬答应。 “属下遵令!” 一旁,老嬷嬷笑着捧过一只乌金匣子,送到燕归手里。 燕归两手接过,起身退出门外,人就快步行出院门。 对面书房,叶闻笛看在眼里,疑惑地走出门来:“这是干什么去呀?” “怎么?”长公主站在门内,语气不悦,“本宫吩咐下人出去一趟,驸马也要管了?” “殿下这是哪里话,我就是随便问问。”叶闻笛笑着向燕归摆摆手,“还不快去。” “是!” 燕归向二人行了礼,脚步利落地迈出院门。 叶闻笛晃晃手中的书也要走,长公主却轻咳一声。 “既然你书看完了,过来陪我下盘棋吧。” 叶闻笛抿了抿唇,再转过脸已经是一脸笑意。 “好!” 第442章 一段往事 小花园内,杜若捏着一本书坐在铺着垫子上的竹榻上,眼睛盯着书页,心下却在思考着燕归的事情。 难得今天沈芳洲不在,他到底能不能过来? “夫人!”一位侍女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向她福了福身,“长公主派人过来给您送东西。” 她刚刚才从长公主那里回来,对方就安排人来送东西? 杜若将书翻到下一页,扬扬下巴。 “带进来!” 侍女答应一声离开,片刻将燕归带进花园。 看清是他,杜若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不动声色地坐直身。 “属下见过夫人,长公主特命小人为夫人送来一套备用的乌金弓弦,还吩咐小人要帮夫人换好新弦,以免旧弦断裂伤到夫人。” “原来如此,公主殿下真是有心了。”杜若向翠莺摆摆手,“去把殿下给我的弓拿来。” 翠莺偷偷看一眼燕归,去房中取弓。 杜若就向旁边传立的小侍女扬扬手:“你去一趟厨房,就说我肠胃有些不适,让他们帮我做些清淡的午餐。” 小侍女也答应一声离开,小花园里只剩下杜若与燕归二人。 放下手中书,杜若背着手站起身,行到燕归面前:“一帮之主,悄悄潜入春猎队伍,燕帮主好大的胆子。” 燕归直起身,一笑:“夫人女扮男装,行走京城,胆子也不小啊!” 杜若弯弯唇角,很快又严肃起来。 “既然我的身份已经被帮主看破,那我不妨有话直说,帮主还是尽快离开此事,否则千岁查觉,我也帮不了你。” “夫人如此真诚以待,燕某也不敢说谎。”燕归凝视着女孩子的侧脸,“这次燕归混进春猎队伍之中,是来找一个人,夫人可想听听?” 杜若并不意外,之前从韩景儒处,他已经知道她的来意。 不管怎么说,她还算有些身份手段,若是对方说出来,或者可以帮忙。 “帮主请讲! “大楚历二百零七年,楚东大旱,家父带头打开山庄粮仓,又亲自掏钱从外地购买米粮,赔钱售卖以接济灾民,结果影响到那些贪官污吏贵卖陈粮,被他们构陷成罪,带大兵奇袭我飞燕山庄。当晚,老仆带着我和妹妹逃离,一路隐性埋名赶往京城,原本是想将我二人送到姨娘家避祸,不想老仆路上染了风寒而死,我们的盘缠也消耗光了,我只能带着妹妹一路乞讨为生。” 想起当年事,男人的语气里满是懊恼。 “一日,妹妹哭着喊饿,我看到山上寺庙有人摆设祭台,将她留在林中,想去偷些贡品给她吃,等我带着贡品回来,她却不见人影。” “这么说……”杜若也是听得眉头皱起,“你认为你丢失的妹妹也在此次春猎队伍之中。” “不错。” “她叫什么名字,身上可有什么特征,你是在何处与她走散,你说出来,或者我可以帮你。” “我和妹妹走散地方是江南徐州,她走丢的那天,摆贡品的人家死了一个小女孩……那家人家姓杜!” 杜若的眉骨处重重一跳:“所以你要找的人……” 燕归红着眼圈看着她,声音颤抖:“就是夫人!” 第443章 差点冻死在京城的第一场大雪 当时,燕归冒着差点被抓到的危险,偷到贡品回来,抱着一大堆好吃的跑回妹妹呆的地方,心里还在盘算着这些贡品妹妹能吃好几天。 回到林中却发现妹妹已经不见踪影,他起初还抱着贡品四下寻找,后来干脆就将东西扔掉,一路跑着喊着遍树林,却再也没有看到妹妹的人影。 燕归像疯子一样跑遍整座山,到山下的村镇四处听打。 因为陆家捡到孩子之外没有对外生张,家住城镇距离寺庙很远,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燕归自然是没有得到消息。 听说有一个北方商团带着一个哭闹的小女孩离开,那女孩的穿戴和妹妹的样子差不多。 燕归一路从江南追到京城,身着单衣的他差点冻死在京城的第一场大雪。 幸好被韩景儒救下,临时有一个安身之所。 清晨他早早起床,在国子监着帮着干活报答夫子为他提供衣食,白天就出去四下寻找那个从江南回来的商队,晚上的时候则用来读书。 因为聪慧被夫子收为亲传弟子,在国子监里落下脚,他慢慢长大。 在京城三年,找妹妹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他不顾夫子的劝阻重回江南。 半大少年咬着牙在陌生的地方立足,一路成长成为江南第一大帮的帮主。 这些年来,只要听说哪里有妹妹相似的女孩子,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查看,一次次失望而回却从未放弃。 直到他与一位江南官员一起吃饭的时候,对方偶然提到九千岁和京城第一才女杜若成亲的事情,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位杜小姐可能不是杜相亲生。 燕归多年在江南,为了找到妹妹,几乎找遍大江南北,尤其是江南一带更是了解指掌。 右相杜祖恩的老家就在徐州,恰好就是他与妹妹走散的地方。 带着一丝希望,燕归安排人仔细查探,终于确定当年在寺里摆祭台超渡亡灵的人就是陆家。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陆家是死了一个小女儿在超度,那么现在陆家这个女儿会不会就是当年在林中等他的妹妹燕翎?! 时间太久已经无从查验,他不远千里亲赴京城,就是想要亲眼来看看这位千岁夫人。 “这……”杜若一时间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漫画连载太慢,许多事情都没有交待,她也不能确定燕归有没有认错人,“你确定,我就是你想找的人?” “妹妹幼时,我时常抱着她玩耍,有一次不小心磕到后脑,当时还被爹娘一顿好骂。好在妹妹平安无事,只是头皮上留下一道伤疤,后来那道疤上再也没有长头发,”燕归凝视着她的眼睛,“夫人可有这道疤吗?” 第一年见到杜若时,他就感觉她与娘当年十分神似,只是天下之大,有相似之人也不奇怪,当然也要仔细确定。 毕竟,此事关系重大。 杜若听到这话,又是呼吸一紧。 这道疤她确实是有的,因为她头发浓密并不明显,再加上平时都是留着长发根本看不出来。 除了常帮她梳头的翠莺,没有外人知道,燕归是绝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这么说,原主真是燕归的亲妹妹。 第444章 还好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燕归只看杜若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一切,心下一阵狂喜,眼睛里也是一阵滚热。 上前一步,他激动地抓住杜若的手臂。 “乖翎儿,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前半句语气里还是喜气洋洋,到后半截已经是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当初一别,这一找就是十多年,其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每午夜梦回,想着那不懂事的孩子被人欺负,当哥哥的总要无数次地自责后悔,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妹妹,如果他带她一起去…… 可是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此。 还好,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小姐!”翠莺捧着弓回来,看到二人的样子,不由一怔,“你们……” 燕归忙着放开杜若退到一边,低头掩住泪湿双眸:“刚刚夫人不小心摔倒,属下扶夫人一把。” 杜若深吸口气,控制住情绪:“如此,那就辛苦李侍卫帮我换上弓弦。” “是!” 燕归答应一声,接过弓转身走到一旁更换。 翠莺走过来扶住杜若胳膊:“小姐,没摔疼吧?” 杜若轻轻摇头。 片刻,燕归换好弓弦,重新将弓捧回来,脸上的表情也重新调整好。 “弦已经换好,夫人试一试可还合适。” 尽管他努力掩饰,杜若还是从他的声调里听出明显的宠爱味道。 找了十几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对方的心情她可想而知。 可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她,又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她其实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呢?! 杜若站起身,接过对方手上的长弓,不经意地扫过燕归的手掌,一眼就看到他手掌上的血。 “你受伤了?” “哦!”燕归笑着摇头,“不小心划到手掌,没有大碍。” 于他来说,换弓弦这种事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只是心情太过激动,才会不小心被弦尖刺破手指。 “翠莺,取药箱!” 相比起燕归来说,杜若反而要淡定的多。 只是凭一道伤疤就认亲,未免有些草率。 如果能拿到对方的血样,她倒可以做一个 DNA 比对分析。 “是!”翠莺答应着去了,片刻小跑着提出药箱。 “这……”燕归忙着拒绝,“多谢夫人,不必了。” 毕竟有翠莺在,他一个当侍卫要杜若疗伤,未免有些逾越。 “坐!” 杜若翻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药棉,向他扬扬下巴。 见燕归有些犹豫,翠莺一笑:“愣着干什么,夫人让你坐你就坐!” 与杜若朝夕相处,平日里她常帮着府里的下人们治个伤、看个病什么的,翠莺反倒并不觉得异样。 妹妹一番好意,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拒绝? 这么一想,燕归乖乖地坐到椅子上,向杜若伸过手掌。 杜若取过药棉,沾去他伤口的血放到一边,仔细帮他处理好伤口,担心弓弦不干净,最后又帮他在手臂上注射一针破伤风。 燕归坐在台阶上,看着她仔细将纱布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由地唇角微扬。 “见过千岁!” 远处廊道里,突然响起侍女的声音。 杜若和燕归同时身子一僵,一个忙着收起纱布,一个急忙站起身。 这功夫,沈芳洲已经穿过廊道,迈下台阶,男人的目光很自然地在燕归身上定格。 “李,小,凡?!” …… …… 大家圣诞快乐~!~ 第445章 这点小委屈算什么 “属下见过千岁!” 燕归弯下身,语气客气而恭敬。 杜若一把取过桌上的弓,笑着送到沈芳洲面前:“芳洲,你看,这是长公主刚刚派人送过来的新弓弦,李侍卫帮我安的,你看看这弦松紧可适合我?” 嘴里说着,她的一只手就移到背后,不露痕迹地向燕归轻轻挥了挥,示意对方快走。 燕归当然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心下舍不得妹妹,却也只好离开。 “属下告退。” 向沈芳洲一拱手,他转身要走。 “等等!” 沈芳洲高声喝住他,持弓迈下台阶,突然上前一步,左手如电向燕归抓过来。 习武之人自保完全就是本能,看他有所动作,燕归本能地后退一步,避过他的手指。 重新站定,他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普通的侍卫在沈芳洲面前,岂敢躲闪? 不要说是被他打一下,就算沈芳洲要对方死,对方也是不敢有半点反抗的。 眼看着沈芳洲第二招袭过来,燕归垂下眉定住脚步站在原地没动。 沈芳洲的手指带着风掠过半空,击向燕归右眼。 “芳洲!” 杜若惊呼出声。 沈芳洲的手指停在半空,距离燕归的右眼不足半寸之处。 扑面而来的拳风,将燕归的碎发都吹得剧烈飘动起来,不难想象这一拳要是真的击中眼睛,这只眼睛非废掉不可。 燕归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芳洲!”杜若小跑过来,抓住沈芳洲的胳膊,“你干什么呀?” 沈芳洲收回拳头,伸臂将杜若拥到怀里:“怎么,夫人这么担心李侍卫?” 之前看他突然对燕归发难,杜若还以为沈芳洲已经知道燕归的身份。 听到这句,杜若反倒松了口气。 这个醋坛子! 她刚要开口,燕归已经挑袍半跪于地。 “千岁息怒,此事怪不得夫人,都是小人的错!” 摸不清沈芳洲的性情,燕归只怕他对杜若发难,担心妹妹受委屈,因此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殊不知,沈芳洲可以容忍杜若,却不可能容忍他。 他们夫妻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手了? “错?”沈芳洲挑眉,“你错在何处?” “小人……”燕归垂着脸,“小人是低贱之身,不该劳动夫人为小人疗伤。” “哼!”沈芳洲冷哼,“念在你救护夫人在先,这次本王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本王就废了你的手。滚!” “小人告退。” 燕归担心地看一眼杜若,弯着身退出几步,转身快步离开。 尽管心下担心杜若,到底是担心惹得沈芳洲发更大的脾气,没有敢再回头。 鹿儿与他一起过来,站在远处帮着二人望风。 远远地将一切看在眼里,早已经气得快要跳脚,看到燕归过来,他皱眉迎过来。 “先生为什么要对他那么低声下气……” “住口!”燕归瞪他一眼,“快走。” 人多嘴杂,万一被他人听到,他和鹿儿的身手随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妹妹却不是能轻易脱身的。 为了妹妹,他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小委屈算什么? 第446章 千载难逢的戏码 鹿儿气得鼓着腮,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跟到他身后。 一路行到院门外,燕归转过脸看一眼花园的方向,低低地叹了口气,但愿沈芳洲不要为难那孩子。 只是可惜,他并没有想到。 被难为不是杜若,而是沈芳洲。 花园内。 “你放开我!” 杜若一把甩开沈芳洲的手掌,转身就走。 沈芳洲拧着眉转过身,“站住!” 杜若不但没站住,反而走得更快,甚至还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 翠莺和另一个侍女站在旁边,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沈芳洲握紧拳头,咬住后牙。 “我让你站住!” 嘭! 杜若迈进门槛,重重摔上房门。 先发者治人,后发者治于人。 知道沈芳洲个性多疑,她故意用这一招,就是要避过他的质疑和询问。 因为她答应过他,不能说谎,但是现在还不是说实话的时候。 真相她尚未确定,自然还不能将真相告诉沈芳洲。 否则,万一到时候是个大乌龙,燕归只是认错人怎么办? 翠莺唇角抽了抽,努力咬着牙才控制住表情。 若是以前,看到杜若招惹沈芳洲,大家都会捏一把汗。 现在,大家可都知道,自家千岁早被小夫人拿捏得死死的,个个都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千岁爷吃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戏码! 沈芳洲深吸口气。 “滚!” 众人忙着滚了。 毕竟,他们不是杜若,可没有招惹沈芳洲的资本。 沈芳洲在台阶下站了片刻,终于还是迈步走上台阶。 “开门。” 门内没有动静。 沈芳洲抬手扶住房门,轻轻一推。 木纹丝不动。 臭丫头,竟然落了门栓。 男人的眉骨处,重重地突突两下。 有一个瞬间,他几乎有踢门而入的冲动。 手掌抬起来,在半空中合拢成拳,到最后只是在门板上轻轻扣了扣。 “若若,开门。” 门内,安静如初。 沈芳洲深吸口气,再次开口已经软下语气。 “若若听话,把门打开。” 门内,还是一片安静,沈芳洲皱了皱眉,转身走到窗侧,将窗纸捅开一个洞悄悄看进去。 只见杜若趴在床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哭了?! 男人后背一僵,一个箭步冲过来,嘭得一声将门踢开,冲进内室。 “我……我又没有对夫人发火,夫人哭什么?” 杜若没出声,肩膀倒耸得更厉害起来。 沈芳洲看着“哭得这般伤心”的女孩子,一时间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杀人骂人管理国家他都会,可是哄一个哭泣的女人还是头一回。 “那个李小凡来路不明,我只是担心他对夫人不利。”弯下身在杜若身侧坐下,他伸过手掌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杜若忙着抱着枕头。 演戏演全套,万一被对方发现她是装哭,岂不是要露馅儿?! 用力抱着枕头,她只是将脸埋在枕头里面一动不动。 臭丫头,真难哄! 沈芳洲拉拉枕头没拉动,生怕将她弄疼也没敢太用力,只好连人带枕头一起抱到怀里。 “对了,你上次不是一念叨说鸡要炸着吃好吃,中午让厨房里帮你炸鸡吃,如何?” 知道这次已经蒙混过关,杜若也是见好就收。 用力眨眨眼睛,将眼睛挤红,她从靠垫上抬起脸。 “那要先沾蛋液,裹上馒头屑再炸才好吃。” 第447章 447.那你不许欺负我 看着女孩子“哭得”发红的眼睛,沈芳洲皱着眉温柔地应:“好,裹蛋液,沾馒头屑。下次不许哭了。” “那你不许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刚才!” 胡搅蛮缠。 算了! 他是男人,没必要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沈芳洲点头:“好。” 杜若笑着拥住他的颈,在男人脸上吧唧一口。 “我去让厨房里做炸鸡。” “等等!”沈芳洲捉住她的手腕,“来人,打热水!” 门外,没人应声。 沈芳洲气骂:“这些混帐东西……” 杜若挑挑眉:“好像是千岁让人家滚的吧?” 沈芳洲斜她一眼,长身而起,取过装水的瓷瓶倒一些在盘子里,亲自绞来一个棉巾,帮她拭拭眼睛,又仔细帮她擦净两手。 “以后,这种小事不许亲自上手。” 杜若嘟起小嘴:“你又来!” 沈芳洲扬扬眉:“就算是你亲自上手,也要戴手套。” 他的女人,岂是其他男人能碰的? 杜若张了张嘴,点头。 “好。” 毕竟,他是一个长于男权社会的男人,能够让步到如此已经很难得,她也不能要求太高,一次突破一点点,才能慢慢地改变他,否则一下子碰到他的底线,只怕会物极必反。 看她答应,沈芳洲也露出笑容,抬起手掌帮她把乱发理顺,目光落在她微嘟的唇,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身。 浅浅一吻,到底是不满足。 干脆将对方拥过来,那将份亲密深入。 二人已经亲密到非常的程度,杜若对他自然也是毫无保留,拥住对方的颈,主动地回应。 她原本只是想要表达自己对他的眷恋之情,却不知道这样的反应对沈芳洲来说无异于煽风点火。 男人不客气地将她压到枕上,尽情放肆。 感觉着他的手指伸进衣襟,杜若身子一僵。 “芳洲,别……” 男人动作未停,抬起手指帮她的乱发理开,唇就凑到她的耳侧。 “我知道夫人想要什么。” 杜若呼吸一窒。 沈芳洲轻吻着她的头发,语气深沉。 “我真的想把一切都给你,若若,真的,你要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他的语气有些异样,杜若直觉他的话里似乎大有深意,只是此情此景,她实在是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去想这些。 …… …… 中午。 厨房里做的是炸鸡,方法是九千岁沈芳洲按照杜若的要求亲自指定的。 御膳房里的厨子,也是头回听说这样的做法,好在有多年的经验,几次尝试之后也摸到门道。 新猎来的新鲜野鸡,处理干净,用调味品仔细地腌制入味,裹上一层蛋液,然后再沾上弄碎的干馒头屑,下到油锅炸到金黄,竟然是出奇地好吃。 杜若抱着被子,懒洋洋靠在软靠枕上,看着沈芳洲亲自端进来的炸鸡,嗅着那熟悉的香味,不由地有些感概。 “好久没吃到这样的垃圾食品了,还挺怀念的!” “垃圾食品?” “我是说……炸鸡食品。”她捏过一只鸡腿,送到他嘴边,“你尝尝,很好吃的。” 沈芳洲摇头。 从小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清淡口味,对这种看上去就油腻腻的东西他并不感兴趣。 第448章 千岁炸鸡和美人笑 “尝尝吗!” 杜若坚持着,又将鸡腿向他嘴边送了送,沈芳洲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尝了一口。 “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 这一句,倒不光是哄她。 油炸的东西他也不是没吃过,总觉得太过干硬,像杜若说的这种做法,可以完美地锁住肉中的水分,保留肉质的鲜嫩,吃起来确实好吃。 “那还不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见沈芳洲捏过筷子,杜若一把夺走,将最大的一只鸡腿塞到他手里,“炸鸡就要手抓着吃,不许用筷子。” 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沈芳洲也一向保持着自己从小养就的优雅。 这是生平第一次,吃饭吃到满手满脸都是油。 杜若看着他的样子,只是坏笑:“我看,以后这道菜就叫千岁炸鸡!” “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杜若靠在枕上,坏笑,“等以后后人写历史的时候,说不定会把这件事情也写进去,总要起个名字吗?” 沈芳洲注视她片刻,一笑:“那就叫它……美人笑!” “这和美人有什么关系?” 男人浅笑,“因为夫人哭的时候,听到要吃炸鸡就笑了。” “讨厌!”杜若隔着被子踢他一脚,“我才不要被写到史书里丢人!” “当然不会。”沈芳洲正色凝视着她的脸,“是夫人治好皇上的病,也是夫人救活夫子,为云猛续断臂,也曾凭一已之力救下大楚千万禁军……就算是夫人被写进史书,必然也是让后辈敬仰的奇女子。” “那我也比不上千岁。” “我?”沈芳洲自嘲一笑,“我不过就是个弄权的太监罢了!” “胡说!”杜若大声打断他,小脸上满是严肃,“若没有你,当年那个混蛋君主听信小人谗言,不知道要把大楚搞成什么样子;若没有你扶持,以太子的软弱和心智,根本不可能在众多皇子之间存活下来登上大位,到时候必然是皇子争谪,天下大乱;若没有你,只凭幼帝能镇得住这四方虎视的敌国,暗怀鬼胎的藩王?只怕这世间早已经争斗四起,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如今大楚有这般太平盛世都是因为你,你就是撑起大楚的国柱,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沈芳洲怔了怔,一笑。 从入宫那天起,他早就把什么名声全都抛在脑后。 当年,父亲是所有人赞誉的忠良猛将,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他就算是顶着全天下的骂名又如何,这天下还不是任由他玩弄于掌心。 可是现在,听着杜若说出这些话,他还是禁不住有些欢喜。 没想到,在自家夫人眼中,他竟然是一个这样的沈芳洲。 在他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或者,他也可以做一个让天下人喜欢的九千岁!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哼! 只要夫人喜欢他就好,他为什么要在乎别人。 当初,又有谁在乎过他?! 此时的沈芳洲并没有意识到,他对这个世界化在骨子里、融在血液里的恨意,在不知不觉之间,正一点点、一点点地缓缓消散着。 那些空白出来的土壤上,另一颗种子却已经开始生根萌芽。 那是…… 爱! 第449章 这身劳什子的破制服我早就穿腻了 夏宫东侧别院后院。 “这么说,夫人就是先生的亲妹妹?真是太好了,先生找了这么多年,可算是让先生找到了!”鹿儿听着燕归将事情发明,激动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这身劳什子的破制服我早就穿腻了。” “鹿儿!”燕归笑着唤住他,“只怕一时半刻咱们还走不了。” “不是……”鹿儿停下脚步,“这人都找到了,还不走干什么,先生难不成是当侍卫当上瘾了还舍不得走了?” 燕归轻轻摇头,如果事情真是他想的这般简单就好了。 “翎儿她现在是千岁夫人,只怕……”燕归垂下浓黑的长睫毛,“想要走没有那么简单。” “这有何难,以你我的能奈,别说是带一个走,就是把这夏宫折腾得底朝天又是什么难事?”鹿儿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当年徐家寨机关重重,咱们还不是把他们连锅都端了?” 若是真的铁了心要带杜若走,即使是沈芳洲有两军禁军,燕归也愿意舍命一拼。 只是,眼下重要不是如何走,而是…… 她真的会跟他走吗? 之前未见到杜若与沈芳洲相处于,燕归原是自信满满。 这一次春猎之行,他看着杜若与沈芳洲一起猎熊,一起面对危机,一起为解河水之毒而奔波…… 燕归的那些自信,也在一点点地削减。 “小凡在吗?” 门外,传来叶闻笛的声音。 “此事,切不可声张。”向鹿儿叮嘱一句,燕归走上前来拉开房门,“先生请进!” 叶闻笛看看左右,迈步走进二人住的房间。 燕归笑着请他入座,鹿儿就客气地帮他倒上一杯倒茶,退到一旁侍立。 “这次春猎真是一波三折,还好现在事情都已经平安。”叶闻笛一脸关切地注视着燕归,“眼看着这春猎就要结束了,你找人的事情进展如何?” “多谢先生关心,事情已经有些眉目。”燕归淡淡道。 鹿儿靠在架子上,听到燕归对叶闻笛撒谎,只是坏坏一笑。 看不出来,自家先生扯起谎还挺在行。 “那就好。”叶闻笛点点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一眼鹿儿,注意到鹿儿的表情,叶闻笛抬起手指理了理胡子,“老夫也希望你们兄妹能早日团圆,只要你确定对方身份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担心,到时候老夫会想办法帮你向皇上要人,不过就是一个宫女而已,这点面子老夫还是有的!” 燕归郑重向对方道谢:“多谢叶先生。” “没什么事你就好好休息吧。”叶闻笛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今晚太后设宴宴请一众女眷,公主殿下也要前往,还要辛苦你跟过去照看。这事情一波接一波的,我还真担心她出什么事。” 燕归向他一拱手:“您放心吧,这是燕归份内之事。” 二人一起送叶闻笛离开,鹿儿看对方走远,小声建议:“先生,咱们要不要让叶先生帮忙,以他和长公主的面子,要是帮咱们把夫人带走肯定也容易些。” “不行!”燕归立刻否认他的提议,“此事我们绝不能牵累叶先生和公主殿下。” 就算是杜若真的愿意与他离开,沈芳洲又岂会善罢干休?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50章 不得不向这位比他们尊贵的千岁夫人折腰 叶闻笛帮他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他怎么能再牵累对方和长公主,他和鹿儿是江湖人可以一走了之浪荡天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鹿儿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到台阶上:“行行行,您是帮主,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啊!”燕归弯下身,拍拍他的肩膀,“等翎儿与我们一起离开之后,我要带她回老家祭拜爹娘,到时候你可能随便吃随便玩儿,如何?” 鹿儿重新露出笑容,“恩!” …… …… 沐阳殿。 杜若接过翠莺递过来的请阑,翻开看了看:“太后还请了谁?” “回夫人。”前来送请柬的老太监陪着笑,“此番太后请的皆为女眷,长公主和几位王妃、郡主都有请柬。太后还说要和夫人好好喝一杯,要是夫人不去,她可要亲自过来用轿子把夫人抬过去呢!” 呵呵! 说得好像她们很熟似的。 “好。”杜若将请柬放到桌上,“你回去禀报太后,就说命妇一定准时前往。” 翠莺扬扬下巴,一旁的小宫女给老太监赏了钱,笑着将对方送出殿去。 “小姐!”见对方走远,翠莺这才开口,“您真的要去啊?” 杜若斜一眼桌上的请柬,“我若是不去,到不了明晨所有人都要骂我这位千岁架子大,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 “那……要不要通知千岁一声?” “不必。”杜若轻轻摇头,“他在与朝臣们商议要事,这点小事就不用烦他了。” 午后时分,快马送来急报,说是楚东海边有海盗出没,现在沈芳洲正与几位朝臣商量着相对之法,不知道要几时回来,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给他添乱,大不了她去露个脸就找借口回来。 “奴婢去帮小姐准备衣服。” 翠莺到寝室内为她准备赴宴的衣物,杜若起身跟在她身后走进内室,从窗纱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西边天际夕阳已斜,宫女和太监们正在一一引燃廊下的宫灯。 午后,她已经将棉球上燕归的血样和她的血样一起,放到空间内的检测仪器进行DNA对比分析。 今天晚上就可以拿到对比结果,到时候就可以确定她与燕归是否真是亲兄妹。 抬起右手,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脑后伤疤处。 如果燕归真是原主亲哥哥,她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翠莺走过来,将窗子掩好。 “小姐,换衣服吧?” “好。” 杜若收回心神,主动伸过手臂,任侍女帮她除去身上舒适的半旧春衫。 洒金衫,孔雀裙。 描花钿,点绛唇。 …… 等杜若迈进太后住的春华殿时,已经是锦衣华服一身华美雍容。 “见过夫人!” 除太后外,上到各位王妃,下到大臣妻女,无一例外都是起身向杜若见礼。 沈芳洲身为九千岁摄政王,哪怕是诸位藩王与之相比位置也在其下。 女人们暗地里或者要笑话杜若,嫁给一个太监夜夜守活寡,明面上却也不得不向这位比他们尊贵的千岁夫人折腰。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51章 太后您这演技有点浮夸呀 “来来来!” 主位上,太后笑吟吟起身,将手搭在宫女臂上迈下台阶,扶住杜若的胳膊将她请到台上入座,语气亲切中透着殷勤。 “太后客气。”杜若侧身入坐,心下却是越生出几分警惕。 无事献执勤,太后您恐怕没安好心啊! 这功夫,长公主也带着嬷嬷和贴身侍女赶到,杜若起身相迎的时候,刚好看到门厅外燕归的身影。 四目相对,后者很自然地弯唇回她一笑,目光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温柔宠溺之情。 “殿下小心台阶。”杜若伸臂挽住长公主,与太后一左一右扶住老人家的胳膊,将长公主扶到台阶上入坐。 太后扶着老人家的另一侧手臂,眼角余光很快地扫过杜若和已经退到旁边的燕归。 “姑母来的可真是时候,夫人也是刚到呢!” “是吗?”长公主侧眸看向杜若,语气是自家奶奶般的和蔼,“本宫与夫人当真是有缘,今晚千岁也不会来,不如夫人便与本宫同桌吧?” “杜若求之不得。”杜若笑应。 一旁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于是,三人重新入坐,杜若笑着将长公主扶到自己的桌侧,与她共用同一张条桌。 “来人啊!”太后抚裙入座,“布膳!”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将一将精致菜肴摆到桌上,又为客人们添上飘着花香的果子酒。 太后叶紫淑捧起玉杯,向杜若转过脸,美艳的脸上写着诚恳,“此次春猎,夫人与千岁一起平定月知之乱,力挽狂澜,救大楚于水火,本宫心中感激,念及之前对夫人多有刁难,真是汗颜无比。” 太后您这演技有点浮夸呀! 杜若坐在桌后,淡淡回她一笑。 “太后言重。” “来!”叶紫淑向她伸过酒杯,“本宫自罚三杯,向夫人告罪。” 说着,她当真抬起酒杯送到唇边。 三杯酒一杯接一杯,都是一口气饮尽。 眼看着太后俯首向杜若陪罪,大家都是感叹不已。 果然,叶家再牛逼,也得向九千岁低头。 台下,这些王妃、郡主、夫人小姐的哪有不跟着附和的道理。 “太后与千岁原是一家,勺子哪有不碰锅沿的?” “是啊,太后与夫人都是为我大楚考虑,二位现在这般简直就像是姐妹一样!” …… “既如此……”太后叶紫淑长身而起,“不如,本宫便与夫人结拜为姐妹金兰如何?” “恭喜太后,喜得如此姐妹!” “是啊,二位都是我大楚女中楚翘,真是羡煞旁人!” …… 众人又跟着拍马屁。 杜若听到耳中,也是暗暗一惊。 她很清楚,叶紫淑请她过来赴宴只怕是没安好心。 只是没想到对方又是道歉又是罚酒,甚至还要和她结拜…… 这位到底是想玩儿什么呢? 杜若当然明白,太后这些绝不是出自真心。 只是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必须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即不显得自己不识抬举,又不会拒绝得过于生硬。 第452章 后宫演技大比拼 否则,到时候这话传出去,别人只怕要骂她不识抬举,太过自大连太后的示好也不放在眼里。 脑中心思电转,杜若已经想好一个理由,正要开口,身侧长公主已经伸臂扶住她的胳膊。 “太后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太后是先帝之妻,千岁与先帝是结拜兄弟,杜若与太后原本就是妯娌姐妹,哪里还用得着结拜?” 杜若浅笑。 她原本要说的就是这个,没想到反被长公主抢了先。 不过也好,这话从长公主嘴里说出来,比她说更显得有分量。 毕竟,老人家是长辈,管管晚辈也是情理之中。 “是啊!”杜若笑着站起身,向太后盈盈一福身,“若是在寻常人家,杜若本来就要称太后一起皇嫂嫂的,太后对杜若如此宠爱,当真是让杜若汗颜。以后,太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下人支会一声,妹妹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不就是说漂亮话,我也会! 叶紫淑唇边的笑容僵硬一瞬,很快就重新堆出来。 “来人啊,取本宫珍藏的佳酿出来,本宫要再和妹妹喝一杯!” “是!” 一位宫女答应一声,从旁边端出一只精致的小金壶,捧到叶紫淑面前。 那小金壶做工极是精巧,壶身上还有龙凤呈祥的饰纹。 杜若看到眼里,惊得心头重重一跳。 这是…… 阴阳壶! 这种壶里面有夹层,只要按住壶身上特别设置的透气孔,就可以倒出装在两个壶胆里的不同液体。 在漫画中,太后叶紫淑就曾经用这只阴阳壶下毒,毒死不小心知道她秘密的一位妃子。 果然,今天这一番铺垫都是有理由的。 这个蛇蝎女人,终于向她亮出自己的毒尾。 叶紫淑亲自持起酒壶,将两只酒杯倒满,一杯自己端着,一杯送到杜若面前。 “妹妹,请!” 毫无疑问,对方她送过来的这一杯酒里,肯定是藏着玄机。 眼下的情况来说,太后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毒死她。 毕竟,她现在是太后的宫殿里,若是她出事,沈芳洲肯定会牵怒叶紫淑。 这酒水里对方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好你个丫头!”长公主笑骂着站起身,“这样的好酒只知道自己藏私,竟然连姑母都不让一口!” 说着,老人家右手一伸,已经捏住太后叶紫淑递给杜若的酒杯。 “这一杯,本宫可要先尝尝!” 杜若不是傻子,从长公主要求与她同坐时,她就已经感觉到有些异样。 毕竟,她和老人家辈份不同,按规则是不应该一起坐的。 长公主帮她说话倒也罢了,以她的身体情况是怎么也不应该喝酒的,更何况老人家金枝玉叶,什么东西没见识过,又怎么会真的想抢一杯酒喝? 事至此时,杜若已经明白过来,老人家这是在主动护着她。 酒水里有什么东西,她也无法确定,怎么能让老人家为她冒险?! “殿下!”杜若惊语出声,“您病体初愈,万万不能喝酒!” “是啊……”叶紫淑急急放下酒杯,“这酒姑母万万不能喝!” 哐啷—— 两人同时伸过胳膊想要抢夺,长公主手指一晃,酒杯脱手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453章 不该问的别打听 金酒杯摔落在地毯上,酒液顿时溅到三人衣裙上。 杜若和叶紫淑同时暗吁口气。 “你们这两个孩子!”长公主的表情无奈又有点好笑,“本宫不过就是喝杯酒而已,你们也要抢,这下好了弄得这满身都是酒水,还不回去换衣服?!” 看长公主没有喝酒,杜若提着的心也落回原地。 “杜若和皇嫂嫂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吗?”抬手抖抖衣裙,她侧脸向太后一笑,“那……杜若就先告辞一步。” “这才刚来怎么能走?”叶紫淑笑着拉住她的胳膊,“来人啊,将夫人带到侧殿,取本宫的一趟新衣服给夫人换上。” “是!” 早有宫女走上前来,簇拥住杜若和叶紫淑,看似随意却刚好挡住想要过来伺候杜若的翠莺。 众人不由分说,扶着杜若就向殿外走。 长公主还要再说什么,叶紫淑已经笑着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回座位上坐下。 “这酒您可不能喝,要不然您有半点闪失,叶先生问杜宫要起人来,本宫可陪不起。你们好好照顾公主殿下,切不可让殿下喝酒!” “是!” 旁边下人忙应,两个宫女就走上前来,帮着她夹倒布饭。 旁边,翠莺想要跟上杜若,也被两个小宫女拉住,跟里“姐姐”“妹妹”地叫着,将她提拉到后面桌上吃东西。 看似是热情款待,事实上却是借机将主仆二人分开。 长公主眼看着几人将杜若连拉带扶地带出大殿,花白的眉紧紧皱起。 “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容儿快来帮本宫擦擦!” “在!”一旁的老嬷嬷忙着走上前,挥手屏退两个宫女,帮着长公主擦拭衣襟。 长公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假装着咳嗽,人就凑到她耳边。 “快去通知小凡,让他好好保护夫人。”吩咐一句,长公主直起身,“你去让厨房里给本宫煮些汤水来。” “是!”老嬷嬷会意起身,快步走出殿外。 随行而来的侍卫们或是在偏殿吃喝,或是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聊天。 鹿儿也抱着一把坚果嚼着,燕归靠在柱子上,一对眼睛却紧紧盯着大殿的方向。 眼看着杜若被几人带出来,他疑惑地迈下台阶想要跟过去看看,却被廊下的侍卫拦住。 “后院乃太后住所,闲人不得进入。” “这位小哥,刚刚我看到千岁夫人离席,这是怎么了?” “不该问的别打听!”对方不客气地斜他一眼,“还不退开,一会儿太后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 燕归无奈,只好重新退回远处。 “李侍卫!”老嬷嬷见到他,忙着迎上前来,将他拉到旁边侯静无人处,“公主殿下让我吩咐你,快去保护夫人,太后将她一个人带走,只怕要对她不利!” 燕归只听得心脏抽紧:“是,属下即刻前往。” 没有再去正门,他闪身消失在花树后。 老嬷嬷目送他消失,重新回到殿内,坐回长公主身侧,悄悄向老人家点点头,长公主看到眼里,皱着的眉终于稍稍舒展。 第454章 你好大的胆子 沐阳殿后院。 几个宫女笑着将杜若让到一处房间,其他人留守在外,只剩两个跟着她走进房门,其中一个就要来扯她的衣带。 杜若退后一步,避过那人手掌:“不必劳烦二位,让翠莺进来就好。” “夫人这是什么话,太后让奴婢照顾夫人,哪能再劳动夫人的人。” “是啊,夫人就不必客气了,咱们能够伺候夫人,那都是福气呢!” …… 二人嘴里说着讨好的话,一左一右站到杜若身侧,一个抓住她的手掌,一个就捏住她的衣带。 两个宫女看似娇弱,手劲和脚下的动作却透着一般子利落劲,很明显也是练家子。 杜若看出不对,抬起右手,照着其中一个抬手就是一计耳光扇过去。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个宫女互相看看,似乎也没有料到杜若会如此难搞,到底是不敢真的对她动粗,低着头退到一边。 “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稍侯,奴婢去请夫人的侍女过来。” 二人向她福了福身退出殿外,吱呀一声将门闭紧。 杜若稍松口气,重新将衣服理好,等待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她疑惑地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拉开。 门外,空荡荡地不见人影。 奇怪! 她迈下台阶,按照记忆中的路拐过廊道来到院门,这才发现之前开着的院门已经闭紧。 左右看看,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扇小角门,杜若快步走过去轻轻一拉。 门,开了! 门外,一条幽静小巷也不知道是退往何处。 留在这里未免危险,谁也不知道太后打得是什么名堂,只要她重新找到人多的地方,就算是叶紫淑想要对她如何也不敢明着来。 看看身后的院子,再看看面前的路,杜若迈步踏进小巷。 顺着小巷走到尽头,正准备拐弯的时候,身后衣袂轻响,一人已经抓住她的胳膊。 杜若抬起右手,就要甩出捏在指间的飞刀。 燕归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是我!” “燕归,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让我过来帮你。”燕归看看左右,“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太后将我锁在那边的院子,我悄悄逃出来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燕归已经捕捉到脚步声。 抓住她的胳膊,他闪身飞纵而起,带着她落在一侧殿宇的屋脊后,大手伸过来轻轻将她的头按下去。 “别出声,有人来了!” 杜若小心地探出脸,果然见巷子另一头走来一个人影,隐约有点眼熟。 对方渐渐走近,杜若眨眨眼睛,很快就看清对方的脸。 那是—— 永宁世子楚南裕。 杜若不由地一怔。 怎么是他? 一旁,燕归也是有些疑惑。 “这位世子殿下来干什么?” 二人还在错愕之时,只听得脚步声响,通往巷子的角门被人推开,随后太后叶紫淑带着长公主和翠莺、几位王妃夫人一起急匆匆地冲出来。 小巷里的楚南裕,看到众人也是一惊。 “太后、皇奶奶……你们怎么在这儿?!” 叶紫淑眼底闪过冷笑,抬手指住楚南裕的脸,人就厉喝出声:“楚南裕,你好大的胆子,千岁夫人人在何处?” 千岁夫人? 楚南裕疑惑地看看左右,一脸茫然。 “太后何来此问?!” 第455章 太后毒计一箭三雕 叶紫淑冷哼一声,挥下右手。 “搜!” 她一声令下,几个侍卫立刻冲上前来,冲进楚南裕身后的巷子。 片刻,几人重新回来,为首一人走上前来向叶紫淑低声耳闻。 “没有看到人!” 叶紫淑顿时秀眉皱紧。 这怎么可能? 今晚这个局,可是她与叶紫辰一起安排,可谓是天衣无缝。 每年都来夏宫,叶紫淑对这一带的地形自然是了若指掌。 她住的这座沐阳殿,刚好距离永宁王府中人住的永宁殿不远,如果走这条小巷子可以抄近路。 今晚,她做东请杜若喝酒,叶紫辰则安排几个年轻人请楚南裕共饮。 她的计划原本是在酒中下药,再将杜若送到小巷,将她与楚南裕“巷内幽会”,到时候她再带众人来“捉奸”。 一旦计成,不光能报复杜若和沈芳洲,让杜若身败名烈,再给沈芳洲戴一顶绿帽子成为众人笑柄,还能让杜家与沈芳洲生出嫌隙,同时挑拨沈芳洲与永宁王府的关系。 以沈芳洲的个性,夫人与其他男人私通,他断是不能忍的? 到时候,他与永宁王府争得你死我活,他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长公主打扰,杜若根本没有喝下加料的酒。 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她只好退而取其次,将杜若送到这处小院,设计让她自己“逃到巷子”,她再按原计划过来,就算不能捉奸,最起码也能抓到二人幽会,效果也应该差不多。 哪想到,手下找遍附近也没有发现杜若。 院子门锁着,房间里没人,杜若怎么可能不见人影? 一旁,长公主眯着眼睛打个哈欠。 “说不定,夫人早已经回去休息,咱们也散了吧!” “她的侍女还在何处,不可能一个人离开。”叶紫淑抿抿樱唇,抬起手指用护甲指住楚南裕,“楚南裕,一定是你将夫人掠走对不对?” “太后,您这话从何说起?” “夫人好好地在院中休息,突然不见人影,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人,不是你,又是谁?”叶紫淑可不会给他分辩的机会,“安排人去通知千岁,你们几个把楚南裕给我拿下!” “太后!”长公主喝厉出声,“此事关系重大,岂能随便惊动千岁,更何况,事实未明太后如何就能确定此事是南裕所为?” 谁不知道那人的脾气,若是现在将他找来,这件事情会向什么地方发展,就算是长公主也没有办法预判。 万一沈芳洲一怒之下伤到楚南裕,到时候此事将不可收拾。 “夫人若是在本宫的地方出事,本宫如何向千岁交待?”叶紫淑一脸委屈,“现在这楚南裕就是最大的疑犯,本宫不找他要人找谁?” 长公主还要再说什么,就听众人身后一声娇笑。 “皇婶婶,妹妹还要到前院找你们喝酒,怎么大家都到这儿来了?!” 杜……若?! 叶紫淑错愕地转过脸,一眼就看到小角门外,杜若提着一只灯笼,正对着众人优雅地勾起唇角。 目光扫过叶紫淑,杜若的视线落在被几个侍卫围住的楚南裕身上。 “咦,世子殿下也在?” 第456章 杜若反击皇家笑柄 “夫人!”翠莺小跑过来,扶住杜若的胳膊,“您没事吧?” “我……”杜若扬扬眉,“我在太后的地方,怎么会出事,话说你们怎么不喝酒,都到这里来了?” 叶紫淑凝视着在自己眼前谈笑风生的杜若,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院子和屋子里都找到不见人影,杜若明明应该巷子里,怎么会在她们身后? 想不通归想不通,叶紫淑当然也意识到计划失败。 “你真要吓死皇嫂嫂了!”她笑着走过来,扶住杜若的胳膊,“刚刚找不到你的人,本宫差点要把世子殿下抓起来逼问呢!” 呵呵! 杜若只是暗自冷笑。 刚刚她与燕归人在屋脊上将一切看在眼里,聪慧如杜若自然早已经猜到太后的把戏。 这边太后演得正欢,自然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燕归已经将她重新送回院子。 “说起来,刚刚妹妹去了何处?”叶紫淑假装着关切地询问,“我们刚刚可是把房间都找遍也没找到人呢!” 杜若抬起捏着花枝的右手,“刚刚在房间等得无聊,看着太后院子里这花开得正好,就去折来一支把玩,太后不会计较吧?” “怎么会,夫人要是喜欢,将这树都折去本宫也舍得。” 叶紫淑嘴上笑着,后牙却暗暗咬着—— 哼! 这次算你运气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回去喝酒?”杜若扶住长公主的胳膊,将花枝送到老人家手里,“殿下,我扶您!” “这花开得真好,难怪夫人喜欢!”长公主侧眸看向楚南裕,“南裕啊,既然来了,你也一起来喝一杯吧!” 楚南裕何等聪慧,这会儿也多少猜到几分端倪。 心下气恼着太后的针对,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地向长公主行了礼。 “是,皇奶奶!” 一众王妃夫人原本还在看热闹,见此事只是一个乌龙也失去兴致,纷纷跟着众人身后重新回到大殿。 众人重新归座,叶紫淑向楚南裕淡淡赔了一个不是,也请人为他安排好桌子。 “来!”杜若亲自倒好两杯酒,捧到叶紫淑面前,“这一杯,妹妹敬姐姐,祝姐姐美貌永驻!” “妹妹真是嘴甜,难怪千岁对妹妹宠爱有加。” 杜若将杯子与她轻轻一碰。 “干!” “干!” 两人同时抬起杯子,一饮而尽。 地方是她的地方,人是她的人,酒是她的酒,对杜若叶紫淑并未提防。 一个小插曲似乎就这样平息,杜若重新归座,叶紫淑也就端出好客主人的笑脸,向大家祝酒让饭。 台上台下,一片笑脸。 咕噜! 叶紫淑只觉自己的小腹突然一阵绞痛。 她忙着按住肚子,想要忍过去。 可是那痛觉却越来越明显,有什么东西已经呼之欲出。 感觉到事情不妙,叶紫淑顾不得什么仪表,急匆匆站起身迈下台阶。 “皇婶婶这是怎么了?!” 杜若一脸关切地站起身,右足却后退半步。 “本宫……” 叶紫淑只来得说出这两个字,伴着一声急促的排气声,酸腐的恶臭瞬间充满整间大殿。 第457章 恶臭华衣至暗时刻 大殿内,寂静片刻。 随后一众宾客纷纷从椅子上起身,捂着口鼻冲出殿外。 杜若扶住长公主的胳膊,与翠莺、嬷嬷一起将老人扶到殿外的玉兰花树下。 几位负责保护杜若的锦衣使忙着冲上前来,护到杜若左右。 门外的侍卫不知道发生什么,见到这般情景,还以为是有刺客,慌乱转身冲进殿内。 冲天恶臭扑面而来,冲在前面的小哥差点干呕一声吐出来,看到站在大厅中间的太后叶紫淑,他上前一步又猛地收住脚步。 “太后娘娘,您这是……” “滚!” 叶紫淑脸色铁青的大骂出声。 几个侍卫慌乱地退出大殿,宫女们暂时扯过一条毯子将叶紫淑裹住,几个人强忍着恶心,将她从大殿内扶出来。 门外众人无一不是退避三舍,有几个实在忍不住,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叶紫淑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是眼下的情况,她却也只能一步一步地忍着脏衣服走过人群。 从大殿到后面她住的寝宫,不过几百步,却无疑是她此生的最暗时刻。 因为从今日起,所有人都会记住她裹着恶臭的华衣,一步一步走过人群的样子。 那是比死还要可怕的耻辱,而这份耻辱注定要伴其一生,甚至在她死后也要被写入野史,被后人嘲笑。 燕归带着鹿儿,快步穿过人群,来到长公主与杜若面前:“属下见过公主殿下、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她好像……有些身体不适。”杜若站在长公主身后向他眨眨左眼,“宴席已散,你带殿下回去早些休息吧。” “是!” 燕归拱手答应。 “我送殿下出去!”杜若扶着长公主的胳膊,亲自将她送出殿门外的马车旁,亲自将老人家扶上车凳,长公主坐在车内挑起车帘。 “夫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杜若站在车窗外,向老人家郑重行礼,“今晚,多谢太后照顾。” 太后是聪明人,不用说太多她也是明白的。 长公主只是回她一笑,“夫人言重,本宫哪有照顾你什么,不过都是你在照顾我这个老婆子罢了。走啦!” 马车齐动,燕归向杜若告辞一句,也跟着众人离开。 目送长公主车马走远,杜若也带着翠莺坐上马车,驶返她与千岁住的殿院。 “这个太后真是活该,每次都想方设法地针对夫人,这次真是老天有眼。对了……”翠莺扶住杜若的胳膊,“今天她突然向夫人示好,我总觉得不对劲,刚刚夫人去换衣服的时候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杜若轻轻摇头,并没有向翠莺解释这其中的复杂内情。 靠在椅背上,她的人却陷入沉思。 太后针对她,杜若并不意外。 长公主一直在帮着她应付太后,她也可以理解。 长公主虽嫁入叶家,可是毕竟是姓楚。 她心里也很清楚,现在大楚这一盘棋是谁在下。 只是长公主为何要吩咐燕归去帮她,这件事情纯属凑巧,还是说长公主知道内情? 这个老人家,她是真的有些看不透。 第458章 若我为刀他人鱼肉 车子停在殿外门口,杜若提裙迈下车凳,刚刚迈进院门,沈芳洲就迎过来。 男人行色匆匆,身后还跟着沈九和几名亲卫,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架势。 看到杜若,沈芳洲一个剑步迎到她面前。 “你没事吧?” 杜若轻轻摇头。 “退下吧!”沈芳洲牵住她的手掌,将她带到后院寝室,安顿在椅子上,“夫人受惊了,今晚之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不用问,杜若也知道,太后酒宴上的事情,他肯定已经知晓。 监察司暗使遍布天下,只怕太后身边也有他的眼线。 刚刚他气势汹汹要出门的样子,只怕就是要去找她。 “其实,不过就是虚惊一场……”她安慰地向他一笑,“都是小事,我应付得来,毕竟我是药谷弟子,下毒怎么毒得到我?” 太后针对杜若的事情,他已经收到眼色通报,只是下毒之事是太后和亲信所为,连沈芳洲也不知道。 沈芳洲闻言,顿时色变。 “叶,紫,淑!”沈芳洲猛地站起身,“来人!” “芳洲!”杜若忙着拉住他的衣袖,“我们手头没有证据,这样贸然前往只会打草惊蛇,此番太后想要挑拨我们和永宁王府,现在王府那边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和王府达成同盟。” 叶紫淑毕竟是太后,眼下二人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她对杜若下毒陷害,沈芳洲如果这样公然挑衅太后,反倒落人口实。 “哼!”沈芳洲冷哼,“即使如此,本王也要她付出代价。” “放心吧!”杜若将他拉回座位,“我已经出过手了。明天一早,整个夏宫都会知道太后的笑料。” 见沈芳洲还是一脸怒意难平,杜若干脆侧身坐到他腿上,装模做样地打个哈欠,一手圈住他的颈,脸就倚到他的颈窝。 “你猜,我是怎么报复她的?” 沈芳洲垂眸,凝视着她的小脸,轻轻摇头,“夫人心善,如果是我,定会直接要她的命!” 杜若翻个白眼:“讨厌,就不能假装一下,给我点惊喜?” 沈芳洲拥着她站起身,从桌上取过一样东西递给她。 看到信卦上“姐姐亲启”几个字,知道是杜钧写信过来,杜若顿时喜上眉梢。 “什么时候到的?” “晚上刚刚送到夏宫,因为是从京城转过来,耽搁了数日。” 伸过手指将信从她手中接过去,沈芳洲取过开信用的刀,帮她将封口裁开,又重新递过来。 杜若捏过信纸,刚要展开,看到沈芳洲又停下动作。 “相公先去洗澡吧,我去看信了。” 向他眨眨眼睛,她抱着信跑进内室。 一封信也要神神秘秘? 沈芳洲挑了挑眉,转身走到门口。 “沈九!” “在!” 沈芳洲大步迈进书房,提笔写下一封手谕递给沈九。 “杀了郑家诚!” “是!”沈九答应一声,转身带着手下快步冲出殿门,“来人,随我同往。” 几十个锦衣使很快就在他身边骑马站好。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已经来到供文官百官居住的西侧宫殿区域。 第459章 一纸手谕一颗人头 来势汹汹的锦衣使们,毫不客气地踢开户部左曹郑家诚郑大人的房门,沈九抬起右手,抖开手中沈芳洲亲笔写好的手谕。 “千户手谕:户部左曹郑家诚,利用职位之便,编造假户口吃空晌数年,国法难容,杀无赦!” “冤枉啊,冤枉啊!” 郑家诚俯首于地,不住地喊着,妻子叶青弦慌乱地披着外袍出来,太过着急衣带都没系好。 “沈侍卫,此事一定是弄错了,我家大人彼可能做这种事,不信,我们可以问我爹!” 沈九冷冷一笑:“夫人的意思是,国舅大人也一起贪脏枉法吗?” 叶青弦是国舅叶紫辰的长女,这位郑家诚正是国舅大人的大女婿。 沈芳洲当然也明白,眼下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撼动太后,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会报复。 郑家诚的事情,他早就了若指掌,一直没有动手,只不过就是想要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今晚,是叶紫辰逼他的。 叶家敢对杜若动手,那就别怪他让叶家办丧事! 一把推开叶氏,沈九合拢手中千岁手谕。 “拖出去,斩!” “不要啊!” “家诚!” “快去寻国舅啊!” “求求你们,放我一马!” …… 在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哭泣声中,众人不客气地将郑家诚拖出大门。 此时,四周住的文官百武都已经听到这边的声音,纷纷出门查看。 衣冠不整的郑家诚被拖到路上,一位锦衣使拨出剑来,只一剑就砍掉男人的脖颈。 喷着血的断头咕噜噜滚出去的时候,国舅叶紫辰刚好闻讯而来,跳下马车,差点踩到自家女婿的头发。 看清一个时辰之前还和自己喝酒的女婿的脸,叶紫辰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等奉千岁手谕办事,遵的是国法,国舅爷下次挑女婿的时候,好好选选吧!”沈九走上前来,一脚将郑家诚的头踢到一边,“带上人头,回去复命!” “是!” 手下捡起脏兮兮的人头,随意地丢进匣子。 众人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留下错愕的百官,脸色苍白的国舅,还在抱着丈夫的头哭晕过去的叶家长女。 百官们互相看看,迅速地退回自己住的院子,甚至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询问。 所有人都明白,在沈芳洲与叶氏一族的争斗之中,叶家再一次处于劣势。 连自家女婿都保不住的叶紫辰,谁又敢再与他为伍?! 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夏宫,长公主人还没躺下,就听到院门被人急急拍响。 长公主皱着眉走出门外,老嬷嬷忙着将薄氅抱出来帮她披到肩上。 “殿下,可别着了凉。” 这会儿,门房已经开了门,将送信的人带进来。 叶闻笛从书房里走出来,一脸疑惑:“这是怎么了?” “回先生!”那人哭着跪在叶闻笛脚下,胳膊上还系着新扯的白绫,“郑大人……没了。” 叶闻笛大惊,“哪个郑大人?” “国舅大人的女婿,您的孙女婿……”送信人哽咽着抹一把脸,“让千岁给……砍了!” 第460章 千岁报复死无全尸 叶闻笛身子一晃,扶住栏杆才没有倒下:“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说是贪脏旺法,直接就给砍了,现在脑袋还在千岁那呢,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叶闻笛深吸口气,抬起脸,目光隔着院子落在长公主身上,“殿下,您看?” “哼!”长公主冷哼,“高官厚禄,还在贪婪,怪得了谁?这事……本官管不了!” 转过身,长公主迈进门口,重重地摔上房门。 廊下。 燕归肃然而立,脸上古井不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沈芳洲的报复,否则早不杀晚不杀,为何偏偏要选在今晚。 只是这又怪得了谁? 对方设下这样的陷阱,想让自家妹妹身败名裂,不要说是沈芳洲生气,连他都想砍掉叶紫淑那卑鄙女人的狗头。 叶闻笛怔了怔,叹了口气,向来人挥挥手。 “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服就来。” 来人答应着去了,叶闻笛换好衣服,重新走出书房,看到燕归向他招招手:“太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燕归轻轻摇头,一脸茫然不知情的样子,“好像说是太后闹肚子,宴席就散了,没出什么事啊!” 叶闻笛叹了口气,向他摆摆手:“你好好保护殿下,我过去看看。” “是!”燕归轻应。 叶闻笛带着几个手下离开,燕归看看左右,向鹿儿做个眼色。 “我也过去看看,这里你盯着点。” 行到僻静无人处,他身形一晃,化成一道残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芳洲如此报复,只怕叶家人也不会善罢干休,他要先去查查叶家人还有什么把戏,省得到时候自家妹妹再吃亏。 院子里,突然起了风,满庭春树都被吹得剧烈摇晃起来。 “真是的,怎么突然就起了这么大的风。”嬷嬷站起身,将窗子仔细关好,帮老人家拉拉被子,“殿下冷吗?” 长公主倚在枕上,皱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说完这句,老人家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罢,本宫已经尽力了。” “殿下在说什么呀?”嬷嬷听得一头雾水,“您是不是不舒服?” 长公主无奈地看她一眼:“这世间真是难得糊涂,本宫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傻子。” 嬷嬷一笑:“长公主天资聪慧,奴婢可比不了。” “只可惜啊,老天爷空给本宫一个聪明的脑子,却让本宫是个女人。” 老人家皱着眉用手掌拍了拍腿,后面的话在心里转了转,并没有说出口。 若她是男人,当年那愚蠢的弟弟又怎么能当上皇帝。 若没有那个蠢皇帝,沈家忠烈怎么会有灭顶之灾,叶氏一族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势力,这天下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自幼聪慧过人,书读得好,字也好得好,就算是骑马射箭也比弟弟强。 可是到头来,当皇上的依旧是弟弟,而她比其他女人更自由一点,也不过就是能自己挑一个男人嫁。 凭什么? 凭什么当皇帝的就只能是男人! 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握紧苍老的手指,心下满是不甘。 …… …… 今晚有事,四章一起更完,明天见~!~ 第461章 简直比他死一个亲儿子都难受 一夜过去之后,太后叶紫淑与死去的国舅大人女婿,并列成为夏宫人气八卦榜单之首。 上到藩王使臣,下到太监侍女,无一不在议论。 太后叶紫淑当众流芳,足以害得参加宴会的王妃、贵妇们吃不下早饭。 国舅女婿郑家诚的死,则让男人们都是有些七上八下。 太后夜宴的事情,此刻已经是尽人皆知,大家也都听自家女人们说了宴会上的小插曲。 比起太后流芳大殿的事情,男人们正关心的则是杜若离席的事情。 聪明人不难想到这其中的周折,推测出这肯定是国舅爷的安排,而沈芳洲怒斩郑家诚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报复。 此番,沈芳洲力挽狂澜,以一已之力平定月知叛乱。 那些原本对他有些不爽的老臣们,嘴上虽然不说话,但是心里多少都是对他很服气的。 所有人都明白,若是换成旁人,这一劫只怕大楚肯定是躲不过。 在不少大臣心里,沈芳洲的形象都是因为这件事情光辉不少。 国舅偏偏在这个时候搞事情,这让不少大臣对叶氏一族也是颇有些微词。 月知国逆反没有成功,损失八千精锐、一位王子和一个神女,对方会如此善罢干休吗? 这些天,沈芳洲可是一直在安排此事。 可是叶氏在做什么? 外乱未平,他们还搞窝里斗,这难免让大臣们有些失望——叶紫辰的格局实在有点小。 只是这些,叶紫辰自己是不可能想到的。 红着眼圈坐在桌边,听着女儿凄厉的哭声,他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哆嗦。 夫人连生三个孩子都是女儿,叶紫辰原本想着养几房小妾怎么也要生个儿子,结果生出和个庶子又都是女儿。 他几乎已经断了这个念想,只是想着好好培养这几个女婿,以后也是自己的势力。 哪想到,刚让大女婿在户部站稳脚跟,就被沈芳洲一剑宰了。 那份痛,那份怒…… 简直比他死一个亲儿子都难受! 端起茶杯送到唇边,他突然站起身,将杯子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人哭活了吗?!” “你这叫什么话?”叶闻笛迈步走过来厅来,皱眉喝了喝脚边的茶杯,“你要真有本事,又干吗在这里摔杯子砸板凳?” 看到他,叶紫辰忙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二叔!” 抬手屏退下人,叶闻笛侧身在主位上入坐,叶紫辰忙着走过来,帮他倒上一杯热茶。 “公主那边怎么说?” “公主正在气头上,说不管此事。”叶闻笛浅浅啜一口茶水,“这人头……八成是回不来了,我刚刚着人打听过,什么拿回去交差,昨天晚上沈九就安排人出了夏宫,只怕现在肉都已经被狼啃完了!” “这……”叶紫辰拧起眉头,“沈芳洲这个阉狗,简直是卑鄙、无耻!” “你啊……”叶闻笛闭了闭眼睛,淡淡轻哼,“如果你有沈芳洲的那份隐忍,现在叶家也不至于是这个德性。” 叶紫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二叔的意思是……!” “咳!”叶闻笛轻咳一声,“朝堂之事我不感兴趣。”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62章 原来……是因为他 “我知道,二叔高洁,可是……”叶紫辰扶住他的手臂,“难道你真得忍心看着侄儿和太后也被他一剑斩了,咱们南泽才只有五岁,已经没有了爹,要是再没了娘……” 听他叶紫淑和二皇子楚南泽,叶闻笛眉头微皱:“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叶紫辰露出喜色:“叔父天纵之才,若您肯出手一定事半功倍。” 叶闻笛看看左右,轻轻摇头,叶紫辰会意,当下也转变话题,聊起女婿的丧事来。 书房窗外。 燕归将二人的对话听到耳中,却是暗暗一惊。 天下人都知道,叶闻笛是一代名士,哪怕是与长公主成亲之事,依旧是布衣风流,从未入仕。 所有人都认为,他品行高洁无心官场,包括燕归。 可是,刚刚他与叶紫辰这一番对话,却让燕归心下生出几分疑惑。 这件事情确实是沈芳洲报复没有错,但是如果不是手里有充中的证据,沈芳洲也不会这么张狂地杀人。 这足以证明,这位郑大人该死! 否则,以叶紫辰的身份,绝不可能忍气吞生地咽下这口气。 如果叶闻笛真如传闻所说,那他应该不齿于这样的亲戚才对,这一句“我自有安排”,难不成,他也要帮着叶家对付沈芳洲?! 悄无声息地钻出绿植,利落地翻出后墙,在无人处落下,整理一下身上的侍卫制服,他快步赶往长公主所在的侧殿。 “先生!”鹿儿看到他,忙着迎过来,“您可算回来了,殿下正找你呢!” 燕归听到耳中,忙着理理衣袍,来到长公主的寝室。 “公主殿下,您找我?” 长公主将手中抱着宠物猫儿交给嬷嬷,轻轻抬抬手:“你们出去吧!” 众人答应一声退到外面,长公主就向燕归招招手,“来吧,坐下与本宫说话!” “殿下客气,属下站着就好。” “怎么?”长公主抬眸,似笑非笑地斜他一眼,“以前本宫教你写字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和本宫生分啊!” 燕归顿时一惊。 她…… 认出他了?! “别紧张。”长公主再次向他招招手,“坐吧!” “谢殿下。”燕归没有再拒绝,走瞬间来,在她身侧的小凳上坐下。 “本宫知道是你,是因为夫子给本宫写了信。”长公主目光温和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十几年了,你都长成大了,若不是他提前告诉我,本宫也认不出是你。” 燕归听到耳中,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当即再次起身向长公主郑重行礼。 “燕归多谢殿下成全!” 之前他还一直奇怪,像长公主这般年纪,原本应该在家中颐养天年,为何要舟车劳顿来打猎。 原来……是因为他! “坐下说啊!”长公主再次请他入坐,自嘲一笑,“你也不要以为本宫是因为你才来,本宫也确实是想来看看,这次来了,以后……怕也没有机会了,毕竟老了!” “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必会长命百岁。” “你啊……倒是比那老东西嘴甜多了。” 知道她说的“老东西”是指夫子,燕归笑了笑没出声。 “哎!”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本宫也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如果本宫猜得没错,想找人的你也找到了。”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63章 能躲过几回 燕归很清楚,如果没有长公主暗中帮忙,只怕他与杜若的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事已至此,燕归也没有隐瞒。 “不敢欺瞒公主殿下,燕归已经找到了。” “找到就好,这么多年你的心血也算是没白费,只是……”长公主倾过身,像长辈一样扶住燕归的肩膀,“燕归啊,你真的要带那孩子走吗?” “这……”燕归抬起脸,“殿下,京城的局面您比我更清楚,把她留在这种虎狼之地,我……我怎么放心?” 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这次春猎这才几天就出了多少事。 先是月知国叛乱,又是太后如此针对…… 杜若就算是福大命大,能躲过几回? 当哥哥的,怎么忍心让妹妹呆在这样的凶险之地。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走了,千岁怎么办?” 燕归低着头,没出声。 “你和千岁也曾经是至交好友,那孩子现在与以前确有不同,可是……”长公主轻吸口气,“本宫亲眼看着的,自夫人嫁入千岁府,千岁便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这天下……她是唯一能左右沈芳洲的人,夫人仁厚,在她在千岁身边,这大楚天下也会安定许多!” “可是……”燕归抬起脸,“她凭为什么为大楚牺牲?” “你说得没错。”长公主目光深沉的深刻着他的眼睛,“可是你没有想过,如果夫人她……愿意留下呢!” 这个问题,也是燕归一直不愿去想的问题。 “这是你们的家事,本宫原本不应该多嘴,只是本宫与你和千岁都有渊源,更是亲眼看着那孩子成长起来,本宫不希望你们反目成仇。如果真是那样,夫人夹是你们二人之间,会比你们更痛苦。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明白。” 燕归郑重点头:“燕归明白!” 正是因为考虑到杜若,他才迟迟没有动作。 “该说的本宫都说了,至于如何决定……”长公主撑着燕归的肩膀站起身,“本宫已经安排人过去,夫人应该很快就到,等她来了,你们再商量。” 长公主话音刚落,门外已经传来宫女的通报声。 “公主殿下,千岁夫人到了。” “你先出去,一会儿从后窗进来。” 燕归答应一声,转身走出殿门。 片刻,嬷嬷笑着进来,身后跟着提着杜若和提着药箱的的翠莺。 杜若走上前来,站到榻侧,“听闻公主殿下身子不适,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 “今晨起来,发现胸口生了一个异物,麻烦夫人查看一番。”长公主轻轻抬抬手指,“夫人要为本宫诊治,你们都出去吧。” 说完,她目光微侧,落在翠莺身上。 杜若只当老人家是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身体,伸手接过翠莺手中的药箱。 “翠莺,你也出去。” 所有人都退出门外,杜若伸过手掌想要帮她解开衣带,却被老人家握住手腕。 长公主坐直身,轻咳一声。 “进来吧!” 身形轻晃,燕归利落地从长公主故意留着缝的后窗翻进来。 看到燕归出现,杜若顿时动作一僵。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64章 为了沈芳洲值得吗 “好,你们好好聊,本宫到外面帮你们把风!”长公主站起身,走出内室。 燕归迈步走上前来,向杜若安慰一笑:“不用紧张,长公主是自己人,是夫子托她帮忙的。” 杜若顿悟。 漫画中曾经有过交待,年轻时长公主与夫子之间关系甚密,甚至一度想要招其为驸马。 无奈的是,夫子的母亲临死之前帮他订下婚事,夫子不肯抛弃发妻,回绝了长公主这门亲事,后来才与叶闻笛走到一处。 之前她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长公主要来春猎,听燕归如此一说也就明白过来。 “翎儿!”燕归笑着扶住杜若的胳膊,“这几次见面匆忙也没有时间与你细说,其实……这次哥哥过来就是想要带你回江南。” “这……” 杜若抿了抿唇,一时无言。 今天晨时,她已经拿到二人的血样DNA 检测结果。 结果显示,她与燕归的DNA 确实是兄妹。 此刻再看到燕归,听他说到这些,杜若的心情自然也是十分复杂。 如果她与沈芳洲之间没有感情,她并不介意跟燕归离开。 于她,在京城也好,在江南也好并没有什么区别。 相比起来,她甚至现倾向着江南那边平淡的生活。 尽管她并不是原主,但是燕归的这份执着她很是感动,不能还他一个真妹妹,至少可以替原主尽一下身为妹妹的本分。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如何能离开? 将她的犹豫收在眼底,燕归心下几分酸楚,却还是努力露出笑容。 “哥哥也知道,哥哥出现得太过突然,你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我。”燕归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可是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你出事,哥哥如何向死去的爹娘交代?!” 说到后面,男人已经是声音哽咽。 “我……”杜若抬眸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燕……不是……哥……” 燕归原本已经控制住情绪,听到那个“哥”字,男人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泪来,上前一步将她拉到怀里。 “乖翎儿,都是哥哥不好,要是当时哥哥没有丢下你一个人,要是哥哥带你一起去,哥哥也不会把你丢了!” 听着他不住自责,杜若也是心中不忍,忙着抬起手掌拍拍他的背:“其实,这也不是你的错,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一会儿,燕归才重新控制住情绪,松开杜若,两手扶着她的肩膀,男人目光殷切。 “翎儿,跟哥哥走好不好?哥哥带你回江南,或者,你想不想回老家,山庄我已经重新修好,都是照咱们小时候修的,连你的小屋哥哥也都修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走,哥哥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就算是沈芳洲也找不到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杜若轻轻摇头,“我已经不是曾经的燕翎了,而且我已经成亲了。” “我知道,沈芳洲对你确实很宠爱,但是……你真的相信,他对你是真心的吗?” 杜若深吸口气,抬起脸,目光对上燕归的目光。 “我信!” “翎儿!”燕归握着她的手腕,语气深沉,“现在朝中是什么局面你比我更清楚,留在他身边就意味着与危险为伍,为了沈芳洲,值得吗?!”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65章 爱之一字 为了沈芳洲,值得吗? 这个问题,其实杜若也心里问过自己许多次。 “我知道,沈芳洲不是你们眼中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我也知道,留在他身边意味着与危险为伍,甚至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眼前闪过沈芳洲的脸,杜若唇角微扬。 “但是,我不想走。你没有我,还有鹿儿,还有夫子,还有你手下管理着的江南青帮,还有无数关心你信任你的人。可是沈芳洲他不一样……” 那个男人太孤独,她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下。 杜若凝视着燕归的脸,语气很轻,却字字又透着郑重与深情。 “我们是夫妻,我爱他,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燕归皱着眉,听着她一字一字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心下却并没有太多失望。 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猜到这个结局,只是不问上一问,不听她亲口说出来,他总是不甘心,总是不愿意去相信。 “哥……”杜若歉意地注视着男人的眼睛,“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不仅仅是因为她不能跟他走,还是因为她不能还他一个真正的亲妹妹。 如果原主还活着,她会如何选择,杜若无法确定。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她也只能自私地坚持自己的选择。 燕归轻轻摇头:“你没有错,不用和哥哥说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 如果当年他没有把她弄丢,她又怎么会搅进这一盘江山大棋。 “哥!”看出燕归的自责,杜若到底也是不忍心,伸过手掌扶住男人的胳膊,她笑着开口,“其实,就算我不跟你走,我也是你妹妹呀,难不成我不跟你走你就不认我了?” “瞎说。”燕归笑得宠溺,“哥哥怎么不认你?” “那不就行了,以后你可以常来看我,有机会我也可以去江南看你,还有……你和芳洲不是好朋友的吗,或者……”她一把抓住燕归的胳膊,“我们把实情告诉他,好不好?” “这……”燕归一怔,“不行!” “为什么不行,芳洲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其实他……” “你认为,他会相信我吗?”燕归反问。 “这……” 杜若语塞。 是啊! 以沈芳洲那种多疑的个性,只是凭着燕归的一面之词,他又怎么会轻易相信? 更何况,燕归这一次来春猎,是随叶闻笛同往。 叶家,可是沈芳洲最大的敌人。 看杜若垂着睫毛,一脸丧气为难的表情,燕归也是心头不忍。 “其实,哥哥知道你平安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你高兴,你想留下哥哥也不会反对。” 从他离京之前,夫子就提醒过他,再加上这些天来,亲眼看着沈芳洲与杜若相处,燕归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尽管他并不信任沈芳洲,也不希望妹妹卷进这朝堂争斗,可是到底还是最心疼妹妹,不想让她左右为难。 “多谢哥哥。” “说什么呢,哥哥原本就应该照顾妹妹的。” 杜若原本还担心,她拒绝之后燕归会对她生气,见对方如此宽容,对他也是越多了几分感动和欣赏。 “不管我留在哪儿,都会记着有一个哥哥叫燕归的!” 没有办法还他一个亲妹妹,那就让她做他的妹妹!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66章 防人之心 燕归轻轻点头:“好!” “对了!”杜若肃起脸色,“现在朝局混乱,芳洲和叶家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哥哥既然已经找到我,最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现在离开,反倒会让他更加怀疑。”燕归抬起手掌,轻轻抚了抚杜若的面颊,“再说,哥哥也想多陪陪你,等你回到京城,我再走。” 当然,还有一层话,燕归没有说。 十几年的寻找,终于如愿以偿,他哪里舍得就这样离开。 更何况,比起他的安危,他更关系的是杜若。 眼下这个局面,当哥哥的怎么能丢下妹妹一个人? 就算是不能正式地与她相认,哪怕多看她几眼,哪怕就是和她多说几句话,也好! 杜若原本还想再劝他,触到男人眼睛里那满满不舍的恋视,她到底还是没忍心再赶他走。 “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知道。” 珠帘轻响,长公主迈步走进来。 “驸马回来了。” 杜若忙着轻轻推燕归一把,示意他快走。 燕归点点头,翻出后窗,杜若则扶住老人家的胳膊将她重新安顿到枕上。 这时,叶闻笛已经走进来,挑起珠帘。 环视一眼四周,男人大步行到床侧,手掌伸过来扶住长公主的胳膊。 “身子不舒服,怎么也不告诉我?” “叶先生放心吧。”杜若笑着转过脸,“长公主只不过是生了一些皮癣,配上药涂几次就好,没有大碍。” “那就好。”叶闻笛回她一笑,“这几天,真是辛苦夫人了。” “怎么会,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杜若收起桌上诊疗的用具,“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帮殿下配药。” 长公主坐起身,亲自将她送出来,叶闻笛也跟在二人身后。 注意到廊下站着的燕归,叶闻笛的目光重新收回来,盯在杜若身上。 将药箱交给翠莺,杜若信步迈下回廊,路过燕归的时候,脚步停也没停,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那姿态,似乎燕归于她,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叶闻笛还在出神,燕归已经转身走过来。 “先生,属下有事想要和您说一声。” “来吧!”叶闻笛向他点点头,将他带进书房,“出了什么事?” “我是想告诉先生,我已经找到妹妹了。”燕归笑着开口。 “哦,是谁?” “就是皇上身边的宫女绿儿,她今年也刚满十八岁,而且颈后的痣与我妹妹一模一样,之前先生不是说,可以帮我向皇上要人吗?”燕归上前一步,“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帮忙?” “这个……”叶闻笛一笑,“当然没问题,只不过,你真的确定是她?!” 燕归一笑,“绝对错不了!” “我会帮你想办法,不过……”叶闻笛略一沉吟,“现在皇上身边缺人手,只怕要多等几天才行。” “我知道,先生这几天忙碌,没关系。”燕归笑着开口,“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天。那我先出去等您的好消息。” 行礼之后燕归转身走出书房,叶闻笛凝视着男人的背影,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 难道,他要找的人真的不是杜若?!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67章 少年好友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静浪。 杜若每日上午陪小皇上背书写字,午后则以探病为由到长公主住的院子。 在长公主的掩护下,与燕归相处。 原因无他,不外乎就是想要尽力补偿对方。 燕归与杜若聊了许多事情,小时候的趣事,他们的父母,他们一起长大的飞燕山庄…… 反倒是这些年如何辛苦找她,如何在江南立足这些事,他却只字不提。 杜若知道,他是不想让她难过。 难得燕归聊到国子监和夫子的事情,杜若到底是压不住心头好奇。 “那……你和芳洲是怎么认识的?” 燕归坐在她对面,触到女孩子那对满是期待的眼睛,到底是不忍心拂了她的兴致。 “我初到国子监的时候,他还未到京城,夫子几次向我提起他,言词之间都是极尽夸奖,我还看了他写的书,确实是才华横溢。” “《西北风物志》?我也看到。” “那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后来,他果然来了,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燕归脸上露出勉怀之态,“以前,我也跟着父亲走过江湖,也算有点见识,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少年。” 现在,闭上眼睛,他还能记得初见沈芳洲的样子。 少年人一身玉色锦袍,明明贵气逼人,却并没有想象中上位者的架子,哪怕是面对他这个“逃荒少年”时,一对眼睛也是明媚如阳光。 他气质出众,谈吐中透着学识,提起江湖也是说得有模有样。 两个少年人很自然地成了好朋友,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爬到高塔上观星看月,一起偷喝夫子的酒…… “哎!”燕归长长地叹了口气,“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父母进京之后结束。西北王和王妃进京那天,他原本还说要带我一起去王府见见他的爹娘,我想着,他好久没见娘亲肯定很是想念,就没有去打扰他们……” 说到这里,燕归停下来,沉默许久。 其实这许多年来,燕归也曾经一直后悔,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和他一起回王府。 燕归也知道,那时候年少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更不可能帮到朋友,甚至有可能会死。 他只是想,就算不能帮助沈芳洲,至少他可以陪沈芳洲一起,度过那个最难熬的晚上。 “结果……那晚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我才知道发生什么。我曾想要去牢里看望他,可是他们不许我去,夫子为他求情留下一条命,他净身入宫,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这是第一次,燕归在杜若面前提到沈芳洲。 从长公主处回来的时候,杜若一路都在沉默。 她回到寝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翠莺和几个侍女已经将行李打包装箱,做回京的准备,明天是春猎最后一日,随后众人就要起程回京。 沈芳洲和每天一样,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室,却见杜若支着头侧身躺着,手中翻着一本书。 “怎么还没睡?” 他侧身在她身侧坐下,帮她拉好滑下去的薄被。 第468章 青帮帮主 这几天其实杜若一直在提心吊胆,担心沈芳洲看出燕归的破绽。 眼看着春猎就要结束,她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是心里却依旧有些不舒服。 瞒着他这样大一件事情,她实在是心里有些不安。 只是,这些话又该如何向他开口? 触到男人满是血丝的眼睛,她欲言又止,那么多事情要他忙,她是真的不想再给他添乱。 坐起身,圈住他的腰,她笑着将头枕在他的肩膀。 “当然是……在等你啊!” “这几天一直在安排西北边疆的事务,冷落你了。”沈芳洲拉过被子披到她肩上,“明天我带你出去找猎,好不好?” “你不用忙吗?” “明天是休沐日,我也休息一天。” “那……”杜若笑着在他脸上蹭了蹭,“我们一起睡懒觉。” 沈芳洲眯了眯眸,手伸过来钻进被子,人就凑过来啄吻着她的唇角。 “沈芳洲!”杜若红着脸抓住他的手掌,“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一起睡觉。” 沈芳洲凝视着她的眼睛:“真的?” “真的!”杜若则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抬手轻推他一把,“快去洗澡,回来我帮你按摩!” 沈芳洲笑着起身,杜若也从被窝里钻出来,将促眠的熏香装进香炉,重新爬到床上,帮他整好枕头。 沈芳洲走进浴室,抬手扣住束腰的玉带,刚要解开,房门已经被人轻轻扣响。 “说!” “回千岁!”沈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要的东西到了。” 沈芳洲知道他指的是江南监察司送来的燕归画像,当即转身大步走过来拉开房门,将房门扣好之后,他快步迈下台阶,走进对面的书房。 书房里,从江南赶过来的监察司锦衣使,恭敬地俯首于地。 “江南监察司甲等监察使王锦秋见过千岁,最近南方阴雨连绵,路不好走,路上多耽搁几天,请千岁责罚!” “行了。”沈芳洲淡淡点点头:“东西呢?” “东西在此!” 王锦秋解开身上薄氅,取下紧紧缚在身上的鹿皮金属筒,两手捧着送过来。 沈九伸手接过,打开上面蜡封的盖子,取出里面的两张画纸递给沈芳洲。 沈芳洲接到手中,随手打开其中一张。 画纸展开,露出画中人的模样。 为了方便寻找或者通缉,各监察使中都有丹青高手,专司人像。 这些人像不像画家讲究什么虚实意境,都是乃用沈芳洲要求的写实画法,基本上与本人八九不离十。 看到手中画纸上的人像,饶是一向深沉如沈芳洲,也是眉峰重重一跳。 画纸上,男子面目英俊,气质温文尔雅,那张脸不是“李小凡”是谁? 右上角,备注着画中人名字、年龄、身份之类的基本信息。 第一行,写得清清楚楚。 姓名:燕归,身份:江南青帮帮主…… 沈芳洲握着画纸的手指,猛地收紧,啪得一声重重将那画纸拍在桌上。 “怪不得本王总觉得你眼熟,燕帮主,咱们可真是……好久未见!” 第469章 本王要亲自去会会燕帮主! 沈九侧脸,目光扫过沈芳洲拍在桌上的画像。 认出画像上的男人,正是之前沈芳洲怀疑过的的那个侍卫李小凡,沈九也是暗暗一惊。 “他就是燕归,没有弄错?” 从江南千里赶过来的手下恭敬地向他一抱拳,“燕归在江南一向名声在外,咱们司里的画像人亲眼见过他数次,此画不说十成像,也有九分相似,绝对错不了。” “传令!”沈芳洲缓缓转过身,“封锁宫门,集结监察司所有高手,包围长公主的长春殿。” “是!”沈九两手抱拳,“属下这就去把他给您抓回来。” “不。”右手挑起袍摆,沈芳洲皱眉迈过门槛,“本王要亲自去会会燕帮主!” 沈九大步跟着他冲出书房,向两个手下挥挥手:“召集人手。” 两个手下得令而去,他则大步追到沈芳洲身后。 扫一眼男人深沉却看不出情绪的脸,沈九咬了咬牙,在心头骂了一句脏话。 燕归啊燕归,你为什么偏偏要来! …… …… 长春殿后院。 鹿儿抱出藏在床下的大箱子,打开箱盖。 箱子里,放着他的刀。 因为他的刀太过引人注目,燕归担心被人识破,因此一直让他将刀收起来藏好。 这么多年,哪怕是睡觉时刀也不离身的鹿儿,这些天着实是难受。 春猎已经结束,自家先生又找到妹妹,鹿儿现在也是心情欢娱,将刀从箱子里抱出来,他仔细将刀上裹着的白布紧了紧。 “先生,那咱们什么时候带翎儿小姐回江南?” 燕归坐在窗前,小心地用整理着自己扯来的草穗,手里还捏着一只快要编完的草编小猫。 猫儿已经初见雏形,最差最后的尾巴。 小时候,两人饥一顿饱一顿地逃命,有时候妹妹饿得睡都睡不着,他就试着用草编些小玩意哄她。 那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猫儿,总是念叨着以后要自己养一只。 今天午后看到花园里也有这种草,燕归就动了心思想要在临行之前编一只送给杜若。 “先生?”鹿儿转过脸,“我问你话呢!” 燕归皱着眉:‘翎儿……不会和我们一起回江南。” “为什么呀?”鹿儿抱着刀,一脸疑惑地凑过来,“你们不是已经认亲了吗,这些天夫人天天往这儿跑,不是计划着要逃走?” 燕归轻轻摇头,鹿儿还要再问什么,燕归已经竖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怎么了?”鹿儿压着声音问。 “有声音……”燕归静静听了片刻,突然眉尖重重一跳,“是马蹄声。” 他拧身纵上屋脊,环顾四周,很快就注意到不远处的宫道上,迅速移动的人影。 长公主喜欢清静,这座殿宇处于夏宫一隅,附近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物住。 很明显,对方是冲着长春殿来的,燕归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重新落回地面,他一把抓过枕下压着的长剑,将快要编完的猫儿抓过来塞到怀里,顺手扇灭桌上的灯盏。 “走!” 鹿儿抓着刀跟在他身后出来,顺手掩上门,随在燕归身后飞身纵上屋脊。 两个人掠过长春殿院墙的时候,远处宫道上的锦衣使们已经飞身下马,悄无声息地散开,将整个长春殿包围起来。 “吁!” 沈芳洲勒住马缰,冷冷地扫一眼面前紧闭的长春殿大门。 “搜!” 第470章 这……这不是李小凡吗?! 守在门口的侍卫眼看着众人赶到,都是一脸异外之色,眼看着沈九带人推开殿门冲进去,值守的禁军却没人敢阻止。 哪怕是在皇宫,沈芳洲向来都是如入无人之地。 这些禁军看他来势汹汹,又哪里敢多问半个字?! 书房内,叶闻笛负着双手还在来回踱着步思考着,门突然被贴身仆从推开。 “先生,不……不好了,九千岁带人过来了,正在四下搜查。” “什么?” 叶闻笛猛地收住脚步,呆怔片刻,他一把抓上桌上写到一半的信用蜡烛点燃,一直到看着信全部烧成灰烬,他理理衣袍,刚刚走到门口。 书房的门已经被人重重推开,几个锦衣使沉着脸冲进来,后面是脸色阴沉的沈芳洲。 四目相对,叶闻笛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沈芳洲挑袍迈进书房,环视一眼四周。 “这么晚了,叶先生还没睡?” “哦……”叶闻笛一笑,“看到一本好书,不舍释卷,千岁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叶某犯了国法不成?” “叶先生有没有犯国法,先生自己心知肚明。”沈芳洲迈到桌前,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灰烬,他落下去的脚又收回来,“先生不光看书,还要焚信?” 最后一角书信,尽管已经烧完,却依旧保持着纸的形状。 “啊……”叶闻笛走上前来,一脚将地上的灰烬踩碎,“只是看书略有所感,随便写了几笔,写完又觉得比起原著差得太远,无颜让他人看到,千岁见笑。” “千岁!”沈九走进门来,“公主殿下来了。” 沈芳洲转过脸,果然见长公主被嬷嬷和宫女扶着走过来。 叶闻笛见状,忙着急行几步迎下台阶,扶住她的胳膊,语气关切地开口:“这两天不是一直不舒服,难得夫人好好照顾才好转,这么晚了还起来做什么,小心着了凉。” 看到长公主,沈芳洲脸色依旧沉着,尽管如此,到底还是走上前来,向老人家行了礼。 “惊扰殿下。” “呵……”长公主冷冷一笑,“千岁为国事操劳,本宫当然也不敢捏你,只是……本宫做了何等错事,值得千岁如此兴师动重啊?” “此事关系重大,本王也是无奈之举。”沈芳洲绕过书桌,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一眼桌上翻开的书册,“殿下不用担心,本王抓到人就走!” “那本宫倒要问问,千岁想抓谁?” “江南青帮帮主……燕归!” 听到这个名字,叶闻笛和长公主都是心头一凛,只是脸上却都没有动声色。 “青帮帮主?”长公主笑着摇头,“只怕千岁是来错地方了,本宫这里可没有什么帮主。” 沈芳洲轻扬下巴,沈九上前一步,抖开手中燕归和鹿儿的画像。 画像上两人皆是惟妙惟肖,燕归那张脸又一向出众,但凡是见过他的人不可能认不出来。 “殿下当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吗?” 所有的目光,齐齐在画像上定格,看清上面画的燕归,扶着长公主胳膊的宫女莲儿和老嬷嬷都是一惊。 这……这不是李小凡吗?! 第471章 这个罪名……够吗?! 当然,二人惊讶归惊讶,却都没敢说话。 能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人,当然也都不是傻子。 既然是看出来,也知道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 “这……”叶闻笛凑到画像前看了看,“这人看着倒是有点眼熟。” “先生可要好好看看。”沈九语气嘲弄,“这位可是您二位的贴身侍卫,叶先生不可能认不出来吧?” “哦……”叶闻笛理理胡子,“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叫什么……就是上次出手救过夫人的那个叫什么……什么凡来这?” “李小凡。”亲侍笑着答道。 “对对对……就是他!”叶闻笛笑着摇摇头,“小凡他是青帮帮主,这怎么可能?这人可是我从禁军大营里调过来的,事关公主殿下安危,我可是都让人仔细查过家底的,千岁是不是弄错了?!” “本王有没有弄错,接下来就会见分晓。”沈芳洲弯下身坐到叶闻笛的椅子上,“既然叶先生认为本王认错了,何不把人带人一问。” “快……”叶闻笛推一把侍从的胳膊,“去把人叫来。” “等等!”长公主上前一步拦住那人,“就算这人是青帮帮主,本宫请想问千岁,他何罪之有?” “本宫怀疑此人与月知国勾结,意图谋反。”沈芳洲两手放上书桌,一对眸子咄咄地对上长公主的眼睛,“公主殿下,这个罪名……够吗?!” 长公主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启禀千岁!”一名锦衣使小跑进来,停在书桌前,“我们找遍整个长春殿,没有发现画像上的人!” 长公主闻言暗松口气,抬手一拍额头做突然醒悟状:“哦,看本宫真是老糊涂了,这几日,本宫身子不大好,夫人让本宫好好补养,说是野鸡的鸡熬汤最好。今日午后本宫差小凡出宫帮本宫猎只野鸡回来熬汤,怕是还没回来。” 沈芳洲站起身:“烦请叶先生带路,本王要去这李小凡的住处看看。” 叶闻笛点点头,抬起右手:“千岁,请!” 叶闻笛在前面带路,沈芳洲第一个跟上去。 长公主见状,也跟到他身后。 大家一起穿过廊道,前来后面的院子,早有一名侍卫迎过来,主动将几人带到一间房门前。 “千岁请看,这就是小凡他们的房间。” 沈芳洲扬扬下巴,沈九走上前去,一脚踢开房门,提着火把冲进去。 迈上台阶,沈芳洲缓步迈进房中,环视一眼四周。 因为燕归和鹿儿睡得晚,两张床上的被子都折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房间里干净得很,甚至连一件乱扔的脏衣服都看不到。 沈九四下翻翻,连床下也看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转过脸向沈芳洲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发现。 长公主站在门口,看房中无人,露出笑容。。 “千岁看看,本宫可是没有骗你吧?” 沈芳洲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房间,迈步来到桌前。 伸过手指,轻轻触了触桌上的油灯。 指下,灯盏还微微有些烫手。 很明显,有人点过灯,而且刚灭掉不久。 注意到桌上的一抹绿色,他伸过手指,轻轻抚过桌面。 桌面很干净没有灰尘,沾到沈芳洲手上的是一些绿色的、小小的颗粒物。 沈芳洲眯了眯眼睛,认出那是…… 草籽! 第472章 这是你逼我的! 凝视着手指上的草籽,沈芳洲缓缓眯起凤眸。 借着火把上的火光,可以看到地面上也有一些细碎的痕迹,沈芳洲弯下身,捡起一只还算完整的草穗,在指间轻轻转了转。 …… “燕归,你扯这些野草做什么?” “编东西啊!” “编东西?” “对啊,我和妹妹一起逃出来之后,有时候饿着肚子没东西吃,我就用草给她编些小玩意哄她开心。她最喜欢的就是猫,总是念叨说,以后要自己养一只,抱着它睡觉。你看,像不像?” …… 沈芳洲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手指捏紧支撑着那只穗子的草杆。 灯还在是热的,刚刚燕归一定就在这里,在灯下编猫儿,编到一半时发现异样离开。 他…… 还在夏宫! 沈芳洲捏着那只草穗转过身,迈出房门,行下台阶。 “封锁整个夏宫,没有本王的命令,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许走出宫门半步!如有擅闯者,杀无赦!”轻吸口气,沈芳洲的目光缓缓掠过长公主,落在叶闻笛脸上,“安排人手贴身保护公主和叶先生,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出长春殿。” “是!”手下答应着,迅速行动起来。 “殿下、叶先生!”沈芳洲轻轻晃晃手中的草穗,“本王此举也是为了保护二人的安全,二位……不介意吧?” “这……”叶闻笛一笑,“千岁好意,我们怎么会介意。” “如此最好。” 沈芳洲捏着草茎,大步向前。 入夜后宫门紧闭,不会轻易打开,宫墙高耸哪怕是他的轻功也不可能越过,更何况城墙上五岁一哨防控密不透风。 这么短的时间,燕归不可能逃出夏宫。 他一定还在夏宫,只是藏在某个地方。 燕归啊燕归。 好好在江南当你的青帮帮主不好吗? 为什么你也要搅进这坛混水? 为什么你也要和我为敌! 迈出长春殿殿门,沈芳洲猛地合拢手指,一把将指间的草茎捏碎。 这是你逼我的! “从皇上的寝宫开始,给本王一间一间地搜,任何人都不得例外,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本王找出来!” “千岁!”沈九追到他身后,“要……抓活的吗?” 如果要抓活的,那就要吩咐手下不能要燕归性命。 监察司的人一向狠辣,万一真动起手来,说不定会用些非常手段。 若是别人,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对方可是燕归,沈九当然也要问问清楚。 尽管沈芳洲没说过什么,沈九却很清楚。 那个人与别人,到底是不同的。 “废话!”沈芳洲猛地转过脸,“本王还要向他逼问他的同谋,当然要活的!” 沈九低着头。 “是!” 沈芳洲飞身上马,他就转过脸看向众人:“听到没有,都给我吩咐下去,切不可要燕归性命,一定要活的。” “是!”众人齐应。 反正有口气就算活的,简单! 沈九翻身上马,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说的是活蹦乱跳的,不缺胳膊不少腿,半死不活可不行,听到没有?!” “这……”众人互相看看,有些为难,“沈侍卫,这……万一动起手来,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不伤他呀啊?” “一群蠢货!”沈九斜一眼沈芳洲远去的身影,稍稍放低声音:“找到人就给我死死围住,别让他跑了,即刻通知我和千岁!” …… …… ps:2021年的最后一天,又陪大家跨年了。 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爱你们~!~ 第473章 安静如初绣春殿 绣春殿。 殿外,人声、马声、被吵醒的人的气骂声……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就算是层层宫院也挡不住。 杜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披上薄氅,从门内走出来,疑惑地看看阶下的翠莺和几个婆子、侍女。 “怎么回事?” “小姐!”翠莺快步行上台阶,“听说是千岁在抓月知叛党。” 月知叛党,难道他们在夏宫里还有同伙? 难道沈芳洲只是说去洗个澡,就再也没有回来。 “千岁!” “见过千岁!” …… 廊道里,传来太监与小宫女见沈芳洲见礼的声音,杜若转脸看过去,沈芳洲已经转过回廊。 “芳洲!”她迈步迎过来。 “不用担心。”沈芳洲抬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到殿内安顿到枕上,“我已经吩咐人护在宫宇四周,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好好休息吧。” 杜若还要再问他叛党的事情,沈芳洲却已经收回手指。 “我去皇上那边看看,以防万一。” 男人的表情,显得格外深沉。 尽管他一直努力压制着不表现出来,但是杜若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他与平日不同。 看来,这个“叛党”绝非普通人。 不想给他添乱,杜若点点头。 “你忙吧,我没事。” “好好照顾夫人。”沈芳洲向几个下人吩咐一句,重装转身迈进回廊,“这里不必搜了,多安排些人手护在殿宇四周。” 绣春殿是他住的地方,燕归就算再怎么逃,也不可能到这里自投罗网。 “是!”沈九答应着,跟在他身后迈出宫门,向几个亲卫摆摆手,“你们留下,好好保护夫人。” 二人重新上马,奔向皇上住的太和殿。 路上,人马奔走。 整个夏宫鸡飞狗跳,只有绣春殿里安静如初。 除了值夜的侍卫之外,连宫女们也都已经去睡觉。 杜若躺在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揭被起身,摸索到火引点燃桌上的蜡烛。 光亮起来,映亮大殿,她取过薄氅披在身上,走到门边看看东方的天际。 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东方天际已经现出第一抹晨光。 平日里沈芳洲一向不喜欢下人在他睡后出现,因此到了这夏宫众人也依旧沿续着之前的习惯。 一旦入夜之后,大家都会主动退到院外。 绣春殿外紧内松,院外围护重重,院内却和往常一样。 此刻院子里,除了远处侍立的侍卫之外只有杜若一人。 不远处的竹林中,沙沙轻响。 杜若猛地侧眸看向竹林的方向,只看到一片影影绰绰的竹影。 收回目光,她淡淡转身,心念微动,右手指间已经握上两杯飞刀,左手里却抓着两颗毒雾药丸。 淡淡转身,她迈步回到殿内,用手肘轻轻地掩上殿门。 屋角蜡烛台上的烛光,似乎被风吹动微微一晃。 杜若转身,指间飞刀如流星一般射出。 叮当! 剑影闪过,两只飞刀一只被击飞,一只击在烛台的镶金柱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刀痕。 “翎儿,是我!” 在她将毒雾药丸抛出去摔碎之前,一人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第474章 就算是死也必须要见一见的人 男子相貌出众,身上还是侍卫的打扮,手里却握着一柄利剑,不是燕归是谁? 一路从长春殿逃过来,燕归直接带着鹿儿避进绣春宫,确定沈芳洲离开之后,他才悄悄摸到杜若住的地方。 沈芳洲聪慧过人认为燕归不会到这院子里来自投罗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院子里住着一位,燕归就算是死也必须要见一见的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杜若猛地合指握住毒丸,上前一步站到燕归面前。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燕归伸过左手,拉住她的胳膊:“哥哥是来向你道别的。” 杜若一脸疑惑:“可是……” 她知道,这次春猎结束之后,燕归就要离开,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必要大半夜来找她道别,而且还是在这样的非常时候。 想到这里,杜若的心突然重重一跳,“芳洲在抓的人……是你?!” 燕归点头。 “这……”杜若拧紧眉头,深思片刻,“没关系,我把实话告诉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傻孩子。”燕归笑了笑,“现在他已经把我当成月知叛党,你这样说他会信吗?” “实在不行,我求他……” “不!”燕归摇头,“哥哥不能让你也跟着冒险。” 那个人的喜怒无常,燕归当然也有耳闻。 一夜之间屠尽西宁徐家上下几百口,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这样的一个人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没有证据,只凭着他的一面之词,沈芳洲怎么会相信? 到时候,万一他翻脸,说不定还会牵连杜若。 将手掌伸到怀里,燕归小心地摸出那只草编的小猫儿,送到杜若面前。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还记得吗?!” 杜若两手接过那只草编猫儿,指尖轻轻地抚过编得细密的草茎。 草茎上的叶子和转角处都是刻意地打磨过,似乎是生怕扎到她的手。 想象着男人坐在桌边,小心地编着草编的样子,杜若又是心头一酸。 或者是因为这个身体与对方的血脉之情,或者是因为她也在不知不觉中继承了这个身体的那份记忆和感情…… 此时此刻,她恍惚中也有些分不清。 心中的那份感动,到底是因为感念于燕归的思妹之情,还是身体内那个曾经的灵魂在回应这个亲哥哥。 “谢谢,我很喜欢。” “哥哥原本还打算,将你送回京城的,看来这次只能提前道别了。”大手扶住女孩子纤细的胳膊,燕归凝视着那张与母亲神似的脸,心中也是思绪万千,“等你回京城之后,哥哥再想办法与你联系。” 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却并不乐观。 以沈芳洲的多疑,如果他再联系杜若,只怕到时候会给她带来麻烦。 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以后只怕也不能再多相见了。 一念至此,燕归不由地悲从中来,就这么将她留下,他是真的舍不得,也不放心。 “翎儿!”他猛地收紧手指,“哥哥求你,跟哥哥走好不好?” “先生!”把风的鹿儿将门推开,声音急切,“沈芳洲回来了。” 第475章 他竟然也会变成这种人 “翎儿,你好好保重!” 燕归的目光在杜若脸上深沉地停留片刻,心头千言万语也只有留待下次再说,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他足尖轻点掠身而起。 “走!” “哥!” 杜若奔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已经飞身而起,消失在院角的竹林中。 内院门口,沈芳洲抬起右手,跟在他身后的众人立刻停下脚步。 男人转过身,低声下令。 “将所有高位皆安排弓箭手,以防敌人逃到他处,仔细搜过绣春殿,任何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 一整晚,禁军和监察司众将夏宫翻得底朝天,却没有发现燕归的半点踪迹。 现在,整个夏宫唯一没搜过的地方,就是他和杜若住的这间绣春殿。 “是!” 众人轻应一声,有两人迈步想要冲上台阶,却被沈芳洲挡住。 “内院本王亲自察看!” 院内就是杜若住的地方,现在他倒并不是担心吵醒杜若,只是害怕万一燕归真的躲在此处,众人突然进去惊动对方,那厮若是情急之下对杜若不利那就麻烦了。 “可是,”沈九上前一步,“万一燕归真的在里面,您一个人……” “哼!”沈芳洲冷哼,“那本王刚好试试,他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迈下台阶,沈芳洲反手将院门闭紧。 沈九无奈,只好向众人挥挥手。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立刻兵分几路,向着绣春殿四处散开搜索。 绕过影壁墙,看到站在门口灯光里的杜若,沈芳洲微微一惊,大步奔上台阶,扶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 “我……”杜若扫一眼燕归和鹿儿消失的方向,“我只是睡不着。” 沈芳洲松了口气,左臂轻拥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回房间,顺手掩上房门。 将杜若安顿在椅子上坐下,男人走到桌前,揭开黄梨木茶壶桶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保着温的茶水,用手掌试试茶壶的温度。 (注:茶壶桶类似于现代的暖壶,里面装着棉絮之类的东西可以保温) 确定茶水还热,沈芳洲提过茶壶,倒好一杯茶水递到杜若手里。 “整个夏宫都找遍也没有人,我担心对方很有可能就藏在绣春殿。” 杜若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僵。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沈芳洲在与她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坐下,“我在这,没人能伤得了你。” 杜若低着头,抿了抿唇。 沈芳洲靠上椅背,有些疲惫地轻轻叹了口气。 “若若,你知道,我今晚抓的人是谁吗?” 不等她回答,沈芳洲已经主动说出答案。 “江南青帮帮主……雁归。” 杜若侧眸看过来,这是第一次,沈芳洲在她面前提到雁归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许你没听说过,不过……你见过他。”沈芳洲拧起眉头,“这几天,他一直乔装改扮成侍卫潜伏在长公主身边,就是之前在宴席上救你的那个人。” “他……”杜若抿抿樱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千岁查到了吗?” “哼!”沈芳洲冷哼,“这天下能让人动心的还能有什么,不过就是权势二字,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变成这种人!” 与沈芳洲朝夕相处,杜若比别人更了解他。 从他的语气中,她清楚地听出一些愤怒之外的情绪,那情绪似乎是…… 有些失望!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76章 事隔十三年的重逢 这些天,她已经听韩景儒和燕归说过不少,沈芳洲与燕归少年时的事情。 两个曾经一起读书,一起偷酒喝,一起畅聊天下江湖的少年,当年的情谊何等深厚,不用大家说明杜若也能感觉得出来。 现在故人相见,沈芳洲误会对方背叛自己,那种感觉一定比燕归更难受。 杜若放下茶杯,侧脸看向桌侧的沈芳洲。 男人侧脸对着烛架的方向,长睫低垂遮着光影,以至于眼睛里都是一片灰暗没有亮色。 “我……”杜若咬咬下唇,“我想……他应该不是月知叛军。” 沈芳洲侧眸看过来,“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他真是月知叛军,那晚千岁与月知大军对恃之时,他就在山坡上,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对我或者千岁出手,他为何没有动手?” “你说的对。”沈芳洲自嘲一笑,“以他的心智,也不会愚蠢到与月知同盟,他长年在江南,应该是与叶氏接触更多才对。” 想想今晚叶闻笛与长公主的表现,沈芳洲的眉越发皱紧。 “叶闻笛护着他倒不新鲜,只是没想到,连长公主也站在他那边。” 男人的声音些微有些沙哑,更多的则是疲惫和失落。 杜若听到耳中,只是一阵心疼。 一旦沈芳洲接着追查下去,很快就会知道燕归见过韩景儒,也可能会想到她甚至之前就见过燕归。 纸包不住火,谎言终于会被人识破。 到时候,她再解释,他还会信吗? 如果沈芳洲这次与燕归再生嫌隙,以后她有可能再也见到燕归,甚至会失去沈芳洲对她的信任。 “芳洲……”杜若放下手中的茶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咬牙下定决心,“我可以证明,燕归没有与你为敌!” 沈芳洲有些错愕地向她抬起脸:“你?” “你与燕归少年就相识,你应该知道他的性情。”杜若侧眸,勇敢地对上沈芳洲的眼睛,“燕归此来,并不是与千岁为敌的,他这一次混进春猎队伍其实是另有原因……” 嘭! 窗外,一声轻响。 “千岁!”一个手下在门外急呼出声,“人找到了,就在后院。” 沈芳洲手掌在扶手上轻轻一撑,人已经化成一道残影。 “保护夫人!” 向手下吩咐一句,他身子一拧,如一道惊鸿掠飞而起。 “芳洲!” 杜若惊呼着追出来,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屋脊后。 “夫人!”那名手下忙着伸臂拦住她,“刀箭无眼,夫人还是留在房间比较安全!” “闪开!”杜若一把推开的手臂,提着裙子冲过门槛,跑得太急,脚上的一只软鞋掉落她也顾不得,一脚踩着鞋,一脚光着就冲出来,“芳洲,你别冲动!” …… …… 后院。 众监察司使皆是刀剑出手,如铜墙铁壁一般,将燕归和鹿儿层层围在中间。 四下的高墙和屋脊上,弓箭手也都是箭拨弩张,只需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下。 因为之前有沈九的吩咐在先,众人只是围着二人,谁也没有贸然出手。 沈九站在最前面,凝视着燕归语气威严。 “燕归,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可能逃掉,弃械投降吧!” 鹿儿抬起右手,一把扯开身上束刀的布巾,一人来高的巨刃横在半空,直指沈九。 “就凭你们?” “鹿儿!”燕归上前一步,将鹿儿拉到自己身后,“我要见沈芳洲!” 半空中一道人影如惊鸿一般破空而来,落在沈九面前。 沈芳洲抬眸,隔着数步距离对上燕归的眼睛。 “燕帮主,好久不见!” 十三年,弹指一挥间。 谁会想到,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方式?!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77章 只一招他就输了 时间,仿佛凝固。 片刻之后,燕归打破沉默。 尽管人被层层围住,燕归脸上并无惧色,只是平静地凝视着沈芳洲的眼睛。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鹿儿无关,我留下,放他一条生路。” “你凭什么和本王谈条件?”沈芳洲冷哼,“弓箭手!” “在!” 站立于树上、屋脊等高处的近百名弓箭手,一齐答应。 雪亮的箭尖齐刷刷瞄准燕归和鹿儿,只要沈芳洲一声令下,这些箭矢便会立刻脱弦而出。 “先生快走!” 鹿儿一把推开燕归,长刀在半空中划了一道白色刀影,直取沈芳洲。 鹿儿原本就是孤儿,如果没有燕归收留,只怕他早就死了。 这条命原本就是燕归给他的,为了救燕归,鹿儿宁可丢掉自己的这条命。 “鹿儿!” 燕归惊呼出声,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鹿儿双足一纵,人已经挥着刀冲过去。 “千岁小心!” 沈九的声音与燕归几乎是同时响起,握紧手中的剑,他下意识地想要向前迎住鹿儿这一刀,沈芳洲却比他更快。 这一刀,鹿儿并没有任何保留。 巨刃原本就沉重,在他这一挥之下更是带着千钧之力,如一道巨浪拍向沈芳洲的侧肋。 鹿儿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拖住沈芳洲为燕归制造出逃走的机会。 弓箭手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开弓,以燕归的身手从这些人中逃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他自己,死就死了。 只可惜,鹿儿想错了一个人——沈芳洲! 面对那全力地一刀,沈芳洲不但没退,反而迎着鹿儿冲过来。 眼前光影一闪,鹿儿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虎口处已经是撕裂地疼起来。 仿佛他的刀不是砍中一个人,而是砍到一堵墙、一座山。 沈芳洲看似平静地伸过左手,两手轻描淡写地一拍,手掌已经扼住鹿儿的手腕。 感觉到手腕被他握紧,鹿儿大惊失色,慌乱地想要后退。 晚了! 沈芳洲轻轻一带,鹿儿直接被他扔出去,巨刀脱手,摔落在沈九等人脚下。 瞬间,无数只剑和刀伸过来指住他的要害。 鹿儿摔在地上,并没有害怕,一对眼睛瞪得圆圆的,心里满是惊讶和疑惑。 一招。 只一招他就输了?! 这些年,跟在燕归身边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除了和燕归交手之外,他还从来没输过。 他侧脸,从刀和剑的空隙看过去,心里满是担心。 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燕归。 今晚,先生还能逃得了吗?! 燕归看着鹿儿出手,心中担心本能地冲上前来想要阻止,这一冲刚好冲到沈芳洲面前。 习武之人下意识地反应,他本能地击出右拳。 嘭! 两拳相击,拳气激撞发出一声沉闷地声响。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厚实的青石地砖一声碎响,被二人硬生生踩裂。 青石地砖上尘烟刚刚腾起,两道身影已经同时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再次胶着在一处。 你击我挡。 你退我缠。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78章 你们两个都有份 围观的众人目光追逐着二人的身影,哪怕是像沈九这样的高手也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残影。 二人的速度都太快了,沈芳洲是一身黑衣,燕归身上的侍卫服则是暗红色。 在这样的夜色中,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弓箭手们举着弓,随着二人的动作移动着方向想要瞄准,却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燕归,哪一个是沈芳洲。 众人只能看到两个身影迅速移动,然后就是一阵阵腾起的尘烟。 院墙被击掉一角,屋瓦掉落一片,院中的大树也倒了霉不知道是被踢断一截粗枝…… “所有人,不得妄动!”沈九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不小心走了弦,急急地大喝出声,“都给我仔细点,伤到千岁我要你小命!” “芳洲!” 杜若光着一只脚,提着裙子,疯子一样冲进后院,只看到一片仰着脖子的身影。 嘭! 一声闷响,从凉亭的方向传过来。 杜若转过脸,隐约看到黑暗中闪过一道暗金色的光影。 “别打了!” 她大喝着冲过去。 “夫人!” 沈九冲过来想要拦她,手抓过来却只抓到她的一角衣带。 丝绸的断裂声中,杜若已经冲进凉亭。 此时,沈芳洲和燕归刚刚对击一掌,刚好落在凉亭两翼,一个以脚尖撑住亭柱,一个用手掌抓住凉亭的栏杆。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眼睛里皆是战意腾腾。 一个顿足,一个撑臂,两人同时向对方冲过来。 “住手!” 杜若冲上最后一阶台阶,惊呼着冲出来,伸臂挡在二人中间。 “夫人!” 追到凉亭外的沈九,急得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沈芳洲和燕归这样的高手过招,哪怕是他也不敢轻易出手阻止,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习过武的杜若。 万一哪一位收势不住,杜若不死也要重创。 听到那一句“夫人”,沈芳洲和燕归都是心脏一抽。 眼看着面前突然冲出一道人影,二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变招。 两只拳头险险地擦着杜若的头侧掠过,女孩子的衣发都被二人拳风带得飘摇起来,杜若只觉得身子被强风卷住一般,身子一晃人就向地面摔过去。 “若若!” “翎儿!” 一左一右,两人同时扶住杜若的两侧手臂。 沈芳洲只担心雁归伤害杜若,拧腰旋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杜若,他飞身踢出一脚。 燕归也担心伤到杜若,没敢硬接,松开她迅速退到一边。 “若若!”将对方逼退,沈芳洲也没有恋战,一把将杜若抱住,他担心地拥紧她的肩膀,“伤到没有?!” 燕归站在一边,一对眼睛也是紧紧盯在杜若身上。 杜若的目光迅速扫过二人,二人的衣发都有点乱,不过目测并没有受伤。 她暗松口气。 还好,没有来晚! 皱起眉毛,她娇里娇气地开口:“你们打得我好疼!” 两个男人同时心脏抽紧,忿忿地瞪向对方,异口同声地怒喝。 “混蛋,你敢伤她?!” “混蛋,你敢伤她?!” “谁也别说谁!”杜若瞪一眼二人,“你们两个都有份!”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79章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芳洲拧着眉斜一眼燕归,转脸看向沈九。 “叫太医!” “快去!” 沈九忙着向身边的一个手下推一把。 燕归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瓶,刚刚迈出右脚,沈芳洲已经戒备地看过来。 将杜若拥紧,沈芳洲目光凌厉地盯着燕归。 “你敢伤她一下,我要你的命!” “这是疗伤的丹药。”燕归蹲下身,没有再靠近,只是将右手捧着小瓶送过来,“可以护住心脉。” “哼!”沈芳洲冷哼一声,抱着杜若站起身,“弓箭手!” 这会儿,一众手下也都跟着追过来。 听到沈芳洲的命令,无数箭矢再一次瞄准燕归。 “住手!”杜若心下着急,猛地撑起身从沈芳洲怀里跳出去,展开双臂护在燕归面前,“我看谁敢伤他?!” “不许妄动!”沈九瞬间出了一背冷汗,忙着急喝出声,“都不许妄动。” 沈芳洲站在对面,眼着杜若展开手臂护住燕归,一对满是血丝里的眼睛里瞳孔缩紧。 “为什么护着他?” “这是你我的恩怨!”燕归生怕沈芳洲牵怒于杜若,一把将杜若拉到身后,“你冲我来!” 沈芳洲握紧拳头,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燕归,你以为本王真的不敢杀你?!” “你们干什么呀!”杜若再次冲过来,挡住二人中间,皱眉看着沈芳洲,“芳洲,他是我哥!” 沈芳洲一怔:“你说什么?” “翎儿!”燕归抓住杜若的胳膊,“不要求他!” “你别碰她!”沈芳洲一把将杜若拉到自己面前,“你刚刚说什么?” “他,燕归……”杜若凝视着他的眼睛,“是我亲哥哥,他这次混进春猎就是来找我的。” 沈芳洲呆怔片刻,摇头:“不可能,他骗你的。” “我自己的妹妹,我不会认错。”燕归冷冷道,“沈芳洲,这些天我一直忍着你就是因为翎儿,要是你敢伤害她,我燕归拼了这条命也要你付出代价。” 众人围在亭子四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九身上。 一位锦衣使头目轻轻碰碰沈九的胳膊,轻声询问:“九爷,真的假的?” 一脸懵圈的沈九,皱眉瞪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真的假的? 他他妈的哪知道?! “千岁、夫人!”之前去给沈芳洲送信的那个锦衣使,急匆匆地分开众人挤进来,手里还提着杜若丢掉的那只鞋,“鞋,鞋!” 沈芳洲扫一眼那人手里提着的鞋,这才注意到杜若裙摆下露出来的一截白嫩脚趾。 一把将鞋子夺到手里,男人弯下身将鞋子放到杜若脚边,手伸过来想要帮她提起裙摆,又皱眉环视四周,从齿间挤出两个字。 “退下!” 古代女子,纤足也属于私密之处,外人当然是不能看的。 沈九抬抬右手,众人回过神来,收起刀剑退到亭外几步之处,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再看。 沈芳洲抬眸,斜了燕归一眼。 燕归怔了怔,到底还是将脸转到一边。 第480章 唯一的血亲 沈芳洲拍拍她鞋子上的土尘,将那只软底绣鞋放到她脚边,杜若扶着他的肩膀将鞋子穿好。 “千岁!”亭外,沈九大声通报,“太医来了!” 沈芳洲重新将杜若抱到怀里,扫一眼燕归。 “如果他敢轻举妄动,杀无赦!” 燕归担心地上前一步:“你要带她去哪儿?” “哥!”杜若转过脸,安慰地向他一笑,“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燕归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沈芳洲身上,已经是声色俱厉:“沈芳洲,如果你敢伤她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妹妹在沈芳洲手里,他到底也是投鼠忌器。 “燕帮主还是先想想如何自保吧!” 沈芳洲冷哼一声,抱着杜若大步走出凉亭,就近走进后院的一间客房,太医忙着提着药箱跟进去。 将杜若安顿到枕上,沈芳洲关切地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太医帮她把脉。 “如何?”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千岁稍侯。”太医仔细帮杜若把了把脉,“夫人脉象稍浮,其他并无大碍,大概只是最近有些劳累没睡好。” 沈芳洲稍稍松了口气,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还要再说什么,杜若已经向太医挥挥手。 “你们出去吧,我和千岁有话说。” 太医忙着带着提药箱的小太监退出门外,杜若伸过两手握住沈芳洲的手掌。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有些意外,其实……我也一样没有想到。” “只是他一面之词,我不信!” “我当初也不信所以并没有轻易与人相认。你应该还记得,我帮他治过手上的伤,当时我特意留下燕归的血样,将他的血与我的血一起测试过,我们两个确实是亲生兄妹。如果千岁还是不信,可以到江南查访,杜家亲生的女儿三岁就已经夭折,我只是杜夫人从路上捡来的,并不是杜相亲生。” 这一点,沈芳洲早就知道,听她说出来反倒有些意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嫁入千岁府之前。”杜若自嘲一笑,“我于杜相来说,不过就是一颗棋子罢了。” 沈芳洲微微扬眉。 这些天来,其实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当初杜若嫁给他的原因。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依从杜祖恩的安排,可是这些天下来,她并没有从他这里为杜祖恩谋取过什么利益,甚至还与他夫妻同心一致对外。 现在想想,当初她之所以愿意嫁给他,大概就是想要利用他摆脱杜祖恩的控制。 “芳洲!”杜若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我知道,让你接受这件事情不容易,是我不好,不应该瞒着你,我向你道歉。你气我骂我打我都可以,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燕归。我和燕归虽然没有一起长大,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哥哥,我不能眼看着你们互相残杀。他来这里只是为我而来,并不曾参与任何逆国之事。” 沈芳洲眉沉思着,想起这些天来燕归的行径。 初见杜若时的失态,在宴会上为救杜若出手,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到这绣春殿来…… 所有的这些疑点,此刻也都有了解释。 “算起来,他现在是我唯一的血亲?”杜若抬手扶住他的脸,“芳洲,让他走吧,我求你!” 二人婚后,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到现在。 这是第一次,杜若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他。 第481章 燕帮主请 担心沈芳洲还在疑心,杜若急忙补充:“我哥他与月知……” 沈芳洲只用一个字就打断她。 “好。” 杜若微怔,然后就笑起来,急匆匆地跳下床要往门外奔。 “等等。” 沈芳洲拉住她的手腕,仔细帮她理理身上的衣裙和头发,与她一起并肩行出房门。 房门外,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看到杜若平安无事地出来,燕归提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原地。 包括沈九在内的一众手下,则是紧紧盯着沈芳洲,等待着男人的命令。 奔下台阶,杜若大步来到燕归面前,向他一笑。 看几个锦衣使还将刀指着鹿儿,她转过脸一挥手。 “还不把刀收起来?” 几个手下看看她,询问地看向沈芳洲,后者轻轻点头几人这才将自己的刀剑收回来。 鹿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站到燕归身侧。 在众人的等待中,沈芳洲终于开口:“沈九。” “属下在!” 沈芳洲的目光在燕归和杜若身上停留片刻,沉声下令:“送燕帮主出宫。” “是!” 沈九答应一声,向一众手下摆摆手,四周依旧警戒的众人收起自己的刀剑,高处的弓箭手也终于将一直绷着的弦放松。 来到燕归和鹿儿面前,沈九抬起右臂。 “燕帮主,请!” 鹿儿冷哼一声,从两个锦衣使手里夺回自己的刀重新背到肩上。 燕归的目光扫过沈芳洲,两手抬起扶住杜若手臂,眼神里满是不舍之情。 “翎儿,你真的……不和哥哥走吗?” “你们先回京城。”杜若斜一眼沈芳洲的方向,稍稍放低声音,“到时候,我会去看你们的。” 手指在对方手臂上轻推一把,她小声催促:“哥,快走吧!” 沈芳洲不可能凭她这几句话就打消对燕归的猜忌,不过就是因为她求情才答应二人离开。 万一燕归哪一句说错话,碰到那人的底线,到时候他若是翻脸,只怕连她也拦不住。 当着这么多人,有些话她也不方便多说。 此时此刻,先让二人离开夏宫这个是非之地才是要紧事,以后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审时度势,燕归也明白,现在不是多说这些的时候,心头不舍,却也只能狠着心松开她的手臂。 “那……哥哥先步一步,等你回京城我再去看你。” “好。”杜若轻声应着,同时向他做个眼色,示意对方快走,以免节外生枝。 自始至终,沈芳洲都站在台阶上,注视着二人。 看着杜若那么亲热地对燕归笑,看着她小心谨慎地低声提醒…… 男人的手掌也在宽袖里一点点地握紧成拳,因为过度用力,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 燕归斜一眼沈芳洲,转身走向殿门的方向。 “鹿儿,我们走。” “翎儿姐姐,我们改日再见!” 鹿儿向杜若一抱拳,转身跟到燕归身后。 杜若迈步想送,看一眼台阶上脸色阴沉的沈芳洲,又忙着停下脚步,向沈九递个眼色。 沈九快步带着几个人跟过来,随在燕归身后走出院门。 现在的夏宫戒备森严,如果没有沈九跟着,燕归是不可能顺利走出夏宫的。 第482章 难哄 站在阶下,杜若目送着燕归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外,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卸下。 沈芳洲站在台阶上,将她的表情收在眼里,缓缓地垂下浓密的睫毛,墨眸里最后的一道光影也被遮住,只余下一片黑沉沉的阴影。 “退下。” 男人一声令下,众人利落地退出院子,消失无踪。 绣春殿内重新恢复平静,只留下因为沈芳洲与燕归打斗留下的一地狼籍。 杜若转身走过来,迎住迈下台阶的沈芳洲,语气温柔。 “可受伤了?” 男人轻轻摇头,看也没看她,大步走向院门的方向。 果然,生气了! 杜若提起裙摆,小跑着追过来,赔着笑哄他。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瞒你这么久,要是我早点说出来也不会有今天的误会,要是你生气了就骂我几句,好不好?” 知道这次自己有错在先,杜若并不介意放低姿态。 夫妻之间磕碰难免,总要有一个先服软。 她错了,她认。 事情说开自然就会解开,如果不说开就会变成疙瘩越系越紧,成为两人心中过不去的结。 就像她当年的父母,一次次地冷战,谁也不肯服软,结越来越多,心就会越来越远。 男人不言不语,只是大步向前。 “芳洲!”杜若快跑几步追过来,冲到他面前,“要不,你打我几下也行,不过……不许真使劲啊!” 只顾着和他说话,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台阶。 软鞋一半踩空,身子一晃失去平衡。 沈芳洲上前一步,手掌伸过来托住她的腰背,杜若顺势抱住他的肩膀,甜甜一笑。 “谢谢相公!” 沈芳洲依旧没理她,将她抱下台阶放到地上,他抬手拉开她圈在他颈上的胳膊。 “你早点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没有情绪。 杜若抬脸看向他的眼睛,想要从中窥探对方真实的情绪,沈芳洲却已经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 “芳洲!”杜若快步追过来,一把挡住快要关紧的房门,“我知道是我错了,你要是生气你就发脾气,你别这样好不好?”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见过沈芳洲如何疯狂、如此嗜血、如何冷酷无情……却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样子的沈芳洲。 眼前这个看上去丝毫没有半点情绪的男人,实在是太过陌生,以至于杜若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哄。 嘭! 沈芳洲一把拉开书房的门,杜若原本用力撑着门,突然失去支撑,身体本能地向前冲过来。 男人伸过手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杜若慌乱地抬起脸,以为他真要动手。 哪想到,脸刚抬起来还没看清他的表情,男人的手臂已经扣住她的背,将她一把揽到怀里。 低着头,啃咬着她的颈,他含糊不清地低语着:“我不管他是不是你亲哥,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你都是我的、我的!” 杜若下意识地缩了缩颈,却并没有将他推开,而是凭他放肆折腾。 两手伸过去,拥住他的肩膀,她安慰地轻抚着他的背。 笨蛋! 只是一个哥哥,至于吃醋成这样?! 第483章 千岁的心事 第二天,所有人依旧按照原计划返京。 杜若和沈芳洲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昨天晚上半夜未睡,又被沈芳洲折腾得够呛,杜若坐到皇辇上的时候,精神还有些萎靡,不住地打着哈欠。 小皇帝楚南睿端端正正地坐在车上,看到杜若的样子,一脸关切地询问:“皇婶婶怎么了?” “没睡好。” “是不是有跳蚤?” “跳蚤?” 小家伙伸过小手指,点点她的侧颈,“皇婶婶的脖子不是被跳蚤咬得吗,红了好几片。” 杜若:…… 车帘挑开,沈芳洲弯着腰钻进车箱。 杜若斜他一眼,向上拉拉衣领:“对啊,皇婶婶床上有一只大跳蚤,咬得我一夜都没睡好。” “千岁!”窗外,沈九高声通报,“一切就绪。” “启程。” “是!”沈九转过身,“千岁有令,启程!” “启——程——” 传令官高声宣令,片刻之后,车马齐动,大军浩浩荡荡地行出夏宫。 杜若歪在靠倚上,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楚南睿侧脸看向沈芳洲:“皇叔,昨晚的叛贼可抓到了?” 沈芳洲淡淡回应,“没有。” 担心小家伙再问起燕归的事情,杜若笑着转移话题,“皇上今天要背的书背会了吗?” “还没有。”小家伙忙着翻开书页,斜一眼沈芳洲,小声解释,“太傅说,天黑之前背熟就行。” 小家伙认认真真地背书,杜若就挑起车帘,向窗外看出去。 昨天燕归和鹿儿半夜离开,现在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夏宫建于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两人连匹马也没有,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回京城。 沈芳洲手上捧着奏折,目光却也没有在奏折上,而是侧着脸看着杜若。 女孩子微皱着眉,注视着窗外,明显是在担心什么人。 那个人,不是他! 沈芳眼前,再一次闪过昨晚的画面,想起燕归和她说话的样子。 “翎儿,你真的不和哥哥走吗?” 当时,她并没有拒绝。 想到这一点,沈芳洲又是一阵烦燥。 啪得一声合拢手中的奏折,他一把将奏折摔在桌上。 听到他的声音,杜若和楚南睿同时转过脸。 小家伙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声询问:“皇叔,是不是朕翻书吵到您了?” 沈芳洲垂着睫毛没出声,脸色如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不是的,皇叔不是生你的气。”杜若安慰地拍拍小家伙的肩膀,侧眸看向沈芳洲,语气关切,“你怎么了?” 昨天把她欺负得够呛,难不成气还没消? 沈芳洲侧眸,对上她的视线。 昨天燕归问杜若的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她之所以嫁他不过就是想要逃脱杜祖恩的控制,这些天来二人朝夕相处,她或者是有些喜欢他的,但是那份喜欢足够让她留下吗? 她会跟燕归走吗? 她想跟燕归走吗?! 这个问题在舌尖转了几圈,沈芳洲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个一向放肆疯狂做事从来不计后果的九千岁沈芳洲,第一次犹豫逃避,因为他不确定,对方的回答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84章 这是我们楚家……欠千岁的 “我出去透透气。” 站直身,沈芳洲挑起车帘钻出马车,飞身而起跳到随行在车侧的宝马踏月背上,一把扯开缰绳。 “驾!” 踏月轻嘶一声,大步冲向前去。 与它并行的“追雁”踏踏蹄子,侧脸看向杜若,很明显也想去跑一跑。 天生有一颗想要奔跑的心,自然是不甘于在车侧缓步前行的。 杜若却并没有注意自己的马,她的注意力都在沈芳洲身上。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大军阵中,她也是皱起眉头。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这么心事重重的? 车马一路前行,中午也没有停歇,按照沈芳洲的计划,天黑之前队伍将穿过白桦岭,到时候再扎寨休息也不迟。 可惜事与愿违,皇辇行到白桦岭中段就停下来。 杜若疑惑挑开帘子,看向车外随行的锦衣使。 “出了什么事?” “夫人稍安勿躁,沈侍卫已经到前面查探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一名手下客气地答道。 “皇婶婶。”楚南睿也探出小脸,“朕腿都坐麻了,要不咱们也下车走走?” “再等等。”杜若安慰地拥住他的肩膀,帮小家伙捏捏小腿,“这里路况凶险,万一有敌人设伏就麻烦了。” “恩!”小家伙乖巧地点点头。 这会儿,沈九已经去而复返。 “夫人,前面山洪冲塌泥土挡住路面,千岁已经在指挥路人清理道路,让属下知会您一声,今晚就在谷中临时扎营。” 听说只是因为山洪阻路,杜若提着的心也放松下来,当即牵着楚南睿下了马车。 旁边的兵士们都已经听到命令,纷纷从马上路下来,在路边的林中寻到一处空地扎下营塞。 沈九则利落地指挥着众人,在四处调下防哨。 早有宫女和太监扎起锅烂,烧好热水,帮着楚南睿和杜若准备好茶点等物。 后面车上的长公主也由侍女搀扶着下了车,行到杜若的帐篷一侧:“夫人可知道,前面出了何事?” “听沈九说是泥石阻路,千岁正在安排人手清路。”杜若答道。 长公主点点头:“这是回京城唯一的通路,如果绕路至少要晚上七八天,看来今晚咱们要在这里扎营了。” 杜若亲自帮老人家倒上茶,“殿下不用担心,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长公主向几个手下摆摆手,接过杜若递过来的茶:“昨晚……一切还好吧?” 沈芳洲抓逆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整个夏宫都惊动。 只是后来情况如何,众人并不清楚。 沈九已经下过死令,昨晚之事任何人不得随便提起,那些锦衣使皆是沈芳洲的人,自然也都对昨晚之事守口如瓶。 因此,长公主这边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知道长公主是担心燕归,杜若向老人家一笑,低声说明:“您放心吧,一切都好,我已经向千岁解释过,他知道此事是误会,已经放燕归离开夏宫。” 长公主这一晚上提着的心算是彻底落了地,放下杯子,她轻轻拉住杜若的手掌,“那就好,要不然……到时候本宫都不知道如何向那老东西交待!” 杜若知道她说的是夫子韩景儒,笑了笑,又正色向老人家行了礼:“这次还要谢谢您一直帮忙。” 长公主轻轻摇头:“这是我们楚家……欠千岁的!”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85章 大楚的福将 杜若侧眸,眼角余光扫到走过来的叶闻笛,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知道这路多久能通。” 长公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一眼就看到已经走到不远处的叶闻笛。 “看你,下车也不说披上衣服。”叶闻笛解下身上的薄氅,披到长公主的肩头,目光含笑落在杜若身上,“夫人面色苍白,是不是身体不适?” 杜若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车马劳顿,有些疲惫。” “那就好。”叶闻笛看看左右,扶住长公主的胳膊,“林中寒气重,殿下还是到帐中休息吧?” “好不容易下车透透气,本宫可不想又到帐篷里闷着。”长公主坐到原地,从他手中抽回胳膊,“本宫还没和夫人聊完天呢!” “你啊……就是这个性子,等到时候身子不适,后悔都晚了。”叶闻笛笑着责备。 “先生不用担心。”杜若主动帮着长公主说话,“林子里气息清新,殿下在外面坐坐也无防。” “夫人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叶闻笛笑着直起身,“那二位先聊,老夫去前面看看,这路什么时候能通。” 叶闻笛背着手离开,杜若为老人家添上热茶:“叶先生对殿下可真是关怀备至。” “呵……”长公主意味不明地一笑,“老了,不过就是凑合过日子罢了,倒是夫人和千岁当真是恩爱,有夫人陪伴千岁,这乃是我大楚之福。” “您言重了。” “不!”长公主目光郑重地注视着她的脸,“本宫只是实话实说,夫人一定要保重身体。同时,也是提防身边的小人,现在朝中局势动荡,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千岁身怀异心,夫人切不可对他人轻易信任。” 老人家目光殷切,如长辈一般淳淳教导,杜若听出她言词中的诚恳关切,郑重点头:“杜若记住了。” “见过祖奶奶!”楚南睿提着皇袍走过来,向长公主行了礼,一对大眼睛一脸向往地看向杜若,“皇婶婶,朕的书背完了,我们能不能去林子里走一走?” “好!”杜若笑着起身,牵住他的小手,“走吧,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玩儿的。” 长公主坐在小凳上,看着二人走进林中,也是露出笑容。 “千岁夫人,可真是我大楚的福将!” 时光飞逝,转眼已经是入夜。 小皇上楚南睿都已经到帐中休息,沈芳洲却依旧不见人,甚至连晚饭他也没有回来吃。 杜若站在帐篷门口,几次向前方张望,听到有马蹄声渐近,她心中一喜,快步迎上前来,借着火把上的灯光看过去,却只看到马背上的沈九。 “夫人!”沈九飞身下马,“前面路还没有通,千岁让我回来通知您,不必等他早些休息。” 杜若皱着眉没出声。 这样的小事,完全没有必要沈芳洲亲自盯着,今天沈芳洲实在是有点不对劲。 “夫人?”看她没出声,沈九稍稍扬起声调,“您要是没什么吩咐,属下就先回去复命?” “你去告诉千岁。”杜若抬起脸,语气郑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千岁谈,要么他回来见我,要么……我去找他!” 第486章 为了一个太监你连亲哥哥也不要了 “是!” 沈九看出她有些不悦,没敢再问什么,飞身上马返回阻路的地方。 杜若目送他离开,拉拉身上披着的薄氅,转身走进帐篷,在桌边坐下。 “翠莺,你去帮千岁煮一碗热汤面过来,记得少放油盐清淡些。” “是!” 翠莺答应一声,走出帐篷,杜若就在桌边坐下,心下暗下决定,等沈芳洲回来,她要好好和他谈谈燕归的事情。 帐帘挑起,有人钻进帐篷。 “芳洲!”杜若惊喜起身,看清来人衣饰,她戒备地停下脚步,“你是谁?!” 钻进帐篷的是一位高个男子,身上套着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墨巾:“别怕,是我!” 男人转过身,抬手扯下脸上的墨巾,跳动的烛光映亮对方的俊脸,竟然是燕归。 “哥?”杜若皱眉走上前来,“你怎么来了?” 燕归向她一笑:“哥哥是来接你走的。”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到京城见面?”杜若挑起帐帘向外看了看,转身过来扶住对方的胳膊,“芳洲马上就会回事,趁现在没人发现你快些离开,其他事情等回京城再说。” 她话音未落,对方已经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今晚我一定要带你走,绝不能将你留在那只阉狗身边。” 听到“阉狗”二字,杜若顿时脸色一沉:“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我说错了吗?”男人声音转冷,“难道沈芳洲不是阉狗?” 对方的语气里,满满地都是轻蔑和嘲弄。 杜若皱着眉抬起脸,对上男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垂下睫毛,拉住她的胳膊:“快走吧,一会儿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 “哥!”杜若紧皱秀眉,“我已经对你说过,我不会离开芳洲的!” 燕归转过脸,一把握紧她的手腕:“为了一个太监,你连亲哥哥也不要了?” 对方看着她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情的感觉。 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都透着几分异样,尤其是抓着她的手,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握碎,燕归对她一向是小心翼翼的,从来不会对她这么粗鲁。 突然闯进帐篷,二话不说就要带她走,这也不像是燕归会做的事情。 杜若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故意试探:“等我拿一下之前你送我的礼物。” “一只礼物而已,等咱们回江南,哥哥再给你买十个百个!”燕归拉着她的手掌,大步行向帐门。 那样的礼物可不是能买来的。 眼前的男人,不是燕归! “等等!” 杜若用力甩开对方的胳膊,追到男人身侧,左手抬起,指间飞刀直取对方胸口。 男人侧身避过她的飞刀,一个箭步就冲到她面前,右手抬起扼住杜若的脖颈。 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男人突然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好妹妹,难道连亲哥哥你也要杀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皮肤都被拉出数道明显的皱折,那不是正常人会出现的。 杜若与花四娘学习易容,不光学习如何易容,也学会了如何识破他人的易容。 她没有看错,眼前的人只是易容成燕归的样子,并不是真正的燕归。 第487章 只亮着一盏细碎的灯火 杜若识破了对方的伪装,可惜的是对方的身手实在太过敏捷。 她右手中的毒烟弹还没有来得及捏碎,男人已经一计手刀劈在她的侧颈。 眼前一黑,手中毒烟弹脱手落在草地上,杜若无力地倒在男人怀里。 “夫人果然是聪慧过人。”男人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冷冷扫过眼前动人的脸庞,语气阴冷,“只可惜……你不该嫁给沈芳洲那只阉狗!” …… …… 白桦谷东侧。 火把通明。 “一、二、三!” 士兵们喊着号子,一齐用力抬起被雨水冲下来的树干和巨石。 沈芳洲背着双手,站在一侧的山坡上,目光盯着下方清路的禁军,人却出了神。 “千岁……千岁?!” 沈九连唤他三句,沈芳洲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夫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谈,让您回去一趟。” 重要的事情? 眼下,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想要与他谈的,肯定与燕归有关。 沈芳洲眉头越发皱紧:“你回去通知夫人,就说本王要盯着开路的事情,暂时抽不开身。” 沈九扫一眼山下的禁军,目光重新落回沈芳洲脸上。 哪怕是一向粗枝大叶如他,也感觉到沈芳洲的异样。 这等清路的小事,哪里用得着劳动沈芳洲亲自盯着,这半天他也不过就是站在这里看着而已。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不要说是饭,连口茶水都没喝过。 “千岁……”沈九向几个手下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远点,“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沈芳洲拧着眉,语气不悦:“不是说了让你去向夫人复命?” “夫人说要么您回去,要么她就过来找您。”沈九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建议,“依属下之见,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否则夫人若是真找过来,天黑路不好走,万一有什么闪失属下可担待不起。” “要你何用?”沈芳洲气骂一句,到底还是迈步行下山坡。 沈九忙着跟下来,向手下摆摆手:“把千岁的马牵来!” 手下牵来马匹,沈芳洲飞身上马,抖缰行向杜若所在的营帐,沈九也上了马,隔着两三马的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 山路难行,路上还有不少泥沙、树枝等树,再加上是晚上,尽管路侧都有禁军把守,亮着火把,沈芳洲返程还是用掉不少时间。 将马停在帐篷外,他跳下马背,却并没有人迎上前来接应。 沈芳洲停下脚步,皱眉扫过四周。 远处,有禁军巡逻,杜若的大帐周围却不见人影。 男人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明明吩咐过,几个亲卫严加保护杜若,怎么会不见人的? 顿足冲到大帐前,他一把挑起帐帘。 “若若?!” 大帐内,只亮着一盏细碎的灯火。 四下东躺西歪着四五具尸体,翠莺被人用绳索紧紧地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块带血的布帕,哪里有杜若的影子? 冲上前来,沈芳洲一把扯出翠莺口中的布帕。 “夫人呢?” “小姐她……她被燕归带走了。”翠莺急喘口气,“雁归还说,让……让千岁一个人去鹰角崖见他,否则以后休想再见到小姐……” 第488章 连我都有些不忍心让你死 不等翠莺把话说完,沈芳洲已经转身冲出大帐,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已经落在马背上,两手持僵,他用力一夹马腹。 “驾!” “千岁?!” 沈九此时才刚刚跳下马,眼看着沈芳洲突然骑马离开,他错愕地惊呼一声,冲进大帐,扫一眼四周已经明白一切,挥剑斩断翠莺身上的绳索,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夫人呢?” “燕归把小姐抓去鹰角崖,还让千岁一个人去,肯定没安好心。”翠莺用力推一把沈九,“你快去帮忙,快去啊……” “燕归!”沈九暗咬着后牙冲出大帐,飞身跳上马背,“跟我走!” 一众几十骑亲侍,立刻随在沈九身后,向着沈芳洲的背影追过去。 “沈九,你一定要把小姐平安带回来!”翠莺拖着被对方踢伤的小腿,跌跌撞撞地追出帐篷,眼看着众人奔远,人就含着眼泪跌坐在地,“燕归,你这个混蛋,要是你敢伤害我的家小姐,我……我到江南去找你拼命!” …… …… 杜若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睛,她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漆漆的夜空。 脚下,空荡荡的一片黑暗,隐约可以一些星星闪闪的闪光。 那是…… 杜若眯了眯眼睛,适应一下光线,认出身下那是河道,河水正从她的脚下奔腾而过。 她悬在半空中,手臂紧紧地缠着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系在一根突出悬崖的树枝上。 “夫人醒了?” 男人的声音,裹着冷笑与嘲弄。 杜若抬起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面前大约两三米的距离,是一道突出山体的悬崖尖角,形状类似鹰头。 悬崖边上站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衣在夜风中烈烈地飘动着。 男人头上戴着风帽,看不清长相,不过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很明显就是刚刚假扮成燕归将她掠走的人。 环视一眼四周,杜若吃力地喘了口气,挺直腰背。 “你是谁,想怎么样?” “难道沈芳洲会对你情有独钟。”男人抱着胳膊,低低一笑,“自身难保还能有这份冷静,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国色天香,聪慧过人,连我都有些不忍心让你死!” “门主!”一个驼背老者快步行到男人身侧,“机关已经布好。” 门主?! 杜若微眯着眼睛,盯住黑衣男子的脸:“你是……修罗门门主?!” “不错!”徐朝鸣低笑,“没想到,连夫人也听过我的名号,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可惜夫人今晚就要香消玉殒,否则我还真想和夫人好好聊聊。” “门主!” 又一个黑影飞掠过来,落在他的身侧。 “山下有人来了,应该是沈芳洲。” 徐朝鸣伸手接过驼背老者递过来的火把,火光映亮男人脸上戴着的黑色面具,眼洞里一对眸子阴戾啫血如食腐的秃鹰。 “夫人要怪呢就怪你的夫君,他杀了我最在意的女人,我也只能以其之人道还至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亲眼看着自已的女人被利箭穿心的感觉。”徐朝鸣冷冷一笑,“据说,沈芳洲对你宠爱有加,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喜欢你!” 第489章 心脏一阵抽疼 二个男人对话的时候,杜若也在迅速思索着。 如果她利用空间,可以从绳索上逃脱。 但是空间只是她能开启的一个存在,并不能帮助她移动,失去绳索的支撑,她不可能地半空中立足。 刚刚二人提到机关,只怕这附近不知道已经设好多少埋伏,如果沈芳洲中计怎么办? 心下担心,杜若深吸口气,放开声音。 “沈芳洲,不要过来,这里有机关埋伏!” 如果对方已经在附近,听到她的声音,应该会有所提防。 “贱货!”徐朝鸣气骂一句,顺手扯下一根树枝,狠狠抽出来,“我看你还喊得出来?!” 啪—— 树枝重重抽在杜若的脸上,娇嫩的皮肤烈开,血水立刻淌出来。 杜若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着,温热的血水已经顺着脸颊淌过肌肤,染红身上单薄的春装。 “混蛋!” 嘭! 带着惊天怒意地呼喝声响起,一道黑影带着断枝碎叫从灌木森中冲出,如鹰隼掠食一样冲向悬崖上的徐朝鸣。 徐朝鸣的笑声嘎然而止,急忙顿足向旁飞掠。 杜若定晴看去,尽管没有看清来的人,却还是从那熟悉的身影认出来人正是沈芳洲。 一路骑马赶过来,山路崎岖陡峭,马匹跑不快,沈芳洲干脆弃马而行,一路狂掠上山。 刚刚徐朝鸣手下看到的其实是追过来的沈九等人,沈芳洲早已经来到山上。 原本还在四下寻找,听到杜若的呼喊声,他闻声过来看到的就是徐朝鸣用树枝抽打杜若的一幕。 男人瞬间暴怒,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门主小心!” 驼背老者和另一名手下反应过来,同时冲向沈芳洲。 男人凤眸里满是怒色,眼看着两人向他出手,沈芳洲躲也没躲,人在半空之中,两袖猛地向旁拍出。 全力击出的宽袖,带着强风,击中二人的胸口。 伴着肋骨被拍碎的声音是二人的惨叫,在沈芳洲的全力反击之下,两人只一招就被他结果了性命。 之前负责望风的手下直接落下悬崖,布署机关的驼背老者重摔到崖上的草丛里,正好砸中地上预埋好的机簧。 机簧轻响,数道弩箭随之射出。 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者,直接被自己布下的弩箭钉住心箭。 沈芳洲在半空拧身,避过两只弩箭。 眼看着一只弩箭射向杜若,他顺脚踢过一颗石子。 当! 石子飞射过来,击中箭尾,弩箭顿时改变方向,险险地擦着杜若的衣裙掠过,将洒花刺绣的裙衣割出一道巴掌长的裂口。 徐朝鸣利用两个手下靠命换来的机会,退到树下,抬起火把对准半空中斜横着的绳索。 “沈芳洲,你最好不要乱来!” 沈芳洲在草地上落下,迅速环视一眼四周。 看到杜若脸上的血水,男人的眉瞬间拧成疙瘩。 “若若?!” “我没事,皮肉伤!”杜若忍着疼回他一笑,“你小心这混蛋的奸计,这附近都有机关。” 听着她的提醒,沈芳洲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疼。 明明受伤的是她,明明命在旦夕的是她,她心里想的却还是他! 他真是个蠢货,她这么在意他,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第490章 杀了这个混蛋 “若若别怕,我会救你的。” 杜若悬在半空,向他一笑。 “我知道,我相信你!” 女孩子脸上还带着血和伤,那一笑在沈芳洲眼里,却依旧是倾国倾城。 “哈!”徐朝鸣握着火把落在树下,将一切看在眼里,阴戾地狂笑起来,“好一对伉俚情深!” 强压心中的怒与疼,沈芳洲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环视一眼四周。 夜色中,只看到杂乱丛生的草生,到处都是脚印的痕迹,这种情况之下根本无法分辩哪里有机关设备。 如果那机关只是针对他,他可以冒死一试。 可是万一,伤到杜若…… 他不能冒险! 沈芳洲不敢乱动,站在原地向徐朝鸣怒喝出声。 “我的人马上就到,如果你真的杀了她,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 “哈……”徐朝鸣坏坏地低笑着,“我原本就已经是半死的人,如果能拉着夫人这样的美人赔我一起死,那九泉之下也不会寂寞了!” 知道死亡威胁不到对方,沈芳洲咬了咬后牙。 “你到要什么,说出来,本王都给你!” “很好,我等得就是这句!”徐朝鸣扬起下巴,将火把又向绳索靠近几分,“你想要她活,很简单,求我!” 沈芳洲轻吸口气,两手抬起在半空中向对方弯下身,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我求你,放过我家夫人!” 为了杜若,这个骄傲的男人完全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哈……”徐朝鸣阴笑,“这样就算求吗,我要你跪下求我!” “你他妈的混蛋!”杜若气骂出声,“有种你和沈芳洲单挑,这么卑鄙算什么本事?芳洲,你不要理他,他就是骗你的,就算你跪下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她怎么能让他为她放弃尊严?! 沈芳洲两拳握紧,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颤抖。 男人缓缓地抬起左手,提起衣袍。 “芳洲,不要听他的,不要!”杜若的声音里都带上哭腔,眼看着男人单膝跪下,她眼圈一热,眼泪就掉下来,“你这个笨蛋,谁让你向他下跪的?!” “哈……”眼看着沈芳洲真的跪下,徐朝鸣仰天大笑出声,“真是想不到啊沈芳洲,竟然有一天,你也会在我面前,跪地求饶……哈……老天果然不负我……” 沈芳洲伸过右手,握住刚刚早已经注意到的石头。 看徐朝鸣仰天大笑,他抓住机会,猛地在地面上一撑,人如猎豹一般飞纵而起。 右手扬起,石头如流星,击向徐朝鸣咽喉要害。 徐朝鸣本能地向旁躲闪,避过这足以致命的一击。 沈芳洲却已经斜纵而起,飞身跳出悬崖,右手抓住绳索,左手拉住杜若的手臂将女孩子拉到自己怀里抱住。 在他前扑之力的作用下,绳子倾斜两人一起向悬崖外荡过去,又被树枝拉扯回来,荡向悬崖这一侧。 第491章 同生共死 避过沈芳洲抛过来的石块,徐朝鸣转过脸,眼看着二人已经落在悬崖上,气得双目瞪大。 “沈芳洲,去死吧!” 上前一步,他一脚踩下地上的机关。 嗖嗖嗖…… 顿时,弩箭如雨。 沈芳洲听到声响,将杜若抱紧,顺势在地上一滚。 弩箭擦着二人掠过,还有几只斜钉入草地上。 绳索绷紧,树枝的弯曲已经达到达限,将二人拉扯过来,甩向山崖外。 杜若动念,从空间取出飞刀握在手中,递给沈芳洲。 “刀!” 沈芳洲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飞刀,猛地一挥,绳索应声断裂,二人斜滚几圈滑向崖侧。 沈芳洲右臂挥出将飞刀深深地刺入地面,一手抓紧飞刀,一手抓紧杜若。 靠着飞刀的力量,二人险险地停在悬崖边上,脚下的石子都是沙沙地向崖下滚落。 “是去!” 一把将杜若从崖下拉过来,沈芳洲用力将她托到崖上。 徐朝鸣看出机会,抬起右手重重拍下一处机关。 草从中两柄弩箭射出,刺向还悬在崖侧的沈芳洲。 “芳洲!” 杜若转过脸,眼看着这一幕,想也未想就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沈芳洲面前。 冷冰冰的弩箭穿透春衫刺入侧肋,强大的冲击力之下,杜若连退几步,一脚踏空再次跌落。 沈芳洲扒着石头从崖下爬下来,看到的是女孩子倒下的身影。 “若若!” 他纵身过来扑到杜若跌落之处想要抓住她,手伸过去,却只触到她飘起来的一角裙带。 丝啦一声,裙带断裂,女孩子的身影迅速掉落,衣发飘起如一只飞翔的夜鸟。 “若若!” 眼看着杜若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沈芳洲想也未想,也跟着纵身落下悬崖。 “千岁!” 沈九带着一众手下,也跟在后面奔上悬崖。 徐朝鸣看时机不妙,顾不得其他,转身飞纵而起,逃入夜色中。 沈九冲出灌木从的时候,刚好看到沈芳洲从崖下飞纵而起跳下去的一幕,眼看着沈芳洲的身影消失在崖边,男人的心脏几乎都要从胸口跳出来,顾不得徐朝鸣,他飞身冲到崖边。 “千岁!” 沙石滚落,草叶飞溅,视线里哪里还有沈芳洲,只有一片黑洞洞的夜。 “九爷,小心!” 几个手下冲过来,抓住沈九的胳膊,他才没有因为冲得太快而滑下山崖。 “别管我!”沈九一把甩开众人,声音都因为急促变了调,“快下崖救千岁!” 转身,他第一个向崖下冲去,身后众人如影随形。 好疼! 耳边风声呼吸而过,失血和疼痛几乎要吞噬杜若最后一丝意识。 “若若!” 耳朵里隐约捕捉到一个声音,似乎是隔着千山万水传过来,模糊的有些不真切。 那是…… 沈芳洲的声音。 沈芳洲?! 想到这个名字,杜若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几许,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下落之中。 此刻,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她不能死。 她要活着! “系统,救我!” 在落入河水之前,在晕迷前的最后一瞬,空间一个迅速地扭曲,女孩子的身影凭空消失。 空间内,女孩子满身是血地躺到空间的地面上。 “检查到宿主失血量过多,内脏严重受损,自我治疗程序启动,预计完全恢复时间为……” 系统的声音响起,只是此时的杜若已经听不到了。 衣衫下喷涌的血水渐渐减弱,她脸上的伤血止住了,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愈合,在看不到的身体内部,受损的细胞也在迅速地分裂、再生……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492章 兄妹连心 扑通! 水花四下飞溅而起,沈芳洲重重地摔进河道。 一路摔下来,不知道刮到多少次石头,蹭到多少根树枝,男人从水下钻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发都已经凌乱,手臂上、脸上都有明显的血色。 没有理会这些,他一边踩着水,一边大声唤着杜若的名字。 “若若,若若……” 回应他的只是起伏的波浪和崖壁的回声。 注意到不远处水面上有一个漂浮物,沈芳洲奋力游过去一把抓住。 惨淡的月光映亮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段绳索,一侧被刀割断,一侧还系着绳扣沾着血水,这是之前系在杜若身上的那半截绳索。 男人握紧绳索,在河水中游着喊着,寻找着杜若的踪迹,因为焦急而沙哑的声音响在静寂的夜色中。 “若若!” “若若!” “若若——” “千岁!” 河岸上,沈九等人飞速奔过来。 看到水中的沈芳洲,沈九第一个扑下河道,游过来抓住沈芳洲的胳膊:“我带您到岸上!” “滚开!”沈芳洲一把将他甩开,“去找她,去找若若!” 看他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沈九稍松口气,转身向着冲下来的众人大喝,“四下散开,找到夫人!” “是!” 众人齐应一句,迅速向四下散开,有的奔向河滩,有的就奔向下流的方向,有的干脆冲进浅滩区…… “夫人?” “夫人!” 呼喊声此起伏彼,所有的眼睛都在寻找着。 …… …… 楚军营地不远处的河道下流。 “翎儿!” 靠在树上休息的燕归,猛地从恶梦中惊醒。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哪里就这样轻易离开? 离开夏宫之后,他并没有走远,沈芳洲带队返京,他就和鹿儿一起远远地跟在后面。 因为担心被沈芳洲的探子发现,又给杜若惹麻烦,两人也没敢跟得太近。 鹿儿被他惊醒,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先生,怎么了?” “没事,就是梦到小时候,我又把翎儿弄丢了。”燕归抹一把额上急出来的汗,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自嘲地笑了笑,“我去洗把脸。” “要我说啊!”鹿儿起身跟过来,“咱们就应该把翎儿姐姐一起带走,把她留在那个活阎王身边,我不放心。” 燕归抹掉脸上的水,转脸看向上游不远处灯火闪动的禁军营地。 他当然也想带杜若离开,只是妹妹对沈芳洲情有钟情,他难道要强迫她跟他一起走? 注意到水面上起伏飘游的东西,鹿儿弯身捞到手里。 那是一块手帕,上等的丝绢,帕子一角还绣着一朵精致的杜若花,丝帕一侧血迹明显。 “这手帕……”鹿儿捏着手帕一角,观察着,“怎么有点眼熟啊!” 燕归好奇地转过脸,看清那块手帕,顿时面色变。 之前杜若悄悄和他传信时,曾经用自己的手帕包住字条,妹妹的东西燕归自然是十分珍视,一直带在身上。 燕归一眼就认出,鹿儿手中的丝帕与杜若那块一模一样。 难道,那孩子……出事了?! 脑子里嗡得一声闷响,燕归的心瞬间揪紧。 一把从鹿儿手中夺过沾着血的帕子,燕归飞身而起掠向楚军营地的方向。 “跟我走!” “先生?”鹿儿扫一眼不远处的老马和瘦驴,也跟着他身后追过来,“您这是去哪儿啊?” “去见翎儿!”燕归头也不回地答。 男人的心里满是不安,今晚不见到杜若平安,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第493章 哭 东方天空现出第一抹晨光的时候,寻找还在继续。 禁军先锋官沈沉石父子,带着一千禁军赶到也加入寻找杜若的队伍之中。 搜寻的范围也从悬崖下的水域向着下流蔓延开去,附近村民家里的船只也被征用。 河道边、河面上……到处都是人影。 会水的禁军脱了衣服,一次次地潜入河底,整个河底几乎被翻得底朝天。 沈九从下游安排完人手不见沈芳洲,急得左右环顾。 “千岁呢?!” 一位正在拧衣服的禁军向不远处的河道一指,沈九转过脸,果然看到一个人影正在艰难地在浅滩中跋涉。 晨光中,男人早已经是满身泥沙,手臂和脸上还有大片的血迹,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那是那个风流俊美九千岁沈芳洲。 “若若,若若……” 喉咙早已经喊哑,男人的每一声呼喊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沈九远远看在眼里,哽着喉咙咬了咬后牙。 “愣着干什么,再去给我找!” 一队人马飞奔而来,为首的翠莺红着眼睛跳下马匹,看到沈九,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小姐和千岁呢?!” 在营中一直等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她实在等不下去,干脆带人过来查看情况。 沈九向河道里的沈芳洲指了指,没有说话。 翠莺仔细看了看,认出那是沈芳洲,目光环视过河道里的众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小姐呢?” 沈九紧抿着唇,轻轻摇头。 “说话啊?!”翠莺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小姐呢?!我不是让你把小姐平安带回去的吗?” “夫人她……掉下悬崖就失踪了!” “你……”翠莺的声音立刻就变了调,“你这个笨蛋,笨蛋!” 一把将她搡开,翠莺转身冲进河道。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 层叠的裙衣被水浸湿,她刚刚奔出去几步就摔倒在河滩上。 沈九向几个随行的侍女挥挥手,几个人忙着奔过来,想要将翠莺拉上河岸,都被她像疯子一样甩开。 “你们别拉我,我要去找小姐,小姐……” 沈九远远将女孩子的哭声收在耳中,也是胸口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找了这么久,现在还不见人影,尽管他不愿意去想,却也不得不考虑到最后的情况—— 很有可能,夫人再也回不来了! 眼看着翠莺就要冲进深水区,沈九大步冲过来,一把拉住翠莺的胳膊。 “别玩往前了,再往前你也会被冲走的。” “你放开我!”翠莺转过身,想要将他甩开,甩了一把没甩动,她气得只管对他拳打脚踢,“你拉着干吗,你放手啊,你找不回小姐,我去,我去找她回来!” 沈九没说话,只是死死拉着她不动,任她拳打脚踢的折腾。 女孩子很快就打得没了力气,两手抓着他的胳膊,呜呜地靠在沈九胳膊上哭出声来。 “都怪我,要是我不去帮小姐端热水,要是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就不会有事了?” 沈九没说话,只是用身子撑着她,一路连抱带拽地将她带回河道。 女孩子无力瘫在草地上,痛哭出声。 第494章 怒 河岸上,燕归停下脚步,注意到河滩上的众人,他足尖轻点冲过来,一把抓住沈九的衣领。 “翎儿呢……我妹妹呢!” 一路从后面追过来,奔进大营。 他四下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杜若,看到翠莺骑马冲出来,当即也带着鹿儿追过来。 沈九任他抓着,低着头没有出声。 燕归将他的表情收在眼里,心里的那张弦瞬间绷到极点。 “翎儿她……怎么了?” 听到燕归的声音,翠莺含着眼泪抬起脸,看到是他一对眼睛顿时喷出火来。 “燕归,你……你把小姐带哪儿去了,你把小姐还我……” 她怒骂着冲上前来,却被沈九抓住:“翠莺,你冷静点,害夫人落崖的不是燕归!” 被他抓着,翠莺还要试图扑向燕归:“胡说,就是他,我亲眼看到是他带走小姐!” 燕归听不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路,却清楚地听到“落崖”二字。 男人的心脏猛地抽紧。 他的翎儿,出事了?! “大家快来,这边有东西!” 远处河道里,隐约传来呼喊声。 听到这个声音,沈九一把将燕归甩开,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 河道里的沈芳洲也是猛地转过脸,带着一身泥水飞掠而起。 燕归咬了咬牙,也跟着冲过去。 河道里,几个撑着船的禁军,吃力地将一样东西从水里拉下来。 “若若?!” 沈芳洲第一个扑进河道,抓住被水草缠绕着的异物,用力拖出水面,用力扯开上面纠缠的水草。 水草扯去,异物露出原型。 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只死在水里的野狼,不知道被泡了几天,皮毛都已经鼓涨。 松开两手,沈芳洲无力地跌坐在河滩上,失望之余又稍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她! 燕归一路冲过来,将这般情况看在眼里,就算是傻子也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 分开众人冲过来,他一把抓住沈芳洲的衣领。 “翎儿呢,我的翎儿呢?!” 看到是他,沈芳洲嘴唇颤了颤,哑着嗓子开口。 “是我不好,都是我害她的,该死的是我,是我!” “你……你……你混蛋!” 燕归抓着他衣领的手指缓缓收紧,猛地抬起一拳将沈芳洲击倒在河滩上,又扑过来,将他从河里拉起来,挥出第二拳。 “你还我翎儿,你还我翎儿!” 男人一把打,一边吼。 “千岁!” 四周的众人眼看着沈芳洲挨打,冲上前来想要阻止,却被沈九拦住。 沈芳洲重重地跌在碎石上,自始至终没有还半下手。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是反复地重复着一个声音。 “沈芳洲,是你害了她,如果你没有躲着她,如果你早点回去,这一切就不会发现,她就不会有事……” 强烈的自责,早已经将这个男人击溃。 强大的压力和一晚上的疯狂寻找,已经让他达到能够承认的底限,在燕归再一次挥下拳头之后,沈芳洲终于摔倒在河道里晕迷过去。 “起来,你给我起来!” 燕归怒喝着,再一次冲过来,抬脚踢向沈芳洲。 沈九飞身上前,用自己的胸口硬扛了他这一踢。 连退两步,他重重地跌跪在碎石上,两膝都摔得出了血。 抬起脸,看着燕归,沈九双目通红。 “燕帮主,我求您,别打了,千岁现在比您还难受!” 第495章 疼 燕归身子晃了晃,抓着那只丝帕,无力地跌坐在河滩上。 “翎儿,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不应该再把你丢下!” 所有人湿漉漉地站在旁边,一个个都是沉默着。 鹿儿站在不远处,早已经是双眼通红。 最后,还是沈沉石第一个反应过来,轻轻挥手,示意几个禁军将沈芳洲和燕归等人从河道里拉出来安顿到草地上。 “把帐篷扎好,点起篝火,军医也调过来,无论如何都要照看好千岁!沈庆,再调两千禁军过来,沿河道向下寻找,活要见人,”沈沉石哑着喉咙轻咳一声,坚持地说出那个不愿意说出的字眼,“死……也要见尸!” “是!” 众人齐应。 鹿儿站过来:“我也去找翎儿姐姐。” “我也去!”燕归抓着丝帕,也从草地上站起身,“我要去把翎儿找回来。” 沈沉石向手下挥挥手:“给他们一人一匹马。” 沈芳洲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手下已经搭起帐篷,将他放到行军床上,军医仔细为他处理了身上的伤,男人的手上、胳膊上到处都裹着棉纱。 睁开眼睛,看到脸肿得像桃子的翠莺,沈芳洲吃力地从肿着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若若找到了吗?” 翠莺吸吸鼻子,用棉巾沾着水向他唇上挤了挤,帮男人润着干烈的唇。 “千岁,您好好休息吧,他们……他们还在找呢!” 沈芳洲推开她的胳膊,摇摇晃晃地坐起身。 “我也去!” “千岁!”翠莺忙着扶住他的肩膀,“您发着烧着,先躺着吧?” 沈芳洲一把将她推开,咬着牙从床上站起身,刚刚站起来就是眼前一黑,男人重重地又跌回床上。 沈九刚好轻手轻脚地挑起帘子进来,看到沈芳洲的样子,忙着冲上前按住他的胳膊。 “千岁,您有伤在身,别乱动。” “放开我,放开!”沈芳洲用力挣扎,“沈九,你敢不听我的话?” “恕属下……不能从命!”沈九含着眼泪抬起右手,将沈芳洲劈晕,“来人,把绳子拿来!” 几个手下迅速冲进来,沈九亲自接过绳子,将沈芳洲牢牢地绑在行军床上。 “谁要敢给他解开,我要他的脑袋!” 翠莺抹一把眼泪,绞好湿毛巾帮沈芳洲擦掉脸上的药汤。 杜若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大营,右相杜祖恩和各种藩王、文武百官都已经闻讯而来。 楚南裕早已经带人去帮忙寻找,其他人则都围在帐篷四周等消息。 沈九重新从帐篷出来的时候,长公主也已经来到河岸边。 老人明显也哭过,一对眼睛通红,看到沈九,她缓步行过来。 “千岁怎么样?” “晕过去了。” “祖奶奶!”幼帝楚南睿走上前来,拉住长公主的手指,“您别难过,他们一定会把皇婶婶找回来的,太傅说皇婶婶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小家伙毕竟还小,与杜若又一向亲近,崔贵只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没敢和小家伙说实话。 长公主转过脸,手伸过来扶住小家伙的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496章 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这一找,就是三天三夜。 当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搜寻的工作也不得不告一段落。 尽管没有人愿意承认,但是大家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一个认知—— 杜若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 如果人还活着早找到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尸体已经沉入泥沙,这么宽的河道不可能全部掏空,再找下去也不过是徒劳。 帐篷里,沈芳洲已经醒了。 他身上的绳索依旧缠着,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挣扎,甚至连话也没说。 男人躺在床上,俊美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机,一对眼睛也如死灰一般。 翠莺喂他水和粥,他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好去找沈九。 沈九进来,又是哄又是劝,沈芳洲也没有任何反应。 沈沉石、沈芳、文武大臣…… 所有人都没有让沈芳洲哪怕动一下眼珠。 那个男人,就像死了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长公主拐着拐杖来到沈芳洲的帐外。 “我去劝劝他!” 老人家进了帐篷,抬手屏退了随行的嬷嬷和侍女,站在沈芳洲床侧,心疼地注视着男人明显瘦下去的脸,咬了咬牙狠下心肠。 那孩子已经死了,再这样下去,沈芳洲也会死。 现在,她只能当这个恶人。 “沈芳洲,你这样算什么?杜若已经死了,你也要和她一起死吗?” 听到杜若这两个字,沈芳洲的眼珠动了动。 侧眸,瞪着长公主,他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 “她没死。” “三天三夜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她死了!” “不可能,她不会死,只要没找到尸体,就证明她还活着。” “那你怎么不去找啊,因为你也知道,她死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是我害死她的,如果我让她跟燕归走,如果我没有躲着她,如果我相信她,她就不会死了。” 男人的嘴唇颤了颤,睫毛轻轻一抖,落下泪来。 长公主抹一把眼泪,冷着语气。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这天下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大楚的江山离不开你,你如果出事,幼帝怎么办,这天下怎么办,这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怎么办?” “大楚?百姓?皇帝……”沈芳洲的手指无力地握紧拇指上的扳指,“如果屠尽天下人能换她活着,我第一个杀了你!可惜,就算是全天下人都死了,她也不会活了,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一念至此,心若刀割。 长公主转过身,驼着背走出帐篷,对站在帐外的沈九轻轻摇了摇头。 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沈芳洲她也劝不动。 文武百官,或是抹泪,或是叹气,都是一脸无奈。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冷心冷肝无情无义的活阎王沈芳洲,会为了一个女人颓废至此。 “先生!”鹿儿捧着热粥,走到不远处树下,在燕归面前蹲下身,“喝点粥吧,您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吃不下!”燕归手里捏着那只丝帕,轻轻摇头,注意到不远处沈芳洲的帐篷,他轻吸口气,“他怎么样?” 第497章 没有了我他就只有一个人了 当时一气之下对沈芳洲出手,燕归现在其实也有些后悔。 他当然也明白,这件事情原是怪不得沈芳洲的。 现在,他早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当晚对方是扮成他的样子将杜若掠走。 如果他没有丢下她,如果他强硬地把她带走…… 或者,如果他没有从江南过来找她也许对方就不会钻了这个空子。 这几天,燕归的自责比起沈芳洲也是丝毫不少半点。 “他……”鹿儿咬了咬牙,“听说也是几天没吃东西,连水都不喝,刚刚连长公主都进去劝了,好像也没管用。要我说,他活该,死了才好!” 燕归凝视那帐篷片刻,看看手中的丝帕,眼前再次闪过杜若的脸和她说过的话。 …… “你没有我,还有鹿儿,还有夫子,还有你手下管理着的江南青帮,还有无数关心你信任你的人。可是沈芳洲他不一样……没有了我,他就只有一个人了……” …… 燕归深吸口气,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身,将丝帕塞到怀里,提着剑走向沈芳洲的帐篷。 “燕帮主!” “燕归!” “先生!” …… 众人看到他的样子,都是吓了一跳,甚至连鹿儿都冲过来拦住他。 “滚开!”燕归抬起右手,挥剑格开众人,“我看谁敢拦我?” 沈九横臂挡在沈芳洲的面前:“燕帮主要想杀千岁,那就先杀沈九!” 燕归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沈九甩到一边。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里,男人提剑冲进沈芳洲的帐篷。 “燕帮主!” “千岁!” …… 众人都是吓得大步冲进来,刀枪剑棒齐齐指住燕归。 “退下!” 沙哑的声音,来到床上的沈芳洲。 众人站着没动。 “退下!” 男人的声音,几乎要用遍全身力气。 众人无奈,只能退出帐外。 沈芳洲吃力地转过脸,看向燕归。 “我该死,你动手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我只求你一件事,等我死了,让我去陪若若。” 燕归握着剑的手抖了抖,上前一步,剑光削向沈芳洲的胸口。 沈芳洲平静地看着他,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然而,燕归并没有杀他,只是削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你死了有什么用,你死了她就会活吗?难道你就不想替翎儿报仇,难道你要让那个害死她的混蛋还活着?”燕归收剑回鞘,“我要去帮她报仇,去不去,由你。” 燕归转身,走向帐门。 沈芳洲的眼前再一次闪过杜若沾着血的脸,死灰般的眼睛里,一点点地升起怒火。 男人撑臂坐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一点点地挺直腰背,血丝密布里的眼睛里写满杀意。 “我和你一起去。” 燕归在帐外转过脸,只见昏暗的大帐里,那个削瘦的身影如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死神。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沈芳洲一步一步行到河岸边,缓缓地弯下双膝。 “若若,等我,等我屠尽整个修罗门,就回来陪你!” 站起身,将一直抓在手里那截带血的绳索塞到怀中,沈芳洲转身伸过右手,干裂的唇间吐出一个冷冰冰的字。 “枪!” 与此同时。 空间内,柔和的光芒之下。 一直晕迷的杜若,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唇轻轻地动了动,含糊地叫了一个名字。 “芳……洲……” …… …… 五章一起更了,明天见 第498章 那眼神如刹如鬼 一日后。 夜。 皇城南郊别院,除了值守的侍卫,所有人都已经沉睡。 半空中闪过焰光,火箭如雨落下,宅院里顿时亮起一片火光。 值守的侍卫侥幸逃过火箭,慌乱跳下台阶,下意识地抬脸看向夜空。 视线中,只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人飞身掠下,头上束着白巾,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地满是血污,手中长枪乌黑如夜。 男人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衣发都有些凌乱,但是依旧掩饰不住那张脸的俊美非常。 只是一对凤眸充血般的通红,里面写满杀意。 那眼神,如刹如鬼。 “你是什么……” 侍卫握紧手中的刀,一句喝问还没有出口,对方的枪已经破空而来,毫不客气地刺穿他的心脏。 “怎么回事!” “来人啊!” …… 受惊起身的人们,慌乱地披上衣服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还沾着热血的枪尖。 沈芳洲提枪向前,径直迎着那些挥过来的刀箭走过去。 不避。 不闪。 一步杀一人,长枪如死神之镰,收割着眼前人的生命。 热血喷溅而出,将男人身上素白的麻衣都染成一片血红。 旁边的院子里,燕归也在杀人。 这位一向明事理的青帮帮主,向来宽容仁厚,今晚却也成了杀神。 失去妹妹的痛苦和心疼,早已经化为胸口里的一腔怒火,能将人的心都烧起来,那种灼热只能用仇人的血才能平息。 将一个对手击倒在地,他大声喝问。 “修罗门中带面具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 他一剑刺穿对方的膝盖,那人疼得尖叫出声,燕归却只是不客气地踢在他的伤口。 “说!” 对方原本就已经在伤在身,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折腾,两三下就已经断了气。 “说啊,那人是谁?!”燕归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说啊,告诉我是谁?!” “先生!”鹿儿冲过来,拉住燕归的胳膊,“他死了,说不了话了。” 燕归怔了怔,回过神来,无力地垂下沾是鲜血的长剑。 听到旁边的声音,他转身冲过月亮门。 院子对面,沈九也刚好带人从另一边冲过来。 看到院中的情影,所有人都是一怔。 整个院子里,血尸横陈。 这一处院落刚好是人最多的一个,除了沈芳洲面前那人,已经全部成为他的枪下之鬼。 眼看着正提起滴血的枪准备刺入一位老者的咽喉,燕归急喝出声。 “留个活口!” 枪尖在老者咽喉前不足一寸处停下,沈芳洲低着头,溅着血的睫毛下一对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修罗门中带面具的是何人?” 那是怎么样的一对眼睛,地狱阎罗只怕也不及上他的可怕。 老者颤抖着,早已经被眼前沈芳洲吓跑胆。 “是……是门……门主!” “他在何处?” “这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 噗! 枪尖猛地向前一送,洞穿老者的咽喉。 沈芳洲收枪转身,一言不发地从众人面前走过来。 不远处的廊道里,一个黑影闪过。 沈芳洲挥臂,长枪笔直地刺过竹林,将藏在那里的人一枪钉穿。 第499章 终于理解了当年的沈芳洲 飞身过来,拨枪在手,他掠身而起,落在院墙外宝驹踏月的马背上,提缰带马。 “驾!” 众人互相看看,谁也没说什么,纷纷地跳出院墙追出来,跟着他奔向修罗门下一个据点。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处。 沈九骑着马,追在沈芳洲身侧。 “千岁,您已经赶了一天一夜,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从杜若出事的地方离开之后,沈芳洲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一路骑马冲在最前面,他直奔监察使之前查到的修罗门据点,然后就是疯子一样的杀戮。 别说吃饭,连口水都没喝过,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沈芳洲充耳不闻,沈九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追过来燕归拉住胳膊。 燕归知道,他心里苦,发泄出来总比他闷在心里强。 蹄音中,众人已经奔出城外的百里亭,直奔楚西的晋城。 今晚屠杀的这几个地方都是监察司里查到的修罗门据点,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修罗门在京城势力不大,晋城才是他们的老家。 眼下的沈芳洲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血洗修罗门。 不管那个门主在哪儿,杀了他! 燕归骑着马,追随在沈芳洲身后,胸口里也是燃着一团火。 之前他一直不理解,就算是西北王徐闯害死他的父母,冤有头,债有主,他又何必屠尽徐家。 幼时,父母被抓走入狱,他被老管家带走,长大后才辗转查到父母的消息,知道二人都已经死了。 当时虽难过,却已经因为时间的关系冲淡那种痛苦。 直到这一次,妹妹出事的这一刻,燕归才明白那种失去亲人痛彻心菲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这也是燕归第一次这样愤怒。 而这对于沈芳洲来说,却已经不是第一次。 亲眼看着父母惨死于面前,亲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无论老弱发孺一一死去,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是如何的一场噩梦。 直到此刻,燕归才终于理解了当年的沈芳洲。 不是沈芳洲变成冷血无情的九千岁,而是这个世界将他逼成了这个疯狂的九千岁。 燕归凝视着沈芳洲脑后飘扬着的,那条满是鲜血的白色布巾,胸口里满是心疼。 十三年一个人扛着这一切。 他太孤单了。 …… …… “芳洲……芳洲?!” 杜若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撑臂起身,刚刚撑起胳膊,人就重重地摔回地面。 伤口已经被系统恢复,但是失去的血并不会这么快就重新补充,再加上几天没有吃东西喝水,现在也是很虚弱。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她才撑身坐起,吃力地扶着架子爬起来。 从保温箱里摸出血袋,输血针插入血管,她顺手抓过一袋葡萄袋,用手术剪剪开一道口子,大口地吞咽着。 靠坐在柜子边,喝下半大袋葡萄糖,晕沉沉的脑袋这才清醒了些。 那晚弩箭直接洞穿她的侧肋,当时肺部严重受损,她呼吸都很困难。 那样严重的伤不要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抢救不及时,只怕都有可能丢掉小命。 咽下最后几口葡萄糖,她抬起右手拨开早已经破损的衣襟。 衣服上的血迹已干,胸口处裂开的衣衫里,皮肤光洁如初,连个疤痕都没有。 杜若靠在柜子上,长吁口气,突然又猛地坐起身。 她没事,沈芳洲呢?! 第500章 一定会来给我托梦的 河岩边。 翠莺一身白色孝服,红着眼睛将侍女递过来的水果和贡品等物,放到案边准备好的香案上。 退后几步,她郑重地俯首于地。 “河神在身,求你保护我家小姐,至少……给她一个全尸!” 几个侍女站在身后,听着她的声音,也是情不自禁地抹着眼泪。 皇上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沈芳洲离开之后,沈沉石已经吩咐儿子沈庆率禁军护住皇上继续启程前行。 他则留下来,继续寻找杜若—— 无论如何,怎么也要找到夫人的尸首,给千岁一个交待。 原本,他是想要让翠莺也随大家一起回去,可是翠莺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要留下来陪着杜若,除非找到杜若的尸首否则她绝不回去。 沈沉石无奈,只好留下几个侍女和她一起,在河边帐篷里留守,他则带着留下来的禁军继续向下游寻找。 河水湍急,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大家都认为杜若的尸体肯定是被水冲走,所以将寻找的重心也放在下游更远的地方。 抹了抹眼泪,认真拜了三拜,翠莺跪在草地上,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摔倒在草地上。 几天下来也没怎么吃东西,铁打的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这个清瘦的小姑娘。 “翠莺姑娘!” 几个侍女七手八脚地将她抬进帐篷,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好一会儿翠莺才算清醒过来。 一个小丫头连求带哄地喂下她半碗粥,翠莺挥挥手。 “我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 侍女们回帐篷休息,小丫头也躺在她床下的垫子上睡着了。 翠莺却是没有睡意,想到杜若又开始掉眼泪,一边抹眼睛一边就气骂出声。 “天杀的老天爷,我家小姐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怎么就不让她多活几年?!” 扑通! 帐篷外,一声异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入河道。 翠莺吓得一激灵,片刻又骂。 “贼老天,你少吓唬我,有种你把我也送到小姐那儿去!” 嗷—— 帐篷外,传来一声马嘶。 听出那是追雁的声音,翠莺忙着爬起身,抓过桌上的弓箭,轻手轻脚地摸出帐篷。 环视四周一圈,只见原本梳在马栓上的追雁,站在不远处河边道芦苇丛里。 “好你个小贼,敢偷我们小姐的马,看我不把你射个窟窿!”翠莺气骂一句,抓着弓箭摸到芦苇丛附近,搭箭上弦,瞄准晃动的芦苇。 追雁喷个响鼻,一只手掌芦苇丛里伸过来,抚了抚它的鼻子。 “你这家伙,倒是机灵。”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翠莺手一咆哮,差点把箭射出来。 “小……小姐?!” 杜若从芦苇丛里吃力地爬出来,看着凑到她近前的翠莺,她抬起右手。 “快,拉我一把!” 从半空中落下来,又拼着全力游到岸边,现在她都要虚脱。 丢下手中的弓箭,翠莺小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小姐,奴婢就知道,你舍不得翠莺,一定会来给奴婢托梦的!你快告诉奴婢,你的尸首在哪,奴婢去找回来,带……带你去见千……千岁……” 托梦? 尸首?! 杜若怔了怔,笑出声来:“你个小傻子,我还没死呢!” 第501章 苍天有眼 翠莺一怔,抬起脸来有些不确定地注视杜若片刻。 “小姐……没死?” 杜若拉过她的手掌,放到自己脸上。 “你摸摸,是不是热乎的?” 翠莺摸摸她的脸,又仔细凑过来看了看,抽了口气,一把抱住杜若的颈。 “奴婢也配着小姐没死,这要不是做梦就好了!老天爷啊啊老天爷,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 杜若:…… 抬手拉过翠莺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杜若两手扶住她的肩膀。 “乖,别哭了,我真的没死,这不是做梦。”看小丫头还在抽抽噎噎,她伸过手掌,用力拧了一把翠莺的胳膊,“疼不疼,做梦会疼吗?” 翠莺怔住,不确定地看看杜若的脸,伸过手在自己腿上用力拧了一下,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用手背胡乱抹一把脸,翠莺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奴婢,真……真的不是作梦,小姐……你……你真没死?!” 抬手帮她抹一把脸上的泪,杜若轻轻点头:“我没死,真的没死,是活的。” 翠莺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胳膊,又环视一眼四周,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做梦之后,她再次扑过来抱住杜若,大哭出声。 “你可把奴婢吓死了,还有千岁……千岁差点也死了……“ 听她提到沈芳洲,杜若抓住翠莺的胳膊:“芳洲怎么了?!” “我们,我们找了您三天三夜,什么也没找到,千岁……千岁以为你死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文官百官长公主都进去劝他也没劝动,后来是燕帮主进去,他……他才从床上起来给……给小姐报仇去了!” 听翠莺抽抽噎噎地说完,杜若确定沈芳洲没有受伤,大松了口气。 “皇上和其他人呢?” “沈将军说留在这里不是长远之计,今日晨时已经让沈小将军护送皇上他们回去了,现在只有我和沈将军留在这里。” 这个沈沉石不愧是沈家军出来的,果然是遇事冷静周密。 杜若点点头,撑着双臂吃力地站起身,翠莺忙着扶住她的胳膊。 “来人啊,快来人帮忙! 几个侍女和远处值守的禁军都是听到她的声音,从帐篷和远处冲过来。 看到被翠莺扶过来的杜若,大家都是一惊,一个胆小的侍女直接缩到同伴身后。 “别害怕,我不是鬼!”杜若深吸口气,“马上命人把沈将军请回来,你们几个扶我进帐篷,准备热水给我洗漱,再弄些吃的来!” 几天水米没打牙,葡萄糖也只能补充一些能量,实在是顶不住饥饿。 这会儿,大家也都冷静下来,人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侍女们冲过来,将她扶进帐篷内安置在床上,其中一个侍卫则飞身上马,去向沈沉石报信。 不想让其他侍女注意到自己的异样,杜若屏退众人,只留下翠莺。 帮着她脱掉身上的脏衣服,看着她光洁如初的身体,翠莺也是一脸疑惑。 “小姐……身上怎么没有伤口?” 杜若随口应付一句,又拉住她的胳膊。 “这是我的独家密方,不要对外宣扬。” 这件事情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她可不想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 “奴婢知道。” 好在翠莺对她深信不疑,一心沉浸在她回归之后的欢喜中,也没有多问什么。 等到杜若洗过澡,换上干净衣服,坐到桌前吃饭的时候,沈沉石也已经急匆匆地骑马回来,挑帘走进大帐。 看到安然坐在桌前的杜若,沈沉石微微一怔,挑袍弯身单膝跪到她面前。 “末将沈沉石,拜见夫人!” 男人低着头,脸上没有太多异样表情。 这九个字说出来,声音明显地有几分嘶哑,透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夫人还活着,真是…… 苍天有眼! …… …… 四更一起更了,省得你们说我卡文:) 说几句废话: 每个情节,我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逻辑在里头,希望能把人物写的有血有肉,而不是一个工具人。 当然啦,我可能笔力不够,写得不够好,喜不喜欢是您的选择。 看文如同谈恋爱,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相忘于江湖就好,真的没必要写个小作文专门告诉我,就是……挺没劲的,在这里真诚地建议大家,想弃文直接删除就行,就当是关爱中年老心脏玻璃纤维化作者吧(大笑g),真诚地谢谢您,鞠躬! 明儿见~!~ 第502章 果然没有辜负沈这个姓氏 杜若绕过桌子,亲自将沈沉石从地上扶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身。 “这几天,辛苦沈将军。” 翠莺并没有细说,杜若却也从她的只字片语之中,猜到当时的情景。 沈芳洲在大楚国柱,也是禁军之柱。 那个人失了控,也就意味着一切都失了控,这次幸好有沈沉石在稳住局面,众藩王、使臣团才没有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 这位沈烈亲手调教出来的大将,果然没有辜负沈这个姓氏。 沈沉石身为下将,哪能受她的礼,忙着又弯身向她回礼。 “夫人言重了。” 杜若重新坐回桌后,缓缓地挺直腰背。 “沈沉石,听令!” 一句话,坐在桌后的女孩子,瞬间已经恢复千岁将军的威仪。 沈沉石再次抱拳,“末将在!” “命人马上人鹞鹰传书通知千岁,记得使用秘语,我生还之事除千岁之外,不必让任何人知道。” 刚刚洗澡的时候,杜若也仔细想过,这件事情越想是不对劲。 对方假扮成燕归并不奇怪,但是那人是如何知道,她与燕归兄妹的身份? 要知道,知道此事的人大多都是沈芳洲的人,这些人不可能向外走漏风声。 除了沈芳洲的人,知道此事内情的人并没有几个,到底是谁向修罗门通报了此事?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另外,我已写好书信一封,你安排可信任之人,快马送到千岁手上。”杜若轻抬下巴,翠莺两手捧着她写好的书信送到沈沉石面前。 鹞鹰传书有它的局限性和不确定性,为了防止路途上丢失或者被他人截获,一般会用几只同时传信,信的内容一般都是由秘语写成。 以沈芳洲现在的状态,只凭一封秘信怕是难以相信。 她亲手写一封书信过去,就是想要告诉他自己平安无事,这样对方才能真的放心。 沈沉石双手接过杜若的书信,杜若接着吩咐:“挑出你队伍中的精税,不要超过百人,密密送我回京,等我吃完这顿饭咱们就启程。” “可是……”沈沉石抬起脸,“夫人的身体?” 杜若摇头:“无碍!” 伤口已经恢复,可是身体还是处于很虚弱的状态,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当然应该是原地休息最好,只是这种时候,她在这里怎么休息得下去? 沈芳洲的性格她太了解了,那个男人一但疯起来,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尽快见到他,她总是不放心。 现在情况不明,她悄悄回京一来可以避免再有人对她暗下杀手,二来也可以确定一下到底是谁出场她。 至于身体,在路上慢慢调养就是。 沈沉石猜到她的想法,朗声答应:“是!” 后退两步,沈沉石转身退出大帐,大步行下草坡,吩咐一个副将去传书,将亲封信交给另一个亲信副将。 “将此信交给千岁。” 那副信接信在手,仔细地收到贴身处。 “只是……末将如何知道,千岁人在何处?” “你直接去监察司询问即可。”沈沉石道。 沈芳洲这一去就没了音讯,现在自然是连沈沉石也不知道他人在何处,只能去向监察司打听。 第503章 就是保护这大楚万里河山 毕竟,沈芳洲要查找修罗门复仇,必定要通过监察司,那些人必然知道他的去处。 “这是夫人的亲笔信,一定要亲自交到千岁手里,不得有半点闪失!” 那副将当然也明白此信之重要,手掌握拳击在胸口,向他行了一个沈家军的军礼。 “将军放心,人在,信在!” “去吧,多带几个人几匹马,一路换马不换人,尽快送到。” “是!” 副将答应一声,唤来几位贴身侍卫,带上双倍的马匹,急急地奔上大路。 等杜若吃完饭时候,沈沉石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 大部分还是留下来,假装寻找杜若,沈沉石则挑出精税,亲自带队护送杜若回京。 杜若简单易容成侍女的样子,在翠莺和几个小侍女的搀扶之下,踏上马车。 沈沉石召集来的人手,一层层将马车如铁桶一般围在中间,为防万一,中间特意准备了几架完全相同的马车,以混淆视听,让他人无法判断杜若到底在哪一架马车里。 端坐在马上,他环视众人,语气郑重。 “此番回京,我们一定要全力保护夫人安全。哪怕赌上自家性命,也要护卫夫人周全。” 所有人都明白,杜若于沈芳洲的意义何在。 若是这个人没了,沈芳洲也就死了。 若是沈芳洲死了,这大楚也就完了。 保护杜若,就是保护沈芳洲,就是保护这大楚万里河山。 一众禁军骑坐在马上,齐齐将裹着精甲的右手击在胸口。 “属下遵令! 沈沉石将马引到杜若车侧,挥下右手。 “启程!” 马车轻晃,奔向京城的方向。 马车内,杜若抬起右手,按了按有些闷疼的太阳穴。 沈芳洲,你现在又在哪儿呢?! …… …… 大楚西南,晋城城东梅园。 一天之前,这里还是整个晋城最奢华的销金窑。 听戏听曲,寻花问柳…… 整个晋城最好的戏子,最有名的花魁,最奢华的游船都在这座梅园之中,只是此刻这一切已经注定只能成为历史。 按照各方面查到的消息,这座梅园就是修罗门的老家,修罗门这些年来运作需要的大量金银也大部分都是由这里流出。 之前沈芳洲之所以没有动这里,就是想要寻清楚这一切的掌驼人。 河道里的水早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映着两侧蒸腾起来的火焰,河道上的花船满是尸体,空气中飘荡着焦湖的味道……眼前一切如地狱修罗之地。 沈芳洲拖着已经被血染红的长枪,一步一步地迈步向前。 枪尖蹭过青石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尖锐声响。 那个之前还冷血地杀掉几个锦衣使,现在却已经全身是伤,早已经花容失色的花魁春娘,跌坐在地上,还在迅速地向后退着。 春娘是修罗门内的护法之一,也是狠角色,各色人等当然也都见过。 可是眼前这样一个沈芳洲,她从未见过。 那样的眼神和表情,已经不是狠辣二字可以形容。 他拖着枪走过来,重复着刚刚问过的问题。 “他叫什么?”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修罗门门主,春娘身为修罗门的护法,必然知道那人的真正身份。 第504章 一个名字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春娘抬起脸,她知道自己最大的资本是什么,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控制男人,如何让男人们对自己死心塌地。 此刻,春娘脸上有血,睫毛上挂着泪珠,含泪浅笑。 那是她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哭起来最美也最惹男人生怜的方式。 身为修罗门唯一的女护法,春娘的武力不是最强的,杀伤力却是最强的。 因为这世间最难的从来不是杀人,而是操纵人心。 美人含泪,我见犹怜。 就是靠着这张脸,她不知道让多少男人为她鞍前马后,也就是靠着这张脸,她轻而易举地杀过无数男人,这其中也包括不少强者。 再强的男人,也过不了美人这一关! 只要他们心软,甚至仅仅是分神一瞬,就是她的机会。 她笑着,如一朵寒风中脆弱的娇花,诱惑人去呵护或采撷。 可惜,沈芳洲连睫毛都没眨一下,他只是动了动右手,毫不留情地将枪尖刺入她的膝盖,再次重复。 “他叫什么?” 春娘的笑容疼得狰狞起来,失去美感。 “我不知道……” 枪,旋转。 在春娘的惨叫声中,沈芳洲拨出枪,将滴着血的枪尖指住春娘的脸,再次重复。 “他叫什么?”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却又什么都说了。 春娘知道,若她再不说,下一瞬这枪尖就会刺穿自己的脸,她最在意的部分,比她的生命都重要的部分。 “我告诉你他是谁,你……你给我留一个全尸,不要弄伤我的脸。” 春娘放弃所有的抵抗,哀求着。 枪尖又向前半寸,冷冷地抵在春娘的右颊。 “他叫什么?” “他叫徐韩鸣,我……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人在何处,更不知道他与何人勾结。沈芳洲,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沈芳洲上前一步,枪尖毫不客气地割过春娘的脸颊。 那天晚上,徐朝鸣手下的弩箭就是这样割伤杜若的脸。 他们对她可曾有半点怜悯?! 春娘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尖叫出声。 沈芳洲转身,反手回枪,捅穿她的心脏。 “沈芳洲?” “千岁!” …… 燕归和沈九等人带着一众手下从四方向他汇聚过来,沈芳洲提着枪,缓缓吐出三个字。 “徐,朝,鸣!” 历时几日,一路不眠不休地追杀近千里,他终于问出对方的名字。 “快!”沈九转过身,抓住晋城监察司负责人的胳膊,“去查清楚,这个人是谁!” “我知道他是谁!”燕归收剑回鞘,视线在沈芳洲脸上注视片刻,“西北王徐闯有一个儿子,与千岁和我年纪相仿,姓徐,名朝鸣。” 燕归现在还能记得那个心高气傲的狂妄少年,那时候他刚刚在国子监里落下脚,夫人安排他帮着国子监里的杂役干些活计混口饭吃。 徐朝鸣嫌弃他,一脚掀翻他刚刚端到桌上的热汤。 那个人,沈芳洲也认得。 第505章 非药石所能达也 握在长枪上的手指,一点点握紧,沈芳洲缓缓开口:“我要知道他在哪儿!” “千岁放心,我们马上去查清楚。”手下答应一声,急匆匆地离开。 “千岁!”沈九走上前来,“眼下暂时也没有什么线索,咱们先回监察司好好商议一番,再等消息吧?” 这一路,能杀的都杀了,到这座梅园,已经是查完所有的线索。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接下来只需要找到对方就是。 沈芳洲没说话,燕归走上前来,伸过右手握住他的枪。 “想要替翎儿报仇,咱们就要好好商量商量。” 沈芳洲垂着脸,没出声。 燕归抬起左手,扶住他的肩膀。 “沈芳洲,手松一松。” 沈芳洲依旧没出声没动。 燕归侧脸看一眼他的脸,扶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掌,手指展开,以最快地速度斜劈下去,击在沈芳洲侧颈。 感觉到他的动作,沈芳洲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想要防御。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被燕归击中,他眼前一黑,人就无力地向后倒过去。 燕归侧身,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他,想要从他手中抽出长枪。 沈芳洲晕是晕了,手指却依旧紧紧握着枪身,没有放松半点。 “沈九!”燕归在心里叹了口气,“帮我一把,再准备一架马车过来。 “哎!”沈九忙着答应一声,示意手下去准备马车,他就冲上前来,弯下身,在燕归的帮助下将晕倒的沈芳洲丢到身上。 燕归站在旁边,扶着沈芳洲的胳膊,帮他扶住长枪。 两人一起将沈芳洲送上马车,沈九亲自驾车,燕归侧身坐到另一侧车辕上,奔波数日的众人,一起来到晋城监察司,将沈芳洲安顿在床铺上,早有监察司的手下请来司里医术最好的医师为沈芳洲查看身体情况。 医师仔细为沈芳洲把了脉,轻手轻脚地带着几人来到外间。 “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千岁这个情况,还是需要好好休息,要不然……再这样熬下去只怕身体要吃不消的。” “您看,要不要吃点药?”沈九问。 医师摇头:“他需要的不是药,而是吃饭。” 沈九一把抓住对方衣领:“我要是有办法让他吃饭,还要你来做什么?” “九爷,这个……小人也没办法!”医师一脸无奈,“千岁这是心病,非药石所能达也。” “沈九!”燕归抬手扶住沈九胳膊,“别为难他了。” 晋城监察司司主挥挥手,医师小心翼翼地去了。 “几位……”看一眼内室还在晕睡的沈芳洲,晋城监察司司主轻声开口,“暂时先让千岁休息休息,二位去后院沐浴更衣,也好好吃顿饭吧?” “燕帮主,您去休息吧!”沈九侧眸看一眼沈芳洲,轻手轻脚地帮他掩上门,坐到台阶上,“我来看着千岁。” 燕归轻轻点头:“一会儿我来替你。” 沈九感激地回他一笑,“没关系,我跟着千岁经常熬夜,习惯了。” 燕归没再说什么,转身迈下台阶,带着鹿儿去了后院。 沈九坐到台阶上,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脸,一对眉紧紧地皱成川字。 原本以为,沈芳洲只要熬过最难熬的这几天,就可以渐渐地恢复起来。 可是…… 这一路走过来,沈芳洲并没有丝毫从杜若之死的阴影里走出来的迹象。 这一回,他还能挺得过去吗?! 伸出右手,沈九一拳挥出,重重地砸在台阶上。 贼老天,你他娘的就不能开开眼,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把这世间分享之苦都扎在一个人心上?! 第506章 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 脚步轻响,沈九抬起脸,看到走进院子的燕归忙着站起身。 这几天来,燕归和鹿儿随众人一起日夜征程,并肩作战,大家早已经把他们都看成是自己人。 “去吧!”燕归在台阶下停下脚步,“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好好吃点东西,我看着他。” 沈九轻轻摇头:“我没事,这几天您也没怎么休息。” “沈芳洲他现在这个样子,接下来的许多事情还要你周旋,现在你可不能倒下。”燕归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后半夜我看着他。” “燕帮主,我真的没事。” “怎么?”燕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调侃一句,“怕我对你们千岁不利?”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沈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向他行了礼,迈步走出院子。 燕归隔着窗子,向床上的沈芳洲看了看,侧身坐到廊柱间的栏杆上,右手就伸到怀里,取出那块从河道里捡到的丝帕。 想到连尸骨都没有找到的自家妹妹,也是不由地泪湿眼框。 这么多年寻找,每每听到什么消息,他都是第一时间赶过去。 路上遇到庙寺,也总要进去朝拜。 不光求佛祖保佑他早点找到妹妹,更多的还是那句话“就算是找不到她,也请佛祖佑她平安”。 谁会想到,刚刚兄妹团圆,就是这样的生离死别。 身后,房门被人拉开。 燕归收起丝帕转过脸,只见沈芳洲不知何时已经清醒,正提着枪从房间里走出来。 “沈芳洲!”燕归跳下栏杆,挡住他的去路,“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徐朝鸣。” 沈芳洲一把将他推开,迈下台阶。 “沈芳洲……”燕归追过来,用力拉住他的胳膊,“芳洲,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这样下去你也会撑不住的,你听我的,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吃点东西,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徐朝鸣的事情。” “放手!” 沈芳洲一把甩开他,燕归冲过来,展臂拦住他的去路。 沈芳洲皱眉,抬起右臂,枪点直指他的咽喉。 “让开!” “再这样下去,你也要把自己折腾死。”燕归站着没动,“我不能眼看着你也死了。” 沈芳洲上前一步,枪点抵在他的咽喉,一对通红的眼睛逼近燕归的脸。 “燕归,你不要以为,你是若若的哥哥,我就不敢杀你。” “要杀就杀,杀了我去陪翎儿。” 沈芳洲握着的枪的右手,颤抖着,枪尖却始终没有再向前一点。 抬起右手,扶住他的肩膀,燕归轻吸口气,声音悲怆。 “我知道你心里苦,要是你想找个人说说话,或者大醉一场,我都陪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们以前说过的,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 十三年前,他没有陪着这个人熬过他最痛苦的一晚。 这一次,他不能再丢下沈芳洲不管。 因为他不仅仅是自家妹妹在意的人,也是他最在意的朋友,曾经无话不谈,亲若兄弟的朋友。 第507章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沈芳洲怔了怔,突然一把将他推开。 “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个魔王,我就是个祸害,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是我害死我爹我娘,是我害死沈家三百多口,是我害死若若,都是我!” “胡说!”燕归冲上前来,抓住他的手臂,“芳洲,这不是你的错,从来不是你的错。” 沈芳洲抬起脸:“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燕归无言以对。 为什么? 他又如何知道是为什么? 他父母一心向善,想要做个好人,却被诬陷入狱。 沈家一门忠烈,到最后死无全尸。 妹妹翎儿天天治命救人,到最后却落得连尸首都找不到。 谁又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强压下心头情绪,他将沈芳洲扶到台阶上坐下,亲自帮他倒来一杯热茶。 “来,喝点水。” “我真是蠢,当年为什么就没有亲自找到徐朝鸣的尸着,如果当初我确定他死了,若若也就不会出事。”沈芳洲的眼睛却看也没看茶杯,抬起手将拳头重重砸在胸口,“都是我,都是我,最该死的是我!” “芳洲!”燕归抓住他的胳膊,“你别这样。” “燕归,我这里……”沈芳洲抬起脸,指着自己的胸口,“……好疼!” “千岁!”沈九大声呼喝着冲进院门,“千岁,燕帮主……夫人没死,夫人还活着!” 两个男人同时从台阶上站起身,看向沈九,都是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夫人找到了!”沈九递过手中已经开过封的密信,“这是监察司刚刚收到的鹞鹰传书,夫人没死!” “真的?”燕归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信上说什么?” 沈芳洲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密信,手指哆嗦着展开。 沈九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信上说夫人安然无恙,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太好了,太好了!”燕归转过脸,看向沈芳洲,“你听到没有,翎儿没事,翎儿她没事!” “不对,你们……”他看看沈九,再看看燕归,“你们骗我!” “千岁,这……” “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为什么找不到她,为什么我刚刚一走,你们就找到她了?若若是在何处找到的,她的伤势如何……为什么对这些只字不提?!”沈芳洲一把将密信扯碎,“你们知道她受了多重的伤吗,一箭穿心……安然无恙……那样的伤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骗回京城?!” 听他这么说,燕归脸上的狂喜之色也僵硬起来。 “千岁,这真的是刚刚收到的传说,不信……我……我叫人过来做证……” “滚开!”沈芳洲一把将他手臂甩开,“传令大楚所有监察司,停止之前所有的安排,所有人全部给我找,就算是把这整个大楚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那个混蛋!” “千岁!”沈九拧着眉,“咱们这些多眼细安排在各地各府,现在要是全部辙出来,那以后这大楚……” “大楚?!”沈芳洲轻哼一声,“我原本还想过,要是若若开心,我也可以做个好人,做一个让天下人也称颂的九千岁……哼,可惜这天下不配。” 他的若若,心怀仁慈,达济世人,救死扶伤…… 结果呢,还不是只落得这般下场? 第508章 我在家等你 “若若这样的人都会死,他们有什么资格还活在这个世上?!”沈芳洲用力一挥右手,“天下皆负我沈芳洲,那我就让这天下人都给我的若若陪葬!” “千岁!”晋城监察使抱着一只鹞鹰跑进来,手里抓着刚开封的密信,“信来了,信来了,京城监察司密信,夫人已经顺利回京。” “千岁!”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跑进来,“禁军副将沈儒,求见千岁!” 沈芳洲缓缓转过脸,只见一张眼熟的面孔,正由两个锦衣监察使一左一右地从门外扶进来。 一路急赶,换马不换人,骑行近千里追到晋城。 负责送信的沈儒,跳下马的时候,双腿都已经站不稳。 被二人架着来到沈芳洲面前,沈儒吃力地解开身上紧紧缠着的皮带,从最贴身的衣服里取出生怕被汗水弄湿,厚厚油纸包裹着的书信,送到沈芳洲面前。 “千岁,夫人……夫人的亲笔……信!” 沈芳洲凝视着那封信,右手抬了抬,又缩回原地。 “是若若写的?” “是……夫人说,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她……”沈芳洲上前一步,扶住那人的肩膀,“她还活着?!” “回千岁!”沈儒扯开干裂的嘴唇,“副将赶来送信的时候,沈沉石大将军正亲自护送夫人回京,现在……应该已经到京城了,副将亲眼所见,夫人……平安无恙。” 沈芳洲缓缓抬起右手,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油纸包,拆开时,却又小心翼翼起来。 仔细将外面包裹着的油纸,一层层分开,取出最里面那封信,他撕开信封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几乎要握不住。 众人站在旁边,都是静静地看着他,谁也没说话。 终于,他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杜若的信,在手上展开。 “芳洲: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的伤你不用担心,别忘了,你的夫人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起死回生不在话下。 知道我没死的时候,是不是不敢相信? 告诉你啊,这封信可是我亲手写的,羽毛笔都不知道弄哪儿去了,只能用毛笔书写,字体可能不一样,你要是怀疑我,小心回来不许你上我的床。 报仇的事情不必操之过急,此事疑点重多,你先回京城我们再仔细商议。 沈将军车马已经备好,我不再多说。 乖乖听话,好好洗个澡,吃得饱饱的再回来,我可不想看到你邋里邋遢的样子。 你收到信件时,想来我已经抵达京城,有沈沉石等人相护,我的安危不必挂念。 回路漫漫,不必心急。 我在家等你。 你的若若” 捧着手中那薄薄一张信纸,沈芳洲仔仔细细读了三遍,红着眼圈笑出声来。 敢这样与他写信的,这天下只有一个人。 他的若若还活着! 燕归站在旁边观察着沈芳洲的表情:“翎儿她?!” 沈芳洲合拢信纸,抬起脸,缓缓吐出两个字。 “若若……平安。” 燕归深吸口气,控制住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沈芳洲深吸口气,重新抬起脸,那对深邃却没有什么生气的眼睛,再一次有了光芒。 “马上回信京城监察司,告诉夫人本王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挂念。传令下去,即刻回京。” 第509章 我要回去见若若现在不能醉 “是!” 沈九抹一把脸,笑着答应,尾音都是向上扬着,透着心底的欢娱。 注意到自己衣袖上干涃的血迹,沈芳洲打量一眼自己身上脏兮兮满是血迹的衣服,眉头皱起。 “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更衣。” “是,下官这就去准备。”晋城监察使忙应。 “等等!”沈芳洲一把扣住他的胳膊,“吩咐人去一趟映月楼,打包两份晋城的油酥糕。” “千岁放心,下官马上就去安排人给您买来。” “笨蛋!”沈九皱眉斜他一眼,“那是千岁给夫人带的!” “啊,哦哦哦,原来如此,下官马上就去安排!”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小院里只剩下沈芳洲和燕归二人。 “那我也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在门口汇合。”燕归笑语一句,转身要走。 “燕归!” 一只手掌伸过来,落上他的肩膀。 燕归停下脚步转过身,只见沈芳洲侧着脸看着他,目光深沉。 “多谢!” 燕归扬扬眉尖:“我又不是为了你!” 弯身捡起地上的枪,沈芳洲迈步走向台阶的方向。 “沈芳洲!”燕归转过身,“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可还没答应你和翎儿成亲呢!” 沈芳洲在台阶上停下脚步,头也没回:“你答不答应,我们都成亲了,全天下都知道,她是我沈芳洲的夫人。” 燕归气得皱眉,“要是你敢对翎儿不好,我立刻就把她带走。” 沈芳洲转过脸,隔着垂下来的发丝斜了他一眼。 “看在若若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 “你……”燕归拧眉,“别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让着你。” “明明每次都是我让你。” “你什么时候让着我了,每次偷酒被夫子发现,你就知道装醉,挨骂的总是我!” “那是因为我聪明。” “明明是你酒量不行。” “你只能喝六两,我能喝八两,是谁酒量不行?” 燕归张了张嘴还要反驳,对上沈芳洲的视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还念着那些往事。 原来,那些年那些事,沈芳洲都还记着呢! “我……”燕归轻咳一声,“我去让他们给你准备点吃的。” “别准备酒。”沈芳洲转身推开房门,“我要回去见若若,现在不能醉。” 十几年未见的好朋友,原本是应该好好喝一杯的。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燕归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转过身,抬着头走出院门。 沈芳洲将右脚迈进门内,反手将门闭紧,也是对着屋顶仰起脸。 …… “沈芳洲你知道吗,我难过的时候就看天。” “为什么?” “只要不低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翎儿就看不到。我可是当哥哥的,怎么能当着妹妹哭呢?!” 那时候,沈芳洲还不懂,男人怎么会哭呢? 父亲可是从小就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后来,他在夫子的藏书里读到整首诗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句诗还有后半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第510章 神医再现 帝都,国子监夫子小院。 书童浮舟轻手轻脚地帮夫子拉好薄被,看一眼枕上睡着的夫子,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出门来,帮着坐在院中小桌边的百草先生续上热茶。 “先生,夫子他情况如何?” “急火攻心,引起病情反复,目前已经稳定下来,我再开个方子吃几副药好好调养一番。”百草先生将写好的药方放到一边晾干,皱着眉转过脸,“怎么突然又搞成这样,监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之前,自家师傅苏木苏先生就说过,百草先生的病最怕的就是情绪巨大波动。 自上次苏木看过之后,夫子的病日渐好转,突然之间就反复,百草先生也是难免有些好奇。 浮舟长长地叹了口气:“听说春猎的事情之后,夫子这两夜都没有睡好。” 幼帝等人先一步回京之后,春猎时的事情自然也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京城。 听说杜若出事,老人家的心情自然也是受到极大影响。 “春猎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百草先生也跟着叹了口气,“千岁夫人宅心仁厚,还曾触千岁逆鳞,在刑场上救下几百口人命……这般灿烂年华地,着实是可惜啊!” 浮舟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只怕自家夫子不仅仅是心疼千岁夫人,更心疼的怕是那个混蛋。 燕归和鹿儿现在也是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混蛋抓起来,越到这些浮舟也是越发心情消沉。 接过百草先生递过来的药方,浮舟小心地收到身上。 “苏木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之前是苏木将夫子治好,浮舟心下担心夫子,当然也是希望苏木先生快些回来,好能医好自家夫子。 听他提到苏木,百草先生也有生出几分忧色。 “师傅这一去也有将近一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还真是让人担心。” 二人正说着,院外已经响起马蹄声。 二个人同时转过脸,只见一匹马已经停在院外。 马背上是一位少年,脸上蒙着挡风纱的面巾,一身白色医袍,隐约有点眼熟。 百草先生和浮舟同时站起身,为首的少年已经跳下马背,将马缰缠在篱笆墙侧的栓马柱上,在二人好奇的目光里迈进小院。 二人还在疑惑之时,少年人已经取下遮脸的面巾,向二人一笑。 “百草先生、浮舟,别来无恙!” 眼前那张生着伤疤的脸,可不就是他们刚刚还在念叨的苏木? 看到假扮成苏木的杜若,百草先生和浮舟都是露出喜色。 “师傅!” “苏先生!” 二人惊喜地迎上前来,百草先生扶着杜若的胳膊,关切地上下打量一番。 “刚刚我还和浮舟说到您呢,师傅这些天连封书信都没有,还以为您把我这个徒儿都忘了呢!” “南方连日阴雨,交通不便,所以回来晚了些。”杜若笑着环视一眼四周,“夫子呢?” “别提了!”浮舟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听说春猎出事,夫子这两夜都没睡好,今天……一早就没起来床,刚刚先生给开了药,我正准备着去给夫子买药呢!”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1章 情同父子 “不急,我去看看!” 杜若快步走进屋门,果然见夫子躺在枕上,面色明显有些苍白。 夫子这样的病症,最怕的就是情绪剧烈波动。 杜若安然回到京城之后,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轻车入城,现在在监察司暗司落脚。 监察司里耳目众多,夫子的事情当然也早有耳闻。 听说老人家出事,杜若也是第一时间过来探望。 在老人家身边坐下,她探指为夫子把了把脉,从药箱里取出血压仪之类的东西,仔细为老人家认真检查。 百草先生看着她这些精巧的物件,也是双目放光。 “师傅,这是何物?” “这是血压仪。”杜若淡淡一笑,“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新东西,回头再介绍你们如何使用。” “苏先生?”浮舟捧过热茶放到桌上,“夫子他情况如何?” “放心吧,有我在,夫子不会有事。” 给浮舟吃一颗定心丸之后,她翻开药箱从里面挑出几样备选的药剂,很快就帮着夫子打上吊针。 系统的急诊中心已经开启,急诊药房里大部分常用和急救的药品都有,杜若治疗起来自然也更加得心应手。 老人家的血压很快就平稳下降,昏昏噩噩的神经也渐渐地恢复几分精明。 正午时分,夫子终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老人家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床边的人影,他眨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地伸过手掌。 “你是……” 杜若取下他手上的银针收进针囊,走上前来扶住老人家的胳膊。 “夫子不认识我了!” 夫子怔了怔,猛地睁开眼睛,手掌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 “苏木?!你是……苏木?!可是……你不是……”老人家皱着眉,失望地靠回枕头,“原来……老夫猜错了!” 这次春猎,苏木与燕归聊过很多事情,这其中也不乏关于夫子的事。 联系到燕归说的一些事情,再加上老人家在她临别之时的叮嘱,杜若不难猜到,夫子只怕已经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看看窗外还在吃饭的鹿儿,杜若微微倾下身,压低声音:“先生没有猜错,我回来了,燕归和芳洲也都平安没事,您可以放心了。” 老人家睁大眼睛,有些不确定地对上她的视线:“你……当真是……燕归找的人?” “是我!”杜若笑着点点头,“多谢夫子成全,这一次让您担心了。” 夫子韩景儒凝视着她出神片刻,唇角扬起露出笑容。 “好,好啊……回来就好,无事就好!” 说到最后,老人家已经是两行浊泪湿了眼框。 韩景儒此生都没有子嗣,自家夫人去世之后,已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在老人家心里,沈芳洲和燕归这两个人,便无异于他的两个孩子。 这一次,两个孩子同时失去消息,对老人家的打击可想如今。 现在看到杜若平安归来,知道那两个孩子也都平安,老人家胸口那一团郁结的悲伤和忧愁也都随着这泪水烟消云散。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2章 夫妻重逢(1) 人逢喜事精神爽。 韩景儒擦干眼泪,重新靠到枕头上坐好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与刚才完全不同:“你回来的事那两个孩子可知道了?” “您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人将消息送去,想来这两日他们就会回京。”杜若笑答。 韩景儒提着的心终于完全落地,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杜若,老人家的眼睛里满是关切之色,“你的伤……可全好了?” “早就好了。”杜若晃晃胳膊,“帮您到菜园子种菜都没问题。” 韩景儒笑出声来,眼角却溢出泪。 杜若忙着将桌上的棉巾取过来,帮着老人家拭了拭脸。 这功夫,浮舟和百草先生也吃过午饭重新进来。 看韩景儒面容满面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两个人都是大松口气。 亲手接过粥碗,喂老人家吃下大半碗粥水,杜若替韩景儒取下身上的针头,看看窗外的天气。 “时间不早了,苏木先行告退,等明天再来探望您。” 苏木这个身份,大多数人并不知情,若是她久在外面耽搁,到时候只怕秦观那边又要担心。 “我的身体没事!”韩景儒当然也知道她此刻的处境,伸过手来如长辈一样轻轻扶住杜若的胳膊,“你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我自然也就好了。” 韩景儒这病其实就是心病,现在知道杜若等人都是安然无恙,自然也就好了一大半。 杜若略一沉吟,也没有坚持什么。 从药箱里取出几天的药量,她仔细向百草先生交待过使用之法,收拾起药箱站起身。 “这几天我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只怕不能常过来走动,夫子就交给先生了。” “师傅放心吧!”百草先生郑重点头,“这些事情只管交给徒儿就是。” 杜若细心教导之下,这些打针输液的小事对百草先生早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京城情况未明,杜若还要暗中调查徐朝鸣的事情,确实抽不开身每天过来照顾夫子。 “苏先生!”韩景儒取过桌上的一本书册,“这一本书,你带回去好好看看,里面有一些我的批注,或者……对你有用。” 老人家明显是话里有话,杜若两手收过书,郑重地放进药箱,告辞二人打马离开国子监。 侧着脸,听着马蹄声渐渐远了,韩景儒放松后腰靠到枕上。 “浮舟啊,再去帮老夫盛碗粥!” “看来,我师傅可真是比我医术高明!”百草先生一笑,“不光把你身上的病治好了,这心上的病也给你治好了。” “是啊!”韩景儒笑着点点头,“看到苏先生安全回来,我这心情也好转不少,我相信啊……燕归他们很快也要回来了!” 百草先生和浮舟自然不会想到,这位苏木苏先生带来的消息远比她的药更管用。 只当是韩景儒看到苏木回归开心,也没有多想什么。 杜若一路离开国子监,行到僻静无人处,悄悄进入空间。 等她重新出来时,已经是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妇人装束,看上去就和寻常百姓无异。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3章 夫妻重逢(2) 拐过几条巷道,来到监察司暗司门外,她取出身上的腰牌很顺利地进了门。 刚刚来到内院门口,就听秦观正在对着众人大发脾气。 “让你们好好保护夫人,你们连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两位负责照顾杜若的监察司暗使,垂着脸谁也没敢出声。 秦观转过脸,看向靠在门框上的翠莺。 “还有你,让你好好照顾夫人,谁让你睡觉的?” 翠莺低着头,也是没敢说话。 小姐坚持要出去,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向秦观说的。 她侧眸,扫一眼香炉里只剩下不到半指长的香,眉头跟着皱紧。 小姐说,两柱香之内就回来,这香都快烧完了,难道真的出事了? “咳!”杜若行到秦观身后,轻咳一声,“秦护法,出了什么事?” 秦观转过脸,看到易容的杜若,并没有认出她是谁,只当是负责照看杜若的佣人。 “你还好意思问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照看夫人,人呢?!” “噗!”翠莺低笑,“不是就在你眼前吗?” “你还敢笑……” 秦观还要骂,看到她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疑惑地打量一眼套着布衣,看上去就是一位普通妇人的杜若。 对上对方那双精光流转的美眸,他的心重重一跳。 “您是……夫人?!” “此事不怪他们,是我有些事情必须出去处理一番。”杜若迈进门槛,接过翠莺递过来的茶杯浅啜一口,“皇上那边情况如何?” “回夫人。”秦观向她一拱手,“进宫的人刚刚回来,皇上一切都好,崔贵没敢告诉皇上您出事,皇上一直以为您是被坏人抓走,所以心里记念着夫人有些茶饭不思,其他一切都好。” 杜若点点头。 那孩子与她感情很深,知道她出事影响心情在所难免。 孩子太小藏不住事,眼下只能再委屈他几天。 “其他人呢?” “按照规矩,春猎之后各地藩王便要带兵返回封地,各国使臣团也已经在准备动身,只是大家也都在观望着,因此还没有人真的离开。”秦观答道。 这些藩王、使臣们,自然是个个巴不得杜若永远也找不回来,沈芳洲思念成疾死掉才好。 到时候大楚内乱,各邻国也就能混水摸水,乘机瓜分大楚。 “哼!”杜若冷哼,“他们也开心不了几天了!” “对了……”秦观上前一步,“相国府里,已经为夫人布好灵位,您看……此事要不知道通知右相一声?” 她那个便宜假爹? “大可不必。” 反正,那人也不会是真的难过。 不过…… “一会儿我亲自修书一封,你安排人送到东海关大营,交给杜钧!” 这么大的事情,杜钧那边只怕很快也会得到消息,杜若不想他白白难过一场。 那孩子刚入军营,现在正忙着军中事务,不应该为她这边的事情分心。 翠莺取来纸笔,杜若拈过毛笔,沾了沾墨,略一沉吟,很快就写好一封书信。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4章 夫妻重逢(3) “夫人!”秦观站在旁边,看她将信写完,上前一步,轻声提醒:“此事事关重大,最好是使用暗语以免走漏风声,若是夫人信任秦观,属下愿意为您代笔。” 杜若将信递到他手里:“左护法放心,我与小钧的信,除我二人之外无人看得懂。” 秦观扫一眼信上的内容,也是暗暗一惊。 信纸上,没有任何一个大楚文字。 有的像个葫芦,有的像个鸡蛋,有的像是“一”字翻跟头…… 别说是别人,就连他这个一手创造监察司暗语,熟知江湖黑话和各地方言,甚至懂月知等三国文字的他,也是一个都没看明白。 “现在,左护法可放心了?”杜若笑问。 “夫人聪慧过人,秦观……自愧弗如。”秦观小心地将密信折好,唤来亲信手下向对方交待一番,这才将信递过去,“快马加鞭,一定要亲自送到杜钧小将军手里。” 杜若站起身,行到窗侧,注视着远处已经暗下来的夜空。 “千岁……可有消息来?!” “今早鹞鹰传书说,千岁昨晚已经离开楚南,想来明后天应该到了。” “小姐!”翠莺端着饭菜进来,将晚餐在桌上摆好,“知道您这几天食欲不好,奴婢特意让他们给您熬了一些汤水,快来趁热喝点吧。” “夫人先用膳,秦观再去看看,可有什么新消息来。” 秦观拱了拱手,转身退出门外。 杜若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 接过翠莺递过来的筷子,夹一口菜送到嘴边,到底是没多少胃口。 尽管之前就已经收到信,知道沈芳洲平安无事,可是不见到他的人,她这心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放下。 勉强喝下小半碗粥,杜若就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窗边。 此时,窗外已经是幕色降临,廊下的灯都已经点起来,这个时候差不多城门都要关闭。 今晚,只怕那人是回不来的。 “小姐!”翠莺走上前来,“您还是先把人皮面具卸了吧,时间长了只怕脸要不舒服的。” 杜若答应一声,刚要转身,耳朵却捕捉到一些异样的声响。 “保护夫人!” 只听得一声断喝,十来个暗卫已经从藏身处跳出来,护在她的窗外和门口。 杜若一把拉着翠莺退到窗侧,右手里已经捏着几柄飞刀。 这功夫,几道人影相继在院中落下。 为首一人,恰好落在窗外的走廊之下。 那人一身墨袍风尘仆仆,依旧掩不住绝世资容,正是大楚摄政王九千岁沈芳洲。 认出是他,一众暗卫都是恭敬地收起武器行礼。 “见过千岁!” 沈芳洲?! 听到众人的声音,杜若合指收起飞刀,迈步站到窗前,隔着窗子看出去。 廊下站着的沈芳洲似乎是有所感应似的,刚好向她的方向转过脸。 隔着窗子,一男一女四目相对。 杜若樱唇颤了颤,唇角扬起露出笑容,眼圈却热热地疼起来。 对上她的视线,沈芳洲微微一怔。 尽管眼前的杜若,脸上还戴着伪装用的人皮面具,男人依旧认出那熟悉的眼睛和眼神。 一个箭步掠到窗下,他隔窗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微颤。 “若若?” “是我!” 杜若笑应。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5章 你又不是我老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中,隔着人皮面具,沈芳洲依旧感觉到手掌下的温暖。 她还在。 她还活着。 此刻就活生生地在眼前。 这一路上,急匆匆赶回来,他心里积着许多话,想要对她说。 可是此时此记得,真的站在杜若面前,沈芳洲却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他只是伸过手臂,隔着窗子将女孩子拥到怀里,将脸埋到她泛着几分药香的颈间。 男人的手臂收得紧紧的,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将她的骨头都勒得有几分疼。 杜若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伸过手臂,拥住他的腰身。 抱紧。 用上自己所有的力气。 四周众人,沉默着注视二人。 燕归站在旁边,笑了笑,鼻子就酸起来。 站在旁边的鹿儿,从身上摸出牛肉干塞到嘴里,用力地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用力嚼着,眼睛里早已经是泪色蒙蒙。 沈九红着眼圈看看左右,抬起右手向众人做个手势。 众人会意,所有人都是尽可能地放轻动作离开。 注意到翠莺扶着门柱还在抽抽噎噎地抹眼泪,沈九挤眼皱眉子地向她连做几个眼色,翠莺那边早已经哭成泪人,根本没注意到他在干什么。 不想打扰到沈芳洲和杜若,沈九走上前来,拉住翠莺的胳膊,将她拖向回廊。 “你拉我干……” 翠莺吃惊地转过脸,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沈九手一抬,直接捂住她的脸,顺手伸过手臂将女孩子夹在自己腋下,身形一晃飞掠而起,一直将她带到旁边院子才落下身形,松开她。 翠莺恢复自由,转过脸对着他的肩膀就捶了一拳头。 “沈九干什么你,绑票啊?” 女孩子一脸都是泪,那声音与其说是骂,倒不如说是哭喊。 “我……”对着那么一张脸,沈九实在是说不出刻薄的话,“我不就是……怕你打扰千岁和夫人吗?” “那你就把我夹在胳膊夹着就走,我是枕头吗我?!” “你又不是我老婆!”沈九很自然地反驳。 “你……”翠莺此刻也注意到自己失言,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气得红着小脚一跺脚,“你这种人还想娶我当老婆,美得你!” 冷哼一声,她小腰一拧,气冲冲地走远。 沈九站在原地,无语地摇摇头。 “凶得像个母老虎一样,谁敢娶你! 一院之墙。 相拥的男女并没有注意到四周的一切,只是静静地拥着彼此。 手掌从女孩子的腰上抬起来,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手指触到她衣襟下的异物,沈芳洲抬起脸。 “这是……” “娘亲的乌金软甲。”杜若回他一笑,“我可不想再受伤了。” 之前,沈芳洲将这软甲送给她之后,她只是在遇刺后穿着几日就收进空间。 软甲是金属制品,穿在身上实是不舒服,穿脱也麻烦。 这次受伤之后,她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第一时间将软甲取出来穿到身上,这些天一直是日夜不离身,就是害怕万一再有刺客,她也能有所防备。 尽管系统有自我修复功能,她的伤已经没有大碍。 可是那一箭穿心之痛,杜若这辈子也忘不了。 那种痛楚,她此生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6章 是不是抱疼你了 那晚杜若受伤时,只有沈芳洲在,他是最了解她伤势的人。 听杜若提到她的伤,沈芳洲的眉顿时皱紧:“刚刚,我是不是抱疼你了?” 杜若语气轻松:“不是告诉你,我的伤都好了。” 手掌在窗上轻轻一撑,沈芳洲利落地翻进窗来站到她面前,伸过大手捉住她的手掌捧在掌心,一对凤眸再次凝视着她的脸。 “若若,我知道……这伤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最美的女人? 杜若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当他是见到她高兴,故意哄她开心,杜若笑着回他一个白眼。 “几天不见,嘴变这么甜了?对了……你肯定还没吃对不对,我让翠莺……” “若若!”沈芳洲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药谷里有许多药膏,我相信一定有办法的,你别急,而且……就算是真的留下疤,我也不在意。” 疤? 杜若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指她脸上的伤。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严重的割伤,恢复之后肯定会留下疤痕,就算是手术去疤,植皮也不可能恢复与原来完全一样。 只能说是她幸运,才可以恢复如初。 看她没说话,沈芳洲越发认定她是已经留下疤痕。 “如果有任何人敢议论你,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或者……”扫一眼四周,沈芳洲一把抓过桌上剪蜡烛芯用的剪子,“我陪你一起!” 他抬起右手,就要将剪子往脸上划。 “芳洲!”杜若吓了一跳,忙着抓住他的手掌,“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用力从沈芳洲手里夺过剪子,杜若抬起两手,小心地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不信,你自己看!” 灯光映出她的脸,眼前的人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被割伤的左颊看不出半点痕迹。 沈芳洲抬起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细嫩的面颊,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 杜若垂下长睫毛,无奈地撒个小谎。 “没想到吧,我的医术这么厉害!” 看到她戴着人皮面具的时候,沈芳洲原本还以为她是因为脸上留下疤痕,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见她一切如初,他也是暗松口气。 他并不在意她是否留疤,但是沈芳洲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像杜若这样从小美到大的女人来说,那样的疤痕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大手捧着她的小脸,沈芳洲稍松口气。 “没事就好。” “现在放心啦?”杜若将他拉到椅子边坐下,“等我去给你拿吃的。” “若若!”沈芳洲再一次拉住她,站起身将她按到椅子上,蹲下身去两手扶住她的膝盖,他郑重地抬起脸,对上她的眼睛,“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知道那晚你已经尽了全力。” “不!”沈芳洲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如果他没有怀疑她对他的真心,如果他能早一点信任她,如果那晚他没有逃避她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又怎么会受这些罪?!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7章 我做不到 一想到那晚,她满身是血落下悬崖的样子,沈芳洲的胸口就像是被一柄冷冰冰地刀绞着,锥心刺骨地疼。 哪怕是到现在,知道她已经平安无事,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注视着半跪在她面前,一脸自责的沈芳洲,杜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好!”她伸过手掌,扶住他的脸,“那你以后记得好好补偿我!” 沈芳洲抬眸,“你想要什么补偿?” “这个吗?”杜若向他眨眨眼睛,“你自己慢慢想,不过现在你先要陪我吃点东西,这几天只顾着担心你,我晚饭都没饱,肚子好饿。” 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安顿在桌边,她转身走到门口。 “来人,将晚上的鸡汤热一热,另外……再准备两三样简单的饭菜来!” “是!” 小丫头远远应着。 时候不大,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桌来。 沈芳洲起身要去接碗,却被杜若拍在手上。 “你又不知道我想吃什么?”接过空碗,抬手示意侍女退下,她亲自盛好一碗鸡汤放到沈芳洲面前,“快吃吧!” “可是,你刚刚说……” 杜若抬起右臂撑住粉腮,隔桌看着他。 “几天没吃饭了?” “也没……” “说实话!” “我……”沈芳洲捧起饭碗,“我不知道。” “笨蛋!”杜若将饭菜向他推了推,“乖乖把这些全吃掉!” 沈芳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大口地向嘴里扒着饭。 “沈芳洲!”杜若伸手按住他的筷子,嘴角扬着,眼圈却红了,“我让你吃这么快了吗,慢点吃,好好嚼,喝点汤,别噎着!” 沈芳洲捧着碗,认认真真地吃着,将一碗饭吃得见底,他又大口地喝下一整碗汤,见他还要去夹菜,杜若伸手按住他的手掌。 几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一下子吃太多他的胃肯定受不了。 她不过就是说说,当然不会真的让他吃完。 “以后不许再这样折腾自己,就算我死了,也不许!” 沈芳洲低着头没出声。 “沈芳洲。”杜若扬起声音,“你听到没有?” 沈芳洲放下筷子,垂着长睫毛,声音低沉:“我做不到!” 杜若原是心疼他,看他这么认真,她忙着换上轻松的语气:“我又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以后……” “我就是不许!”沈芳洲猛地抬起脸,语气深沉如誓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绝不!” 体会着他此刻的心情,杜若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生老病死,谁又能拦得住,更何况是生命都要靠小时计算的她? 这些天来,救治病人太少,再加上她在空间内耽搁太多时间,她现在所剩的生命时间都已经不足十天。 级别越高,升级就越困难,只是靠着零星救治病人,根本不够补充她的生命时长。 只是这些她又怎么向他开口? 对面,沈芳洲的表情重新恢复平静。 从椅子上站起身,他亲自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我带你去见燕归!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8章 简简单单一个字 这些天来,燕归与他朝夕相处。 尽管对方一直没有提过杜若,沈芳洲却很清楚,燕归对她的担心比起他也不会逊色。 现在,对方肯定也想看看妹妹,也有很多话想要对妹妹说。 两人一起行出院门,守在门口的护卫忙着地向二人行礼。 沈芳洲淡淡扬扬下巴:“燕帮主人在何处?” “回千岁!”一位侍卫恭敬回答,“左护法将他带到东厢客房去了。 沈芳洲点点头,牵着杜若的手,一路将她送到东院门内。 秦观也知道,这会儿自家千岁顾不上别的。 吩咐佣人为燕归和鹿儿准备好房间之后,他又吩咐人送来酒水饭菜为二人接风洗尘。 这会儿,他正亲自坐在桌侧,帮着二人添饭倒酒地照顾着。 听到门外的声音,秦观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 燕归原本捧着酒杯,转脸看到杜若,也是第一时间放下杯子迎过来。 “翎儿!” “翎儿姐姐!”鹿儿也放下手里抓着的烤兔腿,笑着迎出来。 杜若站在阶下,抬起脸正对上燕归的视线。 眼前的男人,双目充血明显,下巴比起之前就明显地尖了。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些天燕归肯定也是没吃好没睡好,还在照顾一个疯子一样沈芳洲,也真是难为他了。 尽管二人并不是真正的兄妹,但是四目相对那一瞬,杜若的胸口里也是瞬间被一股温暖的情绪填满。 经过此事,即使这男人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在她心目中也已经是亲若兄长。 唇角弯起,她发自内心地唤道:“哥!” 简简单单一个字,差点把燕归的眼泪叫下来。 两番生死离别,这一个称呼对于燕归来说,实在是意义非凡。 “哎!”男人大步迈下台阶,张开胳膊想要抱抱她,又担心妹妹不习惯这样的亲近,胳膊有些僵硬地停了停,手掌伸过来只是扶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就好,哥哥……什么事都没有!” 杜若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主动伸过胳膊,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感觉着妹妹的亲近,燕归将手臂环到她背上,缓缓将妹妹拥紧。 “翎儿乖,翎儿不哭……哥哥……哥哥也不哭,这是高兴的事儿啊,哥哥……”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芳洲站在不远处,看着兄妹二人的背景,缓缓地抬了抬右手。 秦观会意,主动拉住鹿儿的胳膊,将他带到别的地方吃饭喝酒。 “来!”燕归控制住情绪,笑着将杜若引到门内,安顿在桌边,见过大场面泰山压顶也不变色的一帮之主,都是激动得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渴不渴,喝水吗……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饿不饿……这个菜好吃,哥哥帮你夹一口尝尝?” “好。”杜若笑应,燕归取过桌上没用的筷子,夹过一块菜送到她嘴边,杜若笑着接着,轻轻嚼了嚼,“好吃。” 沈芳洲站在院子里,并没有走进来打扰兄妹二人独处,而是后退几步,靠在对面廊下的柱子上。 远远地注视着门内的杜若,男人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失而复得的人。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519章 现在你们两个要联合起来欺负我 见燕归还要给自己夹菜,杜若忙着拦住他,将桌上的饭菜向他推了推。 “哥,这次多谢你照顾芳洲。” 燕归侧眸,隔门看一眼站在院子对面的沈芳洲,轻轻咳嗽一声:“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男人嘴是傲骄,可是那语气已经分明不像以前一样对沈芳洲那么排斥。 杜若可以想象,这一次二人一起行动,已经渐渐地化解二人心头多年凝起来的坚冰。 “那……我让他也一起进来吃饭?” “才这么一会儿就心疼了?”斜一眼自家妹妹,燕归到底还是站起来走到门口,隔院注视着沈芳洲,“进来一起坐吧!” 沈芳洲站着没动:“你们聊。” 燕归白眼。“怎么,还要我过去请你啊?” 杜若低笑,沈芳洲从栏杆上直起身,大步穿过院子走进房间,在杜若身侧的椅子上入坐。 “来!”杜若站起身,提过桌上的酒壶,为三人倒上酒,自己捧起其中一杯,“祝贺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两个男人同时抬起右手,将杯子伸向她的,杜若不露痕迹地将杯子向后稍稍一退,沈芳洲和燕归的杯子在空中轻轻撞在一处。 “干杯!” 伸过自己的杯子同时碰在二人的杯身上,杜若将杯子送到唇边,以袖相掩,一饮而尽。 沈芳洲与燕归隔桌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只是各自将杯子收回去,同样将酒一饮而尽。 杜若笑着放下杯子,再次提起酒壶。 两个男人同时转过脸,异口同声地提醒:“你不许再喝!” “怎么?”杜若做个鬼脸,“现在你们两个要联合起来欺负我?” “你旧伤刚愈……” “眼下你不适合多喝……” 两个人同时解释,话虽不同意思却也差不多。 “好,我不喝!”杜若笑了笑,先将燕归的杯子填满,又帮沈芳洲倒上酒,“你们喝!” 注视着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燕归胸口瞬间涌起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一别十三年,两个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相隔千里之遥。 如今以这种方式重聚,或者就是天意。 尤记得,十三年前,沈芳洲离开那天,二人还约好,等他回家与父王母妃说好帮他寻找妹妹之后,二人再一起去王府。 “我爹收藏的好酒,到时候我们一起喝!” …… 往事千回,燕归两手捧着杯子伸到半空。 “干杯!” “干!” 沈芳洲也同样两手捧着杯子,与他的杯子撞在一处。 烈酒入喉,初时苦涩,随后便化为一团暖意在胸腹中化开,唇齿回甘。 命运或者也是如此,苦难坎坷以岁月发酵,终将酿成美酒。 一杯酒开了头,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杜若坐在旁边,向二人问起修罗门的调查情况,两人便简单将事情向她说明。 “这件事情,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哥哥与我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个徐朝鸣是知道的呢?” “会不会……”燕归皱眉看向沈芳洲,“是你的人里面有奸细?” 第520章 那不是污迹而是胡茬 “不可能……”沈芳洲立刻否定这个猜测,“监察院上下,每一个人的底细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身份不清楚的人是不可能混进来的。不过说起此事,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谁?”杜若问。 沈芳洲放下杯子,缓缓吐出三个字:“长公主!” “这不可能!”燕归立刻否定他的怀疑,“这次我能与杜若相定,多亏得叶先生和长公主帮忙,长公主不可能是这种人。” “长公主应该不会出卖我们。” “应该不会?”沈芳洲语气嘲弄,“为大楚江山,楚氏兄弟都可骨肉相残,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之事?” 燕归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沈芳洲是被背叛和出卖过的人,对他人多持怀疑态度,这也可以理解。 “那……”杜若接过话头,“会不会是叶闻笛?” 如果说谁更值得怀疑,那杜若反倒是更倾向于叶闻笛。 毕竟,他是叶家人,与叶氏一族有着血缘之亲的关系。 既然连长公主都要作为怀疑对象,那叶闻笛自然也不能不防。 提到叶闻笛,燕归不由地想起之前他悄悄看到的事情。 “说起来,叶先生与太后的关系似乎有些亲蜜。不过……”燕归轻轻摇头,“这件事情牵扯重大,我也一直在提防他,并没有将真相告诉他,之前他向我问起,我只说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是我想找的人。事发之时,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才对。 “哼!”沈芳洲冷哼,“只要找到徐朝鸣,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燕归轻轻点头。 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猜想的阶段。 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当然也不能轻易去确定什么。 手肘撑在桌子上,杜若抬袖掩口,轻轻打一个哈欠。 这几年沈芳洲不在京城,她日夜牵挂,自然也是没睡好。 燕归心疼妹妹,忙着开口:“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 告辞燕归之后,夫妻二人重新回到后院秦观为杜若安排的院子,翠莺早已经吩咐侍女为沈芳洲准备好干净衣物和沐浴用的热水,倚在门框上见二人回来,她很知趣地行礼告退。 “热水已经备好,千岁和夫人早些休息,一应杂物明晨奴婢再来收拾。” 杜若也知道沈芳洲的习惯,不喜欢在她面前赤裸,在小厅里停下脚步,她笑着向沈芳洲转过脸:“去好好洗……” 话未说完,腰上一紧,人已经被他拥过去,再次拥到怀里。 “若若!”沈芳洲一手拥着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面颊,“这是真的,我不是做梦对吗?” 烛光下,他墨眸深沉,里面血丝明显。 比起前几日,男人明显地削瘦下去,眼圈 “笨蛋!”手掌抬起来,轻轻扶过他的颊,杜若只觉得心头发酸,“当然不是梦,我活着,好好的!” 抬起手掌,按住她的手背,沈芳洲含笑点头。 掌心,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刺着掌心,杜若疑惑地抬起手掌,观察着他的侧颊。 男人的颊侧,淡淡的青色痕迹。 那是…… 她伸过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 那不是污迹,而是胡茬! 第521章 沈芳洲你混蛋 男人净身之后,体内不会再分泌雄性激素,应该不会再长胡子才对。 这怎么可能?! 杜若疑惑地皱眉。 她还在疑惑,沈芳洲却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掌:“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杜若回过神来,“什么事? “其实……”沈芳洲压低声音,“我……我没有净身。” 没有…… 净身?! 杜若盯着他的脸,眨眨眼睛。 “你是说……” “我和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所有男人该有的东西……我都有!” 杜若皱着眉,凝视着对方的脸,确定他不是开玩笑。 “所以……你不是太监?!” 难怪! 怪不得他有喉结,怪不得他会长胡子,怪不得他的声音和正常男人一样…… 那他…… 杜若呆怔几秒,一把甩开他的胳膊。 “沈芳洲,你……你混蛋!” “若若,我……”沈芳洲上前一步,想要去牵她的手掌,“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瞒着你,我……” “你别理我,不许碰我!”杜若后退一步,躲开沈芳洲伸过来想要拉住她的胳膊,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有其他原因,“你……你太过分了你!” 亏得她还一直担心撩到他,怕他难受不舒服。 结果好吗,这混蛋竟然一直蒙着她,还…… 想到这些天来,二人在一起时的情景,她又是羞又是气。 转过身,杜若快步走进内室。 沈芳洲追过来,她转身将玉石帘子重重甩在他身上。 “你不许说话,我不想理你!” “若若,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杜若迈上台阶,一把扯下床侧的帐蔓,“你不许进来,让我安静一一会儿。” “若若?!” 沈芳洲伸手挑起帐帘,杜若抬手将一个枕头扔过来。 “你敢进?!” “好,我不进去!” 沈芳洲接过枕头,停在帐蔓外。 “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都不是我应该瞒着你的原因,我可以不相信天下人,也不应该不相信你。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不奢望你就这样轻易原谅我,你说出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不生气就行!” 杜若坐在床上,深吸口气,情绪也稍稍冷静几分。 她当然也明白,此事关系重大。 一旦这个机密暴露,影响的不仅仅是沈芳洲。 当年帮他的人,很可能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恨沈芳洲恨到要害,只要他被他们找到一点破绽,他们就会像苍蝇一样叮过来。 现在,楚氏一族之所以还能容忍沈芳洲,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强势,让他们害怕。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沈芳洲是一个太监。 太监是什么? 永远不可能有子嗣。 宦官弄权,也不过就是弄权而已。 他沈芳洲再野再狂再厉害,也不过只能是只众人不齿的“阉狗”,他想要服众,就必须捧出一个楚氏的傀儡,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这大楚的天下终将还是在楚姓人手中。 毕竟,是人都会死的! 第522章 继续给她忍着去 如果沈芳洲变成一个普通的男人,楚氏一族还会放心让他来执掌这个天下吗? 答应不用怀疑是否定的。 这件事足以成为众藩王联合起来,对付他的最好理由。 …… 这些道理杜若都懂都明白,可是她还是生气。 不光是气他的隐瞒,也是气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 这个混蛋,他竟然…… 能忍得住! “若若?”许久未见她出事,沈芳洲有些担心地开口,“你还好吗?” “不好!”杜若转过身,气鼓鼓地躺到枕上,拉过薄被盖住自己,“从现在起,你不许上我的床!” “若若?” “我要睡觉,别打扰我。” 他不是能忍吗? 继续给她忍着去! 沈芳洲在帐外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桌侧,将手中的枕头放到椅子上,帮她熄灭蜡架上的蜡烛。 将桌上的小蜡台取过来,放到纱帐外一侧的小几上,男人转身退出门外。 杜若蒙着被子躲在枕头上,听着他脚步声渐远,心下又有几分气。 混蛋! 让你走你就走啊,就不知道女人是要哄的吗? 以前那么厚脸皮,现在倒听话了?! 哼! 杜若气得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到底还是抵抗不住疲惫,终于沉沉睡去。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睡着之后没多久,沈芳洲又重新回到房间,用手指挑起纱帐,他没有迈上台阶,只是伸过手臂帮她轻轻地掖了掖被角,将帐帘弄好,矮身坐到柜子一侧。 清晨时分。 安睡的杜若在枕上翻了几个身,猛地从恶梦中惊醒。 “芳洲!” “若若?!”沈芳洲撑臂起身,一个箭步冲进纱帐,“怎么了?” “没事,就是……”杜若按按有些闷疼的小腹,突然抬起脸,“你怎么在这儿?!” 沈芳洲没有回答她,伸过手掌帮她理理睡乱的头发:“是不是做恶梦了?” 杜若抬手甩开他的手掌:“我问你话呢!”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一直在外面睡。” 外面? 杜若的目光扫过他身上压皱的衣袍,从他扯开的床帐缝隙向外看了看。 昨晚他丢过去的枕头,歪在床柜一角。 “谁让你在这儿睡的?” 帮她把薄被扯过来,拢到肩上,沈芳洲语气平淡:“你只说不许让我上你的床,可没说不许在你的房间睡!” “你……”杜若翻个白眼,“厚颜无耻!” “天亮还早,再睡会儿吧。”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杜若重新躺回被窝,缩起身,感觉到身体异样,她想到一件事,挑开被子人床上跳下来,“完蛋!” “外面冷!”沈芳洲起身想要将她按回被窝,注意到女孩子裤子上的血迹,他心脏瞬间抽紧,“怎么回事,是不是伤还没好?” “胡说什么!”杜若气恼地白他一眼,“我月事来了!” 这些天出了太多事,一直忙碌,她早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我去叫人过来!” “站住!”杜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想让整个暗司都知道?” 第523章 如何保住她这条小命 沈芳洲怔了怔,转身扯过被子严严实实裹到她身上:“你的衣服在哪儿?” 杜若在被子卷里抿抿唇:“衣服在柜子里,白绫在右边柜角,翠莺应该是放在箱子里的。” 沈芳洲大步走过去,拉开柜子,翻找出她需要的东西。 毕竟是男人,头回做这种事情,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女人的小东西如何使用。 好在杜若已经不是第一次,现在已经有经验,在旁边指挥着他帮她准备好。 沈芳洲取来热水,放到净手的小间。 杜若处理干净自己换上衣服回来,就见沈芳洲正将床单展开铺好。 看着他铺得平平整整的床铺,杜若也是有些吃惊:“看不出来啊,千岁大人还会干这些活计!” 沈芳洲将被子在床上展开整理好,语气自嘲:“毕竟,我是在宫里当成杂役的人。” 不要说是铺被子,马桶也是刷过的! 杜若听到耳中,不由地心头一酸。 头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府小世子,刚入宫的那几年真是难为他了。 “好了。”沈芳洲挑起一侧被角,将她安顿好,“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让下人帮你准备一些红糖姜粥。” 杜若在枕上翻个身:“被子里好凉!” 转过身,在她身侧坐下,沈芳洲垂眸凝视着她的侧脸:“我帮你暖暖?” 杜若向床里挪了挪,“先声明啊,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 脱下外袍,沈芳洲挑起被子躺到她身侧,将手臂从她颈下伸过去给她当枕头,另一只环住她的腰握住她微凉的小手。 “若若?” “恩。” “我想过了,等我平定朝中内乱,南睿再年长同岁,我便辞去这摄政王之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西北,好好过日子,像我爹我娘一样做对平常夫妻,好不好?” 经此变故,沈芳洲的心态比起之前也已经有很大的转变。 之前,他行事任性,从不计较后果。 但是现在,心里拥有牵挂的人,也便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下半生。 这一路从楚西回来,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些人这些事,他想要给她一个她想要的将来。 杜若伸过手掌,覆在他的手背。 “好。” 沈芳洲将她拥紧,脸埋到她的发间,没有再说。 杜若向他怀里缩了缩,却再没有睡意。 答应沈芳洲容易,眼下她最着急的事情,却是如何保住她这条小命! 眼下的情况,只靠着简单的治人续命肯定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像系统说的一样,改变剧情赢得大额的奖励。 只是,她又该如何改变剧情?! 春猎结束,按照漫画中的剧情发展,淮南王方向会有所异动。 她穿越过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变化。 淮南王之子楚南枫早已经死在春猎现场,淮南郡主楚南骄肯定会与淮南王争夺淮南属地的控制,淮南王府内乱还没平定,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 接下来的事态又将会如此发展,哪怕是杜若也已经无法预测。 门,突然被人敲响。 “千岁!”沈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属下有急事禀报!” …… …… 五更,明天见。 第524章 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厉害之处 按住想要起身的杜若,沈芳洲利落起身,将她掖好被角,快步行到外间拉开厅门。 “说。” “晋城监察城鹞鹰传书。”沈九递过手中捏着的密信,“我们在梅园的耳目,抓住一个逃过一劫的修罗门门众,据他交待,再过五日就是徐朝鸣生母的寿辰,他每年都会到王府旧址祭拜。” 沈芳洲已经下过死令,监察司上下几乎是全力以赴在寻找徐朝鸣。 这个人却像是石入大海,沈芳洲将整个修罗门几乎灭门,徐朝鸣却始终没有露面。 现在,终于又发现一个线索,沈九的语气中也有几分兴奋。 “属下即记得启程,亲自赶往西宁王府废墟设下埋伏,只要他敢露面到时候就是插翅难飞。” “不!”沈芳洲合指将密信揉碎,“本王……亲自前往!” “可是……”沈九有些犹豫,“您才刚刚回来,而且夫人……” “现在,夫人是啊安全的时候。”沈芳洲打断沈九,“你去安排,只带七八人足矣,天亮后,本王先去一趟右相府,然后咱们就出发。” 眼下,所有人都以为杜若已死,只要杜若依旧隐瞒身份留在监察司暗司,她就是安全的。 沈九没有接触过徐朝鸣,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厉害之处。 沈芳洲却很清楚,徐朝鸣这个人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沈九一个人去沈芳洲实在有点不放心。 如果这次再让那混蛋逃掉,以后再想找他便是难若登天,而且他必须手刃那个混蛋。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沈九转身离开,沈芳洲重新回到室内将门关好,来到内室杜若床边。 “若若……” “我懂。”杜若伸过手掌握住他的,“记住安全第一,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平安回来。” 沈芳洲的性情,杜若自然是心知肚明。 如果这一次,不让他手刃仇敌,他永远也不会甘心。 原著之中,修罗门主联系叶氏一族联手对付沈芳洲,也为大楚带来不小的风险。 徐朝鸣是徐闯后人,当年沈芳洲除掉徐氏一族,可是朝里朝外还有不少大臣曾经与徐闯之间大有渊源。 如果让他们知道徐朝鸣还活着,只怕对沈芳洲更加不利。 此次沈芳洲若是顺利除掉徐朝鸣,相当于砍掉叶家的一只手臂,对以后大楚江山稳固也是功不可没。 心下万般不舍,杜若却并没有拖自家男人的后腿。 比起家园天下,儿女情长都是小事。 更何况,如果徐朝鸣还活着,对方也是绝对不放过她和沈芳洲的。 “你先委屈几日,留在暗司,外人不知道你已经生还,留在这里你就最安全。”沈芳洲轻抚她的长发,“一定要听话。” 杜若回他一笑,“从今日起,我再不会将软甲离身。” 沈芳洲侧身,重新躺到她身侧,杜若很自然地依过来,将脸枕上男人的胸口。 谁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彼此,一直到晨光映亮窗子。 第525章 我与你同往 沈芳洲先一步起身,吩咐翠莺等人进来照顾杜若穿衣起床,他则大步来到客房的院子。 院子里,鹿儿在院子里练刀,几个监察司手下站在廊下不住为少年人叫好。 练完一套刀,鹿儿收住身形,注意到人群后的沈芳洲,少年人撇撇嘴。 鹿儿是个刀痴,除了吃之年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练自己这把大刀,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招一日能够超过燕归,打遍天下无敌手。 对这个一招就击败自己的沈芳洲,鹿儿现在是又爱又恨。 有心请教,又有点拉不 沈芳洲淡淡扫一眼叫看热闹叫好的众人:“你们都很闲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行礼之后,忙着作鸟兽散。 沈芳洲迈下台阶,行到鹿儿身侧,停下脚步。 “倒数第三式,右臂不要抬得太高,否则敌人抓住空子,随时能要你的小命。” “谁要你教!” 鹿儿翻个白眼,一脸不领情的样子,等沈芳洲迈下台阶,他立刻抬起手,按照他的指点重新试了试刚刚的第三式。 台阶上,沈芳洲转过脸。 鹿儿慌忙地将刀收回来,假装看天。 “再低点!” 提醒他一句,沈芳洲挑袍迈进门槛。 鹿儿立刻就按照他的指点练起来,院子里顿时满是呼呼的刀啸声。 门内。 燕归正坐在桌前写信,听到沈芳洲进门他忙着站起身。 身为江南三省大帮青帮的帮主,手下掌管着江南各水道的漕运,他当然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心。 这次出来京城已经时间太长,写这封信就是想要向手下交待一下自己的近况。 马上就要入夏,江南今年雨水又多,码头上也有很多事情需要特别注意交待。 沈芳洲在桌前停下脚步,“监察司查到一些徐朝鸣的线索,我要再回一趟晋城。” “我与你同往。” “此事越低调越好,这一次你就留在京城照顾若若。有你在她身边,我也放心。” “可是你一个人……” “别忘了。”沈芳洲微微扬眉,“我现在可是九千岁。” 权倾天下的九千岁,挥手间翻云覆雨,要人自然是有的是。 沈芳洲上前一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还要帮我演出戏。” 燕归点头:“好!” 沈芳洲侧眸,对上他的视线:“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事?” “哼!”燕归轻哼,“你要是敢害我,翎儿只怕第一个不答应。” 当然,不是真的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信任。 这些年结起来的那个结,早已经因为杜若拆开,他也很自然地找回对沈芳洲的信任。 体会着对方这份心情,沈芳洲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大步走出房门。 “喂!”燕归追出来,“你还没说演什么戏呢?” 沈芳洲在台阶下停下脚步:“你不去陪我和若若吃饭?” 燕归扫一眼桌上的信,大步追下台阶。 信吗,回来再写也不迟。 两个男人一起来到后院的时候,早餐早已经准备好,杜若笑着请二人入座,三人一边吃一边聊。 “千岁!”饭快吃完的时候,沈九也走进来,“一切准备妥当。” 第526章 当然是我之前欠你的……洞房花烛夜 沈芳洲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桌边站起身。 杜若知道他要走,也跟着站起来。 “我送你们。” “不用。”沈芳洲转过身,扶住她的脸,“最多不超过十日,我一定回来。” 杜若轻轻点头,伸过手指帮他把衣服上小小的皱折拉开:“不用担心我,记得好好吃饭,不许把我相公饿坏了。” 指尖指过她的脸,沈芳洲心下也有万分不舍。 眼角余光注意到等在一旁的燕归,他轻咳一声。 “我要和若若说句话。” 燕归不解地扬眉。 说句话就说句话,难道他还不能听了…… 对上沈芳洲的目光,燕归突然反应过来。 白他一眼,迈步走出门外,大步行下台阶。 沈芳洲低声开口,“夫人可原谅我了?” 杜若抿抿樱唇,故意回他一个白眼,“哪有那么快,我估计,等个三五个月,我大概能消气吧!” 臭丫头! 难不成,他还要再等三五个月,才能上她的床? 沈芳洲一把将拉过来,按在胸口,人就低了头吻过来。 这个吻,男人极是深情。 这些天的思念与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吻之间。 许久,他才念念不舍地放过她,鼻尖轻蹭着她的发,在她耳侧轻声开口:“等我回来,我会好好补偿。” 杜若轻喘口气,疑惑抬眸:“补偿什么?” “当然是我之前欠你的……洞房花烛夜。” 杜若:…… 杜若红着脸将他推开:“滚!” 目光深沉地凝视她片刻,沈芳洲转身迈出大门,脸上故意弄出来的调侃之色已经化成一片深沉。 “出发!” 杜若提着裙子追出来的时候,两个男人都已经不见踪影。 “小姐!”翠莺捧着热好的油酥糕走过来,“这是千岁从晋城带回来的,特意让我帮您热了几块,您尝尝看,闻着就好香。” 杜若的目光扫过盘子里冒着热气的油酥糕,突然回过神来。 沈芳洲他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故意逗她……以冲淡再次离别时的不舍。 没有去吃糕点,她提着裙摆,踩着软鞋追到前院。 秦观刚刚送完沈芳洲回来,见到她忙着冲过来拦住杜若。 “千岁让我转告夫人,不必送,他很快就回来。” 杜若停下脚步,轻吸口气。 片刻,笑着转过身。 恩。 那她就乖乖地等他回来。 …… …… 右相府。 遍目黑与白。 杜祖恩坐在虚设的杜若灵位前,也在抹眼泪,是真的在思念女儿,还是因为失去沈芳洲这个大靠山难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院子里,宾客不绝,百官和各路藩王都过来祭拜。 “大人!”管家小跑着进来,“千岁回来了!” 杜祖恩忙着站直身,迎向大门。 前来祭拜的众人也忙着迎出来,还未到门口,沈芳洲已经走进来,没有理会杜祖恩,沈芳洲径直冲到灵堂,一把抓住桌上杜若的灵牌,转身重重摔在地上。 “千岁……”杜祖恩吓得一怔,“您……您这是干什么啊?” “本王再说一次,我家夫人还没死!”沈芳洲两三下踢翻香案和贡品,“再有任何人敢摆她的灵位,本王就亲手杀了他!” 第527章 永远也回不来了…… “千岁!”楚南裕走上前来,抱拳向沈芳洲一拱手,“千岁冷静一点。” “冷静?!”沈芳洲一把将杜祖恩搡开,迈步来到楚南裕面前,“若若下落不明,你们就认为她死了,你让本王如何冷静?” “千岁,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夫人她……只怕……” “你也盼着她死?” “当然不是!”楚南裕紧紧皱着眉,“南裕也希望夫人平安回事,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千岁节哀顺变。” “你敢再提那个死字试试?!”沈芳洲一把抓住楚南裕衣领,“本王会把她找回来,一定会!” “千岁!” “千岁息怒!” …… 生怕沈芳洲一怒之下冲动行事,众人忙着冲过来将二人拉开。 永宁王向儿子楚南裕做个眼色,“千岁……是南裕不懂事,您不要和他计较。” “他不懂事……”沈芳洲环视四周众位楚家皇族,“春猎之后,诸位理应回各自封地,现在你们还留在京城,怎么……想看本王的笑话?” “不敢!” “千岁误会。” “是啊,千岁您可千万别误会。” …… 沈芳洲冷哼,“来人!” “在!”沈九等人齐应。 “传本王的全集,所有藩王使臣今晚天黑之前必须滚出京城,否则……以叛国罪论!” “是!” 众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敢出声。 大家留在京城,当然都是各怀着鬼胎。 原本以为这一次,沈芳洲备份打击肯定会一时顾不上这些,哪想到这么快,这位阎王爷就又回来了。 按照规则,春猎之后众人就要离开,不可在京中停留。 沈芳洲如果真的要治他们的罪,大家也真得没有办法。 眼看着沈芳洲指袖离开,众人也只能匆匆回到各自的王府绎站收拾行李。 叶紫辰跟在众人身后行出右相府,坐到回府的马车上,挑起车帘。 “千岁去了何处?” “回大人。”亲信手下转过脸,“千岁进宫了。” “快……”叶紫辰扬扬下巴,“马上进宫。” …… …… 皇宫,永德宫内。 小皇帝坐在书桌前,没精打采地练着字。 刚写几笔又停下来:“太傅,皇婶婶什么能够能找到啊?” “这……” 太傅皱着眉,救助地看向常侍崔贵,后者也是一脸无奈,正要哄哄楚南睿,门外已经响起太监的声音。 “太后驾到!” 楚南睿跳下椅子,迎到门口,果然看到叶紫淑正微笑着走进来。 “母后!”小家伙一脸惊喜地迎过来,行了礼,“儿臣见过母后。” “乖。”叶紫淑笑着扶起他,“母后听说你这几日没好好吃饭,特意带了些好吃的给你送过来,牵着小家人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点头送到他嘴边,“来,尝尝看!” 小家伙摇摇头,“朕吃不下!” “怎么了?” “朕想皇婶婶,母后……”小家伙抬起脸,“您说皇婶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皇上。”叶紫淑垂着脸,对上小家伙的视线,唇角带笑,眼神里却满是冰冷,“大家没有告诉你吗,皇婶婶已经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第528章 谁说若若死了 知道小家伙与杜若情若母子,这些天因为杜若,小家伙也是担心的吃不香睡不着。 她这次过来,就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楚南睿,好在小家伙的心上再捅一刀。 “太后!”常侍崔贵上前一步,跪到叶紫淑面前,“万万不可啊!” “太后。”太傅也走过来,弯身跪下去,“皇上尚幼,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臣肯请太后不要再说了!” “放肆!”叶紫淑重重地拍了桌子,“难道你们要骗皇上一辈子吗,本宫就是要告诉皇上,杜若死……” 嘭! 一只椅子直接从门外砸进来,重重落在叶紫淑面前不远处的青石地砖上。 珠帘挑起,沈芳洲沉着脸走进来。 “谁说若若死了?” “皇叔!”看到他,楚南睿眼中一亮,转身跑过来,抓住沈芳洲的胳膊,“皇叔找到皇婶婶了吗?” 沈芳洲垂眸,目光扫过小家伙满是希翼的眼睛,手指合拢反握住他的小手。 叶紫淑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白着脸站起身:“沈芳洲,你……你怎么能对本宫如此?!” 抬眸,目光杀气腾腾地对上叶紫淑的视线,沈芳洲冷冷开口:“本王再说一次,若若没死!谁敢再说一次,本王就亲手杀了他!” “你……”叶紫淑气得胸口起伏,“你有种把本宫也……” “太后!”叶紫辰急急地跑进厅来,冲到叶紫淑面前,“下官有急事要见太后!” 强压下怒意,叶紫淑冷哼一声,拂袖冲出殿门。 “传本王全集!”沈芳洲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出来,“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永德宫,违令者,杀无赦!包括太后在内!” 叶紫淑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只气得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叶紫辰忙着拉住她的胳膊,将她连拉带劝地带出永德宫,“您又何必为这些小事与他计较?” “不是,你没看他的样子,他哪里有半点把本宫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叶紫辰将她扶上马车,跟在她身后坐进车内:“他认为杜若为死,那就让他去找好了,千岁不在京城,不是刚好于你我有利。” 叶紫淑冷哼:“死得是杜若又不是他。” “太后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认为,这样天天不吃不喝地折腾,他能坚持多久?”叶紫辰冷笑,“现在,咱们就以逸待劳,等他把自己折腾死了,咱们再来收拾这残局,到时候,小皇帝还不是令太后处置。” “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 叶紫辰莫测一笑:“很快!” 看他话里有话,叶紫淑压低声音:“兄长可是有所安排?” “不错。”叶紫辰冷笑,“现在,沈芳洲一心只有杜若,无心国事,那咱们就来个火上烧油,让他应接不暇!” 凑到叶紫淑耳边,他低声耳语几句,叶紫淑听到耳中,也是露出笑容。 “也好,这次就先干掉他的老家!” …… …… 永德宫。 “皇叔!”楚南睿咬咬嘴唇,站到沈芳洲面前,“皇婶婶……真的还活着吗?” …… …… 五章完,明儿见 第529章 十个条件朕都答应 沈芳洲伸过两手,扶住小家伙细瘦的肩膀。 “皇上,你相信皇叔吗?” 楚南睿用力点头:“信!” “那好。”沈芳洲郑重开口,“皇叔向你保证,一个月之内,皇叔会把皇婶婶平安地带回来。” 小家伙激动地扬起小眉毛:“真的?” “真的。” “你不骗朕?” “不骗!” “一个月?” “或者更快,不过……”沈芳洲略略一顿,“皇叔有个条件。” 小家伙生怕他反悔似的,忙不迭地开口:“十个条件朕都答应。” “好。”沈芳洲轻轻点头,“本王要皇上像以前一样,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否则……皇婶婶若是回来,肯定会生皇叔的气,好不好?” 楚南睿垂下小脸:“可是,朕真的吃不下。” “皇上!”常侍崔贵走上前来,手里捧着沈九交给他的油酥糕,这是杜若特别吩咐,让他进来给小家伙吃的,“这可是晋城有名的小吃,又香又甜,您尝尝?” 小家伙看看盘子上的糕点,没太大兴趣的摇摇头。 沈芳洲伸过右手,从盘子上捏过一块点心送到小家伙面前。 楚南睿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糕点,闻着香味,吞了一口口水,看看沈芳洲,他探出小脑袋,咬下一口油酥糕,嚼了嚼。 “好吃。” 他只是想要递给他,谁要喂给他的?! 沈芳洲皱着眉将点心塞到小家伙手里:“自己拿着吃!” 楚南睿两手将糕点接过来,送到自己嘴边又停下动作,抬起小手将点心头到沈芳洲面前。 “朕听说,皇叔担心皇婶婶整天都不吃不睡的,一定也饿了,皇叔也一起吃一点吧?” 沈芳洲垂眸,扫一眼小家伙捧在到面前的点心。 点心上,还留着两个清楚的小牙印……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早把小家伙一把推开。 可是…… 杜若特别吩咐过,要他好好哄哄这孩子的。 算了,看在杜若的面子上。 沈芳洲压下心头厌恶,低下头在糕点上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当然,特意让过小家伙留下的牙印。 楚南睿抬着小脸,看着他慢慢嚼着点心,心下也是一阵温暖。 这是第一次皇叔喂他吃东西,也是第一次他和皇叔一起吃一块点心。 那种感觉就好像……又回到父皇还活着的时候,皇叔好像记忆中的父皇。 悄悄向前迈了一小步,楚南睿轻轻将身子靠到沈芳洲腿上。 偷偷瞄一眼沈芳洲,确定对方没有生气,他小心翼翼地将头依偎到沈芳洲胸口。 “朕答应皇叔,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皇叔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不然……皇婶婶回来一定会心疼你的。” 抬脸回沈芳洲一笑,他大大地咬下一口油酥糕。 沈芳洲的目光扫过他沾着油和点心渣的小嘴,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新换的干净衣服,好多细碎的点心渣子,一向爱干净的男人,不由地再次皱眉。 楚南睿毕竟人小,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样,崔贵注意到沈芳洲的表情,忙着弯着腰走上前来,两手递过干净的棉巾,想要将他清理一下身上的点心渣。 “千岁,棉巾!” 沈芳洲斜一眼崔贵捧着的棉巾,微微一怔。 怎么? 难道还要他给小东西擦嘴?! 第530章 温和得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沈芳洲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手指瞬间收紧,扶住楚南睿想要将他推开。 “皇叔!”不等他用力,楚南睿刚好抬起脸,“这点心皇婶婶肯定也没吃过,要是朕给她留几块,等她回来还能吃吗?” 听他提到杜若,沈芳洲的耳边再次响起杜若的提醒。 “那孩子一个人在宫里,这些天肯定也不好过,你一定要好好哄他,不许对他发脾气,不许对他甩脸色……” 抓住小家伙胳膊的手指放松,沈芳洲一把扯过崔贵手上的帕子,应付地楚南睿小嘴上嘴乱擦拭两把,从椅子上站起身,将帕子丢到崔贵手上。 “皇叔要去找皇婶婶,你自己慢慢吃。记得答应皇叔的话!” 小家伙捧着点头,呆呆在站在桌边,凝视着沈芳洲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大大的眼睛里还有点不敢相信。 “崔公公,刚刚皇叔是帮朕擦脸了吗?” 父皇去世之后,他也失去叶紫淑装出来的宠爱,搬进这偌大的永德宫。 一个几岁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父母的关爱。 这个与他几乎朝夕相处的沈芳洲,自然也成为楚南睿最在意的对象。 对方的一点小小示好,对于楚南睿来说都是天大的惊喜。 “是!”崔贵走上前来,半蹲下身,仔细帮他把手脸擦干净,“千岁最疼皇上,皇上一定要听千岁的话,好不好?” “恩!”小家伙重重点头,“朕……朕现在……不是,朕吃完点心就会背书。” 小家伙大口地咬着糕点,崔贵与站在旁边的太傅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沈芳洲对楚南睿一向严厉,基本上从来不把他当孩子看,更不曾对他有过半点温情的表现。 所有人都清楚,楚南睿不过就是沈芳洲的一个权利傀儡。 沈芳洲因为杜若失魂落魄之后,崔贵和太傅也一直在担心楚南睿的局面。 朝中上下对楚南睿的尊重,都是建立在沈芳洲的基础上,如果沈芳洲这株大树倒下,这个小小的皇帝能在接下来这起伏动荡的政变中活下来吗? 二个人的心底都蒙着一层阴影。 直到今天,沈芳洲的出现,他的所为完全颠覆二人对他的认知。 喂点心、擦嘴…… 那样的一个沈芳洲,几乎温和得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看得出来,他是真正在意这个幼帝的,而他也并没有因为杜若的事情被失倒。 沈芳洲还在撑着,这大楚的天就翻不了,这幼帝楚南睿也就没人动得了。 崔贵和太傅这些天来提着的那颗心,终于安然落了地。 “崔公公。”楚南睿咽下嘴里的点心,“刚刚皇叔没说,这点心能放一个月吗?” “皇上!”崔贵忙着赔个笑脸,“那么久肯定是不能吃了,等夫人回来,奴婢快马加鞭让人去买。” “恩!”小家伙点点头,“到时候,朕要让御膳房里做一桌皇婶婶最爱吃的菜,为她接风洗尘!” “好!” 崔贵笑应一句,人就背过身去,悄悄地抹一把眼泪。 第531章 人生如戏专拼演技 楚南睿还小天真懵懂,沈芳洲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杜若几天几夜找不到人,连尸首都不知道被河水冲到哪里,怎么可能再回来? 沈芳洲这么说,只不过就是哄哄楚南睿而已。 只是这种谎言,两人当然不会揭穿。 小家伙因为杜若的事,天天吃不好睡不香的,现在他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谎言。 等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能冲淡他的那一份思念和牵挂,虽然残忍却也别无他法。 杜若的人品二人都清楚,她对幼帝的宠爱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崔贵原本以为,以后有杜若在,沈芳洲对幼帝或者还能好一点,小家伙也能少受点太后的刁难,谁想到那么一个年轻的女子,竟然香消玉殆。 哎—— 真是可惜了…… 这么一个聪慧大气又心怀仁慈的好女人! …… …… 国子监,夫子小院。 “你说说,就这个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叶闻笛看着靠在枕上的韩景儒,皱着眉摇摇头,“幸好有百草先生在,要不然只怕咱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老朽可不敢念功。”百草先生取下韩景儒身上的银针,“这次夫子的病可是多亏我家师傅回来,要不然……只怕老天也没有回天之力。” “百草先生的师傅……”叶闻笛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老夫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咳!”韩景儒重重咳嗽几声,“浮舟,怎么茶水还没好啊?” “来了来了!”浮舟笑着捧进茶水,为几人倒上茶。 “来,喝点茶尝尝,这可是燕归从江南带给我的明前茶,有钱都买不到。”韩景儒笑道。 “那我可要尝尝,不过……”叶闻笛扬扬眉,“我说这燕归有点不地道啊,这样的好茶也不给我送点?” “就这么多,还不得先孝敬自家师傅?”韩景儒白他一眼,“您可是当朝附马,什么样的茶叶喝不着,还要跟我抢?” 几个人都呵呵地笑起来。 叶闻笛抿一口热茶:“听说千岁已经回来了,燕帮主应该也回来了吧,怎么没来探望夫子?” “哎!”韩景儒长叹口气,“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只怕此刻伤心欲绝,哪里有心思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浮舟惊喜的声音。 “燕帮主,您来了!” “看,这不是来了!”叶闻笛笑着站直身,“我就说,燕帮主若是回来,定会来探望夫子的!” 几人说话音,燕归已经走进来,看到叶闻笛和百草先生,他客客气气地向二人行了礼。 叶闻笛看看他身后:“咦,怎么没见鹿儿?” 鹿儿那孩子没什么心机,燕归当然不会带他过来。 “青帮那边有些事务,我吩咐他回去帮我送封信。”燕归走上前来,关切地站到床侧,“夫子的病可好些了?” “有百草先生在,没事的。”韩景儒伸过手掌,轻轻地拍拍他的手背,“燕归啊,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不容易,可是这生死有命,你也别太难过了。” 燕归垂着睫毛,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第532章 神医苏木 “听说,你们这些一路追杀到晋城,可找到那杀人凶手了?”叶闻笛问。 燕归淡淡直起身:“先生的消息可真灵通。” “我哪里知道这些,还不是前日去杜府祭拜,听那些百官们讨论。”叶闻笛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夫人生前与我也多有渊源,甚至几次医治公主殿下……好人不长命啊,真是……老天无眼!” 房间内的氛围,一时有些低沉。 “咳!”韩景儒轻咳一声,拍拍自己身侧的床板,“来,燕归,你也坐啊!” 不大的房间,也就是放下两把椅子而已,一位叶闻笛,一位百草先生,自然也就没有燕归的位置。 燕归与韩景儒情若父子,又是晚辈,坐到床边也不为过。 “是!” 燕归答应一声,坐到韩景儒身侧。 “看我,一说这些就要掉眼泪……”叶闻笛抹了抹眼睛,“不知道燕帮主有何打算啊?” “沈芳洲一直不愿意相信,固执地认为翎儿还活着……可是……”燕归垂着脸沉默许久,“我知道,翎儿怕是回不来了,我想随芳洲一起到事发地,再仔细找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尸首,这样我也好对我爹娘有个交待。” 百草先生摇着头没说话,叶闻笛也是一直叹气,韩景儒伸过手掌拍了拍燕归的胳膊。 “时候也不早了,燕归先走一步,等我找加翎儿尸首,再来拜见先生。” 郑重向三人行了礼,燕归骑上马疾奔而去。 百草先生为韩景儒行完针,拨下插在他手上的输液针,取下已经空掉的药瓶。 叶闻笛看在他手中的药瓶,也是暗暗一惊。 这种瓶子似乎与之前,杜若为长公主治病时装药的瓶子极是相似。 心下疑惑,他好奇询问:“这种施治之法,我倒是头回见到,这难道是先生新创的秘术不成?” “老夫可没这个本事!”百草先生笑着解释,“这都是师傅教我的!” 韩景儒不露痕迹地打断二人的对话:“中午,两位不如留下吃个饭?” 百草先生摆摆手:“太医院里还有些事务,我现在就得走。” 叶闻笛也站起身:“那老夫也先告辞。” 韩景儒看看二人,只好吩咐浮舟送二人出去。 两人一起走出小院,各自登上自己的车子,一先一后地驶出国子监,行到路口时,百草先生挑起车帘向叶闻笛告辞。 哪想到,叶闻笛竟然从车厢里钻出来,百草先生见状忙着也下了车。 “先生,还有事?” “刚才没来得问,您这位师傅尊姓大名?” “姓苏,单名一个木字。” “苏木。”叶闻笛点点头,“也是咱们京城人士?” “我家师傅是从江南来的,说起来也真是奇人,小小年纪,医术都在老夫之上。” “总不会是个年轻人吧?” “二十岁不到。”百草先生一脸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听您这么说,我越是好奇了,不知道这位小神医长什么样子?” “模样还算清秀,只是……幼时受到伤,脸上有一道疤,不过……男人吗,相貌不重要。”百草先生一怔,“您问这个做什么?” “以前,公主殿下身子欠安时都是请千岁夫人医治,先生能够将您的师傅引荐于叶某,万一有需要之处也算是有备无患。”叶闻笛笑答一句,又问,“对了,这位神医最近一直都在京城没有离开吗?” 第533章 可不能让师傅去趟这个浑水 叶闻笛这一句话,问得极是随意,似乎就是随口一说。 百草先生听到耳中,却是微微一怔:“叶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夫子韩景儒曾经认真地提醒过他,要是有人询问起苏木的近况,切不可说出对方曾经离京的事情。 百草先生当时不解,询问他为何如此。 夫子韩景儒告诉他,最近千岁夫人出事,朝局动荡,只怕京城里要有一番风雨,最近进京的一些人士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此举只是保护苏木免得受到连累。 因此,提到叶闻笛询问苏木最近的运态,百草先生难免留一个心眼儿。 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百草先生虽然从来不巴结奉承,想着升官发财,却也知道最近朝堂上的局面,万一到时候事情传出去,引其有心人猜测,到时候只怕会为苏木招来杀身之祸。 叶闻笛一笑:“老夫家乡也是江南,听说今年江南雨水多,实在是有点担心,写了信回去也不见回声,若是苏先生曾回过江南,倒是可以打听打听。” 这么一点小事,没必要非去问苏木。 时局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叶闻笛也是叶家人,身边说不定也有千岁的眼线。 最近千岁正在查找夫人遇刺的凶手,万一那位误会自家师傅苏木与此事有牵连,他岂不是害了自家师傅?! “原来如此。”百草先生点点头,“这个……恐怕先生要问别人了,我家师傅最近一直在京城忙着开店的事,哪有时间回江南?” “这样啊……”叶闻笛轻轻点头,“那……老夫再去向别人打听打听,向苏先生引荐之事,还要麻烦百草先生。” “好说好说,等老朽见到家师,一定转告。” 百草先生一口答应,心里可没真同意。 叶家是什么地方,长公主可什么人…… 这样的风口浪尖之地,这样的朝堂动荡之时,当然是离这些人越远越少,可不能让师傅去趟这个浑水。 两人再次告别,分别坐上马车在岔路口继续自己的路。 叶闻笛告在坐椅的靠背上,半眯着眼睛深思片刻,挑起车帘。 “敬秋!” “先生!”近侍敬秋忙着凑到窗侧,“您有什么吩咐?” “老夫去送送永宁王和世子,你亲自去一趟太医院,打听打听这位苏木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 敬秋答应一声,小跑着走远。 叶闻笛重新坐直身子,理理自己的玉冠长衫。 “出城!” 马车在十字路口中右转,奔向城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 国子监,夫子寝室。 隔着挑起的窗子,看看院外,韩景儒展开一直综在被子里的右手。 老人家的掌心里,有一张字条。 这是刚刚燕归临行之前帮他掖被角的时候,临时塞给他的。 字条是从纸上随意扯下来的一角,上面用木炭灰写着几个潦草的字。 “等我。” “童儿?!” “哎!”正准备做饭的浮舟小跑进来,“夫子是喝水还是……” “中午不做饭,你去隆福斋里买只烧鸡来,咱们解解馋。” “可是,您现在能吃这油腻的吗?” “苏先生可说了,老夫要多吃肉,补充什么蛋白纸……” “人家苏先生明明说的是蛋白质。” “那你还不去买?” “童儿帮您煮鸡蛋吃不就行了。” “天天吃鸡蛋,我都能孵小鸡了,还不快去?” 第534章 这次你可是认输了 “您一个人行吗?”浮舟语气担心。 韩景儒抬手捂住胸口:“鸡腿吾所欲也,鸡翅吾所欲也,若无鸡腿和鸡翅……”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浮舟一脸无语地打断老人家文诌诌地背诵,帮他倒上一杯温水,提着竹篮子出了门。 韩景儒侧脸看着窗外,目送他走远,还在观望之时,吱呀一声轻响,燕归已经推开门进来。 这次过来,一来是探望一下韩景儒,二来也是为了向老人家仔细交待一些事情,当着叶闻笛等人当然是要演戏的。 “来来来,快坐!”韩景儒笑着拍拍床板,“快告诉我,你和芳洲可是合好了?” 燕归孩子气地白他一眼:“您啊……心里就知道念着他。” “那孩子命苦,我再不念着他,谁还念着他?”韩景儒说到这里,又笑起来,“以后,有你和杜若,老朽也就放心了。” 听着老人家字里行间对沈芳洲的关切之念,燕归这一次并没有再生气,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只是……他对您可能还有些成见,不过您放心,等这件事情平定之后,我好好劝劝他,让他知道,夫人对他……” “不许说!”韩景儒郑重地打断他,“这些话你不必和他多提,芳洲是做大事的人,没必要来理会我这个糟老头子。” “可是……” “现在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多眼睛盯着他,我这个漕老头子不能再成为他的软肋,否则到时候他会受牵制的,”韩景儒语气凝重,“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这些道理我相信你都懂。” 燕归皱着眉,轻轻点头:“委屈先生了!” 他多年在江湖上走动,靠得是自己的一身正气和江湖威望名满江南,自然已经不是当年单纯的少年。 世人都说江湖险恶,又哪里比得上这尔虞我诈的朝堂? 如果沈芳洲真的与夫子重归师徒之谊,万一有人利用韩景儒牵制沈芳洲,到时候可不光是害了夫子,还是害了自家妹妹和沈芳洲。 “委屈?”韩景儒不以为意地轻轻摇头,“世人都知道,老夫是名洁高士,老夫有何委屈?真正受委屈的是那孩子,以后……你和杜若多帮帮他。” “我知道。” 韩景儒斜一眼燕归那脸不情愿的样子,失笑出声:“我说燕帮主,这次你可是认输了?” “先生此话何意?” “难不成,你忘了和老夫打的赌?” 燕归一怔,片刻想起韩景儒说的是之前与他的赌局,当时老人家的话他还记得—— “总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护着沈芳洲”。 燕归笑了笑,又斜了老人家一眼:“您明明早就猜到苏木和杜若就是一个人,也不告诉我一声,倒是沉得住气!” 韩景儒轻轻摇头,语气慈爱:“老夫当时也只是猜测而已,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让你空欢喜一场?!” 燕归收住笑,郑重地起身折腰向韩景儒一鞠到地:“燕归多谢先生成全!” 如果不是夫子韩景儒暗中给长公主写信,拜托她帮忙,只怕此行与杜若相识也不会这么顺利。 如果不是找到杜若,他只怕此生都不会再接近沈芳洲,解开心头的那个结。 这一切都要感谢夫子。 …… …… 晚上继续 第535章 江南的消息 韩景儒吃力地弯下身,伸过右手想要将燕归扶起,注意到老人家的动作,燕归忙着起身将他扶到枕上:“先生大病未愈,切勿再伤到元气。” “我没事。”韩景儒向桌上的药扬扬下巴,“这药是苏先生配的,管用的很呢!” 燕归当然早就知道,苏木就是自家妹妹,闻言一笑:“没想到这孩子与先生倒是投缘。” “可是个好孩子呢!”提到杜若,韩景儒赞不绝口,“聪慧过人,胸有沟壑,而且啊……为人仁厚,这是最难得的,也难得是她才能镇得住沈芳洲!对了……” 提到苏木,老人家神情一凛。 “你记得提醒她,这几日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担心……叶闻笛已经对她起疑。” “叶先生?”燕归也是目色一沉,“难道先生怀疑他?!” “倒也不是怀疑什么,叶闻笛这个人骄傲自负,有些读书人的迂腐,倒也没做过什么坏事……”韩景儒轻轻摇头,“只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叶家的人,多少都要提防些的。京城之中龙鱼混杂,小事出了纰漏,有时候也会酿成大祸。” 燕归点头答应,然后简单将沈芳洲的安排向韩景儒说明。 “这些天我会留下来照顾杜若,只怕是不方便多过来照顾您,您自己多多保重。” “现在,没有在乎我这把老骨头,你们几个都平平安安就好。”韩景儒向他摆摆手,“浮舟也快回来了,你没事就去吧。” 燕归虽不舍,却也只能无奈地起身向老人家告辞,站在院外的隐蔽处,一直看着浮秀提着烧鸡回来,他飞身而起消失在一片灌木之后。 等他重新出现在小巷子里,骑上自己栓在路边的马时,已经戴上帷帽遮住脸。 一路打马回到监察司暗司,他确定无人跟踪之后,牵着马走进侧门。 “先生!”院子里,鹿儿正皱着眉来回跨着叔,看到他,立刻迎上前来,“您可算来了,江南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燕归忙问。 “这是我刚刚从漕运码头取回来的信。”鹿儿将信送到他手里,“六当家的说,请您一定要尽快回江南一趟。” 鹿儿嘴里的六当家姓柳如成,一直在京城不远处的运河码头驻守,负责帮里漕运在京城中的各项事务。 货物从江南经运河到京城,然后再由车马运到京城的事物安排,京城这边商品的需求,平日里帮中人书信来往等等…… 都是这位六当家柳成负责。 燕归去探望韩景儒的时候,鹿儿则骑马去了一趟码头,原本是帮着燕归把信交给柳成,让他安排人随船带回江南青帮,交给那边的负责人手。 今年江南雨水多,燕归是知道的,让鹿儿带过来的信里也是特意叮嘱帮里一定要注意水讯。 哪想到,这封信还没送出去,江南的信已经过来。 信上写得清清楚楚,帮里最近几日两只船队都受到水讯影响。 其中一只船队是由江南运往京城,船上全是茶叶,结果一整队船都遇水翻船,五六艘船折损,船上的茶叶也基本全打了水漂。 第536章 我和你一起回去 损失虽惨重,不过也就是赔些金银之物就能解除,燕归倒也不太在乎。 常年走船,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点小损失,帮里还是能承受的。 但是另一队船就没有这么幸运,这只船队只有三艘船,船上装的是丝绸还有从南方海外运过来的香料和珍珠、珊瑚这类贵重之物。 因为这只船队是短途,再加上货物贵重,在帮里主事的二当家担心出事,亲自押船随行。 结果遇到洪水,三只船全部毁掉不说,连二当家的也是下落不明…… 鹿儿紧锁浓眉,“六当家的说,您再不回去,只怕帮里要乱套!” 二当家的与燕归是生死之交,帮里的老人。 燕归能当上帮主之位,也是因为对方极力举荐,对于燕归来说,二当家的于一位兄长。 现在二当家下落不明,帮里无人主持局面,于公于私他都要回去一趟。 可是,沈芳洲才刚走,只留下杜若一个人,当哥哥的又怎么放心? 捏着信,燕归左右为难。 “哥!”杜若迈进门槛,燕归忙着将信折起来,准备收到身上,将他的样子收在眼里,杜若一笑,“怎么……不会是我哪个小嫂子托人送来的情书吧?” “瞎说!”燕归勉强向她一笑,“你伤才刚好,怎么不好好休息?” “天天在床上躺着,没病也要躺出病来。”杜若提提手中的药箱,“刚刚,我给司里所有人都做了一次体检,对了,我也你和鹿儿检查一下吧?” 这也是杜若临时想出来的办法,暂时不方便出去行诊,她只能先将暗司的各位全部做一个体检。 结果,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练家子,别说大病,头疼脑热地也就一两个。 忙活一上午,也不过才续上两个小时,聊胜于无。 “我没事。”燕归心里有事,哪里有心情体检,只是不想让妹妹生气,才免费保持着笑脸,“鹿儿,让翎儿姐姐帮你体检。” “我……”鹿儿一脸为难,“我又没病,再说……先生……” “咳!”燕归重重咳嗽一声。 杜若看看二人:“是不是……出了事?” 燕归为人深沉,还能藏住事,鹿儿那可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没事……” 燕归笑着想要掩饰,杜若小脸一沉,佯装生气。 “知道,你不把我当自己人,我不问就事。” “翎儿,不是……”燕归见她生气,忙着追上来两步拉住她的胳膊,“帮里出了一些事,不过……都是小事……” 杜若伸过右手,在他面前摊开:“信给我!” “翎儿……” “信!” 燕归无奈,只好把信递到她手里。 生怕她为此事担心,燕归语气平淡:“我马上写一封信回去安排一下,实在不行,让监察司里用鹞鹰送过去,这样比较快,不会有事的,你不用……” “我在暗司里,有秦护法他们在,不会出事。”杜若合拢手中的信,送到燕归手里,“你马上回江南。” “不行!”燕归立刻否定她的提议,“我答应过芳洲,要留下来保护你,芳洲回来之前,我绝不离开暗司。” “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秦护法整天忙碌,不可能时时保护你,其他人……我信不过!” “要不然……”杜若略一沉吟,“我和你一起回去?!” 第537章 左右为难 “这个绝对不行!” 燕归头摇得越发厉害,之前的燕归是巴不得杜若和他一起回江南,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 沈芳洲那家伙对妹妹视为掌上之珠、心尖之肉,回来见不到她,只怕又要担心。 更何况最近运河水涨,各种水讯不断,帮里的船都损失两队,像二当家这样的水性高手现在都下落不明。 万一路上再遇到水讯怎么办? 相比起和他一起回江南,杜若留在这里更安全。 可是真的留她一个人,燕归到底是不放心。 十几年前,他留她一人自己去偷吃的,结果丢了妹妹。 春猎之时,他留下她离开结果她被徐朝鸣掠走…… 思前想后,燕归好一番左右为难。 “燕帮主!”脚步声响,左护法秦观已经大步迈上台阶,向杜若和燕归行礼之后,他郑重开口:“监察司里接到消息,青帮那边出了一些事务,帮主还是尽快回去看看吧!” 监察司里耳目众多,这天下大事自然都瞒不过。 青帮和燕归原本就是沈芳洲关注的对象,秦观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赶回暗司向燕归说明情况。 燕归一脸愁苦:“这个消息我已经知道,只是不放心翎儿……” 燕归左右思量许久,也没有再想到什么周全之法。 “不如这样,你先回江南,我会让秦观安排人手帮你一起查探二当家的下落,等你尽快将事情处理好,再回来见我就的。”杜若扶住燕归手臂,“我知道哥哥是不放心我,可是青帮上下几千口都要依仗你呢,难不成,你真的为妹妹连大家都不管了?” “秦帮主只管放心回去,夫人的安全我暗司上下会全力以赴。我相信,千岁若是知道实情,定然也会理解帮主所为。” “先生,这次您一个人回江南,鹿儿留下。”站在旁边的鹿儿上前一步,单膝在燕归面前跪下,“鹿儿愿以性命保护翎儿姐姐!” 燕归咬了咬牙,也只好答应下来。 “好,那我就把鹿儿留下来,一个人回江南。” 一定做出决定,燕归立刻就行动起来。 在信中,他仔细说明此事缘由,亲自修书一封交给秦观,吩咐他安排人手送给沈芳洲,视线落在杜若脸上,男人的眼中满是眷恋不舍。 “答应哥哥,好好保重。” 杜若回他一个灿烂的笑脸:“哥哥放心去吧,等你从江南回来,我和芳洲一起到忘乡塔上陪你喝酒。” “先生放心,鹿儿一定全力以赴!” “是啊燕帮主,秦观也是全力保护夫人,绝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鹿儿和秦观二人也是纷纷表态,杜若又简单收拾一些常用的急救药品,吩咐翠莺仔细收好交给燕归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功夫,秦观早已经安排好一匹快马,三五亲信手下便装护送。 “现在叶闻笛已经对苏木有所怀疑,这几天你切不可再用苏木的身份出门。” 临行之前,燕归还不忘向杜若再叮嘱一句,接过翠莺递过来的包裹背上身上,向三人一拱手,他转身迈出厅门。 第538章 大乱之始 秦观亲自送到门外,吩咐几个手下好好保护燕归,又回来安慰杜若。 “夫人放心,属下已经鹞鹰传书江南,吩咐监察司方面帮助青帮一同寻找丢失的帮主,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解释。” 杜若点点头:“芳洲那边如何?” “刚刚接至少消息,千岁已经入了楚南界,一切平安。” “那就好。”杜若抚裙坐到椅子上,皱眉陷入沉思。 燕归常年行走水路,有青帮的船队,又有监察司的人一路保护,应该不会有问题,沈芳洲这边一路也好顺利,这两个男人她暂时都不用担心。 眼下最应该的操心的反倒是她自己,今天在暗司里体检没有什么太大进展,她原本考虑着是不是回太医院义诊几日,哪想到燕归竟然带回这样的消息。 这样看来,苏木的身份也是暂时不能用了。 “系统,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系统:“九天零三个小时十五分钟。” 九天? 杜若以手撑头陷入沉思,如何在九天之内,争取到下一次的续命机会呢? 眼看着天色渐晚,几人一起吃过晚饭,杜若迈下台阶去给追雁喂草,看到马厩一侧挂着的军用马甲,不由地心中一动。 有了! 监察司里人少,只怕需要救治的人不多,但是禁军有十万兵士,每天都要训练,少不了磕磕碰碰,或者可以多一些续命的机会。 拍拍沾着草料的手掌,她快步走出马厩,坐在台阶上守护的鹿儿忙着起身追过来。 前院书房,秦观正在处理从各地送过来的密信,将这些消息整理汇总。 看到杜若进来,他忙着站起身。 “夫人怎么还不休息?” “我想明天一早到禁军大营去一趟。” “这……”秦观一脸疑惑,“夫人去那里做什么?” 不等杜若开口,一位手下急匆匆地奔进书房。 “左护法,月知急信!” 秦观忙着起身将密信接到手中,看完密信内容,顿时眉头拧紧。 杜若看出她表情有异:“是不是月知方面有什么异动?” 因为密信上是暗语杜若看不懂,他直接说明上面的内容:“月知方面正在集结队伍,这一次他们联合各部族,大概有十万余众,只怕不日将进犯我西北要塞!” 杜若听着他说明密信内容,心头也是重重一跳。 漫画中的这一场战役是在幼帝夭折后的冬天,阴狠毒辣的二王子暗杀大王子巴日德,嫁祸给沈芳洲和大楚。 打着为兄报仇的旗帜,他亲自领兵率十万大军攻打西北要塞白石关。 楼兰守将周德洪因为后敌我悬殊众多,胆怯之下临阵脱逃,白石关失守。 月知骑兵长驱而入,直捣西北首府沐风城。 百姓们为了保护家园,亲自提枪而战,却到底是敌不过对方的虎狼之师。 月知大军血洗西北首府临风城,将西北王府和沈芳洲为纪念母亲种植百亩药园全部付之一焚。 一夜之后,无数人流离失所。 随后淮南、北地……纷纷趁乱起兵,以“扶新君、诛奸宦”的名义起兵征讨沈芳洲。 从此,天下纷争彻底拉开序幕,大楚数百年的安定毁于一旦。 第539章 他的家园 看来,这一次是因为巴日德的死,沈芳洲击碎月知国的计划,所以才将这个剧情提前。 比起漫画中的时间,这一战整整提前了半年。 现在,月知国才刚刚准备,兵队集结和各项准备也需要时间,如果沈芳洲就在此处,立刻日夜兼程赶到西北,及时支援阻止月知大军拿下白石关,或者这一战还有转机。 可是,沈芳洲现在人在外地,接到消息最快时间回来也要五六天。 两军交战,时间就是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 想想漫画中战后的惨烈,想想沈芳洲知道家园被毁之后的痛心,杜若手指缓缓握紧。 “我去!” 秦观转过脸:“夫人说什么?” 杜若语气凝重:“我要去西北,现在就起程。” “可是……”秦观呆怔片刻才回过神来,“这怎么行?” “如果没有人及时赶过去阻止,一旦白石关失守,临风城就会成为敌人刀下的鱼肉。” “这个夫人不用担心,白石关有五万守兵……” “可是,对方有十几万人。” “这……应该不可能。” 密信上也只是说对方在集结队伍,并没有说明具体数字,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关注月知,对方就算是把所有能够打仗的人都集结起来,也不可能有十万。 更何况,春猎之时他们还损失了近一万的精税。 “有什么不可能?”杜若厉喝出声,“你以为这次只有月知吗,他们还联合了另外好几个部族,甚至有可能已经与高丽取得联系,只怕这十万都是保守数字,说不定还会有更多。” 秦观像是见鬼一样看着她,“这些夫人……怎么知道?” 笨蛋,那是因为本人提前就知道剧情。 “我……”杜若一时语塞,“我当然是听千岁说过,再加上我自己的分析得出的结论。” 听她说得有理有据,秦观也是眉头皱紧。 “来人,马上传信通知千岁!” 如果果然如杜若所说,那现在的西北城将会十分危险。 可是沈芳洲不在,没有兵符任何人都无法调动军马,更不可能仅凭着一封密信和一个推测就下令发兵。 眼下,只能希望沈芳洲能尽快回来。 “来不及的。”杜若走到桌前,“就算他第一时间回来,至少也要四五天,四五天的时间足够月知大军直捣沐风城,你集结一个精税小队,即送随我前往西北。” 禁军方面,没有沈芳洲和兵符调动不了人马。 西北守军有不少是沈家旧部,如果她能及时赶到,或者能够将大家团结起来。 在周德洪弃关而逃之前,接手白石关尽量拖延住时间,这样就可以等待沈芳洲的援军赶到。 “可是,千岁他在令在先,夫人万不可离开暗司,再去涉险。” “混帐!”杜若重重拍在桌子上,“如果西北出事,你如何向芳洲交待?!” 西北王府沈芳洲出生的地方,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 他曾经捉过小虫的药园,他曾经钓过鱼的码头,他曾经躺在上面看星星的屋脊…… 那是他离别十三年的家园,那里有他和父母最重要的回忆。 第540章 心脏也会像她一样跳动 如果连这一切也毁了,他的那份对家乡的怀念和寄托又放在何处? 更何况,还有那一万多口活生生的生命。 如果守不住西北,整个大楚很快也会被战火吞噬。 想到这些,杜若都要心头发冷。 对于曾经的她来说,漫画都是假的,不过就是虚构出来的世界,里面的人也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纸片人和工具人而已。 或者会共情,会为他们难过,但是他们到底是不存在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也在这个世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心脏也会像她一样跳动。 这里有她朝夕相处的朋友,有与她亲若兄弟的哥哥和弟弟,还有她想要共赴此生一起白首的人。 她如何能坐势不管?! 从空间里取出沈久洲给她的那枚玄金令,杜若抬起右手,厉声开口:“京城星空司暗司左护法秦观听令!” “夫人!”秦观俯首于地,“属下宁愿违抗玄金令,也不能让夫人去冒险,请夫人恕罪。西北之事我会想办法处理。” “秦观,我知道你对千岁的忠诚,也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但是……”杜若走上前来,对着秦观抬起右手,“这一次我必须去,对不起了。” 她知道这个结果,故意取出玄金令不过就是迷惑秦观而已,手里的毒药才是最后的杀手锏。 秦观疑惑地抬起脸,看到的是一片淡紫色的烟雾。 知道杜若要对他下毒,他手撑地面想要后退躲闪,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的东西一阵模糊,他无力地跌坐在地。 “夫……夫人,万……万万不……不可啊……” 秦观吃力地伸过手掌,想要抓住杜若的裙摆,话未说完,人就软软地倒在地上。 转过身,杜若大步迈出门槛。 “来人!” “夫人!” “夫人!” 四周的监察司手下立刻小跑过来,站到她面前。 杜若抬起右手,向众人亮出手中的玄金令。 “马上传信千岁,让他即刻回京。招禁军副将沈庆过来见我,另,集结监察司精税百人,做好准备随我出发。” “是!” 众人答应着迅速行动起来。 “翎儿姐姐……”鹿儿扫一眼地上被毒晕的秦观,“您这是干什么吗?” 杜若抬脸注视着天空中的下弦月。 “我要去帮芳洲守住他的家!”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 “随机任务触发,宿主如果能及时挽救沐风城百姓于危验之中,即可获得生命时长和随机奖励。” “死系统,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早点收到任务,她就能提前行动,再多征取一些时间。 “对不起宿主,随机任务触发之前,我没办法给您任何提示。” “那你现在有什么提醒我的?” “您的生命时长剩余八天二十一小时四十分十六……不,十五秒!从这里到西北,就算是换人不换马,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需要至少三天,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杜若:“闭嘴!” 第541章 还没有卑鄙到让一个女人用自己的孩子诅咒的程度 暗司西北角小院。 被软禁在这里的月知国仰月部族族长之女阿茹娜,此时还没有上床休息,而是跪在院中的月色里,正在向着天空中的银月朝拜。 “银月下的鹰神,请您保佑牧仁哥哥,请您保佑牧仁哥哥,保佑我怀中孩子的父亲……” “现在,你祈求鹰神没有用的。” 悦耳的女声,透着深沉。 阿茹娜转过脸,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走进银色的月光里。 那人长发在脑后高高竖起,身上是一套干练的墨色锦衣,月光下隐约闪动着几分暗金色的华光。 有一个瞬间,眼前的杜若让阿茹娜情不自禁想到沈芳洲。 但是,她与沈芳洲又是不同的。 那对明媚如草原秋日湖泊的眼睛里,映着一片银色的白华,看上去就好像是秋夜的星星一样宁静。 杜若站在阿茹娜面前不远处:“现在,牧仁和你父亲,以及你部族所有人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中。” 阿茹娜认真地拜了两拜,从地上站起身:“夫人这是何意?” 她虽然被软禁在这里,却也听到一些佣人们的私下议论——当然,这些都是秦观的授意,秦观了解人性,如果是他直接告诉她对方可能会怀疑,偷听来的消息反而会更加相信。 因此,从秦观房间安排的这些女佣的议论中,阿茹娜也知道秦观想要让她知道的部分。 比如:月知国大王子布日德春猎惨败,神女巫女的死等等。 至于杜若出事的消息,阿茹娜是必不知情的。 因为杜若,她侥幸保住一条命和腹中的胎儿,阿茹娜此刻多少对杜若也是有几分感激。 “二王子已经集结兵马准备与我大楚为敌,因为你的父亲并不知道你还活着,也参与到此次的战争之中……”杜若站到她面前,“我大楚的实力,你比他们更了解,如果这一次月知与大楚真的开战,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见到你父亲和牧仁吗? “这……”阿茹娜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上前一步,她一把抓住杜若的衣袖,“我求您,救救牧仁和我的父亲,他们一定是被二王子蒙骗,他们是被利用的!” 在这里的这些天,阿茹娜早已经把事情想清楚。 牧仁的死与二王子和巫云绝对脱不了干系,现在他们还利用父亲对付大楚,她不能让这一切再这样发展下去。 “我……我可以写一封书信,夫人安排人送到月知,父亲见到我的信一定会打消这个念头。” “你认为,他会信吗?” “这……”阿茹娜轻轻摇头,“不,二王子一定会挑拨他,让他认为信是伪造的,或者是你们逼我写的。” 抓着杜若的衣袖,阿茹娜沉思片刻,再次抬起脸。 “让我回西北,我会亲自去见父亲,向他说明二王子的诡计,告诉他这一切真相,他会相信我的,他一定会和大楚言和,他一定会的!” 想到父亲和自己心爱的三王子牧仁,阿茹娜扑通一声跪到杜若面前。 “夫人也是女人,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爱牧仁就如同夫人对千岁的感情,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怀孕在身,我不会背叛大楚,我只希望回家,生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两手抓着杜若的裙摆,阿茹娜满脸都是泪痕。 “夫人,我求你,给我这一个机会。您也是妻子,也是女儿,一定能体会我的心情,我愿意向鹰神和月神发誓,如果我背叛夫人,背叛大楚,就让我永远也见不到父亲和牧仁哥哥,就让我……”她的手掌轻抚着小腹,咬了咬后牙,“就让我失去这个……” “阿茹娜!” 在她说出那最毒的誓言之前,杜若阻止了她。 这一次来见阿茹娜,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她需要阿茹娜明白自己的处境,却还没有卑鄙到让一个女人用自己的孩子诅咒的程度。 第542章 用对方的眼泪和鲜血平息自己的愤怒 伸过双臂将阿茹娜扶起来,杜若并没有掩饰自己。 “我不想瞒你,这次来见你,我就是要你帮我。这是给你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两国交战,你可能去失去亲人和家园,而我也是一样。不同的是,我会活下去,而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 一旦两国真正开战,阿茹娜也就失去自己的价值。 在那种局面下,沈芳洲不可能再保全她的性命。 尤其是当他失去自己的家园,愤怒会吞噬他所有的理智,他一定会像原著中一样带大军直驱草原,用对方的眼泪和鲜血平息自己的愤怒。 那样的局面是杜若最不想看到的。 “我知道。” 阿茹娜不是傻子,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如果这次你能帮我阻止这一场战事,我就给你自由,放你和孩子回草原。”杜若收回手臂,退后一步,“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我的人已经在准备,在我走之前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西北。” 没有再多说什么,杜若转身走向院门。 “夫人请留步!”阿茹娜走上前来,“我愿意与您同往。” 其实,杜若想要带她走,根本不需要与她商议。 现在,她是阶下囚,哪有什么自由? 阿茹娜能够感觉到她的真诚,这让她情不自禁得觉得有些汗颜。 自始至终,她都看错了这个女人。 杜若不是巫云那样的人,也不会用巫云那样卑鄙的手段,对这样的人耍心思,那是月神也会唾弃的。 杜若转过身:“你确定?!” 阿茹娜走上前来,右手按在胸口,向她深鞠一躬:“在月神的注视之下,请相信我的真诚!” 杜若轻轻点头,几个安守阿茹娜的守卫轻轻挥手:“替她收拾一下,我们很快启程。” “是,夫人!”几个守卫恭敬地答应。 “夫人!”见杜若迈上台阶,阿茹娜又追过来,“对不起,为我之前对您的恶意,还有……所有的怀疑。” “我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接下来的忠诚。”说完这句,杜若头也没回地迈出门槛。 前厅里,禁军先锋官沈庆已经在等她。 杜若抬起右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情况我相信你已经知道,兵符不在我这里我不能调动人马,我只是需要你做好所有准备,等千岁回京之后,你的人能够第一时间出发。另外,此事一定要严加保密,切不可走漏风声。” 今天这些藩王和使臣才刚刚离京,人还在路上。 如果有不怀好意的,知道这个消息,趁着京城空虚之时有所动作,到时候就是内外同时之忧。 “末将明白。”沈庆将一只精致镶着宝石的弯刀和一封亲笔写好的信捧过来送到杜若面前,“西北诸将没有见过夫人,只怕到时候会对您有所怀疑,这是儿时王爷赐给我的猎刀,只要夫人出示此物和此信,大家一定会相信您的身份。” “多谢!”杜若郑重接过。 “夫人放心,一旦我们接到千岁命令,会第一时间赶到西北支援。” 沈庆挑起战袍,单膝跪到杜若面前。 “末将替禁军营中所有西北子弟,谢过夫人,请夫人一定要安全回来!” 第543章 磨快刀剑擦净战甲 军人以服从全集为天职,没有沈芳洲的命令和禁军虎符,任何人也无法调动这只大军,哪怕是杜若也是一样。 现在他们的家人妻儿都在西北,心中担心自不用说,只是军职在身就算是担心也只能严格地等待命令。 杜若愿意为西北子民冒险赶往前线,这一份心情和勇气足以让沈庆折服。 “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杜若亲手将他扶起来,“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家人的吗?” 沈庆抿了抿唇,许久才轻声开口:“请夫人替末将转告家乡父老,让他们……一定要坚持别放弃,千岁和我们一定会赶回去,把那些豺狼虎豹赶出我们的家园。” “夫人!”一个手下快步迈进门槛,“一切准备就绪。” 杜若伸过右手,接过翠莺递过来的帷帽戴到头上,大步迈出厅门。 大门外,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妥当,整装待发。 阿茹娜也被带出来,考虑到她有孕在身,杜若特意为她安排了一架马车。 车上铺着厚实的垫子,小匣子里还准备着各种水果和点心之类的东西。 看到这些,阿茹娜顿时觉得心里一暖。 这哪里是对一个俘虏的待遇?! 挑起车帘,挡一眼众人,看到蒙着面巾翻身骑上马背的杜若,阿茹娜还有些不敢确定。 “千岁……不与夫人同往?” 只她一个女人去西北?! “不要小看自己,我们女人也是能干成大事!”杜若看出她的心思,抬臂拉紧马缰,“出发!” 一行百人,轻车快马地从西城门出发。 因为有监察司的人在,谁也没敢多问什么,城门吏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恭敬地将众人送出门外,甚至还没敢朝马上的杜若多看。 监察司的锦衣使,那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惹得起的。 沈庆将杜若送到路口勒住马,跳下马背,拨出身上的佩剑,抬起右手,轻轻将剑柄击在胸甲的胸口处。 几位随行的副将和亲卫也都是和他一样,以剑击甲。 金属相击,一声轻鸣。 这是西北军内最高的礼仪,只送给出征的将军和凯旋而归的勇士。 杜若在马背上轻轻点头回应众人,随后提缰冲到最前面。 “驾!” 沈庆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看不见了,这才收回视线翻身下马。 “即刻回营,传令精骑兵喂好马匹,磨快刀剑,擦净战甲,随时准备出发!” “是!” 众人齐应。 …… …… 长公主府。 叶闻笛皱着眉听着亲侍说着打听来的情况,“这么说,夫人出征时,这个苏木也回了江南?” “没错,这是我从太医院打听来的,我认识的那个是太医院里的先生,与这个苏木很熟,绝地错不了。”亲侍观察一下叶闻笛的脸色,“您是怀疑这个苏木与夫人遇刺之事有关?” “当然不是。”叶闻笛轻轻摇头,抬手理了理胡子,“韩景儒和百草先生都在护着这个苏木,这个苏木绝对有问题,你这几天安排人盯着太医院和百草先生,还有那个乌柏的药铺,只要这个苏木现身就给我盯着他,老夫倒要看看,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544章 今夜无人入眠 第544章今夜无人入眠 叶闻笛不所谓不聪明,只是哪怕是他也不可能想到。 此时的“苏木”早已经离开京城,就算他将整个京城都安上自己的耳目,也不可能找到这位神医先生。 几条街之外,国舅叶紫辰的府中。 国舅大人这会儿也没有睡,而是站在窗边,注视着西北的方向。 最多三日月知应该就会对西北发兵,沈芳洲啊沈芳洲,你现在一心只顾着一个女人,我倒要看看,当你知道自己的老家已经血流成河,西北王府也化为一片废墟的时候,会是如何的感受? 想到那人脸上痛不欲生的样子,叶紫辰不由快意地扬起唇角。 “沈芳洲啊沈芳洲,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也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 …… 皇宫内。 小皇上已经睡着,手里还捏着杜若送给他的金属哨子。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小家伙唇角轻扬,露出笑容,常侍崔贵听到他的动静,忙着凑过来帮小家伙盖盖被子,听到他喃喃地低语,别的没听清,只隐约听到几个字—— 皇婶婶! 国子监,夫子小院。 韩景儒靠在枕上,隔着窗子注视着窗外的月色,微微皱眉:“芳洲啊,此番月知一计未成,只怕还要生事,你可一定要有所防备啊!” 皇城东南,运河之上。 一艘快船正快速地滑过映着月光的河道,船头上燕归负手而站,一对眼睛并没有看向前路,而是远远地注视着京城的方向。 乖翎儿,哥哥回来之前,你可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好保重。 同样的月光,也映在晋城监察司的屋脊上。 沈芳洲披着一件薄氅从房间是城走出来站到月光下。 “千岁,还不睡啊?”沈九关切询问。 沈芳洲轻轻摇头,自从离开京城之后,他就莫名地有些不安。 手指轻轻抚过指上的扳指,沈芳洲皱眉转过脸:“京城方面可有什么消息?” “回千岁,暂时还没有。” “西北的消息呢?”沈芳洲又问。 月知国大王子布日德与淮南王府合作,准备春猎之时动手,计划失败全军覆灭。 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地灭掉所有活口,但是这纸不包住火,月知方面早晚都会知道。 那位阴狠狡诈的二王子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沈九,马上拟一封密信,发往西北监察司,让他们密切关注月知各部的动向……不……”不等沈九答应,沈芳洲又改变想法,快步走到书房写好手喻一封,“你亲自回去一趟,将禁军虎符和手谕一起交给夫人。告诉若若,如果月知方面有任何动静,马上让沈庆带禁军五万精骑日夜兼程赶往西北支援。” 杜若出事对沈芳洲的影响自不用说,知道她平安无事,他急匆匆地回去又急匆匆地回来,到底是百密一疏,忘记这件事情。 “是!”沈九一抱拳,“千岁还有别的吩咐吗?” 沈芳洲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即刻启程吧!” “是!”沈九将手谕装进锦筒背到身上,带上几位亲卫,快步冲出晋城监察司大门,飞身上马奔向京城的方向。 今晚无人入眠,所有人都在这自己关心的人,关心的事在奔波着。 只要心有所系,千山万水也隔不断那份羁绊。 …… …… 第二卷“风起猎场”结束。 明天开始第三卷“天下逐鹿”。 (本章完) 第545章 忠烈含笑死不甘白石关(1) 夜色下,山岭绵延数百里。 因为被风沙多年侵蚀,山岭上迎面的一面几乎是寸草不生,裸露着灰白色的岩石,一路绵延数百里。 山岭中段,一道高高耸立足有十米之余的白色关城,就是大楚西北的要塞咽喉——白石关。 大楚中原已经是初夏,西北之地却依旧留着冬日的残寒。 风从原野上吹过来,汇聚到白石关,烈烈地拉扯着旗杆上黑底绣金的战旗,将战士们手中铁铁的红缨也舞得烈烈而动,如飘乎不定的火焰。 值夜的士兵的脸早已经被风沙吹得粗糙无比,半眯着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远处的地平线上,无声地现出一片黑影。 关外十里,大楚斥侯观察营。 嘹望塔上的斥侯眨眨眼睛,碰碰同伴的胳膊。 “哥,那是什么?” 老兵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对眼睛猛地瞪大。 “不好,有敌情!你去通知大家,我去点起篝火!” 年轻斥侯一惊,利落地抓起铜锣,用力敲响。 “有敌情,有敌情!” 听到鸣金声,负责值守在这里的百余人瞬间惊醒过来,从帐篷里冲出去。 西北的兵,夜不卸甲,手不离枪。 老兵抓着火把冲向高处篝火台的时候,留在这里的百余斥侯小队也已经集结完毕。 百人长沈青飞身骑到马上,看向提着锣跑过来的小兵。 “有多少人?” “目测至少五万众!”小兵急答。 “怎么还没有点起篝火?” 沈青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惨叫,负责去点篝火的老兵已经抓着火把从斜坡上滚落下来。 颈间,插着一只装饰着白色翎羽的粗糙箭矢。 与此同时,山坡上已经是箭下如雨。 众人迅速挥刀剑相格,到底还是有几个兄弟被暗箭射中。 大楚兵方装备一向精良,这样的箭矢一看便是是月知国的产物。 “布阵!” 沈青挥手砍开面前的几尾箭羽大喝。 片刻的慌乱之后,百余人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形成一个三角形阵营,用盾牌护住自己和兄弟以及身下的战马。 嗖嗖嗖…… 浸过牛肉的皮盾,轻便却坚韧无比,月知国因为矿产不足,箭矢的制作工艺也远没有达到大楚国的程度,这样的箭矢根本无法刺穿皮盾。 大部分箭矢都被反弹开去,再无法伤到众人分豪。 “杀!” 山坡上,从水路潜游过来的月知敌军眼看着箭羽伤不到对方,大声呼喊着,挥着弯刀冲下来。 一片黑影,如狼一般扑过来,人数足有千余人之众,是沈青等人的十倍还有余。 副手转过脸,语气中是询问:“老大,怎么会这样,咱们的兄弟怎么一点预警都没有?!” 沈青暗暗咬紧后牙。 像他这样的斥侯观察营,关外至少有十余个,他们是最告近白石关的一个。 敌军已经这么近,却没有点起一堆篝火,这足以说明他们的其他营地都已经被敌方催毁。 营地的所在地可是大楚的军事机密,除非对方提前知道,否则不可能连拨九座观察营,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 自己人里出了奸细?! 第546章 忠烈含笑死不甘白石关(2) 沈青扫一眼远处那黑压压如乌云压境的大军,抬手取下身上的长弓,将火箭引燃,瞄准山坡上的篝火台。 火箭破空,从冲下来的敌军身上掠过去,准准地落在篝火台上。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只要点起篝火,他们就可以撤退。 偷袭的士兵是从山坡上爬过来,并没有马匹,他们可以轻易地将对方甩在身后,率先回到白石半。 然而…… 火箭射入篝火台,火苗只是跳跃了几下就灭了。 “他娘的,这些狼崽子肯定是往柴火上埋了土!”副手粗着嗓子怒骂一声,一把从手下手中抓过火把,“你们先撤,我去!” 柴火上层埋了土,只靠火箭无法引燃,必须要将火把塞到柴火深处。 猛地打马,副手抓着火把,冲向山坡。 “冲!” 沈青岂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当即也打马冲过来,护卫到副手身侧。 “三角布阵,冲上山坡,点起篝火!” 在他身后,几十人个个打马相随,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没有一人胆怯退缩。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白石关的最后一只眼睛,如果他们也不能及时示警,对方大军压境,白石关来不及准备肯定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白石关失守,敌人就是打开进入大楚的大门,西北首府临风城几万百姓就会成为这些恶狼的口下之食。 西北是他们的家,白石关守着的是兄弟,再向关内就是他们的乡亲父老,哪怕就是死了也不能让这些狼崽子的偷袭计划成功。 无论如何,也要通知自己人。 哪怕…… 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众人布成三角阵形,冲向敌军,硬生生于千人大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副手冲在最前面,一点点地缩近着与篝火台的距离。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每一步,都是血的代价。 月知士兵,当然也知道这些篝火台的意义,一边全力阻止着沈青等人上前,一边用刀剑砍击着束住柴火的绳索,想要将篝火台破坏掉。 副手抓着火把,冲到篝火台十步之处,月敌敌军立刻如群狼一样扑过来,将他围在中间砍杀。 饶是那人再骁勇,又哪里敌得过一群饿狼。 沈青等人也被牵绊到,无法增援。 一路流着血,忍着疼,副首连滚带爬地抓着火把冲到距离篝火台五步之处,一刀被人捅穿后心,大瞪着眼睛不甘心地死在山坡上。 此时,沈青手下的百余人已经所剩不足二十。 “狼崽子们!”沈青红着脸砍倒一个敌军,疯子一样冲上前来,将还在对着副手尸体砍杀的几人击退,扫一眼亲若兄弟的战友,他一把抓过对方手中的火把。 “保护老大和火把!” 剩下的十几个兄弟同时冲过来,成环形护在沈青和火把的四周,一步一步坚难地向着篝火靠近。 就算是倒下,也要拉一个敌人垫背。 实在不行,就拉着敌人一起滚下山去,总之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一个。 十步之遥,步步鲜血。 第547章 忠烈含笑死不甘白石关(3) 等到沈青终于冲到篝火台前时,身边的伙伴只剩三人。 被刀割伤还在滴血的手臂,用力将火把捅进柴火堆深处,火舌接触到柴火堆内层浸过油的柴火,终于燃烧起来。 “灭火,灭火!” 月敌将军大叫。 沈青猛地一挥大剑,将冲过来的几人击退,早已经满是血水的身子晃了晃,到底还是没有倒下。 扫一眼身边仅剩的几个兄弟,沈青的目光掠过身后渐渐燃起来的火把,满是血水的唇角扬起,露出快意的笑声。 “哥几个,来世还做兄弟!” “好!” 三个西北汉子,个个满身是血,却答应得豪爽无比。 篝火点燃,白石关得到消息,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杀了这么多狼崽子,赚了! 几个人护在篝火四周,一个个笑着,用满是血水和伤痕的手臂,举起自己的刀剑。 在他们身后,火光冲天而起,映亮西北之夜清寒的夜空。 一个兄弟倒下来,又一个兄弟倒下来…… 沈青晃了晃,也倒在篝火推边。 他侧脸,看向篝火台。 火烧得那么旺,白关兄的兄弟一定看到了。 儿子,你知道吗? 这篝火可是你爹点的,你爹虽然只是个百人长,也他娘的是条西北汉子,死的时候可英勇了,等你长大了,可不许给你爹丢人。 孩他娘,以后儿子和爹娘就拜托你了,下辈子做牛做马我再报答你的恩情。 爹娘,恕儿子不孝,不能给您二老养老送终了…… 男人头一歪,含笑九泉。 五里之外,白石关。 关墙上,一个士兵远远地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立刻大声呼喊起来。 “快看,篝火!” 不远处,值守的将军也听到声音,从帐篷里冲出来。 “快,通知周将军,有敌情!所有人准备迎敌!” 一个手下答应着跑下关墙,一路在呼着冲向关内大营。 “有敌情,准备迎敌!” 帐篷里,士兵们一个个利落地冲出来,那人一路冲到后方大营,冲进主将大营,“报告将军,在敌情!” 守将周德洪,迷迷糊糊醒过来,懒洋洋打个哈欠。 “慌什么?!” 穿好衣服,他登上关口的时候,关城上的守兵们已经在做着迎战的准备。 周德洪揉揉眼睛,扫一眼远处黑压压的大军。 “敌军有……有多少?!” “将军!”站在旁边的副将,一把扯开身上保暖的大氅丢到一边,做好战斗的准备,“以末将估测,至少也有五万余,不过,这只是保守估计,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后手,请将军早做准备。” 周德洪听到耳中,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通知大家,做好迎敌的准备,不必慌张,他们来了也是送死。” 几十年来,这白石关月知打了多少次,有一次攻下来的? 就凭那些连把好刀都没有的月知蛮子,怎么可能攻得下这么高这么坚固的白石关?! 愚蠢自负如周德洪,早已经被这十几年的安逸守关生活所麻痹。 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这座白石关从未被人攻下,那是因为当年的西北有一个沈烈。 这些年来月知不敢进犯,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楚有一个沈芳洲,而不是因为他周德洪。 第548章 忠烈含笑死不甘白石关(4) 沈芳洲当年力捧太子上位有功,请求皇上重新将西北纳入自己的封地,当时就曾经向皇上请求,更换西北守将为西北军旧部,替换掉周德洪和他的军马。 周德洪这个人无勇无谋,靠得不过就是八面玲珑的为人。 他手下的中原兵,并不了解西北,更没有对战月知的经验,他和他人根本镇不住西北,更不可能威慑月知恶狼。 只是当时沈芳洲的权势还不及现在,再加叶氏一族和右相等人齐齐反对,认为周德洪多年为将,足以守护西北,更弹骇沈芳洲,认为他是狼子野心。 那时先帝还在,他个性软弱,到底是抵不住群臣的嘴,没有答应沈芳洲的请求。 先帝逝后,朝中势力群起,沈芳洲的精力都放在朝堂。 原本打算一步一步釜底抽薪替换掉西北人马,像周德洪的副将,就是他安插到这些驻军中的自己人。 三万月知守军,已经有一万都是沈芳洲的人。 临风城大营里还有两万守军,也是曾经的西北精税重新整编。 只是大换血还没有完成,月知在军已经先他一步兵临城下。 副将并没有高估月知,这一次的月知大军,不是五万,而是十万不止。 安插眼线,买通周德洪手下副将,二王子阿日善拿到斥侯营图,一个个悄悄将营阵击破。 好在沈青等人拼死一战,总算是点起一眼篝火,白石关才不至于半点防备都没有。 “将军!”副将拨剑在手,“您可不要轻敌,依副将之见还是尽快调兵为好。” 白石关气候恶劣,面积也小,常驻兵马只有三万人,其他兵队都在临风城大营。 白石半这边连水都要从远处运过来,常驻兵马太多,实在也是不方便。 临风城大营距这里不过二百里,快马赶过去,几个时辰援兵就到,也不会影响战机。 现在调兵,及时将人抽调过来,据关死守,白石关自然无忧。 “你在教本将做事?!”周德洪撇撇嘴,“急什么,先看看敌人虚实再说。” “还等?”副将一脸无语,“等对方杀过来,可就来不及了。” 周德洪一脸不以为燃,“咱们据关而守,这白石关易守难攻,他们不可能攻得下!” “那是您根本不知道这些狼崽子。”副将是西北军旧部,曾经与月知交过手,知道这些家伙的厉害之处,“咱们这些人手真的不够啊,将军。” “哼,亏你还是西北旧部,没想到这么怂!”周德洪不悦地斜那副将一眼,“我当上将军的时候,你还穿着开档裤呢,一会儿你就好好看看,我们中原兵是如何守城的!” “你!” 副将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 毕竟,他只是副将。 官大一级压死人。 此时,远处靠近的月知大军,已经不再靠近,在距离白石关两箭之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到没有?”周德洪得意地向远处一指,“他们也不敢轻易攻城,不过就是装腔做势而已。” 副将却是眉头皱紧,“将军小心,这是敌人奸计,还是尽快调兵吧!” 周德哄只是回他一声冷哼:“再敢扰乱军心,小心本将以军法处置!” 第549章 忠烈含笑死不甘白石关(5)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东方天际现到第一抹晨光,月知敌军没有动静。 周德洪和他的手下都放松下来,只有副将和他手下的西北军依旧戒备地盯着,握着剑的手都不敢放松。 这位副将原是沈烈底下的兵,当年沈烈就说过,这些月知的狼崽子,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样,狡猾的很,而且非常有耐心,面对他们可是不能有丝毫懈怠的。 东边天际,第一抹晨光破晓,金色的晨光一点点地笼罩白石关。 周德洪抬手捂着嘴,打个大大的哈欠:“这些怂货,大家散了吧,他们啊也就是看看,打都不敢打!” 呜呜呜—— 他话音刚落,鹰笛尖锐的哨声响起。 两箭地之外的月知大军,突然动了。 如一群恶狼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白石关冲过来。 副将扫一眼那黑压压的人群,心顿时向下一沉。 他是有经验的,只看一眼就知道,就连他都低估对方,此番月知大军至少也有十万余众。 对方之前根本不是害怕,而是在休息兵马养精蓄锐,而他们的人却已经被消耗掉斗志和太多的精力。 这样的三万人根本挡不住这些红了眼睛的饿狼。 他转过脸,一把抓住周德洪的胳膊:“将军,快调兵吧,否则……白石关不保!” “放肆!”周德洪一把甩开他的手掌,“本将军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以少胜多,弓箭手准备,咱们让这些狼崽子怎么来的怎么就滚回去!” 十万狼军,疯狂地咬上白石关。 倦怠多年的中原兵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强敌,很快就被月知的凶悍震憾。 一波人死了,一波人又冲上来…… 二王子阿日善,用联盟部族的尸体,硬生生地堆出一条通往关墙之路。 眼看着白石关失守,周德洪早已经吓得破了胆,慌乱地捂着头盔逃向关城。 “退,快退!” 大将尚且如此,底下兵将可想而知。 哪怕副将率西北军全力而战,一万西北军,在那个黎明之后无一生还,却依旧没有挡住月知的狼子铁蹄。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白石关白色的城墙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 副将临死时,还死死掐着一个敌人的脖子,一对眼睛不甘心地注视着关墙下,打开关门踏上大楚土地的月知大军。 当年,沈烈调任西北,一路将月知恶狼赶到草原腹地。 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大家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垒起这座高高耸立的关墙。 白石关建成那立,西北王沈烈站在修好的关墙之上,以天指剑,带着所有西北军发誓。 “今日起,再不让月知狼族,踏入我大楚一步!” 从沈烈当年踏上西北之地到现在为止,整整三十年,从未有任何一个月知敌军能够跨过这道关门一关。 当年誓言尤激荡在耳,沈烈和一代代的西北男儿用自己的血和命守护的这座白石关,今日竟然破了? 不甘。 不甘。 不甘! 一滴血,从副将的眼角淌下,晃然如泪。 第550章 550.夫人驾到(1) 向南千里,晋城。 沈芳洲站在山坡上绿植的阴影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山谷里那一片西宁王府废墟。 时隔十几年前,当年被烈火焚烧过的西宁王府的灰烬,已经被厚厚的尘土掩埋,只剩下那些断壁残垣默默地记录着那一夜的杀戮。 今天就是徐朝鸣母亲的忌日,为了迎接这位可能会自投罗网的孝子,沈芳洲现在就要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徐朝鸣敢露面,他就让对方有来无回。 “千岁!”一名手下一路飞奔冲上山坡,因为掠行太快,都有几分气喘吁吁,“大……大事不妙!” 沈芳洲皱眉转过脸,一把抓住对方衣领:“可是,夫人?!” “不……不是夫人!”那人忙答。 男人提起的心脏稍稍安定几分:“说,何事?” “月知二王子阿日善,连合草原各部,集结大军十万,向我西北边境进犯。另外……”前来报信的人看一眼沈芳洲的眼色,稍稍缩了缩脖子,“夫人知道西北之危,连夜离开京城赶往西北!” 听到前半句,沈芳洲还保持着淡定,听到这后半句,男人放松的手指再次收紧。 “秦观为什么不拦她?” “夫人……夫人对秦护法下了毒。” “燕归呢?” “江南青帮船队出事,燕帮主回江南了!” “一群废物!”一把将对方搡开,沈芳洲飞身而起。 “千岁?!” 手下还要再问徐朝鸣的事情,沈芳洲已经化成一道残影消失在一片树荫之中。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什么徐朝鸣。 一路飞掠下山,坐在踏月马的马背上,沈芳洲一把扯开缰绳,用力一夹马腹。 “驾!” “跟上跟上!” 几个从山下匆匆忙忙追下来的手下,忙着也跳下自己的马追上去。 一行几十人,一路打马上山,没有走平坦的官道,而是选择最近的险峻山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临风城。 与此同时,几只鹞鹰也被放飞,将沈芳洲的行踪通知此行路上的监察司各部,一是负责沈芳洲的安全,一是做好准备以应付沈芳洲随时的命令。 与此同时,京城禁军大营。 沈九一路飞奔冲进大营,一眼就看到站在营门口的沈庆。 男人衣甲整齐,腰上系着佩剑,身上还背着一只玄色铁弓。 看到沈九,沈庆大步迎上前来。 “千岁可有命令?!” 沈九勒住马,从身上取出沈芳洲的手谕递给沈庆,同时取出禁军虎符。 “沈庆听令,千岁手谕一旦西北有异,禁军即刻启程!” 沈九从晋城回来,当然也是第一时间收到杜若和西北的消息,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他水都没喝一口,当即赶到禁军大营。 “末将得令!”沈庆接过手谕,看也未看就向身后的副将转过身,“五万精骑,集结!” “是!” 鼓声起,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禁军营中人影蹿动,却丝毫不见慌乱。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五万人马已经鲜衣亮甲地集结完毕。 副将为沈庆和沈九牵来战马的时候,一名传信兵也跑上前来。 “报,五万精骑集结完毕!” 第551章 夫人驾到(2) 沈九听到耳中,都是暗暗一惊。 “这么快?” 禁军就算再训练有训,整理装备喂饱战马这些事情怎么也要耽搁半个多时辰。 沈庆回他一笑:“夫人离开之时,曾经有令于末将,这两日末将及所有精骑兵,都是甲不离身,剑不离手,只等千岁令到!” 沈九大喜:“太好了!” 兵贵神速! 这节约下来的时间,说不定都会影响到西边方面的战局。 毕竟,敌人可不会等人。 沈庆飞身上马,沈九也换到这匹力量更充足的新马上。 “出发!” 禁军营门路障早已经移开,五万精骑蹄声整齐地冲出禁军大营。 注视着前面的大路,沈九大声询问:“将军,咱们几日能达?” “所有骑兵皆是一人两马,换马不换人,三日必达!” 沈庆的语气中,不无骄傲。 这十年,沈芳洲在禁军身上投资的金钱,早已经是不计其数。 这只大军除了被他训练的依如当年的西北军一般英勇之外,也拥有整个大禁最先进的装备和最好的战马。 这一切足以保证这只精良之师,有最快的速度和最强的战争力。 沈九轻轻点头,一对眉却依旧锁着。 夫人、西北的父老乡亲,我们三天即到,您可一定要保重、保重啊! …… …… 西北首府,临风城。 “快开城门!” 守在城门上的临风城城守秋吉年及几位城中的主要官员、临风城驻军守领都在城墙之上,看到自家退回来的守兵,忙着大声号令。 城门拉开,周德洪在一众残兵伤将的护卫下,狼狈地逃进城门。 “快……快把门关上!” “周将军!”秋吉年上下打量周德洪一眼,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白石关,情况如何?” “哎!”周德洪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夫率众将士拼死而战,可惜……敌军数量太多,我等实在是寡不敌众,白石关……失守!” “什么?!” 秋吉年惊呼出声,几位官员也都是面色大变。 三十年从未失守过的白石关,竟然破了?! “那……”一位年轻将军看看左右,“其他人呢?!” 周德洪垂着脸:“只剩下我们了。” 秋吉年听到耳里,身子一哆嗦,人差点晕过去。 三万守兵啊,就剩下这几千人?! “你胡说……”年轻将军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周德洪衣领,“不可能,我大哥人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位年轻将军的哥哥,正是之前白石关守城的副将。 周德洪垂着脸,摇摇头:“将军与白石关留在一起了。” “那他的尸首呢?!” “战乱之下,哪里顾得上什么尸首?” 年轻将军的眼圈顿时红了:“身为守将,任白石关失守,你还有脸回来?!” “我……”周德洪心中明白,若是说出真相,他必定难敌其咎,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对方奇军空袭,根本没给我们机会!这些狼崽子太卑鄙了,诸位将军,快些早做打算,相信过不了几个时辰,他们就要追过来了!我回来是给你们报信的呀!” 第552章 夫人驾到(3) 反正副将已死,所有知情的西北军全死了,路上之时,他就已经通知过手下,切不可将此事真相说出。 “报!”一个传信小兵快步奔过来,“斥侯打探到消息,二十里外有大批敌军靠近,数量估计在五万以上。” “来的正好!”年轻将军一把拨出佩剑,“咱们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万万不可啊!快快传令,让所有的驻京入城,他们可不止五万人,至少也有十万众,切不可正面迎敌啊!”周德洪急得嗓子都尖细起来。 秋吉年皱眉沉吟片刻:“传令守兵,全部入城,先探明情况再说。另外,让百姓们速速回家,以防不测。” 现在情况不明,如果对方数量真是这么多,贸然开战只怕到时候对自己人不利。 万一真打起来,街上若是有百姓走动,只怕会伤及无辜。 毕竟,箭矢可不长眼睛,不会管对方是将士还是百姓。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城墙之上做好应战准备,沐风大营的三万将士也以最快的速度进城,加强四座城门的防护。 早有小兵敲罗打鼓地冲上街巷,提醒百姓。 “全城禁行,所有人马上回家,关好房门,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走动!” 安居乐业三十年,人们几乎要忘记战乱时的样子,听到这样的命令,顿时慌乱起来。 人们匆匆地抓紧孩子,一个个慌乱地离开大街,跑得慌乱,不知道是谁落下篮子,是谁丢下一只鞋…… 曾经安定祥和的临风城,瞬间乱成一团。 不过,到底是西北民风彪悍,人们最初乱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大动静,纷纷从门里钻出来,或是爬到树上,或是趴在墙头上,想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比起年轻一代的慌乱,反倒是当年那些经历过战争的老人们,显得更加淡定彪悍。 “咱们不是有白石关吗,怎么可能敌人会打到这里来?!” “谁知道啊,哎,那个该死的老皇帝,要不是他杀了咱们西北王,有些月知狼崽子,怎么有这个胆!” “现在咱们西北连个主子骨儿都有,要是这些狼崽子真打过来,怎么办?” “怕什么,大不把把咱们的猎刀拿出来,跟他们拼了,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一个!” “就是,当年又不是没杀过!” 听老人们这么说,年轻人也都热血起来。 “俺也去!” “俺也去!” “你一个女人去什么去?” “谁说女人不能去了,开春赛马打猎,我比你还多打一只野鸡呢!” …… 四周一片笑声,白了头发的老猎人斜一眼自家孙子。 “可不兴瞧不起女人呢,咱们西北的女娃子可不是京城娇滴滴的大小姐,上了马也能杀狼崽子。” “我听说,咱们千岁夫人就是京城大户人家的美人呢!” “我也听在我们店里吃饭的商人说过,人家那脸啊比馒头都白都软,细腰跟柳条似的……” 女孩子瞧一眼自己的粗腰,撇撇嘴:“跟柳条那么细,风一吹不就断了?” “所以人家大家闺秀都不出门啊,哪像你!” …… 第553章 夫人驾到(4) 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城墙上的官员和将官却是个个眉头紧锁。 因为消息正一次次地传过来,敌军也是越来越近了。 “秋大人!”一名传信兵小跑着冲上城墙,“南城门外,有人自称是千岁夫人,要我们打开城门。” 千岁夫人?! 几个官员和将官互相看看,都是一脸疑惑。 一位年轻官员轻咳一声:“春猎出事,千岁夫人不是……死了吗?是不是……敌人安排的奸细,故意想要诱我们打开城门?这城门可不能开!” “可是,万一真是千岁夫人呢?”另一个官员道。 秋吉年一挥手:“过去看看!” 留下两位将军留守,秋吉年带着一众官员,匆匆地赶往南城门。 车马刚到南城门,秋吉年刚从马车上下来,一匹快马已经送来敌军的消息。 “报告秋大人,各位将军,月知狼军已到五里之外。” “去通知几位将军,做好迎敌准备!”秋吉年提起官袍,一路小跑着冲向南城墙的台阶,“快,快上去!” 到底是上了年底,秋吉年爬上城墙的时候,人都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大人,就是他们!” 一名守城的将官,抬手向城门下一指。 秋吉年定了定神,顺着对方的手指看下去。 只见城门外,一队百余人的精骑,中间护行着一架马车。 为首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马背上的女人脸上戴着防风纱的帷帽,一身黑色暗金纹的猎装在西北的凛风中烈烈飘扬。 秋吉年一眼看过去,顿时生出一种错觉。 偏偏时光倒流,回到三十年前,他初见沈烈之时。 当年,沈大将军身边也跟着一个女孩子,也是这样的一匹马,也是这样一身利落的猎装…… 后来,那女子成了他们的王妃,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救治不知道多少西北百姓,虽贵为王妃却从来没有架子,哪怕是看到一位寻常百姓,也会笑吟吟地问好。 想起当年故人,老人家嘴唇一哆嗦,眼泪差点掉下来。 城墙下,杜若也看到秋吉年等人,抬起右手,取下遮脸风帽,她隔空注视着秋吉年。 “命妇杜若,见过秋大人和众位大人!” 看到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众人又是一怔。 秋吉年重新冷静下来,在城墙上向她回了礼。 “现在西北城中情况紧张,下官在确定夫人身份之前,不能为夫人打开城门,还请夫人恕罪。夫人自称是千岁夫人,可有什么凭证?!” 杜若并未生气,只是抬起右手。 一道流光脱指而出,哚得一声盯在城门的旗杆上。 众人转过脸,看着那只盯在旗杆上的飞刀,都是心头暗暗一惊。 懂武术的将官和士兵们都是露出惊艳之色,内行看门道,杜若这一手飞刀的功夫,已经足以让众人暗暗在心里叫一声好。 早有一名小将军跑过去,将飞刀和信拨下来,交给秋吉年。 秋吉年的主薄知道老人家眼花看不清信,主动将信接过去打开,秋吉年则接过小将军送过来的飞刀。 第554章 夫人驾到(5) 看着那熟悉的飞刀,老人家的手又是一哆嗦。 “这……这可是王妃的刀?!” “不错!”杜若笑应,“是芳洲给我的!” 主薄迅速将信看完,主动说明:“秋大人,这是沈庆沈将军亲手写的信,信上称眼前这位就是千岁夫人,让我等一定全力保护夫人周全!” “快!”看到飞刀的时候,秋吉年就已经相信眼前的杜若是真的,听主薄说完信的内容,他激动得挥着手,“快,打开城门,让夫人入城,快点!” 守城吏去传令开城门,秋吉年急匆匆地奔向台阶的方向,太过激动差点摔跤,幸好被一旁的年轻将军扶住。 几个官员和将军来到城下的时候,城门吏已经打开城门,将杜若等人放进来,又急急地将城门关好。 “临风城城守秋吉年见过夫人!”秋吉年挑袍俯首于地,“不识夫人真面目,刚刚多有得罪,请夫人责罚!” “战乱之时,理应谨慎。”杜若跳下马,亲自走过去将老人家扶起来,“白石关情况如何?” “夫人……”秋吉年声音一颤,“下官无能,白石关……失守了。” 杜若听到耳中,也是心脏猛地揪紧。 千赶万赶,日夜不停,因为一直骑马,她的腿都不知道被磨破几回,到底还是晚来一句。 “那……周德洪何在?!” “周将军刚刚带着残兵回来,看他身上有伤,下官让他先去疗伤休息了,现在就在城备府!” “白石关回来多少人?” “只有周将军还……三四千人马,其他将士皆沐血白石关!” 杜若的拳头猛地握紧。 果然,原著的剧情再一次上演。 这个该死的周德洪! 转身飞身上马,她猛地一提马缰。 “带路守备府!” 三万将军只剩三千,那可是二万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全部都毁在周德洪的一念之间。 他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当年看漫画的时候,她就气得牙痒,恨不得将周德洪碎尸万段。 今天,她非杀了这混蛋不可! 众人匆匆上了车马,将杜若带到城中守备府。 车队在守备府前停下,杜若飞身下马,将马缰交给随行的锦衣使,在台阶下转过脸看向秋吉年。 “通知全城军官百姓,本夫人乃千岁先锋,不日,千岁大军即到。” 杜若相信,沈芳洲只要接到消息一定会来。 她要做的就是在沈芳洲和援兵赶到之前,保住这座临风城。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民心。 一旦民心乱了,这城也就乱了,她现在就是要给所有人吃一颗定心丸。 秋吉年闻言大喜:“快,通知全城!” 主薄得令而去,秋吉年上前一步,抬起右手。 “夫人,请!” 杜若行上台阶,挑起暗金纹猎装袍摆迈进守备府内,径直走上府厅高台,转过身,沉声下令。 “传……白石关守将周德洪,并所有白石关幸存百人长以上将官前来见我!” 城要守,事要办……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杀掉这个罪魁祸首,以肃军纪,并告慰白石关那二万多已逝的英灵。 第555章 诛恶(1) 第555章诛恶(1) 传令兵赶到后院的时候,请来的郎中正在帮周德洪处理伤口,听说千岁夫人驾到,还点名要见自己,周德洪忙不迭地从木床上跳下来,胡乱将衣服拉扯好。 “伤口伤口……”郎中急得抓着棉巾追出来,“将军小心,您的伤还没处理完呢!” 周德洪头也没回,一路放开速度冲向前院。 早就听说千岁对这位夫人宠爱有加,言听计从。 现在,自然他当然是越惨越好,才能骗过这个女人,进而骗过千岁。 否则,要是那男人知道是他丢掉白石关,岂会让他活下去? “夫人啊!”远远看到站在台阶上的杜若,周德洪哭喊一声,扑过来跪到她的面前,“末将无能,没能守住白石关,求夫人赐末将一死,否则末将此心难安!” 周德洪俯首于地,痛哭失身。 哼! 就凭他这一身的血和伤,就凭他这一心求死的姿态…… 他就不信,骗不过一个女人? 杜若垂眸,扫过男人身上那些看上去似乎是血肉模糊,实际上不过就是个皮肉小伤的伤痕,眼前再次闪过漫画中那些满身是箭,依旧与敌人肉搏的西北兵士,心中的怒意更胜几分。 “你想求死?” “白石关乃我大楚要塞,末将本该以命相护,末将冒死从敌人的刀下逃出这条命,不过就是想要多带回几个士兵,让天下少几个孤儿寡母。” 跪在阶下,周德洪只把自己形容得无比伟大和无畏,一副愿以丹心照日月的样子。 “现在末将已经达成心愿,只求一心,好去陪白石关那些与末将并望杀的兄弟……”周德洪哭得越发伤心,“是末将无能啊,夫人您就杀了我吧,夫人啊!” 四周,众人听着他的声音,也都是悲从中来。 “好!”杜若上前一步,一把拨出侍立在身侧锦衣使的腰刀,丢在在周德洪面前,“本夫人就成全你!” 哐当! 腰刀重重砸在面前,趴在地上大哭的周德洪惊得心脏都是一阵抽搐。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扶他起来,告诉他他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他的错吗?! 这位……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心下太过吃惊,周德洪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怎么?!”杜若冷冷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周将军难不成是后悔了?!” “末将……”周德洪咬了咬牙,一把抓起地上的腰刀,横在颈侧,“诸位将军,诸位同僚,西北百姓,圣上天子……德洪对不起你们,德洪……去了” 两手抓着刀,他夸张地做一个要抹脖子的动作。 “周将军,不可啊!” “周将军,万万不可!” …… 一众大臣不知道情况,都已经被周德洪的演技蒙骗,哪看着这位真要抹脖子,忙着冲上前来抓住他的胳膊,夺过他的刀。 “夫人,此刻西北正是用力之计,周将军或者有失,但是可以让他将功补过!” “是啊夫人,周将军乃三朝老将,万万不可这般草草处置啊!” …… (本章完) 第556章 诛恶(2) 第556章诛恶(2) 众人纷纷为周德洪求情,周德洪看自己计划成功,扑通一声跪在杜若面前表忠心。 “周德洪愿意亲自领兵,再与月知狼族一战,誓死保护夫人和临风城千万百姓安全!” 呵! 杜若冷笑。 临风城交到他手里,她只会死得更快。 “好一个誓死保护,好一个亲自领兵,你丢了一个白石关,害死西北二万余士兵,竟然还有胆子蒙骗本夫人!” 迈下台阶,她一步一步行到周德洪面前,抬手从一名将军手中夺过那把腰刀,右臂抬起,刀尖顶指周德洪的眉心。 “我问你,月知狼族几时进犯?” 周德洪抬起脸,正对上那对美丽却满是杀意的眼睛。 四目相对,他心虚地垂下头。 “回夫人,对方是昨夜子时发兵。” “敌人进犯之前,可有斥侯狼烟示警?” “有!” “对方进攻是在几时?” “这……” 周德洪有些犹豫。 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若会问他这些细节。 杜若侧眸,看向跪在他身后的一位幸存下来的将官。 “你说!” 那名将官看看周德洪,只能实话实说。 “回夫人……是,是在寅时。” 周德洪只说不许大家说出实情,却并没有与大家对过细节,众人看杜若如此威严,个个心头怕得要死,生怕自己说错话被对方一刀砍了,自然也是不敢乱说。 “对方发兵于子时,进攻于寅时,中间足足有两个时辰,请问周将军,这两个时辰,你在做什么?” “末将……末将一直在城墙上,与所有守兵戒备。”周德洪忙着表忠心,“夫人若是不信,可以询问所有幸存的兄弟。” 杜若冷哼,“当时可知道敌军有多少人马?” “敌兵足有十万余众,可是末将没有半点胆怯,末将已经做好与对方殊死一战的决心。”周德洪忙着回答,只恨不得说得再夸张一点,以突出自己的英勇。 “蠢货!” 杜若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受伤处。 周德洪吃疼地呻吟一声,人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杜若上前一步,刀尖再次指住他的脸。 “明知道对方有十万余众,你却只是在关墙上干等。白石关守兵只有三万,如此悬殊为何不增兵?从临风城到白石半不过百里,快马加鞭最多一个时辰便能来回,不等月知进攻,我临风大营骑兵便可赶到……” 杜若拧着眉,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间挤出来,握着刀的右手都因为愤怒而发颤。 二万多人啊! 那可不是一个数字,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自己家爹娘的宝,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 每死一个,那就意味着一个家庭永远的伤痛。 腰刀向前,抵在周德洪的颈,杜若的声调陡然转高。 “如果能及时增援,据关而守,白石关能破吗?那两万余士兵会死吗?月知狼族可能踏进我大楚中原一步?!周德洪,你身为主将,顽忽职守,刚愎自用,让三万守兵因你而置于险地,现在有何脸面在我面前装英雄?!那些与白石关共存亡,至死没有后退一步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你……不配!” (本章完) 第557章 诛恶(3) 第557章诛恶(3) 听杜若问出这些细节,大家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所有人都愤怒了。 “周德洪,老子杀了你,你还我大哥!”年轻副将哭着冲过来,被几人拦住,还在拼力挣扎,“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混蛋!” “真没想到,是你丢了白石关,你……”城守秋吉年哆嗦着指着周德洪,只气得脸色发白,“你……你还有脸回来!” “杀了他!” “杀了这个怂货孬种! …… 眼看着群情激奋,周德洪也知道真相败露,哆哆嗦嗦地抬起脸。 “夫人……夫人饶命啊,末将……末将就算没有功劳,也……也有苦劳……末将家中还有老母,还有妻儿啊……夫人……” “难道那二万多战士就没有母亲,没有妻子,没有儿子?!”杜若暗着后牙,寒声下令,“来人……将这个害白石关失守的混蛋给我拖出去砍了,以告慰白石关千万英灵!” “是!” 早有侍卫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拉住周德洪的胳膊,周德洪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大声喊叫起来。 “夫人饶命啊……夫人,我可是三朝为将啊,你不能杀我……我妻子可是叶氏之女,与太后是表亲,我可是皇亲国戚……你不过就是一个嫁给太监的贱……” 啪! 半空中,闪过白光。 一柄大刀的刀尖毫不客气地拍在周德洪的脸上,几颗门牙同时飞落,周德洪的下巴和舌头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鹿儿将刀收回背上,冷冷地斜着对方的脸。 “我看你还骂得出来?!” 打仗的事情他不懂,敢骂他的翎儿姐姐,那就别怪他砸烂他的嘴和舌头。 没有人同情,没有人可怜,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喷着火盯着周德洪,恨不得一口一口将他撕碎。 鹿儿这一刀,极有分寸。 砸了对方的嘴,却并没有要他的命。 周德洪张着缺牙的嘴,再也骂不出一个字,一路淌着血被拖到守备府门外。 行刑手手起刀落,彻底结束了他的性命。 “报!”一名头上插着羽毛的传令兵一路飞奔冲进守备府,“报告夫人,月知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现在就在距离城门两箭之地外。” 杜若抬手将腰刀递还给身边的手下,快步行向门口。 “所有人,随我上城墙!” 门外,周德洪的尸体已经被移走,沾着血的头滚到一边,不知道是谁家的野狗跑过来直接叨走。 负责收尸的老兵,斜一眼那狗,撇撇嘴并没有理会。 “这种狗东西,被狗吃了也是活该!” 没有理会这些,杜若飞身上马,直奔北城门。 她一路向前,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传遍整个临风城,传到每一个百姓和士兵的耳中。 夫人来了! 千岁夫人来了! 沈家的儿媳妇回来了! 所有人都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一样,重新燃起希望。 在城墙下勒住马,杜若飞身跳下马背,一身风尘地踏上临风城城墙的台阶。 “见过夫人!” “见过夫人!” …… 所到之处,所有兵士皆是恭敬地向她行礼问好。 大军兵临城下,一个女人还有胆子逆行而来,与这座危验的临风城站在一起。 光是这一份胆色,已经足够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本章完) 第558章 诛恶(4) 第558章诛恶(4) 带着众人来到城墙上,杜若上前一步站到两个箭垛的间隙。 此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惨淡日光之下,远远就见城下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再远处还有营帐,很明显月知军队已经安塞扎营。 尽管对方拿下白石关,却也付出惨重的代价,牺牲士兵也有万余,伤兵更是多得不计其数。 只是这一次月知大军实在是数量太多,远远看去,只见一片招展的旌旗,营帐缓延足有数里,足以给临风城的守兵带来强大的心理压力。 杜若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城中可用人马共有多少?” 这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杜若当然也不会被对方的人马吓到。 包括秋吉年在内的众官员和将官,看她面色如常,也都是心下一阵赞叹。 不愧是沈家的媳妇儿,果然也是个有种的! 若是普通女人,看到这么多敌人,只怕都要吓得花容失色。 “回夫人。”临风营主将沈沉星上前一步,“各方守兵、城防、御备役加在一起,有四万三千六百人。” 杜若转过脸,目光落在男人被西北风沙洗礼的黎黑脸庞,“将军如何称呼?” “回夫人,在下临风营副将沈沉星。” “沈沉石将军是你什么人?” “回夫人,沉石乃是家兄。” 杜若点头。 “沈沉星听令!” “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就是临风营主将,全面接手临风城城防。” 军中不可无主将。 周德洪死了,那就要找一个新人替代。 一来,她认识沈沉石,对方是沈沉石的弟弟,相信也是沈家旧部的忠诚之士。 二来,刚刚她问起数字,这位已经精准到百位,足见对这临风城的情况了若指掌。 这样一个人,足以担当重任。 沈沉星有些惊讶,却并没有玩虚的说什么不负夫人重望啊之类的废话,挑袍跪地,利落地应了一个字。 “是!” 杜若很满意他的表现,没有废话不油嘴滑舌才是干实事的人。 环视四周,她缓缓开口。 “临风城是我西北重镇,也是通往大楚内境必经之地。若临风失手,大楚国危,城中千万百姓也必被恶狼荼毒。这里是千岁的家,也是我的家,更是千千万万西北男儿的家。我杜若便是舍下这条性命,也绝不允许月知狼族的铁蹄践踏我的家园。诸位……可愿与杜若一起,誓死守护临风城?!” 沈沉星第一个站出来:“末将愿意!” 秋吉年也上前一步:“老臣也愿意!” …… 一个女人尚有这般铮铮铁骨,他们这些做男人的怎么能退缩?! 文官武将,皆站出来,个个都是一脸视死如归之色。 “好!”杜若转过身,面对着城外十万敌军抬起右手,“誓死抗敌,护我家园!” “誓死抗敌,护我家园!” “誓死抗敌,护我家园!” …… 零星的声音,渐渐汇成一个,响彻西北天空。 所有人都听到耳中,城中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 老猎人提着弓,小伙子抓着猎熊的长枪,年轻姑娘提着割皮的猎刀,就连几岁的孩子都抓着打鸟的弹弓出来……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呼喊着。 “誓死抗敌,护我家园!” 那声音,也传到月知大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的月知士兵都是停下手中的活计,向着临风城的方向转过脸。 有的可能听不懂中原话,却也从那声音里感觉到一股力量。 月知二王子阿日善从大营里走出来,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也是眉头紧皱。 刚刚丢掉白石关,如今大军压境…… 此时的临风城不是应该乱成一团吗? 对方怎么会还有这样的斗志和锐气?! (本章完) 第559章 鹰神的旨意(1) 不远处,帐篷帐帘挑开。 月知国师苏德拐着木拐,缓缓从帐篷里走出来,行到二王子阿日善身侧,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王子殿下!” 苏德是巫云的父亲,在月知国一向有先知之名。 父女二人利用巫术蛊惑人心,族中上上下下对他都是十分尊重,包括月知可汗和几位王子都是对他恭敬有加。 向对方回礼之后,阿日善从远处的城池上收回目光:“国师以为如何?” “不过就是猎物的垂死挣扎罢了,王子殿下不用担心。”苏德抬起脸,半眯着眼睛注视着临风城的城墙,“眼下沈芳洲只顾着寻找他的女人无心政事,正是我们趁机夺取中原之时,只要王子殿下再打开一扇大门,鹰神的子民便可长入中原,再无人可以阻止。” 阿日善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悲伤之色。 “可惜,云儿没有看到我大破白石关!” 听他提到女儿巫云,国师苏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情绪。 苍老如树皮的手掌,一点点地握紧手中木杖,苏德语气阴寒如西北冬日的冷风。 “等殿下直捣黄龙之时,我要亲自处死沈芳洲和杜若,为我的云儿报仇!” “国师放心!”二王子阿日善也是咬紧后牙,“等我拿下这座临风城,我要血洗临风城,烧掉西北王府,用这些西北人的鲜血,祭奠云儿在天之灵!” “殿下!”一位副将小跑过来,“各部族的族长已经在大帐中等待您和国师。” 阿日善点点头,抬起右臂:“国师,请!” 两人一起来到中军大帐,果然见帐中草原六部的族长都在。 左手边第一位,生得面色温和的中年男子,正是阿茹娜的父亲,草原月神部族的族长阿尔丹。 看到二人进来,几位部族族长都是站起身。 国师与二王子分头入座,各部族长也跟着入座,阿尔丹却没有坐下。 “国师、王子殿下,什么时候派人与对方交涉?!” 月神一族从来不是喜战之人,这一次随阿日德出征,阿尔丹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阿日善称,有女儿的消息,并且向他承诺过,会帮他从大楚要回女儿,阿尔丹是绝对不会参与到这次的战事。 “族长大人不必心急。”阿日善安慰地回他一笑,“只要我们拿下临风城,我会用整个临风城做人质,威胁沈芳洲交出阿茹娜。” “可是……” “阿尔丹,你可最后一个赶到的,打下白石关可是我们五部族的功能,这次先帮王子殿下攻下临风城之后,你才有资格提要求吧?!” “什么功劳都没有,还要向王子提条件!” “就是,白石关一战,我们可是损失三千人马,你们月神部族白捡这样一个大便宜,还好意思要求殿下?!” …… 五部族的首领纷纷嘲讽。 六部联合出兵,因为阿尔丹的月神部族在草原最深处,赶到之时已经晚了一步,阿日善已经拿下白石关。 白石关一战,阿尔丹没有参与,这让五部族的首领们自然是很不满意。 第560章 鹰神的旨意(2) “大家不要说了,月神部族路途较远,来得晚也有情可缘。”阿日善抬抬右手,“此番进攻临风城,就由月神部族就来做先锋!” 阿尔丹闻言,顿时面色一凛。 先锋军是要第一批上战场的。 刚刚临风城的呼声,所有人都听到了,阿尔丹当然也听到了。 不难想象,一旦开战,对方必然会全力以赴,这临风城肯定会比白石关更难攻克。 先锋? 那就意味着送死! “殿下!”他弯下身去,向阿日善深深地行了一个礼,“白石关一战,我们已经折损大楚两万于人。这临风城可是沈芳洲的故乡,如果我们再这样打下去,肯定会激努沈芳洲,万一他牵怒阿茹娜……” “难不成,要我们向对方求饶了?” “就是,难道咱们还怕一个太监!” …… 没有理会众人的嘲讽,阿尔丹抬起脸,语气郑重。 “刚刚临风城的呼声大家都听到了,对方的半志并没有因为失掉白石关而损耗,如果我们现在出兵,必然会迎来对方的拼命反抗,到时候只怕是两俱败伤。依我之见,不如我们派人与对方交涉,要他们答应我们的条件。这样各部族也不用再死伤,我们也可以得到足够的粮草渡过这个冬天,何乐而不为?!” “渡过这个冬天,明年呢,后年呢……”阿日善语气严厉,“如果我们不拿下中原,彻底让大楚成为我部族的奴隶,我们就永远只能靠着别人活着,你懂吗?!” “可是……”阿尔丹紧皱着浓眉,“临风城城高墙厚,又有丰厚的军粮特资,如果对方恃城而守,我们想要强压并不容易,更何况,一旦沈芳洲得到消息,很快就会派兵增援……” “够了!”阿日善重重地拍了桌子,“难道,你不想要自己的女儿了,难道你要眼看着你的族人冻死在冬天的大雪里吗?” 以往,月知每年供贡大楚牛羊,大楚会低价出售粮食以帮他们扛过冬天。 这一次,大王子在春猎搞事情,大楚当然不可能再会向他们提供粮食。 若是往年,草水丰沛倒还好。 今天夏春,草原寒气胜过往年,雨水却很少。 草场恢复不够,牛羊们饿死冻死都不少,光是凭着这些牛羊,大家很难挨过这个冬天,这也是几部族被阿日善说服出战的主要原因。 “凭什么我们就要在草原上挨饿受冻,凭什么他们占据中原沃土?” “就是……” 众人纷纷附和。 “够了!” 国师苏德站起身,重重将手杖击在地面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脸敬畏地看着他。 “吞并中原,杀掉异族,让我族子孙游牧天下,这可是鹰神的旨意!”苏德半眯着细长的眼睛,目光阴戾地盯着阿尔丹,“难道……你要违背鹰神的旨意吗?” “这……”阿尔丹终于低下头去,“阿尔丹不敢!阿尔丹只是不明白,难道……鹰神真的希望自己的子民,流血牺牲吗?” 第561章 鹰神的旨意(3) 苏德皱了皱眉,迈步行到大帐中间,威严地逼视着阿尔丹的眼睛。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我们这一次就是代表鹰神,惩罚这些异族的子民,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你这些违逆鹰神的话语,否则……鹰神必会惩罚你和你的女儿与子民。” 听到女儿,阿尔丹无奈地垂下脸。 “国师,阿茹娜她……真的还活着吗?!” “当然,不过……”苏德垂下眼睛,“如果你再质疑鹰神,我想……鹰神也不会再保佑她!” 阿尔丹咬了咬后牙,俯首跪拜于地。 “月神部族……听侯国师和王子的差遣!” “王子殿下,咱们干脆现在就发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啊,现在就发兵吧!” “殿下!” …… 三十年过去,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沈烈已经死了,当年的西北军也已经不复存在。 一口气拿下白石关,更是让这些部族的首饰都是信心大震,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国士兵骁勇厉害,一个个自信满满地以为,只要他们出战,临风城便唾心可得。 “不急。”阿日善轻轻摆手,“现在临风城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行事,等我收到探子的消息,确定城中的情况再动手也不迟。” 经过白石关一役,月知族中也是死伤不少,几天几夜地赶路又打了这么艰难的一战,月知兵马也需要休息休息。 刚刚的那些喊声,让阿日善也是有些不安,当然也不敢轻易出手。 反正城中有他的耳目,只要他查明临风城的守兵情况,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天马上就要黑了,相信消息很快就到。 “殿下英明!” “那我们就等殿下的好消息!” …… 几个族长都是高高兴兴地离开,阿尔丹走出大帐,远远看向大楚都城的方向,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茹娜,我的乖女儿,你现在可还平安?! 此时的阿尔丹自然也不会想到,他日思夜念,误以为被沈芳洲抓起来的乖女儿,此刻就在他面前的临风城。 守备府中有不少都有亲人在白石关值守,失去亲人的他们现在正在气头上,听说杜若随行的女子是月知部族的人,大家气冲冲地找过来,想要为家人报仇。 这其中有士兵,也有不少女人,还有半大孩子。 “让开!” “让那个狼崽子的女人滚出来。” “我要打死他,给我们家孩子他爹报仇!” “就是,打死她!” …… 众人群情激奋。 几个负责保护阿茹娜的锦衣使,根本就挡不住这些冲动的人群,不一小心被大家挤过来,房门被挤开,房间内的阿茹娜慌乱地退到屋角,脸色苍白地握紧手中的匕首。 “住手!” 一声娇喝,直震人心。 杜若分开众人,挤到台阶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 看到她,大家都是稍稍安静。 “夫人!”一个拉着孩子的西北女人,哭着抬起右手,“那些狼崽子杀了我的男人,我也要杀了她,给孩子他爹报仇!” “是啊夫人,这些狼崽子根本不是人,我娘当年就是让他们给杀的,当时我娘还怀着我弟弟呢!” “夫人,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 第562章 鹰神的旨意(4) 第562章鹰神的旨意(4) 杜若走上前来,环视一眼激动的众人。 “我知道,你们失去亲人非常痛苦,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也将自己的刀枪对准一个手无寸铁,还怀着身孕的妇人,那我们和月知那些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的狼崽子,还有什么区别?!” 众人看看脸色苍白的阿茹娜,一时间也都沉默下来。 杜若抬起右手,示意护住阿茹娜的几个锦衣使护开。 “如果你们还要杀她,那就动手吧!” 阿茹娜吓得缩起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大家面前。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我死不要紧,可是我……我肚子里也有孩子,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大家看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和自家的女儿、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也都是咬着牙放下手中的刀和棍子。 杜若走上前来,将阿茹娜从地上扶起来。 “此次白石关一战,阿茹娜所在的月神部族并没有参战,就算是报仇也报不到她的头上,而且……这一次,阿茹娜赶到临风城,就是为了帮我一起说服她的父亲,让他的族人退出这次战争的。她不是敌人,她是朋友!眼下,我们需要盟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出声。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心里这道坎不可能一次过去。 “干什么呢?!”城守大人秋吉年气喘吁吁地挤进门来,“杀人?都长本事了是不是,有本事给我上战场上出气去,咱们西北的汉子什么时候欺负女人了……都给我滚出去!” 秋吉年在西北多年,素有威望。 他一开口,大家谁也没敢出声,挨了骂,灰溜溜地退出门去散了。 “夫人!”秋吉年上前一步,向杜若一抱拳,“这些瓜娃子就是一根筋,没有冲撞到您吧?” “大家的心情我也理解。”杜若轻轻摇头,“来吧,我来帮您介绍,这位是月神部族族长之女阿茹娜,这位是城守秋大人。” 双方见了礼,杜若安慰阿茹娜几句,吩咐翠莺好好照顾她,与秋吉年一起走出房门,来到院中僻静之处,她抬手屏退几个手下。 “秋大人,我要问你一件很重要人事。” “夫人请问!” “知道白石关外斥侯营密图的人,都有谁?!” 如果不是阿日善得到情报,白石关这一役说不定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这些密图都属于军事机密,不可能随便什么人就能拿到。 漫画中肯定也说过奸细是谁,只是这些小细节,杜若不可能记得清清楚楚,因此还要向秋吉年询问以确定内部奸细。 “这密图可是机要之物,除了主将周德洪和老夫之外……只有负责掌管密图的李主薄李大人。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我询问过幸存下来的将士,他们称只看到一处篝火示警,这说明有人偷袭了咱们的斥侯营地,我怀疑城中有奸细!” “您是说……李主薄?!秋吉年皱起白眉,“这……不太可能吧,李主薄在西北与老夫共事多年,对沈氏一族可是忠心耿耿啊!” 杜若背起两手,语气平静。 “是与不是,我们今晚便知!” …… …… 此章非圣母,个人觉得战争对于任何一国的平民都是苦难,历史大家都学过我就不多说了。 愿世界和平! (本章完) 第563章 大战倒计时第一夜 请君入瓮(1) 夜色,如约降临。 宽敞长街两侧的长明灯,早已经准时燃起。 整个临风城内,灯火通明。 城墙之上更是人影蹿动,值守的将官右手撑在剑柄上,拧着剑眉远远地注视着对面的月知大营。 在他身侧,士兵们仔细巡逻,哨兵们认真防备,面对这样一只虎视眈眈的强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有半点松懈。 跳动的火把映着将士们手中的枪,身上的甲…… 这个西北之城清冷的春夜,注意无人入眠。 守备府,议事厅。 杜若正与临风中的众人议事,城守秋吉年、李主薄和刚刚升任为主将的沈沉星等人都在。 经过仔细商议之后,大家仔细确定好各城门的兵力安排和防守工作。 杜若合拢面前的临风城城防图,以袖掩口打一个哈欠,一对美眸里也是血丝明显。 “秋大人,明天开始,城防就按照我的这个安排进行,以防敌人绕城而过,偷袭我们其他的城门。” “是!”秋吉年答应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城防图,看一眼女孩子苍白疲惫的脸,他忙着提醒:“夫人舟车劳顿,已经几天没休息,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去睡一会儿吧,否则,您的身体只怕也吃不消!” 杜若从主位的椅子上站起身,“诸位大人将军也回去休息吧!” 众人纷纷起身,向她行礼,杜若点点头,带着翠莺和鹿儿一起走出议事厅。 秋吉年卷起桌上的地图,递到李主薄手中,语气郑重:“主薄大人,这城防图可是机要之物,切不成泄露出去,否则我临风城危在旦息。” 城防图上,标注着城中各处防兵多少和布局,要是这样的图落到敌人手里,无异于将临风城的安排清清楚楚地告诉对方。 如果对方从薄弱之处攻城,那临风城就会处于无比凶险之地。 李主薄将图接到手中,小心地折好收到衣袖:“您放心吧,下官不敢有半点闪失。” 秋吉年点点头,亲自将他送出议事厅。 注视着这位共事多年的同僚行下台阶,秋吉年的一对浊眼里,也是闪过几分深沉之色。 轻叹口气,他转身走向后院自己的寝室。 李主薄向前行出小院,经过侧旁的通道来到他办公的地方——守备府中,专门用来存放机要之物的房间。 左右看看没有什么异样,他小心地将门关好插上门栓,从袖中取出城防图来小心地收进一只木箱子,再次上锁放到木架上,将钥匙挂到腰上的钥匙环上。 想一想,他又觉得不妥,伸手将箱子取下来,放到自己睡觉的床头枕侧。 李主薄解开外袍,躺到枕上,伸过手掌拍拍箱子,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 桌上,留着照明的油灯,轻轻一跳。 一只精制的铜笔无声地刺穿窗纸,随后一团烟雾就吹进房间,迅速在室中散开。 枕上的李主薄微微动了动,很快就沉沉睡去。 房门轻响,一只纤细的金属长针从门缝伸出来,卡住门闩,一点点地将门闩移开。 第564章 大战在即第一夜 请君入瓮(2)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人轻声推开,一道黑影无声地闪入房门,反身将门闭紧。 来人一身黑衣,头脸也被黑巾包住,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对眼睛露在黑布之外。 环视一眼四周,那人的目光在李主薄的枕侧木盒上定格。 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她两手捧过木盒。 扫一眼盒子上的锁,黑衣人低低一笑,又从李主薄身上摸过钥匙,利落地打开木盒上的锁。 翻开盒盖,看到上面的城防图,黑衣人露在黑巾外的眼睛里闪过冷笑。 没有将城防图直接合走,他从身上取出备用的地图,迅速用炭笔按照城防图上的内容,将主要的兵力布置复制到那张缩小的地图上。 将所有内容复制完毕,黑衣人依原样将箱子锁好,重新放回李主薄枕侧。 李主薄身中对方的迷毒,完全没有半点动静。 抬起手指,扇散半空中残留的药雾,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外,又相同的方向将门闩重新锁好。 一切,仿佛神不知鬼不觉。 无声地掠上屋脊,他利落地翻过两道院子,在一处不大的小院落下身形。 扯下脸上蒙面的黑巾,扯下夜行衣一鼓脑塞到床下,男人迈步走进旁边的小屋。 如果秋吉年此刻在此处,立刻就会认出,此人正是李主薄三年前从路上救回来的外乡人——陈二。 陈二是他们在大雪之后从猎场的树林里救回来的,当时对方被狼咬伤腿都快要废掉。 大家心疼他是个外乡来,寻来郎中给他治好伤腿。 陈二说自己是养鹰人,以训鹰为生,在山里训鹰时不小心迷了路。 李主薄这个人呢,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玩鹰,当即将此人收留下来给自己训鹰。 陈二为人不爱说话,除了训鹰之外就知道干活。 大家看他忠厚老实,也都挺喜欢他。 陈二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年,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实人,实在是太过低调,低调得几乎平常大多数都会把他忽略掉。 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其实是月知部族,费尽心机安插到临风城中的眼线。 屋子里,木架上几只鹰隼看到主人进来。 同时向他转过脸,还有两只主动飞过来落在他的肩头。 陈二抬起手掌,轻抚着那只通体黑色,只有胸口泛着些青光的成年黑鹰,将复制好的城防图塞进一只金属小筒,用上面的小锁链将东西系到黑鹰的一只腿上。 抱住黑鹰,陈二笑着轻抚着它的背羽。 “这次,又要辛苦你们啦,把这个城防图带给王子殿下,等他拿下临风城,我们就可以回到草原上,到时候,我们就都自由了。天空海阔,任你们飞翔!”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眼睛里满是锋芒,哪里还像平日里那个老实巴交的闷葫芦陈二? 黑鹰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鹰室角落。 陈二环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的鹰一向警觉,如果有外人出现,这些鹰也会不安,看其他鹰没有任何异样,陈二放心地收回目光,从身上取出钥匙,准备打开黑鹰身上的锁链。 肩上的鹰和架子的鹰,突然都是一阵异动。 第565章 大战倒计时第一夜 请君入瓮(3) 感觉到不对劲,陈二猛地转过脸,身后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半空中似乎多了些异样的气息。 他吸吸鼻子,似乎有点香味…… 那味道,似乎是某种上等的熏香。 嗅到半空中的香气,陈二微微一怔。 入大楚做细作之前,他倍受二王子信任,这种香他曾经在王子殿下的房间里闻到过,听说是从大楚都城花重金买回来的。 这种东西应该是有钱的富贵人家才用使用, 鹰室里怎么会有这种上等人用的熏香?! 手中的鹰再一次躁动起来,而且不光是手上的鹰,四周架子上的鹰或是扇着翅膀,或是移动着利爪…… 所有的鹰无一例外地看向他身后。 陈二缓缓地深吸口气,武者的本能告诉他。 身后…… 有人! 他轻吸口气,一手托着腰,另一只手就伸到腰间。 与时同时,他猛地转过身。 陈二看到的是一对眼睛,一对冷冰冰的眼睛。 那么美的眼睛,他这辈子只见过一次。 那是在守备府的院子里,他站在角落,看到那位从大楚帝都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美人。 他们说她是丞相之女,他们说她是连大楚千岁——早已经净了身做太监的沈芳洲,也宠爱倍至的千岁夫人…… 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女人。 那对眼睛,比草原冬夜的星星还亮。 他当时远远地看了杜若一眼,并没有太放在眼里。 美则美矣,腰细如柳,那么一双手只怕连弓都拉不开,这样的女人在月知国只能成为男人们的玩物。 现在,那对眼睛就在他眼前,不足一尺之处。 陈二的心脏重重一跳,右手抬起来想要去抓藏在腰上的匕首。 美人樱唇轻浅,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太迟了!” 陈二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慢下来,手指指尖都有点发麻,不仅如此,力量正迅速从他的体内流失,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中毒了。 身子晃了晃,陈二后退一步,无力地跌坐在地,倒在青石地面上。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向他弯下身,那对明亮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端祥他片刻。 “我果然没有猜错,最好的特工总是最普通最不起引的人!” 美人如是说。 陈二有些不明白“特工”这两个字,他从小接受训练,精通大楚、月知等好几族的语言和文字,甚至行事作派都可以做到完全像个中原人。 但是在他的印角中,哪怕是大楚也没有这样的一个词。 但是有一点,陈二确定无比。 他暴露了。 他输了,输在一个他最看不起的女人手里。 这个女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就连一向擅长用毒的他竟然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陈二只是想不通,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武功或者不是最高的,可是感觉一向敏感,而且就算他没有发现,怎么连这些鹰也没有发现,这鹰室里多了一个人呢?! 陈二百思不得其解地失去了意识。 第566章 大战在即第一夜 请君入瓮(4) 杜若弯下身,从对方怀里抱过那只同样中毒,显得格外乖巧的鹰。 解下鹰腿上装着密信的金属小筒。 金属小筒里,除了缩小复制的城防图之外,还有一条写在绢书上的字条,上面的文字并不是大楚的文字,而是月知文字。 她捏着字条走过去,拉开鹰室的大门。 “翎儿姐姐?”潜伏在门外的鹿儿,见到她现身,忙着从藏身处跳出来,落在她面前,“您没事吧,刚刚我可担心死了!” 杜若不记得奸细的名字,却记得一个细节。 二王子阿日善收到的临风城城防布图和密信,皆是由鹰送过去的。 从这个细节,她就可以推断出,对方不仅仅可以接触到城防图,而且还拥有受到训练的鹰。 从秋吉年那里,她很容易就问出细节。 这守备府里有一个训鹰人,平常大家狩猎用的鹰都是他训练的。 这人叫陈二,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原人,在守备府里已经呆了三年多,平常除了训鹰和帮着守备府里干干活,基本上很少说话,也不怎么与人往来,更不喜欢打听闲事。 当时杜若就猜到,这位训鹰人陈二很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吩咐鹿儿潜伏在李主薄的房间附近监视,而她则到鹰室里查看情况。 一切如她所料,陈二果然就是她要找的人。 “这个混蛋……”鹿儿走上前来,在陈二身上踢了一角,顺手抓过男人身上的匕首,“之前白石关失守,肯定也是这家伙偷的图给月知国报的信,我现在就杀了这个细作。” “不急,留着他还有用。”杜若拍拍他的肩膀,“他中了我的毒,一时半刻醒不了,你去悄悄把秋大人带过来,记得一路小心切不可被其他人发觉。” 今晚,她故意与众人商议,重新布置城防,就是以城防图作饵想要诱出这个月知细作。 只是眼下杜若还不确定,二王子阿日善在这里到底安排多少人,此人是否还有帮凶,因此凡事还是谨慎为妙。 鹿儿答应一声,飞身而起,一个起落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他重新回来,落在门外的时候,背上已经多了一个哆哆嗦嗦的秋大人。 被鹿儿放到地上的时候,秋大人还有点腿软。 “小兄弟,这轻功可真是了得!” 为了不让人发现,鹿儿干脆施展轻功将他背过来。 这孩子平日里习惯了,秋大人却只是文官,就算平常骑个马打个猎也不过就是爱好。 这一路飞过来,鹿儿动作又快,好几次秋大人都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要报废在这少年人手里。 环视一眼四周,他疑惑地看向鹰室。 “夫人何在?” “里面!”杜若拉开门,将他请进去,将手中的密信递过来,“大人仔细看看,这细作在信上写什么?” 秋吉年扫一眼地上晕过去的驯鹰人陈二,已经猜到大概,忙着接过那月知文字也好的密信。 他多年在西北,对这里的几种异族文字都是十分熟悉。 不看则已,看完信上内容,秋吉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夫人及时找出这个细作,否则我临风城和城中千万百姓……危矣!” 第567章 大战在即第一夜 我就来(1) 陈二在密信上的内容,秋吉年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信上仔细向阿日善报告,说临风城此时内部空虚,余军不过四万,可以随时攻城。 陈二则会在城中做响应,找机会点燃临风城粮仓,以绝临风城死守之后路。 西北并不是宜居之地,时有雪灾风沙侵袭,为了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当年沈烈曾在临风城中建下两座粮仓用以存粮。 这两座粮仓的存粮足够五万军马和整城人熬过一整个冬天,只要月知攻不下城,城中军民,足以靠着这些粮食与敌人对恃。 只要有吃的,城不破,怕什么? 但是一旦粮仓被烧,百姓无米下锅,士兵无米可食,又哪里还有底气与对方打仗。 幸好杜若及时识破细作将这封密信拦下,否则不等援兵赶到,临风城必然大乱。 若月知大军再趁这个机会攻城,那必然是城破人亡的结果。 “夫人真乃我临风城之福将啊!” 秋吉年语气感叹中不无几分后怕。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杜若略一沉吟,“请秋大人马上用月知文字拟密信一封,让这鹰送出去。” 阿日善与对方如何约定传信频率,她并不确定,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传信出去,阿日善肯定会怀疑城中有异。 眼下沈芳洲应该还在路上,在他的援军赶到之前,她要尽全力稳住阿日善,绝不让对方起攻城之心。 秋吉年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夫人以为这信该如何写?” 杜若想了想:“你就说,你正在想办法拿到城防图,让王子殿下稍安匆躁,再等上两日。” “好!” 秋吉年答应一声,来到陈二住的房间,从他的柜子里找出写密信用的薄绢,模仿着密信上陈二的字迹,用月知语按照杜若要求的内容将密信写好。 此时,杜若也已经为那只鹰喂下解药,鹰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将偷梁换柱的密信放到小金属筒中,系到鹰足上,杜若抬起两手将鹰向半空中一送。 早已经受到训练的鹰,立刻掠飞而起,向着城外飞掠而去。 秋吉年寻来亲信手下,将陈二押送到牢房中秘密审讯,他则和杜若一起重新来到议事厅,吩咐手下去招几位重要的官员和将官过来,重新商议真正的应敌之策。 “夫人!”等待众人赶过来的时候,秋吉年皱眉注视着厅外深沉的西北之夜,“千岁他……真的会来吗?” 如果朝廷真的发兵,不可能不派人传令。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接到半点消息。 秋吉年不由地有些怀疑,杜若所说的这援兵是否真的已经在路上。 从当年西北少年世子离开到现在,已经是整整十三年,沈芳洲哪怕现在高居九千岁之位,却从未回过家乡一次。 他还真的会在乎,这早已经没有半个亲人的故乡吗?! “秋大人放心。”杜若的语气,笃定无比,“这里是千岁的家,也是他最在意的地方,他一定不会置临风城和千万西北百姓于不顾,他 会来,不……他已经在路上!” 第568章 568大战在即第一夜 我就来(2) 这时,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新升任的主将沈沉星和主薄李主薄都是急匆匆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将官和临风城的文官。 杜若请几人入座,然后就将已经抓到细作的事情向几人简单说明。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今晚议事不过就是一个局,一个个也是心有余悸。 “幸好夫人英明,否则临风城将置于危难之中!” “是啊,夫人这次当真是以一已之力,救下整个临风城!” 沈沉星也是站直身向她一抱拳。 “末将代临风城千千万百姓谢夫人救命之恩!” 如果粮仓烧了,百姓们无物裹腹,不知道又有人多少人饿死。 …… 众人对眼前这个美貌出众的年轻女人,心下不觉地又添上几分钦佩之情。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杜若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再说这些,“眼下,如何守住这座城,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夫人!”沈沉星上前一步,“对方军马在十万以上,若是硬拼我们必然没有暗算,末将想请问夫人,咱们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是啊,夫人,您不是说援兵已经在路上吗?” “若是对方真的攻城,咱们的人马确实不够啊!” …… 大家都是一脸急切地注视着杜若。 不等杜若开口,就听外面有脚步声急响,一个手下小跑进来。 “启禀夫人,西北监察司监察使赵全求见。” “让他进来。” “是!” 手下小跑着离开,片刻西北监察司负责人赵全带进来。 与一般的西北汉子不同,赵全看上去完全就像个书生。 向杜若行礼之后,他取出身上的密信,双手捧到杜若面前。 “千岁密信,夫人亲启。” 杜若接过蜡封着的密信,轻轻捏开蜡封,将装着密信的小铜筒打开。 字条上,只有三个字。 “我就来。” 杜若手指腹轻轻抚过纸上的字迹,淡淡一笑。 那个男人,永远也不会让她失望。 “还有什么消息?” “回夫人!”赵全郑重开口,“禁军五万援兵已经在路上,五万皆为精骑,换人不换马,一路急行军,下官估计再有两日,援军必达!” 对这一点,杜若反倒表现得很淡定。 她了解沈芳洲,知道他收到消息,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动作。 之前还对沈芳洲有些担心的众人,听到这句也都是精神大振。 援兵已经在路上,只要他们拼死在援兵赶到之前守住临风城,便可顺利地度过这次难关。 “我现在担心的是……”秋吉年皱眉开口,“咱们这一封假密信,只怕拖不了两天啊!” 沈沉星走上前来,挑战袍单膝跪到杜若面前。 “夫人,如果对方真的攻城,沈沉星愿与几万军士一起,誓死守护临风城!” “属下也愿意!” 随行的两个副将也都跟着他跪下。 杜若忙着起身,将三人扶起。 “对西北军之忠诚,我深信不疑,只是眼下敌众我寡,如果真的战起,我们处于劣势。因此,我们还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千岁和援军赶到为妙。” 第569章 大战在即第一夜 我就来(3) 第569章大战在即第一夜:我就来!(3) “是啊!”秋吉年也附和道,“如果敌人真的破敌,最吃亏的就是咱们的百姓。”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这一封密信真的能拖两天吗? 众人还在深思之时,杜若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这次请诸位过来,就是有一计要与大家商量。” 众人同时移过目光,好奇地看过来,想要听听她还有何妙法。 “我要……”杜若轻吸口气,“釜底抽薪!” 随后,她仔细将阿茹娜的事情向大家说明。 “此次,阿日善联合草原六部出征,如果我们能够说服月神部落退出此役,对方便能损失至少三万人民,临风城压力便可减轻不少。” “可是……”秋吉年皱眉看向杜若,“夫人打算如何与对方连络?” 阿茹娜的父亲在对方营中,如果没有足够值得信任的人,对方如何会相信他们? “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不过,为了让对方信任我们,必须有人亲自去一趟敌营,将阿茹娜的信物与亲笔信送给阿茹娜的父亲阿尔丹。” 这…… 众人都是陷入沉思。 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敌营,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所以……”杜若轻咳一声,“我准备亲自出面,向月知议和,以议和之名,派使者进入敌营,找机会将信物交给阿尔丹。” 议和?! 几个人先是一怔,随后沈沉星一个站起来。 “夫人此计,末将……恕难苟同!” 白石城死了两万多弟兄,还要向敌人低三下气的求和? “将军不要着急。”杜若并没有生气,只是很耐心地解释,“我并不是真的要与他们救求合,而是想要拖延一些时机。此时的月知二王子必定是想一鼓作气,拿下临风城。如果我们前往求和,他们就会认为我们的援兵一时半刻不会赶到,或者会愿意再多等一二日行给陈二,好让他想办法拿到城防图,这样就可以顺利拿下临风城。” 众人听她解释说自己的想法,也都安静下来。 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大家心理上都有点接受不了。 刚被对方杀了二万多兄弟,现在还要去求他们,这些西北汉子实在是不愿意。 秋吉年到底是上了年岁,更能想清这其中的利弊。 “下官赞同夫人的意见,兵不厌诈,现在重要的不是面子,而是临风城的安危。所以老臣愿意亲自前往,代表临风城与月知谈判!” 既然是议和,总要安排人充当使者。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则,但是这些狼崽子会不会遵守这些规则谁也无法确定,前去使者必然也就承受着很大的危险,很有可能就是一去不回。 几位将官纷纷起身阻止。 “秋大人,万万不可!” “您是临风城守,您要是出事,这临风城怎么办?” …… “是啊,秋大人,如何能让您去冒险!”李主薄站起身来,“这次出了细作都是老臣失职,下官愿意前往,以功补罪!” “我去!” “我去!” …… 不愧是沈烈旧部,几个文官也没有一个贪生怕死,都是主动请缨。 杜若看在眼里,也是暖在心上。 难怪当年,这些年没有沈烈,西北一带依旧能平安如初。 这不仅仅是当年沈烈亲手打造成西北的一切,也是因为他手底下有这么一群人。 这么好的官员,这么好的将军……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忠烈之臣前去冒险,更不能让这些人死于乱战之中。 缓缓站起身,她语气郑重。 “这一次,我亲自去!” (本章完) 第570章 大战在即第一夜 我就到(4) 第570章大战在即第一夜:我就到!(4) 第一,她是千岁夫人身份尊贵,她亲自前往,对方如果真的动她也要考虑一下后果。 第二,她有系统在身,万一阿日善真的想要动什么歪脑子,她有可以依靠系统安全脱身。 第三,只是带书信和信物,阿茹娜的父亲是否会相信也无法确定,她还有一个备用的计划,就是将阿茹娜一同带到敌营之中,这样就可以在关键时刻使用奇兵。 因此,她是此行最合适的人选,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这些。 众人一怔,齐齐转过脸来。 “夫人,万万不可啊!” “是啊,怎么能让您去冒险!” “这个绝对不行!” …… 众人纷纷反对。 杜若认真将众人解释自己的想法,当然除了系统的事情没有提。 “我是千岁夫人,朝廷一品诰命,对方绝对不敢对我轻易出手。” “夫人!”秋吉年表情凝重,“这次我坚持反对,万一对方将您扣做人质,到时候以此来要胁千岁,我们不是更加被动?” 杜若还要再说什么,秋吉年抬起右手理理已经花白的胡须。 “下官此意已决,像我这般古稀之年,如果能为临风城多争取到一天时间,便是丢了这把老骨头又如何?” 老人家走上前来,挑起官袍,双膝跪于杜若面前。 “下官请夫人成全!” 这一幕,与当年漫画原著几乎是如出一辙。 原著中,临风城大威。 城守秋吉年不顾老迈,亲自出城议和,就是为了给临风城百姓多争取到一天的时间。 哪想到那阿日善根本就没有议和之心,假装答应议和诱老人出城,当场斩杀老人于两军战前,踏着老人家的尸体与鲜血下达攻城的命令。 风烛残年,忠肝烈骨的临风城城守秋吉年,被对方的铁骑直接踏成肉泥,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她怎么能让这一幕重演?! 知道此时此刻,她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同意。 杜若干脆以退为进,上前一步将老人家扶起。 “好,就依秋大人之计!” 将老人家扶到椅子上坐下,杜若环视四周。 “眼下,我们还是要做好城防工作,以防万一。沈将军!” “在!” “你负责安排城防工作,故意弄出些动静来,让敌人知道我们在变动城防,迷惑住敌人,同时做好应付敌军突袭的准备!” “是!” “李主薄、白大人!” “下官在!” “下官在!” “二位亲自前往两座粮仓,加强粮仓防守,调查相关官员,以防其中有月知细作,我要求你们从此刻起,不得撤离职守一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临风粮仓!” 对方既然想烧粮仓,肯定在城内还有其他细作联合,说不定粮仓守卫中就有他们的人,不能不防。 “是!” 几个人纷纷离开议事厅,杜若转脸看向秋吉年。 “秋大人,今晚临风城应该安然无恙,您回去好好休息,以准备明日议和之事。” 秋吉年点点头,行礼之后也走出议事厅。 杜若带着翠莺和鹿儿回到后院,鹿儿停在门外守护,翠莺则跟在她身后走进室内。 “小姐累了一天了,也早点休息吧!” “我没关系。”杜若转过脸,“你去通知阿茹娜,让她做好明日前往月知大营议和的准备。” “好!” 翠莺答应一声离开,杜若坐到桌边,立刻从空间里取出花四娘为她准备的易容之物。 手脚利落地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按照秋吉年的脸描画起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一切再次重演。 此次议和只能她去,也必须她去。 因为只有她,能够在敌方十万大军之中毫发无伤地安然脱险。 这座临风城中的每一个人,她都要保护他们平平安安。 不光是为了自己续命,也是因为这些人,值得她如此! (本章完) 第571章 肯定也能给千岁生个大胖小子(1) 城外,月知大营。 阿日善迈步走出大帐,站于帐前仰首注视着夜空,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只骨笛送到唇边吹响。 笛音起,在夜空缭绕。 半空中盘旋的黑鹰听到这笛音,立刻束起双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俯冲下来,落在阿日善抬起来的左臂上。 陈二训鹰时,使用的也是这样的骨笛,经过多年的训练,这些鹰早已经熟悉这些笛音的命令。 二王子阿日善取下鹰身上的密信,一旁侍立的手下忙着走上前来,将鹰抱过去,喂食着准备好的鲜肉。 “只要我们拿到城防图,明天晚上就是临风城的死期!” 阿日善冷笑着展开手中密信,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城防城,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之前他就已经吩咐过细作,尽快拿到临风城的临防国,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成功? 借着灯光,他仔细看过手中的密信。 国师苏德听到鹰啸声,也从帐篷里走出来。 “殿下,如何?” “城中里的人说城防图暂时还没有拿到,让我们再等上一等。”阿日善抬手将密信递过去。 苏德仔细看看手中的密信,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抬起脸注视着不远处的临风城,他细长的眸子缓缓眯起。 “不会是……城里出了什么问题吧?” “不可能,他在临风城中已经三年,从未失手过,咱们就再等他一等。” “殿下不要忘了,这临风城可是沈芳洲的故里,他绝对不会坐势不管,咱们必须在大楚朝廷的援兵赶到之前动作,否则到时候再想拿下临风城可就难了。” 阿日善略一沉吟,“咱们就等他最后一天。” 转过脸,他皱眉向手下下令。 “马上写一封回信,通知咱们的人,让他务必在明天天黑之前拿到城防图,明天晚上联系我们在临风城的其他人手,在粮仓、城守府、王府等地放火,一旦看到火光,我们即刻攻城!” “是!” 一旁的副手答应一声,迅速回到帐中,写好一封密信,交阿日善看过同意之后重新塞到黑鹰腿上的小银筒里,那人抬起两手将鹰放飞。 黑鹰识路,在半空中盘旋两下,冲天而起,很快就向着临风城陈二的鹰舍掠去。 鹰舍之中,杜若早已经留下手下,看到重新回来的黑鹰,那人忙着取下鹰腿上的密信,一路飞奔去给杜若送信。 此时,杜若刚刚将人皮面具易容完成。 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她忙着将东西收到空间内迎出门外。 “出了什么事?” “回夫人,月知密信已到。” 杜若心中一喜,忙着接过密信去寻秋吉年。 尽管之前她吩咐秋吉年回房休息,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身为城守的秋吉年自然也是睡不着的,此刻他正向妻子交待后事。 “剑儿在营里当差,就别通知他了,万一我回不来,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 妻子听着他的话,心里心疼难过,一直抹着眼泪,却始终没有阻止过丈夫一句。 “秋大人,夫人来了!” 手下进来通报,秋吉年猜到是密信回来,忙着小跑着迎出来,从杜若手中接过密信。 第572章 肯定也能给千岁生个大胖小子(2) 秋吉年读罢密信,顿时眉头紧锁。 “果然如夫人所料,这城中不止陈二一个细作,只怕对方已经像陈二一样在临风城潜伏多年,说不定都已经混到粮仓当差的人里面,咱们现在根本无法确定谁是细作,只怕防不胜防啊!” 当年被沈烈一路追杀到草原深处几百里,月知可汗当然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这位一手统一草原各位的可汗当然也不是蠢货,这些年来他也是卧薪尝胆,一直在周密布局。 杜若早就已经想到这一层,脸上倒是很平静。 “秋大人不必太过担心,这件事情我已经有所安排。” 秋吉年惊喜地抬起脸:“夫人的意思是?” 杜若缓缓吐出三个字:“监察司!” 监察司? 秋吉年还在思考她的言下之意,两人已经从屋脊上掠下,落在二人面前。 这两个人,秋吉年都不陌生。 一个是少年鹿儿,一个是西北监察司负责人赵全。 之前赵全过来传过命令之后,杜若并没有表示什么,在他离开之后,杜若只是悄悄吩咐鹿儿将对方再请过来一趟。 月知奸细已经浸透到守务府,谁也不敢担保会不会隔墙有耳。 眼下,杜若唯一完全信任的人,就是秋吉年。 因此,之前哪怕是在议事厅里,她也没有和赵全多说话,就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 秋吉年看出几分端倪,忙着将几人让到书房中说话。 杜若抬起手掌,将密信递给赵全。 “你可有办法,查出这些细作。” 身为西北监察司负责人,赵全当然也是懂月知语的,看过密信内容,男人沉吟片刻。 “时间紧张,一一查出细作只怕有些困难,不过下官倒是有一个办法。” 杜若轻扬下巴:“说。” “属下亲自带人假扮成侍卫、伙计混入粮仓之中,盯住所有能够接触到粮仓钥匙的人。 如果任何人有所易动,当场处置,可保粮仓万无一失。” 粮仓重地,守卫森严如堡垒。 只凭着几个细作不可能轻易火烧粮仓,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的人,已经混入粮仓官员之中,可以很容易地接触到粮仓钥匙,能够从内部放火。 赵全这个办法虽然是冒险了些,却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杜若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抬起脸,她当机立断。 “好,此事就交给赵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临风粮仓!” 赵全站起身,向她郑重行礼。 “是!” “月知那边,三王子牧仁可有什么消息?” “还在昏迷之中,没有什么异样。” 杜若点点头:“通知你的人,一定要保住他的安全。” 只靠战争解决不了问题。 这茫茫草原之上,不知道有多少月知部族游牧生息,沈芳洲不可能杀掉所有的月知族人。 想要解决月知威胁,除了大楚的武力威慑之力,还要从敌人的内部进行瓦解。 三个王子之中,只有牧仁为人仁厚。 两位王子去世之后,各草原部族都会蠢蠢欲动,想要取代可汗称霸草原。 在原著中,牧仁会重新清醒过来,依靠月神部族的支持,一点点地收服被二个哥哥折腾得不成样子的月知。 第573章 肯定也能给千岁生个大胖小子(3) 到时候,草原内部纷争窝里斗互相残杀,只怕十年之内也没有精力和实力进犯大楚。 十年时间,足够沈芳洲平定大楚内乱。 待大楚内部安定,国富民强之时,沈芳洲早已经将西北完全掌握在手中,自然也不再担心一个小小的月知部族。 杜若不是政治家,但是毕竟是活在现代,学习过华夏五千年历史,了解无数朝代更迭的人,只需要以史为鉴,参考前人的经验,即可套用于眼下的实际。 听杜若将月知的形势分析得丝丝入扣,不要说是秋吉年,连一向自认了解历史,了解月知的赵全都是惊得一对眼睛瞪大。 夫人果然非凡人也,难怪能让连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沈芳洲,也能为之痴狂! …… …… 夜空之上,寒星无语。 临风城向南五百里,是大楚西南与西北交界之地。 这里气候恶劣,土地贫瘠,大片大片都是荒凉的戈壁,再往西便是茫茫大漠。 这样的地方除了一些沙棘之外,几乎很少看到植物,水源更是稀少,就连远行的商团都要绕着走,平常除了野兽几乎很少看到活物。 此时,一行队伍却正在在戈壁之上,急速穿行。 马背上,行色匆匆的众人,脸上都蒙着遮风用的布巾。 尽管如此,头上脸上、衣服皱折,甚至连肩膀上都已经积上一层明显的薄尘。 为首的男子,跨下骑一匹通体全黑,只有四足踏雪的骏马,正是一路抄近路而来的沈芳洲。 与其他人一样,沈芳洲也同样是风尘仆仆。 露在面巾外的一对眼睛里,早已经是血丝密布。 一路行来,众人只换马不换马,星夜兼程,几乎都没有休息过。 “千岁!” 注意到前面有一处浅浅的草甸子,一名手下抬手一指,“前面有水源,休息一会儿吧。” 沈芳洲没有出声。 “就算您扛得住,踏月也扛不住啊!”手下再次说道。 垂眸,目光落在身上这匹珍爱的宝马,沈芳洲终于开口。 “停下饮水,休息一盏茶功夫!” “是!” 众人忙着答应。 冲到草甸子附近,大家纷纷跳下马背,也顾不得其他,随便用手划开草叶,捧起水就往肚子里送。 一路兼程,干粮倒是带着不少。 可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水源实在是稀少。 水壶里的水早已经见了底,别说马,人都已经嗓子冒烟。 沈芳洲也将踏月牵到草甸子边,帮大家伙拍拍颈上的灰尘,踏月见了水,也是迫不急待地弯下身。 沈芳洲却没有喝水,只是任马儿自己喝着,他就抬着脸,注视着临风城的方向。 “千岁!”手下递过装好水的水壶和肉干递到他面前,“快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沈芳洲抿着早已经干裂的唇,按过水壶浅啜几句,并没有接对方手中的肉干。 “本王不饿。” “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也得吃点吧?” “千岁!”一位年纪稍长的手下走过来,接过年轻手下捧着的肉干,“临行前,您可是答应过夫人,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的,现在您饭也不吃,到时候夫人知道,可会生气的。” 一群被那丫头惯坏的混帐东西,都敢威胁他了?! 第574章 肯定也能给千岁生个大胖小子(4) 沈芳洲侧眸,冷冷地瞪过来。 手下被他瞪得心头一寒,正要将肉干收回来。 沈芳洲已经一把将装着肉干的小袋子,从里面抓出一片肉干塞到嘴里用力嚼着。 几个手下互相看看,都是暗松口气。 果然,还是夫人好使! 提一句夫人,比他们把嘴皮子磨破都管用。 皱眉咽下嘴里干硬难吃的肉干,沈芳洲斜一眼众人,飞身而起落到马背上。 “看什么看,上马!” “是!” 众人忙着抹一把脸,重新跳到马背上。 一队人马再次策马向前,一位手下提马追到他身侧。 “千岁不用担心,此处距离临风城不过四五百里,咱们最多一天一夜肯定能到,夫人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 “是啊,千岁,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夫人可是老天爷都护着呢!” “夫人这样的活菩萨,肯定能长命百岁。” “等咱们和援兵赶到,杀得那般狼崽子落花流水。” “那我可得多吃几块肉干,到时候省得没力气。” …… 几个人骑着马说着,沈芳洲皱着眉没说话,眼前闪过杜若的脸,到底还是伸手从布袋里抓过一块肉干塞到嘴里。 死丫头,没有一次乖乖听话。 等他赶到临风城,看他怎么收拾她! 怎么收拾,沈芳洲其实自己也没想。 此刻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快点,再快点……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她,还有那一座父母用血汗一点点筑起来的临风城! …… …… 夜尽天明。 这一夜,月知大营没有半点动静,临风城安然地度过这一夜。 简单用罢早餐,杜若从城守府出来,与秋吉年等人一起骑马赶往城墙上查看情况。 官路两侧,不少百姓都是闻风而动,出来围观这位从京城不远千里而来的千岁夫人。 “好漂亮,比画上的仙女都好看。” “是啊,看看人家的脸,滑溜得跟鸡蛋青似的,就是太瘦了,那小胳膊小腿的,一看就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谁说千岁夫人娇滴滴的,你们没听说吗,夫人在春猎场上可是猎过熊呢!” “真的假的?” …… 杜若听着众人的议论,只是暗暗一笑。 勒住马,她翻身下马,将马缰将给随行的手下。 看她下马,百姓们都是下意识地后退。 一位提着篮子的老大娘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杜若上前一步扶住老人家的胳膊。 “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咱们西北女人不比中原,六十还能骑马打猎呢!”大娘笑着捧过一块红薯递过来,“听说夫人是江南人,肯定没吃过咱西北的红薯,这可是咱们早上新烤的,夫人尝尝?!” “说啥呢!”一旁老人家的儿子忙着拉住她的胳膊,“娘,人家可是千岁夫人哪吃这种东西?!” “怎么不吃,以前王妃在的时候,还吃过俺的烤红薯呢!” “是吗?”杜若笑着接过来,将红薯掰成两半,大大喝下一口,用力点头,“难怪,这么好吃,又甜又香!” “那是,咱西北这沙地种这个最甜啦!”大娘神秘地向她一笑,“王妃吃了我的红薯,没多久就怀上咱们小世子了,夫人吃了我的红薯,肯定也能给千岁生个大胖小子!” 大娘一脸笑,四周众人却都是脸色一变。 这话换成说给任何一个成过亲的女子听都是吉祥话,唯一不合适的就是杜若。 千岁可是净过身的,千岁夫人怎么可能生养,这不是扎人家心窝子吗? 大娘儿子听到自家老娘这句,顿时吓得一哆嗦,拉着母亲扑通一声跪到杜若面前。 “家母只是山野村妇不懂事,乱说话,还请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第575章 大战在即第二夜 只身涉险(1) 第575章大战在即第二夜:只身涉险!(1) “是啊,夫人!”秋吉年也忙着为那妇人求情,“夫人切莫与这些不懂事的村妇一般见识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杜若并没有生气。 如果此刻大家不是太过紧张,仔细观察一下女孩子脸上的表情,就会发现她不但没生气,夹侧还有些有几分微红,似乎是含着几分娇羞之色。 缓缓咽下嘴里的红薯,杜若含笑而语:“没想到您与王妃还有这一段渊源,等千岁来了,我一定带他也来尝尝您烤的红薯!” 所有人长吁口气,为老妇人庆幸之余,自然少不了在心中暗赞这位小夫人仁厚。 “诸位父老乡亲!”杜若环视四周,“杜若还要去城墙查看敌情,不能再陪诸位多聊,这几日敌军围墙,给大家的生活带来困扰,实属无奈,不过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心,千岁不日即将带援兵赶到,临风城之威必解!” “夫人放心吧,我们才不怕那些王八羔子!” “就是,真是要打起来,咱们个个敢上城墙和他们拼命!” “是啊夫人,咱们兵马要是不够,你就说一声,咱们一起上就不信打不败这些狼崽子!” …… 杜若重新翻身上马,向众人一抱拳。 “临风城有你们,是杜若之幸,千岁之幸,大楚之寺。杜若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让诸位处于危难之中!请大家让上一让!” 众人如潮水退开,主动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轻提马缰,杜若双腿在追雁背上轻轻一夹。 “驾!” 一队人马奔到城墙之下,来到城门楼上。 杜若站在两只箭垛之前,俯视着远处的月知大营。 “敌人可有异动?” “暂时没有。”沈沉星走上前来,“不过,我一直在仔细观察,清晨时分并没有看到有炊烟升起,人员走动也不太多,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他们应该还在休息。” 杜若点点头:“他们一定是想白天养精蓄税,晚上再趁着夜色掩护攻城。” “夫人!”秋吉年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胡子,“老夫已经准备好了,请夫人安排议和吧?” 杜若抬脸看看天色,轻轻摇头:“不急,再等一等。” 阿日善这个人,不像他大哥,个性阴沉为人卑鄙,用兵的时候也一向喜欢偷袭玩阴的。 从她对对方的了解,再加上沈沉星的观察就可以确定,对方一定会等到晚上,趁着夜色进行。 现在才是上午,这么多提出议和之事,反倒有可能让对方改变自己的计划。 转过脸,杜若侧眸看向沈沉星:“沈将军,传令下去,除值守兵士之外,全体都去休息。另外,再安排几百人马扛着兵旗在城墙上左右跑动,装出调兵的样子。” 沈沉星立刻下令,很快一队人马就按照杜若的要求,背着大旗在城墙上移动起来。 隔着两箭地的距离,阿日善的人当然也在一直观察着临风城的动静。 看到城墙上的士兵调动,忙着过来通知阿日善。 在软榻上休息的阿日善站起身走出大帐外,果然远远看到临风城墙上旗帜移动,还有不少士兵在走动。 (本章完) 第576章 大战在即第二夜 只身涉险(2) 第576章大战在即第二夜:只身涉险!(2) “看来,探子的消息没错,对方果然在重新布置城防兵力!”阿日善冷冷一哼,“可惜,他们再折腾也是徒劳,今晚……就是他们的死期!” 临风城主街的日冕上,代表着时间的光影缓缓地转动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月知大军没有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月知大军还是没有动静。 …… 终于,太阳从中天西斜,时间转到黄昏。 杜若认认真真地吃下一顿饱饭,仔细整理好身上的金丝软甲,将事先准备好的食物、清水等物全部收到空间之中。 做好所有的准备,她站起身对着镜子束紧猎装衣带,走出寝室,将准备好的书信交给翠莺。 “若千岁到时我还没有回来,将此信交给他。” “可是……”翠莺一脸疑惑,“此次议事不是秋大人去吗?” “不必多问,只管照我的吩咐做。”杜若没有多解释,示意她将信收好,大步走出院子来到前面主厅。 杜若迈进厅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厅中,特意换了一身新官袍,全身上下打理得一尘不染的秋吉年。 老人家向几个手下一挥手:“这次议和不必任何人与同往,老夫一人去足矣!” 此番议和,能不能回来还要再说,怎么能再让这些同僚随他一同冒险。 “翠莺,倒酒!” 翠莺取过准备好的酒,倒满两杯捧到二人面前,杜若一手一杯接到手中,将其中一杯递给秋吉年。 “这一杯,我敬秋大人!” 秋吉年知道,这就是对方的送行酒,当即接到手中,两手捧着与她轻轻一碰,抬手将酒水一饮而尽。 杜若也喝尽自己杯中酒,将空杯子放回桌上,她抬起左手。 “我有几句话要与秋大人私下谈谈。秋大人,请到侧厅说话!” 秋吉年不疑有他,主动跟着她走进侧厅:“夫人有何吩咐?” 二人来到侧厅,杜若抬手请秋吉年入座。 “此次议和事关重大,必须我亲自前往,待我离开之后,临风城之事就全部托付给秋大人。” 秋吉年闻言色变,想要站直身阻止却发现手指已经失去力气,根本动不了,他想要说话,却说现连自己的嘴都是麻木的。 “秋大人不必紧张,是我在您的酒里做了手脚,半个时辰之后,您就会恢复如初,现在,我要您仔细听清楚我的命令!” 站到秋吉年面前,杜若声色俱厉。 “待我赶到月知大营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对方如何以我为威胁,切不可打开临风城城门,一定要等千岁和援兵赶到。若你敢打开城门让城中千万百姓涉险,让城中百姓半人有所闪失,待我回来之后,必不饶你!” 脱下老人家身上外袍套到自己身上,杜若简单装扮之后,再转过身已经是与秋吉年一模一样。 “秋大人!”将为对方准备好的备用衣物放到一旁,杜若抬手向他一拱,“现在,我就把这临风城交给您了!” 秋吉年靠在椅子上,无力动弹,一对眼睛里却已经流出泪来。 看出他的心思,杜若微微一笑。 “大人放心,我定会安全回来!” (本章完) 第577章 大战在即第二夜 只身涉险(3) 第577章大战在即第二夜:只身涉险!(3) 拉拉身上的衣袍,她微弯下身装出秋吉年的老态,缓步走出侧厅。 大家看到她,只当是秋吉年出来,谁也没有认出眼前的秋大人,其实是杜若假扮。 “好了!”杜若压着声音,装出秋吉年的腔调,学着秋吉年的姿态,迈出侧厅,拍了拍门口处满脸是泪的秋夫人,“夫人放心,老夫定会安全回来。” 秋夫人轻轻点头,抬起脸注视着走下台阶的丈夫,心下伤心如她,也没有看出眼前杜若的破绽。 一路行出守备府,坐到马背上。 杜若带着众人一起来到城墙之上,没有看到杜若,主将沈沉星也是有些疑惑。 “大人,怎么不见夫人?” “夫人身子有些不适,要晚些才能过来。”杜若抬起右手,将准备好的求和信递给沈沉星,“将军,请吧!” 沈沉星注视她片刻,接过求和信,同时向副将点点头。 沈沉星亲自开弓,一箭破空,带着议和信的箭矢,刺在月知大营阵前半数之外。 杜若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暗暗称赞。 月知距离城墙足有两箭之遥,沈沉星这一箭竟然能射到接近月知大营,足见其臂力惊人。 对方,月知哨兵早已经发现箭矢,忙着从地上拨起来,连箭带信一起送到阿日善主帐。 此时,阿日善正在主帐之中,与几个部族的首领商议着今晚攻城的计划,听说临风城送来一封信,他疑惑地抬起脸,却并没有亲自去接触那封信,只是向副手抬抬下巴。 “多加小心!” 副手戴上防毒的鹿皮手套,将信展开,捧到阿日善面前。 看清上面中原文字所写的求和内容,阿日善不由地哈哈大笑。 “主动议和,看来,这临风城已经被咱们大军吓跑胆了!” 众首领听了,也都是一脸不屑的表情。 “理他们做什么,一会儿就让他们尝尝咱们月知铁蹄的厉害!” “就是,现在想议和,门都没有!” …… “哼!”阿日善冷冷一哼,“去告诉他们,本王子同意议和。” “王子殿下,您这是何意?” “既然他们主动将人头送过来,我们又何必拒绝,等攻城之前,我要亲手斩杀那议和之臣于阵前,为我月知将士助威!” 众人听到耳中,或是阴笑表示赞同,或是称赞阿日善英明。 只有月神部族首领阿尔丹紧锁着浓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千百年的规矩,王子殿下如果此事,只怕……更会会激起临风城子民的反抗之心啊!” “难道,咱们还怕他们不成!” “阿尔丹,你别长他人志气,咱们威风。” “临风城不过三万守军,怎么拼得过咱们十万人马?” …… 阿尔丹还要再说什么,阿日善已经一挥手。 “好了,本王子拿下临风城,一定会帮你要回女儿的。去,回复临风城,就说本王同意议和。” 副将答应一声,策马来到临风城下,大声传话:“我家二王子同意与你们议和,请议和之臣到我月知帐中说话!” 假扮成秋吉年的杜若轻轻点头:“沈将军,这临风城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何事,切不可打开城门,置临风城千万百姓于不顾!” (本章完) 第578章 大战在即第二夜 只身涉险(4) 第578章大战在即第二夜:只身涉险!(4) 沈沉星两手抱拳,向她深鞠一躬。 “末将明白,大人……保重!” 四周,所有副将和士兵都是一脸凄凄然的表情。 大家都知道,秋吉年此去凶险重重,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够为临风城再多争取到一点时间。 杜若向众人回礼之后,走到城墙边,踏进吊篮中。 城门一旦关闭,自然不能随便打开,这吊篮就是关闭城门之后,城中人出城的唯一办法。 一名年轻副将主动冲过来:“大人,末将愿与大人同往!” “不必!”杜若在吊篮中转过脸,“此番,我一人前去即可,放下吊篮!” 沈沉星拧着眉,缓缓地挥下右手。 士兵们转动吊篮的木轮,杜若所乘的吊篮一点点地从城墙上落下。 吊篮一点点地落地,杜若迈步踏出吊篮,抬手扯开身上秋吉年官袍衣带和官帽等物全部折好放进吊篮,她抬起右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转身向沈沉星一抱拳。 “沈将军听令!” 看清她的脸,沈沉星一下子僵在原地。 “夫……夫人?!” 夫人?! 众将士都是吃惊地看向城下。 果然…… 城墙下,一身黑色猎装,金色纹饰在夕阳的余辉下闪闪发光。 长发束成马尾,一张脸娇美如月,一对眸亮如寒星的女人…… 不是他们家千岁夫人还是谁?! “夫人,你怎么!” 沈沉星急得一把抓住吊篮的绳索,“夫人快些上来!” 杜若记在原地没动,只是抬着脸,注视着众人,大声喝令。 “从现在起,直到援兵赶到之前,任何人不得打开城门,否则……军法处置!” “夫人?!” “这是命令!”杜若抬眸向沈沉星一笑,“现在,这临风城就交给将军了。” 转过身,她抬起手抚了抚微皱的衣袍,迎着那十万月知大军所在的月知大营,一步一步走过去。 “我去把夫人带回来!” 年轻将军冲过来,抓住吊篮的绳索,却被沈沉星一把拉住。 “不许妄动!” 杜若这般安排,用意如何不言自明。 她已经做出决定,必然不会回头,他又怎么能再让多一个手下去冒险。 大手握紧剑柄,沈沉星皱眉下令。 “收回吊篮!” 城墙之下,附近的月知士兵打马迎上前来,拨出弯刀将杜若围在中间。 看清这个美貌出众的女人,也都是一怔。 临风城竟然派了一个女人来谈议和?! 沈沉星等在城墙上看在眼里,心也是瞬间提到嗓子眼。 面对无数柄顶在咽喉的雪亮恋刀,杜若却是毫无惧色,淡淡扫一眼众人,她平静开口。 “告诉阿日善,就说大楚千岁沈芳洲的夫人杜若……亲来议和!” 几个人押着她返回月知大营,早有一个打马前去报信。 听说大楚千岁夫人亲来议和,所有的将官都是好奇地走出帐篷,想要看看这位大楚第一美人的风采。 原来等在主帐内的二王子阿日善和国师苏德等人,都是惊讶地从帐篷里迎出来。 看到被几个手下押过来的杜若,所有人都被她都是齐齐一怔,二王子阿日善也是失神于当场。 不愧是连沈芳洲也为之神魂颠倒的大楚第一美人,果然…… 美艳非常! (本章完) 第579章 我大楚可放诸位一条生路 第579章我大楚可放诸位一条生路! 环视一眼四周,杜若的目光在国师苏德的脸上顿了顿,最后在二王子阿日善的脸上定格。 “二王子殿下就是这样待客的吗?”阿日善回过神来,大笑着抬起右手做个手势,四周还将刀顶在杜若身上的月知士兵,同时收起手中的弯刀,“千岁夫人……请! 众人一起行入大帐,分主宾入坐,阿日善又吩咐手下为杜若设好坐位。 一对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杜若,阿日善笑吟吟开口。 “千岁夫人,想要如何谈?” 这个男人之前的杀意,在看到这么一个美貌出众的女人之后,已经减弱许多。 “很简单!”杜若抬起两臂,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衣裙,脸上没有丝毫面对他人十万雄兵的怯色,“月知立刻退兵,并且保证十年之内不再踏入我楚地一步,我大楚可放诸位一条生路!” 众人先是一怔,然后就齐齐大笑出声。 月知大军刚刚血洗白石关,现在又屯大兵于临风城下,对方难道不是应该来“求”和,竟然还有胆子向月知提要求。 在他们看来,杜若这一句话,无异于笑话。 没有理会众人的嘲笑,杜若的目光扫过四周,落在月神部族首饰阿尔丹的脸上。 “为了表示我大楚的诚意,我会将阿茹娜还给月知。” 听到女儿的名字,阿尔丹激动地撑桌起身。 “我的女儿,她在哪儿?” “此刻,她就在临风城中,只要月神部族退兵,阿茹娜和孩子便可安然无恙。” 孩子?! “她怎么会有孩子?!” “阿茹娜与三王子那仁情投意合,已经月神之下拜堂成亲,现在她已经怀有身孕将近三个月。” 阿尔丹听到耳中,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惊喜。 女儿安然无恙,这对于深爱着女儿的阿尔丹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喜色。 对于三王子牧仁,阿尔丹也是十分疼爱,两人的感情他也一直知道,若不是牧仁出事,阿尔丹还准备为女儿提亲的。 眼看着阿尔丹的表情,苏德重重咳嗽一声。 “阿尔丹,切莫被她的谎言所蒙骗!”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盯住杜若身上,苏德语气阴冷,“你说阿茹娜还活着,就在这临风城中,谁能证明?” 杜若抬起右手,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举到半空。 “这是阿茹娜亲手编织的锦带,这样的式样我想阿尔丹族长应该认得吧?!” 阿尔丹快步走上前来,将锦带接到手中。 月知草原上的女人,成年之后都要学习编织锦带,出嫁时要将这锦带系在丈夫的马笼上。 为了显示自己的心灵手巧,每个人都会自创自己的纹饰。 这锦带上的落星花纹饰,正是阿茹娜自创,别的女人绝对是编不出来的。 这种锦带纹饰复杂,编织起来极消耗时间,这条锦带从阿茹娜离开之前就在编织之中,直到离京之前才刚刚编织完成。 有这条锦带,足以证明阿茹娜还活着! 手握着女儿的锦带,阿尔丹转过身,跪拜在阿日善面前。 “请王子殿下,成求阿尔丹,救回我的女儿!” “就凭一条锦带,如何证明阿茹娜就在城中,再说了,就算她真的在城中,只要我们拿下临风城,不就可以把她救出来?” (本章完) 第580章 日间端茶倒水夜间铺床暖被 第580章日间端茶倒水,夜间铺床暖被 阿尔丹一脸担心:“王子殿下,万一……” “够了!”阿日善也看出他有所动摇,不悦地一拍桌子,“只凭他的一面之词,你也相信,谁敢保证她不是说谎?” 如果眼前的不是杜若,抱成任何一个别人,阿日善早已经一挥手吩咐手下把对方拉出去砍了。 但是此刻,男人已经被美人所迷,当然不舍得直接杀掉这样一个美人。 “想要我月知退军,也不是不可能,本王有两个条件。一,我要临风城打开城门,从此归依我月知为臣;二……”阿日善半眯着细长的眼睛,凝视着杜若的脸,“我要夫人从此之后为我之奴,日间端茶倒水,夜间铺床暖被!” 一众部族首领都是暧昧地大笑出声。 面对对方的调戏和污辱,杜若却依旧是一脸平静。 “我大楚女子自幼便知荣知耻,一女绝不侍从二夫,更不会像殿下的母亲一样,丈夫生死未卜就主动爬上敌人的床!说起来,我还真是好奇,二王子殿下,真的是可汗的种吗?!” 一句话,让阿日善顿时色变。 阿日善的母亲原本也是一个部族首领之妻,部族被可汗吞并之后,为了保全自己,主动色诱可汗保住一条命。 这件事情,一直是阿日善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在草原上,背叛原本被人看不起的事情。 她的母亲后来成为王妻,可是毕竟是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丈夫,怎么也不会光采。 也就在那之后不久,阿日善的母亲就怀上身孕。 私下里,也有一些声音,认为阿日善可能根本就不是可汗的儿子,因此幼年的阿日善在可汗也一直怎么得宠。 杜若这番话,可谓是正刺在他的痛处。 “大胆!” 阿日善重重地拍下桌子,几个侍卫就拨出刀来。 “把这个贱女人给我绑起来!” 几个侍卫冲上前来,用绳子将杜若缚住。 杜若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对眼睛隔空对上阿尔丹的视线。 “若太阳落山之前,我没有安全回去,那么……阿茹娜必死无疑!” 阿尔丹还要再说什么,阿日善已经挥下右手:“把她拖出去,带到我的营帐!” 几个侍卫凶神恶煞地答应一声,一人拖住杜若的一只胳膊,将她拉出议事大营。 阿尔丹还要再说什么,二王子阿日善已经挥下右手。 “所有人准备,等我好好教训一番这位千岁夫人,我们就攻城!” 几个男人都听出他语气中的暧昧,皆是色色一笑。 “殿下……” 阿尔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阿日善不客气地打断。 “阿尔丹,此次攻城你的部族打头阵,再敢多言,休怪本王子翻脸无情!” 没有再理会阿尔丹,阿日善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大步走出议事帐。 一众人等也是纷纷离开,布置自己族中的兵力,准备攻城。 阿尔丹握紧手中女儿的锦带,心事重重地走出议事大帐。 大步穿过军营,阿日善挑起帘子走进自己的大帐。 半倒在地毯上,杜若依旧是一脸平静。 这一切,原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本章完) 第581章 你猜……他们会怎么笑话你 第581章你猜……他们会怎么笑话你?! 现在,她已经将信物交给阿尔丹,对方明显已经有所动摇,策反阿尔丹已经是成功在即。 一旦得到阿尔丹的支持,她就可以挑起月知内部纷争,拖延住对方攻城的时间。 漫画中,阿日善就曾被她美色所迷,她故意激怒对方,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看到对方走近,杜若装出一脸胆怯之态。 “你……你想干什么?” “怎么?!”阿日善唇角扯出露出一脸暧昧的笑容:“小美人,现在……知道害怕了?” “阿日善我提醒你,我可是沈芳洲的女人,你敢碰我,他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哈……”阿日善一把扯开身上的大氅丢到一边,顺手拉开腰带,露出满是黑毛的胸口,“一只阉狗只怕连你的身子都没破,今天本王子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从腿上拨出弯刀,他走上前来,轻挑刀身削断杜若身上的绳索,刀尖轻轻一挑,削过杜若的衣袍。 原本以为,衣袍散开之后,便可以看到这位小美人诱人的身子,任情享用。 然而…… 只听得一声刺耳的轻响,裂开的只是杜若的一层纤薄外袍,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件闪烁着金属微光的软甲。 他错愕地抬起脸,只见眼前的美人正唇角扬起露出迷人,却让人后背发凉的冷笑。 “可惜,你这辈子也没有机会!” 阿日善怔了怔,抬起右手想要扼住杜若的喉咙,手指刚刚伸到一半,人就已经无力地倒下去摔在地毯上。 感觉到事情不对,他张口欲喊,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师从药谷大长老的杜若,古代毒药配合现代毒理学的研究,早已经将用药的技巧发挥到炉火纯青。 将压在身上的男人胳膊推开,杜若从空间里取出一件备用的衣服套到身上。 做这些的时候,她并没有避嫌。 一个将死之人,她也不怕对方知道她的秘密。 阿日善半睁着眼睛,瘫在地毯上,看着她手中突然变戏法似地变出一件衣服,也是心头大惊。 她…… 她是怎么做到的?! 用力将阿日善拉成坐姿,拿过男人的弯刀抵上他的咽喉,杜若低声开口。 “现在,乖乖听我的,否则我会让你痛苦地死去。” 阿日善中毒在身全身酸软,一对眼睛只是恨恨地瞪着她。 杜若抬起右手,手起刀落,弯刀利落地刺穿他的掌心。 这种毒只会麻痹他的一部神经,疼痛地神经依旧在起作用,阿日善疼得冷汗直冒。 “下一次,是这里!”杜若将沾站血的弯刀移到他两腿之间,“如果整个月知部族都知道二王子也变成太监,你猜……他们会怎么笑话你?!” 阿日善瞪着男人,只恨不得扑过来将她咬成碎片。 杜若抬起手掌,捏住他嘴里的布片,将刀又向他逼近几分。 “让阿尔丹过来!” 抬手,她一把扯开他嘴里的布条。 感觉着冰冷的刀尖,抵在自己的要害处,阿日善再不怕死,也不敢乱来。 “贱女人,如果我阿日善不死,必将你撕成碎片!” (本章完) 第582章 想不到我还活着吧 第582章想不到我还活着吧! 杜若没说话,只是将刀不客气地刺穿他的衣服,冰冷的刀尖触在皮肤上,阿日善瞬间白了脸色。 “来人!” “在!” 门外,侍卫大声答应。 “让……”阿日善咬着牙,“让阿尔丹过来!” 侍卫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 阿日善咬牙切齿地瞪着杜若:“你以为,你可以活着逃出我的大营?!” “逃?我为什么要逃?!”杜若淡笑,“我要亲眼看着你的月知勇士,像被猎人追赶的狼群一样,夹着尾巴逃回草原!” 阿日善还要再说什么,杜若已经用他的衣服重新塞住他的嘴巴。 外面,脚步轻响。 知道是侍卫将阿尔丹带过来,杜若抬起右手抵在阿日善的咽喉,以防万一。 “殿下,阿尔丹求见!” 杜若压低声音,模仿着阿日善的腔调。 “进来!” 阿尔丹挑起帐帘走进来,看到面前的二人,他惊讶地一怔,下意识地便要伸手拨刀。 确定只是他一个人进来,杜若收起弯刀站起身。 “族长大人,不想见女儿了吗?” “阿茹娜她……真的在临风城中?” “不!”杜若抬起右手,揭开大床上盖着的薄毯,“她在这儿!” 看到躺在枕上的阿茹娜,阿尔丹惊喜地扑过来,将她扶起坐姿。 “月神保佑,我的乖女儿,阿茹娜?!” 当然,阿茹娜现在是不可能说话的。 这一次,杜若利用空间将她一起带过来,同时也给她用过一些促眠的药物。 考虑到对方有孕在身,她使用的是对胎儿无害,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药品。 “她……她怎么昏睡不醒?”阿尔丹担心地转过脸。 “族长不用担心,她只是中了我的毒,暂时昏睡过去,只要我活着,阿茹娜便可平安无事。” 伸手试试女儿鼻息,看她呼吸顺畅,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异样,阿尔丹这才稍稍安心。 转过身在地毯上站直,他正色凝视着杜若。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无心参与这场战事,而我也不希望与你和阿茹娜为敌。”杜若向阿日善扬扬下巴,“牧仁的死完全是阿日善一手安排,他吩咐神女巫云将阿茹娜献给我的丈夫沈芳洲,也是想要利用她偷到我们的禁军神符,包括刚刚在议事帐内,阿日善可曾真正关心过阿茹娜的生死……他们不过就是想要利用你和你的女儿、你的族人而已。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想族长大人心里最清楚!” 这几天下来,阿尔丹早已经对阿日善起疑。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阿尔丹对阿日善当然也再无忠诚可言。 略一沉吟,阿尔丹郑重开口。 “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会想办法送你出营,并且……退出此战再不与大楚为敌!” 阿尔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脚步急响。 感觉到事情不妙,杜若冲上前来,将刀抵在阿日善咽喉,阿尔丹则拨刀护住女儿。 帐帘猛地被人挑开,一队侍卫持着刀箭冲进来。 国师苏德缓步走进大帐,在他身侧还跟着一位蒙着紫色面巾的女人,女人露在面巾外蛇蝎般的眼睛冷冷落在杜若身上,阴阴一笑。 “千岁夫人,想不到我还活着吧!” (本章完) 第583章 千岁驾到(1) 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杜若有些不敢确定地注视着面前的紫衣女子。 “你是……巫云?!” “没错!”巫云冷笑着挥下右手,“把她和阿尔丹这个叛徒一起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动?”杜若用力将阿日善从地上拉起,将刀尖抵在对方咽喉,“任何敢乱动,我就杀了他!” 巫云对阿日善一向感情很深,眼看着心爱的男人被对方抓住,不由地投鼠忌器,忙着示意手下不要乱动。 借着这个机会,阿尔丹忙着将女儿从床上抱起来。 杜若手握着弯刀,目光警惕地扫过众人。 “让我等安然离营,阿尔丹性命无忧,否则……” 噗—— 半空中寒光闪道,一只弩剑已经刺入阿日善的胸口。 阿日善身子抽搐两下,无力地倒在杜若脚边。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哪怕是杜若都是惊讶地一怔。 “阿日善!”巫云尖叫着想要冲过来,却被国师苏德抓住,眼看着阿日善倒下,她紧皱着眉转过脸看向父亲苏德,“为什么,为什么?!” “好色轻浮,大敌当前还想着玩弄女人,这样的男人何成大业?”苏德冷冷地抓住女儿,“这样一个好色之徒,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还会要你吗?” 一句话,巫云顿时如被雷击一般,无力地瘫软于力。 杜若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这才注意到女孩子露在面巾外的眼周皮肤,粗糙无比,远是暗黑色的疤痕。 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女儿,苏德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杜若和阿尔丹身上。 “阿尔丹联合大楚背叛月知,杀死阿日善王子,全部给我抓起来!” 随二人进来的皆是苏德亲信,自然是唯苏德之命是从。 瞬间,十几只弯刀,齐齐对准杜若和阿尔丹。 苏德一把抓起女儿巫云,退出帐外。 “保护我女儿!” 挥刀格开一只刺向杜若的刀,阿尔丹一把将女儿交给杜若,大喝一声冲上前来挥刀迎住众人。 杜若伸臂扶住阿茹娜,将对方的手臂撑到自己肩膀上,跟到阿尔丹身后。 借着阿尔丹的掩饰,她不时找机会甩出几柄飞刀,帮阿尔丹解决身侧偷袭的对手,三个人艰难地冲出大帐。 然而…… 帐外,无数月知士兵如人潮人海一般冲过来,几百只弓箭齐齐对准三人。 巫云此时悲恨交加,只恨不得将杜若撕成碎片,哪看着三人冲出帐来,她抬起右手。 “弓箭手准备……” 杜若见势不妙,冲上前来,伸过右手抓住阿尔丹的胳膊。 若对方真的乱箭齐发,她便要将二人一起带进自己的空间,射过此劫。 “慢着!”苏德的声音及时响起,在巫云下令射箭之前阻止住众人,“我要活的!” “父亲?!”巫云转过脸,拧着眉看向苏德,“为什么不杀了她们?” 苏德凝视着女儿,目光威严。 “现在不是时候!” 既然沈芳洲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留着她就可以做为月知人质,甚至可以用她来敲打临风城的大门。 眼前的杜若,苏德当然是舍不得杀死的。 第584章 千岁驾到(2) 四周越来越多的月知士兵都围过来,这其中也包括月神部族的将士。 眼看着自己的族长被苏德的人围住,几位阿尔丹的亲信手下顿时愤怒地带着手下冲过来,护到阿尔丹身侧。 “国师大人,为何要针对我们的族长!” “就是,我们可是来帮你们打仗的,为何这样针对族主?!” …… 草原各部原本就是各自为政,这一次只是因为阿日善才临时结起同盟,这样的一个同盟此刻当然也是十分脆弱。 “那是因为你们的国师大人,想要自己做可汗,杀死二王子,还要嫁祝到我和阿尔丹族长身上!”杜若大声开口。 阿尔丹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赶到,当即大声喝道:“月神部族听令,苏德手刃二王子,我们要替王子报仇!” 听到二人这么说,月神部族和二王子的亲信们都是拨出刀来,与苏德的人对恃起来。 眼看着,内战要起。 嘭! 苏德突然抬起右手,一道火光便从他的手中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呆怔地愣在原地。 抬起还在托着“神火”的左手,苏德威严地环神众人。 “你们敢违背鹰神的命令吗?!” 巫云第一个带头跪拜于地。 “鹰神万岁!” 草原人信奉鹰神,看到苏德突然显示出神火,哪里还敢质疑他,高呼着“鹰神万岁”跪拜于地。 这其中,也包括二王子和月神部族的将士。 科技落后的时代,他们并不了解这其中的科学原因,只是将一切归功于神明,自然是十分胆怯。 月神部族族长阿尔丹扶着女儿没有跪下,眼睛闪过恐惧之色。 只有杜若看得清清楚楚,苏德的手上戴着手套,所谓的“神火”泛着几分幽幽蓝芒。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对方应该是用易燃的磷和一些其他化学物质在装神弄鬼。 “阿尔丹,你只是被这个妖女迷惑,只要你现在表示向鹰神虔诚认错,鹰神还是会原谅你和你的女儿的。”苏德的目光阴戾地扫过阿尔丹的脸,落在杜若身上,“鹰神的旨意,杀死这个妖女!” “杀死妖女!” “杀死妖女!” …… 除了阿尔丹之外,所有人都是被苏德蛊惑,跟着苏德愤怒地呼喊起来。 苏德满意地看看四周被自己蒙骗的众人,唇角扬起露出冷色。 巫女站起身来,满是疤痕如树枝般粗糙的手指遥指住杜若的脸。 “来人,筑起篝火台,我们要用鹰神的圣火烧死这个妖女!” 春猎逃跑之时,她身受虫噬,又差点被沈芳洲放的山火烧死。 如果不是身上备着药,只怕这一切便要葬身异国。 这一回,她也要让杜若尝尝,被烈火焚身的滋味。 “没错!”苏德语气威严,“我们要用她的生命献祭给鹰神,请鹰神保佑我月知子民长驱直入,拿下中原!” 鹰神不会原谅她,我要用她的血和生命献祭给鹰神,请鹰神保护我月知子民长驱直入,拿下中原!” “你们这两个卑鄙父女,竟然敢假冒鹰神的使者。”杜若环视众人朗笑出声,“就凭你们也想烧死我,好,那我就让你们所有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神女!” 这对父女不是喜欢装神弄鬼吗? 今晚,她就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解地注视着杜若,包括阿尔丹在内也是满心不解。 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一点也不客怕? 这个女人疯了?! 第585章 千岁驾到(3) 临风城内。 终于从麻醉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城守大人秋吉年,外套衣带都没系好,人就已经吃力地冲出侧厅。 “夫人留步,夫人……留步!” 妻子秋夫人原本还站在守备府门口,注视着城墙的方向抹眼泪,看到他一脸疑惑地迎过来。 “大人不是已经去与月知谈和,怎么会还在此处?!” 四周,不少百姓也都听到风声,知道城守大人亲自去和敌军议和,一个个也都是聚集在城守府附近,等待着消息。 看到秋吉年,大家也都是疑惑地迎过来。 “去的不是我,是夫人,是夫人啊!” 秋吉年急步冲下台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鹿儿及时冲过来,拉住老人家的胳膊。 看看左右,鹿儿疑惑询问:“我家翎儿姐姐呢?!” 吃过晚饭之后,他坐到台阶上,原本只是想像平常一样保护杜若,哪想到坐到台阶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现在,醒来不见杜若,鹿儿急冲冲地从府里找出来。 “哎!”秋吉年长叹一声,“夫人……夫人出城议和了!” “什么?!”鹿儿惊呼出声,一个箭步冲下台阶,“我现在就去找她!” “鹿儿!”翠莺急急地从院子里追出来,“夫人有令,你不许出城!” 杜若之所以给鹿儿做手脚,就是担心这孩子一门心思只想保护她非要随她出城,才会出此下策。 现在鹿儿要去找人,翠莺哪里肯让他去? “我答应过先生,要保护翎儿姐姐的,我得说话算话!” “夫人是去与月知议和,你去了,岂不是送死?” “那翎儿姐姐呢,她有事怎么办?我鹿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把翎儿姐姐救回来!” 一把甩开翠莺,鹿儿飞身而起冲向城墙的方向。 “鹿儿!” 翠莺急得也冲下台阶,跳下一匹马追向城墙。 “你们别冲动!”秋吉年也是急得大喊,“快……快给我备马!” 手下牵来马匹,老人家急急地上了马,也是打马冲向城墙的方向。 四周的百姓都是听得真真的,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夫人竟然出城议和了!” “她这不是狼入虎口吗?” “夫人一界女流,尙有如此胆色,咱们怎么能坐势不管?” “就是,我也去!” “我也去!” …… 百姓们纷纷奔回家中,拿猎刀的拿猎刀,抓猎弓的抓猎弓…… 一传十,十传百…… 杜若出城议和的事情,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整个临风城,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如一条条溪流从胡同里、巷子里冲出来,汇成一条大河涌向北城门的方向。 城墙上,沈沉星眼看着鹿儿冲上城墙,心着拦住他。 “少年人,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将军快看!”一个站在瞭望台上,眼力极好的观察兵大声喝道,“将军快看,他们驾起篝火台!” 所有人,一起转过脸,看向远处的月知大营。 果然见一箭地之外的旷野上,月知大军正在迅速搭起一座木台,四周都是柴堆,有的还在往上面泼油。 大家还在疑惑之时,就有眼尖的人惊呼出声。 “那不是夫人吗,这些狼崽子一定是想要烧死夫人!” 第586章 千岁驾到(4) 大家定睛看去,此时已经是夜色深沉。 借着火光,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篝火台下,一人正被无数月知士兵押着走过来。 那人衣发飘扬,明显是个女人,不是杜若是谁?! 鹿儿急了:“我不管,我要出城,我要去救翎儿姐姐!” 城下的百姓看不到情况,只听说对方要把杜若烧死,也急了眼。 “还有我,还有我们!” “打开城门,咱们和他们拼了!” “就是,救回夫人,杀退这些狼崽子!” 受到百姓们的影响,将士们也是个个沉不住气地看向沈沉星。 “将军,下令吧!” “打开城门,咱们和他们拼了!” …… 沈沉星拧着眉,两只手早已经用力握紧。 杜若贵为千岁夫人,为城中百姓她不惜孤身犯险,如果眼看着她出事而不理,他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可是,这城中千万万的百姓呢? 一旦打开城门,敌人长驱而入,到时候就是生灵涂炭。 怎么办?! 此刻,主将沈沉星面临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选择。 城守秋吉年站在旁边,也是老泪纵横。 “老天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沈家一门忠烈最后只剩世子一人,难道你还要把千岁夫人也带走吗?!” “将军!”副将挑袍跪在沈沉星面前,“末将愿亲自出城,带一万精锐将夫人救回!” “将军,末将也愿往!” “将军!” “将军!” “将军!” 城墙之下,一众百姓也都是跪在地上。 “将军,打开城门吗,我们也愿意一起出征,救回夫人!” 沈沉星暗咬着后牙,一把握住剑柄。 “来人,集结精锐,打开城门……” “大胆!”一声怒喝,响彻城墙上下,“本王看今日谁敢打开这扇城门?!” 所有人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脸。 一骑从城的另一侧急奔而来,冲到众人面前,那人单手轻拍马鞍,飞身而起,如大鹏一般从百姓头上掠过,两个飞纵已经落在城墙之上。 一身黑衣,袍摆烈烈,暗金蟒纹在火光下粼粼有光。 男子满身风尘仆仆却掩不住眉目清俊,单手背于身后站在城墙之上,自有上位者不容质疑的无上威严。 沈芳洲站在城垛上,凤眸环视众人。 “见到本王,缘何不拜?!” 那张脸,与当年少年几分神似。 秋吉年认出故人,一脸惊喜地跪拜于地。 “临风城守秋吉年拜见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这位就是当年的西北世子,如今的九千岁沈芳洲,一个个都是跪拜于地。 “末将拜见千岁!” “草民见过千岁!” …… 城墙上下,瞬间跪倒一片。 沈芳洲淡淡扫过众人,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疑惑开口。 “夫人何在?!” “你来的正好!”鹿儿一个箭步冲到沈芳洲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急得声音都有些哑,“他们要烧死翎儿姐姐,再不救她就来不及了!” 什么?! 沈芳洲转脸看向城下,一眼就看到那座高耸的篝火台。 第587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1) 第587章夫妻同心:用魔法打败魔法(1) 练武之力,眼力当然也胜于常人。 沈芳洲对杜若的熟悉度更是超过别人,只是一眼,他就已经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的眉瞬间拧紧。 “千岁!”沈沉星向他一抱拳,“夫人是为临风城千千万百姓冒险,临风城上下皆愿意与夫人共存亡,只要千岁一声令下,末将愿与全体将士拼死救回夫人。” 挑袍跪于地上,沈沉星将头深伏于地面。 “千岁,下命令吧!” “千岁,下命令吧!” “千岁,下命令吧!” …… 城墙上下,皆是一片相同的声音。 沈芳洲手扶在城墙的城垛上,因为过度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经暴突出来。 “千岁!”翠莺用力分开众人,挤到前面,从怀里取出杜若交给她的信,“这是夫人给您的信。” 伸手夺过信来,沈芳洲一把将信封扯开。 “芳洲: 无论如何,援兵赶到之前切不可打开城门,城门一旦打开,临风城便是万劫不复。 我的命与临风城是相连在一起的,若临风城破,百姓伤亡,我也必死无疑。 京城废园大火我可安全逃脱,春猎重伤在身我可安然无恙,这一次我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芳洲,你一定要相信我。 芳洲,信我,信我,信我!” 视线在信末最后一行字上凝视许久,沈芳洲抬起脸,注视着一箭地之外的那个身影,眼前也是闪过这些天来的种种。 若当初春猎那晚,他能相信她,也不会酿成后来的大错。 沈芳洲并不明白,杜若信中所言“与临风城相连”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一次,他选择信任。 合指,将手中信合拢,沈芳洲轻吸口气,缓缓开口。 “所有人听令!” “在!” “援兵赶到之前,任何人不敢打开城门,否则……杀无赦!” 四周一片沉默。 鹿儿抬起脸:“千岁,可是……” 沈芳洲猛地转过身,厉声重复。 “援兵赶到之前,任何人不敢打开城门,否则,杀无赦!” 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临风城是怎么样一个局面。 双方如此大的军力差距之下。如果据城而守,依靠着城墙高厚的优势,还可以与敌人僵持博奕,一旦城门打开那就无异于放狼下羊圈,临风城必危。 沈芳洲这个命令,是宁愿牺牲杜若,也不愿拿临风城千万百姓冒险。 如此大义,怎么不令闻者心疼? 沈沉星咬紧后牙,铁血的汉子也是红了眼框。 “末将……遵令!” 沈芳洲缓缓地环视四周,扫过那从小长大,熟悉到骨子里的每一座街道、每一座房舍…… 当年的临风城,不过就是几千人的小小边垂小镇。 他的父母在西北十几年,亲自带着大家种树、开渠、修田…… 不少本地人越来越多,不少外地人也留在这里繁衍生息,才有如今这座人口过十万余的西北第一重镇。 不仅如此。 这里还有他从小长大的西北王府,他钓过鱼的河,他摘过果子的树,他和娘亲一起种下的药草…… 父母多年心血,绝不能毁在他手里。 (本章完) 第588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2) 第588章夫妻同心:用魔法打败魔法(2) 沈芳洲扬起声音:“临风城所有守兵将官听令!” “在!” “我要你们誓死也要护住这城墙和城中百姓,不可让月知大军伤我临风城一草一木一人一蓄,更不可让他们再踏入我中原一步!” “是!” 众人含着泪齐应。 沈芳洲上前一步,扶住鹿儿的肩膀。 “若我不能带夫人回来,替我代话给燕回,就说……沈芳洲没有保护好他妹妹,对不起!” 鹿儿疑惑地抬起脸:“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芳洲已经手掌抬起,一计手刀臂在他的颈间。 鹿儿错愕地瞪大眼睛,随后人就软软地歪倒在地。 沈芳洲走到主城垛前,目光落在供桌上。 当年,西北王沈烈与妻子双双烧死于京城王府,西北的百姓们为了祭奠二人,特意在这主城墙的城垛上为二人搭起这座灵台。 他们想要让王爷和王妃能站在高处,一直好好看着这座他们当年一手创建的临风城。 灵台上除了二人的灵位之外,还有当年沈烈用过,入京时未曾带在身上的那一杆乌金长枪。 行到灵台前,沈芳洲郑重地给父母磕了三个头。 “爹、娘,恕儿子不孝,儿子当年没有能力保护住你们,今日儿子不能再护不住她!” 站起身,他一把抓住那柄父亲用过的长枪背到身上。 “现在,本王去把夫人带回来!” “千岁?!” 沈沉星和秋吉年等人同时抬起脸,只看到一个身影从城墙上飞掠而起。 “千岁!” 众人冲到城墙边,只见沈芳洲一手抓着从城墙上抓下来的火把,一手抓住吊篮的绳索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掠下,黑袍掠起,如鹏鸟的羽翼。 人在半空,沈芳洲转过身,用火把引燃浸过油增加韧性的吊篮绳索,断掉所有人想要随他而来的后路。 轻飘飘落在城外的土地上,男人转过身,昂首注视着城墙上的众人。 “现在,本王就把这座城交给你们了。” 说罢,他义无反顾地转身。 “千岁,万万不可!” “千岁!” …… 城墙之上,众人急呼。 那声音被夜风传过来,也送到杜若的耳边。 隐约听到似乎是有人喊千岁,已经被绑到篝火台上的杜若,抬起脸看向临风城的方向。 一眼就看到城墙下,一个人影,手持火把前行。 那是一个男人,身形瘦高,虎步龙行,身后长枪在火光下闪烁着森林寒光。 他步伐不紧不慢,那般从容不迫。 火光映出男人英俊的脸庞,是她不用思考也能瞬间想到,熟悉到骨子里的模样。 此刻。 他,一步一步,向她而来。 杜若心脏抽紧。 这个笨蛋! 杜若看到沈芳洲,其他人当然也看到他。 月知将士眼看着一个中原打扮的男人走过来,立刻刷得一声围上前来,将手中刀箭齐齐对准沈芳洲。 “什么人,站住?!” 面对围住自己的敌军,男人却是连脚步都没有停上一停。 他只是抬起脸,目光冷冷地扫一眼面前众人,报出自己的名字。 “大楚九千岁沈芳洲!” 沈…… 沈芳洲?! 眼前这个就是曾经在年少时,就杀死过他们数员大将的西北世子,传说中活扒人皮,一夜之间屠尽西宁上下几日口…… 草原上的老人提起名字都要胆寒的沈芳洲?! (本章完) 第589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3) 第589章夫妻同心:用魔法打败魔法(3) 男人的眼神,比他们在草原上遇到的最凶猛的鹰王都要阴沉,围住他的月知众兵将齐齐后背一寒。 没有人敢对他出手,只是戒备地看着他。 沈芳洲进一步,众人便退一步,所谓的包围也不过就是随着他前行,根本没有让男人停下哪怕一步。 此时,苏德和巫云等人当然也看到他。 苏德还在疑惑这个少年人的身份,巫云已经大笑出声。 “沈芳洲,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单身闯我月知大营?!” 他就是沈芳洲?! 几位族长和将领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人,都是暗暗一惊。 一人独闯十万大军的敌营,这对夫妻都是疯子吗?! 沈芳洲停下脚步,隔着数步注视着被众人押着的杜若。 “我信你。” 杜若红着眼睛瞪着他,气骂:“信你还来?!” “你是我的妻,身为丈夫怎能弃妻子于不顾?”沈芳洲平静地凝视着她的脸,“若生,我们同生,若死,我们同死!” 不等杜若说什么,巫云已经大笑出声。 “哈……想不到,一个阉人还是个情种,同生共死,你休想?!” 上前几步,行到杜若面前,她一把拨出身上的腰刀。 “现在,我就当着你的面儿,划花你这个美貌夫的脸,让你尝尝什么叫肝肠寸断!” 抬起右手,她迈步走上篝火台。 沈芳洲动了。 嘭! 身子如闪电一般弹出,手中长枪如虹,一枪便挑开面前挡住他的七八个士兵。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巫云也不过是刚刚抬起右手,眼前黑影一闪,沈芳洲已经冲过来。 冲上前来,用自己的身体将站在杜若身侧的两个月知士兵撞开,他右手长枪挥出,狠狠地拍在巫云的刀上。 当! 两刃相击,火光四溅。 巫云手中的匕首被长枪拍飞,在对方强劲的力道之力,她连退几步摔下篝火台,面巾都被沈芳洲的刀风掠而,从脸上掉落。 “神女!” 几个月知士兵冲过来想要扶住她,看到巫云抬起来的脸,众人都是吓得一怔。 那张脸,哪里还是他们记忆中美丽的神女。 整张脸上,不光有疤痕,还有一些明显的红肿,甚至有的地方还在流着脓水,那是还没有完全解掉的蚁毒留下来的痕迹。 曾经的草原第一美女,如今早已经变成另一个可怕的样子。 “不要看我!” 巫云尖叫着抬手挡住脸,胡乱扯过面巾遮住惨不忍睹的脸,从地上爬起身,她哑着嗓子指住沈芳洲和杜若。 “给我杀了他们!” 月知士兵早已经一涌而上,冲上篝火台,向沈芳洲和杜若挥出自己的武器。 手握还带着血的长枪,沈芳洲身形如风,化成一道残影。 一人一枪,如一道看不见的墙一般,替杜若挡住所有刺过来的刀剑。 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一片枪影,然后就是同伴摔出去的声音和被刺中之后的惨声叫。 只是片刻,以杜若为中心的篝火台四周,已经是尸横一片。 (本章完) 第590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4) 第590章夫妻同心:用魔法打败魔法(4) 右手轻轻一抖,将穿在枪身上的三个月知士兵尸体甩开。 沈芳洲单手持枪,转过身将杜若身上的绳索割开,用左手捏住衣袖一角,帮她拭掉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的一个小小的血点。 薄唇微弯,沈芳洲浅浅一笑。 “吓到没有?” 杜若轻轻摇头。 他放了心,重新转过身,抬枪指住众人。 “谁还敢来?” 四个字,何等狂肆! 这就是传闻中的沈家枪?! 那些握着刀的月知将士,眼看着面前无数同伴的尸体,一个个都是吓得手掌发颤,暗吞口水哪里还敢再向前一步。 不要说是这些士兵,所有人都被沈芳洲吓住。 一个人足掉百余人,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就是魔鬼! “来人啊……”苏德努力保持着镇静,“给我……用箭……用箭射死他们!” 就算是沈家枪再厉害,沈芳洲再英勇,也不可能在万箭之下还能活命。 这功夫,月知将士们才回过神来。 弓箭手们迅速冲过来,数百只箭矢,箭尖齐齐指住沈芳洲和杜若。 沈芳洲伸过左手,将她拉到怀里:“若若,若是今日和本王一起死在这里,你后不后悔?!” 杜若浅笑:“从我答应嫁给你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后悔过。” 沈芳洲轻笑,一对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脸:“我沈芳洲此生能娶你为妻,死也无憾。”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还没有兑现。”杜若白他一眼,“我不许你死!” “好!”沈芳洲将她拥紧,“那我们就拼上一拼,看看……我们能不能活!” 杜若伸过手臂握住他的手掌,缓缓扫过四周那些闪着寒光,瞄准她和沈芳洲要害的箭尖。 “沈芳洲,你可信我?” “信!” 男人答得毫不犹豫。 “好!” 杜若的目光扫过四周众人,落在站在高处的苏德脸上。 “诸位,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鹰神在人间的使者,而我……才是!” “哈!”苏德大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这样的妖女,也敢冒充鹰神的使者?!” 杜若没理会他,只是淡淡地抬起右手,取下篝火台一侧燃着的火把。 “是与不是,现在……我就向你们证明!” 伸过手掌,握住沈芳洲的右手。 “信我!” 轻语二字,她握紧沈芳洲的手指,与他并肩站到一处。 抬起右手,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 “今晚,杜若便以鹰神之火做验证。” 将手中火把丢在已经倒过油的木柴上,她昂首高呼。 “鹰神佑我,浴火重生!” 呼—— 火遇油脂,瞬间燃烧起来。 只是片刻整个篝火台已经是一片火光,众人都是本能地后退几步,生怕被火烧到。 眼看着火焰将整个篝火台吞噬,苏德只是勾着唇角,冷冷一笑。 哪有什么国师神女,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把戏而已。 哪有什么鹰神,更不可能有什么浴火重生? “鹰神在上,惩罚这两个亵渎鹰神的异族男女。”装模做样地祈祷着,他恶狠狠地下令,“添油加柴,烧死他们!” 牛油一桶桶地烧上来,木柴也丢过来,整个篝火台瞬间化成一片冲天火海。 看着蒸腾而起的火焰,苏德抬起木杖指向不远处的临风城。 “鹰神佑我月知众部,吹响号角,集结大军,准备攻城!” (本章完) 第591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5) 号角声响起,各部族大军迅速集合,月神部族的士兵也不例外。 月神部族几位首将转过脸,看向族长阿尔丹,后者抱着女儿阿茹娜,垂着头无力地跌跪于地。 女儿身上毒还未解,杜若却已经葬身火海,女儿岂不是也难逃一死。 此刻,阿尔丹已然是欲哭无泪。 苏德看一眼被手下扶过来的女儿,环视一眼身后。 以篝火台为中心,十万大军正在集结。 当然,比起大楚的训练有素,这十万大军的军容实在不怎么样。 各部族各自为政,并没有统一的军装。 大家的马和武器也就是平常所用,制式也并不统一。 只是多年草原游牧,养出来的野气,给这只杂牌军染上几分嗜血的气息。 苏德微微皱了皱眉,明显对这只军队有些不满。 等他成功拿下中原,顺利控制住草原可汗之后,一定要好好整顿军纪,像当年的沈烈一样训练出一只完全听令于他的强大军队。 临风城城墙上下,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月知大军这边的动静。 看着沈芳洲与众人战在一处,大家都是暗暗着急。 看着他一人一枪所向披靡,众人又是纷纷为他叫好。 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二人一起葬身于火海之中,临风城上下已然是一片沉默。 “将军!”一位副将抹一把眼泪,“敌人集结军队了!” 沈沉星深吸口气,紧抿着唇抬起脸,控制住心中那难以掩住的悲怆。 “击鼓传令,所有士兵准备迎敌!” 鼓声响起,一声声直震天宇。 鼓声中,城墙上下虽急不乱,大家各部各位,虽处于悲伤之中却依旧表现出平日里的训练有速。 所有人都是一点点地收起悲伤,握紧手中的刀与枪。 夫人与千岁为救临风城,不惜葬身火海,他们怎么能退缩。 抬起右手,将剑高举于半空,沈沉星声沉如誓言。 “誓死与临风城共存亡!” 城墙上下,兵士百姓,无一例外地抬起右手。 “誓死与临风城共存亡!” 沈沉星收回右臂,紧紧地握住剑身。 “弓箭手,准备!滚石流火,准备!” 箭矢搭上弓弦,所有的弓箭手都已经在箭垛前就位,将雪亮的箭尖瞄准城下的敌军。 城墙上、城墙内,连百姓们也跟着忙碌起来,帮着士兵们一起,将滚石抬上投石器,将准备烧向敌人的桐油,装进火盆内。 只待敌人攻城之时,便可将火油烧下,将狼崽子烧成灰烬。 每一个人,无论老少,都没有退缩,没有胆怯,一个个的脸上都写着坚毅之色。 临风城里,没有孬种! 临风城外,月知大军也已经迅速集结之中。 转过脸,苏德侧眸看向阿尔丹。 “阿尔丹,你还等什么?” “我的女儿已经这个样子,这战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放肆!”苏德怒喝,“难道,你也要违背鹰神的命令?” “鹰神?!”阿尔丹抬起脸,“如果鹰神真的存在,他为什么不救救我的女儿?!” “你……”苏德大怒,“来人啊,阿尔丹亵渎鹰神,烧死他!” 第592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6) 几个苏德手下立刻冲过来,想要拉扯阿尔丹。 阿尔丹的亲自见状,忙着冲过来护住他。 两方人马,再次对恃起来。 此时此刻,在篝火台上的另一个空间内。 沈芳洲站在杜若身侧,环视四周,看着那些陌生的仪器,电脑屏幕上闪动的光芒,一对眸子里也是写满惊异之色。 杜若侧眸,观察着他的表情,轻轻抿了抿唇。 “这就是……我的秘密!” 原本,她只打算利用空间保全自己,沈芳洲竟然会只身前来与她共面生死,这是杜若也没有想到的局面。 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他一起带进这一片独属于她的秘密空间。 沈芳洲会做何想法? 他是会把她当成妖女,从此害怕避之不及? 还是…… 一时间,杜若也有些不敢确定。 她有些忐忑,却又有种从未有种的轻松。 终于,不用再向他说谎。 她两手握在一处,看着四下查看的沈芳洲,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注意到架子上有些眼熟的药瓶,沈芳洲收回目光,向杜若转过脸。 “你不是原来的相府千金杜若,对吗?!” 杜若抿了抿樱唇,轻轻点头。 事情至此,她已经没有再撒谎的意义。 从二人准备成亲到现在,沈芳洲一直在查找杜若的秘密。 之前一无事处的草包,突然变得精通诗文,还会医术,而他查遍江南,也没有查到她的医术从何而来。 之前遇刺之时,她是如何能从敌人的重重包围和大火中逃脱,沈芳洲也一直没想明白。 就算是如杜若所说,她是利用酒窖逃生,她又是如何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一起带到酒窖。 …… 之前所有想不通的那些事情,此时此刻全部有了答案。 杜若还在思考着,如何向他解释穿越这件事,沈芳洲已经提出第二个问题。 “你从何处来?” “这个……”杜若抿抿唇,“我……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就是和你的这个世界同时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出乎她的意料,沈芳洲的表情很平静。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娘亲说过,这世间大千世界,或者会有不同的世界共存,就好像父亲造枪所用的天降神铁,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世界掉下来的。你是修仙者?!” 相比起早已经科技发展的现代,古人对于所谓的这些神怪论,反倒更容易接受。 因为他们更相信所谓的神明、仙人或者真的存在。 “我……不是,我和你一样,也是人,只是……我了解的东西比你们多一些。” “就好像你那些与太医院郎中不一样的医术?” 杜若点点头,想要上前一步,右腿迈出来又缩回去。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我,我也可以理解。帮你平定临风城之乱后,我……我会离开。” 沈芳洲猛地转过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可是有人逼你这么做?” “当然没有,我只是……”杜若一怔,“你……你不怕我?! 第593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7) “怕你?”沈芳洲失笑,“我为什么要怕自己的妻子?” 后裔敢搭弓射日,一个放牛的农人都敢娶天上的仙子…… 他沈芳洲难道会怕一个和他朝夕相处、与他共床共枕、为他不顾生死的夫人? 男人的凤眸里没有半点异样的情绪,所有她担心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出现。 杜若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有号角声传进来,伴着马嘶所还有脚步声…… 沈芳洲侧眸倾听片刻:“月知大军准备攻城了。” “我们现在就出去,阻止他们!”杜若握住他的手掌,抓过桌上她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坏坏一笑,“让苏德和巫云见识一下,什么才科学的魔法!” 空间之外。 “阿尔丹!”苏德骑在马背上,用手中的木杖指住阿尔丹的脸,“你这是背叛鹰神,注定要得到鹰神的惩罚!现在向鹰神道歉,我可以企求鹰神,放过你的女儿!” 不等阿尔丹说话,燃着烈火的篝火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嘭! 木柴突然向四处暴开,无数燃着火焰的柴火四下飞溅而起。 不少马匹都是受惊地嘶叫起来,众人更是错愕地向着篝火台的方向转过脸。 只见一片火光之中,一道人影掠身而起,落在大军阵前。 一男一女,都是出众的美丽。 墨袍飘飘,身上别说伤痕,连头发丝都没有烧焦半点。 正是之前被火焰吞噬的沈芳洲和杜若。 包括苏德和巫云在内的所有人,同时呆怔于原地。 在这样的大火之中,他们竟然毫发无伤,这怎么可能?! “鹰神佑我,浴火重生!” 杜若抬起右手,一道强光立刻从她的袖中射出,缓缓扫过众人的脸。 被那强光照射,大家都是个个双目发疼,本能地垂下脸,不敢再看他。 将光柱照在苏德脸上,杜若微扬下巴,语气傲慢。 “苏德,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你……你这妖女!”苏德抬起右手,尖着声音下令,“射死她,射死她!” 所有人都是怔在原地,没有动。 只有巫云从身上取下弓来,将箭尖瞄准杜若,不客气地向着她射过去。 面对飞射而来的箭矢,杜若只是淡淡一笑。 “尔等凡人,也想伤我?!” 箭矢转瞬即到,大家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只箭已经穿过杜若站立之地,如穿过无人之处一样,射刺到草地上。 而杜若本人,丝毫没有受损。 这一次,不要说是别人,连巫云都已经有几分害怕。 箭明明射在她身上,怎么会没有受伤? 杜若只是淡笑。 如今,这空间她已经用到炉火纯青,只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带着沈芳洲进入空间,再重新现身即可。 看到外人眼中,便成了箭穿身而过却没有伤到她和沈芳洲。 巫云和苏德还在失神之际,杜若的指尖却已经动了。 抬起右手,她将光束射在巫云身上。 “你背叛鹰神,现在就是鹰神对你的惩罚。” 借着巫云被光照暂时失明的时候,杜若藏在袖中的左手也已经甩出一杯飞刀。 第594章 夫妻同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8) 飞刀射过来,正中巫云面前不远处的地面,那里落着一根燃着火焰的木柴,还有一只之前杜若和沈芳洲从火海里出来时,她故意投下的几只酒精瓶。 刚才,所有人都在注意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酒精瓶被飞刀击碎,触到火焰,嘭得一声爆开。 瞬间涨满巫云的衣裙和她身上的马匹上,马匹受惊,人立而起,巫云没有防备,直接被甩下马去落在火焰上。 酒精遇到火焰,立刻燃烧起来,将她烧成一个火人。 听着女人的惨叫声,杜若却只是沉着脸。 “这就是背叛鹰神的代价!” 这个卑鄙的女人,早就该死了! 浴火重生,毫发无伤。 箭矢穿身,丝毫未损。 只是抬手指了指巫云,她就死了。 这是什么? 这是真正的神迹! 阿尔丹一脸惊喜地跪拜于地。 “拜见鹰神,拜见神女!” 他一带头,还在发呆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刀剑落地,马背上的士兵跳下马背…… 所有人都是胆怯地跪拜在草地上,向杜若恭敬地俯首。 “神女饶命,神女饶命啊!” 十万大军,不攻自破! 杜若环视四周,向沈芳洲悄悄眨了眨眼睛。 脸上重新装出威严,将藏在袖子里的小手电向苏德一照。 “你们都是被苏德蒙骗,只要杀死这个亵渎鹰神的人,自然可得到鹰神的原谅!” “杀了他!” “杀了他!” …… 顿时,群情激奋。 那几个当初对苏德百般巴结的部族族长,为了保命一个个叫得最欢。 阿尔丹的几个部下早就看这位国师不顺眼,此刻哪里还会放过他,立刻冲上前来,抓住苏德。 苏德的那些亲信,平日里被苏德迷惑,是最狂热的鹰神信徒。 现在知道他是骗子,杜若才是真正的神女,哪里还会保护他,也跟着众人一起叫起来。 “烧死这个鹰神的判徒!” “对,烧死他!” ……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可是鹰神的使者,我可是国师……”苏德起初还在用力挣扎,后来被几人抬起送往篝火准,顿时害怕起来,“不要啊……饶命啊,神女饶命,神女饶命!” “如果你真是鹰神的使者,自然可以沐火重生,怕什么?!”杜若挥下右手,“就让这火焰来检测你是真是假吧!” 几个人一齐用力,将苏德抛进火焰之中。 男人只挣扎两下就惨叫着倒下去,被火焰吞噬。 “神女,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抱着阿茹娜,阿尔丹跪行几步来到杜若面前。 杜若垂眸看看他怀中的阿茹娜,微微一笑。 “她不是已经醒了吗?” 阿尔丹垂下脸,果然看到之前还没有反应的阿茹娜,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看到面前的父亲,她露出一脸惊喜之色。 “父亲,我……我不是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我的乖女儿……”阿尔丹惊喜地抱住女儿,“鹰神保护,是神女将你送回我身边了!” 城墙之上,沈沉星等人遥遥看着这一切,根本无法确定这边到底发生什么。 就在他皱着眉观察的时候,一人突然惊呼出声。 “将军,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兵来了!” 第595章 归降者活逃逸者死 第595章归降者活,逃逸者死! 沈沉星转过脸,果然见夜色中,一片黑影正在向着城门的方向急奔而来。 前面骑兵跳动的火把,映出那在夜风中飘扬的旗帜。 黑色旗帜上,金色云龙纹,中间是大大的“禁”字。 后面的将旗,则是一个“沈”字。 沈沉星心头一喜,却并没有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这般夜色之中,万一是敌人乔装成自己人的样子假扮成援兵,城门打开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正在观察之时,几人已经先那大军一步冲到城墙下。 为首的一位将军抬起脸,看到他,大声呼喊。 “二叔!” 沈沉星定眼一看,认出那是自家大哥的儿子沈庆,顿时心头一喜。 “打开城门,骑兵随我一起出城,救回千岁和夫人!” “打开城门!” 消息迅速传过去,士兵们一起绞起铁锁,打开沉重的门闩。 沈沉星飞身落下,来到早已经列队而待的骑兵队前,自己的马背上。 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他拨剑在手,手中长剑斜指前方。 “冲!” “杀啊,为千岁和夫人报仇!” “狼崽子们,拿命来!” …… 二万精骑从城门鱼贯而出,与随后赶到的皇家禁军集合,如一片黑色的潮水,向着月知大军冲杀过去。 对方突然冲杀过来,月族军将也是个个慌乱无比。 “族长?!” 阿尔丹几个副将同时向阿尔丹转过脸,语气询问。 拥着刚刚清醒过来的女儿阿茹娜,阿尔丹跪在地上,高声呼喝。 “月族部族,愿永远向大楚效忠!” “永远向大楚效忠!” 族长臣服,手下自然也不会反抗,众人齐声高呼跪在地上没动。 另外几个部族的族长却没有对杜若的信任,眼看着敌军冲杀而来,一个个都是吓得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跳上马背。 “退,快退!” 此时,沈沉星与沈庆已经带着两方大军冲到阵前。 眼看着杜若与沈芳洲平安无事,都是心头一喜。 “千岁!” “夫人!” 伸过左手将杜若拥到怀里护住,沈芳洲抬起持枪的右手,沉声喝令。 “归降者活,逃逸者死!” “是!” 两位将军同时答应一声,声音除了杀意之外,还有一分掩不住的欢喜。 “千岁有令,归降者活,逃逸者死!” 这命令,口口相传,很快就传遍整个战场。 “杀啊!” 万千大军如洪水绕过礁石,避开站在中间的沈芳洲和杜若,跪在地上的阿尔丹和他的族人,冲向那些逃跑的月知士兵。 白石关一战的仇恨,他们要让对方以血相还。 “恭喜宿主,完美地完成随机任务,挽救白石城所有将士和百姓性命,医疗系统升至第六级,奖励生命时长30天,眼科诊室、手术室、配镜中心同时开启……” 杜若站在沈芳洲身侧,眼看着无数精骑从身侧飞驰而过,听着脑海中系统的声音,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算是落回原地。 临风城保住了。 她的小命,也算是暂时保住了。 (本章完) 第596章 血债血偿 第596章血债血偿 其实,此时月知大军的数量与大楚军士还是旗鼓相当,如果他们拼死一战,就算是败也不至于败到太惨。 然而…… 刚刚亲眼见证杜若的神迹,再加上禁军突然赶到,对方一时间摸不到沈芳洲有多少人马赶到。 二王子和苏德相继死去,如今的月知大军已经是群龙无首。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几位族长又率先带头逃跑,月知士兵瞬间斗志全无。 此时的大楚将士,却是个个斗志昂扬,只恨不得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更准确。 慌乱中逃跑的月知士兵互相拥着、挤着乱成一团,不少士兵完全是被自己人的马匹踩踏而起。 那些命大活下来的,则大部分都成为大楚士兵的刀下之鬼。 反倒是月神部族,一直跪在原地的士兵,只是被军士包围,幸运地留下性命。 眼看着无数族人倒下,月族部族的将官也是个个心有余悸。 幸好,族长英明。 要不然,他们的下场肯定与这些人必然也没有区别。 黎明时分,第一抹晨光照亮大地。 临风城前的空地和官道上,已经是尸骨遍野。 西北特有的暗白色砂地都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空气中满是让人心悸的血腥味。 除月神部族之外的七万余月知大军,死伤大半,剩下的早已经跳下马背,丢下武器,主动俯首于地投降。 一路杀出将近五十里的将士兵,提着对方将官的人头,带着俘虏回来,一个个满身是血地跪拜于沈芳洲脚下。 沈芳洲一手拥着杜若,一手以枪撑地,缓缓扫过众人。 “如何?” “回千岁!”沈沉星大声开口,“月知大军死伤过半,余者皆降!” 沈芳洲轻轻点头。 “收编俘虏,打扫战场,主将官随本王一起回城。” “是!” 众将齐应。 “千岁!”早有手下牵来他的马匹,“请上马!” 抱着杜若掠身而起,落在马背上,沈芳洲轻夹马腹。 “回城!” 副将们留下来,带着士兵们一起收编俘虏,打扫战场。 沈芳洲抱着杜若带着众位主将,重新返回临风城。 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在等。 马蹄声响,全身乌黑只有四蹄踏雪的俊马,载着一对璧人回来。 那情景,恍若当年初入西北的沈烈与夫人。 所有的百姓都是欢呼出声。 “千岁回来了!” “夫人回来了!” “咱们打赢了!” …… 翠莺站在人群中,看着二人平安而回,嘴上笑着,眼泪却早已经掉下来。 城墙上,鹿儿也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他抓着刀就要往城下冲。 “翎儿姐姐,我要去救翎儿姐姐!” “小哥啊,不用了!”一个士兵笑呵呵地拉住他,“千岁和夫人都已经平安回来了。” 回来了? 鹿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脸,果然看到马背上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人怔了怔,鼻子也是跟着一酸。 幸好,翎儿姐姐没事,要不然,他怎么向自家先生交待。 (本章完) 第597章 一颗牙长出的回忆 第597章一颗牙长出的回忆 “千岁、夫人!” 城守秋吉年含着热泪迎上城墙,来到沈芳洲与杜若面前。 一向能言善辩的老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头太多的感激和感动,千言万语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臣……老臣代临风城千千万百姓,谢千岁和夫人……救命之恩!” 挑起裙摆,老人家郑重俯首于地。 他一带头,百姓瞬间跪成一片。 “谢千岁和夫人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杜若挺身而出,如果没有沈芳洲及时带人支援,临风城是什么下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秋大人……”杜若忙着从马背上跳下来,扶住秋吉年的胳膊,“快快请起!” 沈芳洲也从马背上跳下来,将手中长枪交给身后的手下,他缓缓环视众人。 “西北是本王的家,这些原是本王和夫人份内之事,诸位起来吧!” 人们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身,沈芳洲牵住杜若的手掌,迈步向前。 至此时,他才终于有时间有心情,好好地看一眼这座阔别十三年的临风城。 两翼,百姓们结队而送。 一直到二人穿过临风城中轴主街,行到那座高高耸立的西北王府前。 沈芳洲停下脚步,抬起脸看向那熟悉的台阶,眼前不由地再次想起以前。 上马石边,父亲为他亲自拉住马缰,粗线条的男人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那株伸出墙外的枣树下,埋着他六岁时掉的小牙。 他那时还小,一脸天真地问娘亲。 枣核埋到土里会长出枣树,他的牙埋到土里会长出什么? 娘亲抚着他的头,语气温柔。 “当然是长出回忆呀!等你长大了,再看到枣树的时候,就会想起娘亲,想起埋在家里的这颗牙,到时候不管你走的多远,都会记得西北还有一个家。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常带媳妇儿回家看娘哟!” 沈芳洲握着杜若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收紧。 被他的手握得手指发疼,杜若却并没有挣扎。 侧眸,她抬起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 “芳洲,咱们回家吧?” 沈芳洲深吸口气,轻轻点头。 “好!” 牵着她,他终于鼓起勇气,踏上那踩过无数次的台阶。 秋吉年上前一步,挡住那些一路护送的百姓。 “诸位乡亲,千岁和夫人也累了,让他们歇歇吧,大家先回去吧!” “哎,要是王爷和王妃还在,多好啊!” “谁说不是,可惜王妃看不到,要不然,有这样的好媳妇,还不得高兴坏了。” …… 人们感叹着,抹着泪,四下散开。 秋吉年站在台阶下,向王府内看了看,向随行的沈沉星等等摆摆手。 “诸位先随我到城守府吧?” 大家也知道,沈芳洲多年未归,需要有一些时间,因此谁也没有跟进去打扰他们。 大家一起转身,跟着秋吉年前往守备府。 门内,沈芳洲也带着杜若来到主厅前。 院子一角,正在修剪花草的老仆人听到声音,从廊道后面走出来,看到站在厅堂前的少年。 揉揉眼睛,老仆人试探开口。 “您是……世子?!” (本章完) 第598章 儿子和儿媳……回来了 第598章儿子和儿媳……回来了! 沈芳洲转过脸,目光掠过对方花白的头发,落在那张早已经被岁月侵蚀的脸。 “陈伯,这些年辛苦您了!” 当年沈烈出事,这座王府也被官家充公。 后来,沈芳洲才将这座王府要过来,依旧交给当年的这些旧人照看。 这么多年,这府里还是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的花树楼廊,还是当年模样。 这些人为他守住的不仅仅是这一座宅子,也是他十三年的念想和家园。 “世子说的这叫什么话,老奴这都是份内之事。”抬起袖子拭拭眼泪,陈伯转过脸扬起声音,“大家快出来,世子和夫人回来了! “世子和夫人回来了!” 四下园子里,很快就钻进不少人来。 有些沈芳洲认得,有些不认得…… 这其中不少,都是府里的老人,很多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听说沈芳洲回来,一个个都是欢喜地拥过来,又是哭又是笑地将二人带进厅里,送上茶点和吃食,不等沈芳洲和杜若说话。 陈伯的妻子,原是府里的厨娘,如今早已经成了管事的。 见沈芳洲回来,几年不下厨的女人,特意下厨房,帮着二人做好几样正宗的西北吃食端上桌来。 亲自将两大海碗的扯面端上桌,女人亮着西北人的大嗓门。 “世子……不是,看我这嘴,千岁和夫人快尝尝,这可是咱们正宗的临风扯面,全城没人比我做的好,要不是世子……千岁回来,我都不做!快尝尝,您小时候最爱吃的。” 陈伯气得白一家自家妻子:“人家夫人是京城来的,哪吃得惯这个?!” 陈夫人脸一白,“这……要不……我再去重新做一碗?” “不用,这个就好!” 杜若拉拉沈芳洲衣袖和他一起在桌边入坐,捧过偌大的海碗,夹起一根面条送到嘴里。 四周,一众人等都是看着她,生怕这种吃食不合这位京城来的大小姐的胃口。 沾着满嘴的油抬起脸,杜若用力点头。 “好吃!” 众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夫人要是喜欢,以后俺天天给你做!” 陈夫人还要说什么,却已经被陈伯拉了胳膊,一路扯出小厅。 “你拉我干什么啊?” “你这婆娘,什么都不懂,世子刚回来,让人家安安静静呆一会儿。有这儿空,还不给千岁和夫人收拾房子去。夫人自打进了临风城,就忙着城防的事情,只怕这觉都没睡过,没看那眼睛都是红的。”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 陈夫人呵呵一笑,带着几个女人到后院收拾去了。 一大碗面,杜若使劲吃也只吃下小半碗。 看她夹着面条还要往嘴里送,沈芳洲伸手过来,捏住她的筷子,“你要真吃完,陈伯母下次还会给你换更大的面碗。” 杜若忙着放下筷子:“别别别,那我可要被撑死了。” 取过桌上棉巾帮她拭拭唇角的油渍,沈芳洲的手指轻轻帮她抚开乱发。 “困了吧,我送你到后院休息。” “不急。”杜若笑着站起身,“刚吃饱也睡不着,我陪你四下走走。” 久别重归。 她只怕沈芳洲睹物思人不好受,当然要陪着他。 二人从厅里出来,一路顺着回廊行向后院,沈芳洲就轻声向她解释。 这里是府里的校场以前父亲就在这里练枪,那里是母亲和父亲住的地方,还有他幼时读书的地方…… 最后,他将她带到府后的药楼。 两人一起上楼来到三楼一侧的廊道,沈芳洲拥着她,指点着面前的山谷。 “这里就是母亲的药园,那片山谷转过去,还有一条河道,我小时候常在那里钓鱼……” 杜若依在他肩上,打个哈欠。 沈芳洲将她拥到怀里,将女孩子坐到自己腿上,他一手把玩着她的长发,一边就说起小时候的往事。 起初,杜若还认真听,后来就坚持不住,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将她抱进药楼,放到当年他睡过的木床上,沈芳洲拉过薄被盖到她身上,侧身在她身侧坐下,大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掌,他缓缓地环视四周,掠过墙上桌边那些母亲当年用惯的物件。 “娘,儿子和儿媳……回来了!” (本章完) 第599章 千岁的赏赐(1) 第599章千岁的赏赐(1) 杜若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 等她精神饱满地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是幕色沉沉。 四周安静静的,隐约可以听到翠莺和陈夫人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视线里,不见沈芳洲,只有一片月光从半掩着的窗缝里投进来,刚好将房间映亮,又不会刺到她的眼睛。 知道沈芳洲有很多事情要忙,杜若没见到他并没有意外。 懒洋洋在枕上翻个身,她并没有急着起床。 这些天来,日夜兼程,赶到临风城之后又一直为守城的事情波奔,几乎是没怎么合过眼。 她是真的又困又累。 现在饱饱睡了一觉,却依旧有些懒洋洋地不想动。 沈芳洲不在时,她要替他撑起这一切。 有沈芳洲在,一切自然也不用她再操心,她就可以继续当她的甩手千岁夫人。 竹帘轻响,有人挑帘进来。 杜若侧眸,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弯起唇角。 “回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已经睡醒,沈芳洲也不再刻意放松脚步,迈进门来,取出身上的火引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亲手帮她倒来一杯热茶,捧过来将她扶成坐姿,一只手就将茶杯送到她嘴边。 看着对方这样照看她,杜若不由失笑:“我又不是病人,哪用得着这么照顾?” 沈芳洲将杯子送到她唇边,喂她喝下两口热茶:“可睡饱了?” 杜若靠在他肩上,轻轻点头。 “那好……”沈芳洲将她从床上扶坐起来,“沐浴更衣,我们去犒赏三军!” “好!” 杜若笑应。 沈芳洲唤来翠莺与陆夫人,二人一起将杜若带到府中后院早已经收拾好的院子,一群仕女丫环如众星捧月一般,将杜若送进浴室。 捧香露的、拿毛巾的、准备衣服的…… 翠莺这个平常要动手的,这会儿只管站在旁边,一副小管家婆的样子。 杜若也没客气,舒舒服服地泡个热火澡从浴室出来。 众人立刻一拥而上,帮着她擦头发,整理衣妆。 陆夫人亲自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暗金绣纹的红色袍裙。 “这是王妃亲手绣的一套百花洒金裙,原本是准备世子大婚时给新娘子穿的,千岁特意让老奴来拿过给夫人。夫人看看,可喜欢?!” 衣服虽然已经有些年头,却保养得非常好,一眼看去还是崭新的。 上等的丝绢,一针一线都绣得极是精致。 熏得很清淡的香,也是很合杜若的胃口。 轻抚着裙衣,杜若想象着当年的王妃,一针一针绣上这代表着祝福的图案,也是心头一阵感概。 “能够穿上王妃亲手绣的衣裙,是杜若的荣幸,就请您帮我穿上吧!” “哎!” 陆夫人站起身,亲手将衣裙展开,在众人的帮助之下,将衣服穿到杜若身上。 大红裙衣,绣纹精致又不失大气。 早有丫头走过来,帮着杜若理好已经擦干的头发。 陆夫人又捧过当年沈母封妃时的流苏凤冠,亲自帮着杜若戴到头上。 众人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都是交口称赞,翠莺向杜若眨眨眼睛,只是坏笑。 “今天的小姐好像新娘子!” (本章完) 第600章 千岁的赏赐(2) 第600章千岁的赏赐(2) “瞎说!”杜若白她一眼,“去安排人看看,千岁那边可准备妥当?” 这边话音刚落,一位小丫环已经走进来。 “夫人,千岁已经在前厅等侯,让奴婢过来看看,夫人可准备好了。” “好!”杜若站起身,“我们也过去吧。” 翠莺和陆夫人一左一右迎过来,各自扶住她的一只手臂,众丫环婆子随在身后,一起将杜若送往前厅。 前厅里,沈芳洲端坐在主位上,正在向管家陆伯等人交待着今晚的安排。 “千岁,看看谁来了?” 听到陆夫人的声音,沈芳洲长身而起,看向厅外。 这会儿,杜若已经被众人扶上台阶。 女孩子一身红衣,越映得肤白如雪,眉目妖娆。 一眼看去,可不就像是个美丽端庄的新娘子?! 凝视着眼前熟悉的人影,沈芳洲的心下也是几分感概。 杜若当然也看到他,自然也注意到男人身上的那一套红袍,袍摆上也绣着与相同的纹饰,不用猜也知道,他这套衣服肯定也是当年王妃准备。 这还穿上情侣装了? 她暗暗一笑,走上前来,向他眨眨眼睛。 当着这么多人,沈芳洲当然不便多说什么,只是伸过手来扶住她的手掌。 “走吧!” 两人走在前面,翠莺与沈九一左一右陪护在后。 管家陆伯和陆夫人跟在后面,看着面前这一对恍若新人的男女,都是忍不住抹一把眼泪。 这些年,连他们都不敢想,还有机会再见到世子。 如今,不光当年的少年回来,还带回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他们这一对当年王府的老人,又怎么会不感叹唏嘘? 王府外,早有无数百姓赶过来,有的提着自家鸡下的蛋,有的提着新打来的野味、新钓的鱼,一个个排着队往看门人手里塞…… “这鸡蛋啊给夫人好好补补身体,咱们夫人太瘦了!” “是啊,我这菌子,可是前几天刚从山上采的,熬汤的时候给夫人加几朵,绝对补神养气。” “看你们,小气劲的,就知道想着夫人,我这条鱼啊,晚上给千岁和夫人加个菜。” “让一让,让一让,咱们这野猪可大,别蹭到诸位!”几个猎户兄弟,直接抬着一头偌大的野猪来,“这次攻城咱们没出上力,这头野猪让千岁赏给咱们的援兵,这猪啊,这会儿肥肉少,烤着吃绝对好吃!” …… 门房里,都要被这些热情的乡亲们弄哭了。 “我说各位乡亲,大家别送东西了,我这一天光计帐手都要酸了。” “是啊,乡亲们,大家的心意千岁和夫人都领了,这东西就别送了。” “那怎么行?夫人还没吃过我家的烧鸡,这可是咱们临风城一绝呢!” “谁说不是,来西北不喝一口中咱这临风城的烧酒,那不是白来了?!” …… 双方一个要还,一个要推,正要争持的时候,就听有人说道。 “夫人和千岁来了!” 两方人马都顾不得再推让,齐齐向着大门的方向转过脸。 果然,一对同样套着红色衣袍的男女,已经行出王府大门。 (本章完) 第601章 千岁的赏赐(3) 第601章千岁的赏赐(3) “哎哟喂,这可真是一对天仙下了凡!” “可不是,咱们千岁夫人比当年的王妃都漂亮。” “瞎说,王妃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要不然怎么能生出咱们这粉雕玉琢的世子来?依我看,一样漂亮。” …… “这是怎么回事?”杜若注意到门口处的人群,疑惑地停下脚步。 “回夫人!”一位管事的忙着迎上前来,“这些都是咱们临风城的乡亲,特意给你和千岁来送东西的。” 这些西北人,真是太实在了! 杜若闻言不由地弯起唇角,走上前来,她郑重地向众人行了一礼。 “乡亲们,多谢了,东西我留下,不过大家谁也不许走。陆伯,在厅里设流水席,让大家吃完饭再走!” “是,夫人!”陆伯笑道抬起右手,“快,将乡亲们请到府里入坐!” 众人听说杜若要留大家吃饭,哪里肯的,一个个放下东西,赛跑一样走得干干净净。 陆伯看在眼里,也是笑得无奈。 “咱们这些西北乡野,这些人也没个礼数,夫人见笑了。” “西北民风纯仆,这是千岁和我的福气。”杜若略一沉吟,“这东西就收下吧。另外通告全城,明日起,我在王府侧厅义诊五日,以回馈临风百姓!” “不行!” 不等陆伯开口,沈芳洲已经否定她的提议。 “为什么?”杜若不解地转过脸。 几天没休息,明天就要义诊? 她是铁打的?! 沈芳洲略一沉吟。 “这么样,明日夫人休息一日,后天再义诊也不迟。” “是啊!”陆伯猜到他的想法,向杜若一笑,“这义诊不急这一天,千岁也是担心夫人身体,夫人就多休息一日吧!” 杜若斜一眼沈芳洲,想了想也就点了头。 难得跟他回一趟西北,她也应该抽时间陪陪他。 事情就这样定下,二人一起行上马车,行向城门的方向。 杨吉年等城中的大臣们,都已经在城口处等侯,众人一起随着沈芳洲与杜若的马车来到城外的临风大营。 大营内,早已经按照沈芳洲的吩咐准备完毕。 除值守的士兵之外,众兵士则在校场之上设席。 一手扶住杜若的胳膊,沈芳洲与她并肩行上点将台。 “此番月知进犯,临风城与百姓能于大军之前、危难之中安然无恙,众位功不可没。今日,本王便要论功行赏!” 他轻扬下巴,一旁早有文官走上前来,念出沈芳洲准备好的封赏手谕。 临风城守杨吉年、主将沈沉星并大大小小的官员守将,皆有封赏。 不仅如此,所有士兵也都有赏赐。 大到加官进爵,小到黄金白银,沈芳洲依旧是像往常一样的大方,上下下下都是跪地谢赏。 “倒酒!” 沈芳洲一声令下,无数酒坛被拍开,美酒倒进海碗之中。 “当年,我父亲与西北百姓一起,建起白石关和临风城,以抵挡西北狼匪之患。” 从手下的托盘里接过酒碗,捧一碗给杜若,沈芳洲捧起另一杯,两手举至半空。 “这一杯,祭所有白石关不屈的英灵。白石关虽破,但我西北之热血军魂尤在,西北之魂不灭,我们自可收复失地,将敌人赶出家园。洒热血,重振旧山河,西北……寸土不让!” (本章完) 第602章 千岁的赏赐(4) 第602章千岁的赏赐(4) “寸土不让!” 校场上,一众兵将皆是以剑击甲,作为回应。 听着那激荡人心的声音,沈芳洲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干!” “干!” 所有人,包括杜若在内,都是将酒水一饮而尽。 与杜若一起,坐到主桌前,沈芳洲朗声下令。 “开席!” “千岁且慢!”杨吉年带头站起身,“千岁……好像忘了赏赐一个人!” “是啊,千岁!”沈沉星也站起身来,“这位可是咱们西北的大功臣,我们都赏了,千岁可不能忘了呀!” 沈芳洲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只是故做不明白。 “诸位说的是?!” 杨吉年道:“夫人以一自之力,救临风于危难之中,才是真正的功臣!” 沈沉星也跟着开口:“请千岁,赏赐夫人!” “请千岁,赏赐夫人。” 台上台下,纷纷附和。 环视四周,听着众人一齐为杜若请赏,沈芳洲只是暗暗一笑。 看来,他家夫人已经成功收服西北人心,得到大家的认同。 就算是他日他在京城之中有所闪失,夫人回来这一片西北之地,这些人也一定会为她出生入死。 这西北可以永远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站起身,抬起两手示意众人安静。 沈芳洲伸过右手,沈九忙着将捧在手中的小匣子送过来。 沈芳洲接过匣子,两手捧到杜若面前。 “夫人杜若,听赏!” 杜若疑惑地站起身,看看他手中的小盒子。 “这是……” “夫人为临风城日夜兼程,不顾生死,凭一己之力护住临风和城中千千万百姓,乃此番最大的功臣。今日,本王就封你为西北侯!”沈芳洲两手伸过来,将手中墨匣郑重送到她面前,“此乃西北王府大印,今日我便此物交予你手,从今日起,这西北所有皆为夫人之物,西北上下皆任夫人调遣!” “这?!” 杜若还在错愕,杨吉年已经带头挑袍跪地。 “下官杨吉年,参见西北侯!” “末将沈沉星,参见西北侯!” 台上台下,跪成一片。 西北一直由沈家治整,当年的王妃也是深受众人爱戴,沈烈对妻子十分尊重。 西北民风原本就比较开化,再加上这些年来沈烈夫妻的潜移墨化,在西北女子的地位远比中原要高得多。 尽管如此,女子封侯也是大楚的第一个先例。 大家有点意外,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毕竟,杜若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一次,若不是她,临风城如何还要两说。 从小被母亲言传身教,沈芳洲并不像其他男子那样迂腐。 因此,他敢重用云清泓为大将,也敢封侯杜若。 男子大功在身可封王拜侯,女子有何不可?! 这一点,沈芳洲早已经想好,他就是要把这至上的荣耀和权利都给她。 从今日起,她不再只是千岁夫人,他的附庸品。 她是他的女人,也是这西北的王,有足够的资格与那些称王拜侯的男人们平起平做。 这些是她应得的! …… …… 恩恩,不好意思,还是没写到洞房花烛,明天明天哈~!~ 提前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新的一年龙腾虎跃,大吉大利。 工作的赚钱翻番,上学的学业有成。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本章完) 第603章 欠你的洞房花烛(1) 点将台上下,万军俯首。 杜若的目光扫过那些曾经与她一共守护临风城的将士,落在面前沈芳洲的脸上。 在男人的眼睛里,她不仅看到他的宠爱,还有信任。 他愿意将自己的家园交到她手上,这已经代表着对方对她已经是完全的信任。 这份信任,不应该被辜负。 伸过两手,杜若郑重接过那沉甸甸的西北王印。 “多谢千岁信任!”沈芳洲笑着站到她身侧,杜若抬起右手,扬声声调,“所有人,与本侯同饮!” 大家纷纷起身,重新捧起酒杯。 杜若放下西北王印,两手捧杯,向众人一敬,随后以袖掩口,将酒水一口饱尽。 烈酒入喉,心也跟着一起烫起来。 起初,她还端端正正坐着,与沈芳洲和众将官们一起交谈,后来酒意就渐渐升起来,她的人也一点点地倾过去,靠到沈芳洲身上。 看出她已经有几分醉意,沈芳洲伸过一臂,拥住她的肩膀,又陪众人饱了几杯,命下人取一毯子裹住杜若,他亲自抱她起身掠下点将台。 马车将二人重新送回西北王府,被沈芳洲抱下马车,让西北微凉的夜风一吹,杜若也醒了几分酒。 目光扫过布置一新的后院寝室,她半眯着醉眼捏住沈芳洲衣领。 “芳洲,你不会准备再和我拜一回堂吧?” 寝室内,一切都是新的。 陆夫人喜欢喜庆,连床被都是耀眼的大红。 那样子,说是新人的洞房也不过分。 沈芳洲没笑,只是将她小心地安顿在床上,拉过靠枕垫到她背后。 抬手屏退下来,他亲自捧过桌上温着的小酒壶,倒好两杯酒捧到床边。 当年大毁之时,他根本没有在意杜若的心思。 那一晚的一切形式,也都是草草省略。 将一只杯子递到杜若手中,沈芳洲捧着另一杯酒,将手臂绕过她的:“今晚,我要把欠你的全补上。” 杜若靠在枕上,微歪着头。 “没事的,芳洲,形式不重要,你心里有我、信我就好。” “不!”沈芳洲轻轻摇头,“都重要!” 杜若笑了笑,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好,那咱们……喝……交杯酒!” 抬起手掌将杯子送到唇边,二人从酒杯上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比酒还浓的情谊。 曾经互相不屑过,也互相欺骗利用过…… 她曾经认为他不是她的良人,他也曾经认过他不可能动心。 或者是这一份天定的缘份,才能让原本生于两个不同时空的人相遇、相识、相知。 心中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杯酒水之中。 抬头,两人缓缓将这酒水饮尽。 接过她手中的空酒杯放到一边,沈芳洲伸过手指,温柔地替她除掉头上华美的凤冠、珍珠发簪…… 鸦青长发如瀑泻下,如云般堆在她的颊侧肩头,越映得那肤白如雪,唇艳如樱。 指尖伸过来,帮她拂开几丝遮住眼睛的乱发,沈芳洲的手指顺势捧住她的下巴。 “若若。” “恩?” “现在,你可喜欢我了吗?” 第604章 欠你的洞房花烛(2) 第604章欠你的洞房花烛(2) 有些事,他是知道的。 可是,强势如他,既然是知道,也要听她亲口说完。 杜若半眯着眸子,凝视着眼前已经熟悉到骨子里,却每一次看到依旧会为之心动的脸。 “芳洲,我不是喜欢你,我爱你。” 沈芳洲没有听人这样说过,但是他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那一定是比喜欢更深沉的情绪。 就如同,他对她一样。 一定是! 沈芳洲向她垂下脸,一定一顿。 “我,也,爱,你!” 杜若浅笑。 “我知道。” 春宵苦短。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唇。 爱人的唇,远比酒更醉人。 手指便顺着他熟悉的起伏探过去,轻手熟路地扯开她的衣带。 这种事情早已经不是第一回,之前两人也有过很多次的亲密接触,可是今晚到底是不同的。 两个人都清楚,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 绣裙落下去,覆住男人随手抛到一边的官袍,袍带相缠,依如他们的主人。 窗外,是西北的春夜。 天空中云层渐密,让这西北清寒的春夜,也开始升起几分暧昧的躁热,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芳洲?!”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哑。 如同这干涩的西北大地,在期盼着一场春雨。 风终于来了。 起初只是轻抚过起伏的大地,然后就渐渐地狂烈起来,带着几分强烈的征服的味道,纠缠住那枝丫上新冒出来的一颗小小的桃花苞。 许久流连。 风一点也不急。 因为它知道,这夜还长,它有足够的时间。 这片它最爱的土地,一直在等它,而它也一直期盼着,能够与之一起迎接那一片繁华的春天。 风过之处,桃花片片,酒落在大地上。 一声春雷响过,女孩子声音被温柔的吻安慰,收紧的指尖也缓缓放松。 雨终于来了。 从天空中倾盆而下,浸润着这干旱的土地,彻快地与大地结合在一处。 然后,便再也分不出你我。 新的生命,便在这狂烈的西北春夜风雨之中,孕育。 这一夜的雨,一直到清晨时分,才渐渐停息。 整片西北都被这一场春雨滋润,树呀、叶呀、花叶…… 都在淡淡的晨光之中泛着光。 枕上的杜若,疲惫地垂着眸毛,颊上还留着几分风雨之后的嫣红。 沈芳洲侧身躺要她身侧,却并没有睡。 右手捉着她的手指,送到唇边浅浅亲亲她的手背,手指轻轻展开,与她十指相扣,将女孩子在自己怀中拥紧。 今夜之后,他们之间再无秘密。 在十三年的伪装之后,他也终于可以,在一个人面前,彻底地做回自己。 不用伪装,不用躲藏…… 可以与她毫无隔阂地相拥。 院门外。 沈九站在积着水汪的青石夸上,向院子里探了探脸。 “千岁还没起啊?” 翠莺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上,回他一个白眼。 “废话,起了我还站在这儿?” “可是,月神部族的阿尔丹和阿茹娜他们……” “让他们等着!” “监察司密信……” “等着!”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翠莺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夫人都几天没睡觉了,你好意思打扰她吗?我告诉你,昨天千岁可是吩咐过了,从今天起,以后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晚上不得踏入院子一步,我也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翠莺都有些气恼。 哼! 这位爷也太霸道了,以前她至少能进去伺候小姐。 现在倒好,连她这个贴身丫头,都不准随便进寝室。 一大早,这洗脸的热水都换了十八回。 这叫什么事? 沈九无奈。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睡醒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一对男女互相看看,又同时叹了口气。 那位爷,谁都惹不起。 还能怎么着? 等着吧! …… …… 我尽力了。 今天初一,我也偷个懒,少更两章。 大家明天见吧 (本章完) 第605章 很不一样的九千岁 众人这一等就是一个上午。 日上三竿之时,紧闭的院门终于被人拉开。 等在院门外的翠莺、沈九等人转过脸,只见沈芳洲一身锦袍站在台阶上。 凤眸环视众人,男人淡淡迈下台阶。 “进去服侍夫人。” “是!” 翠莺忙着向几个丫环婆子招招手,捧着刚刚换过的热水走进院子。 沈芳洲信步向前,沈九忙着跟上前来向他通报。 “月神部族族长阿尔丹与阿茹娜一直在等您的招见,另外,月知那边的监察司探子的密信也到了。” 他两手捧过密信,沈芳洲伸过左手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淡淡地恩了一声。 “本王知道了。” “那阿尔丹和阿茹娜?” “让他们等着。” 沈九:…… 人家可都等了一上午了。 当然,只是在心里说说,沈九可没敢真的说出来触这位的逆鳞。 行到廊角拐弯处,沈芳洲突然停下脚步。 沈九也忙着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看到一颗雨后花得灿烂的桃花树,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 沈芳洲却已经转身迈下台阶,行到树下。 在沈九错愕的目光中,男人抬起两手,折下一根花枝,向不远处打扫的女仆招招手。 对方小跑着行过来,垂首向他行礼,头都没敢抬。 “奴婢见过千岁!” 沈芳洲伸过捧着花枝的右手。 “将这枝花枝插在瓶中,送到夫人的院子去。” “是!” 年轻女仆哆哆嗦嗦地接过花招,对这位传闻中剥人皮、挖人心的九千岁太过害怕,连行礼都忘了就转身离开。 沈九看在眼里,不由地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沈芳洲却仿佛没看到一样,转过身继续向前。 暗松口气,沈九快步追过来,跟到他身侧。 二人一路来到正厅,城守大人秋吉年并几位将军管事的都在等。 看到沈芳洲过来,众人忙着迎过来,向他一一奏请事务。 沈芳洲端坐在主位上,认真倾听。 在沈九看来,有些事情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果是在京城,这样的芝麻绿豆根本入不了沈芳洲的耳朵,也不值得他为之劳心改神。 要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沈芳洲轻则摔折子,重了那肯定要翻脸骂人。 担心这些下属的小官遭秧,沈九好几次都想要打断对方,生怕对方把沈芳洲惹毛。 主位的沈芳洲却是一直保持着平静,尽管因为不悦,眉几次皱紧,却又都重新舒展开。 甚至连一位将军因为常年在关外,不怎么了解这些礼节,再加上面对这位压力大小,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地有些表达不清,沈芳洲也没有翻脸。 看他端起茶杯,沈九还以为对方要用杯子砸人,结果男人只是将杯子送到唇边,浅浅地啜了一口。 沈九站在旁边,几次看向沈芳洲的脸,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眼前的沈芳洲看上去似乎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沈九,还是感觉到今日的沈芳洲有些不一样。 不! 是很不一样。 或许是睡了一个好觉,或者是临风城之危已解…… 今天的沈芳洲似乎心情格外得好。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606章 种一夜花树折一枝新桃 后院寝室。 翠莺站在杜若身后,亲自帮她梳头。 将长发梳顺,看杜若单手托腮,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翠莺也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小姐可是还没睡饱?” “没有。” “那……可是哪里不舒服?” 有些不放心,翠莺伸过手来,摸摸她的额头,指下微凉,也没有发烧的迹象。 杜若抬手,将她的小爪子拍开。 “干吗?” “小姐是不是病了?” “没有!” “那……奴婢就是觉得小姐,今天怎么跟没骨头似的?” 杜若闻言,懒洋洋换个姿态靠椅背上。 “没事,我就是有点没睡够。” 睡当然是睡够了,只是翻来覆去被那头个回开斋的折腾一晚上,她现在当然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 “夫人!”一位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进来,“千岁让奴婢把这个送来!” 杜若转过脸,只见对方手里,捧着一杯还沾着新雨的桃花。 “哟,千岁现在也这么会哄人了呢!” 翠莺感叹一声,忙着去找来花瓶,装好清水捧过来,将花枝插进花瓶,捧过来放到梳妆台上,仔细摆好。 重新站到杜若身后,继续帮着她把头发理好。 翠莺看着那花枝,又笑起来。 “千岁可真是,便是折也一折花开好的,怎么挑这一支尽是花苞的?千岁这喜好还真是与别人不同。别人都喜欢花,他倒喜欢花苞。” 她是说者没心,杜若却是听得耳根一热,不由地又想起昨夜种种。 “别瞎说!” 轻声呵斥翠莺一句,她下意识地抬起两手掩了掩领口。 昨晚被种了一胸口的桃花,尽管有系统修复伤口,现在还是有点沙沙地疼。 杜若不由地又咬了后牙,暗骂一句流氓。 翠莺站在旁边,看着女孩子,忽而娇羞,忽而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是一脸疑惑:“小姐,您……怎么了?” “我?!”杜若一怔,“我怎么了?” 翠莺仔细打量她一眼,又摇摇头。 说不一样吧,眼前的明明就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说一样吧,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似乎不一样。 扶着杜若行出厅门,目光不经意地扫到院子里的垂柳,翠莺恍然大悟。 眼前的小姐,有点些像院子里被风雨浇灌一整晚的柳树,似乎落了些叶子有点疲惫,偏偏又被雨水浸润,显出一种说出来的娇嫩与婀娜。 那般风致,绝对是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识。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千岁府里,夜里悄悄听婆子们议论,听来的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话。 “你这个小丫头哪懂得男人的好处,等你以后真有了男人就知道,被男人滋润的女人可是不同的!” 翠莺回过神来,悄悄打量自家小姐一眼,便有几分恍然大悟之感。 昨天晚上,小姐肯定也被千岁好好滋润了一夜,只是不知道…… 千岁他一个太监,不是早就净了身了,又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儿,小丫头也是脸上一红。 呸呸呸—— 小姐的闺房之事,也是你应该操心的?!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607章 可还……疼吗 主仆二人一起来到前院时,沈芳洲刚好将最后一个前来问事的官员也打发走。 看到绕过花廊的杜若,他起身离椅,主动迎过来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到椅子上入坐,轻抬右手吩咐手下准备午膳。 沈芳洲顺手拿过一个软垫子,靠到她的背后。 “可还……疼吗?” 杜若咬着小牙,在男人袍子上轻踢一脚。 “小声点!” 厅里只有二人,可是这厅外边,又是翠莺又是沈九,还有侍卫仆从的,万一听到他脸皮厚不怕什么,她还不好意思的。 看一眼左右,她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将男人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那……床单呢?” 昨天晚上才是她第一次真正见红,醒来的时候杜若还在想着,要将这东西仔细收好,万不可被他人发现。 否则,万一沈芳洲的秘密泄露出去。 以他现在九千岁摄政王的身份,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不是真太监,那楚氏一族大大小小的亲王还不都翻了天? 沈芳洲淡笑,“夫人不必担心,我已收好。” 杜若放了心,懒洋洋地靠到垫子上。 沈芳洲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收在袖袋里的密信递过来:“阿尔丹和阿茹娜马上便到,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会向你问起牧仁之事。 听他说到正事,杜若也肃起脸色,将密信展开。 密信已经翻译成中原文字,因为她也一眼就看得出来,信上的消息很简单—— 三王子牧仁醒了! 外面,脚步轻响,沈九已经将等了一上午的阿尔丹和阿茹娜带进来。 走进厅中,父女二人一齐跪下,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礼。 “拜见过千岁和夫人!” 杜若想要起身,沈芳洲却伸过手掌,按住她的手背。 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 月知族人是一向慕强的民族,想要让他们服从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强大的力量征服当年,依如当年的沈烈一样。 现在,杜若凭借着自己的秘密,已经让所有月知部族相信,她就是鹰神真正的使者。 这个神女的架子,当然也要端得够足才好。 杜若会意,淡淡地抬了抬右手。 “起来吧!” 二人站起身来,沈芳洲也没有给他们赐坐。 “此次前来,一是想要感谢千岁和夫人对阿茹娜,以及我族人的宽容之心,二来也是想要表达我族人对千岁和夫人的忠诚。”阿尔丹再次向二人弯下身,双手捧上代表着部族统领之位的鹰眼石弯刀,“这把弯刀,阿尔丹愿意献给夫人,愿夫人永远护佑我族。” 杜若这才起身,将弯刀接到手中。 “你放心吧,只要你们永远对我忠诚,鹰神必会护佑你们。” “多谢夫人。”阿尔丹一脸感激之情。 “夫人!”阿茹娜站在旁边,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忍住,再一次跪拜到杜若面前,“阿茹娜还有一事相求!” 对于杜若的神女身份,阿茹娜现在是深信不疑。 因此,也想要向她求助,救救自己最心爱的牧仁哥哥。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608章 掌握魔法密码的女人 “我知道!”杜若淡淡开口,“你想问问牧仁,对吗?” 阿茹娜深深俯首:“求神女,救救牧仁哥哥,只要神女能够让他醒过来,我阿茹娜愿意此生为您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杜若走上前来,将她从地上扶起,“不用担心,等你回到草原,就可以见到牧仁。” “您是说?!” “牧仁一向心怀仁善,鹰神当然会保护他,他现在已经苏醒!” 阿茹娜和阿尔丹都是一脸喜色:“真的?!” 沈芳洲冷哼:“难道你们要怀疑鹰神吗?!” 被他气势所迫,再加上对鹰神的敬畏之心,二人齐齐跪拜于地。 “阿尔丹(阿茹娜)不敢!” 长身而起,站在杜若身侧,沈芳洲居高临下地俯视二人。 “阿尔丹,本王现在封你为草原之王,从现在起,草原各部皆归入你的门下。” “这……”阿尔丹抬起脸,“只怕,月神部族难担此重任!” “你们不必用担心。”沈芳洲将杜若重新扶回椅子上坐下,“此番你们回草原,本王会安排三万精锐与你们同往,帮助你们收服草原各部。从今日起,月知便是我西北王域的一分子,本王会永远护佑你们!” 只是阻挡住一次进攻,不可能一劳永逸。 沈芳洲早就想过,要借此机会,彻底收服月知。 与父亲不同,沈芳洲不光有将军的骁通,还有沈烈没有的政治家的权谋。 借平安内乱之名,将大楚军队直接引入月知,然后长久驻军,再将月知子民吸收到自己的军马之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的掌握住草原一族。 “多谢千岁!” 阿尔丹也是一脸感激之情。 毕竟,这一次,二王子战死。 万一回去之后,可汗牵怒于他的投降,到时候他也是非常难做。 大楚派军马和他一同深入草原,平定草原各部,这自然是阿尔丹求之不得的事情。 杜若听到耳中,也是暗暗感叹。 自家老公果然是个人精! 借助草原人的力量,击败其他草原人,然后再将他们控制在自己手里,这般手腕和智慧连她也要自愧弗如。 既然如此,她就再帮他一把。 站起身,她重新来到阿茹娜面前,伸过右手扶住阿茹娜的发顶:“将来你腹中之子,便是草原之王!” 阿茹娜惊喜地抬起脸:“夫人是说……我……我怀的是儿子吗? 哪怕是在草原之上,也同样是父系社会,只有儿子才能继承王位。 杜若浅浅一笑,目光莫测。 “鹰神……无所不知!” 谁叫她是看过原着的人呢?! 这一次,沈芳洲反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 当年沈母医术非凡,只要把把脉便可判断出胎儿男女,杜若既然是医生,能判断出这些于他来说倒是一点也不新鲜。 说完这些,杜若又假装将手伸进衣袖,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两盒药来送到阿茹娜手中。 “这些是我给牧仁准备的药,这两盒药吃完,他便可恢复如初。” 牧仁是因为摔下马背,摔到脑袋晕迷。 不外乎就是头部淤血再加上脑震荡之类的,甚至不用检查,杜若也能猜到他的大概症状,这些药绝对对症。 手中的瓶子,做工精致,透明的药瓶里连药都是颗颗晶莹如宝石。 哪怕是阿尔丹这样的一族之长,也未曾见过这天上有这样的药。 父女二人对杜若越发信服,再一次跪拜于地。 “月神一族,永远忠于神女和千岁!” 杜若看着二人的样子,只是轻轻摇头。 哎—— 她真的不想装神弄鬼。 只是谁又会想到,科学也会成为魔法呢? 每天被迫和九千岁秀恩爱 第609章 他们信他 第二日清晨时分,阿尔丹带着女儿阿茹娜,与一众月神部族的子弟一起离开临风关大营。 与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沈庆和他的三万皇家禁军。 月神其他部族归降的士兵,则被沈芳洲则分成不同的批次,发配到大楚各地。 或是开荒种地,或是挖矿背石做苦力。 当然,考虑到此次平定月知事关重大,沈芳洲特意吩咐西北监察使赵全与沈庆一同出征。 行军打仗,沈庆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政治谋略,赵全足以充当一代军师。 这两人文武配合,再加上三万训练有素的禁军人马,足以帮忙阿尔丹征服整个草原。 为了表示此事隆重,沈芳洲与杜若一同赶到月石关,为大军送行,向月知大军送上“神女的祝福”。 单膝跪在沈芳洲面前,沈庆和赵全分别表态。 “千岁,此番不平定草原各部,沈庆誓不回京!” “千岁,赵全一定全力辅佐沈将军,让西北关外不再有战事。” “好!”沈芳洲走上前来,亲自将二人扶起,“此次平定月知之事,本王就交给你们了!” “沈庆(赵全)必不辱使命!” 二人齐应。 “神女大人!”阿茹娜行到杜若面前,眼睛里有感激,还有几分不舍,“这些天来,多亏得神女大人照顾,阿茹娜和孩子才有今天。以后若神女有价格需要之处,我月神一族必全力以赴!” 杜若点点头,走上前来扶住她的肩膀。 “放心去吧,鹰神会护佑你和你们的族人。” 众人再次行礼之后,各自飞身上马。 已经修缮一新的白石半缓缓地打开关门,几万军士一路扬着网尘奔向草原深处。 秋吉年、沈沉星等官将站在沈芳洲与杜若身后,也都是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 这个多年来一直威协着西北的大患,终于可以彻底根除。 从来不喜欢溜须拍马的秋吉年,也是一脸感叹。 “此番沈庆深入草原内部,定能绝此大患。千岁深谋远虑,下官五体投地。” “是啊!”沈沉星也在一旁接过话头,“等此事事成,这白石关以后便可再无战事!” 身为主将的他,心中当然一直痛恨着连年侵害西北的月知。 也正是因为身为将军,沈沉星也清楚地知道,打仗是不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代替却是无数生命的消逝。 沈芳洲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将是造福西北千秋万代的盛举。 从此之外,西北的百姓将能真正地安居乐业。 沈芳洲从草原上收回视线,转过脸,目光深沉地注视着眼前有这座高高耸立的白石关。 走上前来,他抬起手掌,轻轻地抚了抚被风沙多年洗礼的城墙。 爹、娘,你们在天有知,也请护佑儿子成此大事,让这座城墙不再染血,让西北百姓不再生灵涂炭。 杜若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秋吉年和沈沉星等人,也都是异口同声。 “下官(末将)也相信千岁!” 沈芳洲转过脸,一一地看过那些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和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不同。 他们尝试着他,就像是注视着当年的父亲。 那些或熟悉、或还有些陌生的眼睛里,都写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们信他! 第610章 济世堂出诊 将杜若扶到马车上,沈芳洲飞身上马。 “回城!” 二人身后,白石关关门重新闭紧。 城墙之下被砍倒的旗杆已经重新竖起,烈风中,西北大旗迎风招展。 白石关内,不远处,耸立着一座新起的高山。 那里埋着之前一战将士们的尸内,这些为西北血洒战场的英灵们,将与这白石关一起守护这一片他们为之战斗过的土地。 沈沉星留在白石关,布置城防。 秋吉年等官员则随着二人一同回到临风城,来到城区中心地带的“济世堂”。 这间济世堂是当年王妃一手创办,临街店铺出售平价药品,后院则是王妃的行诊之处。 每月初一、十五,王妃都会在这里义诊。 王妃当年在世时,不光自己给别人治病,也广收门徒传授医术。 沈家出事之后,这座济世堂却并没有闲置,当年王妃的徒弟们也一直坚持着师傅当年的善举,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这里义诊。 杜若等人赶到的时候,院子内外满满地都是前来义诊的百姓。 沈芳洲亲自带杜若走进院子,向她介绍各个房间的用处。 行到义诊用的大院,杜若停下脚步。 “这里在秋大人他们,你去忙你的吧!” 沈芳洲点点头,吩咐沈九带着几位亲卫留下保护杜若,他这才带着手下离开,返回王府处理必要的政务。 沈芳洲离开,秋吉年带着杜若走进义诊的院子。 现在,负责济世堂的是王妃的大弟子,姓郑名旗,如今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知道杜若此番是来义诊,郑旗主动让出中间的诊位。 “夫人请这里就坐!” 杜若还未开口,一位百姓已经接过话头。 “郑先生,我们可都是冲着您来的!” “是啊,郑先生,今日不是您义诊吗?” …… 杜若救下临风城不假,大家对她的感激和尊重也不假,可是论起医术,大家对杜若还远没有这么信任。 当年王妃确也年轻,可是人家是药谷的谷主。 这位小夫人,真的会看病吗? “你们懂什么?”翠莺看出众人的怀疑,不高兴地撇撇嘴,“咱们千岁夫人,可是京城远近闻名的神医呢!” “口说无凭,谁知道真的假的?” “我们不是不相信夫人,可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不谨慎啊!” …… 翠莺还要与众人理论,却被杜若拉住胳膊。 “我知道诸位不信任我,没关系,医术行或者不行,大家试过便知,不知道哪位愿意让杜若一试?”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开口。 毕竟,看病的事情不是儿戏,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夫人!”秋吉年走上前来,主动向杜若一拱手,“下官愿意当夫人的第一个病人。” “秋大人,可有哪里不适?” “这个……”秋吉年摇摇头,“下官这身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适,就是这眼睛吧,这几年越来越不好使,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楚,连书都读不了了,夫人看看,可有什么办法?” “看我这记忆,您不提我倒差点忘了。”杜若轻扬下巴,“翠莺,把箱子里的那只紫色盒子拿来!” 第611章 所谓神医 翠莺打开药箱,看到里面那些紫色的小盒子,小心地捧过来。 众人看着这东西新奇,都是巴着脖子好奇地看过来。 这只盒子,其实是一个眼镜盒,里面装的是一幅老花镜。 之前杜若就注意到,秋吉年看近的东西根本看不清,都是由旁人代劳。 她也打听过他的情况,知道对方就是老花眼作怪。 系统升级之后,眼科配镜中心都已经启动,她特意准备了这副眼镜,原本是想私下送给秋吉年。 只是今天忙来忙去忘到脑后,经秋吉年这一提醒,恰好拿出来。 将眼镜腿打开,杜若仔细擦擦镜片,将眼镜送到秋吉年面前。 “秋大人试试,戴上这个眼镜可看得清楚?” “这……”秋吉年接过眼镜,看着这造型轻巧精致的东西,也是一脸惊讶,“夫人,这是何物啊?” “这叫眼镜,是戴在眼睛关的镜片,可以帮您视物,您戴上试试就知道!” 秋吉年在她的指导之下,将眼镜戴到脸上。 杜若捧过一本书册送到他眼前,老人家翻开书册,看着那些蝇头小字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惊喜得像个孩子,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神医,夫人真是神医啊,以后……老朽又能看书了!” 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爱书写字。 可是自从上了看书,眼镜不好使,这书也看不了,只能让下人帮着念。 这些年的毛病,被杜若这么一副小小的眼镜治好,老人家的心情可想而知。 百姓们原本还对杜若的医术有些半信半疑,眼看着她连诊治都没有,就用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治好秋吉年的眼疾,一个个都是将信将疑。 “秋大人,真的能清啊!” “废话,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夫人!”一位撑着拐的老妇人走到前面,“我这眼晴您可能治?” 杜若和翠莺一起,将老人家扶到椅子上坐下,仔细为老人家做了检查,心中已经有数。 翼状胬肉! 简单来说就是眼角增生物挡住眼珠,造成的视力障碍,只要清除这些多余的组织便可恢复视力正常。 杜若仔细为老人家检查过眼底和眼睛情况,笑着开口。 “您要是肯信任我,我就帮您治上一治,只需要一柱香的功夫就好。” “治好我就能看到?” “能看到!” 老人家多年被眼盲困扰,现在听说有一线希望,当即一咬牙。 “那……我治!” 前来陪着她就诊的儿媳妇儿还有点不放心:“娘,万一有个闪失?!” 老人家倒是豪爽:“我都这把年纪怕什么,整天像个瞎子似的,还不如死了!” “好!”杜若向旁边的屋子一指,“翠莺,你将老人家扶到那边。” 几人一起将老人家扶进去在床上躺好,杜若从药箱里取出麻醉药,注射到老人家身上。 “所有人都出去!” 手术需要到她的空间进行,当然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 要不然,她现场来个大变活人,只怕要把这些人吓到。 大家退到门外,杜若行到门口。 “沈九,你们守住门口,我治疗完成之前,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 沈九守在门口,杜若关好房门。 这会儿,老人家的麻醉药已经发挥作用,昏迷过去。 走上前来,杜若扶住老人家的手掌,微微动念,二人就消失不见踪影。 门外。 翠莺点起一柱香,插进香炉。 大家起初还耐着性子等,眼看着这香越燃越短,难免有些失去耐性。 尤其是大娘的儿媳妇儿,等得着急,走到窗边,她扬起声音。 “娘,娘?!” 门内,夫人回应。 第612章 一技惊四座 年轻媳妇儿放开嗓子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听到声音,心下着急,走到门口就要往里冲,沈九忙着伸臂拦住她。 “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担心自家婆婆,儿媳妇儿的语气也明显地急起来:“掩娘都进去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这位夫人真会看病吗?” “这位乡亲,您别急啊!”翠莺也走过来,向香炉一指,“这一柱香的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是啊!”秋吉年也走过来,“夫人一向是言而有信的人,她肯定不会骗你的,再等等!” “那掩就再等一会儿,要是这香烧完了,还不见人,俺就进去,俺可不管她是什么夫人,婆婆对俺就像亲娘一样,你们把她治坏了可不行……” 吱呀! 这位年轻媳妇儿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已经被人拉开。 杜若抬手摘下脸上的口罩,向她一笑。 “进来吧,老人家已经治好了。” 年轻媳妇儿带头冲进站去,一众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围过来,挤在门口向里看。 “娘,您怎么样,娘?!”冲到床边,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婆婆,年轻媳妇儿急得差点哭出来,“娘,您睁开眼睛啊,娘您别吓我!” “喊什么,我这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老人家缓缓睁开眼睛,被光线刺激,下单识地又将眼睛闭上,缓缓地重新睁开。 眼前的一切渐渐地变成清楚,看到儿媳妇儿熟悉的脸,老人家激动地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春花啊……娘不瞎了!” “真的,娘能看到我了?” “能看到!”老人家环视四周,视线在杜若身上定格,“夫人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真是比天仙都好看,春花啊,快……扶娘起来给夫人磕头!” “不用!”杜若走过来,笑着扶住老人家肩膀,“您刚刚治疗完毕,别急着下床,再躺一躺。这眼睛,以后可要好好保养,少做些用眼睛用的活计。要不然,下次再犯了,我也治不好您了!” “您放心吧,以后俺一定好好看着我娘!”年轻媳妇儿转过脸来,扑通一声跪在杜若脚边,“俺真是蠢,刚刚还怀疑夫人的医术,夫人您可生俺这个村妇的气,俺替俺娘给您磕头!” “快起来!”杜若忙着将对方拉起来。 古人这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还真是防不胜防。 杜若这一手,瞬间镇住所有人。 不要说等着义诊的病人,包括济世堂负责人郑旗在内的几位朗中,都是心下暗自佩服不已。 这位大娘的眼睛,郑旗是亲自看过的。 这么多年,药不知道吃过多少,却未见半点好转。 千岁夫人只是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让老人家重见光明。 这等神奇的医术,他们也是闻所未闻。 杜若这一手,瞬间征服众人的心。 “夫人,快帮俺也看看!” “我也要夫人帮我看!” …… 等着义诊的百姓们,纷纷挤上前来,抢着要杜若诊治。 613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 “大家要不急。”杜若重新将口罩戴到脸上,换上新的无菌手套,坐到义诊台前,“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义诊,大家一个一个排好队慢慢来!” 翠莺和沈九主动过来维持秩序,百姓们重新排好队,依序医治。 郑旗和几位义诊的郎中也都过来帮忙,看着杜若从药箱里取出来的血压仪、听诊器这些新奇的东西,这些素来被人们敬重的王妃徒子徒孙们,也是个个心下惊异。 这些东西,他们也是闻所未闻。 将所有病人诊治完毕,已经是黄昏时分。 眼看着杜若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郑旗终于按捺不住地走上前来询问,她使用的这些器具都是何物,有何作用。 “是啊,小人也想知道,夫人是如何凭这些东西诊断。” “夫人那个眼镜是怎么配的?” “夫人的药是密制,还是熬制,小人怎么从未见过有那样的水晶药丸?” …… 郑旗一开口,其他郎中也都壮着胆子开了口。 杜若环视四周,也看出大家是求知若渴。 “这些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如这样吧,明日上午义诊,下午我会教大家一些简单的诊疗技巧。”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西北,多教这些郎中们一些诊疗之法,一来造福百姓,二来也是能为她自己续命,何乐而不为?! “多谢夫人!” 众人都是感激地向她行礼。 “夫人!”沈九主动提过她面前的药箱,“时间不早,您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府用膳休息吧?” 千岁可是吩咐过,一定要让他好好照顾夫人。 万一把这位累着饿着,到时候挨骂的可是他。 “好。” 杜若笑应,向众人告辞一句走向院外。 大家忙着一起送出来,恭恭敬敬地将她送上马车。 目送着杜若的车马行向王府的主向,郑旗不由地感叹出声:“师傅和王爷在天有灵,知道世子娶得这样的贤能之妻,一定也可以瞑目了!” 听他提到当年的王妃,几个当徒弟的不免又抹几把眼泪。 “是啊,可惜师傅看不到今日情景。” 马车穿过主街,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绕过府侧的小路,一路向北。 杜若觉得这路有些不对,挑起车帘看看窗外。 “沈九,咱们这是去哪儿?” “夫人到了便知。”沈九向她一抱拳,“千岁吩咐,不许小人说。”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 杜若也只好收了声没有再问。 马车穿过一片浓密的竹林,停下来。 半空中,隐约已经有几分淡淡的香气,那是杜若熟悉的香气——药香。 翠莺挑起车帘,杜若钻出车子,一眼就看到沈芳洲已经站在马车下,正向她伸过手掌。 她伸手过去,想要扶对方的手。 沈芳洲双臂一探,直接掐着腰将她抱下马车。 杜若没有防备,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沈芳放,你干吗……” 一句话还未说完,双足已经稳稳落地。 旁边,翠莺和两位随侍的丫环都是轻笑出声。 沈芳洲斜一眼几人,几人顿时敛了笑,一个个垂下脸。 男人到底还是没发作,只是冷冷开口。 “滚!” 614 一个个都被你惯坏了 众人不敢怠慢,忙着有多远滚多远,连马车都牵得远远的。 “又发脾气。”杜若白他一眼,“这么点小事也至于。” 沈芳洲拧着眉看她一眼,那语气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无奈,“一个个都被你惯坏了。” 以前,谁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对男人的吐槽,杜若不予理会。 只是扫一眼四周,疑惑开口:“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你说喜欢吃烤肉?”沈芳洲牵住她的手掌,“刚下雨,地上湿滑,小心些。” 二人一起踏过草地上随意散铺着的青石小径,来到药园一侧的屋舍前。 果然,炭盘里炭烧得通红,一旁还摆放着用竹签患好的肉块。 小桌上摆着几样小菜,还温着一壶西北人自己酿的果子酒。 西北临近草原也爱吃肉,素有烤而食之的习惯,只不过像这样用竹签子穿起来烤倒是没有的。 这些都是沈芳洲听杜若念叨说好吃,才特意吩咐人准备。 将她扶到软榻上坐着,沈芳洲仔细扯过毯子帮她裹住腿,倒一杯温酒到她手里,亲自取出肉串放到炭盘上的烤架。 从小长在西北,耳濡目染,他就算没有亲自烤过肉,也知道大概流程,又特意向府里的厨子请教过,做得不是很娴熟,却也有模有样。 杜若裹着毯子坐在旁边,浅浅啜着温过的果子酒,只是看着他调笑道。 “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大人亲自给我烤肉,吃了不知道会不会折寿啊?!” “不许胡说!”沈芳洲转过脸,语气却是郑重深沉,“快呸几口,去去晦气。” “啊?” “快点!” 看出男人的郑重,杜若只好听话地转过脸,对着空气假呸几口。 “现在能吃肉了吗?” 挑出一串烤好的,递到她手上,沈芳洲抬起右手,帮她理开几丝乱发。 “以后不许这样胡说八道,我要你与我白头携老。” 对上他的视线,杜若却是心头一虚。 原本还想要将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他,听到这句,她不由地又改变主意。 要是对方知道这天天续命,朝不保夕,不知道又要如何担心。 没说话,她只是抬手将肉串送到嘴边,大大咬下一口。 “恩,千岁烤肉,果然好吃!” “真的?” “稍微有点焦。” 沈芳洲夺过她手中的肉串,重新换上一串新的。 “尝尝这个?” “恩,火候正好。” 不是故意讨他欢心,是真的好吃。 西北这些现杀的牛羊,肉质鲜嫩,确实是好吃。 两人就这样,围着炭火,一边烤一边吃,一边聊。 沈芳洲很自然地向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些旧事。 以前,他很少提起西北。 因此这些只会让人徒增伤心,现在再说起这些,虽然有些伤怀,更多的却是让人暖心的回忆。 “待我帮幼帝平安天下,我们就回来这里……娘说过,女子生产辛苦,夫人只生一个就好,不管男女,我定将他培养成才,到时候我们带小家伙一起去打猎,我教他枪法,你教他医术,夫人觉得可好?” 615 会带坏小宝宝的 听着男人描绘着未来,杜若也是一阵神往。 他所说的,不就是她一直向往的将来吗? 寻常男女,平淡人生,相濡以沫。 只是她要到何时,才能真正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呢? 【系统:宿主只要升到满级,就可以不用再续命的事情发愁了。】 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 杜若暗暗翻个白眼。 难道她不知道? 只是这td的升级也太难了吧? 系统:…… 【系统:宿主可是快当妈妈的人,能不能不要粗口,会带坏小宝宝的。】 杜若:当娘怎么了,当奶奶也照样骂! 杜若不客气地回他一句,也没有仔细去想对方这话更深一层的意义。 沈芳洲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翻白眼,不由一阵疑惑。 “夫人在想什么?” “没什么。”杜若不再理会系统,一对目光贪婪地落在烤架上,“相公,肉熟了没有?” 沈芳洲笑着取过几根肉串,分成两束塞到她手里。 “慢点吃,小心别扎到嘴。” 杜若捏着肉串,吃得不亦乐乎。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还能活几天? 沈芳洲坐在炭火前,侧着脸,看着女孩子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吃得香甜毫无形象的样子,心下却是一片平和而温暖的充实感。 那种感觉,他只是幼年时有过。 他和父母一起出去找猎,后来下起小雨,他十分担心,只怕回不了家。 娘和爹却是一点也不急,带着大家随便找个山洞就扎了营。 升火烤肉喝酒,他靠在娘的怀里,第一次在野外过夜却没有半点害怕。 那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似乎只要有她在身边,这世间所有一切就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天大地大,他再不是孤身一人。 “若若。” “恩?” 杜若疑惑地抬起脸。 “冷吗?” “不冷。” “真的?” “真的。” “炭盆这边暖和。” “没事,我真的不冷。” “不冷也过来!” 杜若:…… 傲骄鬼,想抱她就直说吗? 抱着毯子坐到沈芳洲怀里,杜若斜他一眼,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小油嘴在男人脸上吧唧一口,看着对方脸上留下来的一个油印,人就坏笑出声。 “想抱我就直说,干吗拐弯抹角的?” 沈芳洲取过棉巾,擦掉脸上的油脂,皱眉瞪她一眼。 “明明是你不解风情。” 嘴上说着,手却伸过来,主动帮她把嘴擦了擦。 “那当然了,我哪有千岁聪明,总是和我耍心眼儿!” “我哪有?” “你怎么没有,故意用宫里的烈酒把我灌醉想套我的话,还有用什么润喉王骗我是毒药,还有……”杜若抬手轻戳他的脸,“是谁在我面前装太监这么久的?” “如果我不装,夫人可愿意与和我同房?” “我当然愿意……” 男人的眼神里促狭的笑意,意识到又上了他的当,杜若急忙改口。 “不愿意!” 沈芳洲淡笑着擒住她的手掌,拉到自己唇边,吃掉她指上沾着的几颗熟芝麻。 “真的不愿意?” 她死鸭子嘴硬。 “不愿意!” 616 神仙眷侣 他不说话,只是一路从指尖移过来,落在她的掌心,鼻尖推开她宽松的袍袖,一路沿着她的手臂上移。 “夫人,可愿意?” “不愿意!” 抱不脱他的束缚,她咬着小牙,不肯就犯,却控制不住地嘤咛出声。 那不愿意三个字,分明便是一副撒娇的味道。 二人在一起这么久,他清楚地知道哪里是她的死穴。 手臂从她的宽大衣袖里钻进去,他娴熟地捉住她,凑到她耳边。 “最后的机会,愿意还是不愿意?” 杜若哑得说不出话,只是又气又恼地咬在他侧喉。 以牙还牙。 男人吃了疼,反倒笑起来。 长身而起,将她抱进药庐内,轻轻一脚将门掩紧。 知道她怕冷,药庐内同样生着炭盆,不大的房室温暖如夏。 她刚喘一口气,衣带已经被他扯开。 他低着头,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夫人,可愿意?!” 这一次,不是调侃,而是语气深沉。 她声音低哑,没再逃避。 “愿意。” 两情相悦,又哪会真的不喜欢与他亲近的? 接下来的几日,白天他们分头忙碌。 沈芳洲处理政务,杜若上午义诊,下午给济世堂的郎中们上课。 黄昏时分,二人一起去钓鱼,躺在药谷一侧的山坡上看星星…… 像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妇一样,亲密无间地享受彼此,在对方的拥抱中一夜好梦。 一对夫妻恍若如神仙眷侣,在这西北一隅尽享自由和甜蜜。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 虽然不舍,却也终究还是要离开。 朝中不可一日无主。 身为摄政王的沈芳洲已经离京太久,总归是要回去的。 大军开拨,夫妻二人收拾好行装,重新踏上回京的征程。 临风城内,万户皆空。 所有百姓都是举家相送,主街上几乎是挤得水泄不通。 大家抹着眼泪,将各种各样的西北特产塞到随行的马车上,一个个抹着眼泪,满是不舍。 秋吉年和沈沉星等人一起骑马,将二人送出城外,也是双目通红,一脸不舍。 “千岁和夫人以后还要常回家看看啊!” “是啊,咱们西北可是二位的家呢!” …… “几位放心,以后有时间,我们会常回来。” 杜若脸上笑着,心下也是酸酸的。 尽管相处时日不多,可是这次共历生死,这些人在她心里,就无异于自己的家乡父老。 西北这段日子,是她穿越之后最舒心最无忧无虑的几天,确实也是舍不得。 沈芳洲抬眸,缓缓扫过那座熟悉的城池,目光从西北军的大旗上收回来,落在几位官将脸上。 男人缓缓开口:“以后,西北就拜托诸位!” “千岁放心,只要我们在一天,便会守着这城一天。” “是啊,只要咱们西北军还有一个将士在,绝不会让他人踏进咱们家园一步!” …… 沈芳洲缓缓抬起两臂,向众一抱拳。 “本王……相信你们!” 在被背叛多年之后,早已经对其他人失去信心的沈芳洲,终于重新敞开自己的心门,试着去信任别人。 沈沉星抬起右手,以剑柄轻击胸甲。 “千岁放心,西北军必不辱使命!” 所有西北军士,皆是像他一样,以武器轻击胸甲。 齐整整的一声金属交鸣,瞬间响彻整个西北城。 “好!”将杜若扶上马车,沈芳洲飞身上马,“本王……会回来的!” …… …… 小马车被关起来了,哎~!~ 617.回归 七日后。 帝京城外。 旌旗招展,将士林立。 无数百姓侍立于街侧,翘首观望。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远远注视着官道的方向。 正中间,小皇帝楚南睿一身金黄龙袍,站得端端正正,一对眼睛里却有掩不住的焦急之色。 月知进犯,白关石失守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京城,人人都知道九千岁沈芳洲亲自带兵出征,所有人都为临风城捏着一把汗。 那可是大楚的西北门户,如果临风城破了,对方便可长驱直入中原,那时候再想阻止就是难上加难。 十几天前,胜利的捷报就已经传回京城。 听说沈芳洲大败敌军,剿灭对方几万精锐,京城上下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即便是平日里看沈芳洲不顺眼的老臣,也不禁要私下赞一声——不愧是西北王沈烈的儿子。 今日,九千岁即将抵京,幼帝亲自带兵相迎。 百姓们也是闻风而动,来欢迎这位保住大楚的英雄。 终于…… 远处的官道上现出一片黑影,人马渐近。 走在队伍前端那驾六驾马车上的精致雕纹,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皇叔回来了! 幼帝楚南睿唇角扬起。 自从听说西北起了战事,他就一直在担心,担心西北,更多的是担心皇叔出事。 哪怕是听到捷报,不见人总还是不放心的。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马车驶到城门前。 车夫勒住马,利落地跳下车辕,四周护行的将士也都是跳下马背。 沈九亲自走过来,挑起车帘。 沈芳洲微弯腰身钻出车厢,踩着描金车凳下了车,却并没有立刻走过来向皇上见礼,而是抬起一只右手伸向车厢的方向。 众人看到眼里,都是一阵疑惑。 难道这车里还有什么人? 回来的捷报上,沈芳洲半未提起杜若,因此现在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位千岁夫人此刻也在车中。 环佩轻响,一个纤细身影钻出车厢。 玄色官袍,绣着精致的金色雀纹,随着动作身上玉佩轻响…… 脸上,墨纱蒙面,只能看到一对眼睛。 竟然是一个女人?! 九千岁沈芳洲,从西北带回一个女人?! 瞬间,全场震惊。 这么说,这位是忘了之前已死的夫人,又有了新欢不成? 站在幼帝身侧的皇太后叶紫淑却是冷冷一笑。 哼! 什么忠贞不渝,男人不管有没有那活儿,都是一样喜新厌旧的东西。 不过,心下到底是有几分快意。 大楚第一美人又如何,杜若啊杜若,这天下,向来是只有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 只是可惜那小贱蹄子已经死了,要不然,她还真想看看,杜若看到九千岁拥着新欢时会是什么表情。 右相杜祖恩抄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地一哆嗦,冷汗瞬间打湿中衣。 要是没了女儿——哪怕不是亲女儿,毕竟也是女儿——护着,他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 在众人或疑惑或惊讶的目光中,沈芳洲已经将杜若扶下马车。 夫妻二人一起行到幼帝面前,沈芳洲先一步向幼帝行礼。 “臣此番西北之行,幸不辱命,让皇上担心了。” 618.西北侯杜若 “皇叔自谦了,这一次西北之患,多亏皇叔亲自出马才能顺利解决。”楚南睿按照太傅教他的说词,认认真真地说一遍,走上前来扶住沈芳洲的胳膊,语气已经是孩子般的关切,“皇叔可受伤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安然无恙。” 小家伙这才放了心,大眼睛微转落在杜若身上。 “皇叔,这位是?!” 杜若上前一步,也像沈芳洲一样,行了一个男子式的君臣之礼。 “臣……西北侯杜若见过皇上!” 以前的诰命夫人不过就是虚职,这西北侯却是实打实的王侯,此时的杜若已经可以像云清泓一样,以臣子的身份站在幼帝面前,而不再只是一个千岁家里的女眷。 西北侯…… 杜若?! 五个字,瞬间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哪怕是比起同龄的孩子要沉稳得多的楚南睿,也是惊得一震。 “你……你真是皇婶婶?” “皇上,看看便知!” 杜若抬起右手,取下遮脸的面纱。 “皇婶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小家伙再没有犹豫,上前一步,直接扑到杜若怀里,“你可回来了,朕……朕可是天天在想你呢!” 说到最后,小家伙已经是控制不住地有了哭腔。 那模样,无异于看到久别的亲娘。 侍立于一旁的常侍崔贵和太傅等人,也都是心头一喜。 那个人,可真真是回来了! 九千岁真的把她带回来了。 一众大臣们也是个个惊讶无比,右相杜祖恩也是欢喜无比。 女儿回来了,他这条命也就保住了。 太后却是气得将银牙差点咬碎,还以为是九千岁另有新欢,谁成想竟然是这个气死人的女人还活着? 国舅叶紫辰站在百官之中,也是唇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这女人…… 还真是命大! “皇上。”杜若弯下身来,接过崔贵递过来的手帕,帮小家伙拭掉泪痕,“臣平安回来,皇上应该高兴才是。” 小家伙忙着用小手抹一把眼睛,努力压抑住情绪,红着大眼睛挤出一个笑。 “朕……朕没哭,朕就是……高……高兴!” 可不能让皇叔看到自己哭,要不然他肯定又要生气的。 将小家伙又哭又笑的样子收在眼里,杜若都是喉咙一更,差点掉下泪来。 这些天来朝夕相处,这孩子把她当成亲人,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看着二人的表情,沈芳洲扬了扬眉,到底还是走过来,一手扶住一个,轻轻在二人背后拍了拍。 “先回宫吧!” “恩!”小家伙抽抽鼻子,“回宫!” 小手拉住杜若的手掌,小家伙的眼睛就没有离开她:“皇婶婶,和朕一起坐皇辇吧?” “臣,遵旨!”杜若笑应。 转过脸,目光落在沈芳洲身上,楚南睿犹豫着伸过小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侧眸,斜他一眼。 触到小家伙还含着泪光的眼睛,沈芳洲到底是没有把手抽回来,微微弯了弯手指,将那只软软的小拳头拉到掌心里握住。 感觉着对方的大手裹住自己的小手,楚南睿瞬间笑得大眼睛都弯起月牙。 619.夫妻联手舌战群儒 三个人一同踏上皇辇,众人这才纷纷上车上马随行。 一路回到皇宫大殿,楚南睿坐上龙椅,沈芳洲就停在阶下,将他留下禁军收服月知的事情简单说明。 楚南睿听得半懂,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一切都依皇叔之计。” 对沈芳洲,他是没有半点怀疑的。 “千岁之计,不可谓不周全,只是……”国舅叶紫辰上前一步,“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要向千岁问个明白。” 沈芳洲淡淡转身:“国舅请问。” “刚刚,臣听到千岁夫人以西北侯自居,请问这是何意?” “本王亲自封赏夫人为西北侯,从此之后亲自执掌西北诸地。” 沈芳洲早就在等他这一句,转过脸,他微微扬起声调。 “白石关破,临风大患,是我家夫人亲赴城外,假装与月知议和,杀死二王子阿日善,同时与月神部族联盟,才能一伤一兵一卒,在敌人大军压境之时,护住临风城千千万百姓。如此功劳,难道不该赏吗?” “这……”叶紫辰一怔。 谁会想到,一个女人竟然会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即使如此,这也不妥。”一位老臣站出身来,“夫人立下大功,确实该赏,可是这一个女人,怎么能封王拜侯,这……这不合礼数!” “是啊,若是这女人都能封侯,这……这以后不是乱了套?” “老臣也反对!” …… 几位老臣和叶氏一族的人都站出来反对。 “哼!”沈芳洲冷哼,“现在,我大楚共有六位异姓王侯,他们是为何封侯不必本王多说。本王倒要问问你,我家夫人的功劳,比之他们,可是有过之无不及?” “这……”老臣哑了口。 “本王还要问一句诸位几句。” 沈芳洲上前一步,目光缓缓扫过众臣。 “如此大功,若是不封王拜侯,如何赏?” 众人沉默。 “如果如此大功不赏,如何服天下?” 众人还是沉默。 “如果如此大功不封不赏,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可还有人敢挺身而出?更何况,这西北原就是我沈芳洲的封地,我将他转赐给我家夫人,又有何不可?” 沈芳洲冷冷环视众人。 “云清泓云将军当年于危难之时救东海关于水火,你们谁有这个实力?春猎时若不是我家夫人看出那汤中有毒,你现在不家命在?夫人她敢一人面对十万敌军,单身和谈,你们敢吗?” “可是……她……她是个女人……” 面对大臣们的非议,杜若始终保持着平静。 身为现代女性,她当然也知道,这一次她的封侯意味着什么。 她并不在乎权势,可是身为女人,她应该为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女人争这一口气。 上前一步,杜若缓缓开口。 “女人怎么了?难道太后不是女人?这大楚若是没了女人,皇上从哪来?这天下要是没有女人,万民从哪儿来?!难不成,大人不是女人所生?” “你?!” 那大臣张了张嘴,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这一句,杜若故意把叶紫淑也带进来,这让台阶上不甘心的叶紫淑自己都张不开嘴。 …… 620.一家三口 夫妻二人舌战群儒,连续几个问题,将众人问得是哑口无言。 早在沈芳洲做出这个决定之时,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 聪慧如他,早已经想到办法堵住这幽幽众口。 他可不是当年的沈烈,只知道行军打仗,不知道如何打这朝堂之上的仗。 男人缓缓环视四周,这些素来擅长打嘴仗的老头子们,现在却是个个说不出话来。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向来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沈芳洲,竟然也有这般能言善辩的能力。 大臣中那些忠正的臣子,原本也觉得此事不太合理。 毕竟,没有这样的先例。 听完沈芳洲这一番话,也是不由地被触动。 如果是一个男子立下这样的功臣,封王拜侯理所应当。 难道,女人下了功就不应该赏吗?! 现在大楚除沈芳洲之外,所有的异姓王侯加在一起,也没有她的功劳大。 “皇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大理寺白钰缓缓走出人群,“女子封侯确实没有先例,但是正如千岁所说,夫人立下这等功劳,若是不加赏赐,何以平天下幽幽这众口?” 白钰其人,一向忠正。 他是草根出身,自幼丧父被母亲一个带大,并不像这些世代传承的老人们那般重男轻女。 当初判案时,他也亲眼见过杜若的厉害之处。 对这位千岁夫人,一向也是十分敬重。 “是啊,皇上、千岁!”杜祖恩也站出来,“老臣以为,既然立了功就要赏,夫人春猎时就已经立下功劳,此番又保住临风城,更是大功一件,若是不赏不足以平天下,这侯该封!” 什么礼数,什么规矩…… 去他妈的! 现在就是拍马屁的时候,这时候不表决心什么时候表,现在可是他保住小命的时候。 这两个一带头,那些原本已经有些动摇大臣们,也纷纷地表态。 “皇上,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时间,赞成的人比反对的还多。 叶紫辰看在眼里,也是暗叹口气,知道自己这次又输了。 “咳!”楚南睿轻轻咳嗽一声,“朕也赞同皇叔的意见,西北侯,听赏!” 杜若平静地走上前来,挑袍跪于小皇上面前。 “臣在!” 她不喜欢下跪,可是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若是不跪,到时候这些大臣只怕又要挑毛病。 “西北侯救护西北有功,赏黄金万两,锦锻百匹……”小家伙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赏赐,还是觉得不够,看到杜若还跪在台阶和太后可不必跪拜行礼,可以随意在皇宫走动。” 对方可是自己的长辈,哪能向他下跪呢? 有了这道命令,皇婶婶相什么入宫看他都行。 杜若听到耳中,抬脸向他一笑。 “谢皇上。” 看到她的笑容,小家伙也是吃了蜜一样又甜又开心——皇婶婶喜欢他的赏赐。 太后叶紫淑站在旁边,心下一肚子气却又无可奈何。 “皇婶婶和皇叔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休息几日不用上朝。” 小家伙摆摆手,崔贵上前一步。 “退朝!” 百官退下,小皇帝早已经按捺不住,提着袍子从太后身边跑过来,再次冲到杜若面前。 “皇婶婶,今天中午在宫里用膳好不好?” “是!” “崔贵,快,让御膳房里准备好吃的!” “奴婢遵旨!” 小家伙一手拉着一个,欢欢喜喜地出大殿。 太后站在台阶上,只气得脸色铁青。 三个人手牵手倒像一家三口,这孩子已经是完全不把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了! 迈下台阶,她冷冷地瞪一眼叶紫辰:“不是说她必死无疑吗?不是说西北这一次肯定保不住吗,不是说……” “太后!”叶紫辰急得拉住她的胳膊,“小心隔墙有耳!” “哼!”叶紫淑气得一把甩开她的胳膊,“现在人家已经封王拜侯,以后见了本宫都不用下跪了,真是岂有此理!” 621 胜似母子 永德宫。 幼帝楚南睿拉着杜若坐到软榻上,小手紧握着的手掌,一对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杜若。 “听皇叔说皇婶婶受了伤,现在可大好了,还疼不疼啊?” “不疼,早就好了。”杜若伸过手臂,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拥住,“这些天,让皇上担心了。” 伸过小手抱住她的腰,楚南睿将头靠到她的胸口,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朕……朕好担心皇婶婶,朕好怕……皇婶婶回不来!” 小家伙知道,他是皇上。 太傅说,皇上是九五之尊,不能哭不能闹,要有皇上的样子。 皇叔说,皇上便是有委屈也要忍着,便是落泪也不能让别人看到,要让所有人怕你、敬你、猜不透你。 …… 因此,再委屈他也使劲忍着。 只是在杜若面前,他才会完全显示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娘亲,在这个幼帝的以上中却早已经胜于他的娘亲。 此刻,窝在杜若怀里的楚南睿,才真真正正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杜若拥着小家伙细瘦的肩膀,任他哭着喧泄,感觉着小家伙哭声渐平,她才轻抚着对方的背,捧起他的小脸。 “皇婶婶知道,皇婶婶也想你。” 她脸上有笑,眸子里却也有泪色。 人心都是肉长的,朝夕相处自然就会有生出感情。 在杜若心里,这孩子也与自己的亲儿子没有太大区别。 孩子是最敏感的,有些事情他们或者不懂,但是他们能够感觉到。 就好像,此刻杜若的情绪,楚南睿也能清楚地感觉到。 皇婶婶是在乎他的,真诚地在乎。 于是,他也跟着欢喜起来。 那颗一直飘飘荡荡,没有着落的心,一下子就有了依附之处。 没有再哭,他重新依到杜若怀里,靠在她的胸口微微瞌上了眼睛,心下满是安全感。 杜若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过手臂,环住他的肩膀,一下一下抚着小家伙的背。 一位太监走进来,想要通报晚膳已经备好。 常侍崔贵忙着抬起手来,轻轻挥了挥,示意对方不要开口。 这可怜的幼帝,难得能这么享受一次关爱,他哪里忍心让别人打扰? 与此同时,一院之隔的书房里,沈芳洲也没有闲着。 处理完几封加急的公文之后,他抬眸看向沈九。 “本王安排你的事情如何?” “千岁放心。”沈九一笑,“明日一早,全城都会知道夫人的丰功伟绩!” 沈芳洲满意地点点头。 以他现在的势力,便是百官反对,谁也无法奈他何。 毕竟,杜若封侯已经是板上订钉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让他把命令收回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天下人服气。 想要封住千千万天下人的嘴,那就要比敌人更快。 城东,富贵茶坊。 说书人讲得是杜若春猎,一人救下皇上和文武百官的故事。 “熊肉汤香气四溢,第一个捧到幼帝面前。 眼看着皇上和百官就要喝下毒汤,如果真是如此,大楚只怕就要亡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千岁夫人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皇上的汤碗,这汤不能喝,有毒!” 622 大智若妖九千岁 城南,天桥下。 说书人扇子一抖。 “诸位猜怎么着?! 站到城墙下的秋大人,抬手扯掉身上官袍,露出一身玄底金纹的衣掌,城墙外的月知将士,城墙上的大楚将士,全惊呆了。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城守大人,分明就是千岁夫人。 好个女中豪杰,竟然独自一人单刀赴会。 试问天下须眉,谁人有这般胆色?” …… 从城东到城南,从城南到城北。 杜若的故事,经过沈芳洲亲自持笔,加工润色,送到那些监察司亲自挑选出来的说书人手中。 然后,再由他们传诵。 沈芳洲是什么人? 那可是幼年时,就已经写书写到连一代名儒韩景儒也要拍大腿,赞一句天才的角色。 他亲自写的说书词,其感染力如何,不想而知。 再经过这些京城有名说书人的口口传诵,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无一不知杜若如何聪明,如何厉害,如何英勇…… 从酒楼饭肆,到寻常百姓的灶头上,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位传奇一般的千岁夫人。 而此时,叶紫辰正坐在自家书房里摔桌子砸板凳。 “一个女人封侯,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现在,此事已经是板上订钉,大人生气又有何用?”一位幕僚劝道。 “是啊,大人,小人倒是有一计,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另一个幕僚抬手理理胡子,一脸高深,“若是此计成了,就算千岁将夫人封了侯,那也是被万夫所指。” 叶紫辰转过脸:“何计?!” “九千岁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咱们奈何不得,可是这天下幽幽众口,他怎么也封不住,挡不住,杀不住。咱们就从这些百姓入手,让人私下里散步此事,到时候,天下文人口诛笔伐,百姓个个骂他,岂不是也是快事!” “妙哉!” “此计甚好!” 众人都是赞同,叶紫辰听了,也是冷冷一笑。 “好,就依你的计划。来人!” 他话音落下,一个手下已经小跑进书房。 看到是自己的贴身侍从,叶紫辰抬手招他过来。 “你马上找几个口齿利落,在京城有名望的说书先生,让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这千岁封女人为侯的事情。” “大人,小的就是来向您通报此事的!”手下道。 “什么意思?”叶紫辰不解地问。 “大人啊,晚了!” “晚了?!” “小的刚从茶馆喝茶回来,说书先生讲得就是千岁夫人的事情,小的当时还特意问了他这事从何而知,任小人威逼利诱,那说书先生却怎么也不肯说实话。” 叶紫辰拧着眉:“他们……讲什么?” “讲……”那手下皱着眉,“讲得都是夫人如何厉害,如何救下皇上和百官,如何救下临风城和大楚天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千岁夫人就是个大英雄!” 什么? 叶紫辰只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用说,他又晚了一步。 这一切,沈芳洲早就已经计划好,他人还没有回来,这帝京城就已经做好一切呼应的准备。 难怪他要一直瞒着所有人,在回来的战报里只字不提杜若的事情,就是不给他们半点准备的机会。 这个…… 妖孽! 623 实在是他娘的高明 叶紫辰抬手将刚捏起来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沈芳洲,你……你……” 连说几个“你”字,叶紫辰却再也骂不出别的。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沈芳洲这一手…… 实在是他娘的高明。 一众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再出声。 眼下这种情况,对方已经是无衣无缝,他们就算是苍蝇也找不出地方叮。 “大人!”一个小厮走进书房,行到叶紫辰身侧,低声耳语,“驸马来了。” “我知道了。”叶紫辰摆摆手,“你们先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议。” 从书房出来,他快步来到后院的一间隐蔽的房间,果然看到叔父叶闻笛已经坐在桌边喝茶。 叶紫辰忙着向他行礼告罪:“刚刚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一步,叔父不要介怀。” “这些废话就省了吧。”叶闻笛向他摆摆手,“千岁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有所动作。” “难道就这么放弃他们折腾?”叶紫辰一脸不甘。 “哼!”叶闻笛冷哼,“现在,你还是先自保吧。” “这……”叶紫辰一怔,“叔父此言何意?” “在我面前,你还要掩饰什么,若是没有你帮忙,那月知八千人马,从何处得到马匹?”叶闻笛冷冷地白他一眼,“做事这般不周全,叶氏一族早晚要毁在你手里。” 听对方这么一说,叶紫辰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暗自托大,“还请叔父指点。” 叶闻笛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合指为刃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月知这两次的动作,都是与叶紫辰有关。 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与月知有所联系。 只不过,与众人想象不同,他联系的不是大王子,而是二王子阿日善。 二人一同作局,和国师、巫云一起,诈骗大王子前来参加春猎,二个人却是各怀着鬼胎。 叶家想利用二王子和月知除掉沈芳洲和幼帝,二王子却是想要利用此兴趣,借机除掉大王子,他好顺利地登上可汗之位。 只是因为沈芳洲和杜若,二人的计划都没有成功。 二人再次联手想要合伙对抗沈芳洲,才有了之后的二王子南征,月知兵临白石关。 谁知,杜若不但没死,还亲赴西北,阻止了这一场灾难的发生。 现在的叶紫辰只是气恨沈芳洲,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露出破绽。 听叶闻笛这一提,他也是一阵后怕。 如果沈芳洲真的查到,他帮助月知偷运战马入关的事情,这可是通敌判国的大罪。 到时候,死得可不止是他一个,整个叶氏一族都要被诛连。 “侄儿马上安排人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抹一把额上冷汗,叶紫辰快步走到门外,唤来一名手下,细细吩咐几句,那人点点头急匆匆地得令而去。 叶紫辰理理衣袍,重新回到密室,再看向叶闻笛时,已经更添上几分忌惮。 “叔父……如何知道此事?” “呵……”叶闻笛笑得有些嘲弄,“你当真以为,老夫不在朝堂,便什么也不知道?” 624 老狐狸主动露出尾巴 “这次多亏得叔父提醒,要不然……只怕侄儿自家难保,还要连累叔父。”叶紫辰忙道。 “你知道就好。” 叶闻笛白他一眼,捧起茶杯。 看到他的杯子里茶水不多,叶紫辰忙着上前一步,亲自帮他把杯子里的茶水添满。 “叔父,可否……再给侄儿指点一下迷津!” 叶闻笛淡淡啜一口茶:“眼下,沈芳洲风头正劲,和他硬碰硬就是死路一条,你最好什么也不做。” “可是……”叶紫辰不解,“若是侄儿什么也不做,那……岂不是把时机都留给敌人?” “愚蠢!”叶闻笛低骂,“你不做,难道别人就不会做?” “您是说?” “那沈芳洲一气之下血洗修罗门,几乎将对方灭门,那修罗门门主会不报复?” 听他说到这个,叶紫辰抬手一击掌:“侄儿倒差点忘了,叔父可知,那修罗门门主是谁?” 叶闻笛观察一下他的表情:“难道……也是故人?” “不错!”叶紫辰低笑,“那人叔父也认识,姓徐,名朝鸣!” 叶闻笛也是暗暗一惊,“我说这修罗门人一直只在江湖上走动,怎么会关心朝堂之事,原来他是徐闯的儿子,难怪!如此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更加以逸待劳。” “叔父的意思是……” “你以为,那徐朝鸣真的信任你?”叶闻笛冷笑,“他也不过就是想利用你罢了,除了你之前,他还与淮南王府有走动。” “这……叔父如何知道?” 叶紫辰越发惊异几分。 在他的印象里,他这位叔父可是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多少次明示暗示,想要让对方帮着他对付沈芳洲,对方都表示对朝政不感兴趣。 刚刚对方提醒他,叶紫辰还以为对方只是为了叶氏一族的未来考虑,可是这话风似乎是远远不止于此。 “靠着你那些小伎俩,还想和沈芳洲斗?”叶闻笛从椅子上站起身,“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做什么?” 一代大儒,结交天下名士,每天读书写诗? 大错特错! 他结交的那些人,或是各府里的幕僚,或是当地的名士…… 所有人都知道,叶闻笛身份高洁,不在乎什么朝堂之事。 所有人都知道,叶闻笛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在乎别的。 …… 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名声,他也深受世人爱戴,众人反倒什么事情都爱与他说上几句,因为众人都信任他。 天下那些有名的谋士们,大多是他的朋友,甚至还有不少是他的学生。 而叶闻笛正是利用这些人,织出一只巨大的蛛网。 这蛛网遍布大楚各地,只要这蛛网上任何一处稍有动静,便会传到他的耳中。 这些年,他眼看着叶紫辰与沈芳洲斗,一直都在旁边冷眼旁观。 只是这个侄儿实在太过无能,这么久没有伤到沈芳洲分豪不说,还差点牵累到整个叶氏。 照这样下去,他都要被对方拖下水。 叶闻笛实在看不下去,才不得不站出来。 “从今日起,你的所有计划都要先与我知晓,经我同意之后再做。”叶闻笛站起身,满脸威严,低垂的眼皮下,一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愤恨之色,“泽儿(太后亲儿子)必须要做皇帝,这大楚天下必须要握在我叶氏一族手中,沈芳洲……必须死!” 625 续命 “是!” 叶紫辰大喜。 这些年,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想要让叶闻笛出来主持局面,对方一直不肯。 现在对方主动站出来,叶紫辰自然是求之不得。 世人都知道,这天下两大名儒,一是韩景儒,一是叶闻笛都是才华出众、聪明绝顶之人。 以自家叔父的心智,若他肯出手帮忙,沈芳洲必然没有胜算。 只是…… 他悄悄观察一下叶闻笛的脸,还是有些想不通。 叔父对沈芳洲这番滔天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 …… 千岁府。 洗完澡之后,杜若懒洋洋地倚在软枕上,手里捧着一本一直放在空间,还没有来得及读的书。 正看到精彩处,一只手掌已经从身侧伸过来,修长手指握住她手中书本。 “累了一天,还不早点休息?” 书本被他夺走,杜若以手撑头,换成侧卧的姿态。 看他在身边躺下,她就伸过手臂搭在他胸口,将下巴放在手臂上,一对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眨了眨,声音软软地撒娇。 “相公,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沈芳洲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夫人这小脑袋瓜里肯定又没想好事。 “不行。” “我还没说,你就拒绝?” “难道你不是想回太医院?” 杜若弯起唇角,手指轻点他的下巴。 “知我者,相公也!” “我知道你想济世救人,可是……眼下徐朝鸣依旧没有找到,你的医术又与众不同,难保不会引人生疑。”手指伸过来,扶住她的小脸,沈芳洲语气深沉,“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可是……”杜若咬咬下唇,“如果我不去,我会死的。” 这些,杜若当然也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为了续命,她也可以暂时低调一些,留在千岁府里乖乖地坐她的千岁夫人。 谁叫她眼下还是个短命鬼? 如果她想要与他白头携老,就必须要想办法续命升级。 沈芳洲皱眉:“什么意思?” 杜若抿抿唇,终于还是开口。 “你也知道,我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我想继续活着,只能靠救治他人续命。” 原本不想告诉他让他担心,眼下她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他说实话。 沈芳洲面色顿变。 “续命?!” 扶住她的胳膊,男人猛地坐直身子。 “那……你现在还有多久?” 杜若没有提一个月的具体时间。 否则,以沈芳洲的个性,知道她还只有一个月好活,非疯了不可。 伸手捧住沈芳洲的手掌,杜若语气认真。 “芳洲,我真的很想多活几年,和你白头携老。芳洲,你就让我去吧,行吗?” 原来,她只是为自己而活。 现在,她和他的生命已经交织在一起,她所做的一切早已经不是为自己,也是为了他。 女孩子的眼睛里,满是深沉的情绪。 “告诉我……”沈芳洲深沉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若若,你会不会突然就离开我,就像……你来这里一样?” 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他其实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只是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现在,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男人的眼睛里,满是忧色。 杜若看出他的不舍。 抬眸,注视着他的眼睛,杜若轻轻摇头,语气郑重如誓言。 “芳洲,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会陪你一天!” () .... 626 羁绊 曾经,她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可是现在,在这里,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羁绊。 沈芳洲、楚南睿、杜钧、燕归…… 这些活生生的人,已经融入她的生命之中。 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来自现代的杜若,她的命运已经他们交织,这些牵扯着她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割舍? 唯一的遗憾,是对不起已经去世的外公和妈妈,以后再也不能去给他们扫墓上坟。 两位老人,若是知道她在这里找到爱人,应该也会原谅她的不孝。 沈芳洲两手抓住她的手臂,语气霸道又深沉。 “我不管你从哪里来,我也不管你是妖怪神仙,现在你是我沈芳洲的女人,我要你留下,永远留下!”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离开你。” “只要你需要,我可以为你开一百座、一千座太医院,我也可以为你找来全天下的病人给你治……” “你想累死我?!”杜若笑着伸过手指,捏捏男人的脸,努力让语气轻松,“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你帮忙。” 她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就算是他真的找来全天下的病人,她也不可能治得过来。 杜若很清楚,如果想要彻底完成升级,她就必须等待那些改变剧情的机会。 这些机会只能等待时机的发展,不是她和沈芳洲可以轻易改变的。 看沈芳洲还在为她担心,杜若主动拥住他的颈。 “这么说,相公是答应我了,对不对?” 事关她的性命,沈芳洲纵是担心也只能答应。 伸手帮她拉过滑下去的薄被,他微皱着眉思考着接下来的布署。 “明天,我会安排人手到太医院,然后……” 不等他说完,杜若已经歪头封住他的唇。 谁也无法确定,她还能活多久。 现在的每一天对她都是弥足珍贵,从确定喜欢他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决定要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活。 以前因为不知道他的秘密,她也不敢太过亲近他,只怕到时候她难受他也难受。 现在,不同了…… 这个男人,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宠爱都给他。 知道她舟车劳顿,沈芳洲原本并不打算动她。 可是眼前的女孩子,狂热得像是一团火焰,还要他和她一起烧。 尽管对方没说一个字,他却读出她的情绪。 拥住她,他比她更疯狂地吻过去。 …… …… 第二天清晨,杜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一路舟车劳顿,晚天晚上又疯了半夜,她也是真的累了。 懒洋洋翻个身,在枕上躺了一会儿,她才披衣起身,到浴室洗个热水澡,唤来翠莺等人帮着梳妆。 等她穿戴整齐来到前院的时候,一男一女已经站在厅里等她。 这二位面相普通,但是眼睛里却都是精光四溢。 杜若是明眼人,只看二人的站姿就知道对方肯定是练家子。 看到她,二人上前一步,齐齐单膝跪地。 “监察司暗司陈阳(银月)见过夫人。” 行礼之后,陈阳站起身。 “小人是千岁训练的死士,从今日起,我们会和另外八位死士一起,保护夫人安全。另外八人千岁已经安排到太医院中,分别伪装成学子和杂役,这是名册!” () .... 627 长公主其人 对方送过一张名单,杜若接到手中仔细看了看,点头。 “辛苦诸位。” 知道这些都是沈芳洲的安排,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做为一个现代人,她当然不太能接受死士的存在,但是这是沈芳洲的安排,她也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 接下来,只能尽力保护好自己,不要因为自己害死这些无辜的性命。 二人一抱拳:“夫人客气,能够保护夫人是小人们的荣幸。” 杜若点点头:“你们去准备车马,一会儿要出一趟门。” “是!” 二人垂着头退出客厅,翠莺就好奇询问,“夫人刚刚回来,今天就要去太医院?” “不。”杜若走到侧厅的餐桌边坐下,“我要去趟公主府,你准备一些我从西北带回来的特产,一会儿一共送到公主府。” 一来,长公主对她一直十分关爱,又数次帮忙,现在她平安回来,怎么都要去探望一番。 二来,杜若对之前徐朝鸣掠走她的事情,一直也很在意,她必须要查清楚这其中的真相,到底谁将这件事情告诉徐朝鸣。 毕竟,当时她和燕归的关系还没有暴露,知道这其中真相的人并不多。 吃完饭,带上翠莺准备好的西北特产。 主仆二人一起坐上马车,两位死士也已经乔装完毕。 陈阳换上布装,假扮成车夫。 银月则是一身奴婢打扮,伪装成她的贴身丫头,与翠莺一起跟着她钻进马车。 当然,除了二人之外,随行的还有几十位监察司的锦衣使,这些是明卫。 车马穿过大半个城池,来到位于城西的公主府邸。 门房时听说是千岁夫人驾临,忙着屁颠颠地迎过来,将杜若迎到侧厅。 等热茶端上桌的时候,长公主也带着嬷嬷和宫女迎过来,一脸毫不掩饰地惊喜。 “夫人刚回京中,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多休息几日,却来看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 杜若回归的事情,长公主当然也有所耳闻。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第一天就来看她。 杜若起身将老人家扶到椅子上坐下:“知道殿下一直惦念着杜若,之前因为杜若之前多有不便没能提前知会公主,今日杜若是特意来谢罪的!” “你这孩子,哪来的谢罪之说?”长公主伸出手掌,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其他的事情我都懂,你也不必多说什么……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老人家的目光里满是温和之色,那姿态倒像是一位真正的长辈。 杜若看在眼里,越发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小说中对这位长公主虽然描绘不多,但是从剧情中还是能看出,这位老人不仅拥有大智慧,而且一身正气忧国忧民。 虽为女儿身,却是胆色不逊于男子。 哪怕是原著中大楚天下大乱之时,长公主依旧能老迈之身,带领楚家氏族子弟对抗外敌。 这般女子绝不会是出卖她和燕归的人。 门厅外,突然传来笑声。 “叶某来迟,向夫人告罪,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杜若转过脸,只见一代名儒叶闻笛,一身灰色布衣,笑呵呵地走进厅来。 628 小狐狸and老狐狸 杜若起身,微笑着向叶闻笛欠了欠身子,“这次过来也要谢谢叶先生,之前对我家兄长多有照拂!” “夫人太客气了。”叶闻笛忙着摆手,“燕归与老夫本就是旧识,这些都是夫人份内之事。谁会想到,夫人竟然是燕帮主的妹妹,真是世事离奇啊!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是啊!”杜若也笑了笑,“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说起来……”叶闻笛略一沉吟,“老夫一直有些好奇,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先生请问。” “夫人是在春猎时出事,后来如何会到西北去的?” “哦,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巧了。”杜若早有准备,自然不会被人问住,“我受伤之后顺河飘流,刚好被一只商队救起,对方原本就是去西北贩卖茶叶的。当时我有伤在身,人一直晕晕沉沉,他们因为急着赶路,便将我也一起带着赶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西北境内,听说临风城有危,索性就直接赶了过去。” 叶闻笛点点头:“原来如此,说起来,这还真是临风城的造化,若不是夫人恰好赶到,只怕大楚西北门户就要破了。” “夫人逢凶化吉,这是我大楚之幸。”长公主笑道。 “是啊!”杜若点点头,随后又长叹口气,“说起来,二位恐怕也想不到,那晚掠走我的人是谁!” 这个老狐狸想要试探她,以为她就不会试探他吗? “据我所知,是修罗门的门主,千岁可抓到那混蛋了?”长公主忙问。 “人倒是还没抓到,不过身份是查到了,想不到,当年徐家竟然还有幸存之人,那天抓走我的混蛋就是徐……” 说到这里,杜若微微一怔,做出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表情。 “咳,二位喝茶!” 假装着喝茶掩饰自己的慌乱,杜若探手捧过茶杯,假装着喝杯,一对眼睛就从杯子里看向长公主和叶闻笛。 这二位都是聪明人,只听到杜若这前半句就已经猜到,抓走她的必然是徐家后人。 长公主脸上不动声色,一对眉却是明显皱起。 很明显,她很意外徐家竟然还有人活着。 一旁的叶闻笛,也是装出惊讶之色。 只是这惊讶到底是伪装,只是流于表面,并不达眼底。 杜若可是学过心理学,会读微表情的人,立刻就看穿这老狐狸的伪装。 她立刻就推断出,叶闻笛绝不是第一次听到此事。 对方知道徐家还有后人! 当年,徐家被沈芳洲灭门,未留半个活口。 徐朝鸣这么多年都是藏着掖着,不敢露出半点消息,叶闻笛竟然早就知道。 看来,这位表面上所谓不问朝事的名儒叶先生,对这朝堂之事还是挺关心的吗?! 叶闻笛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杜若,暗暗一哼。 小丫头片子到底是道行浅,这么简单就把真相说出来。 沈芳洲还真是有些手段,竟然能查到徐朝鸣的身份。 不过也好,刚好利用徐朝鸣分散一下对方的精力,让他们两虎相争去! “难得夫人来一趟,中午不如就留在府中用膳,老夫让他们多烧几个菜?” 叶闻笛放下杯子走出客厅,行到拐角处,立刻招来贴身侍从。 “你马上去一趟太医院,无论如何也将百草先生请过来!” 之前几番打探,杜若不在时,苏木也刚好不在京城,叶闻笛早就对杜若起疑。 今天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他当然要好好试探对方一番。 第629章 夫人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第629章夫人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说起来,夫人差人从许阳移来的几株牡丹,这几天开得正好,夫人可想随本宫过去看看?” “自然!” 杜若笑着起身,很自然地跟过来,伸出一只手臂扶住老人家的肩膀。 嬷嬷和宫女们都是有眼色的,看出长公主要与杜若说些体己话,很识趣地慢行几步远远地隔着些距离跟着。 二人一路行进花园,长公主抬手指点着园子里的花树介绍。 不多时,来到那几株牡丹前。 果然,林中向阳的坡地上,牡丹白艳如雪,开出一片玉琼。 长公主笑着向旁边的一株没有开花的花树一指。 “这一株也是一并移来的,名字叫玉蛟龙,可惜……徒有其名,这别的花都开了,这枝连一个花苞都没有,这多年的老花匠也看走了眼。” 长公主探指从那花树上折下一片发黄的老叶,微微侧身,将那片叶子轻拍在杜若的手上。 “这花树刚移来时,叶繁枝茂,所以人都以为它必是开得最好的,结果呢……” 长公主凝视着那一株惨淡无花的牡丹,语气中有几分嘲弄,几分杜若读不懂的情绪。 “夫人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切不可像本宫一样看错了。” 杜若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掌心的那一片花叶。 老人家这一番话,明显是话里有话。 这叶子…… 不是嫩叶,而是老叶。 难道……老人家说的是叶闻笛?! 这对夫妻一向可是被世人称之为深情伉俪,叶闻笛对这位妻子也一向是关爱有加,难道说这些竟然也是假象吗? 她还在疑惑之时,一位小丫头已经走到附近,向二人福了福身。 “启禀公主殿下,百草先生来了。” 长公主扶着枝条转过身:“百草先生,他怎么来了?” “这个奴婢不清楚,好像是驸马请他过来为您诊治身体的。”小丫头答。 “哼!”长公主冷哼,“本宫又没有生病,诊治什么,你们这位驸马爷,这是盼着本宫生病吗?更何况就算是本宫真的病了,有夫人在何需再请别人?” 小丫头忙着跪到地上:“奴婢不敢!” 杜若听到百草先生这几个人,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 听二人这番对话,也已经猜到几分端倪。 这位叶先生,恐怕是已经有几分怀疑她了。 “殿下何必介怀!”杜若笑着扶住老人家胳膊,“驸马这也是对您关心不是?说起来,我倒是对这位京中名医早有耳闻,今天碰巧遇到也是缘份,不由咱们就一起去看看?” “夫人啊……”长公主侧眸,目光深沉地看她一眼,“好吧,那咱们就去看看,要是夫人不高兴,本宫就把他赶走!好端端的,非要看什么病!” 老人家转过身,与杜若重新走向前厅的方向,一张脸只是沉着透着不悦。 前厅。 百草先生在桌边入座,并没有去碰桌上侍女送上来的茶点。 “公主殿下她人在何处,老夫马上去为她诊治。” 这一次,叶闻笛让手下去请人。 因为苏木不在,百草先生要在太医院里维持局面。 (本章完) 第630章 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第630章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今年南方雨季提前,江南水患频发,不少地方都受了灾,虽不严重,却也伤亡不少。 朝庭这边也担心引起疫事,因此吩咐太医院抽调人手过去,帮助南方的太医院分院处理伤者。 太医院这边人手减少,百草先生这个做院长的也不得不亲自上阵。 恰逢今日义诊病人太多,他正忙得不可开交。 仆人先只说请他过来坐坐,百草先生哪里肯? 无奈之下,仆人只好把长公主搬出来,说是老人家身子有恙。 听闻长公主身子不适,百草先生不敢耽搁,简单交待一番提着药箱急匆匆赶过来。 “先生稍安勿躁。” 叶闻笛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药箱,交给手下手中,向对方做个眼色。 手下会意,忙着将药箱放到厅侧不起眼的地方。 “清晨时分,公主咳嗽的厉害,我才吩咐人过去寻您,结果刚好千岁夫人过来,已经为她诊治过了,现在已经大好了,只是白辛苦您跑了一趟。” “这样啊……”百草先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老朽听下人讲得急,还以为公主病得厉害,可是急出一身汗。” 叶闻笛装腔作势地斜一眼那请人的手下,“这些混帐东西,让他们办点事情,总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害得百草先生担心。” “没事没事,他们也是害怕公主有事,一番好心,既然公主没事,那老朽就先回去。” “先生!”叶闻笛忙着拉住他,“哪有这么来了就让您走的道理,怎么也得留下来吃个饭?” “今日真的不行,老夫那边一堆病人,这饭……改天老朽做东,请先生。” 叶闻笛只是拉着他不松手:“千岁夫人可在老夫府上,您不去打个招呼,只怕说不过去吧?” “这……” 百草先生听到这句,也是停下脚步。 平日里,他一向不是喜欢奉承巴结的人。 自然也不怎么把这些达官显贵太看在眼里,对这位医术超群,而且英勇胜过男子的千岁夫人,百草先生心下好奇之余还有几分仰慕。 自然也想见识见识,这般人物是如何一位奇女子。 “老夫就去打个招呼再走。” 叶闻笛见他答应留下,脸上露出笑意,当即抬起右手。 “先生,请!” 二人一起行出前厅走向花园,来到廊道拐角处,刚好遇到折身回来的长公主与杜若。 远远地,杜若就已经认出是他,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改色。 百草先生当然也注意到这位廊下的年轻美人,千岁夫人大楚第一美人之称,天下人皆知。 看到杜若的美貌,百草先生并没有意外。 女子信步行来,丝毫没有深闺女子惯有的娇柔之态。 尤其是那一对眼睛,明媚之余,还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灵动之气。 尽管是初识,但是眼前这位却是给百草先生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似乎与对方在哪里见过一般。 当然,这些都是心中所想。 百草先生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向二人弯身行礼,恭敬地打个招呼。 “下官见过公主殿下、西北侯!” (本章完) 第631章 明帮暗护 第631章明帮暗护 他是太医院的院长,也是朝庭的医官,因此在二人面前也要称一声“下官”。 没有称杜若为“千岁夫人”,而是呼其官名“西北侯”,更是表示自己的敬重。 “老夫来为夫人介绍,这位就是……” 打断叶闻笛的声音,杜若先发致人。 “不用先生介绍,百草先生的大名,本侯可是已经听师兄提起过多次。” “师兄?”百草先生一怔,“不知道西北侯所指何人?” “自然就是您的师傅,苏木先生。”杜若的语气里染上几分嗔色,“本侯这位师兄一向可是视功名为粪土,只怕是不想沾本侯这个师妹的光,怕是都没向先生提过我们的关系吧?” 听她这么一说,百草先生也是一笑。 “西北侯严重了,我想师傅他……没有觉得这个必要。” 九千岁在京城之中,与其说是威名,倒不如说是恶名。 想来,自家师傅也是不愿意与这位九千岁扯上太多关系,才会故意没有提过与这位千岁夫人的师兄妹关系,这倒也是情有可缘。 叶闻笛站在旁边,听杜若主动提到苏木,也是暗暗一惊。 师兄? “夫人与苏先生是一脉相承?” “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因为被家父带回京城,本侯这医术只习得皮毛,自然是比不上师兄的。” “真是没想到,夫人与苏先生还有这般渊源,既然这样,不如……”叶闻笛笑眯眯开口,“咱们也请苏先生一并请来,中午好好喝一杯,如何?” 老奸巨滑如他,当然不会凭杜若这三言两语便相信,她和苏森是师兄妹的事情。 这个老狐狸,以为她这就怕了? 她倒要看看,你们可能把人请得来。 “好啊!”杜若一笑,“那就辛苦百草先生,派人走一趟,将师兄请过来一叙。” 看她一点也没有慌乱之色,叶闻笛也是暗暗皱眉。 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先生这个提议甚好,只是……”百草先生一脸为难,“最近这些日子,我家师傅一直城外药园,帮着料理药园事务,这来回路途遥远,只怕是赶不及。” 杜若听到耳中,不由地暗暗一笑。 看来,夫子是早就在替她打掩护。 “我家这个师兄,还是以前一样,钻研起药方子来,能在药园里一呆就是几个月,简直就是个药痴。” “是啊,师傅他确实是喜欢清静。”百草先生笑道。 叶闻笛听着二人对话,心下却依旧是将疑将信:“最近天气不错,不如咱们也去这药园见识见识,不知道先生可欢迎?” “要去你去,本宫可不想去。”长公主冷冷地打断他,“天天吃药,闻到药味本宫都要吐了,本宫可不想去什么劳什子的药园。有那闲功夫,本宫倒不如去给我的牡丹除除草。” 几人正在斗智斗勇之时,一位仆人已经走上前来。 “启禀公主、驸马,午膳已经备好。” “好!”长公主笑着抬起手臂,“几位,厅里请吧,咱们边吃边聊。” 大家一同入厅,在桌边分主宾落座。 (本章完) 第632章 您又没吩咐过谁敢轻易放人 第632章您又没吩咐过,谁敢轻易放人? 长公主一边帮着杜若布饭夹菜,一边就聊起江南的水患处理之事。 叶闻笛也看出今日怕是试探无果,担心众人看出破绽,没有再生硬地转换话题。 杜若提长公主与百草先生聊到水患之事,却是心中一动。 这段日子一直忙着西北之事,她差点忘了,南方的这一场大灾。 从公主府里出来,重新坐回马车,她立刻就向翠莺询问。 “本侯这天天忙的,都忘了日子。今日是初几了?” “回小姐,今天是初一,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 端午? 杜若稍稍心安。 原著中的那一场水患,原著里特别提过,是在六月中。 当时南方已经是酷暑时分,雨连续下了几天几夜,引得纵横楚南的两条大河相继决堤。 现在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若及时提醒沈芳洲回固河堤提前准备便可有备无患。 “改道皇宫,我要去见千岁!” 皇宫里。 沈芳洲此刻也正在御书房里,询问关于江南水患事宜。 这些天来,因为杜若出事再加上,月知入侵在临风城耽搁时间,江南的这些贴子也没有及时转到临风城,皆是工部下属水务司直接处理。 “千岁!”负责此事的工部尚书一拱手,“下官已经下拨银两修缮河堤,户部拨出来的救济粮也在路上。另外,太医院方面也已经从各地太医院调拨医师前往水患重区,帮助救治伤者。” 沈芳洲点点头,语气凝重。 “民为国之本,楚南和江南素为我大楚粮仓重地,切不可有所折损。楚南的两河现在情况如何?” 江南多是河湖,便是有些水患,一般来说也不会太严重的影响。 相比较起来,沈芳洲更担心的楚南。 地处苍江、卧龙河两河交界之处,不仅土地肥汰,水力资源丰富,素有“大楚粮仓”之称。 苍江、卧龙河两条大河是楚南的母亲河,滋润着万亩良田,同时也是楚南之地最大的威胁。 为防止水患祸民毁田,朝廷每年都要例行拨下银两修缮河道。 今年南方雨水多,沈芳洲自然也是越发留意。 “千岁!”户部尚书忙着接过话头,“昨天下官刚刚接到楚南的折子,河道的修缮已经完成,今年河堤比起往年还加高十尺,定可万无一失。” 沈芳洲到底是不太放心,“着户部侍郎刘世济,亲往楚南一趟,确定楚南河堤万无一失。” 扫一眼众人,见几人都没有什么话再说的样子,他轻轻摆手,几个大臣起身告退。 待几人退出御书房,沈芳洲抬手按按太阳穴,侧眸看向沈九。 “传书楚南监察司,暗中查探河堤修缮情况。” 往年风调雨顺还好,今年江南雨水繁多,沈芳洲是不敢有半点吊以轻心的。 毕竟,民以食为天。 整座大楚,六成的粮食都来自楚南,若是真受了灾,不光当地百姓受苦,对朝庭也是巨大的损失。 沈九刚刚答应,一位小太监就走进门来:“启禀千岁,西北侯求见。” “放肆!”沈芳洲抬脸就瞪过去:“夫人来见本王,还要通报?!” 您又没吩咐过,谁敢轻易放人? 小太监心下委屈却不敢申辩,忙不迭地退出殿门,一路小跑地将杜若请进来。 (本章完) 第633章 怎么可能生出白莲花 第633章怎么可能生出白莲花? 抬手屏退下人,沈芳洲亲自起身将杜若让到椅子坐下,将杯子添上热茶送到她手里。 “不是说好,今日休息一日?” 他已经答应她重回太医院,只是考虑到这一路舟车劳顿,特意吩咐对方在家休息一天。 杜若不客气地接过茶,浅浅啜一口:“我去了一趟公主府,这个叶闻笛……只怕是有些问题。” 当下,杜若简单将前往公主府之事向沈芳洲说明。 沈芳洲的脸上倒是并没有什么惊奇之色。 世上都说叶闻笛高洁,他原本就不信的。 叶家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肮脏的泥潭,从根里早就烂了,怎么可能生出白莲花? 更何况,他少年时曾在国子监读书,与叶闻笛便有过接触,对那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对这样一个人,沈芳洲当然不可能不防。 “我的人一直也在盯着他,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沈芳洲侧眸看向杜若,不无担心,“以他的心智,你简单以师兄相称,怕是瞒不过他的。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想想办法。” “不用想了。”杜若向他眨眨眼睛,“我已经有万全之策,不过要向千岁府借个人?” 沈芳洲放下茶杯,淡淡斜她一眼。 “这千岁府里,还有我的人吗?” 这一句,与其说是吐槽,不如说是宠溺。 自她入府之后,上到管家,下到大到扫院的杂役,哪一个不是对她这个当夫人的言听计丛? 起初或者是迫于他的威严、她的地位,这些日子这丫头早就把人心笼了去。 这些人在他面前不敢说、不愿意说的话,倒是个个都向她掏心窝子。 沈芳洲看似不在意,其实早看得明镜似的。 只是这种情景,他倒是喜闻乐见的。 “当然有啊!”杜若歪着头,小脸上严肃无比,“难道……我不是千岁的人?” 男人哑然失笑。 杜若也跟着他笑了笑,又转入正题。 “其实我这次入宫是为了楚南,今年六月,楚南将会暴雨连绵,苍江、卧龙两河河水暴涨皆在十尺之上,两河加固的河堤根本不足以抵御,相公还要早做打算。” 楚南两河之危,沈芳洲自然知道,只是…… “你如何知道会是十尺?” 两河堤坝加高的这个数字,连他也是刚刚知道而已。 事关重大,杜若没有调侃,而是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视。 “我不仅知道两河暴涨的高度,我还知道六月楚南会有大灾,我来见你就是要阻止这一场灾难。一旦河堤决口,不仅楚南百姓遭殃,大楚也会损失粮食无数,流民暴增,瘟疫盛行,天下大乱将始!如果能保住这河堤,或者我也能多活几年。” 她无法确定下次随机任务的内容,不过从之前的经验来判断。 每次随机任务,都会和重大事件有关,而她要做的就是挽救更多人的命。 春猎事件之后,是临风城,再往后那就是楚南的大灾了…… 沈芳洲的表情,凝重起来:“十尺也挡不住?” (本章完) 第634章 没有心肝的沈阎王这次怎么成了菩萨 第634章没有心肝的沈阎王,这次怎么成了菩萨? 杜若摇头:“至少要再加高一半,现在刚刚五月初,相公立刻下令还来得及。” 沈芳洲站起身:“来人,传工户两部尚书!” 已经见识过杜若的神奇之处,对她的话沈芳洲自然是深信不疑。 不管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这片天下,楚南之地都必须保住。 小太监急急地去传令召见,沈芳洲则再次侧脸看向杜若,目光中透着询问。 杜若轻轻摇头,从椅子上站起身。 “我去看看幼帝。” 他和百官议事,她不便在场,既然入了宫,自然要去见见那孩子。 能想到的,能提醒的,她都已经做了。 人事已尽,接下来就要看天命了。 杜若离开之后不久,两位尚书也匆匆被请回来。 沈芳洲没有犹豫,直接下令。 “传谕楚南,再加高河堤十尺,另外,传令江南水务司,加紧时间疏通河道,确保各水域通畅!” 江南处于楚南两江下流,如果真如杜若所说,到时候雨水泛滥,两江的水自然也要流到下游,到时候江南的河湖自然压力增加。 身为一国之摄政王,沈芳洲的眼睛当然不能只盯着楚南,还要放眼整个大楚。 因此,他不仅要保上游,也要保下游。 “这……” 两位尚书大臣都是有点犹豫。 加固河堤自然是正事,可是再加高十尺,真有这个必要?! 毕竟这不是小事,楚南河堤绵延数十里,光是加高一尺便需百万雪花银,十尺那得多少钱? “千岁……”户部尚书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下官也知道您是担心楚南,只是这国库之中……只怕暂时抽不出这么多银两!” 沈芳洲皱眉:“江南的税金还没到吗?” 不说他处,光是江南的茶盐丝绸等物,税金每年便有千万余,这些钱足以修补楚南之堤。 “这……”户部尚书垂着头,“去年一年江南只交税金不足五百万两,今年年初又有水患,这春蚕的税到现在还没到呢!” 啪! 沈芳洲重重拍了桌子。 “为何?” “听说是去年冬时太冷,桑蚕损失严重。” “哼!”沈芳洲冷冷一哼,“叶家这是要翻天?!” 两位尚书大人都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这种话自然也只有沈芳洲敢说。 江南这些年来,一直在叶氏一族的手中。 自叶紫淑为后,叶氏一族的势力也是越来越大。 大家都知道,这帐必然有水分。 只是江南蛇鼠一窝,上下一齐做假帐,帐目上自然是查不出问题的。 “你们只管去安排楚南之事,若是国库中存银不够,本王会先行势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楚南之堤。” 两位尚书大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 大家当然都知道,沈芳洲有钱,甚至富可敌国。 他手里的银子,远比国库里更多。 只是这位爷,竟然舍得拿出这么多钱来为大楚百姓修堤,这实在也是两位大人想不到的局面。 没有心肝的沈阎王,这次怎么成了菩萨? (本章完) 第635章 偏偏是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 第635章偏偏是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 沈芳洲冷冷扫过二人的脸,皱起眉尖。 “等本王送你们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两位尚书大臣回过神来,忙着行礼告退,去安排加固河堤之事。 沈芳洲坐在桌边,右手食指中指轻轻扣着桌子,突然将手指收回来,紧握成拳。 月知之事已平,也是时候修理叶家了。 “千岁!”沈九快步走进来,“刚刚收到鹞鹰传书,浴龙马场的赵嘉言死了。” “怎么死的?” “昨天夜里走了水,上下八十多口,无一活口。”沈九的语气中满是不甘心,气得脏话都冒出来,“娘的……左护法就晚了一步。” 春猎的事情之后,监察司就在查那些月知士兵的战马从何处而来。 一路顺腾摸爪,查到浴龙马场,负责管理马匹的赵嘉言身上。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秦观带监察使出京,亲自去拿人。 结果…… 只看到一地烧得焦黑的死尸,整个赵家都烧得面目全非,自然也不可能再找到什么证据。 沈芳洲的表情倒是很平静。 “也好。” 这么多年,叶紫辰也一向是十分谨慎,否则二人也不会斗到现在,能够把对方逼到使用这种非常手段,这就足以说明叶家已经被他逼急了。 好? 就这还好呢?! 沈九一脸懵圈地注视着自家爷的脸。 “千岁的意思是……” “这几日,叶闻笛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别的倒是没有,不过……昨晚他去过一趟叶府。” 赵嘉言负责管理战马,这可是叶紫辰好不容易才拉拢过去的人,自然是舍不得杀的。 如果浴龙马场的事情是叶紫辰的想法,也不用等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是,这是叶闻笛的手段。 这个老东西,倒是比自家侄子更狠辣。 “看来,这只老狐狸也坐不住了。”沈芳洲浓密的长睫毛微微瞌下来,遮住眼睛里的锋芒,“本王倒要看看,这位天下名儒还有什么手段!” “那……我们现在如何?” 沈芳洲探过两指,优雅地将茶杯送到唇边浅啜一口。 “吃喝玩乐。” “啊?!” 沈九一怔。 沈九忙着追问:“您的意思?” “月知已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沈芳洲幽幽抬眸:“传令下去,今晚本王要休沐三日,在家陪伴夫人。让前些日子江南送进宫里的舞姬、乐师好好准备准备,哪个能讨得夫人欢心,本王重重有赏。” 休沐三日? 吃喝玩乐? 这不是自家爷的风格。 这不是真的,爷肯定是另有安排。 沈九想不出来,只好直接问:“还有呢?” “从宫里带几个厨子回去,将往日里夫人喜欢吃的菜色汤品都多备些,南方进贡的新果子也应该到了,多带些回去……”沈芳洲认真地想了想,“再搭个戏棚,将京城的名伶也一起请来,给夫人好好唱段戏。” 沈九:…… 这……这是真准备吃喝玩乐?! 看沈九还站在原地发呆,沈芳洲抬手捏过一块点心就砸过去。 “演戏演全套不知道?” 论起武功修为、披甲打仗沈九都是一把子好手,对他也是绝对忠诚,就是……偏偏是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 (本章完) 第636章 千岁您可不能不收 第636章千岁您可不能不收 叶闻笛这个人,聪明是聪明,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自负! 现在,老狐狸刚露出狐狸尾巴,如果他逼得太紧对方肯定会吓得把尾巴缩回去。 忍了这么多的老龟,这缩头的功夫不用想也知道。 他示敌以弱,就是要让对方以为自己高明,然后才敢把狐狸脑袋也探出来。 到时候,他便可按住那狗头,一刀断了对方的咽喉。 …… …… 御花园。 杜若带着几位宫女缓步而行,幼帝楚南睿则小跑着冲上草地,追逐一只蝴蝶,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太监宫女忙着“皇上、皇上”叫着就要上去扶,却被杜若抬起右手拦住。 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不摔跤的,这样的草地摔一下也不会疼,何必这么多人大呼小叫的扶? 古代这些帝王,从小被宠到大,个个都是宠出一身的坏毛病。 太后那个亲儿子就是一个例子,她并不希望楚南睿也步入这样的后尘。 才跑这么几步就气喘吁吁,小家伙这身子骨,实在是需要好好地锻炼一下。 身为帝王,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将来又怎么能扛得起这大楚之帝的重任。 草地上,楚南睿也追累了,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沮丧看着逃跑的蝴蝶,抬起小手一指。 “你们去给朕抓回来!” “慢着!” 杜若喝住准备答应的几个小太监。 小家伙转过脸,疑惑地看过来:“皇婶婶为什么不让他们去?” 杜若迈步行到楚南睿身侧,将小家伙掉落在地上的竹网递给他,“皇上若是想要蝴蝶,就要自己去抓。” 小家伙小脸通红地皱着眉毛,“可是,朕好累,而且……朕也追不上它。” “那是因为皇上缺乏锻炼。”杜若认真深思片刻,“从明日起,你不光要读书,还要习武。” 听说习武,小家伙倒是来了兴致:“朕也能像皇叔那样,一人可敌百人吗?” “只要皇上好好练,自然可以。”注意到行到不远处的沈芳洲,杜若转过脸,“不信,皇上问问皇叔,他可是自幼就开始练的?” 沈芳洲走过来,轻轻点头。 父母虽疼爱他,但是在习武这件事情上却是一点也不心软。 尤其是父亲,从小可是严苛的很,他少练一天都不行的。 “那……”小家伙上前两步,抓住沈芳洲的手掌,“皇叔可愿意教朕枪法?” “当然!”不等沈芳洲说话,杜若已经替他答应下来,“明天就开始。” “皇上!”常侍崔贵心下暗喜,忙着提醒小家伙,“还不拜师?” 沈家枪法天下闻名,就算小家伙能活到几分皮毛,那必须也能强身健体。 更何况,若是真的拜了沈芳洲为师,二人的关系也就更近一步。 这个冷血冷人的男人,对这孩子也会更亲近几分。 楚南睿还小不懂事,崔贵却很清楚这孩子只是沈芳洲的一个傀儡。 用得着时他便是皇帝,用不着时他便是一枚弃子。 想要让这孩子平安,那就必须要让他像杜若一样,成为沈芳洲真心想要护佑的人。 听到崔贵提醒,楚南睿后退一步,小手挑起龙袍,郑重地跪到地上。 “徒儿拜见师傅!” 崔贵心头暗喜。 不管怎么说,楚南睿都是皇上,这一跪可是非同小可。 皇上跪都跪了,千岁您可不能不收! (本章完) 第637章 他要看看这小东西能坚持多久 沈芳洲垂眸,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人,眉微微皱起。 心智过人如他,当然能够猜透崔贵的想法。 若是以往,这徒弟他不但不收,还要好好地惩罚崔贵一番。 可是现在,不是以前。 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杜若。 他侧眸看过去,就见对方那对明若秋水的眸子,正亮亮地看着他。 眼底,盈盈都是笑。 “恭喜千岁,喜得高徒。” “行了。”沈芳洲压下薄怒,“起来吧。”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崔贵抬手抹一把额角的冷汗,他上前一步,也跪到地上。 “恭喜皇上,恭喜千岁!奴才刚刚多话,请千岁责罚。” 崔贵甚至不用抬头,就已经感觉到沈芳洲的目光,冷冷如刀锋落在后颈。 敢在九千岁面前用这种小心机,崔贵当然也知道自己是冒着风险的。 只是为了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他老了,还有几年好活? 再说,以他这等低贱的身份,就算是多活几年也不可能护住皇上。 这天下,只有沈芳洲和杜若才有能力做幼帝的靠山,也只有他们能真正护住这个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孩子。 杜若看出男人的不悦,伸过右手,扶住沈芳洲的胳膊。 “崔常侍在皇上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千岁就饶他这一次吧!” 沈芳洲收回目光,皱眉白了杜若一眼。 一个太监她也护着,再这样下去,不光千岁府,连这皇宫里上上下下,都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 杜若自然不会在他面前示弱,不客气地将白眼还回去。 这一场眼神交锋,到底还是以沈芳洲偃旗息鼓收场。 杜若抬手虚扶一把,笑语,“崔公公,地上凉,快起来吧!” 崔贵的心,这才算是彻底落了地。 知道自己这条贱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谢千岁,谢夫人。” 道了谢,他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 上了年岁,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真是的越来越不中用了。 楚南睿毕竟年纪,当然看不出刚刚这三个大人之间的交锋,更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常侍已经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圈。 抬起小脸,小家伙一脸天真地向往:“皇……师傅,您什么时候开始教朕?” 这一句“师傅”,他叫的比“皇叔”还要亲昵几分。 沈芳洲垂着睫毛,对上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 “本王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皇上敢有半点偷懒倦怠,以后便别再唤本王这‘师傅’二字。” 小家伙咧开小嘴,小手拍拍小胸脯。 “要是能像师傅一样厉害,朕怎么用功都愿意。” 那姿态,让沈芳洲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 刚随父亲学艺时,也是这样天真,以为只要自己练上几天,便可打遍天下无敌手。 哼! 他要看看,这小东西能坚持多久。 “明日起,每日寅时这里等我,若晚一次,皇上也不用起了。” 就算是沈芳洲和百官上朝,也要到卯时之后。 寅时才是凌晨三点,对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这实在是太早了。 第638章 便不会让任何人伤他 “千岁?!” 杜若还要帮小家伙求情,沈芳洲已经大步走远,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无奈,杜若只好蹲下身来,扶住小家伙的肩膀。 “皇上别怕,等皇婶婶回去之后再帮你和千岁说情,不用这么早起的。” 小家伙却是一副初生牛牛犊不怕虎的样子:“皇婶婶放心吧,朕起得来。” “皇上,怎么还叫皇婶婶啊?”崔贵在一旁轻声提醒。 小家伙怔了怔,反应过来。 “师娘!” 杜若闻言,温柔一笑。 “哎!” 崔贵上前一步,帮幼帝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尘。 “夫人放心吧,奴才会盯着皇上起床的。” 杜若的目光扫过这一老一小,也没有再说什么。 沈芳洲的脾气她是知道,这一次她们三个联手做这么一个小局,硬将小皇上塞给他做徒弟,男人心里肯定是不高兴。 等他折腾几天,将这气发出来,到时候她再好好劝劝便是。 “刚刚我看常侍起身时,腿脚似乎有些不利,快坐下,我帮你看看。” 崔贵哪里敢? “多谢夫人,奴才这就是上了年岁,没有大碍的。” “怎么,崔常侍这是信不过我的医术?” “不敢!” 崔贵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到底是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坐,只是轻轻将屁股边挨到椅子上。 杜若走上前来,将老人家按到椅子上坐实,弯下身去仔细检查一下他的膝盖,又询问一下病情,已经确定病因。 一来是因为上了年岁,二来是因为这跪来跪去地落下的宿疾,倒不是什么痛风之类难缠的病症。 吩咐翠莺去药箱里拿药,杜若侧身在凉亭内的椅子上入座,目光温和地落在这位老太监脸上。 “崔常侍这个年纪还要亲自伺候皇上,辛苦了。” 哪敢与她平起平坐,崔常侍匆匆起身。 “夫人客气,这是奴才的本分。” 想想原著中,这位老太监在小皇帝死后,自缢于小家伙墓前,杜若不由地也是暗暗叹了口气。 “您放心吧,只要我和千岁在……”她侧眸注视着廊下,自己拿着网捕蝴蝶的楚南睿,声音不高却是字字如誓,“便不会让任何人伤他。” 崔贵听得眼圈一热,上前一步,跪在她面前,深深俯首于地。 “多谢夫人!” 在宫里用过晚膳之后,杜若只借口腰酸不想坐车,故意在宫中留宿,没有回千岁府。 沈芳洲刚好还有政务,当即吩咐人在宫中留宿。 回到房间,杜若立刻就洗漱上床。 临睡前,还不忘吩咐翠莺,寅时一定要将她叫醒。 其实,她看得出来,沈芳洲对楚南睿也并不是全不在意。 要不然,他当场翻脸不收这个徒弟,谁也拿他没办法。 他肯答应,就代表是愿意的,只是这个家伙实在是个傲骄的脾气,又一向喜怒无常。 万一小皇上真的起晚了,只怕他真的会一怒之下不要这个徒弟。 挥手向翠莺也去休息,杜若侧过身闭上眼睛。 以前在医院的时候,经常值晚班。 只是这些天来,做了这千岁夫人,每天都是睡到天色大亮,这生物钟都改了,不早点睡她怕自己都起不来。 第639章 当徒弟的哪能比师傅到的晚 一院之隔,永德宫皇上寝室。 楚南睿早早就躺在枕头上,却并没有睡着。 一来是今天比往常都睡得早,小家伙还不困。 二来是因为心下激动,实在睡不着。 翻个身,他抬脸看看窗外的夜色:“崔常侍,几更了?” “皇上!”侍立在阶下的崔贵笑答,“还早呢,这才刚二更不到,还早呢。” 生怕小皇上起晚,今天夜里崔贵也是特意留下来守夜。 小家伙翻个身,闭了闭眼睛,片刻又问。 “崔常侍,几更了?” “皇上不用担心,等时候到了,老奴会叫您的,快睡吧。” 小家伙打个哈欠,闭上眼睛,感觉着自己快要睡着,又忙着坐起身。 崔贵忙着跑上台阶:“皇上,怎么了?” 小家伙皱着小眉毛:“朕怕睡过了,师傅生气不要朕了,朕现在就去等师傅。” “皇上,这才不到三更呢。”崔贵满心心疼。 “朕是徒弟,原本就该早到的。”小家伙执拗地跳下床,“帮朕更衣。” 太傅可是讲过不少求师的故事,程门立雪、张良拾鞋,当徒弟的哪能比师傅到的晚? 崔贵心疼又无奈,劝了半天劝不住,也只好依他。 吩咐着小太监将衣服送进来,他亲自帮小家伙穿上。 因为要习武,他特意吩咐宫人为小家伙赶制了一套窄袖的剑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个冠。 生怕小家伙冻着,他亲自捧过薄氅来披到小家伙身上。 一行人打着灯笼,将小家伙送往之前约好的御花园。 沈芳洲处理完几封加急的奏折,从御书房出来,远远就看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 男人停下脚步,疑惑询问:“出了什么事?” 一个小太监忙着跑过去问了,回来通报。 “回千岁,皇上去御花园了。” 夜半三更去御花园? 沈芳洲怔了怔,随后就反应过来。 抬起右手,他淡淡下令。 “你们退下,不必跟着。” 只带着沈九一人,他穿过小路,绕道来到御花园。 果然,远远就见凉亭下,幼帝楚南睿裹着大氅坐在一块青石上。 “皇上,要不……您到亭子里坐,这里风大,可别着了凉。” 崔贵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是不忍。 小小的人,两手托着膝,困得直打哈欠,语气却是固执的。 “那怎么行,万一师傅来了不见朕,还以为朕来晚了,朕就在这里等。” 别说崔贵,沈九站在沈芳洲身后,远远看着都是有点不忍心。 “千岁?” 沈芳洲波澜不惊。 “闭嘴。” 想要武有所成,心智远比天分更重要。 再有天分,坚持不下来,也是白搭。 他很想看看,这孩子能坚持多久,值不值得他沈芳洲倾囊相授。 沈九没敢再出声。 凉亭内记时的水漏,不紧不慢地滴着。 侍立在一旁的崔贵,都已经生出困意。 坐在青石上的楚南睿,也是眼皮发沉,撑在手臂上的小脑袋一歪,差点摔在草地上。 “皇上!”崔贵忙着扶住他,“这里离暮春宫不远,奴才送您到那里躺上半个时辰,再过来也来得及。” 第640章 他们可以他也可以 小家伙抬起小手揉揉眼睛,转过脸看一眼记时的水漏。 还有一个时辰,才到与师傅相约的时间。 小家伙抿了抿唇,从青石上站起身。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走,崔贵忙着挥挥手,一个年轻太监走上前来,想要将小家伙抱起。 “别动朕!” 小家伙甩开那人的手掌,走到水漏前,伸出小手接一点冷水,向脸上拍了拍,驱散几分困意。 重新回到与沈芳洲约好的地方,他没有再坐,而是背着小手抬起脸,郎声背出杜若教过他的书。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太傅讲过。 曾经的大楚开国之祖就是马上皇帝,自幼便有平定天下之志,为了练习骑马,他和马吃住在一起,睡觉的时候都呆在马棚,而后才有能力带着大军平定四方,开创大楚盛世。 云老将军当年,为了练剑,闻鸡起舞。 他最崇拜的沈芳洲,可一人于乱军之中救下皇婶婶…… 他们可以,他也可以! 皇婶婶,不对,是师娘…… 师娘教他背这篇文的时候,给他讲过这文的内容。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捧着他小脸时的眼神和语气。 她语气温柔之余,还有几分太傅般的语重心长。 她说:“皇上,皇婶婶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天下明君。” 他是这大楚的皇帝。 他是这天下的王。 他也要像先祖一样,做让人称诵,能文能武的帝王。 小家伙脆生生的声音,响在空旷清凉的夏夜。 崔贵抬起右手,用袖子拭拭眼睛,抬手挥退几个小太监,默默地站到一边。 沈芳洲站在远处的花树下,听着小家伙背书的声音,沉默良久。 等小家伙背到第十遍的时候,他抬起右手。 “回一趟千岁府,将本王从西北带回的木匣拿来。” “是!” 沈九答应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一路快马来回,等他捧着木匣回来的时候,水漏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寅时。 御花园里,小家伙依旧挺着小腰,认真背。 花树下,沈芳洲也背着手,认真听。 一大一小,都是保持着充足的耐性。 一声轻响,水滴落下。 寅时到了。 沈芳洲伸过右手,接过沈九送过来的木匣,缓步从花树下走出来。 看到他,楚南睿眼中一亮,欢喜地迎着他走过来。 “师傅!” 沈芳洲的脸依旧沉着,不是冷,而是严肃。 “跪下,三拜九叩!” 小家伙不懂原因,只是听话地在他面前跪下,认认真真地行礼。 崔贵站在旁边,心头大喜。 他当然知道,这是拜师的真正礼节。 等这大礼行罢,这师徒之事也就真的成了! 默默地等小家伙将礼行完,沈芳洲上前一步,将手中木匣两手送到他面前。 “从今日起,你要勤加练习,但有半点倦怠,师傅绝不饶你。” “徒儿遵命!”伸过两手,接过木匣,小家伙好奇询问,“这是师傅,给徒儿的吗?” 沈芳洲斜他一眼,原本想骂一句“废话”,对上小家伙的眼睛,临时又改了口。 “还不打开?!” 第641章 疼了后悔了 第641章疼了?后悔了? 崔贵忙着走过来帮他捧着,小家伙好奇又激动地打开匣盖,一眼就看到木匣子里,放着一柄黑幽幽的长枪。 不过比起普通的长枪,这枪要短些细些,明显是为孩子量身订制。 这是当年沈父为了儿子练枪,按照长枪的比例缩短减轻,亲手提锤为沈芳洲打造的枪,也是沈父当年送给儿子的五岁寿礼。 后来沈家出事,陈伯趁乱将这东西藏起来才没有弄丢。 前几日回西北之时,管家才将珍藏之物交给沈芳洲,回京时沈芳洲将之带回京城原本是想留个念想。 被楚南睿这份执拗感动,才吩咐沈九送过来。 真正的长枪,对现在的楚南睿来说太大太重,小家伙只怕拿都拿不起来。 现在的幼帝比当年的沈芳洲稍大些,不过身高相差不多,刚好可以用这个启蒙。 伸过右手,楚南睿小心地将枪从匣子里取出来握在手中,感觉着手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小家伙抬脸向沈芳洲一笑。 “谢谢师傅,朕一定不负师傅的期望。” “少耍嘴皮子功夫。”沈芳洲垂了垂睫毛,语气也正式起来,“武之基础有三,力量、速度、招式……而这一切的根本又是身体,所以今日我们先从最基本的扎马步开始。” 他挑起袍摆,给小家伙做个示范。 将枪放回匣子,楚南睿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 走上前来,沈芳洲抬手将他的胳膊抬直,又伸脚踢踢他的小脚,帮他把姿势摆对。 杜若一路打着哈欠,急匆匆赶到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站在远处,看着沈芳洲手指手地教,她也是唇角弯起。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 小家伙起初还有兴致,可是这单一的姿势久了,全身酸疼,难免有些坚持不住,不自觉地垂下胳膊。 探手取过崔贵手中的指尘,沈芳洲抬手就抽出去。 “手伸直!” 四周的太监宫女,瞬间跪了一地。 沈芳洲看也没看众人,抬手又是一拂尘抽在小家伙背上。 “后背挺直!” 崔贵站在旁边,心疼得不得了,跪行两步想要帮小家伙求个情,却被沈芳洲一眼瞪回去。 身为皇帝,楚南睿可是从小被无数人宠着哄着,哪怕是在太后那里受点委屈,也从来没有挨过打。 心下委屈身上疼,小家伙抿抿唇,眼睛里就汪上泪。 “怎么?”沈芳洲扬眉,“疼了?后悔了?” 小家伙吸吸鼻子,努力咬着小牙,没有让自己掉下眼泪。 “朕……朕没有!” “没有?”沈芳洲弯下身,用拂尘挑起小家伙的下巴,与他对视,“要是不想学了,皇上现在就可以回你的寝宫睡觉,从此之后,再不要提习武二字。” 楚南睿骨子里的执拗也升起来:“朕……朕不会放弃的。” 沈芳洲收回拂尘,丢回崔贵手上。 “拿香来!” 旁边小太监忙着递上一只香。 走到亭侧香炉边,将香点燃,沈芳洲抬起右手,将那只香插进香炉。 “香燃尽之前,不许动上半点,否则,明天皇上就不用来了!” (本章完) 第642章 642.今天也是鬼影都没一个 第642章642.今天也是鬼影都没一个 没有再说半个字,沈芳洲转身走向大殿上早朝。 其实,他刚刚的话,并没有说完。 父亲当年就说过,先练武,先磨心。 这第一课,他要磨得就是这孩子的心性。 所有人要么跪在地上,要么垂着头不敢出声。 只有杜若看得清楚,男人修长手指捏在香的中段,看似随意的将香插进去,却是一插到底,留在香灰外的香根本没有多长。 从看到那只眼熟的木匣时起,杜若就知道,沈芳洲是真的已经认可这个徒弟。 这所有一切,不过就是他的教育手段而已。 远远地站了片刻,看着小家伙依旧咬牙坚持着,杜若也转过身,“咱们也回去吧!” 翠莺满脸心疼地注视着小皇帝,“小姐,这小皇上真的要蹲到香烧完啊?” 杜若侧眸:“要不然呢?” 楚南睿是皇帝,哪怕只是一个傀儡帝王,却依旧皇帝。 万万人之上,连衣服都要别人给穿,饭菜都恨不得喂到嘴边的人。 这么一个娇宠的孩子,若是不吃些苦头,怎么可能武有所成? 现在,沈芳洲多打他一下,多罚他一次…… 将来他可能就会少受一次伤。 一个时辰之后,沈芳洲下完早朝回到永德宫,看到迎过来的沈九,男人脚步微顿。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了?” “回千岁,皇上一直坚持到香烧完才回来的。”沈九答道。 沈芳洲没说什么,只是迈步走进寝室,从架子上取下一盒药膏。 从书房出来,他环视四周。 奇怪…… 刚刚还在门口的沈九已经不见踪影,平日里太监、宫女到处都是,今天也是鬼影都没一个。 “沈九?!” 沈芳洲连唤几声,还是不见半人回影。 男人咬了咬牙,皱眉来到小皇上住的寝殿外。 偌大的殿堂内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楚南睿一人趴在大床上,似乎是太过疲惫睡着了。 小家伙身上的外袍已经脱掉,小小的身子只套着一件米白色的中衣,身上搭着被子。 伸在被外的左臂袖子卷到一半,露出一截细嫩的小胳膊,嫩藕般的手臂,一片明显的红肿。 他打的! 沈芳洲拧了拧眉,到底还是走过来在他身侧坐下。 从药盒里用手指挑出一些药来,轻轻地涂在小家伙的伤口上。 伤口被他碰到,稍稍有点疼。 楚南睿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自家那个平日里,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皇叔师傅,正坐到他床侧。 师傅在干什么? 小家伙疑惑地睁大眼睛,看沈芳洲转过身,又忙着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只是将大眼睛眯成一道小缝,偷偷地看。 看着沈芳洲将药膏涂到他的手臂上,小家伙的唇角就扬起来。 看来,师傅还是很疼他的吗? 沈芳洲收回手指,斜一眼小家伙明显颤动的睫毛。 “还疼吗?” “不疼了。” 小家伙下意识地回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坏了! 忘了自己在装睡! “敢骗师傅,该打!” 将他的小表情收在眼里,沈芳洲将盒盖盖好,抬起小手在小家伙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本章完) 第643章 胆子越来越肥 第643章胆子越来越肥 眼看着他一巴掌落下,楚南睿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那手掌却是抬得高,落得轻,根本没打疼。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父皇还在的时候,也曾经和他开过类似的玩笑。 想到曾经最宠爱自己的父皇,小家伙眼圈一红,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 注意到他的呼吸音不对,沈芳洲侧眸。 看到小家伙脸上亮晶晶的泪,也是一怔。 “师傅打疼你了?” “没有。” “那你哭什么?” “朕……”小家伙吸吸鼻子,“朕好想父皇!” 目光扫过小家伙珍视地放在枕边的那把枪,沈芳洲也是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的父亲。 至少,他还有机会在父母身边十三年,这孩子反倒是比他更可怜些。 沈芳洲伸过大手,按在小家伙发顶。 “那你就要更加努力,做一个让你的父皇为之骄傲的好皇帝。” 拉过他的袖子擦擦眼泪,楚南睿吸吸鼻子。 “师傅……放心,朕……朕一定努力!” “恩。”沈芳洲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午后在御花园等我。” “不是……”小家伙抬起脸,“不是每天寅时吗?” “皇上不睡,本王还要睡。” 沈芳洲抬起右手,想要挑起珠帘,感觉到袖子上湿漉漉的泪水,男人的眉越发皱紧几分。 小东西,真是烦死了! 从寝殿出来,他缓缓地扫一眼四周,穿过月亮门来到隔壁的廊院。 果然,侍卫、宫女、太监都有,常侍崔贵抄着手,正在来回踱着步。 看到他,众人都是面色一凛。 “见过千岁!” 沈芳洲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落在跪在最前面的崔贵脸上。 “说,谁安排的?” 皇上所在的殿院,连一个侍卫都没有,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 “回千岁!”崔贵俯首于地,“夫人说,千岁赶到之前,要是奴才们敢离开这院子一步,就要砍奴才们的脑袋,奴才们也是没办法。” 沈芳洲拳头握紧,又缓缓放开。 “还不去伺候皇上?” “是!” 众人忙不迭地爬起来,一路小跑着回到皇上寝殿。 沈芳洲拳头握紧,又缓缓松开。 死丫头,胆子越来越肥,连他也敢戏弄。 看他晚上怎么收拾她! …… …… 太医院。 “阿嚏!” 一身男装,重新伪装成苏木模样的杜若,重重打个喷嚏。 “师傅,可是最近着了风寒?”看她连打两个喷嚏,百草先生一脸关切地询问。 杜若揉揉鼻子,一笑:“大概是有人骂我!” 千岁大人知道她给他唱了一出苦肉计,这会儿只怕正气得发脾气。 百草先生还要再说什么,一位太医院弟子急匆匆地奔过来。 “院长,苏先生……千岁夫人来了!” 千岁夫人? 百草先生一惊,忙着理理衣袍:“召集所有司业,皆到前厅拜见!” 千岁夫人这样的人物,突然亲临太医院,百草先生自然是不敢不隆重。 那名弟子急急去传话,杜若笑语:“先生不用紧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家这位师妹是冲我来的!” (本章完) 第644章 644.这位千岁夫人为何而来 第644章644.这位千岁夫人为何而来? 之前,在公主府中,百草先生已经听杜若说过此事,现在这话又从“苏木”嘴里说出来,自然是更加深信不疑。 “师傅实在是太过低调,这样的大事也不提前告知徒儿一声!” “走吧!”杜若走到前面,“咱们就去看看,这位千岁夫人为何而来?” 二人一起来到前院,果然见院子里侍卫林立。 台阶上,一位女子套着华服站着,头上戴着富贵家的夫人小姐们惯戴的帷帽,微拢着两袖站在台阶上,四周还侍立着好几个丫环宫女。 旁边还有一位,百草先生很是脸熟,正是杜若的贴身侍女翠莺。 摸不清这位为何突然到访,百草先生急行两步,行上台阶。 “下官参见西北侯,您请厅中就座!” “百草先生客气了。” 台阶上的“杜若”跟着他走进客厅,在椅上坐下,抬手取下帷帽,露出一张姿容出众的脸,一对眸子就向杜若看过来。 杜若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也是暗暗喊了一声赞。 杜若不会分身术,当然不可能再变一个自己出平,眼前的“杜若”正是花四娘所扮。 这位药谷四大长老中唯的女子,在易容方面的技艺早已经是炉火纯青。 明明已经是中年女子,一张脸却扮得与杜若无易,动作、姿态……甚至声音语气是惟妙惟肖。 师傅不愧是师傅,如果不是杜若事先知道,都要以前自己多了一个分身。 花四娘与杜若目光一对,两个人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咳!”花四娘轻轻咳嗽一声,斜一眼假扮成苏木的杜若,“是不是本侯不来,师够了便永远不肯进我千岁府的大门?” 这会儿,不少院中的掌教、司业都已经走到厅门附近,听到这句也都是暗暗一惊。 自家苏先生,竟然与千岁夫人是师兄妹?! “师兄告罪。”杜若也走上前来,向花四娘一抱拳,“最近实在是太过忙碌,还没有来得及拜见千岁和夫人。” “此言当真?” “难道我还敢师妹不成?” “谅你也不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是一个骂一个回,却又透出几分相识多年的熟稔。 让所有人都有一种,这二人是多年相识情谊深厚之感。 与杜若说笑几句,花四娘侧眸看向百草先生。 “之前公主府一见,听先生提起江南的灾情,本侯知道家乡百姓爱苦,也是寝食难安,特意送些银两药品过来,还请先生一并送到江南,也算是本侯的一点小心意。” 她拍拍手掌,立刻有随行的侍丛将准备好的银两和一些药品抬进来。 百草先生忙着起身行礼:“夫人宅心仁厚,真乃江南百姓之福,下官代江南百姓多谢夫人。” 花四娘客套几句,也就起身告辞。 这次特意过来太医院,就是想要骗过叶闻笛那些老狐狸。 戏演完了,她当然也要退场。 百草先生与杜若带着一并院中的掌教、司业一起送到大门口,花四娘任由翠莺等人扶上马车,在众人的护卫之下高调离开。 这太医院中,当然早有叶闻笛安插的眼线,待花四娘离开,立刻匆匆到公主府中报信。 叶闻笛仔细听对方把话说完,还是有几分将信将疑。 “你可看得清楚,那人当真是千岁夫人?” “小人站在人群里,看得真真的,她的贴身侍女翠莺也在,旁边的近卫亲侍都是千岁府里的人,千岁夫人那般风姿,小人怎么可能看错?” 叶闻笛皱眉挼一把胡子。 这次……竟然真的看走了眼?! (本章完) 第645章 未免太过奢靡 因为幼帝楚南睿拜师的事情,沈芳洲“吃喝玩乐”的计划晚执行一天。 当晚,千岁府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京城内,三品以上官员都接到千岁府的贴子,黄昏未至,千岁府前的街道已经被各色马车挤得水泄不通。 既然是没有接到贴子的,也是巴巴地送来礼物,生怕被这位一向阴狠的摄政王挑出毛病。 府内,从黄昏时便已经是丝竹声声。 现在已经是初夏时分,夜色也不再清冷。 戏台就搭在花园的水榭上,京城名伶轮番上场,表演自己最擅长出名的曲段。 正对着水榭的亭台下,铺着西域小国进贡来的华美波斯地毯,沈芳洲端坐于条桌之后,杜若则懒洋洋倚在他的肩头专心听戏,偶尔张个嘴,接过男人喂到唇边的点心和果子。 另一侧,打开着的箱子里,满是金银珠玉。 一曲罢。 杜若抬起玉手,随手从那箱子里抓一把,向台上一抛。 “赏!” 台上唱跳的伶角、吹弹的乐师们,忙着走上台去捡起那些价值不菲华美之物,磕头谢恩。 这番场景,几乎是将奢靡尽到极致。 四周,绕水榭而设的桌子边。 坐着前来参加宴会的文武大臣,不少老臣看着这二人的样子,都是暗暗摇头。 这几个月来,沈芳洲平春猎之乱,固西北江山,确实也是功不可没。 杜若几次为阵出力,又亲赴西北挽回万千百姓,也确实是功劳非常。 只是…… 庆祝杜若回归也确实应该,可是如此这般,未免太过奢靡。 叶闻笛坐在长公主身侧,一对眼睛也是不时地悄悄观察着杜若与沈芳洲。 当着众人的面,一对夫妻倒也没表现出什么。 但是,沈芳洲亲自喂食的动作,背后与杜若悄悄扣在一起的手指…… 这些小小的细节都已经表现出他对这个女人的在意。 呵呵…… 冷心无心的人,也过不了这美人关! 长公主摞下茶杯,打个哈欠。 “千岁,夫人……本宫这老骨子实在是挺不住了,先行告退。” 杜若起身要送,却被沈芳洲悄悄拉住胳膊。 “公主慢走,本王恕不远送。” 男人傲慢的态度,明显是不怎么把长公主放在眼里的。 大家对他的狂傲也是见怪不怪,反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像沈芳洲这样的人,若是对哪个人尊重,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管家走过来,笑着一抬手。 “公主殿下,慢走!” 千岁不送,这些当下人的当然不能真的不管。 两夫妻一路出了门,坐上马车,叶闻笛沉着脸一哼。 “若不是念着夫人对公主的救命之恩,这宴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看看他对公主的态度,这个沈芳洲根本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狼!我还以为这次他是改邪归正,要好好理政,谁想到……这次倒是醉了在这温柔乡了。” 长公主打个哈欠,倚到锦榻上。 “行了,你别吵本宫睡觉。” “殿下!”叶闻笛扶住她的胳膊,“这你也看得下去?” “看不下去又如何?”长公主睁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本宫是能杀了他,还是能灭了他的十万禁兵……以后,这些事情,本宫也不管了,这最后几年本宫也想过些安生日子。” 第646章 见不得人的爱好 叶闻笛还要再说什么,长公主已经闭了眼睛。 到底是老了,当年国色天香的人,现在也是满脸岁月的痕迹。 这一闭上眼睛,便显出几分疲惫和老态。 侧眸,看着女人睡熟的样子,叶闻笛不由地暗暗皱眉,平日里对妻子的宠爱之色也是瞬间消失在脸上。 马车回到公主府,吩咐嬷嬷宫女将长公主送回房间休息,叶笛闻走进书房,取出一条深色薄氅披到肩上,拉起风帽遮住脸,他悄悄地行出公主府后门。 后门外,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待。 车侧的下人将他扶上马车,马蹄一路踏过青石板路,行向城南的一间小院。 叶闻笛走上前来,扣了扣门。 片刻,房门被人拉开,露出一位美貌的脸庞。 女子保养得好,看上去还很年轻。 不过仔细看,还能看出眼余眉梢一些细眉,透露出真实的年纪怕是已经四十上下。 看到叶闻笛,女子亲昵地将他扶进室内,帮他除掉身上外袍,又亲自捧上准备好的温酒和菜品。 女子倒好一杯温酒递过来,眉眼妩媚含嗔,“先生,可是有几个月没来了,奴家还以为,先生把这里都忘了。” “最近正忙些正事。”叶闻笛一手端过杯子,一手就勾了对方的腰,将女子扯到自己腿上坐下,“我要的人呢?” “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女子抬手将指尖点在他的眉心,“那……奴家的奖励呢!” 叶闻笛随手从身上摸出一只锦袋丢过去,看到里面那些价值不菲的玉石宝物,女子立刻眉开眼笑。 “人就在隔壁,奴家去帮先生准备。” 女子起身去了,片刻才重新回来,媚笑道:“先生去吧,人都在等您了。” 叶笛闻站起身,来到后院,推开紧闭的房门。 房间内。 灯水通明,妙龄女子闭目躺在枕上,明显是已经用过药,除了呼吸没有半点动静。 小姑娘生得精致,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足以做叶闻笛的孙女。 将门掩好,叶闻笛走上前来,目光贪婪地扫过女孩子娇嫩的脸,三两下就除掉身上的衣服,扯开对方的衣带扑过去。 小院对面,屋脊之上。 一身夜行衣的探子,远远地看着房间里灭了灯,叶闻笛心满意足地出来,这才转身向千岁府的方向飞掠过去。 千岁府内。 沈芳洲将杜若送回寝室,吩咐翠莺等人照顾她沐浴更衣,他则走进书房。 房间里,刚刚回来的探子已经在等他。 “回千岁,小人按照您的吩咐,悄悄尾随叶闻笛,他果然一个人悄悄离府。” “去了何处?” “城南,一处院落,那院子是原烟柳巷里的花魁,现在教女子们习琴练曲。” “叶闻笛到那里做什么?” “千岁有所不知,其实那里就是一处暗娼,小人亲眼看着叶闻笛进入后院一位女子的房间,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 沈芳洲听到耳中,也是暗暗皱眉。 他知道,这叶闻笛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高洁,却也没有想到,一代名儒竟然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爱好。 第647章 就没几个好鸟 “果然这叶氏一族,就没几个好鸟!”沈九一脸不屑地气骂一句,又阴阴一笑,“要是咱们把这事给他捅出去,叶闻笛从此便会臭名远播。” 沈芳洲却只是摇摇头,败坏叶闻笛的名声,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对方的妻子是长公主。 这事若真捅出去,不光叶闻笛丢脸,也会有损长公主甚至皇家的颜面。 更何况,光是空口无凭,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去谁又会信? “这叶闻笛做事一直向缜密,肯定不会轻易让人握住把柄,安排人手仔细查探这处暗娼,找到确凿的证据。”沈芳洲抬眸,“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这种事情说出去,对叶氏一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万一惊动叶闻笛,反倒是适得其反。 探手答应一声去了,沈芳洲靠在椅背上,用两指轻轻扣着扶手。 叶闻笛有心情去睡女人,这说明这老家伙这几天很是高兴。 看来,他这一招示敌以弱的办法,暂时已经有了效果。 “你去一趟监察司,吩咐秦观安排此番祭祖之事,务必确定皇上安全。”向沈九吩咐一句,沈芳洲长身而起,“明日不必早起,本王也要睡个懒觉。” “那属下去通知百官,不用上早朝?”沈九问。 “通知他们做什么?”沈芳洲挑袍迈出书房,“让他们在大殿外等着去,本王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入宫。” 否则,又有谁知道,他沈芳洲沉迷温柔乡,连早朝也不上的事? 一路穿廊过院,重新回到他与杜若住的院子。 沈芳洲抬手屏退下人,走进寝室。 “你以为,本王当真不计较苦肉计的事?”挑起帘子,他抬手扯过束着官袍的玉带,“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枕上,杜若歪着头,怀里抱着一只条枕,长睫毛低垂已经睡着了。 斜一眼睡姿实在称不上优雅的小女子,沈芳洲挑了挑眉,又摇摇头。 “算了,今晚放过你!” 到浴室沐浴更回来,他看一眼枕上的小女人,却依旧没有多少睡意。 平常处理朝事,总是要三更才睡的,今天难得早一点,原本是想好好罚她,哪想到被小妮子放了鸽子。 想了想,男人起身走到隔避小书房,取出笔墨纸砚等物。 注视枕上杜若片刻,他提笔沾墨。 多年没有提过笔,起初难免有些生疏,团掉七八张纸,终于找到手感。 狼豪笔利落地勾过纸片,现出一条起伏的线条。 若是有旁人恰在此处,一眼就会认出,那是杜若的侧脸。 转脸看看她,他继续画。 不是狂放的写意,而是精致的工笔。 描红点翠,将枕上女子画得细致入微。 轻点朱砂,为画上的杜若点上绛唇,沈芳洲满意地看看纸上的人,抬袖挥灭桌上的灯,轻手轻脚地睡到女孩子身侧。 第二天清晨,杜若早早就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的沈芳洲。 历来勤政的男人,总是比她早起的。 这样睡懒觉,倒是头一回。 第648章 648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生怕吵醒他,她轻手轻脚起身爬上床去,随便扯一件袍子披到身上,不经意地侧眸,刚好看到桌上的画。 一夜之后,颜料已干。 在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中,颜色越显得干净通透。 杜若站在桌前,凝视着面前的画,惊喜之余还有几分感动。 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做为画作的内容。 她是学过毛笔字的,对国画也略通皮毛,看这画得精细程度,就知道他是下了极大的功夫。 转过脸来,注视枕上的沈芳洲片刻。 杜若沾笔留下一张字条放到他枕头,轻手轻脚地挑开帘子,走出寝室。 男人对她宠爱如斯,她无以为报,唯有好好活着,争取与他白首携老。 所以…… 虽不舍,却也要乖乖去救人续命去了。 从空间里取出男装,乔装成府中小厮的样子,杜若连翠莺也没通知,悄悄地离开了千岁府。 与此同时。 皇宫大殿下,文武大臣在大殿外,站得腿都要麻了。 “怎么还不见宣早朝?” “谁知道,平常千岁可是早早就到了。” “昨夜里千岁府大宴,只怕是今儿起晚了吧?” …… 大臣们还在议论纷纷,一位小太监才带着沈九姗姗而来。 环视众人,沈九淡淡开口。 “千岁今日身子微有不适,各位大臣请回吧。” 大家听到耳中虽有怨言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怕不小心被沈芳洲的耳目听了去,到时候染上麻烦。 叶紫辰随着人流走向殿外,来到皇后的寝殿,一张脸上却是喜色洋洋。 兄妹二人一起吃饭,叶紫辰就笑着开口。 “恭喜太后,咱们的机会来了!” 叶紫淑一喜:“哥哥的意思是?” “沈芳洲现在只顾着宠爱美人,连朝政也如此疏懒,只怕这次祭祀的事情,也会交给旁人安排。”叶紫辰阴阴一笑,“这次,就是叶家的机会。” “你要借机除掉他,只怕不太容易吧?”叶紫淑撇撇嘴,“那沈芳洲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尽管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男人不仅心黑手辣,而且是文武全双,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修罗门被他灭门,也没动到男人分毫。 只凭他们找到的那些杀手,怎么可能动得了沈芳洲? “哼!”叶紫辰轻哼,“咱们不需要咬这块硬骨头,只要除掉那小东西不就行了。” 想要暗杀沈芳洲,当然是难上加难,弄死一个孩子却简单的多。 这次祭祀不是在皇宫,而是在郊外举行,比起皇宫来说更容易下手。 只要除掉幼帝,二皇子楚南泽就是顺理成章的新皇帝。 一旦他登基,叶氏一族便可借着皇上名头,一点点地将朝政把持到自己手里,到时候再将沈芳洲踢出局。 “这……”叶紫淑也升起几分兴致,“哥哥真有把握?” “妹妹放心,这次哥哥可是请来了一个智囊帮忙,那沈芳洲定不是咱们的对手。” 就算他斗不过沈芳洲,自家二叔叶闻笛也一定斗得过! 第649章 赚大钱 第649章赚大钱 整整三日,千岁府里歌舞升平。 杜若每晚与大家一同玩乐,白天却是一身布衣在太医院中义诊。 转眼,便是端午。 端午于大楚是重要的节日,不光太医院休沐一日,文武百官也皆休沐在家。 沈芳洲却是早早就起了床,悄悄出院查看祭祀的准备事宜。 杜若也没闲着,吃过早饭之后就乔装成苏木的样子,来到乌家药铺。 与以往的萧条不同,上次义诊之后乌家药铺名声振,再加上杜若与乌柏联合研发的药丸现在也已经畅销京城。 比起寻医问药,丹丸更实惠,也更简单方便。 甚至不少郎中在治疗之中,都用这种更简单的丹丸来替代传统的中药汤汗,面对一些轻型病症。 因为京城繁华,这些药丸也被外地的商旅们带到全国各地,甚至不少外地的药铺都过来进药。 尽管才是上午,乌家药铺里已经是人头蹿动,十几个外地来的药贩子正围着乌柏,争着抢着要买他手头的最后一批药丸。 “乌老板,咱们可是老交情,这药您必须给我!” “那也得讲个先来后道吧,今天我可是先来的?” “原价基础上,我再加五百两银子。” “我加一千两!” “诸位!”乌柏笑着抬起手掌,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我们的伙计已经在赶制药丸,不出三天,大家的订单都能到位,诸位不用抢,咱们不是按原价购买即可。” “三天就能出?”大家都是有点将信将疑。 “放心吧,绝对可以。”乌柏答道。 早在杜若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加雇不少人手。 杜若回来之后,又向他提出流水化建议。 将熬药、蜜制、分丸 所有的这些流程全部合理分工,不同的员工各司其职,药丸的制作速度也是大幅提升。 众人看他拍胸口保证,这才放了心,先一步到客栈休息,等着他出货通知。 将众人送出店门,看到站在一旁的杜若,乌木忙着将她请到后堂小厅,亲手倒上茶来。 杜若喝茶的时候,他就捧过一只乌木小匣子,恭恭敬敬地送到她面前桌上。 “这是上月所赚的银两,徒儿已经帮师傅全部换成银票,一共是两万两。” 这个数字,也是有些出乎杜若的意料。 果然,乌柏现在已经将他的商业才能发挥出来。 “不急!”杜若随手将匣子又推回他面前,“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到南方看看,准备买几处山地做药园?” 北方天气寒冷,只能靠着春夏两季种植草药,还有一些娇气草药对温湿度要求高,也不适合北方种植。 生意做大了,乌柏开始在打着扩张的主意,准备到南方气候适宜之地买几处山林种药。 以杜若的身份,当然是不缺这点银子。 如今,乌柏的医药事业正在发展的关键期,现在正是做大做强的时候,这些钱应该用在刀刃上。 “现在,咱们的丹药已经运往大楚各地。现在徒儿手上还有银子,足够药园分店之资。”乌柏笑着又将匣子推回来,“这些是用不着的钱,师傅留着便好。要是我不够用了,再向师傅要就是。” (本章完) 第650章 急变 第650章急变 见对方说得恳切,杜若也没有再推迟。 “好,那我就收下了。” 乌柏简单向她说明一下他的大概构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还要谢谢夫人,听临风城的药商说,他们是听到夫人推荐,才知道咱们这里有这些药丸的。一口气就订了两千两的药。夫人是师傅的师妹,对方这么帮咱们,徒儿是不是要带些礼物过去拜见一番?” 你不是刚刚给“她”送过钱了? 杜若手指扣扣桌上的匣子,轻轻摇头。 “不用了,回头我向她说一声便是。” 二人正说着,就听外面急匆的脚步声响,老管家匆匆地走进来。 “苏先生、公子,百草先生来了!” 两人一起站起身,果然见百草先生急匆匆地走进来,额上还有一层明显的薄汗。 看到站在厅中的杜若,百草先生露出一脸喜色。 “没想到师傅会在苏木这里,老夫正急着找您呢!” 因为不知道杜若的住处,百草先生原本是想到乌柏这里询问一番,哪想到恰好遇到她也在。 看对方行色匆匆,杜若忙着询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百草先生伸进袖子,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笺,双手捧到杜若面前。 “这是前几日到江南的郑司业,师傅看看,可见到此等病症。” 接信在手,杜若仔细阅读。 信是这次前往江南的太医院师生之中,管事的郑司业写来的。 他们这次到江南,帮忙当地治疗灾区百姓,结果遇到一些疑难病症,写信回来就是想要向百草先生请教。 只是这种病症,百草先生也是头一回遇到,才会急匆匆地寻找杜若,想要看看她是否见过这种情况。 在信中,详细描述了病人的情况。 高烧咳嗽,有的严重到会咳出血水,病程极快,三两日便会从发病到死亡,身上还会有大片的黑色斑块 杜若看完内容,顿时惊出一背的冷汗。 从信中所写的情况,结合她前世的经验,她不难判断出,对方所描述的这种病很有可能是鼠疫。 这种病死亡率高,传播能力极强。 如今南方正值夏日,雨水多,温度高,更适宜病毒存活传播。 历史上几次鼠疫暴发,都是人类的大灾难。 如果不及时加以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我马上去见夫人,请千岁处理此事。”杜若快步行到门口,又向百草先生转过脸,“都有谁接触过此信?” “信是太医院的一位司业带回来,除了老夫之外,只有老夫的童儿碰过。”百草先生答道。 杜若也顾不得其他,利落地从空间里取出一包消毒湿巾和一包口罩递给他。 这些东西,她之前都用过,百草先生当然也都会使用。 “您把双手擦净,戴上口罩马上回太医院,将接触过这封信的人全部隔离起来,安排专人送饭送水,三日之内不可随意接触外人”杜若语气严肃地补充一句,“包括您在内!” 从江南一路过来,需要不少时日,这信上带着病毒的可能性不高。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一点小心总是没错的。 (本章完) 第651章 放肆苏先生 第651章放肆苏先生 没有打疫苗的人,潜伏期也就是两三天,只要隔离上三日不见发病,也就可以排除感染的可能。 百草先生毕竟也是郎中,当然也能猜到她是担心这信会导致此病传播。 “好,老夫马上回去处理。” 告辞二人出来,杜若也仔细处理好自己的两手,将那封信仔细处理好收进空间,她扬鞭打马,直奔城南祭祖神坛。 帝京南郊。 圆形神坛高高耸立在方形地基之上,直冲云宵。 因为马上就准行祭祀仪式,整个神坛也都是已经打扫装饰过,地面一尘不染,旗杆上皆是彩旗飘扬。 沈芳洲背着手,站立在台阶前,正在侧耳倾听着负责此事的礼部官员的报告。 “启禀千岁!”一位手下小跑着奔过来,在他身后单膝跪下,“太医院苏木求见。” 苏木? 自家夫人以假身份来见他,只怕是有急事。 “请他过来。”沈芳洲转过身,抬起右手,“所有人退下。” 几个官员忙着远远退开,沈芳洲当着这么多人不便相迎,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片刻,就见一身白袍的杜若出现在眼前。 心下着急,杜若连行礼都懒得装模样,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江南有瘟疫,我要亲自去一趟。” 沈芳洲微微凝眉,“可是本王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话音刚落,沈九已经急匆匆地冲过来。 “千岁,江南急信,徐州有病人大量死亡,知府叶知秋为了防止情况恶化,已经命人封住所有城门,如今有近万百姓被封在城中,朝廷运过去的粮草还在城外。” “什么?”沈芳洲的脸也是为之变色,“这个混帐东西,竟然敢欺上瞒下!” 之前对方呈上来的公文里,可是说的很清楚。 虽有水患不过不足为惧,朝廷赈灾的粮食也都已经发放到百姓手中,现在所有一切都已恢复如常。 幸好有监察司暗中盯着,否则连他也要被对方骗过。 “这个病我见过,如果不及时处理,只怕城中百姓不饿死也要病死。”杜若语气凝重,“一旦疫情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沈芳洲的眉也跟着拧紧。 如今祭祀在即,他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叶家往里跳,他当然是不能分心离开的。 可是,让她一人前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能不能等几天?” 等祭祀事情结束之后,他就可以与她同往。 “每晚一天,就会有无数百姓死在病魔手中。”杜若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芳洲,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沈九看在眼里,顿时瞪大眼睛。 这个苏木 疯了?! 不但敢拉千岁的袖子,还敢直呼其名?! “放肆!” 沈九上前一步便要发作。 当然,他就是假发火,为得就是保护苏木。 大家都知道,苏木与自家夫人是师兄妹,万一千岁一怒之下伤到这位,只怕千岁夫人要难做。 沈芳洲侧眸,狠狠地瞪他一眼。 “蠢货!” 沈九: 他又错了?! (本章完) 第652章 我在江南等你 第652章我在江南等你! 经沈九这一提醒,杜若也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忙着松开沈芳洲的衣袖。 “千岁,百姓安危要紧。” 她当然也知道他是担心她,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只顾儿女私情。 沈芳洲拧着眉深思片刻,终于点头。 “回宫!” 二人重新上马,一路急奔回到皇宫,沈芳洲亲自提笔,写下一封手谕,盖上玉玺,捧到杜若面前。 “这次,我就任命你为钦差,亲往江南处理此事,但有需要,可先斩后奏!” 杜若将手谕接到手中,“那我走了。” “若若!”沈芳洲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安排人随行保护。” 此时,身边没有旁人,他当然也可以不用再掩饰。 “不用。”杜若转过脸,“我低调前往,反而更容易抓住叶氏一族的把柄,到时候也可以帮你砍掉一些叶氏一族的枝蔓,而且也更不会引人注目。” “可是” “放心吧,我会乘青帮的人前往,他们是我哥哥的人,绝对不会伤我,你给我的两个死士,我也会带在身边。” 沈芳洲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如果他大张其鼓,反倒更会引人注意,叶闻笛原本就怀疑她的身份,若是到时候悄悄做些手脚反倒麻烦。 “也好。你回去吩咐花四娘扮成你的模样,这样也省得其他人疑心。” “那我走了。” 杜若转身要走,却又被对方拉住。 将她拖过来,拥到怀里,沈芳洲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 “待我处理完祭祀之事,便去江南与你汇合,等我!” “放心吧!”杜若折身回来,掂脚在他脸上轻吻一计,“我在江南等你!” 沈芳洲轻轻点头,缓缓地松开拥在她腰上的手掌。 杜若向他摆摆手,转身急匆匆地行出御书房。 千万条人命在等,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沈芳洲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站在台阶上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走远,眉也是跟着皱紧。 “马上传令江南监察司,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苏木安全,若她有半点闪失,让他们提头来见!” 读出沈九眼中的疑惑,他皱眉低骂一句。 “笨死你,难道自家夫人也不认得?” 沈九看看他,再转脸看看杜若离开的方向,惊讶的直结巴。 “您是说夫人苏这不会吧?!” 最近,苏木在京城实在是出名,沈九也听人议论过不少。 哪怕是他,也没有将这么一位名医与自家夫人联系起来。 “行了!”沈芳洲斜他一眼,“还不去传令。” “是!”沈九答应一声要走,沈芳洲又补充一句,“夫人的秘密,不可再让其他人知道。” “属下明白。” 沈九轻应一声,一个箭步冲下台阶。 那可是自家夫人,千岁的小心肝,那必须得保护好了! 沈芳洲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目送着二人相继走远。 这才转身重新回到御书房,将桌上南郊祭坛的地图展开。 抬起手掌,压住地图上的神坛,沈芳洲双眸转冷。 叶氏一族,总有一天,本王要将你们连株拨起! (本章完) 第653章 青帮二当家 第653章青帮二当家 黄昏时分,杜若带着两名死士顺利赶到运河码头。 没有去找寻别的船只,她直接带着二人来到青帮漕运在码头上的店铺。 看到有客上门,在店里守店的伙计忙着迎过来。 “两位客官,是想运货还是雇船。” 杜若抬起右手,向对方递过燕归留给她的青帮令牌。 燕归离开之时,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将自己的令牌留给她,原本是想着,如果有什么急事传信,可以用这个令牌指令青牌兄弟。 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六当家的在不在?” 小伙计自然认出这是帮主的令牌,忙着将二人请到后厅,奉上茶水点心。 “二位稍侯,小的马上请六当家的过来。” 时候不大,小伙计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位生得面色微黑,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汉子。 “柳如成见过苏先生,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帮主令牌在手,便如燕归亲临,六当家的对杜若也是非常恭敬客气。 “六当家的客气。”杜若简单回个礼,也没有多客套,“我要一艘船赶往徐州,越快越好。” “这……”柳如成皱起浓眉,“苏先生与我家帮主关系亲密,柳某也就不转弯抹角,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前往徐州为好。” “为何?”杜若疑惑问。 “徐州不少百姓因病身亡,现在私传徐州那边已经是人人有病,帮主已经吩咐过我们的船只切不可靠近徐州。” 尽管徐州本事官员,使劲捂着那边的情况。 可是这天下,哪里有不透负的墙? 尤其是青帮在江南,眼线众多,早已经知道消息。 因此燕归也是特别吩咐,暂停徐州一带的漕运生意,以免染上疾病。 听他提到燕归,杜若忙问。 “燕大哥人在何处,他可平安?” “前几日来消息的时候说是洛城,这几天还没有收到信,柳某也不能确定,不过先生不必担心,帮主身边有不少帮中兄弟帮忙,定然是平安无事。” “那……帮中失踪的兄弟好找到了?” 知道她与燕归必是非常亲密,才能知道这些消息,柳如成也没有隐瞒。 “大多数都找到的,只是二当家还不见踪影。”说到这里,柳如成叹了口气,“只怕是……凶多吉少。” 深吸口气,控制一下情绪,柳如成重新抬起脸。 “现在徐州有疫,江南一带又连天阴雨,河道湖泊水位皆涨,时有水患之危,如果先生不是很急,柳某建议先生,待徐州那边事情平息,先生再过去也不迟。 杜若向对方一抱拳,语气也凝重起来:“不瞒二当家,苏某此番前往徐州,就是为了这场瘟疫。” 柳如成一惊:“先生是……” “在下太医院掌教先生,这次去徐州,就是奏朝廷之命救护徐州千万百姓。”杜若从椅子上站起身,“如果二当家是担心惹病的事情,可让船只将我们送到徐州附近,我们自划小船靠岸,可保船上水手无恙。” 柳如成的脸上,露出几分欣赏和佩服之色。 (本章完) 第654章 下江南 第654章下江南 这种时候,大家都是躲着徐州和江南走。 这位却是迎难而上,这份胆色已是非常人所有。 “先生大义,如成佩服。您放心,我一定将您尽快送到徐州。” 请二人稍坐,柳如成很快就安排好一艘快船和几位行船的老手,亲自将杜若和两名随从送到船上。 水手持蒿轻点码头,快船离岸,驶入河道。 杜若站在码头上,越过码头上的灯火,注视京城的方向片刻。 明日就是祭祀之日。 芳洲,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 … 翌日。 巳时整。 皇家禁军开道,文武百官随行。 身着彩衣的差役们,两两一组,抬着准备好的牧畜、彩果子……等各色祭祀之物。 簇拥着幼帝楚南睿的华辇,浩浩荡荡行向城外南郊。 每年的祭祖之事,都是隆重非常,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除了宫里准备的祭品之外,文武百官也都按规则准备好自己的供桌供品,提前送到神坛摆好。 另外,还有百姓祭场,舞台放的是京城一带,甚至还有一些远道来的百姓带来的祭品。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来到南郊神坛。 沈芳洲翻身下马,崔贵与几个小太监也将幼帝从车上扶下来。 由花四娘假扮的杜若,也从车上下来,由翠莺扶着行到沈芳洲身侧。 太后也牵着儿子楚南泽走过来,跟在楚南睿身后,在礼乐声中,缓缓行向中央祭坛。 当然,其他人是没有资格走上去的。 唯有天子。 礼官送上点燃的香,楚南睿手捧香柱缓缓迈上台阶,按照之前太傅教他的礼节,上香之后,跪拜天地。 坛下所有人皆随他跪下,抬首仰望着青烟缭绕的天空,小家伙缓缓武器。 “上天护佑,大楚百年安康,今朕代千万黎民祭拜天地与先祖……” 脆生生的声音,不高的嗓门却也有几分天生的威严。 等小家伙背完,众人一起在礼官的指挥下,三叩三拜。 当然,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还会有礼乐庆典的祭祀表演。 一直到午时,整场祭祀才宣布结束。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皇上应该返城回宫。 然而…… 众人浩浩荡荡回来,路过永丰桥时,前面的禁军却停下来。 “千岁!”一名禁军策马奔回,跳下马背通报,“永丰桥桥面断裂,恐皇辇有失,沈将军请千岁定夺。” 后面车上,太后挑起帘子,悄悄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对美眸里也是不无担心。 这次的计划,真能瞒过沈芳洲的眼睛吗? “本王去看看。” 沈芳洲催马行到桥前,沈沉石正站在桥面上,观察着桥身。 他飞身下马,落在沈沉石身侧。 “如何?” “千岁请看。”沈沉石抬手指着桥身上断裂之处,“末将仔细看过,没有刀雕斧凿的痕迹,应该是之前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年久失修石质松驰,经过车马碾压,才会出现这样的裂痕。” 沈芳洲上前几步,看向他手指之处。 裂口在桥的一侧,大概有三尺的长度,从一侧裂开,呈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本章完) 第655章 药名绿矾 第655章药名绿矾 裂面也是并不齐整,一眼看上去,确实好像是自然形成。 不过,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石材断口附近,有一些石面的颜色与别处不同,还有一些小小的窝坑。 如果杜若人在这里,立刻就会认出,那是被酸类的物质腐蚀才会出现的现象。 桥面的裂痕并不完全,如果是沈芳洲和沈沉石这样有武道护身的人,当然可以轻易穿过。 可是,后面还有皇上、太后、文武百官,万一到时候桥塌了,后果可就严重了。 “桥身有损,末将只担心皇辇通过时桥面塌落,所以才请千岁过来定夺。” 沈芳洲蹲下身,用指尖上桥身上轻轻抚了抚,送到鼻端嗅了嗅。 指尖,很淡的酸味。 那味道,与幼年时母亲曾经用过的一种药末相似。 当时他看着那药新鲜,还想拿来把玩,却被母亲严肃制止。 那种药名叫绿矾,少用可以作药,若是经过处理融化,则可腐金蚀银,甚至能将石头洞穿。 “千岁?!”将他的动作收在眼里,沈沉石上前两步,“可是……不对劲?” “没什么。”沈芳洲扯扯唇角站直身,“是本王多虑了。传本王令,车马折返回神坛暂住,派人速请石匠,尽快将桥修补好。” 这永丰桥是回城的必经之路,如果改道其他,至少要绕道三日。 安排石匠修补,多寻些人,日夜赶工,最多一日应该就可修好。 沈沉石倒也没有多想,当即答应一声去传令。 于是,大军调头,重回神坛。 神坛虽然也修着宫殿,却不过只有几个院落,平日里就是为了那些礼官和管理神坛的人员准备。 因此只有皇上、太后、沈芳洲这些重要人等留在后面的殿中,连文武百官也只能随五千禁军在外面扎营过夜。 这么多尊贵人物在神坛留宿,管理神坛的礼官,头一回面对这样的场面,紧张地跑来跑去安排,一身夏衫很快就被汗水湿透。 好在,此番随行的宫女、太监不少,也帮着忙东忙西,总算是在天黑前,将这些贵人们安顿到几间小院。 华灯初上之时,晚膳也端上桌子。 因为刚好是祭祀日,各种肉啊水果都是现成的,原料倒是不缺,只是毕竟比不得宫里,没有什么好厨子,礼官只能尽力地摆上一桌子菜。 小太监试过毒之后,沈芳洲这才扬扬下巴,示意楚南睿吃饭,“皇上吃完早点休息。” 小家伙侧眸,看一眼假扮成杜若的花四娘。 “那……朕可以和皇婶婶下棋吗?” “不能。” 沈芳洲语气严肃,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意思。 小家伙抿抿唇,到底还是没出声。 饭后喝一碗“皇婶婶”亲手倒给他的果子露,小家伙洗漱之后躺到躺上,只觉得双眼发沉,很快就沉沉入睡。 花四娘坐在他身侧,看一眼小家伙的睡脸,站起身行到沈芳洲面前。 “千岁,睡了。” 沈芳洲点点头,侧眸看向床侧侍立的小太监。 “今晚,皇上就交给你了。” (本章完) 第656章 声音倒是嫩得很 第656章声音倒是嫩得很 “是!” 小太监轻应,嗓音尖细。 花四娘低笑:“秦护法这声音倒是嫩得很。” 被她易容之后假扮成小太监的监察司左护法,秦观皱眉斜她一眼,语气嘲弄。 “四娘的药,非同凡响。” 自从服了这位的药,今天一天都是这个公鸡嗓,还要被她调笑,左护法心下当然也是有点不爽。 “咳!” 沈芳洲轻咳一声。 听出男人的提醒,二人同时噤了声。 一个站直身子,装出年轻女子的端庄。 一个弯下腰,演出小太监的卑微。 “走吧!” 沈芳洲转身行向殿外,花四娘忙着跟过来。 当然,只是跟在他身侧,可不敢真像杜若一样,拉着男人的手和胳膊。 一直来到院门外,沈芳洲才主动向她抬起手臂,花四娘会意,轻轻将手虚虚地搭上他的衣袖,一副夫妻闲暇的样子。 来到旁边二人住的院子,沈芳洲立刻就将手臂缩回去。 花四娘当然也是知趣地退开,与对方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说起来,好久没有听千岁弹过琴了。” “夫人喜欢,本王弹给你就是。”沈芳洲抬抬袖子,“去,到乐师那里拿一把琴来。” 小太监匆匆去了,时候不大就将琴和琴凳抱过来。 早有人将酒菜在院中小石桌上摆好,翠莺抬手屏退众人,自己也主动退到院外。 片刻,房门被人重新推开,沈芳洲与花四娘一前一后出来。 沈芳洲在琴前入坐,花四娘就坐到桌边,抓着一把爪子磕着。 男人抬起手指,抚过琴弦。 琴声越过院落,在夜色中飘散。 这会儿,国男爷叶紫辰正与太后一起“聊天”,一位小太监匆匆进来。 “启禀太后、国舅,千岁和夫人在院子里抚琴喝酒。” “皇上呢?” “皇上说是累了,吃过饭就睡下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冷笑。 “今日折腾一天,本宫也累了。”叶紫淑以袖掩口打个哈欠,“国舅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叶紫辰站起身,还不忘轻声提醒,“太后,一定要好好照看二皇子,切不可让孩子有失。” 叶紫淑点点头:“放心吧,本宫有分寸。” 向她欠欠身子,叶紫辰大步走出院门,带着几个随行小厩行向自己住的小院,他淡淡开口。 “几更了?” “回大人,马上就要三更。” “时侯不早了,回去吧。” 一行人缓缓地向前,远处的殿院里,隐约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还有琴音,悠悠扬扬。 整个神坛都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睡着了,连沈芳洲的琴音也消失了。 叶紫辰合衣躺在枕头上,一对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没有半点睡意。 直到,四更的梆子声响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这声音是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大地也为之震动。 神坛一侧,放置祭祀用焰火等物的小院,突然爆起冲天的火光。 “不好了,走水了!” “快点,打水打水!” “保护皇上!” …… 瞬间,整个神坛内都乱起来。 (本章完) 第657章 大楚的天下 第657章大楚的天下 人们从美梦中惊醒,慌乱地从床上、帐篷里爬出来。 “怎么回事?” “好像是神坛走了水!” …… 相比起众人的衣发凌乱,主将沈沉石却是衣甲齐整,很明显衣甲都没有离身。 “诸位安静!” 男人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之中,透着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沈沉石的方向。 “将军!” 几位副将也相继赶到,向着沈沉石请令。 “陈岳,你带人留守大营,保护百官。周超、王子云,你二人带一千人马加固神坛防守,以防有人趁乱伤害皇上和千岁!” 不愧是曾经西北军的大将,在战场上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突发状况,面对这突然发生的状况,沈沉石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和理智的头脑,做出自己的决断。 “是!” 三位副将领命而去。 沈沉石飞身上马,向留下的两位亲信一挥手。 “你们带一千人随我进神坛之中,带上水具灭火,保护皇上和千岁!” 主将不乱,大军也安。 因为有沈沉石指挥,五千禁军皆是不慌不乱,以最快的速度分别执行着沈沉石的全集。 有的留下来维护秩序,有的则整甲持枪冲向神坛四周的出口,以防有敌人浑水摸鱼。 剩下的军士则是取来营中各种能打水的用具,从营地一侧的河道中取水,随在沈沉石之后冲向神坛内部帮忙灭火。 与此同时。 神坛内。 沈芳洲背手站在台阶上,注视着那处亮起火光的院落,凤眸微微眯起。 等了半夜,终于来了。 “千岁?” 花四娘依旧是一身杜若的衣饰,站在一旁,询问地看向他。 沈芳洲轻扬下巴:“来人,护送夫人到禁军大营!” 院外保护沈芳洲的几十名亲卫立刻推开门冲进来。 “护送夫人到禁军大营。”沈九伸过右手,轻轻拍拍身侧的雕花木箱,“这是千岁和夫人的重要之物,注意轻拿轻放,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是!” 众人答应一声迎上前来,几位护住花四娘和翠莺,另外几人则拥过来,两人抬起那只不大的箱子,其他几人护卫其周。 花四娘和翠莺被扶上马车,那只雕花箱子也被轻手轻脚地抬上来放到马车上。 众人飞身上来,护送着马车奔向神坛之外。 马车内,花四娘伸过右手,抓住雕花木箱上的金色手环。 翠莺站在旁边,疑惑地看向那只木箱,低声询问:“四娘,这箱子里不是只装着些衣物?” 旁边不知道,她当然是清楚,这位小姐并不是真的。 翠莹只是好奇,不过就是些衣服而已,哪值得如此宝贝? 花四娘轻轻抚着箱身,莫测一笑。 “这箱子里……装着的可是大楚的天下!” 天下? 难不成是玉玺?! 翠莺心下疑惑,却没有再多问,只是侧身坐到箱子另一侧,像花四娘一样,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箱身。 跟着杜若在沈芳洲身边这么久,她当然也已经成长起来,明白有些话不该说,有些事是不该问的。 既然这东西这么重要,那她一定要帮小姐和千岁保护好。 沈芳洲快步迈出殿门,目送那马车渐远。 “随本王过去看看。” 飞身落在马上,男人两腿在马腹上轻轻一夹。 踏月立刻急奔而起,冲向着火的院子,身后沈九并几名亲侍都跟在后面。 (本章完) 第658章 皇上可好 第658章皇上可好? 天佑殿。 神坛最大的院落。 寝室内,小皇上依旧在安睡。 听到外面的巨大声响,常侍崔贵急急地行到床侧。 枕上,幼帝楚南睿依旧紧闭着眼睛,似乎没有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动。 小家伙没有被惊醒,崔贵有些意外,心却稍稍安了些。 许是白天祭祀站立半天疲惫,小主子才睡得这般沉。 退到门口,他将门拉开一条缝,向门口侍立的小太监挥挥手,“外面怎么回事?” “崔公公。”小太监压着声音,“东院里走了水。” 崔贵皱着眉向看过去,果然看到远处的院子里火光通天,烟雾一直蒸腾升向天空。 这边小太监话音刚落,院门已经被人重重扣响。 守门的禁军拉开门,只见门外一队禁军林立,为首一人亮出令牌。 “千岁有令,保护皇上!” 禁军十万有余,自然不可能个个认得。 值守的禁军看对方眼生,接过对方手中的令牌认真看了看,确定是禁军的牌子,主动将院门拉开,还不忘提醒。 “皇上在寝室里还睡着,大家动作轻点。” “知道。” 为首生着络腮胡子的禁军一扬下巴,身后的百余人立刻鱼贯而入。 百余人一半迅速散开,站在门侧廊下,与之前的禁军共同值守。 另一半则跟在络腮胡子身后,迈上主殿的台阶。 “皇上人在何处?” “将军!”崔贵忙着迎上前来,“皇上就在里面。” 那人上前一步,径直迈进台阶。 “你们小声点!”崔贵忙着小跑过来,拦住众人,“皇上现在还睡着呢,你们在外面守候就是。” 络腮胡子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看过来。 “我们也是听千岁之命,保护皇上安危,若不临近守侯,万一被刺客有机可乘,公公担待得起吗?” “这……” 一句话,将崔贵也问得哑了口。 突然走水,千岁又安排人过来保护皇上,只怕是担心有什么异变。 考虑到幼帝安危,崔贵到底还是缩回胳膊,主动为众人挑起帘子,五十余人鱼贯而入进入寝室。 络腮胡子扫一眼垂着的帐帘,隔着层层纱帘,什么也看不到。 “皇上可好?” 崔贵迈上台阶,挑起帘子,露出大床上安睡的小人。 说也奇怪,这么大的动作,那孩子却依旧睡得很香。 平日里,觉没这么沉啊? 崔贵心下疑惑,走上前来还要细看。 络腮胡子已经抬起右手,扣住刀柄,伴着一声刀锋擦过金属的细响,男人的刀便出了鞘。 “杀!” 他沉声喝令,同时飞身而起,如一只猎豹一般掠过台阶,雪亮的刀锋割开数道纱帘。 烛台上,火光微微一晃。 男人的刀斜落下来,砍向床上安睡的小人儿。 “皇上!” 崔贵恰好转过脸,见此情景,惊呼一声,本能地用身体护住枕上安睡的幼帝。 半空中,刀已经带着风落下。 斜下里寒光一闪,一柄细剑悄无声息地刺过来,于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接住络腮胡子砍下来的刀锋。 (本章完) 第659章 一个也不许放过 第659章一个也不许放过! 崔贵以身护主,原本以为小命休矣,听到脑后的金戈交鸣之声,他颤抖着转过脸。 只见原本侍立在幼帝身侧的小太监,已经冲过去与络腮胡子斗在一处。 崔贵不由地眨眨眼睛。 小安子什么时候有了如此武功? 络腮胡子“杀”字出口,随他前来的十几名禁军也是皆拨刀在身,向着殿室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冲杀过去。 原本以为,砍杀这些人就是挥挥手的功夫,哪想到对方竟然比他们还快。 刚刚还哈着腰、垂着手的太监、宫女们瞬间抬起脸,一个个皆从身上取出家伙,原本看似平静的眼睛里都染上杀意,毫无畏惧地迎着这些禁军冲上前来。 络腮胡子被对方一剑格开,后退几步停下阶下。 他抬起脸,只见一名太监昂首站在台阶之上,眼睛里满是精芒。 络腮胡子自然是有见识的,当然看得出来,那双眼睛绝不可能是一个太监应该有的。 眼前的人,不是太监。 当然不是! 站在台阶上,伪装成太监小安子的秦观右手握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络腮胡子。 “匆匆束手就擒,千岁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目光扫过四周,那些与自己手下斗在一处的太监、宫女,他就已经想到真相。 这是沈芳洲的陷阱! 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们,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 很明显,这是一个局,而他们已经身在局中。 当然,事情发展到此刻,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杀死皇上!” 络腮胡子大喝一声,再一次向台阶上的秦观冲过来。 四周的手下听到他的喝令,也是齐齐放弃眼前的对手,向着秦观冲杀过来。 他们原本就是死士,自幼接受训练,早已经不惧生死。 在接过命令的一瞬,大家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 但是,在死之前,他们必须完成任务——杀死幼帝。 秦观横剑挡住络腮胡子,同时大喝出声。 “一个也不许放过!” “是!” 假扮成太监、宫女的监察司暗使们,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护在秦观四周,与他一同抗敌。 大殿内这样的动静,门外当然也都听到。 那些随络腮胡子前来的假禁军们,正准备拨出刀剑,刺向身边侍立的禁军。 对方已经先他们一步动作,不刻气地拨出鞘中的刀。 顿时…… 院内院外,一片喊杀声。 后院里,十几位潜伏在柴房的高手同时现向,冲向前院。 与此同时,潜伏于树上屋脊上的十几只弓箭手也是毫无征兆地出现,不客气地射出弓箭。 沈芳洲早已经安排好的天罗地网,只等敌人自投罗网。 院中的假禁军很快就生伤殆尽,众人冲进大殿将剩余的死士团团围住。 “还有不投降?” 秦观右手持剑,脸色冰冷。 络腮胡子知道大势已去,猛地一咬后牙。 假牙被舌头推开,藏在牙洞中的毒包被咬破。 络腮胡子身子一晃,重重地跌倒在地。 秦观看出异样,冲上前来,抓住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死士,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剩余的七八个死士,无一例外,皆是主动服毒而亡。 …… …… 抱歉,感冒了有点不太舒服,今天少更一章,等我缓几天再补更。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本章完) 第660章 大楚的根基和重要的象征 第660章大楚的根基和重要的象征 神坛一侧,神火监。 因为烟花爆竹引发的爆炸,不光神火监内房间塌陷,四周的院落也都受到牵连。 好在神火监是放置东西所用的院落,除了值守的侍卫和库房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居住,院近也都是用来放置祭品所需之物的库房。 房屋损坏不少,牵累到的伤员倒并不太多。 沈芳洲赶到的时候,沈沉石也带着禁军赶到。 夜色中,火光冲天而起。 整座神火监已经是一片火光,借着风势,火舌不断向神坛中心进发。 知道这样的火情扑灭并不容易,沈芳洲当机立断。 “先不急着灭火,推倒东侧砖墙,阻断火势蔓延!” 一旦火势借风进入神坛中部,那里廊瓦连接,想要再扑灭几乎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只怕这座神坛都要毁于一旦。 当年打造这座神坛,可是耗废不少人力银两。 若是这神坛毁了,劳民伤财不多,可能还会引起民众恐惶。 毕竟,这座神坛于大楚,可不仅仅是一座神坛,也是大楚的根基和重要的象征。 原本胡乱救火的人们,在沈芳洲的指挥之下,所有人一齐行动,连沈九也上前去。 “跟我来,推倒此墙!” 沈沉石大喝一声,一马光先地冲过去,站在火势最强的墙下。 他一带头,禁军众人无一例外地冲过来。 “一、二、三……推!” 所有人一起用力,已经被火焰烤噬得发烫的东墙,轰然倒下。 石块、青砖倒下,压倒大片火苗,也将快要连烧到另一侧院落的火焰断开。 “泼水、培土!” “快点,这边!” …… 大家迅速行动,有的泼水,有的则挖土填埋。 所有人全力攻击这一条火线,终于成功将火线掐断,神火监一侧火焰未灭,却已经没有办法再向神坛中心扩散,这次大火的损失已经是降到最低。 沈芳洲站在不远处,背着手,一对眼睛里也跳跃着火焰。 看着眼前的大火,他的眼中再一次闪过十三年前那另一场火。 男人背在身后的两手,一点点地收紧。 手背上青筋暴起,杀意已经是蠢蠢欲动。 “神坛司主事何在?!” “千岁!”负责管理神坛的礼部官员傅友添,满身灰炭,衣袍湿淋淋地走过来,哆哆嗦嗦地跪在沈芳洲面前,“下官傅友添管理神坛不善,请千岁……责罚!” 责罚? 哼! 管理不善,出现这样的事端,岂是一个“责罚”就能过去的? 只是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他首先要弄清楚这神火监失火到底是什么原因。 沈芳洲冷哼,“神火监是何人管理?” “回……回千岁!”傅友添俯首于地,声音嘶哑,“神火监有一名保事,三名杂役,管理人名叫周礼。” “周礼何在?” 傅友添头都不敢抬:“下……下官刚刚也找了他许久,只是没有见过人,这周礼一向忠于职守,平常他……他每晚都睡在这神火监,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神火监钥匙,有谁可以拿到?”沈芳洲又问。 (本章完) 第661章 越发嚎得撕心裂肺 第661章越发嚎得撕心裂肺 皇上参与的大祭祀每年只有两次,一次是每年冬至,一次是端午节后立国日。 当然,平日里,这神坛的祭祀也不少。 逢年过节,神坛礼官都会祭祀上供。 为了供应祭礼所需,神火监内常年都备有烟火。 大家也知道这是危险之物,当然也是妥善管理。 神火监的位置选在神坛最边角,而且皆是用比较坚硬的青砖所造,平日里管理也非常严格,烟花启动皆要登计于册。 “神火监钥匙共有两把,一把在周礼手中,一把在下官手中。”傅友添抬起脸,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下官的钥匙并库房钥匙等都锁在柜子里,这是柜子上的钥匙,下官每天都是贴身戴着,就连洗澡也不敢离开视线。” 沈芳洲拧起眉,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枚沾着男人的汗水,微微发亮的铜钥匙。 “沈九,跟他走一趟,看看那柜子可被其他人动过。” “是!” 沈九答应一声,一把提着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的傅友添,飞身跳上马背,带着几人去查看傅友添的钥匙。 “千岁!”这边沈九刚走,一位禁军已经骑马冲过来,“启禀千岁,皇上遇袭。” 站在沈芳洲身侧的几个官员,听到这句都是惊得脸色发白。 神火监起火,皇上遇刺…… 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但凡有点胆子的人都能猜到消息——这是声东击西。 大家心下慌乱,只是当着沈芳洲,谁也没敢多话。 只有沈芳洲,面色平静如初。 “皇上可有事?” “回千岁,皇上只是受些惊害,没有大碍。” 沈芳洲点点头,顿足而起,落上踏月的马背。 “沈沉石,率禁军与本王一同前往。” “是!”沈沉石忙应。 沈芳洲侧眸,视线落在几个神坛官员的身上。 “你们仔细盯住火情,若是再让这火蔓延一尺,本王便将你们扔进去一起烧了!” 几个神火司的官员,一个个都是心脏抽紧。 “是!” 沈芳洲提马高头,奔向幼帝所住的院落,身后众亲卫忙着上马跟过来,再后面则是沈沉石带领的千余禁军。 踏月马冲过巷道,来到院门附近的时候,太后刚刚从马车上被几个宫女扶下来。 “睿儿!”女人哭喊着推开几个宫女,急匆匆地奔进院子,“睿儿……” 平日里总是打扮得端庄美艳的太后娘娘,这会儿却是披头散发,一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冲过来查看儿子的母亲模样。 院子里,尸横四处。 只不过,那些宛若神兵天降的弓箭手和奇兵们,早已经悄失无踪。 只留下院中原本就在值夜的禁军,几个被砍杀的小太监和宫女。 扫过这一院子的尸体,目光掠过那些带着伤的禁军,叶紫淑眼中闪过笑意。 这般情景,那小崽子断不可能再活命! 踩过满是血水的院子,一路奔上台阶,她越发嚎得撕心裂肺。 “我的睿儿啊……母后来晚了……睿儿,母后的乖睿儿啊……这些天杀的混蛋,怎么敢伤本宫的睿儿啊……” 门槛内,常侍崔贵刚好抱着幼帝出来。 (本章完) 第662章 这是心里有鬼吧 叶紫淑看到他,忙着迎上前来,一把抱住崔贵怀中的幼帝。 “睿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看看母后啊……你告诉母亲后,是哪个天杀的混蛋……杀了你,母后一定替你报仇血恨……” 裹着毯子的幼帝,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那对突然睁开的眼睛,做贼心虚的叶紫淑心脏猛地一抽。 慌乱中,她松开幼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鬼……鬼!” “鬼?!”站在门槛上,静静看着她表演片刻的沈芳洲,一个箭步就来到女人身后,“太后看到皇上这么害怕,这是心里有鬼吧?” 叶紫淑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再次将目光落在崔贵怀中的幼帝身上。 “皇上?!” “太后不用担忧。”崔贵笑着拢紧怀中的孩子,安抚地拍拍小家伙的背,“皇上有惊无险,毫发未伤。” 毫发……未伤?! 叶紫淑如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呼吸一窒。 这满子的尸首,那小崽子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沈芳洲抬眸,与跟在崔贵身后的“小太监”秦观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头,表示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 “怎么?”沈芳洲上前一步,站到叶紫淑面前,一对眸子目光森然地盯上她的眼睛,“太后……可是有点失望?” “我……”叶紫淑的表情变幻,最后化为怒容,“沈芳洲,你胡说什么,皇上没事,本宫自然是欣喜若狂,怎么会失望?” 重新装出欣喜之色,她上前一步再次将手伸向崔贵怀中的幼帝,沈芳洲横臂挡住她。 “送皇上到禁军大营,寻太医好好诊治。” “是!” 众人答应一声,随沈芳洲前来的禁军迎上前来。 沈芳洲淡淡看一眼,站在崔贵身后,假扮成小太监的秦观。 后者会意,不露痕迹地后退几步站到角落,向旁边的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做个眼色。 这些都是监察司暗司的人,收到他的信号,立刻簇拥到崔贵周围。 在众人的簇拥中,百余名禁军的保护之下,崔贵抱着幼帝坐上殿外等侯的马车。 马车离开之后,国舅叶紫辰才姗姗而来,扫一眼院中景象,他快步冲上前来扶住叶紫淑的胳膊。 “太后,皇上如何?!” “国舅不用担心。”叶紫淑垂着长睫毛斜他一眼,“皇上……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叶紫辰的眼底也是闪过掩不住的震惊之色。 这次为了防止事有万一,他可是将京城之中潜伏的叶家死士全部安排过来。 这一切可都是二叔之计,他安排亲信执行。 毁坏石桥迫使幼帝留宿神坛,引燃神火监声东击石。 包括那一百名叶家死士,根本就没留后路,全部都是报着必死之心而来…… 如果计划严密,竟然没杀死一个孩子? 这…… 这怎么可能! 冷冷扫过叶家兄妹,沈芳洲转过身,沉声喝令。 “来人!” “在!” 传令禁军,封锁整个大营神坛,文武百官全部到主营大帐前等侯本王。”沈芳洲侧眸,只用眼角余光斜睨着叶氏兄妹,“此次刺客来势汹汹,只怕还有人暗伏于四周伺机而动,你们仔细保护太后、国舅赴禁军大营,不得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二位一步。” 第663章 唯一的突破口 沈沉石当然明白,这所谓“保护”是什么意思。 如果幼帝出事,二皇子与叶氏一族自然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件事情不是叶家指使,也与叶氏一族脱不了干系。 想要与自己人通风报信,别说门,窗户都给你堵上! “保护太后与国舅!” 沈沉石大手一挥,百余亲兵一拥而上,将叶氏兄妹紧紧围在中央。 “太后、国舅,”沈芳洲抬起右手,“请!” 叶紫淑与叶紫辰兄妹对视一眼,各自理理衣袍,在禁军的“保护”之下走出院门。 沈芳洲将二人表情看在眼中,一对墨眸也是缓缓眯起。 这二人如此淡定,看来是事先已经有所安排。 待众人离开,秦观悄悄上前两步,站到沈芳洲身侧。 “你马上回京,查看绿砚调查的进展如何,无论如何,也要查出这些绿矾的出处。” 这一次,叶氏亲自出手想要杀手幼帝,冒着这么风险,自然也会给自己留好后路。 只怕这神火司钥匙的相关人等,早已经被灭口死在这大火之中。 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这绿矾。 想要毁掉一座石桥,所需要的绿矾必不能少。 早在沈芳洲看出这其中的秘密之后,就已经悄悄吩咐过秦观,传书监察司众查探京城之中绿矾的使用情况。 前朝最后一帝,听信妖道迷惑,一心想要长生不老。 这绿矾正是妖道练丹的一味必要之药石,因担心有旁人将这长老不老的法子学去,这位前朝帝王曾经下令管理绿矾的使用,要求户部亲自掌握绿矾的炼制与售用。 大楚立国之后,楚帝并不信任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却也没有更改过关于绿砚的管制规则。 因此,直到现在,这绿矾也依旧是归朝廷管理。 此时大楚使用这物,一是入药,一就是用来染制丝绵等物。 这次叶家出手,大概是临时起意,并不是提前谋划。 毕竟,这样的计划分险太大,一向谨慎如叶紫辰绝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 两个人斗了这么多年,沈芳洲也了解叶紫辰的性格。 一来,叶紫辰没有这么聪明。 二来,他也没有这样的魅力和胆色。 这么周密的计划,很有可能是叶闻笛那个老东西一手策划。 如果是临时起意,这绿砚绝不可能是之前就准备好。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绿矾使用…… 不可能一点线索也留不下。 眼下,这是沈芳洲唯一的突破口。 “属下即刻回京。” 秦观答应一声,飞身而起,转眼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芳洲扫一眼院中尸首,沉着脸踩着鲜血走出院门。 “去禁军大营!” 策马奔向神坛外的营地,沈芳洲一手勒着马缰,人就微微侧眸,隔着夜色看向京南运河的方向。 从昨天杜若离到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 老天保佑,一定要她这一路顺风顺水。 收回目光,沈芳洲猛地一夹马腹。 “驾!” 不处理完朝堂之事,他便无法离京。 眼下,时光于他,刻刻珍贵。 第664章 大楚的天下 第664章大楚的天下 神坛外,禁军大营。 马车停下,小太监急步向前,将抱着幼帝的崔贵从车上扶下来,送到不远处的主帐内。 看到崔贵进来,坐在椅子上的花四娘抬手屏退所有侍者,从身上摸出铜匙递给翠莺。 “将箱子打开。” “夫人!”崔贵快步上前,将怀中幼帝放到锦榻上,“您快看看皇上,是不是惊吓到了?” 这一路过来,崔贵几次与幼帝说话,孩子都只是看着他没反应,崔贵心下难免担心。 “崔常侍不用担心。”花四娘淡淡扬扬下巴,“皇上这不是平安无事吗?” 她说话时,目光并没有看向他放在锦榻上的幼帝,疑惑地转过脸,看向她目光所视的木箱。 此时,翠莺已经将铜锁打开,取下锁头放到一边,她轻手轻脚地翻开箱盖。 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皇皇上?!” 箱子里锦垫正中,被毯子裹成小粽子般的人,可不就是楚南睿。 难怪,花四娘要说这箱子里装的是大楚的天下。 当年天子,可不就是大楚天下吗? 看到箱子里的小主子,崔贵惊得一怔,忙着收回目光看向锦榻上的人。 “这” 这会儿,花四娘已经取下那孩子脸上伪装的面具,露出一张平平常常的面容。 “这不是小七?!” 翠莺一眼就认出这少年,是花四娘的童儿小七。 小七是花四娘在路上捡到的孩子,他年纪从楚南睿大一岁,不过因为天生羸弱,生得瘦小,身形与楚南睿相仿,刚好给幼帝当替身。 沈芳洲吩咐花四娘物色可靠之人,代替楚南睿。 花四娘看自家这童儿正合适,索性便将他一起带来。 不光为小家伙仔细装扮,为防万一穿帮,还特意让他服过睡觉的药物。 这会儿,小七还有点迷迷糊糊,没有完全药醒。 崔贵也是聪明人,这会儿已经猜到原委,心下暗松口气,忙不迭地将真正的小主子抱到怀里。 花四娘取出醒药的鼻嗅瓶,在小七鼻子下晃了晃。 小七吸进醒脑的药,一对眼睛也活动起来,当即从锦榻上站起身,站到花四娘一侧。 “师傅。” “今日你表现不错,等回府后,师傅再赏你,先藏起来吧!” 小七懂事地点点头,主动爬起箱子躺下。 花四娘扬扬下巴,示意翠莺重新将箱子锁好。 这么大一个箱子,睡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再加上有透气孔,也不用担心闷到。 平日里小七接受她的训练,比起普通孩子要坚韧的多,因此也不用担心他会惊吓到。 “夫人”崔贵看看怀中还在沉睡的楚南睿,“皇上他” “无妨!”花四娘走上前来,将鼻嗅瓶在楚南睿的鼻子 小家伙打个喷嚏,睫毛颤了颤,幽幽醒转。 大眼睛看看众人,他疑惑开口:“皇婶婶怎么到朕的房间了?” 入睡后悄悄被人抱走换上替身,小家伙只是美美地睡了一沉,根本不知道刚刚神坛之中,发生怎么样的巨变。 (本章完) 第665章 665.一句诛心 第665章665一句诛心。 花四娘安慰地向他一笑:“不用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门外,马儿嘶鸣。 帐帘挑起,沈芳洲大步走进帐篷。 花四娘上前一步,低声说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目光扫过帐中众人,落在被崔贵抱在怀中的幼帝楚南睿身上,沈芳洲轻轻点头:“为皇上更衣。” 早有小太监取来备用的衣物,崔贵等人一起帮着小家伙披挂上身。 沈芳洲重新来到帐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文武百官。 “今夜,叛国贼子故意放火声东击西,意图行刺我大楚天子,本王一定要查出这幕后主谋!” 大臣们一直在禁军大营之中,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什么声音。 听到“行刺天子”这几个字,顿时都是面色大变。 “请问千岁,皇上如何?” “对啊,千岁,皇上可安好如初?” “朕平安无事。” 帐帘挑开,穿戴整齐的楚南睿迈步出来,站到沈芳洲身侧。 刚刚穿衣时,崔贵已经向他说明事情经过——当然略过沈芳洲帮他找替身这个细节。 小家伙一向仁厚,要是让他知道刚刚为了救他,让另一个孩子替他冒险,只怕他要心中不安。 伸过小手,他轻轻握住沈芳洲手指。 “谢谢师傅。” 小家伙一直睡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肯定是自家师傅保护他才能平安无事。 “这是本王份内之事。” 沈芳洲垂了垂睫毛,语气依旧是不淡淡的,手指到底还是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手做为回应。 尽管他很快就将手抽回去,但是那个小小的亲昵举动还是让小家伙心中一片温柔。 众人听到“师傅”二字,却是个个心头又是一惊,尤其是被禁军层层“保护”的叶氏兄妹。 沈芳洲身为摄政王,还是九千岁,已经是位高权重。 如今,皇上又称他一声师傅,这地位之尊贵便要更上一层楼。 古代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天子之师! 哪怕是他日小皇上亲政,沈芳洲有天子师傅的这一层身份,也依旧可以对天子教导。 “千岁!”叶紫淑皱眉开口,“未经本宫允许,你竟然敢强迫皇上为徒?” “母后!”楚南睿转过脸,“是朕主动拜皇叔为师的,皇叔没有强迫朕。” 叶紫淑没理他,只是紧盯着沈芳洲,“就算如此,皇上尚幼,此事难道千岁不应该征得本宫同意?” “我沈家枪法,不说天下无双,也是一门绝学。我沈芳洲不敢妄称天下第一,放眼皇城,却无一人是本王的对手。难道”沈芳洲淡淡将手背到手下,凤眸微斜,语气冷戾中不失狂妄,“难道本王不配做天子之师?” 叶紫淑刚要说话,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皇上刚刚遇刺,太后不关心皇上龙体,却只是纠结于这等小事,难不成” 沈芳洲猛地睁开眼睛,一对眸子咄咄地逼视着叶紫淑。 “在太后眼里,皇上的安危如此不值一提吗?” 一句诛心。 (本章完) 第666章 贼喊捉贼 第666章贼喊捉贼! 眼前这个男子,句句凌厉如刀,字字深刺入骨。 叶紫淑自知言语有失,一时间只是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楚南睿站在他身侧,看一眼太后垂下睫毛。 每每有事,总是皇叔、皇婶在他身边护佑。 母后…… 给他的永远只是失望而已。 只不过,也只是失望罢了。 在一次一次地失望之后,在不知不觉之间,楚南睿对这个母亲的反应,早已经不再那么在乎。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太后她只是受到惊吓,关心皇上心切才会失了分寸。”叶紫辰忙着接过话头,“幸好皇上安然,此乃我大楚之幸。眼下,下官以为还是先抓住这些贼子,查出这幕后真凶为先。” 贼喊捉贼?! 沈芳洲垂下睫毛。 “傅友添回来没有?!” “千岁!”沈九打马从远处奔来,将拎在上手上的傅友添向地上一抛,“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查看过傅大人收藏钥匙的箱子,并未发现有钥匙丢失和他人动过的痕迹。” “钥匙丢失虽与下官无关,可是这神坛乃是下官所辖之地……”傅友添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疚色,“出此大事,下官难辞其咎,下官情知万死不可谢罪,只求千岁……放过下官妻儿老小。” 沈芳洲狠戾,世人皆知。 谢友添情知这次自己罪过,不求自己活命,只希望能保住妻子。 “官人!” “爹!” 一旁,被禁军带来的年轻女人和孩子,早已经哭起来。 谢友添父母已逝,身边的家人就是妻女,女儿刚刚七八岁,妻子明显是怀着身孕,腹部高高隆起。 “咶躁!” 沈芳洲不耐烦地侧眸。 沈沉石侧眸做个眼色,两个亲卫禁军,忙着走上前来,捂住那二人的嘴,生怕这位一怒之下,将这一家几口全拖出去砍了。 “师傅!”楚南睿轻轻拉拉他的袖摆,明显也是有点不忍,“傅大人也不是故意的,师傅能不能饶他们一命?” 饶?! 身为管事人,没有管好自己的事情,这样的蠢货留着何用? 沈芳洲猛地握紧右拳。 拇指上,扳指碍在掌心。 他垂眸,看向右手。 因他日夜不离手,经常摩挲,扳指上浮上的金粉都有几分脱落,失去那些太过房间的浮华,反倒更显出那拙指的古拙之感。 “卖家说是金刚经的经文,能帮人消业培福,保佑平安。” 耳边,杜若送他扳指时的声音,幽然响起。 眼前闪过杜若的脸,男人心中戾气渐退。 “傅友添管理神坛不善,致皇上于敌人刀锋之下,罪不可赦,削去官职,贬为庶人,发配楚南务农。” 傅友添竖着耳内,一字一字听着他的声音,最后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抬起脸。 他原本已经是报定必死之心,哪想到千岁不仅放过自家家人,还饶他不死? “谢皇上,谢千岁不杀之恩!” 俯首于地,傅友添流泪而叩。 一旁,沈沉石、沈九等了解沈芳洲个性的人等,也都是惊讶地看过来。 刚刚看沈芳洲的表情,已经是杀意满满,所有人都为这一家三——四——口捏了把汗。 (本章完) 第667章 他竟然没有 第667章他竟然没有?! 这位不但没杀傅氏家人,甚至还放了傅友添? 叶紫辰站在禁军之中,也是唇角一抽。 原本还打算若沈芳洲杀了傅家人,他就能回去派人散步遥言,说这千岁狠辣,连尚中的胎儿也不放过。 竟然…… 放了?! 一众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傅家人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都是有点惊讶。 按照理,这么大的罪,沈芳洲就是真的杀了傅氏一家众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来。 他竟然没有?! 一向嗜血的阎王爷,只是轻描淡写地将一家人发配到楚南务农? “多谢皇上、多谢千岁!” 傅氏妻女忙着原过去,跪到傅友添身侧,向二人不住地磕头谢恩。 沈芳洲眉头紧皱。 “滚!” 要不是不想杀生太多,再造业影响自家夫人续命之事,他岂会放过这个蠢货?! 沈沉石忙着做个眼色,几个禁军大步冲过来,将几个人拖开。 这位可是喜怒无常的主儿,他只担心这几天让他烦心,万一再被惹出脾气。 傅家几口子被拖走,大营内重新恢复安静,一位负责救火的官员,这会儿已经急急地提着袍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脸黑灰也配不得擦一把,扑过来就跪在沈芳洲面前。 “千岁,火已经扑灭,库门上没有钥匙的痕迹,看来,对方是盗到神火司的钥匙进入库房。我们在现场发现几具尸体,已经烧得有些难以辩认,不过从几人衣饰和身上之物,判断出应该是掌管神火司的管事和杂役。” 沈芳洲听到耳中,并没有太过惊讶。 叶紫辰站在人群中,眼底闪过笑意。 死士皆亡,所有相关人等都已经灭口,就算你沈芳洲再聪明,找不到证据,又能奈我何?! “本王知道了。”沈芳洲重新骑坐到马背上,“沈沉石,安排人手搜索所有人大营,有任何线索第一时间通知本王。” “是!” “安排人手,仔细保护太后、皇上和众位大人安全,除值夜禁军之外,没有本王的全集,任何人不得在营中随便走动。如有违令者,斩!” “是!” 冷冷扫一眼众人,沈芳洲打马赶往神火司的方向。 神火司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只怕难有什么发现。 只是不过去看看,他总是不甘心。 他带人离开,沈沉石立刻行动来。 幼帝被重新送回大帐,妥善保护,太后、国舅分头押到兵士帐中“保护”起来。 其他大臣则被留在大营中间,着人看守。 沈沉石则亲自带人,一间帐篷一间帐篷地仔细搜索,查看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大臣们也知道,沈芳洲此举的目的,谁也没有敢出言阻止或者反抗,大家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消息。 所有人也都在好奇,今晚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沈芳洲眼皮子底下撒野。 不知不觉,已经是夜尽天明。 沈沉石将所有帐篷查完的时候,沈芳洲也从神火司回来,当然也没有什么收获。 大火已经将一切烧尽,哪里还有什么线索? (本章完) 第668章 欲擒故纵1 第668章欲擒故纵1 “千岁?!”沈沉石走上前来,皱着眉,语气中也有无奈,“没有什么发现。” 沈沉石的语气中,不无失望。 相比起沈沉石,沈芳洲的表情就显得平静许多。 “石桥可修好了?” “回千岁,一个时辰前就已经修缮完毕。” “看来,贼人行事周密,并未留下破绽。”沈芳洲抬起右手按按太阳穴,似乎也是疲惫非常的样子,“准备拨营吧。” “可是” 沈沉石看向不远处,“保护”着叶紫辰兄妹的帐篷。 他个性虽沉稳,到底是武将出身,性子秉直。 明知此事与叶氏一族有关,却找不到对方的证据,心下当然是弊着一口闷气。 沈芳洲侧眸,扫一眼不远处的帐篷。 “传令,拨营回城!” 沈沉石当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没有证据,当然只能放人,心下不甘,他也只能抱拳答应。 “是!” 叶紫辰站在不远处的帐篷帘子后,听到耳中只是暗暗一笑。 尽管这次没有成功,但是沈芳洲并没有抓到任何把柄,也算是打个平手。 看来,二叔比起自己果然是更胜一筹,只是家里的死士太不争气。 这么一想,他也就放松下来,伸个懒腰走出帐篷。 半柱香之后。 留下相关人等处理神坛修缮之事,沈芳洲率队离开神坛返回城中。 文武百官们坐在马车上,也是各自沉默着。 祭祀大日出现这样的大变故,哪怕是聪慧如沈芳洲竟然也没有查出什么破绽,大家的心情也是难免沉重。 一路前行,很快大军再次来到之前破损的石桥前。 沈芳洲左手带缰,在石桥一侧停下,缓缓抬起右手。 “停!” “千岁有令,原地停下!” 传令官骑着马,扛着令旗高呼着传令。 车马队缓缓地在石桥前停下来,太后叶紫淑的车子就在皇辇之后,距离桥并不太远。 看到沈芳洲突然将马车叫停,她都是疑惑地挑起车帘,看向车窗外。 飞身下马,沈芳洲迈步来到桥上,用脚踩了踩修缮过的桥面。 “请石匠过来!” “是!” 一名手下答应着去了,片刻将一位吓得脸色苍白的石匠带过来,石匠哆哆嗦嗦地跪下头都不敢抬。 “小人李李富见过千岁。” “刚刚本王听到石头似乎有断裂之声,可有大碍?”沈芳洲冷冷问。 听说这桥有断裂之声,石匠吓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皇上太后要过的桥,虽是一晚赶工,但是在质量上一点不敢有马虎之处。 石匠忙着跪爬两步,仔细看看修补之处,并没有看到什么破损,这才稍松口气。 “回千岁,应该只是新补石块被车轮碾过的声响,没有大碍。” 毕竟是多年的石匠,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恩。”沈芳洲点点头,“本王问你,像这样的石桥断裂,之前你可修过?” “小人从八岁开始学徒,到现在四十年,各种各样的石桥都建过、修过。” “很好。”沈芳洲弯下身,用手指点着桥面上的石皮剥落之处,“这样的裂口,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所致?” (本章完) 第669章 669欲擒故纵2 第669章669欲擒故纵2 “回千岁,这样的相似断裂小人以前也见过,大多是因为年久失修,石质被水流和风力所损空虚所致,不过”石匠指着桥面上的一些裂痕,“这些地方倒像是很新鲜的破损,小人也不知道是从因所致。” 毕竟,他只是一个石匠。 “那此桥可能安全通过?” “回千岁,小人可以性命担保。” 沈芳洲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抬手指向对方摆摆手。 “过桥!” 大军重新行动,缓缓地通过石桥。 叶紫辰小心地将车帘挑开一条缝,远远地看着沈芳洲与那石匠说话,心也是一点点地提起来。 难不成这厮发现石桥异样?! 众人重新入城,先将皇上和太后送回宫中,这才各自回家。 沈芳洲与幼帝一起回到永德宫时,秦观已经在殿院中等他。 抬手示意崔贵将幼帝带走,沈芳洲信步走进书房。 “千岁!”秦观跟进门来,低声开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人手前往林琦老家,下一步,属下该如何安排?” 昨晚这一夜,他当然是没闲着。 监察司暗司所有人全部行动起来,全力调查绿砚使用情况,终于让秦观找到线索——皇宫御衣司。 御衣司专为皇宫中的贵人们染纱、缝衣,因此也需要用过绿砚。 只不过,这个月月初时报上的数目比往月要多上许多。 当然,由头是为宫里染制夏衣所需一批雪纱。 这批绿砚矿厂那边已经送货,但是御衣司里却并没有这些绿砚。 而这批绿砚的数目,应该是足够此次毁墙所用。 此事由御衣司司主林琦负责,他平日里与叶氏一族并无走动。 不过,林琦初入京时,曾经欠下叶紫辰一个人情。 昨夜收到鹞鹰传说之后,沈芳洲就已经下令,让秦观安排人手迅速赶往林琦的老家,将他的妻儿带过来。 “要不要,把这个林琦抓起来,各种酷刑全上了一遍,我就不信,翘不开他的嘴!” 沈芳洲抬眸:“如果翘不开呢?” “这” 这一切都是假设,万一对方也是死士,怎么也不肯张嘴,一旦把人抓起来,就会打草惊蛇满盘皆输。 沈芳洲深思片刻,重新抬起脸:“传令监察司明司,全城彻底绿砚的使用。” “可是,属下不是都已经查过了?”哪怕是聪慧过人如秦观,也是一时间有点茫然。 沈芳洲凤眸微眯,唇角扬起一抹几难察觉的笑纹。 “叶大儒不是还不知道吗?” 所谓叶大儒,当然就是指叶闻笛。 对主此计未成,肯定也会关注后继动向。 到现在为止,林琦还活得好好的,并没有被对方灭口,不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林琦虽不是高官,但是毕竟也是宫里的人,这样一个人突然死了,难免会引起沈芳洲的怀疑。 第二,叶闻笛认为,沈芳洲根本就不会想到此事与绿砚有关。 现在,沈芳洲故意将查探绿砚的消息放出去,就是要告诉对方,他已经注意到绿砚之事,逼对方狗急跳墙。 (本章完) 第670章 难道哥哥还舍不得 第670章难道哥哥还舍不得? 对方乱了分寸,沈芳洲便有机可寻。 否则只是抓住一个林琦,若是对方咬死不承认此事与叶家有关,到时候这条线索就会走进死胡同。 “明白。”秦观到底是聪明人,听沈芳洲这一提点,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属下这就去安排。” 如沈芳洲所料,他在桥边与石匠聊天的事情,很自然地引起叶紫辰的注意。 此时的永娴宫内,叶紫辰正在与太后商量此事。 “本宫看那沈芳洲与石匠交谈许久,怕是已经有所生疑,哥哥可将人处理干净了?” “那林琦的把柄和妻儿性命皆在我手上,他不敢说的。” “监察司里审人的法子,哥哥可是知道的,万一呢?”叶紫淑埋怨地看他一眼,“哥哥怎么偏要找他帮忙? “我有什么办法?”叶紫辰一脸无奈,“二叔此计妙是妙,可是这绿砚乃是管制之物,那么多绿砚三天之内便要凑齐,我也只有出此下计。” 按照叶闻笛的要求,这些绿砚要从全城的药店和染坊中凑过来。 只是在事情执行之事,叶紫辰并没有完全按照叶闻笛的要求来安排。 有一个林琦,为何不用? 叶紫辰当然不会想到,他这一个小小的疏漏,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一生。 叶紫淑撇撇嘴:“一个宫里的小小司官而已,难道哥哥还舍不得?” “不是舍不是,只是他是宫里的人,万一杀了反倒引人生疑,万一沈芳洲有所警觉,提前准备,咱们的计划不是就落空了吗?” “现在,你不杀他,他便有可能拖我们所有人下水了。” “也罢!”叶紫辰咬了咬牙,“我现在就去吩咐人处理掉林琦。” 从皇宫出来,回到叶府,气都没喘一口,叶紫辰就唤来一个亲信手下。 “马上安排人手,处理掉林琦,一定要干净利落。” “是!” 那手下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长公主府。 叶闻笛站在后花园的一片花树之间,缓缓地打着太极拳。 看似闲适无比,但是如果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老人家今天这拳打得有点急,还有几次动作不动位,明显也是有点心不在焉。 侍者捧过茶来,放到一旁亭中的石桌上。 “先生,休息一下,喝口茶吧。” 叶闻笛收起招式,迈步来到廊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并没有喝。 “如何?” “小人刚刚打探消息回来,昨夜神坛之中确实是出了事,神火司里一场大火,皇上还遇了刺。” “那”叶闻笛眼底闪过兴奋之色,“皇上可有事?” “禁军护卫及时,皇上平安无事。” 叶闻笛茶杯轻轻一晃,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有些都洒到手上。 这可是他与沈芳洲的第一次正式交锋,叶闻笛一直在等的就是一个好消息。 谁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叶家在京城培养十多人的百余精税死士,竟然杀不了一个孩子?! 侍丛并没有注意到叶闻笛的异样,还在继续说着自己打听来的见闻。 “小的人还听说,回城的时候,千岁在石桥边停下马,和石匠聊了许久,听人们议论说,千岁许是怀疑这桥是有人故意破坏的” (本章完) 第671章 想要杀人灭口 第671章想要杀人灭口? 叶闻笛将手中茶杯摞回桌子,花白的眉顿时拧紧。 这个沈芳洲,难道也了解绿砚之事? 不过 “哼!” 叶闻笛冷哼。 纵然你沈芳洲天纵奇才,也绝不可能找到这绿砚的买家。 全城药店、染坊足有二百余家,全部用不同的人去购买,就算是监察司耳目再多也不可能盯得住。 坐回石凳,叶闻笛悠扬地捧起茶碗,送到唇边浅啜一口。 一次不成,还有下次。 忍了几十年,他并不介意再多忍几天。 只是可惜,叶闻笛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整个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想要的方法发展。 城东,不大小院。 寝室内,一身布衣的御衣司司主林琦,收拾起几件细软之物塞进包裹,将包狱绑好之后,他将包裹背到身上,门也没锁就要离开。 皇上出事的事情,他已经听到消息。 知道这一次自己只怕逃不过这一关,他收拾东西就是想要去逃命。 拉开院门,看到站在门外站着的男人,林琦怔了怔,转身想要退回来,对方的手掌却已经伸过来挡住门板。 只是稍稍用力,就将院门推开。 林琦连退几步,重重地跌下台阶。 “林大人,这是去哪儿啊?”男子迈进院子,反手合拢院门,“我可是交待过你,乖乖留在京城,林大人竟然不听话?难不成,林大人连自家妻儿老小也不要了。” “我求求你们!”林琦跪到地上,“救你们放过我家妻女,我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们的。” 那人缓步来到林琦面前,一只伸在腰后的手,悄悄地拨出匕首。 “当真?” “千真万确!” “好!”那人扶住他的一只胳膊,“起来吧,我有话要说。” 林琦站起身来,那人目光一冷,右手缩回来就要将匕首刺入林琦胸口。 噗! 利刃穿过衣服,刺穿皮肉,笔直地将他握着匕首的手掌洞穿。 一个人影如闪电般冲过来,一脚将林琦踢开,同时反手抽剑回手,将剑尖抵在那人咽喉。 “想要杀人灭口?”秦观冷笑,“哪有那么容易?” 他说话间,四五个手下也跳出来,两个抓住林琦,两个则站到杀手左右翼。 看出情况不妙,杀手一咬牙,便要服毒自尽。 这一次,秦观早有防备。 手中细剑一晃,直接刺入对方的口中,挡住他咬紧的两齿。 两个手下冲过来捏住杀人,一个就将捏住他的下巴,拨下他装着毒药的假牙。 “哼!”杀手并无惧色,“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休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说完这一句,他猛地一歪头,竟然硬生生咬断自己的舌尖。 咬了舌头,便是再怎么用刑,也不可能再说出话来。 秦观扬扬头,向手下摆摆手,转过脸来看向林琦。 “你呢,是准备咬掉舌头,还是和家人一起换个地方过活。”他抬起左手,指间晃着一只不大的长命锁,“这东西,林大人应该认得吧?” “你们你们别杀我的妻儿!”认出那是他给儿子满月专门订制的东西,林琦直接扑跪在地,“我说我都说!” (本章完) 第672章 充车保帅 第672章充车保帅 入夜。 公主府。 叶紫辰快步走进书房,站到叶闻笛面前,不等叶闻笛询问,他已经跪拜于地。 “二叔,救我!” 派出去的杀手一直没有消息回来,叶紫辰立刻就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心急如焚如他顾不得其他,只能亲自赶到公主府向叶闻笛求救。 看自家侄儿突然行此大礼,叶闻笛立刻就猜到此事异样,伸出右手,他一把抓住叶紫辰衣领。 “怎么回事?” “绿矾之事败露,侄儿怕是躲不过这一劫。”叶紫辰抬起脸,“二叔,您快想想办法呀!” “这不可能!”叶闻笛压着声音,“只要你按我的方法……” 说到这里,他突然喉咙一紧,一对眼睛放大。 “你……你没有听我的?” 叶紫辰心虚地垂下睫毛。 啪—— 一计耳朵,狠狠地扇在叶紫辰脸上。 “你……”叶闻笛右手指着叶紫辰的脸,嘴唇都气得真哆嗦,“你这个蠢货,难道想害死叶氏全族吗?” “侄儿知错,侄儿知错。”叶紫辰俯身于,声音里都有哭腔,“侄儿死不足惜,可是若是此事败露,拖累叶氏和太后,那……那就是侄儿的过错,二叔快想个办法吧!” 叶闻笛也知道,现在已经不是骂人的时候。 不过…… 如果沈芳洲已经知道此事,叶紫辰又怎么会还有机会来找他? 想到一种可能,叶闻笛的心重重一跳。 目光落于跪在面前的叶紫辰身上,叶闻笛的目光也是随之转冷。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二叔!”叶紫辰一脸惊喜地抬起脸,“什么办法?” 叶闻笛转过身,从墙上取过装饰用的佩剑送到他面前:“拿着。” 叶紫辰忙着伸过两手,捧住长剑,脸上却还是十分疑惑,“二叔这是何意? 伸过左手,将叶紫辰从地上扶起,叶闻笛凝视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 “紫辰啊,二叔从小就喜欢你,恨不得你是我的亲儿子。” “紫辰知道,二叔最疼我。” “如今,叶氏一族能有今天这番天地,并不容易,我们绝不能因事而将叶氏整族,尤其是太后和二皇子置于危险之地,所以……我们只能弃车保帅,找一个人出来承担此事。” 叶紫辰微皱着眉:“二叔是说……”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闻笛握在剑柄上的右手已经猛地将剑拨出,用力向前一捅,刺入叶紫辰的胸口。 剑尖入腹,冰冷而疼痛。 叶紫辰垂眸,扫过胸口上挺着的剑,一对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叶闻笛。 “二叔,为何……” “如果我没有猜错,沈芳洲现在已经赶往公主府的路上。”叶闻笛扶着他的肩膀,语气阴冷,“绝不能因为你的一个失误,便祸害我叶氏一族,你放心吧,等叶氏拿下这天下江山之时,二叔定会在祠堂的列祖列宗面前,替你请功!” 他右手用力。 噗! 长剑洞穿叶紫辰的心口,直透后背。 松开手指,任叶紫辰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叶闻笛弯下身,用叶紫辰的衣襟擦掉手上的血水,平静地斜一眼死去的侄儿。 “你不死,沈芳洲不会善罢不休,这次也只能辛苦地你为叶氏牺牲了。来人!” (本章完) 第673章 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第673章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在!”贴身近侍小跑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叶紫辰,吓了一惊,“先生?!” “家门不幸,出此逆子。”叶闻笛伸出右手,“把我绑了,送到大理寺!” “可是……” “还不拿绳子?!” 侍从看他表情严肃,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唤来手下,用绳子将叶闻笛绑了,又着人将叶紫辰的尸首抬上马车。 早有下人看到,急匆匆地跑到后院通知长公主。 长公主来到门口的时候,手下杂役已经将叶紫辰的尸体抬上马车,正拉着被绳子绑住两手的叶闻笛准备出门。 “慢着!” 长公主迈下台阶,走到叶闻笛面前。 “驸马,这是做什么?” “叶紫辰不顾大局,竟然想要诛杀天子以泄私愤,老夫绝不允许叶氏一族有如此叛逆之辈,因此亲手将其斩杀。”叶闻笛深吸口气,“老夫杀了人,死罪难免,自当去大理寺请罪!” 长公主的目光扫过马车上叶紫辰的尸体,落在叶闻笛脸上,眯了眯眼睛,轻轻摇头。 “叶闻笛,你我夫妻三十余载,你便如此对待本宫吗?” “公主放心,此乃叶闻笛一人所为,绝对不会拖累公主!” “好一个决不拖累,叶闻笛……你……”长公主身子晃了晃,几欲摔倒,一对眼睛里已然满是失望之色,“你真是……让本宫失望至极!” “公主!” 旁边嬷嬷和宫女忙着扶住她的胳膊。 “公主,我……” 叶闻笛也上前一步,想要扶好,却被长公主甩开。 啪—— 长公主抬起右手,狠狠就是一计耳光抽在老者的脸上。 “从此之后,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说完,她转身重新迈上台阶。 “阿莹?!” 叶闻笛皱眉唤出长公主的闺名。 长公主在最高的台阶上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从今日起,叶闻笛不得再踏进这公主府一步。” 迈进台阶,长公主抬起右手。 “关门!” 吱呀…… 朱红大门,缓缓闭紧。 叶闻笛抬眸,目光扫过大门上的牌匾,皱眉转身。 “走吧!” 手下杂役不敢多说话,只好赶着马车,拉着被绑着的叶闻笛,行向大理寺的方向。 叶闻笛是什么人? 大楚大儒,文人名士,京城谁人不知? 这队人马一出门,立刻就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怎么回事?” “那不是国舅爷吗,怎么死了?” …… 沈芳洲得到消息,一路追赶过来的时候,车马已经来到京城的中心大街。 一传十、十传百…… 路上围观的百姓,早已经是水泄不通。 “跟我一起去将此事抓回监察司。” 两方人马于中心大街的十字路口,不期而遇。 沈九骑坐在他身侧的马上,眼看着不远处的叶闻笛,打马便要上前。 沈芳洲伸过右手,拦住他。 “晚了。” “千岁?!”沈九一脸不解,“您这话何意?” 沈芳洲注视着前面的人影,从齿间挤出一声冷笑。 “驸马爷大义灭亲,亲手诛杀逆贼,天下会有人相信这样的人……才是主谋吗?” “可是,咱们不是已经抓到林琦?” (本章完) 第674章 至少也要撕下他一层面皮 第674章至少也要撕下他一层面皮。 “这只老狐狸是不会让自己卷进去的。”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他负荆请罪,亲往大理寺,难道我们要半路拦人?“ 此时,已经是全城皆知。 这样的案子,原本就应该交由大理寺审理。 如果现在这个时候,沈芳洲半路拦人,自然就引起天下人垢病。 此事如果交给大理寺,是不可能问出任何关于叶闻笛的罪证的,因为他不会落下把柄,否则他也不敢主动到大理寺请罪。 现在这种时候,如果沈芳洲强行将叶闻笛带到监察司,就算是靠酷刑翘开叶闻笛的嘴,也只会让叶氏一族认为他是屈打成招。 到时候,太后定会连合叶氏、大楚宗亲……一起讨伐他。 那些不明真相的大臣们,也都会站在叶闻笛这边。 毕竟,对方的名声是清高的天下名儒,而他是阴险卑鄙的九千岁! 如果他坚持治罪叶闻笛,他和幼帝必然是众叛亲离,失去臣心民心。 若是以前的沈芳洲,可能会不计后果除之而后快,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要考虑更多的人,更多的事。 为了幼帝的江山稳固,为了他许给杜若的那个将来…… 此时,他必须要忍住这胸口的杀意。 一个路口之隔,叶闻笛当然也看到了沈芳洲。 高头俊马上的男子,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将他带头。 叶闻笛心下暗喜之余,又有点惊讶。 眼前的这个沈芳洲,似乎他越发有点看不透了! 沈芳洲同样也在隔着路口看着他。 与叶闻笛的表情凝重刚好相反,沈芳洲的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浅笑。 叶大儒的手段,也不过如此而已! “传令秦观,让他将林琦送往大理寺,将此事全权移交大理寺,着大理寺卿白钰亲自审理。” “可是……”沈九心有不甘,“难道就这样放过叶闻笛?” “千岁!”一个手下快步来到他身侧,一抱拳,“刚刚收到的消息,公主殿下已经下令,不许驸马再踏入公主府一步。” “刚好。”沈芳洲扶着马缰的手指,轻轻扣了扣,“那就让天下人顺便也知道知道,咱们这位大楚名儒专狎**的事情。” 之前,没有放出这个消息,就是不想牵累长公主。 如今这对夫妻明显已经决裂,他也不必再顾着这些了。 这次就算不能杀了这只老狐狸,至少也要撕下他一层面皮。 至于叶氏一族。 “另外……”沈芳洲凝视着与他十几步之隔的叶闻笛,“将咱们手头所有叶紫辰的那些龌龊事,也一并呈交大理寺。这次,本王要让叶氏一族,伤筋动骨!” 轻轻打马来到叶闻笛面前,沈芳洲居高临下俯视着叶闻笛的脸。 “叶先生。” “千岁。” 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并不掩饰的锋芒。 “这次千岁不用再辛苦劳找,这叛国之贼,老夫已经亲手斩了。”叶闻笛抬起被绳索绑着的两手,“便是因此入狱,老夫……也绝不后悔。” “叶大儒一身清明,本王佩服。只是……”沈芳洲摇头一笑,“本王不免有点担心,叶大儒一个人在牢里会不会寂寞,要不要本王寻几个**给先生送去?!” (本章完) 第675章 675.天下名儒我呸 第675章675.天下名儒,我呸! 闻言,叶闻笛脸色一白。 沈芳洲没有理会他,打马向前快步从他身侧行过。 “天下名儒,我呸!” 沈九侧脸过来,歪头狠狠一啐,一口口水正中叶闻笛的脸。 一众人马,扬长而去。 四周围观的百姓,将几人对话听到耳中,顿时议论纷纷。 “你们听到没有,没想到叶先生也招妓啊?” “瞎说,人家与公主如此恩爱,连个妾都没纳过!” “我可是刚听说的,长公主刚刚扇了驸马爷一个耳光,还下令让他永远不得回公主府呢!” “真的,这么说……这位真的也嫖啊!” “男子汉大丈夫,嫖一下怎么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平日里装得与公主那般恩爱,私下里却是这般德性,真是有辱斯文!” …… 叶闻笛抬起衣袖,抹掉脸上的口水,扫一眼四周指点的百姓。 “快走!” 下人不敢怠慢,忙着拉着向他大理寺行去。 流言如瘟疫一般,蔓延全城。 比起驸马爷大义灭亲的事情来说,大家更关系的反倒是叶闻笛的那些风流韵事。 毕竟,当年这位和长公主那可是神仙眷侣。 这么多年,长公主未曾生育一子一女,叶闻笛依旧对她爱慕有加,从来没有纳过妾,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这些早已经成为坊间美谈。 现在突然曝出他狎妓的事情,无异于撕下叶闻笛的一张虚伪的面皮。 人们再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里便多了几分不屑。 “什么一代名儒,什么一心圣贤书……我呸!” 因为各种证据做凿,大理寺的审理反倒省事。 不过三日,白钰就已经将案件理清,这位刚正不阿的大臣,一切都是按律而行。 拆家的队伍直奔国舅府,叶紫辰已死,家中妻儿老小却也逃不过责罚。 叶家家产被封,所有妻儿子女下人皆没有逃过,可怜曾有京城才女之称的叶家千金大小姐叶青璃,也被充为官奴,入教坊司为妓…… 叶闻笛虽是大义灭亲,可是毕竟也姓叶,又与叶紫辰是叔侄关系。 白钰知道若放了他,沈芳洲那边交待不过去,考虑到对方驸马的身份,左右权衡之后判其六个月的苦役,每日罚他清扫帝京街道。 太后叶紫淑虽免于责罚,也不敢留在宫中,主动请缨要到宗庙之中吃素抄经赎罪,带着二皇子楚南泽一起,暂时移居到帝京郊区的宗庙。 而受此事牵连,户部、刑部、工部、礼部……六部上下共有十三名叶氏族中大臣被查抄。 京城南市口的刑场上,血水将青石砖地都染成暗红色。 沈芳洲刚好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物色好的忠正之臣子补任这些空缺,来一个朝堂大换血。 叶闻笛与沈芳洲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叶氏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结束。 那些原本摇摆于叶氏与沈芳洲之间的墙头草吗,也是无一例外地主动倒向沈芳洲的阵营。 事情平定后的第一个清晨,沈芳洲披星而起,带着众人一起赶往江南。 路过中心大街,恰好遇到被罚扫街的叶闻笛。 叶闻笛早已经不似当初大儒模样,衣衫脏旧,杂乱的头发似乎都白了几分,见到沈芳洲和大军,他主动让到一旁行礼。 “这个孙子!”沈九冷笑,“也有今天?” 沈芳洲的脸上却并无骄纵之色,“仔细安排人盯着他。” 沈九不屑,“他这个德性,还能翻天?” 沈芳洲凤眸微眯,斜一眼远处那佝偻着背,扫街的老人。 “一个忍了几十年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认输。” 这么多街道叶闻笛偏偏要扫这中心街,不过就是故意要让沈芳洲看到他落魄潦倒,到现在还有这般心性,只能证明这老狐狸肯定还有后手。 他倒要看看,叶闻笛还想怎么翻这个天?! (本章完) 第676章 初入江南 第676章初入江南 千里之外。 细雨朦胧运河两岸的风景,水面倒映着山色,美若大师工笔,秀美非常。 杜若从船舱里行出来,撑着伞站到船头,却并没有贪婪这路边美景。 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徐州的百姓。 “孙师傅,徐州还有多远?” “前面是许家镇小码头,再向前有两个时辰的水路就是徐州,不过……”负责掌舵的孙师傅抬脸看看天色,“这雨怕是要下大,依小人之见,苏先生还是先停靠休息一会儿,用些晚膳,等明日清晨,咱们再走不迟。” 从京城到江南,千余里之遥。 若是走陆路,不要月余也要二十天。 杜若抬脸看看天色,也没有固执坚持。 这一路行来,两拨水手交替划船,日夜不乘,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从未停歇过。 孙师傅是有多年的经验的老水手,自然不会看错。 连他都建议停一停,肯定是有这个必要。 “好,就依您之言。” 于是,孙师傅撑起长杆,将快船转向。 片刻之后,小般顺滑地驶入许家镇码头,在一片拥挤停靠的大小船只之间找到一处泊船的位置停下。 年轻水手跳上船头,将船?在码头上仔细栓好,其他则搭好舰板。 随行的两位死士银月和陈阳早已经跟到杜若身侧,陈阳护卫在旁边,银月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一路将杜若扶过摇晃的舰板。 水手们也分头下了船,跟着杜若一起走进码头一家挂着一串红灯笼的卫家面馆。 “孙哥?”店小二明显是认识孙师傅,客气地迎上前来,“几位还是老规矩?” “今儿可不一样,咱们有贵客!”孙师傅微微向前倾过身,压着声音,“这位苏先生是帮主的朋友。” 听到这句,那店小二看向杜若的目光明显恭敬起来。 “先生,楼上请。” 其他水手留在楼下吃面,小二则引着孙师傅与杜若等人上楼来到一处包厢,小二擦完桌子帮几人倒上茶到楼下帮着安排吃食。 孙师傅便向杜若介绍,这卫家面馆也是青帮中的产业。 老板娘姓卫,因为闺时排行排行老三,故人称卫三娘。 “可是……”杜若语气疑惑,“我刚刚进来时,并没能看到门口有咱们青帮的标识。” 这一路上,几次停靠补给,也去过几家青帮沿岸码头的店铺。 杜若注意过,这些店铺的大门外,都会悬崖青帮的青字招牌,以明示是青帮麾下产业,但是这卫家面馆的门外,就只有一串半旧的红灯笼,并没有这样的招牌。 “先生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咱们帮主的招牌。老话说财不外露、树大招风,不是?” 杜若虽是燕归的朋友,可是毕竟不是帮里的人。 因此,孙师傅说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 杜若心思聪慧,自然猜到原由。 青帮这些人,在燕归的管理下,从当初的小小帮派,发展到现在的局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眼红。 燕归当然也知道收敛锋芒的道理,因此帮里分明暗两支,便如沈般若的监察司明暗两司一样,皆是受青帮管理,只有高等的帮众才知道。 (本章完) 第677章 神医之名 第677章神医之名 一声娇声自门外传来,随后包厢门被人推开。 “不知贵客远来,三娘有失远迎。” 杜若起身转过脸,只见面前美妇约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淡青布衣,腰上系着米白围裙,收拾得干净利落。 布衣木钗掩不住天生的美貌,虽是天生媚骨,却是双目明若秋水,不显丝毫放荡,反而透着几分端庄。 “想来,您一定就是卫三娘,路过此处,叨扰了。”杜若笑着客气道。 卫三娘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疤,眼中闪过惊色。 “请问,您可是神医苏木苏先生?” “正是。”杜若疑惑扬眉,“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咱们虽在这山里之地,可是多少也听这来往的宾客说过京城的事,苏神医凭一已之力救下三条巷子几百名百姓的佳话,现在早已经是尽人皆知。能有幸见到先生,是三娘之幸。” 没想到,她这名号竟然都传到这里来了。 杜若一笑:“三娘过奖,苏某可实在担不起这神医二人!” “苏先生快坐下说话。”卫三娘笑着将她按回椅子,亲自帮她添上热茶,“这雨是越下越大了,今晚这船肯定不能走,苏先生若是不嫌弃,奴家收拾两间厢房出来,您将就住一晚,等明天雨停再走不迟?” 杜若侧眸看一眼开着的窗子,不由地秀眉皱起。 她倒并不是嫌弃这山里小店的粗鄙,只是这雨若是一直不停,只怕这徐州的百姓又要多等一日。 “怎么?”卫三娘看出她的急切,“苏先生可是有什么急事?” “咱们苏先生是为徐州百姓而来。”孙师傅主动开口,“可是这雨……真不是时候。” 卫三娘听到这句,一对眸子里已经染上敬重之意。 放下茶壶,她郑重向杜若施礼。 “没想到苏先生是为徐州而来,三娘代徐州百姓多谢先生,只是……便这雨不停,你们也无法在徐州靠岸。” “为什么?”银月好奇地问。 “诸位有所不知,现在徐州知府为了防止徐州之地传出去,已经将码头和各个通过徐州的路口都封起来,杂闲等人根本无法靠近。” “不是……”孙师傅插过话头,“咱们帮里不是送了粮食过去吗?” 青帮成立于江南,燕归也一向是广行善事。 听说这里的情况,也是特意吩咐手下安排人送粮食和药草等物过来。 “别提了,那个狗娘养的……”说到这里,卫三娘气骂出声,“嘴里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将东西入了库,咱们送去的粮食药草,一两一钱都没有进百姓的嘴。前几日徐州城里已经开始缺粮,现在……真是不敢多想!” 死士陈阳一脸愤然:“就算是封住城池,难道这知府就不理会百姓死活吗?” “还不是怕死?”卫三娘眸中浮上愤然之色,“听说徐州这场瘟疫十分厉害,只要与病人接触,一两日必死无疑,这些当官的只怕自己不小心染上病,哪里会管百姓死活?” “这些狗官,真应该全部退到江里喂鱼。”孙师傅骂道。 “喂鱼?”卫三娘撇嘴,“我都怕吃到他们的肉恶心。” (本章完) 第678章 医者仁心 第678章医者仁心 啪—— “这些混帐东西!”杜若重重摞在筷子,拍案而起,“二位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尽快赶到徐州?” 徐州知府封城断路,虽说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倒也算是歪打正着,阻挡住这瘟疫再向临近的城县扩散。 但是,只管封城,不理会城中百姓死活,不派医师入驻治疗,这岂不是要将这徐州百余百姓丢给病魔? 光是城中那点存粮,能支撑几天? 只怕这城中百姓便是病不死,也要饿死。 医者仁心。 万余百姓都在饿着肚子,面对这可怕的瘟疫,她哪里还能安心在这里吃饭? “苏先生勇气可嘉,可是……就算我送你过去,那些狗官哪里会听你的?” “几位不用担心。”死士银月一笑,“我家先生乃是千岁亲封的钦差大臣,谅他们也不敢不听。” 一听这话,不要说卫三娘惊讶,坐在椅子上的孙师傅都是急急起身,忙着向杜若行礼。 “之前不知道先生身份,之前多有得罪,还有苏先生……” “二位不必多礼。”杜若忙着扶住二人,“话虽是如此,但是山高皇上远,我只怕这些人也不会轻易听我调遣。二位可有什么办法,让我混进徐州?” 此时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江南一带叶家士族根深枝茂,这些官员也是蛇鼠一窝,官官相护。 他们敢这么封起一座徐州城,肯定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如果她就这样贸然亮出钦差的身份,对方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说不定会直接将她灭口,到时候毁尸灭迹,让人无处可循。 她有空间在手,可以自保。 但是若是只顾着与这些官员纠缠,又哪有时间救护徐州百姓? 徐州城内,也是监察司的人。 若她能进入徐州,联系到徐州监察司,有了自己的人手再行动便会方便许多。 “这……”卫三娘想了想,“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有些风险。” 杜若一喜:“说。” “徐州城东有一处河道通往城内,帮里原本就在计划着,利用这个河道向城里运送一些粮食草药,只是这河道四周,守卫森林,我们前两次都没能成功。” “你们可试过水下?” “当然试过,潜水的好手倒是能过去,可是……这粮食和药草进不去,人进去也没用。”卫三娘语气无奈。 杜若一笑。 “只要你们把我送过去,粮食和药自然就能过去。” 现在,她的空间已经不仅仅局现于那小小的一间。 随着药房、手术室、急诊中心……相继开启,空间大小已经接近于一座小型医院。 如果把这些空间全部装上粮食,也是不小的数字,就算不能喂饱全城百姓,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众人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但是面前少年一对眼睛明亮笃定,却似乎是胸有成竹。 “先生的意思是?” “咳!”杜若轻咳一声,“幼时我曾经遇一术士,学过一些挪移的法术,只要诸位能将我送到城中,我便可将这些粮食等物用异术转移过去。” 空间这事不好解释,她只能继续装神弄鬼。 “那……”卫三娘心下将信将疑,一时间却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就再试一次。” (本章完) 第679章 恍若一座死城 第679章恍若一座死城 徐州是江南大城,城中青帮也有分舵,帮众加上其家人上下也有几百口。 这些可都是自己人,自然也不能见死不救。 杜若抬手向她郑重行了一个礼,“苏木代千岁和徐州所有百姓,多谢三娘。” “咱们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卫三娘笑着将她按回椅子,“您啊先好好吃碗热面儿,我去安排,等您吃饱了,咱们就出发。” 她话音落下,伙计也将饭菜和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 这一路上急急赶路,一应饭食都是在船上解决,甚至有时候就是吃些干粮。 在这样的雨夜,能够吃上这么丰盛的菜色,一碗热腾腾的面,当真也是人间美事。 杜若也不再推辞,当即挥手示意两个死士随从陈阳和银月也一起坐下吃面。 二人这些天一直跟在她左右,也知道自家主子不比旁人,待他们这些下人也如朋友兄弟一般。 大家都知道,这饭吃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此谁也没多客气。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卫三娘也已经重新回来。 身上的布衣布裙已经换上利落干练的短衫,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挽成发髻,用一只布巾包住。 “雨势太大,走水路太危险,我已经准备好车马,咱们走陆路穿小道过去,明日正午前应该能到徐州城外,再安排一下,晚上便可偷潜入城。” “好!”杜若站起身,“咱们现在就走。” 时间就是生命,快一分,或者就能多救下一条人命。 孙师傅还有其他帮中事务,不便随同前往,悄悄将卫三娘拉到一旁。 “这位苏公子,有咱们帮主的令牌,与帮主定是关系亲密的好友,这一路之上,你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 卫三娘郑重点头:“老孙你放心,只要我卫三娘还有一口气,定护卫苏先生安全。” 此时此刻,杜若可不仅仅是燕归的朋友,还是徐州城的希望。 于公于私,卫三娘自然都会保护她的安全。 于是,杜若带着二位死士,卫三娘带着几位帮中弟子。 双方简单介绍之后一起上马,道别孙师傅与众水手,冒着大雨奔上前往徐州的近路。 天公做美,到后半夜时,雨水渐歇。 一路上道路虽泥泞,却不影响跑马,一路急行,绕行山上小路,众人成功地避过官道上拦截路人的官兵,在第二天正午之前来到徐州城郊的一处竹林。 “先生请看,前面就是徐州城。”卫三娘将杜若带到高处,指点着远处的官道,“那边就是我说的河道。” 杜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不远处一座城池。 只不过,与其他城池不同。 这座城池的城墙上,只有旗子摇曳,看不到林立的卫兵。 时值中午,正是午炊之时,却看不到一处炊烟升起。 远远看去,这江南有名的一座城池,恍若一座死城。 城外不远处,有一座大营,里面的士兵防守的不是外敌,而是城中想要出城的百姓。 一条如玉带的河流自城南一侧蜿蜒流淌,原本一向尚开的河道上的闸门,此时也是落下来,不仅如此,河面两侧也可以看到不少兵士,防得也是有人从此处出逃。 拉在马缰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杜若缓缓抿紧樱唇。 待徐州瘟情平定之后,她一定要和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叶氏走狗,好好地算算这笔帐! (本章完) 第680章 你又不是神仙 第680章你又不是神仙 从远处的城池上收回目光,杜若压住怒意,问:“粮食在哪儿?” “就在林中,先生请随我来。”卫三娘轻带马缰,奔向坡上。 众人随着她一起进入竹林,绕过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之后,视线豁然开朗。 竹林深处,几间竹楼散落于竹林一侧的溪水边。 “这些原是咱们青帮竹器厂的工房,现在已经停工,临时被征为库房的。”卫三娘跳下马,解释道。 因为这漫山遍野都是竹子,成为天然的屏蔽,刚好将这处工房藏住,外面的官兵并不了解情况,这里距离城池虽近,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杜若跳下马背,见卫三娘迈步想要上前,她忙着伸出手臂,拦住对方:“这里可有病人?” 瘟疫猛如虎,不得不妨。 “苏先生不用担心,封城时送竹器的车马都被因在城内,这里只有竹器厂的工匠、一位管事和两位厨娘。” 杜若松了口气。 徐城封城前后加起来,至少已经超过十日。 这里留守的众人没有人发病,那就说明这里不曾被瘟情影响。 “三娘!”这时,一位老者也牵着一个幼童从竹楼里迎出来,看到杜若和她的死士这几个生面孔,老者也是面露防备之色,“这几位是?” “这位是京城来的神医苏先生,这是竹器厂的帐房先生王诺,管理帐房及竹器厂事务,也是咱们青帮在徐州城的舵主。” 卫三娘简单为二人介绍,听闻杜若专为疫情而来,并且自愿冒险入城,老者脸上露出敬佩之色。 “先生逆行而来,老朽佩服,三位坐下说。” 大人一起到竹楼后的竹桌边坐下,王诺就向大家简单说明徐州城中的情况。 “这些天粮食药草一直送不出去,昨日我已经安排一位水性好的汉子潜水进去,与他们约定信号。等他们集结好城中帮众和百姓,咱们就可以里面外合,攻破一处城门,打开这徐州城的破局。” “万万不可。”杜若忙着放下手中茶杯,“现在城中疫病情况不明,如果将感染者放出来,那就有可能将疫病四处蔓延,到时候这整个江南就全完了。” “完就完!”一位细瘦少年站在一旁不屑道,“要死大家一起死。” “小五,不得无礼!”老者喝住对方,向杜若歉意的一拱手,“这些都是乡里鄙夫,还请苏先生不要介意。” 杜若并没有介意这些,郑重地环视众人。 “我知道,大家是担心徐州城的百姓,这种心情我也理解,但是我们不能只顾徐州,还要顾应大局。我这次来就是来救徐州的百姓,只要我能潜入徐州城,百姓之危必解。” “你?”被唤为小五的少年不屑地撇撇嘴,“你又不是神仙,难道还能一个人把这些粮食都送过去?” “粮食共有多少?”杜若问。 那汉子抬手向四周一指,“这几座竹楼里全都是!” 因为担心粮米受潮,所有的粮食都放在竹楼上层,有两处竹楼明显是新竹临时搭建起来的。 杜若环视四周,已经心里有数。 她的空间装这些粮食,绰绰有余。 (本章完) 第681章 681牛皮……好像吹得有点大 第681章681牛皮好像吹得有点大! “好!”她离椅起身,“这些粮食我会全部带入徐州城。” 大家互相看看,不要说是小五,就连帐房王诺也是有点将信将疑。 这神医的牛皮 好像吹得有点大! 这么多粮食,对方竟然说一气带过去,不要说别人,连卫三娘也有点不太敢相信。 “先生确定,这么多米粮您都可以用挪移之术全部搬运过去?” 杜若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行到距离她最近的一座竹楼粮仓前,顺着竹梯行上二楼。 伸过右手搭在粮米袋上,她心念微动便将东西收进自己的空间。 拍拍手掌,重新下楼,杜若淡淡开口。 “这一仓的粮食,我已经全部收起来,其他的待临走之时再一共带走。” 小五明显是不相信,小路着冲上竹楼,看着空荡荡的二楼,一张嘴顿时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乖乖,神仙,真是神仙!”他转身奔出竹楼,“二楼的粮食全没了!” 这一回,连卫三娘都是惊得面色大变。 帐房王诺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 起身上前一步,他挑袍跪于地上。 “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仙人匆怪。” 众人见状,也都是跟着他一起跪拜于地。 反倒是陈阳和银月这两位死士,倒并没有众人的惊奇。 早在京城之中,他们就已经听到自家千岁夫人的传奇,一人破十万月知大军,浴火而不死 坊间早有传闻,夫人乃是神女转世,会这点小手段又算什么? “我可不是什么仙人,只是学过一些挪移之类的法子而已。”杜若忙着将他扶起来,“诸位快快请起。” 王诺重新起身,已经是老泪纵横。 “老朽幼时读书,这天下有大难时,便有仙下入世拯救苍生,先生定然就是那入世仙人,此番徐州之危必然可解。” 他本就是徐州人士,一家老小一大家子几十口都在城中。 这些天一直没有消息,急得已经几天吃喝不香。 现在看到杜若显出神迹,终于看到希望,王诺也是心下欢喜不止。 杜若听到耳中,暗暗摇头,却也没多解释什么。 现在徐州城中肯定是人人自危,这仙人入世的消息传扬出去,或者可以安抚一些民心,倒也不全是坏事。 杜若小露一手,瞬间将在场所有人征服。 大家对这位年轻的神医,瞬间添上几分信服,很自然地就开始以她为主心骨。 结合大家说明的情况,杜若认真思考之后做出决定。 “现在对方加强河道巡逻,咱们的人手越少越好,除我与陈阳、银月之外,只需小五一人随行即可。” 这种情况,人越少目标越小,到时候也就更容易混进去。 小五人不大,却是众人中水性最好的,对水道最为了解给他们带路最合适。 “我也要与先生同往。”卫三娘笑着斜一眼小五,“若真论起水性,小五也不如我。小五,你服不服?” 小五嘿嘿一笑,“这倒是真的,水下憋气咱们帮里无人比得上三娘。” (本章完) 第682章 胎儿正在发育中 第682章胎儿正在发育中 杜若想了想,点头答应。 小五只是普通帮众,年纪又小在帮中威望肯定不高,卫三娘却是青帮管理层的人手。 如果她一同前往,到城中调动青帮兄弟时,也就更加容易。 “老朽老了,否则定也要随你们一同入城。”王诺理理胡子,“那就依先生之计,今晚我亲自送几位,等帮主赶到之时我再与他说明情况,到时候再安排些人手进去。” 杜若一喜:“燕大哥也要来?” “帮主寻到消息,说是二当家可能也被困在徐州城中,前日飞书之中说已经在路上,想来这两日也要赶到。”王诺道。 “太好了。”杜若点点头,“你们传书的鸽子我也带几只在身上,这样方便与你们传信。若燕大哥赶到,让他等我消息,切不可盲目行动。” 听她一口一个燕大哥,王诺疑惑开口:“先生,识得我家帮主?” 杜若垂了垂睫毛,将右手从袖中伸出来,向几人亮了亮腰牌。 “在下与燕大哥乃是情如手足的兄弟。” 兄弟、兄妹 也不算是说谎吧?! 千岁夫人的身份实在特殊,眼下着实不便与他们道出实情。 看到燕归的帮主腰牌,王诺惊得忙着起身:“先生怎么不早说,要是知道您是帮主兄弟,小的们实在失敬?” “大家都是为百姓做事,何必如何?”杜若收起腰牌,“不说这些,您马上安排人手准备船只,三娘、小五、陈阳、银月你们四个,随我入竹楼打疫苗。” 疫苗? 卫三娘和小五头回听到这个新词,都是一怔。 “什么苗?”小五疑惑地问。 “就是防止你们得病的药。”杜若笑着解释道。 因为之前不确定这病到底是什么,她也没敢随意用药。 刚刚杜若又向王诺仔细询问过那疫病的发病情况,已经八成确定是鼠疫,这才敢对大家用药。 王诺去安排晚上船只之事,四人就跟着她进走进竹楼。 杜若从箱子里取出准备好的疫苗,在几人注射完毕,王诺也将为几人准备好的水靠麟衣和气袋等物捧进来放到桌上。 这种水靠麟衣是用鱼皮为表,里面有一层薄棉保暖,原是养珠人采珠所用。 有点类似于潜水服,只是作工和材质上比起现代工艺当然要差上一些。 好在现在江南已经是夏季,水温气温相对较高,麟衣里套上一层衣服,也能防止水下失温。 气袋类似于氧气瓶,只不过里面装的就是普通空气,以帮助潜水者呼吸。 “大家分头准备吧。” 四人各捧一道麟衣离开去更换,杜若褪掉外袍,准备为自己也注射一针疫苗。 刚刚将皮肤消毒,脑子里的系统就已经出声。 “宿主已经有怀孕四周,胎儿正在发育中,万万不可使用疫苗。” 怀怀孕?! 杜若捏着注射器的手指一颤,心下又惊又喜,还有几分无奈。 四周? 这样算起来,应该是在西北时便已经有了。 杜若估算一下日期,顿时粉红一烫。 自家这位九千岁,真不愧是 神射手! (本章完) 第683章 入城 第683章入城 惊喜之余,杜若秀眉皱起。 当时西北事务繁忙,与沈芳洲也是情投意合,她当时确实是有点疏忽,也并未想着避孕之事。 以沈芳洲现在的身份,她突然怀上孩子,如何对外解释。 再加上眼下徐州大疫,这孩子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疫苗对孩子会有影响,可是不打疫苗,万一她染上疫病岂不是更害了这孩子? 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宿主放心,您的修复系统会自动屏幕病毒病菌,保护宿主的身体,不会受到疫情危害。” 杜若暗松口气,手掌抬起,轻轻地抚了抚依旧平坦不见半点端倪的小腹。 “这孩子可还健康?” 这些天来忙忙碌碌,根本顾不上这些也没有特别防护,她多少有点担心。 “宿主放心,胎儿发育一切正常。” 听到这句,杜若的心这才算是彻底落回原处。 收起疫苗针剂,她仔细将麟衣穿戴上身。 古代工艺一般,这麟衣并不像现代的潜水衣那般紧身,倒也刚好掩饰住她的女儿身,不用担心暴露。 重新将外袍披到麟衣之外,杜若仔细整理好衣带靴袜,重新迈步来到竹楼外。 卫三娘等人也都已经将麟衣套穿到外袍之内,做好所有的准备。 杜若进入竹楼,将里面的粮米等物一一收进空间,几间竹仓全部被她掏空,空间里也没有填满。 这时,王诺也提来一只鸽笼,里面装着训养好的信鸽。 这些鸽子都是养熟的,只要在城中放回就会自动飞回竹器厂,刚好用来传递消息。 杜若接到手中,也收到自己的空间之内。 时光转流,转眼已经是日暮西斜。 大家围在桌子,提前吃一顿饱饱的晚餐。 待日头落下,夜色笼罩竹林之时,众人一起行到竹林的另一侧,登上准备好的几叶竹筏,以夜色为掩护,向着徐州城的方向悄然靠近。 在距离水闸一里之处,杜若等人按照事先的安排,藏进竹筏上的竹器之内。 不等大家靠近水闸,值守的官员船只已经迎过来,拦住众人。 “干什么的?” “停下停下!” 几只竹筏相继停下,载有杜若等人的这艘被护在中间。 王诺从竹筏上下来,向众人赔个笑:“各位官爷,小的是给徐州城中送东西的。” 官兵小头目一脸凶相:“送什么东西,不知道现在封城,水道不许进去吗?” “小人是远路来的,刚到贵地,不知道这个规矩啊,您行行好,通融通融?!”王诺赔个笑,悄悄地塞过去一根银票。 扫一眼手中的银票,小头目不露痕迹地一缩手,将银票收到袖子里,语气稍稍缓和。 “这可是知府大人亲自下的令,可是通融不得,要不然我这脑袋都保不住,你们赶紧掉头回去吧!” “官爷,这些东西可是对方急着要的。” “急着要也不行,要不是看你们是老实人,小爷现在就把你们抓去关起来,还不滚?” 王诺装出无奈的样子,向对方作个揖。 “官爷别气,官爷别气,小人们就这把竹筏掉头。”重新踩上竹筏,他轻轻挥手,“掉头掉头。” 筏上弟兄们装出掉头的样子,故意将两艘竹筏挤到一处。 银钱细软的箱子散开,铜钱银子金器洒了一筏子,在火把灯光之下闪闪发光。 看到这些好东西,官兵们顿时生起贪婪这心。 “站住,这东西得没收!” “官爷,这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不抓你们已经是客气,把东西抬到船上去!” 小头目一挥手,几个官员立刻如虎如狼冲过来,抬起那些箱子到自己船上。 “官爷,求求你们,别都拿走啊!” “官爷” 王诺等人只假装着害怕地哭天抹地,故意闹哄哄地求饶。 杜若等人便趁着这混乱之时,一路从竹筏 官兵们只顾盯着抢夺银钱宝贝,根本没有注意到船周冒出来的那些气泡,自然也并不知道,已经有几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潜过水闸。 (本章完) 第684章 初入徐州 第684章初入徐州 城门水闸深入水下七八尺,不管是大小船只皆可拦截,但是闸铁之间宽度足有一尺余,却是根本拦不住人的。 在水性最好的小五带领下,众人顺利地穿过水闸,顺着河道入城。 钻出水面,抹一把脸上的水,小五看看左右无人,利落地攀上青石砌成的河道,将杜若等人也从河里拉出来。 杜若环视四周,只隐约看到远处街上摇曳的两眼灯火。 尽管这是她第一次来徐州,可是原著中曾经描画过这里的风貌,曾经的江南重镇哪怕是入夜之后依旧是四处华灯高悬,比起京城的繁华也差不上太多。 现在,这空荡荡黑漆漆的夜景,只是让人觉得萧瑟无比。 “先生!”死士陈阳快步回来,“前面有一个空房舍,可以更换衣物。” 杜若点点头:“大家去换下身上衣物,以免着凉。” 江南已经是夏季,气侯温暖,但是毕竟是刚刚浸过冷水。 现在城中瘟疫盛行,如果这时候再着了风寒,便更没有抵抗力。 疫苗进入体内,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形成抗体,眼下绝不能有半点马虎。 大家一起趁着月色来到那间空房舍,银月从身上摸出蜡封的火折子晃亮,找到一只歪倒的油灯点燃。 杜若借着灯光左右看看,立刻就出这是一间旅店。 原店主不知道是已经逃出城还是出事,店门半掩,柜台上都已经是一层厚厚的灰尘。 “大家记住,切不可随便触摸任何东西,以防染上毒疫,换好衣服立刻回厅中集合。” 从空间里取出备好的干衣递给几人,她带着银月一起寻一间空房舍,脱下身上的湿麟衣换上干净的衣物。 银月只担心她着凉,仔细帮她把长发擦干。 二人重新出来的时候,卫三娘等人也都已经换好衣物,收拾齐整。 银月行到厨房看了看,回来通报。 “先生,厨房里倒是挺干净,不过……连个米粒都没有。” 杜若跟进来查看,果然,厨房里虽然有点乱,倒是挺干净。 装米的缸盖子大敞,里面半粒米都没有,想来这里的食物早已经被人洗劫一空。 杜若从空间里取出备用的几样药材,并一瓶消毒夜一起送到银月手中。 “用这些给大家煮一些汤水,去去寒气。记得,锅灶一定要清洗干净,再用这个药水仔细浸泡,最后用热水煮过才可以使用。” 眼下她还没有做过病理分析,尚不能完全确定引起这场瘟疫的病原,到底是什么病毒还是细菌,不过有消毒液再加上热水蒸煮齐齐用上,基本上可以去除大部分的菌毒。 用一只药水喷壶将中间一套桌椅仔细消毒擦净之后,杜若这才入座。 “大家先休息片刻,喝点热汤再行动也不迟。” 几人围桌而坐,按照她的要求用消毒液仔细涂过手掌,卫三娘从身上取出用油纸包着的地图在桌上摊开。 “现在咱们就在这里,竹器店离这里有七八里践程,只是要辛苦先生走过去。” “这倒不用担心。”杜若一笑,“我这里还有三匹马。” (本章完) 第685章 先生真乃神人也 第685章先生真乃神人也! 三人离京之时,杜若骑乘的就是沈芳洲送她的追雁。 因为是心头爱马,舍不得丢在码头,索性便将三人的马匹一起悄悄装入空间。 一来是想着方便照顾沈芳洲送她的爱马,二来也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 谁想歪打正着,刚好派上用场。 尽管已经见识过她的神术,卫三娘依旧是惊得一怔一怔的。 “先生真乃神人也!” 江湖术士她也听说过,有些能人能画地为牢,移物换形,可是将活物带在身上,这可闻所未闻。 这会儿,银月也端来煮好的汤水,大家各喝一碗,因为浸过凉水而发凉的身子也都舒服活络起来。 杜若心下记念着腹中胎儿,一边喝汤一边向系统询问:“胎儿可有影响?” 之前不曾知道怀孕,她也没有太过注意。 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潜水游泳,难免是有些担心,只怕是影响到这个孩子。 “宿主不用担心,一切如常,胎儿现在也是您的一部分,系统也会自动保护。” 听到系统的回答,杜若的心这才安然落地。 看几人喝完汤水,她立刻从身上取出口罩、眼罩和手套、防护服等物,叮嘱大家仔细穿戴到身上,又向大家说明一遍注意事项。 “记住,但凡接触过病人和尸体之后,便不可再接触眼睛和口鼻,否则就算我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里还是环城的地区,路上并没有太多尸体和病人,再向城中过去就是正式进入疫区,多一层防卫就少一些危险。 现在的卫三娘和小五,早已经将她奉若神明,自然是言听计从。 陈阳和银月更不消说,从沈芳洲将二人安排到她身边开始,这二人就已经是她的影子,关键时刻都会为保护她不顾性命,更不说这些小事。 几人穿戴整齐刚要走,陈阳突然上前一步护到杜若面前。 “外面有人。” 几人停下脚步,果然听到外面隐约有脚步声。 “谁?!” 卫三娘低喝。 “嘭!” 紧闭的房门被人踢开,七八个年轻人凶神恶煞般地冲进来。 看到全部套着防护服一身白的几人,为首一个吓得一怔。 “鬼啊!” 惊呼一声,他转身要跑。 “什么鬼啊,鬼哪有影子?”跟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抬手挡住他,目光扫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一对三角眼冷冷地落在几人身上,“把粮食和吃的全部交出来,要不然……老子要你们的命!” 几人身上套着衙门里的黑色士服,尽管脏兮兮的,杜若还是看出对方胸口上新鲜的血迹。 目光扫过他手里抓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半块土豆,她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想来是被封在城中的衙役,幸运地没有染上疾病,没有想办法保护城中百姓,反而为了自己活命互相抢夺食物。 他的衣衫上,还有新鲜的血水,只怕不久前还杀过人。 比起瘟疫,更可恨的就是这些人。 杜若脸一沉。 “杀!” 这等人渣留下来也是浪费粮食,今晚若她放过他们,不知还要到哪里为非作歹。 遇恶不除那就是助纣为虐! (本章完) 第686章 除恶 第686章除恶 “就凭你们?”为首男子自恃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呲呲满口的黄牙,冷笑道,“男的杀了,女的留下。” 他一挥手,十来个汉子立刻向众人冲过来。 卫三娘和小五见状,都是摆出架式想要应付。 两道人影却已经先他们一步,如流星射过。 噗噗噗…… 半空中,刀光闪过,几个汉子已经相继倒地。 监察司里训练出来的暗卫,哪里这些普通衙役可以应付? 陈阳、银月二人,同时落回杜若身上,脸不红气不喘,若不是衣发微微飘摆,都要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动过。 卫三娘握着秀刀,扫一眼地上的尸首,目光再落在杜若身上时,也是暗吸一口凉气。 小五资质平平,卫三娘却是行家。 只看二人出手就知道,这二人并不是像普通江湖人的身手,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人机器。 难道,这位钦差大人胆只带着二人就下江南,这二位看上去不起眼,竟然有这等身手。 如今的杜若,早已经不是当年初来时的那个杜若。 面对这一地的死尸,她也已经可以做到眉都不皱一下。 “尸体处理掉。” 这样的盛夏,尸体不处理只会成为病菌的温床。 陈阳、银月答应一声,将几具尸体抬到后院。 监察司里,自有一套处理尸体的法子,这些不用杜若担心。 二人去处理尸体的时候,杜若也将空间的马放出来。 卫三娘与银月同骑,陈阳带着小五,她则单独骑一匹马,灭掉灯火关掉店门,三骑一起奔向城内。 一路向前,渐渐地死尸就多起来。 空间中满是尸体腐烂之后的气息,混合着雨水之后的潮气,弥漫在半空中,哪怕是隔着厚实的N95口罩,杜若依旧有些隐隐地反胃。 街道两侧,几乎看不到什么灯光。 远处的街道里,有火光亮起,也不知道是谁家走了水,还是有人故意放火…… 杜若皱了皱眉,马却没有停。 眼下,她毕竟要尽快在城中建立起秩序,而不是拘尼于这一处的小事。 “娘,娘!” 远处,隐有哭声,她侧脸看去。 只见街角的一处没有封门的店铺门口,一个女童正哭着晃着自家母亲。 杜若停下马,快步走过去,将手指探到那女子颈侧。 隔着手套,隐约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还有急促的心跳。 还活着! “抬到车上。” 杜若站起身,向不远处路边歪着的一架破车扬扬下巴。 小五等人一起动手,将那母亲抬到马车上,卫三娘就抱起那女童,安慰地哄着。 “囡囡不怕!” 借着银月抬着的火把,杜若仔细为女子做了检查。 眼下,她有明显的发烧迹象呼吸急促,身上没有明显出血,不过颈部和耳后的淋巴结都有明显的肿胀…… 这一切都是腺鼠疫的典型症状。 她的推断并没有错! 银月和陈阳拉来一匹马,将马套上车辕。 杜若利落地配好药,将输液针刺入妇人的手腕,又转身为孩子做检查。 小女孩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发烧之类的情况,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杜若还是为她注射了一针药剂预防。 (本章完) 第687章 救弱 第687章救弱 卫三娘抱着孩子跳上马背,一行人继续向着城中进发。 天色渐渐亮起来,终于也见到一些活人,远远看到杜若等人,大家都是迅速散开。 穿过一条空荡荡的大街,终于来到青帮的竹器店。 晨光中,店门紧紧地闭着,听不到什么动静。 卫三娘将孩子交给银月照顾,走上前去敲响店门。 好一会儿,店门内才响起声音,一人拆掉一小块活动木板,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看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青帮护法卫三娘。”卫三娘从身上摸出腰牌向对方晃了晃,“快把门打开。” 仔细看看卫三娘手中的腰牌,确定对方确实是青帮子弟之后,那人并没有将门打开。 “等着!” 里面有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门板才被重新折开,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迎出来。 “青帮弟子王一行见卫护法?!” “不要靠近!” 杜若在阶下提醒,卫三娘忙着后退两步,向对方摆摆手。 他们都接触过病人,现在不适合再接触这些没有生病的人。 中年男子疑惑地看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杜若身上。 “这位是?!” “您应该就是王诺先生的儿子吧?”杜若站在台阶上,“现在不必多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院中可有病人?” “我们一直没有与外人接触,大家都没有生病的迹象。” “那就好。”杜若点点头,“这附近可有宽敞的院子?” “店面后面有一处院子专门放置竹器,不过里面的竹床竹器还未送货,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让伙计们将这些东西清空,不过需要些时间。” 杜若心下一喜,“不用清理,这些东西刚好可用。” 这一路过来,她已经可以猜到城中的情况,想来病人不少。 现在,她需要把这些病人集中隔离起来,进行系统治疗。 这些竹床竹器,刚好可以用来做成一个临时的隔离医院。 杜若抬起右手,向对方亮一亮燕归给她的腰牌,又取出一只口罩给对方示意对方戴好。 “从现在起,徐州青帮众帮主由我接手,你先将我们带到后院仓库,我把这个病人安置好,咱们再细说。” 看到对方手中的帮主腰牌,王一行更加恭敬起来,亲自引路将众人从一侧的巷子带进后院。 因为是专门用来放竹器,这间院子十分宽敞。 不光有竹架竹床,还有不少竹子做的屏风之类的东西……担心被雨淋湿都盖着油毡。 杜若环视四周,欣喜地点点头。 “太好了。” 有这些东西,弄一个临时医院绝对没问题。 几人一起动手,搭出三个小帐篷。 一间给那妇人使用,一间则用来换衣消毒配药,一间则用过隔离,将那小女孩子安顿进去——一跑抱过来,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将那妇人抬进帐篷,杜若仔细检查一下她的情况。 这一路过来,药力已经起作用,妇人的体温明显降低下去,之前急促的呼吸听上去也好转许多,看来她用的药对症。 吩咐银月留下来照看她,杜若走出帐篷来到王一行面前。 “徐州监察司在何处,你可知道?” (本章完) 第688章 所有百姓一辈子都不想接近的噩梦 第688章所有百姓一辈子都不想接近的噩梦 听杜若提到“监察司”三字,王一行的目光里浮过一抹惧色。 不光是在京城,但凡是监察司所在之处,这三个字一旦从嘴里说出来,必然就会与杀戮联合在一处。 那座墨门森森的衙门,是所有百姓一辈子都不想接近的噩梦。 “苏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杜若的语气沉下来。 “知还是不知?” 眼下这时候,她没有时间向对方解释,也不想解释。 眼前的年轻人,眼睛里突然就显上几分威严。 尽管面前的苏先生看上去还很年轻,也就是刚刚及冠的年纪,但是那眼神里属于上位者的强势,便是年纪大一倍的王一行也是莫名地心生几分忌惮。 “知道。” “好,你去将店里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召来,记得吩咐他们带上口罩。” 杜若将准备好的口罩递过去,简单交待吩咐,随后将陈阳带到小帐篷内。 从空间取出沈芳液给她的监察司令牌,两手捧着郑重送到陈阳手里,声音是少有的清冷与强势。 “就算你死了,也要将这令牌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这只令牌,不仅仅只是沈芳洲送她的一样物件,还是能调令大楚上下明暗三十多处监察司,几万监察使的令牌。 如果落到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陈阳原本也是监察司暗培养出来的死士,当然也是认得这令牌的。 脱下身上防护服,他单膝跪地,郑重将令牌接到手中。 “先生放心,陈阳必将令箭完整送回。” 杜若轻轻点头。 “你马上随王先生前往监察司,将眼下徐州监察司的最高管理者带回来见我。” “是!”将令牌仔细收到身上,陈阳接过杜若递给他的小包裹背到身上,快步走出帐篷。 此时,王一行也带着三四十个年轻人过来。 这些都是被困在城中的青帮帮众,大家为了保命全部都聚集到竹器厂。 一来这里有一个小粮仓,粮食食物较多。 二来也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应付那些借机为恶的人。 陈阳上前几步,来到王一行面前。 “还请先生带路。” 王一行看一眼卫三娘,后者对他轻轻点头,王一行心下有些不解,却还是主动将陈阳带出角门,两人一起上马向监察司的方向而去。 仔细将手消毒,重新戴上一幅新的无菌手套,杜若重新回到院中。 为大家做了一个简单的防疫培训之后,她第一时间为大家做过检查,确定大家没有感染病毒的迹象之后,杜若先为大家注册过疫苗,随后就指挥着众人收拾院落。 落叶杂物清空,所有有可能出现鼠洞的地方放上毒饵,可以驱鼠的药物,随后又消毒液喷洒…… 除一座正院门之外,两个角门全部锁起来,钥匙交给她管理。 正门安排人手安守,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去。 最后将竹器竹床之类的摆好,分别隔离成不同的区域,以防止交叉感染。 前世,杜若有参加类似的国外医疗援助,在这方面也算是有些经验。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竹器厂这些竹床、竹屏之类的东西刚好称手,一座接近于战地医院的临时医疗所已经搭建完成。 (本章完) 第689章 仙术 第689章仙术 院子里的妇人们听说这边大家在干活,这些重活帮不上,索性就在前面小院里给大家煮饭。 等到大家干完活的时候,几位妇人也将煮好的米粥抬到院外,放到门外十步外之处。 杜若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小院,就是担心病毒传染,因此大家也不敢靠近。 听到消息,杜若从院子里出来。 果然远远见几只木桶里冒着热气,为首的王一行夫人主动盛好一碗粥,放到旁边准备好的小桌上。 “苏先生,快喝些粥水吧!”说到这里,王夫人一脸歉意,“咱们这……只剩下两斤米,辛苦您也只能喝些汤水。” 不远处隔墙上,冒着几个小脑袋,趴在墙上看着冒着热气的汤筒,不住地咽着口水。 其中一个年纪小,没忍住。 “娘,我也想喝粥。” “这是给苏先生的。”王夫人侧眸斜一眼自家孩子,“等一会儿娘给你盛。” 刚刚已经听自家男人说过苏木等人的来意,知道大家是为了救城中百姓而来,王夫人也是咬着牙,将这剩下的最后两斤米分出一半,熬了这一锅米粥。 小家伙盯着桌子上的粥,使劲咽了口口水。 这些天为了填饱肚子,大家已经想尽办法。 从干的到稀的,再到这清水一样的粥,现在几乎连这粥也吃不上…… 看看桌子上那一碗稀得几乎像清水一样的粥,杜若不由地一阵心疼。 这么一碗粥都能馋坏了,这些孩子不知道饿了多久。 进城之后,一心只管着救人的事情,一时间只忘了,自己空间里的粮食。 “大家休息一下,吃饭。”杜若转身下令,还不忘吩咐众人,“记得……手要消毒,戴过的口罩全部扔到竹桶里,任何人不得随便碰。银月,你仔细盯着!” 银月立刻提着一只装着消毒液的喷壶过来,大家轮流消毒之后这才坐到桌边喝粥。 这样的粥水,一碗也没有二十粒米,哪里管用也不过就是混个水饱。 尽管如此,大家却依旧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这些天都是尽量把吃的让给老人孩子,今天干了这么重的活多少也要填补一点,要不然只怕身体吃不消。 因此这清淡的粥水,于他们也都是美味。 这功夫,杜若就走进院子里,悄悄地将空间里那些从竹器厂里,带过来的馒头等物取出来,用篮子提出来放到桌上。 看着这满满一大篮子的白面馒头,众人都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做梦一样看着苏木。 他们来的时候可是空手来的,这么多吃的,从哪里变出来的? “这些李嫂子帮大家蒸的馒头,中午大家先将就一顿。” 王夫人看着桌子上的馒头,也是一意识地吞一口口水:“先生……这些从何而来?” “诸位有所不知。”卫三娘走过来,笑道,“咱们苏先生可是会仙术的,从今天起,大家就不用再愁粮食不够吃了。” 听到“仙术”二字,杜若只是暗暗一笑。 “大家快吃吧,饭后我还有事情安排。” “苏先生,你真会仙术啊,那你能变块肉给我吃吗?” “我也想吃肉!” “我想千丝饼、云片糕……” 几个孩子趴在墙头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嚷嚷起来。 (本章完) 第690章 那位爷的风格 第690章那位爷的风格 “这个……”话说到这份上,杜若也不介意小露一手“仙术”,当即将手一伸,“那我就给你们变个牛舌饼吧!” 微动心念,她右手上已经多了一包牛舌饼,左手则是一盒宫里制的花生牛乳糖,走到墙边,递给几个孩子手里。 看到她这一手仙术,孩子们都是惊呼出声,大人们也是个个惊怔起身,纷纷跪拜于地。 “苏先生,不是……苏仙人……您可一定要救救咱们徐州城啊!” “是啊,苏先生,再不救咱们这城就完了。” …… 杜若转过脸,目光扫过这些跪在地上的众人,忙着将众人拉起来。 “苏某只是会些挪移的小法术,如果真想救徐州,还要大家帮忙,你们可愿意?” 众人原本对她的医术也是将信将疑,看到她显出“仙术”之后,自然是无比信服。 “苏先生,您就说吧,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对,我们都听您的。” “只要你能救救咱们这些孩子,让这瘟疫没了,咱们给你立金身天天烧香三餐上供。” …… “这就不用了!”杜若缓缓环视众人,“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这场瘟疫一定可以过去。大家吃饭。” “您先吃!” “是啊,您先吃!” …… 杜若佯怒。 “刚刚还说凡事听我的,这么快就变了?” 卫三娘是个爽利地,走上前来瞪一眼众人:“苏先生让大家吃,大家就吃,不吃饱你们有力气干活?” 大家一听也是道理,当即坐到桌边,不客气地抓过白馒头送到嘴边,就着米汤大口吃起来。 这会儿,陈阳与王一行也带着一位便衣男子走到附近,示意对方等在远处,陈阳快步行到杜若身侧。 “先生,人来了!” 杜若忙着迎过来,将对方带到院门外临时搭起的小帐篷里。 “不用下跪,有话直说便是。” 对方原本挑了袍子要跪,听到这句又收住动作,改跪礼为拱手礼。 “下官徐州监察司董成宁见过苏先生。” “非常时期,不必多礼。”杜若抬手示意入座,“徐州城现在具体情况如何,我不听废话!” 眼前的少年,董成宁并不认识。 之前未见面时,董成宁还以为这位苏先生定然与是监察司里的老人,不是九千岁的心腹,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拿到这令牌。 看到对方这么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董成宁也是心头暗惊。 九千岁竟然安排这么一个人来,实在有点不靠谱。 不过,听杜若开口,他倒是稍稍放了些心。 先不说能力如何,这性子倒像是监察司和那位爷的风格。 “那下官就直说了。” 董成宁也没有废话,当即便将监察司里掌握的情况向杜若一一说明。 封城之初百姓并不知情,最早得到消息的只是一些官家子弟和富商大户,大家趁夜悄悄离开,百姓们一觉睡醒的时候,四座城门已经全部闭紧被官兵把守。 起初因为大家都些有余粮,倒也没怎么慌。 (本章完) 第691章 变变变 第691章变变变! 后来不出两日就开始米价疯涨,所有吃食大家哄抢,百姓们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 稍有些钱财的已经提前将米粮抢购,一般的小户人家,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飞涨的米价兴叹。 官员全部撤出,城中乱成一团。 小偷、贼子不说,没有逃出去的小官衙们也跟着作威作福。 监察司里不能坐势不理,一边传信京城,一边就迅速行动起来,锦衣使临时接过巡城任治安。 同时控制住各大米行、店铺,不得随意涨价,才将米价暂时控制住。 只是僧多粥少,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里面的粮食纯消耗,这么多人吃能坚持几天? 起初,监察司里还有余粮开个粥铺救济一下穷人,后来他们也断了粮,再加上不少监察使也染上瘟疫,现在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你手头能用的人还有多少?” 董成宁略一沉吟,“大概……不足百人。” “以你估计,城中病者有多少?” “为臣略通些医术,将瘟情最重的几条街巷都封了起来,调入全城的医师全力救治,只是……普通汤药似乎都不起作用,现在……至少已经超过千人,陆陆续续还有人过来救医,只怕这数目还要增多。” 杜若听到耳中,也是稍稍一喜。 幸好有这个董成宁和监察司,幸好有当初布下这各地监察司的沈芳洲。 这张将整个大楚都罩住的巨网,可不光是他的眼线耳目,也如树根一般,定住大楚这株巨树。 否则,这一千人若是随意走动,不知道又要感染多少人。 如果没有监察司送到京城的消息,她得不到消息及时来救助…… 只怕这座徐州城到最后,只会成为这千万百姓的坟墓。 侧脸,看看帐篷外的天色,杜若离椅起身。 “徐州监察司董成宁听令!” 董成宁利落起身。 “下官在!” “你去调集各街各巷里,没有生病的里长和甲长们,让他们挨家挨户贴上封条。凡是乖乖于家中封禁足不出户者,逐户送粮上门,凡有不听规劝私自外出者、私盗私抢他人粮米者、趁乱为非作歹者……”杜若握紧手指,“皆杀无赦!” 乱世用重典。 眼下这时候,不用些非常手段,肯定是控制不住局面。 为了保住这全城的人命,杜若也只能心狠一点。 “另外,传书京城,就说苏木已安全抵达,请千岁放心。再传书附近城中的监察司,让他们调集粮食过来支援。” “这……”董成宁皱眉,“咱们放出去几十只鹞鹰,都被他们射死了,现在城中已经没有鹞鹰可用。” 徐州知府当然也怕京城知道这消息,因此早就吩咐射手日夜盯着,但凡发现有鸽鸟进去,立刻吩咐射手射下。 难怪这么久京城只收到那一条消息。 杜若冷哼。 叶氏这些混账东西,在江南真是一手遮天! “传消息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杜若微扬下巴,“你去吧,按我的吩咐做。” “可是,这粮食……从何而来啊!” 他已经听陈阳说过,他们是潜水道进来,自然不可能带进粮食,这么多粮食难道她能凭空变出来? “我自有办法。”杜若抬起右手,将一袋米拍在桌上,“这个你带回去,先给兄弟们吃顿饱饭。” 饶是见多识广如董成宁,也是惊出一头冷汗。 他他他他…… 真的会变?! (本章完) 第692章 物以类聚 第692章物以类聚 董成宁到底也是非常人,惊讶一瞬之后,脸上的表情也重新恢复平静,心下之前的疑惑反倒是消失无踪。 有如此神通,难怪这样一个年轻人,能得到九千岁如此重用。 因此,再开口时,他对杜若除恭敬之余,又添上几分真正的佩服。 如此年轻便有这般能耐,这少年将来必不可小窥。 “下官先行告退,一切皆按先生安排而行。” 杜若心知,自己小露的一手已经成功将这位徐州监察使镇住,当下也放软语气。 “这些天徐州艰难,董大人辛苦了,待千岁赶到,我定帮大人请功。” “先生言重。”董成宁肃起表情,“徐州本是我的家乡,保护父老乡亲原是董成宁份内之事。” 董成宁的脸上一片赤诚。 面对这样的瘟疫,若是自私的人,早已经收起粮食,悄悄找一个安全屋藏起来。 对于监察司人的来说,各地监察暗司都有安全屋,想躲起来绝不是难事。 对方非但没有,还于这样的危难之际,接下这烫手山芋,其性情可见一斑。 将对方的表情收在眼里,杜若也是暗暗点头。 沈芳洲用人果然是有一套。 她接触的这几位监察使,个性迥异,各有优点,其中也不乏狠辣之辈,但是在骨子里却都留有几分赤子之心,并没有那般阿谀拍马长袖善舞之辈,大概这就是所谓物以类聚。 杜若也没有再说那些虚伪之词,只是两手抬起向对方一拱。 “待徐州疫情终结之日,在下再好好敬大人一杯。” 董成宁也向她行了礼,又向杜若讨一块破油毡,小心地裹住桌上米袋,这才退出门去骑马离开。 此时的徐州城内,米比金贵。 带着一袋米在街上走,那就等于主动邀请别人来抢。 看他离开,等在外面的银月忙着挑起帐帘进来,将放着米粥、咸菜、馒头的托盘放到桌上。 “先生,快吃点东西吧。” 杜若也没客气,她饿上一两顿没什么,可是这腹中胎儿正是生长发育的关键期,可是不能缺营养的。 等她吃完一只热馒头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也跟着响起。 “宿主,化验结束已出。” 行医问诊当然不能只凭推断,将那生病的妇人安顿到帐篷之后,杜若就第一时间提取对方的血样等进到空间的实验室进行检测,以确定到底是哪一种病毒。 “如何?” “如宿主所料,是很典型的鼠疫菌,暂时还未发现异变。” 杜若暗松口气。 这种病虽可怕,但是毕竟是她的时代已经确定过的病菌,有大量的经验可以借鉴。 她有现代的抗菌药和治疗手段,可以大大的减少死亡率,再成功阻断传播,应该可以尽快控制住这场疫情。 如果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病菌,还要进行各种病理和药物实验,到时候摸着石头过河,必然会大大影响抗疫难度。 “先生!”陈阳快步进来,“董大人带着车马和人来了。” “好。”杜若站起身,来到帐篷外面,环视一眼已经吃完饭的青帮弟子,“大家分成两组,一组留守治疗院,其他人随我到外面,与监察司众一起帮着百姓分粮。” (本章完) 第693章 九千岁的威名 第693章九千岁的威名 和监察司的人一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恐惧,还有几分厌恶之色。 小五第一个没忍住:“先生,这监察司的人无恶不作,万一他们把粮食抢走怎么办?” 平日里,监察司就是沈芳洲的刀和剑,再加上行事有些乖张,难免让众人误会。 因此对监察司,大家的印象实在不太好。 “不许胡说。”这一次,反倒是王一行主动帮着监察司说话,“这次出事后,监察司的人一直帮着治理城中治安,我听说,南小街那边的菜市他们也封起来安排医师治疗,他们自己的粮食都主动捐出来给百姓布施,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虽在竹器店里,可是外面的事情也一直有所打听,当然也知道监察司的人做得这些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倒也是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这些平日里只知道杀人的狠角色,竟然也会有这般善心之时。 “诸位!”杜若扬起声调,“我知道,大家对监察司有所忌惮,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应该联合更多的人,否则……如果有恶人看到我们的粮食过来抢夺,以我们这些人如何护住这些粮米?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监察司各位绝对不会伤害大家,否则……我第一个不答应!” 对她,大家都是十分信服。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算心下有所顾虑,也不便再推脱。 “我们听苏先生的!” “对,听苏先生的!” …… 杜若点点头,将众人分成两拨,一拨留下来,围护在这座临时医院四周,保护她从空间里取出来的一部分防护用品和药品。 另外一半人则跟着她一起来到前面竹器店的门面前。 此时,门面前已经站了不少人。 骑着马,套着锦衣的不用说都是监察司的人,那些身着布衣的,则是董成宁寻来的一些甲长、里长之类负责管理乡邻的小吏。 好在杜若之前特别提醒,董成宁也将这些人按街巷分开,并没有挤在一处。 看到杜若出现,大家都是伸着脖子看过来,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粮米。 “先生!”董成宁走上前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各街各巷都已经贴上封条,大家听说有粮食可吃都挺高兴,这些是各街的里长和甲长们。” 杜若点点头,迈上台阶,向陈阳轻轻点头。 陈阳走上前来,取出身上沈芳洲的手谕。 “千岁手谕,跪!” 听到“千岁”这两个字,原本抄着手等着分米的众人,都是吓得脸色发白,忙着跪到地上,董成宁和一众锦衣使们也是纷纷挑袍跪地。 “徐州大疫,百姓危难,本王心如火焚。现,着太医院副院长苏木为钦差,亲赴徐州处理此事。凡当地官员、兵吏皆可调遣……如有违令者,杀无赦。” 想要让这些人都听她指挥,光靠着医术自然是不行的,钦差大人这顶官帽子还是要用一用。 “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齐齐俯首而拜,个个都是十分恭敬。 自家老公的威名,哪怕是在千里之外,依旧足够拿出来扯大旗。 (本章完) 第694章 绝对不敢 第694章绝对不敢 杜若很满意这个效果,当即轻咳一声。 “此番,苏某还要多多仰仗诸位,还请大家多多配合,千岁不日便会抵达徐州,等他来时,我定会奏请千岁,为各位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胡萝卜加大棒,永远是御人的良方。 “多谢苏大人。” 众人的称呼,瞬间从“先生”上升到“大人”。 杜若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自在,毕竟是当惯王妃的人。 “好。”她轻挥右手,“现在,大家排好车,上来领米。” 大家忙着将车马赶过来,看杜若站在原地不动,都是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米在哪呢? 杜若不慌不忙地迈上台阶,站到第一架车马前,抬起手掌轻落在车架上。 银光一闪即逝,几袋米就出现在马车上。 一众里长、甲长并监察司的锦衣使们,都是惊得瞪大眼睛。 这位难不成是神仙?! 杜若并不解释什么,只是依旧行到马车前,将空间内的米取出来,分发到马车上。 她知道大家回去,肯定会议论,而这就是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现在,徐州城已经是乱成一团,人心惶惶。 她空间这些米,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以现在的情况,也就是三两天。 她必须要给所有人一个信念、一个希望…… 只要她在,这徐州城就有救。 有了这个念想,大家的心才能安下来,徐州才是真的稳定下来。 这个世界没有电视、没有互联网,那就只能靠大家的口口相传,他们将她吹得越神乎,她的话大家就会越信服。 行到最后一回马车前时,杜若空间里的米已经是所剩不多,不动声色地将三袋米放到车上,她平静地行到台阶最上方。 “每家每户按人头,十岁之下幼儿折算半个人头,每个人头三天一斤米的口粮,不得苛扣,也不得循私。否则……” 她抬起右手,指间一道火焰抛出,砸在不远处的官道上,发出一声轰的巨响。 “我必召来雷击,将那人烧成焦碳。” 眼下,青帮和监察司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人而已,这些人哪里能控制住全城,她只能再装神弄鬼一把,让大家害怕。 众人眼看她挥手就是一道天雷,吓得个个双腿哆嗦。 “苏先生放心,小的们绝对不敢,绝对不敢!” “谅你们也不敢。”杜若轻扬下巴,“去吧!” 为防止有人抢粮,青帮和监察司的人,杜若也分成几组,分别扩送着粮车去各街各巷分发。 看着众人护卫着粮车离开,杜若稍稍松了口气。 神识中,系统的声音也恰时响起。 “恭喜宿主,主动触发随机任务——拯救徐城州百姓阻止疫情蔓延。因为此任务为宿主主动出击,触发奖励增长机制,完成度越高,奖励就越高。” “系统总算也做了一次人。” 系统:…… “那是多少?” “我们的机制就是善有善报,原本这个任务的奖励是两个月时长,因为宿主没有任务提示,主动冒险救人,系统奖励机制启动,基本奖励增加到四个月。只要宿主控制住疫情就可以得到基本奖励。每多救百分之十的病人,奖励增加一个月,最高六个月。” (本章完) 第695章 十个月的奖励 第695章十个月的奖励 十个月? 杜若下意识地用手掌抚一下小腹。 原本匆匆而来,就是为了救人,她并没有多想。 现在,她的动力于救人之余,又多了一个。 如果她成功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到时候就算她死了,至少还有这个孩子可以陪沈芳洲,男人的下半生也不会再孤单一人。 想到这里,她缓缓握紧两手。 这个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先生!”一位负责照看临时医院的青帮子弟跑过来,“银月姑娘让我通知您一声,那妇人醒了,烧也退了。” 不用他通知,杜若也已经知道。 系统早已经提醒过她,那妇人没有性命之忧。 一旁的董成宁和王一行等人听到耳中,却是心头大喜。 这位苏先生才刚来一天,就成功将这妇人的烧退下去,足见其医术之高。 “这次,徐州城是真的有救了!”董成宁一脸压不住的喜色,“先生真乃济世高人也!” 时间紧迫,杜若也没有浪费时间去谦虚。 “现在带我去看看你隔离的那些病人,我要教教这些医师们治疗此病的法子。” 这样的疫病只靠中药效果太微,使用现代的抗菌药物才是最好最快的方法。 她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不可能救下全城人,想要完成这个任务,还要靠这些医师们帮忙。 董成宁忙着答应一声,与她一起上马。 “先生随我来!” 几人一路穿过街巷,来到南城的一处市场。 这里原本是一个菜市,这样的地方人流量大,再加上会有一些菜叶、米粮之类的东西比较多,自然也是鼠患比较严重的地方。 因此,瘟情曝发之后,这里也是最严重的。 好在董成宁及时封锁这一片区域,已经在最初控制住事情进一步恶化。 杜若取出几套防护服等物交给董成宁等人穿好,自己也仔细戴好口罩、眼罩等物。 有系统保护,她并不会生病。 时值五月,江南已经是仲夏。 这样的天气全身都裹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实在是痛苦,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湿透,粘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但是身为医师的人,当然要以身作责,否则何以服众? 菜市外也有人看守,有董成宁带领,大家顺利进入菜市内。 地面上,一片白色灰粉,入口处也是铺着一片厚实的白灰,每个人进去之前,都会有人要求大家仔细在白灰上踩踩才放行。 旁边桌上还有药水,供出来的人洗手。 董成宁站在一旁,主动向杜若说明。 “这是周先生让大家铺湿的石灰,说是可以杀防病虫,防止大家把病虫带进带出。”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病毒病菌的概念,病虫还是百草先生自己研究出来的理论。 他认为,人之所以生病肯定是有什么异物进入体内,百草先生便将这些东西称之为病虫。 虽然比起病毒的概念还差很多,但是比起传统医学来说,已经是非常大胆先进的想法。 没有消毒液,石灰用来消毒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杜若赞许地点点头,同时又有几分疑惑。 这位周先生也知道病虫之说,难道与百草先生有什么关系? (本章完) 第696章 再敢胡说八道我削了你的舌头 第696章再敢胡说八道,我削了你的舌头! “快来人啊!”不远处的一间店门里,突然冲出一个中年汉子,急得脸色通红,喊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儿子晕过去了……周先生……您快来看看!” “我来看看。” 杜若加快脚步,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店门。 这家店面原来应该是卖菜的,临时改成病房。 三张用菜板拼成的病床,中间空着一张,怕是已经离世,左右病张上各躺着一个人。 靠东墙的病床上,八九岁的男孩双目紧闭,全身抽搐,双颊通红。 推测这位就是刚刚那中年汉子的儿子,杜若快步行上前来,伸出探着手套的手指试试对方的颈脉。 有脉博,很急。 隔着手套,依旧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杜若取出体温枪帮对方测测温度,屏幕显示出体温数度—— 41.6! 很明显,高热惊厥。 将体温枪放到一边,她抓一只棉巾塞到孩子嘴里,以防他咬伤自己。 “药箱。” 随行的陈阳忙着放下帮她背着的药箱,杜若一把拉开孩子身上的被子。 这么热的天气,发着烧,那里还能捂着。 中年汉子看她过来疗治儿子,焦急地站在一旁。 孩子已经喂过药,周医师说过,发了汗就可以退热。 父亲心疼儿子,只盼着他快点退烧,于是便多盖了一层薄被捂汗。 眼看着杜若一把揭开孩子身上捂汗的被子,不由地怒喝出声。 “你这是干什么?” “孩子正在发烧,不能捂着。”杜若利落地取出退烧剂。 “就是因为发烧,我才帮他捂汗。” 中年汉子扯过毯子,还要往孩子身上盖,杜若忙着伸臂将他拦住。 “发烧需要散热,汗不是捂出来的。” 中年汉子心下着急,伸手就要向杜若拉扯。 “放肆!”不等他的指尖碰到杜若的衣袖,陈阳的手已经如电探出,一把扼住他的手腕,“此乃钦差苏大人,岂容乃等亵渎?!” 这可是自家夫人,千金之躯,哪是别的男人能随便碰的。 男子心疼儿子,悲愤交加,被陈阳摔倒在地,却依旧还在挣扎着。 “我管你什么钦差不钦差,谁碰我儿子也不行!” 眼看着杜若取出针来要向儿子身上扎,他并不知道那是何物,越发挣扎得厉害。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儿子,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你要干什么,我和你拼了……” 陈阳只怕他挣脱,伤到自家夫人,当即一拧臂将他按在地上,用脚踩住。 男子的声音很快就吸引来附近的病人家属,很快店门外就围满人。 “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人欺负孩子!” “听说是个当官的!” “这些狗娘养的,和他们拼了!” …… “诸位乡亲!”董成宁见事情不妙,忙着冲上前来向大家解释,“大家稍安勿躁,苏先生不是伤害孩子,是要帮孩子看病!” 男孩的父亲被踩着动不了,嘴上却是一直没停:“他会看个屁,放开我……” 夫人不顾生死千里而来,对方竟然敢如何辱骂? 陈阳气结,探手已经拨出腰刀。 “再敢胡说八道,我削了你的舌头!” (本章完) 第697章 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 第697章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 “你们当官的就这点本事?!” “就是,有那本事,给大家送点米来,拿刀吓唬谁啊?” “有种你把我们全杀了!” …… 大家这些天没粮没药,每天还要面对死神,心下早就弊着一肚子的气,心下误会杜若和陈阳,听说来了一个当官的还要欺负百姓,那股压抑的邪火顿时烧起来,拥着挤着就要往店门里冲。 生怕事情闹大冲撞到苏木,董成宁忙着带着几位监察司使护在门口,抬手按住刀柄,男子语气威严冷戾。 “我看谁敢放肆?!” 这些天,监察司的人一直在帮着大家酬米酬粮,以至于众人都忘了,他们出自那可怕的黑门衙门。 现在突然显出凶势,众人也是吓得不睡觉地后退一步,安静下来。 杜若给孩子注射完退烧药,将一次性针剂折断放到药箱里的小竹盒,取出药箱里的药液准备帮孩子注射,转过脸看陈阳还踩着那汉子,忙着开口。 “陈阳,不得无礼!” 董可宁收回按在刀柄上的手掌,目光威严地环视四周。 “中午刚刚吃过苏先生给你们的米,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 百姓们听到这句都是一怔。 大家都已经饿了好几顿,中午的时候,是董可宁带来一袋米,才让众人能吃上一碗粥。 这米…… 竟然是这位苏先生给的? 陈阳收回刀,忿忿地抬起右脚。 那汉子从陈阳脚下爬起来,原本还要对杜若发难,听到这句也是一怔。 健康人饿上一两天倒还好,这孩子生着病哪里经得起饿。 上午的时候孩子就饿晕过去,他急得团团转,着急地恨不得从身上割块肉喂给儿子。 幸好董可宁带回米来,中午给大家熬粥喝。 连周先生都说这粥是救命的粥,孩子要是没这两碗粥,只怕都要扛不过去。 中午给孩子喂粥的时候,他还心心念念地想着,等见了施米的这位菩萨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这…… 这怎么差点还把人家打了?! 脸上羞愧,汉子低着头,平日里种菜卖肉的粗糙大手,有些局促地搓着衣角。 “苏……苏先生,小人……那个……” 笨嘴拙舌的乡下人,一时间连道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说这些,快取些温水给孩子擦擦身子帮着退烧。” “哦,嗳!” 汉子回过神来,忙着提过木盆去取热水。 这时,一位面相儒雅,戴着一次性口罩的中年男子也分开众人走进来,看到众人的样子,他疑惑开口:“董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周先生,您来的正好。”董成宁收回按在刀柄上的手掌,“董某来介绍,这位就是赐米给大家,从京城来的钦差大臣苏大人!” 这位中年男子,正是这里负责的医师周全。 听董成宁说完,他走上前来,不卑不亢地向杜若一拱手。 “草民周全见过苏大人。” 杜若转过脸,目光扫过他脸上的口罩,口罩下的唇微微向上一扬。 果然如她所料,这位脸上还戴着她的口罩,与太医院必然是有关联的。 “周先生与百草先生是什么关系?” (本章完) 第698章 师祖在上 第698章师祖在上 周全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防护服,落在她脸上与自己同款的口罩,眼中也是闪过一抹讶色。 “不瞒大人,百草先生乃是恩师,您……也认得他?” “自然认得。” 杜若抬起右手,将那封放在空间许久的信递过去。 这一封信,原是她上次“要回江南”时,百草先生亲笔所写。 当时杜若并没有真的回江南,当然也没有用上,只是一直放在空间里,今天恰好派上用场。 周全抬起戴着一次性口罩的手指,接过信件打开,看完信上内容,一对眸子里顿时染上惊色。 “师祖在上,请受周全一拜。” 师……师祖?! 董成宁又是一惊。 杜若忙着上前一步拉住对方的胳膊,没有真的让对方跪拜,且不说这地面又是血又是灰的不方便,这跪来跪去的习惯她到现在也不太适合。 “这次我亲来江南,就是为了救治百姓而来,还请周先生和大家多多配合。” “太好了!”周全忙着点头,“早就听师傅提过苏先生威名,有苏先生在,徐州百姓必然可完全扛过此劫。” 转过脸,他郑重开口。 “这位苏先生乃是我家恩师百草先生的师傅,医术过人,妙手回春,有他在,大家就有救了。” 百草先生虽远在京城,却是声名在外,大家也都听说到,周全在江南一带也是素有盛名。 这么一个年轻人,竟然是周全的师祖,大家自然是十分惊异? “爹!”这会儿,高温惊厥的孩子也清醒过来,哑着喉咙开口,“我……要喝水。” 周全走上前来,伸过手掌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目光顺着他手上的输液管落在那只精致的小药瓶上。 “这就是师傅所说的空心针滴注之法?” “不错。”杜若笑答。 当然,这也是她给大家写的教材上的说法。 百草先生为了让自己的徒弟们都能学到她的知识,编好的教材也都托信差送给几位在外地的徒儿,周全便是其中一位。 包括这些口罩,也都是从京城送过来的。 “太好了!”周全一脸激动,“之前原本还想着,要抽时间入京一趟,随师祖学习半年,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江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杜若转过脸,肃起脸色,“这里你处理的还不错,不过……为了防止瘟情蔓延,我还要再提一些要求,现在马上让所有人散开。” 周全转过脸,瞪一眼众人。 “谁让你们挤成一堆的,我不是说过,不许靠得太近,要不然病虫也会到你们身上的,都散了都散了!” 众人挨了骂,忙着四下散开。 “将这里的医师都找来,我来教给大家治疗之法。” 周全替那孩子把把脉,“这里又脏又乱的,师祖到那边房中说话吧?” “不用,这里有病人,刚好给大家现场指导。”杜若道。 周全一看便知,对方是一心系着病人,也不再说那些客套话,立刻向身边的药童挥挥手,“快去,把几位先生,还有你的几位师兄全叫来!” (本章完) 第699章 这个人值得 第699章这个人,值得! 时候不大,房间里已经走进来七八位医者。 杜若取出配好的药,向众人演示,如何输液,怎么换药,有高温惊厥的时候如何处理……诸如此类。 眼下情况紧急,她自然是没有时间讲解那些医学理论的。 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看,杜若简单将病人按病情分类之后,开出几个不同的药方。 然后把药发给大家,让他们去尝试着给病人们输液。 时间紧急,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大家练习,只能委曲这些病人,可能要多被扎几次。 只是,比起丢掉性命来说,这点小伤小痛已经是完全可以忽略。 整个菜市,二百余间病舍,近千名病人,她一个一个地治是不可能忙得过来的,早一点给大家用上药,也就多一些治愈的希望。 好在这些人都是比较成熟的医者,虽然没有输过液,针灸的经验大部分都有,找穴位都能精准,用起这输液针来自然也不算太难。 扎上几次之后,也就很快找到门道。 大家动手,杜若来回巡视指导,主抓危重病人的诊治。 到深夜子时,千余名病人全部都已经用上药,杜若也是累得小腿酸疼,每走一步都是沉重如灌铅。 等她终于能坐下喘口气,脱下防护服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湿浸,几乎能拧出水来。 靠在椅背上,她伸出手掌,轻抚小腹,脸色疲惫,唇角却有笑意。 今天这菜市里的千余病人,已经算是控制住局面。 明天一早全城检查,将其他地方散落的病人也集中治疗,密接人员也隔离控制起来,这徐州城内的疫情应该就可以控制住了。 “先生,小五捉了只鸟雀,婢子熬了些汤水……” 特意赶过来送汤的银月提着食盒进来,杜若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着面前沉睡的人,哪怕是从小被训练的死士,早已经冷心冷肺的银月,也是眉头微皱。 走上前来,她轻手轻脚地放下食盒,拿过薄毯盖到杜若身上。 人就悄悄退到一边,手掌握着袖中刀柄,仔细守护。 二人都是穷苦人间的孩子,被监察司里收留才能有命活到现在。 最初他们保护杜若,只是因为沈芳洲的命令,便是现在已经不同。 这些天来,杜若已经用她的人格魅力,将这两个冷情的人也征服。 无论是银月还是陈阳,都是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卖命。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真的把那些,和他们一样普普通通的穷苦老百姓放在心里的。 这个人,值得! …… …… 徐州城东。 偌大的院子,原主已经离开,现在则被新的主人霸占。 客厅里,男子斜仰在锦榻上,一只手里捧着骨瓷茶杯,在纱帘后的黑暗中,幽幽开口:“你是说……这青帮的竹器店里,还有米粮?” “不缺粮食算什么,他们即然有办法进城,肯定也能有办法出院,咱们到时候逃出城去,还愁没饭吃?” “可是我听说,这个叫苏木的不光医术超群,还会法术,不光会变粮食,挥手就是一道天雷,万一……” “扯淡,什么法术,这你也信,不过就是些江湖上的障眼法。” …… 坐在桌边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从黑暗中直起身。 “你们说的这个苏木,是从京城来的?” 灯光映亮男人脸上的乌金面具,如果杜若人在此处,立刻就会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差点要了她小命的徐朝鸣。 (本章完) 第700章 真是不公平 第700章真是不公平! “回门主。”那手下上前一步,“小的都打听清楚了,这个苏木是京城太医院百草先生的师傅,这次是沈芳洲安排他以钦差身份来的。青帮和监察司的人,现在都听他调遣。” 啪! 徐朝鸣猛地坐直身子,手中捏着的骨瓷茶杯应声而碎。 “这个苏木,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也好,我就成全他!” 当初,如烟父女在京城之中为修罗门开疆拓土,之后惨死在沈芳洲手中。 徐朝鸣当时查得很清楚,除了沈芳洲与杜若之外,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这个太医院的神医苏木。 现在,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 “去给我仔细盯着这个苏木,我要知道他最近的所有动向,还有……那些粮食他到底从何而来。” 之前沈芳洲血洗修罗门,徐朝鸣当然也怕死,一路躲到江南避其锋芒,甚至连母亲的忌日,他都没敢回去祭拜。 哪想到,倒霉催的遇到这徐州疫情,被封在城中。 现在,城中人人自危,徐朝鸣当然也怕死,只是找到这一处不知道是哪个官贵之家的园子,藏起来当缩头乌龟。 原本以为这疫情很快就会过去,城门会重新打开。 哪想着城中病人渐多,街道四处尸横,甚至连米粮都抢不到,徐朝鸣当然也慌了。 比起苏木的小命,他当然是更关心那些粮食。 毕竟,活下去比报仇更重要。 “是!” 手下答应一声,急匆匆离开。 站在厅中的另外两个,一对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桌子上的米袋,无异于饿狼见到肉。 徐朝鸣当然不会苦着自己,哪怕就是剩一碗粥,他也要抢到自己手里,只是苦了这些手下,最惨的已经是两天靠冷水充饥。 徐朝鸣扫一眼二人的样子,利落地掠身而起,将那一小袋米抓到手中,扫一眼手下,他打开米袋,用桌上的空碗盛一碗米摞在桌上。 “去吧,给兄弟们煮点粥吃!” 两人吞一口口水,扫一眼他手中的米袋,心下也生出几分怨气。 他一人独吞这么多米,他们十几人却只有这一碗,真是不公平! “怎么?!”徐朝鸣冷哼,“你们想造反不成?” “属下不敢!” 二人忙着端过桌上的米,退出门去。 听着二人离开,徐朝鸣抱着米坐回锦榻,找开米袋,嗅了嗅米香,仔细将米袋系紧,放到自己身侧,还不忘警惕地看看四周。 …… …… 第二天天不亮,杜若就已经早早起床。 经过她昨天的紧急培训,简单的药换、量体温之类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学会,基本医学常识他们也都有。 由周全带头,大家分头查看病人,见轻的就继续用药,严重的则上报给杜若,由她亲自诊治,或是加大药量,或是添加新药,或是进行其他的治疗……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她交待周全留守菜市,自己则带着董成宁等人前往之前已经封闭起来城中人口密集的村巷,指导着大家排查是否还有其他病人。 卫三娘则带着青帮的妇人们,在青帮门前用白灰画好三尺线,同时熬粥布施。 (本章完) 第701章 事半功倍 第701章事半功倍 一来是为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有口饭吃,二来也是方便杜若找到更多的病人,以便将大家集中起来治疗。 毕竟,手下人口不够,要一间一间地搜遍全城是完全不可能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听说这边有吃的,早已经饥饿多日的民众纷涌而来。 卫三娘就带着小五和几个帮众一位医师维持秩序,施粥的同时帮着大家测体温检查。 凡是前来的百姓有体温高的、或者身体有病症表现的……都被带到临时医院里隔离起来,准备接受治疗。 一间临时医院根本不够用,王一行又将旁边店主已经逃离的客栈也收拾出来,当成一个临时医疗所。 几方人马一齐动手,果然也是事半功倍。 等杜若检查完隔离的百姓,将伤病者带回来的时候,竹器店这边也分离出来足有百十来名病人,两间临时医院瞬间客满。 杜若分好轻重症病人,轻者只服药隔离,重者则按需救治。 与几位从菜市那边抽调来过来的医者一起忙到黄昏时分,这些补筛查出来的病人,也都顺利地用上药。 不等杜若喘口气,一位监察司手下已经打马急急赶来,戴着口罩来到临时医院,停在门口的“三尺线”之外。 “苏大人,城南有两家百姓被杀,粮食被人抢走。” “这些混帐东西!”杜若气骂出声,“可知道是什么人?” 就是担心有此类事情发生,她每家每户只发放少量的粮食,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 “属下查看过现场,事发时百姓应该已经入睡,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偷走米不伤人命,偏偏没留一个活口。死者伤口整齐,皆中要害,明显是经过训练的杀手。”那名手下垂下脸,“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杜若并没有责骂他。 这么大的一座徐州城,此时监察司能用的也不过就是百人而已,这么多的一座徐州城,怎么可能照看得过来? “此事,与你无关。” 杜若抬手示意对方起身,略一沉吟。 “今晚,加强各街巷巡逻,另外,通知家长、里长,挑些精壮男子组成巡夜队,持火把铜锣日夜巡逻,如遇可疑人等立刻鸣金示警,你们在各路口守马相待,可随时抵达。如果有遇到不服管教的可疑人等,杀无赦。” 那名手下答应一声要走,杜若又开口唤住他。 “请董大人过来,我有事情与之商议。” 手下飞身上马,得令而去。 杜若又到两家医院里查看一番,确定没有特别需要关照的病人,这才脱下防护服来到竹器店的客厅,又吩咐一位下人去请王一行过来。 王一行赶到时,董成宁也恰好赶到,正从马上跳下来,带着两名亲信手下走进厅来。 杜若摘下脸上的口罩丢到专用的竹桶,挤些消毒剂给手消了毒,接过银月递过来的茶送到唇边,一口饮尽。 董成空和王一行站在旁边,看着她脸上被口罩压出来的深深印子,一对眉也是明显皱起。 “苏大人……辛苦了!” (本章完) 第702章 筹谋 第702章筹谋 “不说这些。”杜若摆摆手,示意二人入座,“我请二位来,就是想要和二位聊聊,昨夜杀人抢粮的这些人,二位有何看法?” 之前他们遇到的不过就是乌合之众,这么大的一座城,小偷小摸小贼不可能完全杜绝。 但是昨天夜里这杀人夺粮的人,却明显不是普通盗贼,这一点杜若不能不关注。 眼下城中刚刚安稳一些,若是不想办法除掉这些人,必然又会是人心惶惶。 万一到时候百姓在家里窝不住,那这防疫之事便是功亏一篑。 董成宁是监察司负责人,王一行是青帮帮众,论起对这徐洲城的了解,明显比她更有发言权。 “下官已经去现场看过,这些人确实不是普通毛贼,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董成宁轻轻摇头,“徐州城是青帮地盘,并无其他帮派,这件事情倒是有些奇怪。” “董大人,我青帮子弟可不会做这种杀人越祸之事啊!”王一行忙道。 “王先生别误会。”董成宁忙着解释,“在下绝无怀疑青帮的意思。” 看看王一行,董成宁欲言又止。 看出他有所顾虑,杜若轻咳一声。 “但说无防。” 既然选择一起共事,那自然就要信任对方,否则如何团结一心,对抗外敌? “是!”董成宁向她欠欠身子,“这些天,属下一直在按照千岁的吩咐,查探修罗门的事情,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 “你是说……”杜若美眸眯起,“这件事情可能与修罗门有关?” “眼下,下官关无证据,可以证明徐州城中有修罗门驻地,不过……看这行事风格,倒是与修罗门极是相仿。” 听董成宁提到修罗门,王一行也接过话头。 “其实,帮主也一定要让我们关注修罗门人,说起来前些日子我们确实也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因为这疫情一折腾,为了防止帮众受到病疫之苦,我也就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杜若倒是一点也没奇怪。 当时,沈芳洲和燕归都以为她被徐朝鸣所杀,恨不得将修罗门众全部撕成碎片,吩咐手下查探修罗门的消息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杜若略一沉吟:“照二位这么说,这徐州城内很可能有修罗门余孽,也被封在城中。” 王一行和董成宁都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意见。 “不行!”董成宁站起身,“这些修罗门众说不定会对大人下手,属下这就去多调些人手过来,保护苏大人。” 之前,杜若当众变出米粮的事情,现在城中已经是尽人皆知。 大家都在传,京城来了一位苏仙人,不会光医术,还会变幻米粮,在他在徐州城很快就会转危为安。 因为这些传言,原本动荡的人心都已经安稳不少。 百姓们也是乖乖地留在家中,等着送米上门。 百姓们听到消息,这修罗门众自然也能听到消息,比起抢夺几斤米粮,自然是杜若本人更有吸引力。 现在,苏木可是这徐州城的主心骨,更何况陈阳早就私下和他说过,千岁有令,一定要全力保护苏大人。 于公于私,苏木都不能有事。 (本章完) 第703章 对敌人温柔那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第703章对敌人温柔,那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董大人!”杜若忙着拦住他,“不必了。” 总共就这一两百人,又经违抗城中治安,又要帮着搭建医院,还要严防百姓乱跑感染疫情,个个都是一个挺十个的干活,哪里还能腾出人手保护她? 王一行也是皱紧眉头:“可是,万一您有事,这城中千成百姓和这些病人怎么办?” “诸位不用担心。”银月上前一步,“婢子和陈阳定会不离夫人左右,绝不让任何人伤他分豪。” 陈阳站在屋角的昏暗之处,也是轻应一声。 “还有我!”卫三娘挑起裙摆迈进厅来,“王先生、董大人……只要我卫三娘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任何人伤害苏先生。” 董成宁站起身,“朱龙、陈放!” “在!” 他的两个贴身侍卫立刻一齐走进厅来。 “苏大人!”董成宁向杜若一拱手,“这二人是下官亲自挑选,不说是我这监察司顶级高手,却也是有些手段,从今日起就让他们也一起留在大人身边。还请大人切不要再推辞,否则若大人有失,下官便是万死,也无法向千岁和徐州城这些百姓交待。” 知道对方一片热诚,杜若也没有再拒绝:“好,人我留下。” 董成宁这才松了口气,“那属下就和王先生一起,去查探这修罗门的消息,尽快将这些贼子处理掉,以防影响我徐州城防疫大计。” “辛苦二位。”杜若向二人点点头,还不忘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一旦确定是修罗门众,可当场处死,尽量不要与之亲密接触,以防对方有疾在身,感染病菌。诸位,保护好自己,安全第一,万事小心。” 经此一疫,青帮弟子和监察司手下都是折损不少,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伤在病而去。 对敌人温柔,那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二人一起向她拱拱手,王一行带上青帮精税,董成宁带上监察司手下,一行几十人一起随着王一行出发,向之前查探到的疑似修罗门据点奔驰而去。 竹器店对面屋脊的黑暗处,一位修罗门众抬手向街这边的竹器店一指。 “门主,此刻那苏木就在这竹器店中,王一行和董成宁离开,竹器店中空虚,我们刚好出手。” 徐朝鸣从王一行等人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远远地注视着,这座灯火通明的竹器店,冷冷地发出一声低笑。 “记住,我要活的!” 拉起风帽遮住自己的脸,他抬起右手,用力挥下。 “动手!” 徐朝鸣第一个掠身而起,在他身后,十几个修罗门如影随形。 其实这一次,王一行和董成宁实在是高估了修罗门。 沈芳洲失去杜若,伤心欲绝,一怒之下血洗修罗门。 曾经让江湖人谈之色变的暗杀组织,早已经成为丧家之犬。 徐州城中,原本也不过就是几十名修罗门众。 疫情一起,病死饿死大半,到现在包括徐朝鸣在内也不足二十人。 以至于徐朝鸣这位一门之主,也不得不亲自动手冲在第一线。 (本章完) 第704章 好生眼熟 第704章好生眼熟 竹器店内。 杜若喝干杯中的茶水,从雕花红木椅上站起身。 “走吧,再去查一次病人。” 菜市那边的病人基本上已经控制住局面,竹器店这边两处临时医院的病人都是今日收治,用药之后情况如何还不明朗,她还不敢放松。 “苏先生,有刺……” 伴着呼喊声,一个人影飞扑进客厅,重重地跌在杜若脚下。 那是一名青帮守卫的帮众,后背上还插着一只深入胸口的弩箭。 杜若急急摞下手中的茶杯,冲过来扶住那人胳膊,手就伸过去试他颈脉。 指下,几乎感觉不到脉博。 箭中要害,人已经死了。 “保护先生!” 陈阳、银月同时飞扑过来,拔刀护住杜若。 卫三娘等人也纷纷取出刀剑,冲到门侧。 噗噗噗! 几道弩箭飞射而入,如流星一般穿过半空,钉在桌上、椅子,还有一只击中灯盏上,油灯倒下去,灯油洒在桌上顿时烧起来。 站在一旁的杜若,身上也被溅到几处油星。 “先生小心!” 银月惊呼一声,一把拉住杜若的胳膊,用袖子摔灭她身上的几处火焰。 同时飞起一脚,沾着灯油的茶桌斜飞出去,砸出厅门,重重落在竹器店门外的大街上,摔成一片碎片。 “小五,带先生到后院!” 卫三娘大喝一声,借着那木桌飞出去吸引对方视线的机会,飞身冲出店门。 这功夫,五六道人影已经冲到店门外,立刻与卫三娘等人战在一处。 小五身手一般,也知道自己留下帮不上忙,转身过来,拉住杜若的另一边胳膊,与银月一起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冲向厅堂侧门。 陈阳护在三人身后,挥刀迎住冲进店门的一名黑衣刺客。 “哪里逃?!” 三人刚刚冲出店门,一道刀光已经从半空中飞劈而下。 银月松开杜若,挺剑迎上前去,格住对方的刀。 “先生,这边!” 小五拉着杜若侧身,从栏杆一侧冲出廊道。 黑暗中,剑光闪过,一道寒光如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斜下里刺出来,直取小五的胸口。 “小心!” 杜若反手将小五拉住,同时甩出右手,几点寒星随着她的动作飞散而出,正是她悄悄从空间里取出来的飞刀。 叮叮当当! 对方迅速后退,舞剑格挡。 几只飞刀被击飞,对方也被逼退出五六步之外。 “你没事吧?”将小五从台阶下拉起来,杜若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远处那男人身上。 男人身着深色衣裳,在夜色下看不清颜色,薄氅风帽兜住头脸,将半张脸都笼在黑影中。 不过,下半张脸还在被灯光映亮,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隐约看清对方的半脸面具,杜若心中一惊。 这面具……好生眼熟。 出手偷袭小五的人,正是徐朝鸣。 将手下几分两拨,一拨正面冲击,他则带着一个手下藏于侧门设伏。 原本以为能轻易捉住这位从京城来的钦差大臣,哪想到对方竟然也这么棘手。 一击未中,他冷哼一声,再次如闪电般弹出。 (本章完) 第705章 利刃无锋 第705章利刃无锋 右手轻拧,手中长剑瞬间化成一片剑光。 “先生小心!” 眼看着贼人向杜若冲过来,小五想也未想就将杜若推开,自己冲上前去。 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是徐朝鸣的对手。 不过两三招之后,已经补对方一剑削中手臂。 幸好他身手灵活,避得快只是削断皮肉,否则这一条胳膊只怕就要没了。 徐朝鸣伸手还要再刺,杜若的第二波飞刀已经出刀。 这一次是两手相继掷出。 徐朝鸣勉强避到第一波,第二波三只飞刀已经呈品字形分别射向他的三处要害。 而此时,他人尚在半空,根本无法变招。 这个姓苏的,竟然是这么难啃的硬骨头?! 心下气骂,徐朝鸣抬左臂护住胸口,同时以剑相格。 勉强击飞两只飞刀,第三只却是深深地刺入他的手臂。 手臂吃疼,男人气得咬紧后牙,足尖在地上轻点,长剑如鸿掠过夜空,人就向杜若冲过来。 之前因为一直想要捉活的,他对杜若还保留着几分杀意。 现在中对方一刀,心下愤恨非常,手下的剑招自然越发狠戾几分。 一脚踢开想要再保护杜若的小五,他剑尖轻挑,直取杜若小腹。 若这一剑真的刺中,死倒是不至于,重创肯定是少不了,尤其是对方还是杜若,这腹中可还怀着沈芳洲唯一的骨肉。 眼看着对方一剑刺过来,杜若担心只孩子有事,随手甩出几只飞刀,让对方逼退。 她侧身急行两步,一把抓住吐出血水已经昏迷过去的小五,想要带他一起逃进空间避难。 这时,夜空之中,衣袂飘响,两道人影已经身后而至。 嗡! 长剑出哨,嗡鸣如龙吟。 在半空之中,准确地迎住徐朝鸣斜刺过来的剑尖。 “先生别怕,鹿儿来了!” 一柄大刀也带着风声呼啸而下,砸飞旁边想要向杜若偷袭的另一个刺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杜若顿时心中一松。 西北之危解除之后,鹿儿担心燕归,匆匆赶往江南与燕归汇合。 若是鹿儿来了,燕归必然也来了。 她转过脸,刚好看到燕归挑剑将徐朝鸣逼退。 江南燕归,利刃无锋。 原著中就用这八个字来形容燕归。 他的剑没有开锋,他的剑招也与别人不同,靠得不是剑的锋利,而是阔剑的力量与精湛的剑招相结合。 徐朝鸣哪怕是没有受伤,全力巅峰时与燕归一战,尚且讨不到便宜,更不说此刻他的手臂上还插着杜若一只飞刀。 杜若的飞刀有两种,一种就是普通飞刀,另一种却是加过料的。 当然,不是毒,而是麻药。 即不会随便伤人性命,又可以在不知不觉之中治住敌人。 勉强应付着燕归的剑,徐朝鸣很快就感觉到左臂有些不对劲,又麻又冷地仿佛快要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刀上有毒! 知道再打下去,只怕连小命也保不住,徐朝鸣假意后退,一脚踢在身后的一根装饰木柱上。 木柱断裂,横飞而起砸向挺剑而来的燕归。 (本章完) 第706章 姐姐OR哥哥 第706章姐姐OR哥哥 借着对方躲闪的机会,徐朝鸣倒掠而起,连手下都没有管就逃命而去,留下这些人垫后,他还有一线生机,带大家一起那就只能等死。 连米都舍不得与大家平分的徐朝鸣,当然更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翎儿!” 心下担心杜若,燕归并没有去追徐朝鸣。 转身冲过来,扶住杜若胳膊,心急地上下打量。 “可受伤了?” 杜若轻轻摇头。 “我没事。” 男人这才放了心。 “鹿儿,保护姐姐!”叮嘱鹿儿一句,他转身冲向还在与众人激战的刺客。 姐姐?! 鹿儿疑惑地转过脸,看向面前的杜若,一对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苏先生明明是男的,怎么…… 不对,刚刚先生叫“他”翎儿,难不成?! 鹿儿上前一步,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你是翎儿姐姐?!” “小声点!”杜若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拉住他的胳膊,“别告诉别人!” 鹿儿的表情还保持着震惊的状态,“你真是翎儿姐姐?” 这孩子,这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人? 杜若无奈,只好低声回答。 “是是是,别说了。” 从身上取出一只强心针来,刺入五儿的手臂,她转脸扫一眼四周,大声提醒:“留活口!” 这些人手法干练利落,明显不是普通人。 说不定就是修罗门人,留下活口便可顺藤摸爪,一滚作气铲除这些修罗余孽。 原本,这些人与银月、陈阳、卫三娘等人原本就是半斤八两,燕归又带着鹿儿和几位精税帮众一起加入战斗,战局立刻就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几个刺客无一逃离,燕归还抓住一个活的。 除开始中箭而亡的青帮帮众之外,大家最多就是一点皮肉伤,只是小五伤得最重。 战斗结束,众人都是涌上前来,查看小五的情况。 “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他处理过。”杜若将纱布打结,伸手为小五把了把脉,“他受了内伤,需要修养几天,没有性命之忧。你们小心点,将他抬到后院好好照顾。” 卫三娘暗松口气,与几位青帮帮主一起,小心地将还在昏迷的小五抬上一张门板,送到后院休养。 燕归收剑回鞘,再一次行到杜若面前。 “翎……” 杜若急急拦住他的话头,“燕大哥,咱们到厅里坐下说吧。” 燕归也意识到自己失口,用拳头掩口咳嗽两声,掩饰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妹妹二字。 “你们收拾一下残局,我与苏先生说几句话。” “是!” 帮众们答应一声去收拾尸体,燕归迈步跟着杜若走进旁边小花厅。 陈阳、银月、鹿儿…… 三人都是紧随其后。 行到厅门口处,陈阳、银月一左一右分立于厅门一侧,银月就伸过手来挡住想要跟进去的鹿儿。 “少侠请留步!” 夫人要与燕帮主说话,岂能容第三人听的? “你拦我做什么?!”鹿儿忿然开口,“苏先生可是……我家哥哥!” 平常叫姐姐,现在女扮男装,那就叫哥哥。 (本章完) 第707章 总是要埋怨一句 第707章总是要埋怨一句 杜若在前面听到耳中,笑着转过脸:“不必拦他,燕帮主与鹿儿都是自己人。” “属下得罪!”银月这才缩回胳膊,给鹿儿放了行。 “切!” 向对方撇撇嘴,鹿儿背着大刀跟在二人身后迈进客厅。 走进厅门,燕归再一次扶住杜若手臂。 “西北之事,我已经听鹿儿说过,都是哥哥不好,不该留你一人在京城。” 若是知道西北出事,他怎么也不可能让她一人去西北,面对那十万大军。 “我这不是没事吗?”杜若轻描淡写地一笑,“对了,哥哥是怎么进城的?” “我们赶到竹器厂之后,听说你已经进城,哥哥心下担心,便带着鹿儿等人一起也混进城来。” 说到这里,燕归不免还有几分心有余悸。 幸好他及时赶到,要不然刚刚那般凶险之下,万一妹妹有何损伤,他只怕要后悔自责一辈子。 “哥哥不用担心,妹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杜若向他眨眨眼睛,故意调侃一句,缓解他心头紧张。 “你啊……就是这个脾气,从小就倔!”燕归又心疼又无奈,将她扶到桌边坐下,男人弯下身去,帮她拍拍刚才摔倒时衣服上沾到的土尘,“那个混蛋,怎么不随你一起来?” 燕归知道,杜若此行是为解徐州之疫。 沈芳洲身居高位,不光要顾家,也要顾这朝堂天下。 燕归其实也是明白的,只是毕竟眼前是自家最疼爱的小妹妹,心里头自然是宠得不行,容不得她受半点危险和委屈,总是要埋怨一句。 “朝中时局动荡,叶氏一族又伺机针对皇上,他实在脱不开身。”杜若故意做个鬼脸,“再说,这江南不是哥哥地盘,有哥哥在就是,何需他来?” “你啊!” 燕归白她一眼,到底还是露出笑容来。 无论如何,这次总是有惊无险。 “那些混蛋是什么人啊?”鹿儿在一旁插嘴问道。 “很有可能是修罗门人。”听他提到刚刚的刺客,杜若站起身,“银月,将那刺客带来,我要仔细审他一审。” 叙旧的话已经说完,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审问刺客。 若是修罗门众在徐州还有窝点,也能趁着对方还未逃离之前,尽快将其一网打尽。 外面银月答应一声,时候不大,那被俘的刺客便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带进来。 “这货嘴巴倒是挺严,怎么问都不肯说。”卫三娘一脚踢在对方膝盖后窝,将他按在杜若面前的地上跪下,“刚刚还想服毒自尽,幸好被我发现了。” 杜若上下打量那人一眼。 那人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这几天怕是也饿得够呛,两腮都深陷下去,显得十分憔悴。 鼻青脸肿不说,唇角颊侧都有血迹,明显刚刚也是挨过揍。 “哼!”冷哼一声,刺客暗咬着后牙,斜一眼杜若,“丑八怪,你们要杀便杀,便剐便剐,我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人的!” 他心时很清楚,不说是死,说也是死…… 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激怒对方求个痛快! (本章完) 第708章 破防 第708章破防 一旁鹿儿气得上前一步,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你敢骂我家哥哥丑,我撕了你的嘴!” “鹿儿!”杜若喝住鹿儿,轻扬下巴,“给他松绑。” 众人疑惑地互相看看,看她目光威严,卫三娘只好拨出匕首,割开对方绳索。 刺客冷哼:“姓苏的,你少来这套,我可不会上你们的当!” 杜若抬起右手,将一样东西轻轻放到桌上。 那是一只…… 荷叶裹着的京城烤鸭! 刺客抬起脸,目光触到那只油光闪闪,外皮烤成微焦的红棕色,油光闪闪,香气四溢的烤鸭,顿时直了眼。 伸过手指,杜若平静地撕下一只鸭腿,两指捏着递向刺客的方向。 “福顺斋的烤鸭,很正宗的,想不想尝尝?!” 连饿几天,只靠几碗如水般的稀粥裹腹,盯着这只距离自己不足两尺的烤鸭腿,刺客的眼都绿了。 自幼接受门中训练,什么严刑逼供威比利诱……都能扛过去的修罗门刺客,终于无法自控地在一只鸭腿面前破了防。 “我……说!” 反正也是死,横竖也要当个饱死鬼。 黄泉路上,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众人:…… 早知道如此,他们废那个劲干吗,说不定拿个馒头,这位就招了。 杜若缩回手指,轻轻晃晃手中的鸡腿。 “你们可是修罗门人?” “是!” “逃走的是什么人?” “……” 刺客没出声。 骨子里,多少还有几分对徐朝鸣的忠诚。 杜若抬起右手,将鸭腿递给卫三娘。 “三娘,您尝尝?” “多谢先生。”卫三娘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不客气地接过来,送到嘴边就咬了一口,“恩,早就听说京城烤鸭一绝,真香!” 鹿儿这个吃货,站在旁边,也是直咽口水。 “哥哥,我也想吃!” 杜若撕下另一个鸭腿,递向鹿儿。 眼看着两只鸭腿都要没了,刺客急了:“是……是修罗门门主徐朝鸣!” 徐朝鸣?! 杜若捏着鸭腿的指尖,微微一僵,难怪那面具看着有几分眼熟。 燕归和鹿儿等人听到这个名字,心是暗暗吃惊。 找了许久找不到的混蛋东西,竟然藏在徐州城?! 杜若捏着鸭腿上前一步,站到那刺客面前。 “你们在徐州的落脚点在何处?” 刺客盯着那只近在咫尺的鸭腿,忙着吞一口口水。 “就在城南……一处富人丢下来的别院,我们现在就这些人,全都交待在这里了,现在城中就徐朝鸣一个,我知道的我全说了,那里还一些我们抢来的米粮,门主肯定还会回去的。” 他伸过手指,就要接杜若手中的鸭腿。 杜若手一抬,将鸭腿递到鹿儿手中:“哥,你马上带人赶往此处,不要让那混蛋跑了!” “好。”燕归握剑起身,“鹿儿,你留下,保护苏先生。其他人随我同往!” 陈阳、银月、鹿儿三人留下保护杜若,其他人则跟在燕归身后冲进客厅。 那刺客顾不得这些,冲上前来想要抢夺桌上烤鸭。 鹿儿抬腿就是一脚将对方踢开。 小爷的吃食,他也敢抢?! “你们……”刺客从地上爬起来,急得直瞪眼,“你们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给我吃的!” 杜若慢条期理地接过银月递过来的帕子,拭掉指尖上的油渍。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尝尝,哪里说过要给你吃的?!” “你……你这个丑八怪!” 刺客气得大骂一声,就要向她冲过来。 陈阳、银月一左一右冲过来,两只剑同时抵住他的前后心。 杜若垂下长睫毛,冷冷开口:“拖出去,明日游街之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为了两斤米粮,便要杀死一家数口,这种禽兽不如没人性的东西,还想当饱死鬼?! …… …… 五更,答应你们的补更送到~! (本章完) 第709章 丧家犬 从竹器店里逃离,徐朝鸣一路向前,见身后没有追兵,他在一处偏僻巷子内落下身形,顾不得身上疼痛,咬紧牙关将飞刀从身上拨出,敷上一些止血的药粉,胡乱扯下一块布巾裹住伤口。 从身上摸出几颗解毒的药来丢到嘴里,干吞下去,他立刻放开速度,向着众人藏身处急奔过去。 那里还有之前藏起来的两斤米,眼下这东西比黄金还珍贵。 他有伤在身,若是没了这米,还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眼皮越来越沉,身上的无力感也是越来越明显。 从墙上落入院中的时候,徐朝鸣差点双腿一软跌跪在地。 一路连滚带爬地冲进门内,从床下隐藏处拉过那两斤白米,他刚要坐下喘口气,耳朵已经捕捉到马嘶声。 这里远在城郊,这么晚了怎么可能出现马嘶声,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追过来的。 他一路回来并无人跟踪,难道竟然有人出卖他? 这些混帐东西! 心下气骂,徐朝鸣不敢有半点怠慢。 急匆匆爬起来,提着米袋冲出厅门,只是可惜,体内麻醉剂发挥作用,此时徐朝鸣几乎都要走不动路,哪里还提得动米? 墙外,马嘶声已经清楚可闻。 咬了咬牙,他一把丢开手中米袋,攀着墙边一株老树爬上墙头,刚刚站到墙头上,眼前一黑,人就扑通一声重重地摔下墙去。 黑夜中,这一声声响也是响外明显。 “这边!” “别让他跑掉!” …… 燕归等人听到声音,立刻带马向着墙外追出来。 徐朝鸣用力咬住舌尖,借着疼痛的刺激保持住几分清明,爬起身全力奔逃。 一路冲出小路,迎面却是一条河道。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咬了咬牙,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刺激之下,他稍稍清醒几许,凭着求生的本能潜向河水深处。 燕归在河道边勒下马,目光扫过河面上泛起的涟漪。 “分开找,一旦发现,格杀匆论!” “是!” 众人分成三组,一组原地搜寻,一组顺着河道向上流,一组则顺着河道向下流,燕归也在其中。 河水之下。 徐朝鸣起初还隐约听到声音,再后来就渐渐地恢复意识,顺着河水向下游冲去,一路顺水流淌来到城门水闸,从水闸的缝隙里飘过去。 “快看,好像是个人!” 河道上船上,看守士兵眼尖地看到他,立刻伸过带铁勾的竹秆将他勾过去。 徐州知府也担心疫情蔓延,危及自己,因此早就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城,若是有尸体出来也全部要打捞烧毁。 徐朝鸣很快就被几人用勾子拉到岸上,几人凑上前来,原本是想将他拉上板车。 男人突然咳嗽一声,咳出一口水来。 “娘的,还有气!” “快……捅死他!” …… 一个衙役拨出刀来,就要往徐朝鸣的身上捅。 “等等! 身后赶来的一个小头目及时喝止他。 小头目当然不是想要救他活命,只是借着火光,可以看清徐朝鸣身上的衣饰很是华丽,想要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第710章 妈的穷鬼 用手捂住口鼻,小头目走上前来,手在徐朝鸣身上摸了摸。 指尖碰到他腰上有一个硬物,小头目心中一喜,立刻伸手进去将那东西摸出来。 原本以为会是玉牌之类的值钱物质,哪想却是一只乌黑黑的金属牌。 “妈的,穷鬼!” 他气骂一声,借着火把光随意地一扫,顿时一怔。 金属牌上,一侧刻着窟窿头的样纹,另一面写着三个字—— 门主令! 小头目扫一眼徐朝鸣带着面具的脸,再掂掂手中的腰牌。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只怕身份不简单。 “看着他别跑了,我去通报大人!” 转身,他一路小跑着冲进不远处的营中,来到专门负责守着河道的刘主薄帐外。 此时,已经是深夜,刘主薄却并没有睡。 白天的时候,知府大人叶嘉言刚刚招见过他,询问徐州城的事情。 按照大家的估测,城里这又是病疫,又是缺粮的情况,百姓根本撑不了几天。 可是这两天,城里突然多了不少炊烟,知府叶嘉言难免有些担心。 已经缺粮这么多日,怎么会突然响起炊烟来? 因此特意召集几个手下一起商议,并且要求他们三天之内查明此事。 这会儿,刘主薄正背着双手在帐篷里来回踱着步,心里慰问着知府大人的女性亲戚。 叶嘉言远远地躲在远离城门之处,他们这些人却要守着城门、河道,吃不好喝不好地干活。 查? 知府大人嘴唇一张一闭,说得简单。 怎么查? 难道要他进城去,万一染上疫情怎么办? 不查? 上头怪罪下来,还不是他们这些小官遭秧。 娘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怎么就没投个好胎,投到叶家。 以他的才学,如果他是叶氏族人,肯定能做叶嘉言这个蠢货当更大的官。 脚步轻响,有手下进来通报:“刘大人,宋衙内求见!” 刘主薄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停下脚步,“让他给我滚远点。” “大人,刘衙内说有重要的事情通报。” “重要,重要个屁!”刘主薄气骂一句,摆摆手,“行了,让他进来吧!” 手下答应一声去了,片刻将那刚刚捡到徐朝鸣门主令的宋衙内带进来。 “有话说,有屁放!” 在比自己官职更小的宋衙内面前,刘主薄自然是粗声粗气。 “回大人,小的在一名漂出城外的逃民身上,搜出这个。”宋衙内两手捧过那只门主令,“小人看这人衣饰非凡,只怕不是普通人物,特来通报大人。” 听说是从城内逃民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刘主薄顿时吓得后退两步。 “擦干净!” 谁知道这逃民有没有疫病,他可不想染上。 “这……” 宋衙内忙着取出身上帕子,仔细将那门主令擦拭干净,重新递过来。 刘主薄取过身上帕子,隔着帕子捏住那只门主令,借着灯光仔细看看。 这物虽是金属所制,但是做工非常精细,看上去确实不似个凡物。 “那人……可还活着?” 第711章 都要跟着一场大地震 “还有一口气。” 刘主薄心下一喜。 正愁不知道城中情况,这就来一个活的。 “快……请郎中给他看看,记得安排到营角的帐篷里,若是带着瘟疫,立刻给我处死!” “是!”宋衙内答应一声,小跑着去了。 吩咐几个手下将徐朝鸣抬上木板,送到营角的一个帐篷,又请来郎中为他查看。 郎中仔细查看之后,并没有发现徐朝鸣有发烧咳嗽之类的疫症,仔细为他处理好伤口,又喂了些粥水进去。 徐朝鸣幽幽醒转,看到身上绑着的绳索,还以为被杜若等人抓到。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本能地挣扎起来。 帐帘挑开,刘主薄捏着鼻子走进来,远远停在床侧。 尽管郎中说徐朝鸣没有疫病,他还是多少有点不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怎么会从城中逃出来,诚实说与本官听,还有一条命在,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徐朝鸣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认出对方身上的官服,顿时心头一松。 没想到,他歪打正着竟然逃出城外。 果然他徐朝鸣命不该绝! 心中一动,他已经有了决断。 “你马上去通知徐州知府叶大人,就说这城中已经有变革,若是他再不动手,项上人头不保!” 听他说得严重,刘主薄将信将疑地开口,“你此言何意?” 徐朝鸣冷哼,“京城来的钦差已经入城了!” “什么?”刘主薄顿时色变,“此……此言当真?” “千真万怪。”徐朝鸣喘了口气,“难道……你们没有看到这几日的炊烟吗?我拼死出城,就是为了将此事通报叶大人。现在城中情况,我了若指掌,九千岁沈芳洲不日便要赶到京城。你将叶大人请来,我有办法可助他躲过此劫,否则……不光是他,只怕你们这上上下下,一个也活不成!” 现在,修罗门门下已经是全军覆没,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只凭他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 这江南叶氏一族,刚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刘主薄的语气也严肃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朝鸣轻哼,“在下修罗门门主徐朝鸣,国舅叶紫辰与我都有合作之谊!” 修罗门这三个字,刘主薄当然也听说过。 听他提到叶紫辰,刘主薄越发信服几分。 “快……备车!”转身冲出帐篷,他又不停转过脸来叮嘱几个手下,“好好照顾此人,切不可让他出事。” 手下牵来车马,刘主薄急匆匆爬上马车。 “快,送我去见知府大人!” 一切若真如徐朝鸣所说,若是他们不尽快行动,别说这徐州知府叶嘉言,只怕这整个江南都要跟着一场大地震。 要知道,这封城之事,可不光是知府叶嘉言的主意。 刘主薄在叶嘉言手下多年,当然知道,这位徐州知府就是个一无事处的蠢货。 若不是上头默许此事,就这么一个怂货,哪有这般实力和胆色? 第712章 712.千岁之名 徐州向北十里,有一处镇子,名唤知秋镇。 此时,徐州知府叶嘉言,就带着一众妻妾子女住在这个镇子里。 表面上说的是知府大人留下来,守护着一方子民,实际上每天就是吃喝玩乐。 同时盯着徐州城,每天只盼着这城中百姓赶紧死绝,疫情快点过去,他好重新回他的华府豪宅继续享乐。 此时,叶嘉言正与几位同样在镇中的富家子弟玩乐。 这个不过刚刚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没有半点本事,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姓叶。 因此便挤掉比他有实力多的官员,一步登天成为这一州之府。 一手拥着新纳的小妾,从盘子里捏过一颗坚果,叶嘉言抬起右手丢出坚果。 坚果准确地投入中间跪着的丫环手中的盘子,顿时赢得满堂彩。 “叶大人果然厉害,十投九种!” “来,敬叶大人一杯!” …… 大家捧酒而饮。 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鲜嫩的果子,只是咬了一口就因为酸牙被丢在一边,地上也到处散落着没有丢中的坚果…… 这些东西若是送到徐州城,不知道能救活多少被饿死的百姓。 “大人!”一位小厮小跑进来,“刘主薄求见。” “刘主薄?”叶嘉言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小人不知。” “告诉他,本大人没空!” “就是,不知道大人正在休息吗?” “这个刘主薄,来得真不是时候。” …… 一众富贵子弟,都是语气鄙夷。 最后,还是他怀中小妾懂事,陪着笑劝道:“大人,刘大人这么晚来,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大人还是见见吧!” “行,那我就听美人的!”叶嘉言摆摆手,“让他进来。” 小厮答应着去了,片刻将刘主薄带进来。 扫过那几个丫环侍女身上单薄的纱衣,刘主薄都是老脸一热,忙着将视线收回来,垂着脸向前几步来到刘嘉言桌前。 “大人,下官有急事通报!” “有话说不就行了?” 叶嘉言不以为意地抛出一个坚果,没砸中丫环手中的盘子,反倒砸在刘主薄身上。 刘主薄看一眼左右,轻轻咳嗽一声。 “大人,上事……非常重要,下官要单独与您说,此事事关徐州城!” 听他提到徐州两个字,叶嘉言这才表情稍稍动了动,不耐烦地抬起手,示意众人都出去。 大家纷纷起身,退出厅外。 刘主薄上前几步,来到叶嘉言桌前,压低声音。 “大人,大事不妙,朝廷的钦差大臣来了。” “来就来呗。” 蠢货,死到临头都不自知。 刘主薄心头气骂,嘴上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对方已经进了徐州城!” 叶嘉言慌乱地坐直身子,“你们是猪吗,怎么会让他进城?” “下官当然不会让他进城,是他自己想办法进去的。” “胡说,咱们的人到处都守着,怎么可能一点消息没有,他还能进去?” “这……”刘主薄也是语塞,“下官一时间也没弄明白,不过此事千真万确,之前大人看到的炊烟,就是这个钦差大人送进去的粮食。不仅如此,九千岁沈芳洲只怕也在路上!” 听到“沈芳洲”这三个字,叶嘉言的脸上,也是现出恐惧之色。 “那……怎么办?!” 第713章 各方齐动 你他娘的是知府,是上锋,你问我怎么办? 刘主薄心下暗骂,脸上却只能装出一副为上锋执勤地献计献策的样子。 “依下官之见,眼下我们当两路并进,一是查清楚那城中情况到底如何,二是尽快通知上头……”刘主薄上前一步,稍稍压低声音,“大人的叔父不是总督大人,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尽快通知总督为妙吧?” “对,此事还要叔父定夺才行。”叶嘉言带着几分酒意站起身来,“来人!” 早有小厮奔进门来,刘嘉言立刻下令。 “快马快马前往总督府,就说……” 说到一半,又卡了壳。 刘主薄忙道:“不如下官写一封书信将事情说明?” “那还不快写?!” 于是,刘主薄亲自持笔,将事情说明。 叶嘉言看也没看就将信交给亲信手下,并且叮嘱亲兵保护,让那人快马加鞭送往江南总督叶成荫的府邸。 打一个酒嗝,叶嘉言抬手抹一把脸。 “刘大人通报有功,他日本官必在叔父面前替你美言。” “多谢大人!”刘主薄脸上一喜,“总督府来回至少也要一日,不如,大人与我同去见见那个修罗门门主,据他所说,他与国舅叶紫辰也是旧识,咱们可以仔细听他说明城中之事。等总督大人问起,大人可以应答如流。” “言之有理。”叶嘉言一摆肥腻手掌,“来人,备车。” 很快,车马备好,叶嘉言喝完一碗醒酒的汤水,与刘主薄一起坐上马车赶往水城门附近的营帐。 … … 城内。 杜若仔细查完两座临时医院的病人,最后来到那位第一个救治的妇人帐篷内。 经过这两天的用药,妇人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这会儿也已经清醒过来。 看到杜若进来,妇人脸色虽还苍白,却是努力撑着双臂起身,向杜若行礼道谢。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先生可见过我家怜儿?” 女人虽身形憔悴,言行举止却都透着几分教养与优雅,明显也不是出身普通人身。 “您说的可是那位三岁幼童?”杜若安慰地向对方一笑,“夫人不用担心,那孩子平安无事,只是担心被夫人传染,我才吩咐人将她单独隔离在旁边帐篷,等夫人身体痊愈便可见到。” 听到女儿不仅平安无事,而且并没有染上病疫,妇人大喜,含着泪就要在床上给她磕头谢恩。 “夫人快些躺好。”杜若忙着上前一步,拦住她,“苏木此来就是为了救护徐州百姓而来,这些原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道夫人家住何处,这城中可还有亲人,我可安排人手与他们联络也通个平安。” 听她提到亲人二字,妇人的眼睛里顿时盈上泪色。 “我夫君在吴湖一代赈灾,已经离开月余。现在徐州被封,书信也送不出去,只怕……还不知道我们母子之事。” 听她话风,杜若心中一动。 “夫人的夫君是?” “江南大营左都卫……程宵。” 第714章 程夫人 左督卫程宵?! 杜若听到耳中,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江南一带不少地方都有水患,这位督卫大人亲自去一线救灾,甚至都没有时间管护家人,看来也应该是个好官。 “夫人不用担心,等城中疫情控制住,城门自然通畅,到时候,我自然会吩咐人手帮夫人通信的。” “多谢先生。”妇人少不了又是一阵感激。 “先生,燕帮主回来了!” 门外,有下人通报的声音传进来。 杜若站起身,“如此,夫人好好休息,苏某先去处理些事物。” 走出帐篷,她还不忘叮嘱外面守护的医师,提醒对方好好照看这位程夫人。 清毒之后来到小厅,燕归等人已经在等她。 “哥哥无能,让那混蛋水循逃了!”燕归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我们找遍附近水道,也没有发现人影。那水道直通城外,眼下我最担心的是他已经逃出城去。听说之前你从城外带了些信鸽进来,我来传信城外帮众,让他们帮忙查探。” 杜若点点头:“哥哥写信时一定要注意保密,放鸽子时要加倍小心,现在他们不光封锁城门,半空中凡有信鸽等鸟出现也一律会被射杀。”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帮中自有一套暗语通语,外人是不知道的。”燕归略一沉吟,“既然他们盯得紧,那就多放几只鸽子全放出去,总有一只漏网之鱼。” 当下,他吩咐亲信去准备密信, 杜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行到厅门,看向外面的天色。 天亮之后就是第三天,她发出去的米粮,大家估计也都舍不得吃,就算是整天以粥度日最多也就是扛上五天。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再找到一些粮食。 “城外的粮食可筹备齐了?” “我来时,各地的粮食已经备好,想来一两日便可送到。”燕归站到她身侧,“只是这城门者被官兵把守,想要运粮进来,基本不可能啊。” 杜若秀眉微皱:“实在不行,只能我再出去一趟。” 燕归当然也听说了她用“仙术”搬运粮食的事情,看看四下无人,他心下也是几分好奇。 “妹妹,当真会使用仙术?” 杜若没有解释,只是向他抬起右手,燕归很自然地移过目光,只见她手中光影一闪,便多了一只鸟笼,里面正是青帮里养的信鸽。 那鸽子的腿上都有青帮标志性的青环,因此一眼便可认出。 哪怕是见多识广如燕归,也是惊得一怔:“妹妹从何处习得如此手段?” “此事说来话长。”杜若将鸽笼递到他手里,“等以后,我再向哥哥细说吧!” 此时,手下已经准备好密信,燕归接过鸟笼,转过身去准备,将相同的密信装到不同的信鸽身上,他又吩咐手下,将几只鸽子带到不同的地方放飞,以规避城外守兵的箭手。 杜若靠在门框上,注视着他的侧影,心口处也是有些闷闷地疼。 燕归对自家妹妹情深意重,若是说出她只是一个替身,只怕对方难免要悲伤一场。 这样的真相,未免过于残忍。 就让她…… 骗他一骗吧! 就当是她占那位真杜若一个便宜。 第715章 当哥哥的怎么能不心疼 心中做出决定,杜若走上前来,扶住燕归胳膊:“哥,等处理完这些事务,我们一起回一趟老家祭拜父母吧?” 燕归转过脸,回她一笑:“哥哥也正有此意。” 之前一直是想让她来江南的,只是介于她的身份,燕归不便提出。 现在对方刚好来了,自然不能再让她就这样走掉。 抬起手掌,心疼地凝视着自家妹妹熬得发红的眼睛,男人语气宠溺温柔。 “难得来一次,到时候,哥哥带你好好在江南玩一玩。” 杜若笑应:“好。” 对燕归的感情,她并不是伪装。 最初或者只是因为亏欠,可是这些天接触下来,对这个“便宜哥哥”,杜若也是真的生出感情。 “天都快亮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从水道进出太过危险,运粮的事情包在哥哥身上!” 有这样一个好妹妹,他心下自然是骄傲无比。 徐州城这么大的担子都放在她身上,当哥哥的怎么能不心疼? 他不通医术不能替她照看伤者,只能在别的方面帮她分忧。 杜若回他一笑,与他一起并肩站在厅门前,侧眸注视着东方天际渐渐现出来的晨光。 “不用担心,芳洲应该很快就来了。” 对沈芳洲,杜若有绝对的信任。 她相信,只要他处理完京城之事,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江南。 等他赶到江南,徐州城的一切困难便可迎刃而解。 燕归站在她身侧,没有出声,一对眉却是明显皱起。 这些年来,与叶氏明争暗斗,对于叶氏一族在江南的根基也是十分了解。 这次对方封住徐州城的事情,置百姓于不顾的事情,定然不会通知沈芳洲。 若是他们知道沈芳洲赶来,只怕…… 也不会乖乖就范。 毕竟,江南不比京城。 强龙难压地头蛇! 只是这些话现在说出来也没有益处,不过是让杜若徒增担心。 一位医师急匆匆地跑过来:“苏先生,客栈那边一位病人吐血了。” “快!” 杜若忙着扯过一只口罩戴到脸上,急匆匆地小跑着去了。 燕归抿了抿唇,抬起右手。 “鹿儿!” “先生!” “你好好保护翎儿,我出去一趟。” “先生去哪儿?”鹿儿不解地问。 回他两个字,燕归归飞身而起,向着最近的城墙飞掠而去。 从水道出入实在太过危险,而且频繁从水道出入,必然会引起守兵的怀疑。 守兵们守住的只是四座城门和水城门附近,这徐州的城墙绵延几十里,他们不可能处处都有人看守,必然会有漏洞之处。 燕归要找的便是一处合适的地方,可以用来偷运粮草入城。 江南城墙不比北方高大,徐州城的城墙不过只有二十几尺,在城墙上搭好木架利用绳索偷偷上下并不是没有可能。 从城南从城北,从城东到城西。 燕归将整个徐州城绕行一周,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所在。 城东城墙外,有一片绵延的山地,刚好距离城墙不远。 因此这里地势复杂,哪怕是负责巡城的官兵也不过就是在附近转转,并不会真的到山中查看。 第716章 叶闻笛的密信 潜伏在墙垛的隐蔽处,燕归在这里足足盯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发现有官兵的影子在城下出现。 白天尚且如此,晚上自然更是不用担心。 从隐蔽之处站起身,燕归微笑着点点头。 这里就是他要找的漏洞! 只要让帮众们想办法将粮食偷偷运到此处山谷,再在城墙上架起吊篮,便可将粮食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城内,这可比走水路要安全得多。 …… …… 与此同时。 江南总督府。 派来送信的手下急匆匆地跟在门子身后,一路穿过奢华的府院,来到后院厅中。 掌管着江南两省的总督大人叶成荫,此刻刚刚用过丰盛的午饭,正坐在桌边品茶。 身后,丫环捏肩打扇。 身前,美人跪地捶腿。 一旁桌上,还有美艳的女茶师亲自为他沏茶倒水,泡的是最好的明前龙井。 这般光景,比起京城的天子也是差不了多少。 听说是侄儿叶嘉言送来的急信,叶成荫抬抬右手,屏退所有下人,接过亲信递过来的信看了看,浓眉也是缓缓皱紧。 “真想不到,这钦差竟然如此低调而来。” “大人!”送信人跪在地上,四脚俯地,“我家大人说此事关系重大,让您快快定夺。” 叶成荫还要说话,脚步急响,一位手下已经捧着腊封的密信进来。 “大人,京城叶先生急信。” 小小的金色小筒,上面雕着精致的叶片纹饰。 叶家密信的等级,分三等。 铜、银、金! 认出这是叶闻笛亲自所写的密信,叶成荫伸过右手接到指间,将那蜡封的密信打开。 密信之上,只有短短一行小字—— “恶犬出京,时机难得,全力灭之!” 叶成荫从软榻上收回双足,缓缓地站起身。 “传令左督卫程宵,让他即刻回来,集结两万人马,随本官同往徐州城。” 一旁坐着的亲信幕僚一惊:“大人这是?!” 叶成荫语气阴冷:“沈芳洲已经离京,这一次……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叶紫辰刺杀幼帝之事,叶氏一族在京城的势力几乎是完全折损,以叶成荫为首的江南叶氏一族,早就恨不得将沈芳洲除之而后快。 现在,沈芳洲敢到他的地盘来,他怎么可能再放他回去? 沈芳洲在京城,是龙是虎,外人难伏。 可是这江南,是他叶成荫的地盘。 一旦对方入江南境,是龙也要给他盘着。 即便是沈芳洲有监察司那些阉狗党羽,又如何能震动他的两万江南水师? 之前柳成荫还为这瘟疫发愁,现在想想,徐州城这场瘟疫,来得可真是时候。 到时候只说千岁是探看民众时染上瘟疫,不治而亡便可堵住天下人的嘴。 所谓真相,还不就是上位者所言,他是沈芳洲是病死,又有谁敢说不是? 等沈芳洲一死,叶氏一族上位,这天下便是叶家的天下! 就算是有人知道,这沈芳洲是他所杀,又有谁能奈他何? 叶氏叔伯,紫辰兄长…… 这次成荫必帮你们报仇雪恨! 第717章 牛乳炖蛋 第717章牛乳炖蛋 运河之上。 三只大船组成的船队,飞速滑过水面。 沈芳洲负手站在船头,身上黑色蟒袍被河道的风烈烈拂起,如一片暗色旌旗。 “千岁!”沈九快步行上前来,“派出去的探子刚刚回来,这边监察司里没有任何徐州的消息。” “看来,他们是想要彻底把这团火给捂住。”沈芳洲的声音里透着冷意,“叶氏一族,真是好大的胆子。” “夫人人在徐州,属下实在是担心。”沈九皱眉注视着前方夜色中泛着粼光的水面,“要不要……给附近几城的监察司下令,让他们过去支援?” “现在整个徐州城都已经被叶氏控制住,他们就算是去了也无法进城,要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反而会打草惊蛇,引得叶成荫生疑。”沈芳洲深吸口气,“夫人不会有事的,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不要节外生枝。” “另外……”沈芳洲转过脸,“传令下去,所有水手不得休息,全速前行。” 尽管沈芳洲知道杜若的秘密,理智上也知道她可以应付突发情况保全自己,但是不见到人,他怎么也不放心。 沈九答应一声去后面传令,沈芳洲则转身回到船舱内。 舱内的方桌上,摊开着江南的地图。 在地图上,江南大营和徐州两地都已经用朱砂笔圈出来。 站在桌前,男人的一对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地图,陷入沉思。 “千岁!”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翠莺捧着一只精瓷小蛊走进来,“奴婢让厨房里给您做了些宵夜,您趁热吃一点,早些休息吧?” 沈芳洲头都没歪,目光依旧盯在地图上。 “本王不饿,出去。” 以前要是这种时候,翠莺早被吓得小腿哆嗦,恨不得跑出门去。 这次却是站在原地没动,依旧平静地捧着那一盅汤。 “这可是小姐吩咐的,让奴婢盯着您不许熬夜,现在已经是三更,您该休息了。” 沈芳洲侧眸,男人的眼神太过犀利,翠莺小心脏一抽,忙着将头低下去,胸口里瞬间就打起鼓来。 千岁的眼神这么让人害怕,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练得在他面前那么大胆。 “奴……奴婢告退。” 小姐,不是奴婢不听令,实在是您家这位,奴婢真的不敢管啊! 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翠莺转头想溜。 “站住!”沈芳洲冷冷开口,“汤留下。” “是!”翠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将汤盅放到桌上,一路小跑逃到门口,这才敢停下脚步,“小姐说了,千岁三更必须睡觉。” 不等沈芳洲回应,她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听着她慌张的脚步声渐远,似乎是下楼梯时还滑了一脚,沈芳洲皱了皱眉,又扯了扯唇角。 走过来,捧起桌上的汤盅。 他皱眉捏开盖子,汤盅里是杜若教厨子们做的牛乳炖蛋,除了蛋香,还有些奶香。 沈芳洲盛了一小口,微微扬眉。 竟然是甜的?! 这些女孩子们喜欢吃的东西,也敢给他做? 男人腹诽一句,重新捧着汤盅站到地图前。 (本章完) 第718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718章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眼前却想起那人懒洋洋抱着枕头,小猫儿一样挖甜品吃的样子。 “相公,你知道我为什么吃甜的吗?告诉你,吃甜的会让人觉得很幸福!” 幸福吗? 他扬扬眉,到底还是捏住瓷勺,挖一口到嘴里。 香浓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在齿间化开,并不腻口,似乎味道还不错。 他一勺一勺将盅里的炖蛋吃完,眉也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这几天来烦燥的心情似乎也安宁了些。 三更天了吗? 沈芳洲放下空碗站到舱窗前,天天派人盯着他,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睡了没有? 徐州城封闭这么久,怕是缺衣少食,她可吃得上这爱吃的炖蛋? 这么一想,胸口里便像是被丝丝缕缕的线牵着,又乱起来。 本王乖乖听话,你也一定要好好的等我来。 …… …… 与此同时。 徐州。 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上城墙,为首一位正是燕归。 左右看看确定无事,他轻轻挥手。 跟在他身后的帮众立刻将帮上城墙的木架子搭起来,很快就在城墙上架起一个类似井架的吊篮。 燕归看看左右,取出准备好的油灯点燃,在半空中举着转了三圈。 片刻,重复。 如此三次。 这是青帮里船在水道上遇到打招呼的方式,也是他和帮众们约好的接头信号。 熄了灯,他注视着林中,仔细观察。 片刻,黑暗中也亮起灯来,同样地半空中转了几圈,又闪了几闪。 “怎么样?”杜若轻手轻脚地凑到他身侧,“粮食可到了?” “恩。”燕归轻应,“那灯光就是咱们青帮的信号。” 杜若弯着腰,从城墙上向下看了看。 “好,我现在就下去。” 原本,燕归的计划是将粮食一袋一袋用吊篮吊上城墙。 杜若知道他的计划之后,特意与燕归商量过,由她来亲自运送这些粮食。 这样可以节约大量的时间成本,也更安全。 毕竟,这么多粮食,一袋一袋地运要运到何时? 万一被对方发现,到时候不光大家会有危险,此事也会随之败露,到时候对方加强城防,他们再想运粮食进来,便会难上加难。 “等等!”燕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先下去帮你探路。” 木架吊篮都是临时赶制,不能同时承担二人的体重,每次只能下去一个人。 让她自己下去,燕归自然是不放心。 杜若知道他的想法,安慰地向他一笑:“大哥放心吧,我身上穿着软甲,不会有事的。” 多耽误一会儿,便会多一点危险,这种时候自然是速战速决为妙。 燕归还要再说什么,她已经走过去,扶着绳子迈进吊篮,“放我下去!” “我来!” 燕归不好再拦她,上前一步,亲自扶住绳索,一点点地控制着吊篮下降,生怕伤到自家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妹妹。 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城墙下,树木的阴影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上下城墙,在半空中是最危险的时候。 (本章完) 第719章 是男是女 第719章是男是女 如果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一箭射过来,那就是活靶子。 城下接应的青帮帮主,正是之前见过杜若的王诺,看到杜若忙着迎上前来。 “苏先生,又辛苦您了!” “这次各位才是功臣,有你们这徐州百姓才能活下去。”时间紧迫,杜若也没有多说废话,“粮食在哪儿?” “这边!”王诺提着灯在前面带路,将她引到一处相对比较平坦的草坡上。 夜色中,大片的粮食堆得整整齐齐。 这些都是青帮帮众从附近城中调运过来,又悄悄运过来的。 这一次,幸好就是燕归也在。 凭着青帮在江南的这些人脉手段,还有在水道上的船只运输,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筹集出这么多的粮食。 否则,哪怕杜若有空间加身,也不可能真的凭空变出粮米来。 眼看着杜若将这些粮食收进空间,王诺又走上前来,将一个手下递过来的提篮递给她。 “听帮主说苏先生也是江南人,这些是老朽特意给苏先生准备的一些江南的点心和新鲜果子,苏先生尝尝。” 对杜若王诺满心感激,又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给她准备这些好吃的,就算是一点小心意。 杜若看看篮子里的那些甜点、青梅之类的东西……顿时口水泛滥。 空间里原本准备的点心果脯之类的吃食,都已经分给那些缺食少饭的孩子。 这几年,怀孕的反应也已经有点蠢蠢欲动,她对米粥之类的东西根本没胃口,就想吃点酸酸甜甜的水果。 可是这徐州城里饭都吃不上,哪有什么果子? 王诺这一篮子零食水果,当真是及时雨! “多谢王先生,您这个惊喜,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看她一脸笑容,王诺也是露出笑意:“先生喜欢不好,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对。再过些日子这山上的梅子就熟了,到时候,老朽一定给您好好摘一篮子。” “等徐州城事情了结,我可要好好地吃一顿。”杜若笑语一句,将竹蓝子里里面的吃食也一并装进去,表情也严肃起来,“大家回去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我就先回去。” 王诺亲自将她送到城墙下,站在黑暗处,抬着脸看着杜若平安地回到城墙上,众人这才放了心,用灯打过信号之后悄然离开。 杜若与燕归等人重新回到竹器店,顾不得休息,立刻就将王一行和董成宁都召集过来,安排好第二天发粮的事情。 这一批米粮比上一批还要多些,有这些米粮支撑,这徐州城再扛上七八天也没有问题。 现在,她也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 查看过一圈病人之后,杜若回到自己的房间,捏一颗酸酸的青梅塞到嘴里含着,手掌轻轻抚过依旧平坦无比的小腹。 刚刚一个月就开始折腾她,也不知道这小淘气是男是女。 “宿主,我可以……” “闭嘴!” 不等系统说明,杜若已经截住它的声音。 她当然知道,系统可以知道这孩子的性别,但是现在她并不想知道,她想要留到生产之时再来揭晓这个谜底。 (本章完) 第720章 连升两级 第720章连升两级 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就起床行动,开始准备为百姓们发放粮食。 到现在为止,城中百姓已经隔离五日,因为杜若及时处理,隔离措施得当,新产生的病例已经越来越少。 三个临时医院收治的病人,也都在药物的作用之下渐渐好吃。 哪怕是一些危重病人,因为有杜若的强大系统和先进医疗器械的支撑,也都已经成功扛过危险期。 杜若分发完粮食,成功抢救临时医院最严重的那个病例之后,她最期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恭喜宿主,已经完全阻断徐州城的疫情蔓延,病人救治率达到96%,随机任务圆满完成。医疗系统正式升到七级,奖励生命时长9个月。” 杜若听到耳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哪怕是她生活的现代社会,也不可能保证在瘟疫之下没有半个死亡病便,更何况她现在是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 96%的救治率,已经是她的极限。 “宿主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因为宿主成功阻断疫情,并且凭着自己的心智和胆识运送粮米救护徐州万余百姓。因此带来的连锁反应,至少惠及江南十三万百姓,因此任务奖励再次升级,医疗系统升至八级,B超市、CT室、高科技手术室全线开启。同时,奖励生命时长一年。” 如同蝴蝶效果一样,杜若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带来一系列的后果,而这些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也会计算在她的成就之内。 所谓善因结善果。 杜若只是出自本心的举动,却也恰好成就了她的升级。 杜若听着这个声音,只是久久沉默着。 “你们好好照顾他。” 向两个帮助她的医师摆摆手,杜若转身走出帐篷,行到院子角落,这才扯下眼罩,任眼泪流出来。 “宿主,你怎么了?” “我只是太高兴了。” “可是你明明在哭。” “你不懂。”杜若抬眸,注视着放睛的天空,“人类高兴的时候也会哭的。” 从最初穿越到现在,杜若一心保命,其实心下也有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就是一死吧! 于她,这一段穿越之旅,她不过就是一个过客。 但是经过这些事,认识这些人之后,这个只属于漫画中的虚假世界,早已经成为她的第二个故乡。 亲人、爱人、腹中骨血…… 这所有一切,都已经成为她的羁绊,她是真的怕死,不光是怕自己会消失,也是害怕自己会失去这些人。 一年十个月! 足够她将这个生下来,和沈芳洲一起,陪这个孩子度过人生中的第一个春夏秋冬。 现在真的好想见到沈芳洲,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告诉他,沈家有后了。 告诉他,她眼下已经无需为生命担忧,还可以陪他许久…… 燕归急急地走过来,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她,一个箭步就掠过来。 “翎儿?!” 杜若忙着将眼罩拉回原位,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哥,怎么了?” “刚刚收到帮里的飞鸽传书,九千岁已经船过青城,最多一日便可到达徐州。”燕归抬起右手扶住她的肩膀,“到时候,你们就能夫妻团聚了。” (本章完) 第721章 三方齐聚(1) 第721章三方齐聚(1) 徐州封城被切断的消息传递,这几天燕归也已经重新建立起来。 监察司方面暂时还没有接上头,但是青帮耳目遍布江南,各运河码头都有帮中子弟,沈芳洲的消息也是很快就传递过来。 听到沈芳洲要来的消息,杜若的眼睛里也是蒙上笑意。 “不过……” 将她的表情收在眼中,燕归的语气不由地有几分犹豫。 尽管隔着眼罩,他还是能看出杜若的喜悦。 他是真的不想在她这般心情时说出另一个消息。 杜若捕捉到他的犹豫,“怎么了?”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哥哥还收到两个重要的消息。”燕归一笑,“第一个是好消息。祭祀之时,国舅叶紫辰联合叶氏子弟行刺皇上,不过一切有惊无险,此时京城叶氏一族已经尽被诛之。” “幼帝可有事?”杜若忙问。 沈芳洲既然已经在路上,定然是平安无恙,那孩子不知道可曾受伤。 “皇上平安无事。” 杜若暗松口气。 还好,只是有惊无险。 “那……另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是好是坏我现在还不太确定。”燕归的语气转为深沉,“听说,江南大营左都卫程宵,已经率两万兵马出营,带着粮草过来支援徐州城。” 这种时候,突然要过来支援徐州城? 之前干吗去了? 这个柳成荫,难道是因为知道沈芳洲要来,才故意表现? 不对! 如果真是如此,何必舍近求远,从江南大营抽调粮草。 朝廷于各城都有粮仓,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从最近的青城,或者乌江关抽调粮草才对。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 江南大营直属于江南总督叶成荫管理,没有他的命令,兵马不可能随意调动,这种时候对方突然调集兵马来徐州干什么? 难不成…… 杜若心头一紧。 “他们是想针对芳洲?” “这……”燕归轻轻摇头,“眼下还不清楚。不过……我也有此担心,所以我已经吩咐帮中弟子去通知芳洲此事,到时候他自然会有打算。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九千岁,就算是叶系一族想针对他,也要掂量掂量。依我推测,这大概就是柳成荫想要蒙混过去的安排。一来作作样子,表示自己也关心徐州之事。二来也可以以江南大营路途遥远为借口,给自己平疫不利找个由头。” 杜若点点头。 燕归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青帮帮主能够知道这个消息,监察司肯定也知道,就算燕归不去通知沈芳洲,对方应该也得到消息。 只是,话虽是这么说,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原著中,这个叶成荫也是个手段狠辣的角色。 叶氏在江南盘据多年,根深蒂固。 这个叶成荫就是叶氏一系的代表,在江南一带无异于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这江南可是他的地盘,是叶家的主场。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打算,沈芳洲想要应付他可不像在京城那么简单。 想到这种可能,杜若的后背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芳洲他……带了多少人来?” (本章完) 第722章 三方齐聚(2) 第722章三方齐聚(2) “这……”燕归略一沉吟,“三艘大船,至少也有千余人马吧?” 一千人? 杜若拧起皱眉,监察司众个个武功高强,但是一千人也未免太少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江南,叶家的地盘。 沈芳洲这家伙一向心思缜密,按道理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怎么会只带这么点人马。 难道是因为担心她,关心才乱? 这个家伙…… “翎儿!”燕归看她表情几番变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已经猜到她的想法,抬起右手安慰扶住她的肩膀,“现在,我们想再多也没有用处,只能一切随机应变。你可别忘了,这江南也是哥哥的地方。即使是真的硬碰硬,咱们也不怕他叶家!” 这些年来,青帮与叶氏表现上互不干涉,私下里也是明争暗斗。 青帮能够一直存活下来,并且发展壮大,这已经足够说明燕归的手段。 江南上下,青帮帮众早有数万。 如果真有万一,燕归挥杆而起,也足以与叶成荫的江南大营抗衡。 更何况,江北和淮南等地也都有朝廷驻军,沈芳洲可以随时调动,最多几日援兵便可抵达江南,叶成荫若是真的想要造反也要掂量掂量。 还有一两日他便可抵达徐州,到时候大家共同面对,一切危机便可迎刃而解,她现在思虑再多也于事无补。 这么一想,杜若也放松许多:“发粮之事便辛苦哥哥,我去看看程夫人。” 现在,程宵妻女都在她手上。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造反,那也要掂量掂量。 兵不厌诈。 她不喜欢要胁别人,但是到万不得已之时,杜若也不介意用一些卑鄙手段。 当然,这取决于,对方是君子还是小人。 …… …… 此时此刻。 徐州城外,知秋镇。 听闻总督大人叶成荫赶到,徐州知府叶嘉言早早出门,带着刘主薄等一众官员和富家子弟们列队路侧相迎。 “见过总督大人!” 当着外人的面儿,叶嘉文也是一套官场上的规矩。 一路将叶成荫迎到准备好的院子,在客厅入坐之后,没有什么外人之时,叶嘉文立刻换上“叔父”的称呼。 “叔父来的正好,侄儿今日刚好将那徐朝鸣带到镇中,叔父可以见他一见?” 叶成荫右手用杯盖拂一拂茶叶,轻轻点头:“带他进来。” “快……把人带进来!”叶嘉言向刘主薄招招手,刘主薄迈步走出厅门,片刻将徐朝鸣带进来。 这两天修养,徐朝鸣的伤势和状态都已经好转许久。 一身锦衣,行事作派也已经恢复平日里一代门主的威仪。 走进门来,他客气地向叶成荫一抱拳。 “徐朝鸣见过叶大人。” “徐门主!”叶成荫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冷冷一笑,“现在九千岁可是正在全力通缉你,你还敢到本官面前来,你就不怕本官抓了你向千岁邀功?” “叶大人杀了朝鸣也无关紧张,只是……”徐朝鸣在面具后低低一笑,“叶大人真的甘心,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机会?”叶成荫双眸眯起,“本官倒想听听,是什么机会?” (本章完) 第723章 三方齐聚(3) 第723章三方齐聚(3) “现在,千岁正愁找不到叶大人的漏洞,如果大人放他入城,那就是把自己的人头送到对方手上。”徐朝鸣低低一笑,“我想,叶大人肯定不会这么愚蠢,所以……才特意从江南大营调来两万人马,明里是来帮忙徐州百姓,暗里是想……造反?” “放肆!”叶嘉言拍案而起,“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叶家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 “这个我知道。”徐朝鸣的语气上染上几分嘲讽,“叶家对大楚自然是忠心耿耿,但是……这弄权祸国的九千岁,那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臣,不是吗?” 叶嘉言还要再说什么,叶成荫已经笑出声来。 “早就听叔父提过徐门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本官现在只是有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 “徐门主刚刚所说,都是本官心中所想,只是……”叶成荫半眯着眸子看着他,语气里有几分调侃,还有几分杀意,“此时的修罗门已经是一败涂地,本宫要你这个空有其名的门主,有什么用?” 谁不知道,现在的修罗门早已经是昨天黄花。 堂堂门主,却要落魄到在他面前摇尾巴,这样一个人他留着有什么用处? “修罗门现在确实是遇到一些挫折,不过本人还是很有用的。”徐朝鸣一笑,“如果大人造反不成,可以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徐某身上,难道……这不是天大的用处?大人可不要忘了,事有万一!月知十万大军尚未能撼动西北,国舅如此精细筹划也没能伤到皇上分豪……叶大人真的确定此事万无一失?” 叶成荫怔了怔,然后就大笑出声:“不愧是西北王徐闯之后,门主确实是聪慧过人。好……本官给你一条生路,若是这一次事成,本官一定助你重振修罗门。” 徐朝鸣的这番话是真的说到叶成荫心里去了。 提到沈芳洲,哪怕是这位江南的土皇帝,也是心中忌惮。 谁敢保证,他一定能成功? 万一事情败露,那可就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徐朝鸣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如果事情有失,他便将此事全部推到手下和修罗门身上,就算到时候因为失职被革,也能留下一条小命。 凭着叶氏这么多年势力,他日便可东山再起。 叶朝鸣看对方被自己说中,眼底闪过一抹冷芒。 表面上却依旧一副感激之情,郑重地向对方一拱手。 “多谢大人!” “大人!”一位手下急匆匆进来,“手下快报,九千岁船过青城,明日晨时便可抵达徐州。” “程宵人呢?” “回大人,程将军和军马早已经在路上,因为有粮草在身,所以慢些,估计明天也应该到了。” “很好!”叶成荫离椅起身,背着一只手,理了理胡子,“诸位就好好休息一天,咱们恭侯千岁大驾!” “是!” 大家纷纷起身,叶嘉言屁颠颠地将他送到后院准备好的房间。 亲信幕僚主动帮叶成荫添上茶水:“大人,真的相信那徐朝鸣?” (本章完) 第724章 三方齐聚(4) 第724章三方齐聚(4) “哼,一条丧家之犬而已,不过就是留着有些用处。”叶成荫冷哼,“你派人仔细盯着他,要是这小子敢节外生枝,直接杀了。” 他当然不会真的相信徐朝鸣这种人,只不过就是想要利用对方而已。 …… …… 运河之上。 一只小船无声地靠到快船附近,一个看上去就是渔家打扮的汉子,无声地掠飞而起,稳稳地落在快船上。 船上锦衣使们立刻冲上前来,将剑尖对准对方。 “诸位稍安勿躁!”那人竖起两手向众人一笑,“我乃青帮四当家孙子兴,是受帮主燕归之托来给千岁送信的!” 听他提到燕归,一位小头目摆摆手,立刻就有人到船头通知沈芳洲。 片刻,沈九亲自赶过来:“你可有凭证?!” 孙子兴忙着取出身上书信:“这是我家帮主的亲笔书信,千岁一看便知。” 沈九接过信,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有什么机关毒物之后,这才重新回到船头交到沈芳洲手上。 将信卦拆开,沈芳洲展开信纸,只是淡淡扫一眼就认出那是燕归字体。 二人幼时曾是好友,对彼此的字也是很熟悉的。 信上,燕归仔细向他说明徐州城之事,特别说明他与杜若在一起,让沈芳洲放心。 看到这封信,沈芳洲提着的心也是稍稍安定几分。 “将人请过来。” 沈九听到“请”字,便知道对方确实是自己人,忙着小跑着过去,片刻将青帮四当家孙子兴带到船头沈芳洲面前。 沈芳洲转过脸:“燕兄还说什么?” 孙子兴不敢抬头,恭敬地一拱手:“帮主让草民通知千岁,江南总督柳成荫已经赶往徐州,另外,左都卫程宵也带着两万人马在路上,说是前来救济徐州百姓。不过……帮主说此事事情复杂,还要千岁有所防备。” 这些事情沈芳洲自然早就知晓,听到耳中只是淡淡点头。 平日里对朝中官员也不加以颜色的人,这次却是微微侧了脸。 “一路赶路,辛苦了。” 没想到这位高高大上的大人物,竟然会对自己这般客气,孙子兴都有些受宠若惊。 “千岁言重,这乃是草民份内之事,千岁可有消息需要草民传递?” 明晨便可到达徐州码头,现在已经没有再传信的必要。 沈芳洲抬抬右手,“不必了。” 看他动作,早有手下主动上前,带孙子兴带到后面船舱用茶休息。 “哼!”沈九冷哼,“这个柳成荫,是真的想要造反啊!” “本王就怕他不反。”沈芳洲扶在船头上的手指,轻轻在船舷上扣了扣,“只是一个叶成荫没有这个胆子,叶闻笛这只老狐狸,这是不准备让本王回京城了。难怪,要特意赶到城门给本王送行。” “这个老东西。”沈九语气不屑,“千岁的命哪里那么容易要的?” 沈芳洲眯了眯凤眸:“咱们的人到哪儿了?” “昨天传书时已经过了凤阳,最晚明晚也到徐州附近了。”沈九扯扯唇角,“这次,咱们刚好将叶家连根拨了,看那老狐狸到时候还有什么手段?” 沈芳洲抬起脸,注视着还有些阴沉的天空,一对凤眸缓缓眯起,目光已经化为森严的杀意。 “阴雨连绵这么久,这江南也该变变天了!” (本章完) 第725章 雷霆手段(1) 第725章雷霆手段(1) 清晨时分,淅淅沥沥让人心里都要发霉的小雨终于停下来。 天依旧阴着,不过有经验的船夫还是能看出天气走向。 “这天儿可算是要晴了,天天看不到太阳,这五脏六腹都要发霉了。” “谁说不是,这天天下雨,真是让人心烦!” “有大船来了?” …… 几人顺着同伴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艘大船,穿过水上的晨雾。 涂过桐油的暗棕色船身,高大地耸立在水面上。 船帆上一个偌大的“沈”字,黑色旌旗上金色蟒纹闪烁着鳞光。 “是蟒纹,千岁来了,九千岁驾到!” 三句话,一句比一句更慌乱。 十几年前,人们提起沈姓,自然就会想到西北那位名震天下的战神异姓王。 现在,人们提到沈姓,想到的自然就是名震朝野,传闻中嗜血狠辣的九千岁沈芳洲。 江南人没有见过沈芳洲,可是上到老翁,下到幼童都听过他的名字。 传说中的沈芳洲,一夜之间屠尽西北王徐家三百多口,甚至亲手挖出不足满月婴儿的心脏当场吞下; 传说中的沈芳洲每日都要生食人血,最喜欢的就是剥皮挖心取乐; 传说中的沈芳洲只要心情不好便会随时杀人。 …… 活在传说里的沈芳洲,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码头上的众人慌乱地站起身,退向两边。 早有侍卫转过身,奔向不远处的码头,声音都因为紧张变了调。 “千岁驾到,九千岁驾到!” 徐州码头已经被官兵控制,普通船只不得随意进出。 但是码头附近的饭店、酒肆等还是开着的,为得就是给这些官兵提供服务。 大家听说这位来了,抱着孩子,扶着老人…… 匆匆地退回各家店中门内,有的更是将门都闭得紧紧的。 即使是胆大的,也只敢悄悄从窗子缝向外偷看。 百姓们可以躲,官兵们却是不敢躲的。 一个个眉头紧皱,心脏抽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坚守在自己的位置,等待着那艘大船一点点地靠岸。 终于,大船靠岸。 岸上做粗活的工人,忙不迭地将舰板搭过来,立刻就退到旁边,原地跪下,俯首于地,头都不敢再抬。 “草民拜见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高皇帝远,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江南总督。 对于这些百姓来说,王爷千岁那就是天一样的存在。 负责守在码头的小官,得到消息,带着几位手下迎过来,一路向前,远远地看着那艘山一样的大船,腿已经软了几分。 别的官员得罪了,大不了就是降级,最多丢个乌纱帽。 这位可是连国舅都敢砍的千岁爷,连皇上都要听他的话,要是得罪了,说不定反手就被砍了脑袋。 哪能不怕?! 一路冲到码头边,小官眼看着几位锦衣的男子走过来,也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下……下官见过千岁!” 他一跪,后面的人自然全跪了。 头顶上,反倒是一声低笑。 “几位跪早了!”一位锦衣使笑着扫一眼众人,“千岁爷还没过来呢!” (本章完) 第726章 雷霆手段(2) 第726章雷霆手段(2) 监察司里的锦衣使,个个都是一身锦衣,比起这江南的官爷们的气派也是丝毫不弱。 这些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官,只把这几位锦衣使当成是沈芳洲。 心头稍松口气,那小官却依旧跪着没敢起。 衣服湿了就湿了,总好过脑袋搬家。 “千岁驾到!” 太监尖细地嗓音响起,一众先下来探路的锦衣使也是个个肃了脸,退到两翼,欠身俯首的同时,手已经握在剑柄上。 那恭敬是对沈芳洲,那剑却是为外敌准备。 监察司上下,只认一个沈芳洲。 小官两手撑在湿草地上,只敢悄悄抬起眼睛。 视线越过面前锦衣使的锦袍一侧,隐约看到半截人影。 黑色锦袍上,是金线精绣的四爪蟒纹,与皇上的龙袍只差着一爪。 锦袍之下,黑色鹿皮靴子上不染半点灰尘。 每一步都不紧不慢。 好奇心最后终是胜过胆怯,小官壮着胆子悄悄地抬起脸,目光顺着那着蟒袍一路看过去,掠过腰上垂着的精美玉石,扫过那精细的腰身,终于看清男人的脸。 传说里这位可是凶神恶煞,甚至连小官也以为,这位九千岁定然也是个恐惧可怕,最起码也是一脸凶相的男人。 然而,他错了。 只一眼,小官瞬间石化。 活了这么大,眼前这个男人是他见过长是最出色的一个。 小官此刻的惊艳程度,比起几年前他偶然有机会,在江南梅园见到昆曲名旦,人称江南第一美人的白云生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的男人,五官比起那位名角还要出色,而且丝毫不显半点媚态女相。 感觉到他的目光,沈芳洲微微侧眸。 对上他的眼睛,小官瞬间心脏一抽,险些呼吸一窒晕过去,忙着磕头如捣蒜。 “千岁恕罪,下官逾越,下官罪该万死,千岁饶命啊,下官家里还有老母,有三岁幼子,妻子马上就要临盆,要是小人死了,这一子老小也就全完了……求千岁开恩。” 心下害怕,小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一心只想着求这位爷千万别砍他的脑袋,因此把所有心里话都扯出来了。 沈芳洲皱了皱眉,淡淡开口。 “起来说话。” 小官太过恐惧,根本没听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千岁别杀我啊,千岁!” 沈芳洲皱眉。 沈九走上前来,照着那还在磕头的小官踢了一脚。 “混帐东西,千岁要你起来说话!” 沈芳洲的脾气,沈九是最清楚的。 这位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万一那位火气真上来,一脚把他踢下运河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官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忙着站起身来,还有些结巴。 “是,千岁……千岁要下官说……说什么?” 沈芳洲斜他一眼,强压下火气。 “你是何人?” “回千岁,下官是长乐县下的县吏,负责的就是这码头上的事务。” “这码头有多少人?” “共有商铺二十七家,当地百姓加上外地滞留在码头的客商,共有八百七十三人。” (本章完) 第727章 雷霆手段(3) 第727章雷霆手段(3) 沈芳洲点点头,环视一眼四周:“可有人染病挨饿?” “回千岁,下官临时征调了几艘船上和米粮店的米粮,暂时大家还能吃上一碗稀饭,无一人饿死,有两名生病,不过也是风寒,现在也都没有大碍。只是……” 说到这里,小官硬生生停下来。 他想要说的是,只是这徐州城的百姓都饿了好久。 话到嘴边又意识到,这话是不能说的。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吏,这种事情原本就不是他应该管的。 尽管心疼徐州百姓,小官却也知道,这话要是从他嘴里说出去,叶氏一族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沈芳洲侧眸:“只是什么?” “千岁饶命!”小官扑通一声又跪下去,“下官说……说错话了!” 沈芳洲冷哼,只看这位的表情就知道,这些年叶氏一族在江南是怎么样的横行。 哪怕是在他面前,这些人都不敢说实话。 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沈芳洲也没有再难为这位小吏。 码头一带的情况他了若指掌,能够在这码头封闭期间,还让大家都吃上一口饭,没有一人饿死病死,他已经尽到自己的职责。 “你叫什么名字?” “回千岁,小人姓潘,单名一个越字,字怀彰。” 潘越。 怂是怂了点,办事倒是有点手段。 沈芳洲轻轻点头,等叶氏一族除了,这位倒可以用上一用。 “记下他的名字。” “是!”随行的太监答应一声,忙着取出笔墨来,将潘越的名字官职等信息记下。 潘越站在旁边,眼看着自己的名字被记上折子,脚肚子瞬间又要抽筋。 刚见面就被千岁记下名字,只怕这脑袋也在脖子上呆不了几天了。 “千岁!”远处官道上,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下官来晚一步,还请千岁见谅!” 沈芳洲转过脸,只见一队人马已经行到不远处。 为首轿子已经落下,下人挑着轿席,一身崭新官袍的江南总督叶成荫,正笑呵呵地钻出轿子,向他迎过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官员。 沈芳洲并不认识众人的脸,不过从大家的官袍上,他也已经区别出几人的身份。 跟在叶成荫之后的应该是徐州知府叶嘉言,另外几位看官袍阳四品五品的,也都是叶氏一族的人,便是不姓叶,也肯定是与叶氏牵亲带故。 在江南,若是与叶家没有几分关系,像潘越这样的人,六品以上的官位想都别想。 整个叶氏,已经如一只巨大的蛛网,将这江南一带笼罩在自己的势力之下。 若是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想要去除也着实不易。 行到沈芳洲面前,叶成荫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嘴脸。 “江南总监叶成荫,见过千岁!” 笑面虎? 沈芳洲冷哼,一旁沈九已经嚣张地骂出声来。 “放肆,见了千岁,竟然不跪?!” 其实,像叶成荫这样的二品官员,除非是上朝,否则平常见了皇上也没必要跪来跪去。 更何况,沈芳洲只是千岁。 (本章完) 第728章 雷霆手段(4) 第728章雷霆手段(4) 只是这个礼数,沈芳洲不挑便也没什么,若是真得挑起刺来,那对方便是非跪不可。 官大一级尚且能压大,更何况对方是千岁。 叶成荫在江南一向是作威作福的土皇帝,看沈芳洲如此为难二叔,叶嘉言这个二楞子立刻生出几分悦。 “雨后湿凉,我家二叔他腿上原有旧疾,千岁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平日里在江南叶家一手遮天,哪怕是在沈芳洲面前,叶嘉言也没有想到收敛。 沈芳洲笑了。 不是冷笑,是真的有几分开心。 原本以为,叶家知道他来,肯定会周密布署一番,弄得滴水不漏。 看来,他是高估叶家了。 树大成荫,其中难免会有些枯枝败叶,叶嘉言明显就是其中一个。 叶家主动给他送个人头,不收了都对不起对方这么应师动重。 “听这话风,这位大人与叶总督是亲戚?”沈芳洲笑问。 哼! 什么杀人如麻九千岁,到了他叶家的地盘,还不得盘着? “回千岁,下官乃徐州知府叶嘉言,总督大人是下官叔父。” 叶嘉言的语气中,不无得意。 “哦,原来徐州知府。”沈芳洲点点头,“来人!” “在!”众锦衣使齐应。 “徐州知府叶嘉言振灾不利,害疫祸蔓延,斩立决!” “是!” 众锦衣使立刻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叶嘉言胳膊,拖着便走。 “千岁!”叶成荫也是脸色大变,“万万不可!” 之前听说过太多关于沈芳洲的事情,叶成荫其实也是一直陪着几分小心。 刚刚故意没跪,就是想要试试沈芳洲的脾气。 原本还以为对方会借题发挥,哪想到对方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询问,叶成荫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只是传闻不实。 哪想到,这位前脚还笑,这话刚一转竟然就要杀人。 “万万不可?”沈芳洲侧眸,脸上笑意尽去,已经是一片森寒,“有何不可?” “下官请问千岁,这叶知府何罪之有?” “江南受灾之地共有十一处,牵扯府镇八家,没有一处生出灾疫,只有这一座徐州城。难道这不是身为知府办事不利?身为知府,不能护一方百姓,要他何用?” “此事嘉言他确实有所纰漏,但是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沈芳洲冷哼,“那徐州城的百姓……该死对吗?!” “这……下官绝无此意。” “没有此意,那本王倒要问问叶大人。这徐州城因为疫病死了多少人?” “这……数目还在统计中。” “此时城中尚被疫病所困者多少人?” 叶成荫语塞。 沈芳洲上前一步。 “城中还有多少粮草,可供这些百姓吃上几天几顿? 城中有多少医生,可能承担这疫病之忧? 城中有多少草药可用? 有多少尸体未及埋伏? 有多少孩童失去父母需要照顾? 有多少瘫病于床的老人需要救护……” 沈芳洲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叶成荫衣领。 “这些,叶总督可查了,问了?” (本章完) 第729章 直入徐州(1) 第729章直入徐州(1) 眼前的年轻男子,身高足足比叶成荫高出一头。 那般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眼神,如同南方冬时寒气直透进骨子里。 这个刚刚还含着几分浅笑的俊美男子,此刻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毫不掩饰地亮出他的锋芒。 连续七八个直击人心的疑问,哪怕是一向诡计多端的江南总督叶成荫大人,也是被逼问得结结巴巴。 “这……下官昨日匆匆赶来,就是要亲自查办此事,只是千岁所问之事,皆需时间人手,下官还需慢慢来。” “慢慢来?”沈芳洲收紧手指,“你可知道,这晚一个时辰便有多少人染上疫病,晚一天便有多少人饿死?” 官袍衣领收紧,紧紧勒住脖颈,叶成荫只沉得呼吸困难,一张驴脸瞬间涨得通红。 “下官一定……尽……尽快!” “好!”沈芳洲一把将他搡开,“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这徐州知府叶嘉言……杀!” “是!” 手下齐应。 抓着叶嘉言的锦衣使,抬腿一脚将对方踢跪在地,旁边锦衣使利落拨出佩剑。 手起刀落。 伴着骨骼被切断的脆响,叶嘉言已经是人首分离。 鲜血喷涌而出,掉落的人头咕噜噜滚上几滚,停在被沈芳洲搡坐在地上的叶成荫两腿之间,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临死前的错愕,白胖的脸上满是血泥。 “千岁饶命!” 在场所有江南官吏,瞬间跪成一片。 江南总督叶成荫作威作福是真的,凡有不听话的、不顺从的,不是被陷害就是被穿了小鞋也不假,但是这些可都是私底下做的勾当。 随手就斩杀一名五品官员,那可是放眼整个江南也从未有过之事。 打狗还要看主人。 要知道,这位可是叶总督的亲侄子。 叶成荫没有儿子,将这位一向是视若已出,甚至有传闻是准备过继当儿子,将来养老送终的。 下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连口水都没喝,直接就砍了江南总督亲侄子的脑袋,这位爷可真是够狠够绝。 谁不怕? 叶成荫也和众人一样,以为沈芳洲也就是给大家来个下马威,哪想这位当真是说砍就砍。 看着眼前亲侄子热乎乎的人头,叶成荫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千岁,请上马!” 早有手下从船上牵下沈芳洲的踏月,恭恭敬敬地送到沈芳洲身侧。 相比起江南这些官员的震惊,监察司这些锦衣使们,却是个个眼睛都没眨一下。 京城里随便扔个馒头,都能砸中个皇亲国戚。 什么亲王世子、什么一品大员…… 监察司里还不是说杀就杀,说诛就诛? 一个小小的知府,算个屁?! 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缰绳,沈芳洲飞身下马。 单手持缰,他冷冷斜一眼晕迷过去的叶成荫。 “给本王泼醒,告诉他三天之内给不出本王要的答案,提头来见。驾!” 踏月马长嘶一声,欢快地喷个响鼻,从一众还跪在地上的官员中间飞奔而过。 (本章完) 第730章 730.直入徐州(2) 第730章730.直入徐州(2) 身后,沈九并一众亲卫,甚至连一身女装的翠莺,也都是上马随行。 马匹呼啸而去,蹄子卷起来的泥水,毫不客气地甩上众官员们特意换的新衣。 大家跪在地上,任泥点子打在脸上身上,却不敢乱动分毫。 身侧就是飞驰而过的马匹,那新钉过马掌的铁蹄万一踢在身上脸上,只怕小命就没了,谁敢动? 八百精骑呼啸而过,只留下满身泥点子的江南官吏。 听着这马蹄声远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冲过来扶起地上晕倒的叶成荫。 “咳!”负责留下来照看船只的锦衣使扫一眼众人,“等什么呢,还不去打水?” 旁边一个小吏亲自提来一桶水,当然没敢亲自泼,只是提过来放到叶成荫身侧,人就悄悄退开。 几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心下犹豫。 不泼? 千岁有令在先,那边叶嘉言的血还热乎着,谁也不想成下一个。 泼? 那可是叶成荫,这位要是醒了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锦衣使扫一眼众人,不耐烦地撇撇嘴。 “在下可还等着给千岁复命呢,这水……您几位哪个泼啊?” 几个官员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只把叶成荫的表弟叶成瑞留在最前面。 几个官员的小算盘都拨的很清楚,现在这些官员中这位职位最高,与柳成荫也是最亲,这事他不来谁来? 叶成瑞看看左右众人,再扫一眼旁边盯着的锦衣使,无奈地走过来,上前一步提住水桶。 泼当然不敢也不舍得真泼,毕竟那是自家表哥,还是叶氏一族在江南官最大的,于公于私都惹不得,他原本就是想要做做样子泼一点水便做罢了。 只是可惜,富贵人家出身,平常养尊处优。 这一桶水他根本提不动,使出吃奶地劲从地上提起来,刚刚吃力地迈出一步,两手一晃直接将桶扔出去。 哗啦一声,不光冷水泼得叶成荫一脸,连木桶也砸过去拍在柳成荫脸上。 哈—— 船上船下打扫的水手船员,留守的监察司使,负责照顾沈芳洲起居的太监宫女们……齐齐轰笑出声。 路侧店面里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是个个在窗子里笑出声来。 原本沉着脸一脸威仪的锦衣使都被这位给逗笑了。 连桶水都拎不动,他娘的江南叶家这些狗东西,怎么全是些酒囊饭袋? 江南一带素来崇文不尚武,瞧不起北方那些不知礼数的粗人。 哪怕是世家子弟,也喜欢打扮得风流好看。 这些官员们从小读书,一旦当了官更是养尊处优,自然是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泼了一身冰冷的江水,又被木桶砸在头上,叶成荫昏迷得再死,这会儿也已经幽幽醒转。 睁开眼睛,抹一把脸上的水,他皱眉看看左右。 “谁敢泼本官?” “哥!”叶成瑞赔个笑脸,“千岁有令,小弟不敢不从。” “你?!”叶成荫气得心脏一抽,却也只能忍下来,“还不扶本官起来?” 刚被砍死一个亲侄子,他总不能再把自家表弟杀了。 旁边众人回过神来,忙着一涌而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本章完) 第731章 731.直入徐州(3) 第731章731.直入徐州(3) 这个帮着擦脸,那个帮着抹泥,好一通巴结讨好。 叶成荫抹一把脸,没有看到沈芳洲:“千岁人呢?” “千岁已经带人去了徐州城。” “什么?”扯扯身上湿漉漉的绸衣,叶成荫一把甩开众人,“上轿回去,快点!” 留下几人收拾叶嘉言的尸首,众人慌乱地钻进自己的轿子,轿夫们忙着掉转轿头,急匆匆赶往徐州城的方向。 叶成荫挑着轿帘,还在不停催促。 “快点,给我快点!” 南方尚文,除武将之外,很少有官员骑马,最近连续阴雨,路不好走,众人才选择乘轿出行。 叶成荫原本以为,九千岁沈芳洲在京城养尊处优,必然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架子大的,特意也为他准备好轿子,哪想到对方竟然连马都带过来。 他们原本就晚于沈芳洲,抬着轿子的轿夫,又怎么可能追得上全力前行的快马? 码头百姓和留驻此地的客商们,见着众人走远,这才大着胆子从店里、房间里出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小声议论。 “这个叶嘉言,活该!” “谁说不是,平日里不是抢娶民女,就是搜刮皮脂,早就该砍了!” “看不出来,这个千岁倒是真为百姓着想。” “谁说不是,我还以为也像叶氏一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没想到看着倒像个好官。” “现在说好官还早呢,看看再说吧!” “徐州城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家二儿子和儿媳妇还在里面,姓叶的这狗东西,不管不顾就封了城,俺那大孙子才刚满月呢!” “您没听说吗,前几天有人悄悄去看了,徐州城里还有炊烟,有粮食吃那就没事。” “真的假的?” “还能骗您不成,您就再等等吧,这千岁来了,徐州应该有救了。” …… 一众百姓议论纷纷之时,沈芳洲的马队也已经奔过泥泞的官道。 眼看着路上坑坑尘尘的积水,马背上男人的眉也是越皱越紧。 这几年来,江南各种理由克扣税金。 今年说要修官道,明年说要补河道…… 这坑坑尘尘的路面哪里像是修过的?! 提缰的手指收紧,沈芳洲猛地一夹马腹。 “驾!” 沉重铁蹄急急踏过水洼,飞溅起一片泥水。 身后八百人马,队形却是未因这路面散乱半点。 从码头到城中,不过就是三十里不到的路程。 只是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沈芳洲一行人已经来到徐州北城门外。 看到有马队逼近,负责守城的官兵戒备地聚到一处。 徐州城共有四座城门,一道水城门,共五道城门。 叶嘉言请示过叔父总督叶成荫之后,叶成荫手下幕僚献计封城。 为了防止百姓逃脱,几座城门都封闭起来不说,叶成荫还特意调来江南大营二万人马,分别守护于几座城门之外,以防百姓逃脱瘟疫散布。 万一有百姓逃出,江南疫情蔓延,到时候不光江南各城重创,只怕自己也要丢了小命,这种事情叶成荫当然是不敢含糊,因此特意让叶氏子弟——江南大营右督卫叶子荣负责此事。 (本章完) 第732章 732.直入徐州(4) 第732章732.直入徐州(4) 几座城门之中北城门位置最为重要,距离知秋镇也最近,叶子荣便驻扎在此处,为得当然是方便到知秋镇中寻欢作乐。 今日因为知道沈芳洲要赶到江南,他才在军营里点个卯。 若是平时,这会儿肯定还在镇子里,高床暖床搂着美人儿睡觉。 沈芳洲赶到的时候,这位大爷正在河边树荫下睡觉。 一位副将急匆匆跑过来将他唤醒,听说是九千岁驾到,叶子荣慌乱起身,连皮甲都没来得及穿就匆匆地赶到城门前。 果然,远远就见一片高头大马。 为首一匹马上,俊美男子沉着脸,一脸不悦。 这位不去知秋镇吃接风宴,来这里做什么? 叶子荣心下疑惑,脸上却是不敢怠慢。 “江南大营右督卫叶子荣,见过九千岁!” 叶子荣? 又是一个叶家的? 沈芳洲扫一眼对方身上松松垮垮的战袍,眼中越添几分厌恶。 “移开路障,本王要进城。” “千岁!”叶子荣抬起脸,“这个……恕末将不能从命!” 叶成荫可是有令在先,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 “怎么?”沈芳洲端坐在马背上,后背挺直如枪,头都没低,只是微微垂眸,俯视着对方的脸,“本王的命令,你也敢不从?” “这……”对上男人森然的目光,叶子荣下意识地垂下脸,不敢对他对视,“末将这……这也是为千岁的安危考虑,此时徐州城中疫情横行,千岁如果贸然进城,只怕会染上疫病,还请千岁三思而后行。” “你们怕,本王不怕!” “千岁!”叶子荣咬了咬后槽牙,向沈芳洲一抱拳,“末将有总督之命在身,任何人等不得出入此城门,军令在身,还请千岁……不要让末将为难!” 上前一步,他抬起右手。 “待末将收到总督之命解封徐州,千岁自然便可入城。千岁……请回吧!” 这一句,他的声音已经冷下来。 他说的“请”字,语气中却已经有明显的威胁之意。 这姿态已经很明显,是要逼沈芳洲掉头回去。 沈芳洲不但没退,反而提缰上前,将马带到叶子荣的面前。 “本王想去之处,无人可阻。让开!” 对方气势威严,叶子荣也是心下有些发颤,咬着牙,强忍住心中想要后退的恐惧。 “总督有令,擅闯此城,格杀勿论!千岁,请回!” 来软的对方不听,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昨天晚上,叶成荫可是下过死令的。 没有他的允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芳洲和他的人踏进徐州城一步。 叶子荣也知道此事,事关叶氏一族未来,哪里敢轻易让步? 这北城门外足有八千人马,他倒不信对方有胆子硬闯? 马嘶声突然响起。 叶子荣被震得双耳嗡鸣,下意识地抬起脸,看到的只是一个直冲着面门砸过来的黑影。 那是?! 叶子荣惊慌的退后一步,终于看清那是何物? 沾着泥水,隐约还泛着些金属光芒,那是新盯过铁掌的…… 马蹄! (本章完) 第733章 夫妻团聚(1) 第733章夫妻团聚(1) 慌乱中,叶子荣本能地向后急退。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落下,带着马匹的前冲之力狠狠地撞在叶子荣胸口。 叶子荣只觉得胸口如同撞上一块巨石,整个人瞬间离地而起,如风中落叶一般倒飞出去。 噗—— 人还在半空之中,一口鲜血已经从嘴里喷涌而出。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叶子荣重重落下,斜砸在挡住城门的木制路障上,斜削过的木柱自后心穿入,笔直地穿胸而过。 叶子荣甚至都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当场身亡。 守在四周的副将小兵全傻了。 沈芳洲身后的锦衣使们,却是个个如同听到信号一样,迅速行动起来。 冲在第一个的是沈九,从马背上飞掠而起,人在半空已经拨剑在手,一脚将叶子荣的副将踢翻在地,剑尖直顶对方咽喉。 紧随其后的二十名沈芳洲亲卫,也是几乎如影随行。 锦衣使们掠过半空,华美锦衣衣袍被风展开,如无数只飞鹏。 十余人扇形排开,护在沈芳洲马前。 另外十人则随着沈九冲过来,将最前面的几位将官制住。 擒贼先擒王! 八百精骑也是迅速散开,组成一个三角形剑阵,雪亮长剑出手,个个神情肃穆,做出迎敌的准备。 无需命令,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多年从未找过实战的江南守兵,哪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想到,眼前的一切会发生。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将官,无一例外已经被沈九等人制住。 士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是明显地透着慌乱和无措。 眨个眼的功夫,主将就…… 死了?! 将叶子荣的副将拉过来,将剑横在对方颈前,沈九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一步之外那些呆滞的士兵,也怔了怔。 他们竟然……没冲过来拼命?! 娘的! 还以为会是一场血战,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群菜鸡。 不过,他也只是呆了一瞬而已。 剑眉轻扬,男人沉声怒声。 “千岁之令,谁敢不从?” “大人饶……饶命!”副将的声音随后响起,“大家让开,快给千岁把路让开!” “对对对,把路让开!”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千岁让路!” …… 这位一带头,这些将官们也都回过神来,纷纷对着士兵喊起来。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主将当场身亡,副将们个个都吓成这样,士兵们没有主心骨,本能地依令而行。 众人七手八脚地涌上前来,将挡路的木障移开,甚至都忘了将上面叶子荣的尸首抬下来。 沈芳洲轻带马缰,踏月马第一个迈步,踩着地上叶子荣的鲜血,从守兵之间穿过。 “千岁?” 沈九侧身让到一边,意在询问。 手中这人杀是不杀? 沈芳洲轻轻摇头。 杀一个叶子荣已经足够吓住众人,现在没必要再过杀戮。 否则,众副将若是看这小命保不住,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本章完) 第734章 夫妻团聚(2) 第734章夫妻团聚(2) 此次沈芳洲随船带来的都是精税,足以以一敌十,但是那是拼命的打法,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他要的只是入城,目的达到就可以收手,没必要现在就弄得不可收拾。 沈九会意,轻轻点头退到一边。 “入城!” 沈芳洲打马向前。 翠莺皱着眉跟在他身后,脸色有些苍白,却并没有太过胆怯之色。 这些天来跟着杜若和沈芳洲走南闯北,这个小丫头早已经成长起来。 八百精骑紧随其后,一个个骑马向前,手中的剑还紧握着,保持着戒备。 眼看着所有自己人都顺利入城,沈九一把将那副将搡开,人也飞身上马。 “回去告诉叶总督,就说千岁入城等他!” 其他手下也是有样学样,丢掉手中抓着的副将,重新跳回马背,随在沈九身后飞奔而城。 沈芳洲带马停在一侧,眼看着最后一个手下也冲入城门。 “沈九,关闭城门。” “是!” 沈九在马背一挥手,八百人便如同刀切过一般,从中间分成两半。 一半随沈芳洲继续入城,剩下一半则跳下马来,将原本开着的城门闭紧,锁上门闩,升起吊桥。 亲自登上城门,沈九站在城垛之间,扫一眼城门外百步之外,还乱成一团的江南守兵,皱着眉扯扯唇角。 “朝廷的军饷全都喂了狗!” 只是在他们这八百人面前,一群人就已经乱了套,这要是真的上了战场,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比起其他各地的军营,江南大营可是一分钱没少要。 可眼前这些士兵,身上也就是一套皮甲,看那刀剑也丝毫称不上精良。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钱全入了那些官员的腰包。 从小在西北长大,从小看着沈烈练兵…… 在沈九心目中,沈家军就是军队的标杆,皇家禁军就是大楚士兵应该有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想到,这天下还有这样没用的兵将。 沈九布置城门防守的时候,沈芳洲也带着人马冲进徐州主街。 出乎他的意料,道路两侧落叶泥水不少,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野,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青石铺就的宽敞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回荡。 “千岁?!”翠莺也是一脸疑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 后面的“都死了”这三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吁!” 沈芳洲勒住马,抬起右手。 “停!” 瞬间,所有人都勒马停下。 前面的巷子里,突然冲出几骑。 “什么人,马上停下!”董成宁一路打马冲过来,看到端坐于马背上的俊美男子,他怔了怔,随后目光就落在对方身上的黑色蟒袍。 沈芳洲的人他不认识,可是四爪蟒袍董成宁认得。 放眼大楚,有资格在衣服上绣上这种纹袍的人,只有一人。 自家千岁,果然来了! 董成宁心下大喜,一把勒住马,人就从马背上飞身跃下,落在沈芳洲马前几步之前,挑袍单膝跪地。 “徐州监察使董成宁,参见千岁!” (本章完) 第735章 夫妻团聚(3) 第735章夫妻团聚(3) 跟在董成宁身后,巡城的几位锦衣使此时也已经跳下马背,听到自家大人的声音,七八个人也都是惊怔地跪拜于地。 “小人参见千岁!” “起来吧!”沈芳洲皱眉武器,“苏先生何在?” 董成宁站起身,笑着回应:“回千岁,先生在竹器店的临时医院内照看病人。” 听到这句,沈芳洲那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这城中为何不见人影?” “这是苏先生的命令,为了防止疫情蔓延,苏先生进城之后就已经下令所有百姓,足不出户在家隔离,再过一日便到达隔离日期,大家就可以自由行走。”董成宁的语气中不无欢喜,“千岁不用担心,有苏大人掌控全局,徐州百姓人人都有粮可食,疫情亦已经进入尾声。” 疫情已经将近结束,沈芳洲又及时赶到,徐州城很快就可恢复如初,董成宁也是难掩心下欢喜。 这位钦差大人“苏木”为徐州立下显赫功劳,董成宁也是丝毫没有争抢,甚至很主动地帮着杜若在沈芳洲面前邀功。 原来如此! 沈芳洲的唇角也是微微向上弯起,神情间透着几分明显的骄傲之色。 以一已之力,挽救徐州于如此危难之中,自家夫人果然厉害。 “带路,本王要去见苏先生。” “是!” 董成宁答应一声,重新飞身上马,主动将沈芳洲等人带往竹器店。 几人距离竹器店还有一里之遥,一队人马已经迎上前来,为首一位正是青帮帮主燕归。 自从知道沈芳洲要来的消息,燕归也是一直安排帮派在盯着城外的动静。 沈芳洲等人还没有进城的时候,城墙上的帮众已经远远看到他的人马,早已经回去通报过。 听说沈芳洲马上就要入城,燕归也是特意过来迎接。 两队人马中心街上相遇,两个男人同时勒住马,互相看一眼对方,同时露出笑容。 太多言语,已经无需多说。 一个不惜冒险入城,一个不远千里而来……为得都是一个人。 “苏先生在医院。” “我知道。” “我带你去!” “好!” 燕归提缰掉转马头,沈芳洲也放开马速,两人飞奔向前,将众人都落在后面。 这会儿,已经是正午时分,卫三娘正带着女眷们将煮好的粥饭端过来,几个孩童还在旁边打闹玩耍。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徐州城里的情况,只看这竹器店一角的光景,又有谁会想到这里几天之前还是哀鸿遍野。 看到沈芳洲,孩子们都停下手中的玩耍。 “这是谁啊?” “不知道!” “娘,有客人来了!” …… 女人们听到孩子们的声音,也是好奇地转过脸。 看到勒住踏月马,翩然跳下马背的沈芳洲,女人们都是露出惊艳之色,一向见多识广的卫三娘都是惊得怔了怔。 好个俊销的后生! 不过很快,卫三娘就认出对方身上的衣服,脸的惊艳之色便化为几分畏惧。 这位难道就是京城里那位杀人如麻的千岁爷?! 注意到旁边几位年轻姑娘手中的粥都要洒出来,卫三娘用勺子轻轻磕磕粥锅。 “姑娘们,粥碗粥碗!” (本章完) 第736章 夫妻团聚(4) 第736章夫妻团聚(4) 姑娘们红着脸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放下粥碗,抬脸再去看的时候,沈芳洲已经消失在一旁的巷道。 董成宁站在旁边看得仔细,自始至终,沈芳洲的目光都没有向女人们那边看上一眼。 传闻,九千岁对自家夫人一往情深,对其他女人从不假以颜色,果然是名不虚传。 “董大人!”卫三娘将手中的勺子递给一位妇人,迈下台阶,“那位可是千岁?” “不错。”董成宁轻轻点头,“千岁已经赶到,这徐州城的苦日子也终于到头了。” 旁边女人们当然都是竖着耳朵听着,听说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千岁爷,不免也要小声议论几句。 “千岁长得可真俊!” “是啊,我原以为咱们帮主就是天下最俊的男人了,没想到千岁比帮主还好看。” “你们小声点,我可听说,这位杀人如麻,狠戾非常呢!” “总好过那些不管百姓的狗官。” “这句话说的好!”卫三娘也重新走回来,利落地盛好一碗粥放到托盘上,女人目光凌厉地扫一眼众人,“千岁不远千里为徐州而来,就是心里有百姓的,道听途说的事情怎么能信?!大家多干活,少说话,哪个乱嚼舌头,可别怪我卫三娘翻脸!” 这些女人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见识浅,卫三娘却是见过世面的,京城里的事情也听说不少。 沈家老小一夜被屠,就留下这么一个少年,还被净身入了宫。 宫墙之内那是什么地方,一个少年能活下来,还能一路爬上千岁之高位,若不是有些非常手段怎么能做到? 这世间可不是非黑即白,善恶这种事,哪有什么绝对? “三娘说的对。”旁边王夫人接过话头,“咱们不管别人怎么说,就冲着千岁和苏先生为咱们徐州城做的这些事,那就是咱们的大恩人,若是以后再有人乱嚼他的舌头,我第一个不答应。” 一旁的妇人们,也都是点头称是。 卫三娘扫一眼大家表情,重新露出笑容。 “快,把粥端进巷子去,千岁和这些官爷们远道而来,咱们可得让人家吃顿饱饭!” “对对对,把新蒸的馒头也端些去!” …… 妇人们纷纷行动起来,端粥地端粥,拿馒头的拿馒头,一路送到巷子一侧的院子,在竹桌上摆开宴席,将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迎进去。 此时,沈芳洲也在燕归的带领下,来到后面小街边临时医院的入口。 远远看到有陌生人,负责守门的小五立刻迎上前来。 “站住站住,杂闲人等不许进!” “大胆!”随行的侍卫怒喝,“这可是千岁大人!” “管你少岁万岁?”小五手持竹杆,绷着小脸,“苏先生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在三尺线外等着!” 那侍卫还要发作,沈芳洲已经抬起右手。 “不得无礼!” 既然是杜若的意思,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他当然也要守她的规矩。 “小五,还不去把苏先生请出来!”燕归笑着下令。 杜若恰好走到附近,听到燕归的声音,她迈步迎出院门。 一眼就看到台阶下的男人,熟悉的墨袍,熟悉的眉眼…… 不是她家千岁大人是谁? (本章完) 第737章 有了(1) 第737章有了(1) 台阶下,沈芳洲听到脚步声,抬眸看过来。 四目相对。 杜若的心脏不自觉地抽紧,掉落半拍,又猛地急跳起来。 杜若不知道其他女人恋爱是什么样子,眼前这个男人,哪怕是相处这么久,依旧会让她为之怦然心动。 尽管杜若一身白色防护服,脸上眼罩、口罩几乎遮住整张脸,沈芳洲依旧从她的眼神里认出是她。 男人自从下船到刚刚为止一直冷着的眉眼,瞬间柔软下来,露出温柔之色。 没有说话,他只是迈步向前,脚步间有掩不住的急切。 台阶上,杜若也是下意识地迈下一步。 突然又回过神来,忙着将那只脚又收回去,急急抬起右手。 “别过来!” 只顾着见到他欢喜,差点忘记她刚刚从病房出来,这身上说不定沾着多少病毒病菌,哪能去碰他? 沈芳洲停在台阶之下,疑惑地看过来。 “你……咳!”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亲近,杜若轻咳一声,“苏木此时不宜与千岁接近,千岁请先移步客厅等待,苏木换身衣服片刻就来!” 沈芳洲站在阶下没动:“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他的固执,杜若也没有多说什么,匆匆转身回到小院。 翠莺站在不远处,听到杜若的声音才认出自家小姐,一对眼睛不由惊奇地看向沈芳洲。 小姐捂着这么严实,千岁都能认出来? 这眼睛也太毒了吧?! 临时医院里事务繁忙,杜若当然不能真的甩手就走。 到那两间收治着危重病人的帐篷里查看一番,确定对方没有异样之后,她简单向其他医师交待几句,这才来到小角门处走进消毒间。 脱掉身上防护服,她迈步走到帐篷出口。 想了想又退回两步,抬起消过毒的手指,理了理因为戴头罩乱糟糟的头发。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在臭美,杜若不由自嘲地笑出声来。 现在她还是苏木的身份,脸上这带着伤痕的假面,再打扮也是丑的,做这些也不过就是徒劳。 抚抚身上的袍摆,她急急迈步走出帐篷出口。 巷子里,沈芳洲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向着出口的方向,动都没有动过。 一直到等着杜若出来,他立刻迈步向前,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 生怕他不顾她的身份太过亲近,杜若忙着后退一步,假装着下属对上锋的客气。 “千岁,请!” 沈芳洲扬了扬眉,右手伸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本王有要事与苏先生相商,所有人不得跟随!” 古衣宽松,袖子也长,为了方便行医,杜若每次都是将袖子卷起,现在也不例外。 感觉着对方生着薄茧的手掌,贴上皮肤,她的心脏又是重重一跳。 自从二人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后,对他的接触她似乎也是越发敏感起来。 这个家伙,真是乱来! 她还在心下吐槽,沈芳洲已经拉着她迈步向前,一路急行向巷子外。 董成宁、王一行等人眼看着二人走远,都是露出一脸错愕之色。 (本章完) 第738章 有了(2) 第738章有了(2) 苏木能够得沈芳洲信任,派为钦差大臣秘密来江南,必然是对方宠信之人,二人较旁人亲近些倒也并不奇怪。 只是沈芳洲直接把人拉走,这多少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咳!”燕归轻咳一声,“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到院中用餐吧!” …… …… 一路将杜若拉出巷子,沈芳洲扫一眼竹器店外盛粥吃饭的妇人们,顺手将杜若扯到怀里,人就顿足而起。 两个起落,离开众人的视线,在一处僻静的院角,沈芳洲落下身形。 拥在杜若身上的手臂却并没有放松,而是抬起另一只手臂将对方紧拥到怀里,人就低下头来将脸埋到她的颈间。 “我好想你。” 鼻尖贴着她的颈,男人浅浅低语。 杜若原本还在紧张地四下探看,生怕被人看到。 听到耳边这四个字,胸口里顿时也是升起一股难以明状的情绪。 原本抬起来想要将他推开的手掌,瞬间失去力气。 手臂伸过来环住他的颈,她缓缓将手臂收紧。 “我也是。” 收紧手臂,将她又向怀里拥了拥,沈芳洲深吸口气,捕捉着她身上被消毒水压住的熟悉气息。 许久,他才直起身,大手却依旧抵在她的后腰上没有松开。 “你的房间在哪儿?” 杜若转脸看看四周,抬手向右侧一指。 “那边院子。” 话音刚落,已经被他抱着再次飞身而起。 落在她住的小院,沈芳洲径直带着她迈上台阶,推开房门将她扯进去。 左手顺手将门闭紧,他的人就欺过来,将她挤在门上。 下一瞬,男人的唇就落下来。 那个吻,放肆又缠绵。 幸好他的手还扣着她的腰,身后还在门板,要不然……她非软在地上不可。 等到他终于肯放开她的时候,杜若已经是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弯着身,额抵着她的。 沈芳洲的手指抚过她脸上粘着的伤疤,皱眉。 “丑死了!” 男人的声音,暗涩低哑。 杜若深吸口气,回他一个白眼:“这样丑……千岁也亲的下去?” 男人的手指,隔着薄衣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腰:“我可不光亲的下去。” 杜若脸一热,忙着捉住他乱来的手掌:“我还有病人呢!” 话未说完,她的肚子已经咕噜噜地抗议起来。 沈芳洲低笑:“娘子似乎也饿了?” 这“饿了”二字,他语气暧昧,明显是暗有所指。 杜若几分羞恼,小牙轻咬着下唇地瞪他一眼。 “登徒子!” 沈芳洲不怒反笑,弯下身来又在她唇上轻咬一计,将她牵到桌边坐下。 “等着。” “芳洲?!” 杜若追出来还要提醒,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屋脊后。 无奈,她只好重新退回来在桌边坐下,累了半天现在她实在是懒得多动。 时候不大,沈芳洲已经去而复返,手里还捏着一只精致的方形扁木匣。 将木匣放到桌上,他抬手将匣盖翻开。 匣子里,不是什么贵重的金银珠宝,而是油纸仔细包裹着的七八样不同种类的甜点,都是她以前在京城时爱吃的。 只看那精致程度,便知道这是宫里御膳房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东西。 (本章完) 第739章 有了(3) 第739章有了(3) 知道徐州这边缺食少物,沈芳洲只担心委屈了自家夫人。 这次来江南,特意从御膳房里挑两个上等的厨子一起带过来。 这盒子里的小点,都是今晨时才吩咐他们在船上做的,生怕压碎,特意装在木闸里,油纸外面还细细塞了棉花。 看着面前这盒久违的点心,杜若也是心下一阵温暖。 这些天他要忙的事情这么多,心里还记挂着这些,当真也是细心。 捏起一块杏仁酥送到她手边,沈芳洲语气温柔。 “先吃几口垫垫肚子,我已经吩咐他们去给你做吃的,很快就来。” 杜若接过杏仁酥,外面已经传来稚嫩的童音。 “苏先生!” 认出是王夫人家的孩子川儿的声音,杜若忙着起身迎到门口。 门外,王夫人笑着走过来。 在她身侧,还跟着小儿川儿,小家伙才刚三岁,生得虎头虎脑,很是招人疼爱。 王夫人捧着食盒,川儿也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馒头,盖着细棉布,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 “知道千岁和苏先生在这里聊事情,民妇特意炒了两样小菜送过来,先生和千岁边吃边聊!” 王夫人提着食盒进来,取出里面的粥水和两只菜碗。 说是两样小菜,其实也就是一盘咸菜,一盘炒青菜。 城中缺食少粮,菜更是稀罕物,这些已经是大家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苏先生,吃馒头!” 川儿嫩气嫩气地说着,掂着小脚将馒头放到桌上。 “难为千岁,要吃这般简陋的食物!”一脸歉意地沈芳洲行个礼,王夫人顺手牵住儿子小手,“二位慢用!” 小家伙的一对眼睛掠过桌上装点心的匣子,落在杜若捏着杏仁饼的手指,站在原地没舍得动。 小家伙没说话,但是那渴望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来!”杜若弯下身,将手中还没动过的杏仁饼送到小家伙面前,“川儿也尝尝,千岁带来的杏仁饼。” “谢谢苏先生!” 小家伙这几天早已经与她混熟了,不客气地就要伸手。 “咳!” 沈芳洲重重咳嗽一声。 那可是他给夫人的东西! 川儿侧眸,对上男人凶巴巴的目光,小家伙吓得小脸一白,忙着将手缩回来,藏到母亲身后。 王夫人看出沈芳洲的不悦,忙着牵住儿子的手。 “民妇……告退!” 杜若捏着杏仁饼,皱眉瞪一眼沈芳洲。 沈芳洲扯扯唇角,到底还是开口。 “站住!” 王夫人不解其意,错愕停下脚步,眼看着沈芳洲向自己走过来,心脏也是不由地跳快几分,下意识地将孩子向怀里抱了抱。 “千岁饶命,川儿他还小,他只是……” 沈芳洲抬起右手,将手掌在母子二人面前展开。 男人的掌心上,赫然放着几块杏仁酥。 王夫人一怔,心下顿时有几分汗颜。 “民妇……多谢千岁,川儿,快拿着呀!” 川儿刚刚被沈芳洲瞪了一眼,心下还有几分余悸,看看沈芳洲手中的点心,想要又不敢拿。 托着点心等了一会儿,不见小家伙伸手拿。 沈芳洲皱起眉,一把将小家伙的小手拉过来,将杏仁饼塞到他手里。 小家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小手傻傻地捧着杏仁饼,一对大眼睛只是盯着他的脸。 小孩子就是麻烦! 不是你要吃的? “看本王做什么?”沈芳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吃!” 小家伙怔了怔,小嘴一扁,当场吓哭。 (本章完) 第740章 有了(4) 第740章有了(4) 听着那恼人的哭声,沈芳洲手掌瞬间紧握成拳。 “出去!” 王夫人看出他的表情变化,也是心头一惊,忙着抱着孩子,小跑着走远。 旁边,杜若捏着杏仁饼,看着男人气恼的表情,人就轻笑出声:“哪有你这样哄孩子的?” “哼!”沈芳洲白她一眼,捏过桌上的帕子,仔细拭着手指上油渍,“最烦的就是小孩子。” “那……”杜若坐到桌边,把玩着指上的杏仁饼,垂下长睫毛,“如果是千岁自己的孩子呢?” 沈芳洲轻哼:“本王的孩子才不会这么胆小。” 杜若捏住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碗里的粥:“千岁这么确定?” 沈芳洲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我沈家从来没有孬种。” 世代忠良,个个都曾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沈家子弟从来没有一个怂的。 沈芳洲将桌上的青菜向她的方向推了推,注意到杜若的表情,男人动作微僵:“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杜若扬扬眉,故做轻松:“没什么啊,就是随便问问。” 女孩子唇角噙着几分笑,眼睛也一直躲闪着不看他,那姿态明显有些不对劲。 心头,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沈芳洲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细腕。 “若若,你可是……有了?!” 男人的凤眸里有期待,还有几分掩不住的激动之色。 最后这两个字,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若是旁人家的男子,怀孕生子都是顺理成章之事,不过就是早晚,但是于沈芳洲,这些可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杜若原本还想逗他几句,对上沈芳洲的那双情绪复杂眼睛,瞬间软了心肠。 对于沈家来说,这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 站起身,她唇角微扬。 “恭喜千岁,你要当爹了!” 沈芳洲的眉猛地向前扬起,语气却依旧有几分小心翼翼。 “你……你可说真的,不是逗我?” 体会着对方的心情,杜若的语气也郑重起来。 “这种大事,我怎么敢玩笑?” 沈芳洲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两只大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男人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都有些微微发颤。 “你是说……我们沈家有后了,我沈芳洲要当父亲了?!” 手臂被他抓得都有点疼,杜若却并没有挣扎,只是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回答。 “没错,我怀了你的孩子,沈家有后了,千岁要当父亲了!” 注视着眼前杜若的脸,沈芳洲轻轻摇头,胸口里瞬间升起一阵浓郁得,几乎要将胸口撑破的情绪。 男人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闭了闭眼睛,他缓缓将杜若拉过去,抱到怀里。 “若若……我好开心,我真的……好欢喜!” 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闷,明显是带着几分哭腔的。 从当年沈家一夜灭门,只剩下他一个人,到现在他再次成为父亲,十三年多少苦涩心酸。 “我知道。”杜若将脸贴在他的颈间,眼泪里也有泪色,“我明白,我都懂。” 他的欢喜。 他的激动。 他的难过…… 她都懂! (本章完) 第741章 相濡以沫(1) 第741章相濡以沫(1) 好一会儿,沈芳洲直起身松开两臂,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只是一对眼睛里明显有几分充血,悄悄诉说着藏不住的情绪。 “来,先吃饭。”将杜若扶到桌边安顿在椅子上,目光掠过桌上那可怜巴巴的咸菜和青菜,沈芳洲眉头皱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芳洲……”杜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这些已经很丰盛了,你尝尝这个馒头,新出锅的很好吃的!” 他的心情她懂,可是此刻这徐州城里,能吃上一顿饱饭已经不错,哪里还能再挑剔饭菜? 沈芳洲皱着眉,到底还是重新在桌边入坐。 凝视着桌上那简陋至极的饭菜,男人的眉也是越皱越紧。 即使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也不会吃这些吃食,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更应该好好补养才对。 捏过一个馒头,分成两半,杜若伸手将其中一半送到他面前。 沈芳洲轻轻摇头:“我不饿。” 倒不是嫌弃这食物,只是这心中烧着一团火,哪里吃得下去? “我能做的,只是处理好徐州疫情,要解救这整个徐州,还要靠相公你。如果你饭都不吃,哪里来的力气?”杜若向他眨眨眼睛,“要是饿出病来,将来我们母子谁照顾呀?” 听到“母子”二字,沈芳洲微微抬眸。 男人没说话,只是伸过右手将那半个馒头接过来,送到嘴边大大地咬下一口。 幼时父亲总教导他说,男儿志在四方,肩扛天下。 十三岁之前,他也确实是这般想的,这般做的。 沈家出事之后,他万念俱焚,心中只留着一个复仇的念想,支持着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年来,他一个一个将当年仇家送入地狱,不择手段地爬上万万人之上的高位。 他张扬放肆,他随手所欲…… 心中却常常迷茫,这样活着有何意见? 直到他遇到杜若,那人如同一束照进他黑暗之中的光,让他有了方向。 现在,他不光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这是甜蜜的负担,也是让他不至于浮于虚无的重心,更是他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 在沈芳洲心中那一份密不可宣的名单上,便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甚至还没有名字的小生命。 他愿为这两个人的未来,披荆斩棘。 多年来养尊处优的九千岁,夹起一块平常看也不会看上一眼的咸菜,塞到嘴里,嚼得极为郑重。 只是…… 一整条咸菜全送到嘴里,实在是太咸了。 沈芳洲的眉也是越发皱紧,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将他的表情收在眼里,杜若暗自好笑,又有些心疼。 “谁让你一次吃那么大一块咸菜的,快吐出来!” 平常都是锦衣玉食的人,哪里吃过这样的食物? 就算是他入宫之后,宫里吃喝也是从来不愁,哪怕是太监宫女们在嘴上也向来不会受委屈。 这大概是沈芳洲活了这二十多年,吃过最简陋的饭。 尽管嘴里咸涩难受,沈芳洲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本章完) 第742章 相濡以沫(2) 第742章相濡以沫(2) 徐州城里缺衣少穿,他不吃可以。 若是浪费了这些粮食,哪里对得起她这些天来,为徐州城百姓的一口饭冒得风险? 端过杜若递给他的粥,男人大口地吞咽下半碗,这才压住喉咙里的咸。 将剩下的半碗粥喝得干干净净,他长身而起。 “你慢慢吃,我去看看,叶成荫这只老狐狸准备如何行事。” 这一番他强势入城,连杀叶氏两位高官,就是在故意向叶成荫挑衅。 他倒不信,这种时候叶成荫还坐得住? “芳洲!”杜若不放心地站起身,追上前来帮他拉拉微皱的衣袍,“万事小心。” “我知道。”沈芳洲答应一声,迈下一阶台阶,又急急转过身来,“你现在这样,行医可有影响?” 杜若回他一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徐州城内交给我,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沈芳洲点点头,抬起手掌轻轻抚了抚她戴着假面的脸。 “别太辛苦了。” 他也知道眼下这徐州城离不开杜若,可是毕竟是自家娘子,总是有些私心。 “我知道。”杜若轻推他一把,“去吧,好好收拾叶家这群王八蛋!” 这些天来,徐州城内百姓们的苦难,杜若每天都看在眼里。 对叶氏一族的怨气,早已经是达到顶点,只恨不得亲自手刃这些为害一方的贪官污吏。 “娘子放心。”沈芳洲转身迈下台阶,“这一次江南不平,我沈芳洲誓不回京!” …… …… 城门外。 坐着轿子一路急急赶回来的叶成荫等人,此时才刚刚到达知秋镇。 从轿子下来,他急急地走进厅门,吩咐下人去取一套干净衣服更换。 站到屏风后,任着佣人帮着他解开身上还没有干的衣服,叶成荫就向手下留守知秋镇的官员询问。 “千岁人在何处?” “千岁?”留守知秋镇的官员,将茶杯递到他手里,“千岁没来啊!” 没来?! 叶成荫一怔,刚要询问,一位手下已经哭喊着冲过来:“叶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叶成荫的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出了什么事?” “千岁进城了!” 叶成荫手指一抖,整杯热茶都洒在手下也顾不得,衣扣也没顾得系就从屏风后冲出来,“本官不是吩咐过叶子荣,切不可放千岁入城的吗? 一提叶子荣还好,听他提到叶子荣,那名手下都要哭了。 “右督卫他他被千岁的马……踢死了!” “什么?!” 叶成荫只觉得胸口处猛地抽紧,差点再次背过气去。 “北城门外八千子弟,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子荣兄弟死?” 叶氏一族,旁支众多,他最喜欢最亲近的刚好就是叶嘉言和叶子荣这两人。 叶嘉言是他的亲侄子,几乎是当亲儿子养的。 叶子荣则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一起吃喝玩乐的好兄弟。 否则,他也不会把这江南大营右督卫,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叶子荣。 不过半天不到的功夫,痛失两位至亲好友,叶成荫的心情可想而知。 (本章完) 第743章 相濡以沫(3) 第743章相濡以沫(3) “回大人!”那名副将抹一把脸,“当时事发突然,千岁突然对将军发难,将军……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后来他的手下又抓住我等所有副将,勒令我们打开路障放他们入城,否则,他们就要将末将全杀了,属下……也是被逼无奈呀!” 这名副将也是在北城门外留守的将官之一。 他当然也知道,放沈芳洲入城叶成荫必然大发雷霆。 自然是不敢说出实话,承认是他们害怕之下,主动放沈芳洲入城,只是颠倒黑白说是被迫。 “大人!”亲信慕僚上前一步,低声提醒,“这沈芳洲一旦进了城,必然知道这徐州城所有事,这要是真追究下来……大人也难逃其咎啊!” 原本,叶成荫也是心里做着两手准备。 如果能蒙混过关,他当然也不想轻易造反。 毕竟,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如果事情成了,倒也好说。 万一真的失败,沈芳洲活着逃回京城,那他可就真完了。 现在,沈芳洲已经入城,而且对方这般雷霆手段,如果真的知道这徐州封城的真相,哪里会放过他? 到时候不光是他,江南整个叶氏只怕都要受到牵连。 叶成荫浓眉皱紧,还在沉思之时,厅门外已经传来笑声。 “恭喜叶大人,贺喜叶大人!” 叶成荫气得脸都绿了,抬起脸瞪着眼珠子抬起脸,看到走进厅来的徐朝鸣,他只气得指着对方就骂。 “徐朝鸣,你找死?!” 转眼功夫,侄子兄弟全死了,对方还敢说恭喜? “徐某知道,此时叶大人心中悲痛无比,但是……”徐朝鸣迈步向前,抬起右手压下叶成荫指向自己的手臂,“现在也刚好是大人的良机,沈芳洲硬闯入城,这不是主动把脑袋送到大人刀下吗?” 听他话里有话,叶成荫压下怒意,上前一步。 “你是说?!” “现在沈芳洲就在徐州城,只要大人封住这四座城门,它不就是瓮中之鳖?”徐朝鸣伸出右手,做一个抓的动作,“此次,他只带八千精税,怎么可能敌得叶大人的千军万成。叶大人想要他死,还不是探囊取物?” 叶成荫缓缓地眯起细长的眼睛,眸子里的悲与怒,渐渐地化为杀意。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要么,沈芳洲死。 要么,他死。 在这两者之间,他很自然地选择了前者。 “沈芳洲,这一次……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徐州城!” 后退两步,重重地坐到太师椅上,叶成荫一把将手中茶杯摞在桌上。 “传本官命令,将这个城门全给我看得死死的,一只鸟也不许给我放出来!” 只要切断这徐州城与外界的联络,沈芳洲无法与外界联络,他再大的神通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军马。 如徐朝鸣所说,对方只有八百人,而他坐拥整个江南。 眼下,徐州城外便有两万人马,再加上马上就要赶到的左督卫程宵的人,便是四万。 天地、地利、人和……处处都是他占优势。 他倒不信,杀不死一个沈芳洲! (本章完) 第744章 相濡以沫(4) 第744章相濡以沫(4) 很快,命令就传达到四座城门外。 守兵们迅速行动,北城门外的守兵也不例外。 还染着右督卫叶子荣鲜血的路障,重新被抬到官道正中,锋利的木尖对准城门的方向。 弓箭手、刀斧手…… 齐齐列队,做好战斗的准备。 原本绕城巡逻的队伍也增加一倍,哪怕是看到城中飞出来一只家雀,也会立刻被射杀。 整个徐州城外,很快就布下天罗地网。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到沈芳洲的眼睛。 站在城门人,男人负手俯视着不远处,迅速调动的江南官马,俊脸上的神情一直平静如初。 “千岁!”沈九飞奔上来,在他身侧停下脚步,“属下刚刚查看过其他城门,所有城外守兵都在严阵以待。看来,叶成荫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将您留在这徐州城了!” “芳洲!”燕归带着鹿儿也掠上城墙,“刚刚收到的消息,左都卫程宵已经抵达知秋镇,运来的粮食也都留在知秋镇,看来并不打算真的支援徐州城。” “这些混帐东西,置百姓安危于一顾,个个只管自己!”鹿儿一脸气恼,“早知道,我应该入城前就将他一刀砍成两断。” “就算你杀了他又如何?”燕归轻轻摇头,“杀一个叶成荫,还会有其他叶总督。” 看着远处调动的人马,燕归的眉也随之皱紧:“看这样子,难不成……这叶成荫真的要造反?这个奸臣贼子,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 沈芳洲冷笑:“本王只怕他不反!” 听出他话里有话,燕归疑惑侧眸:“此话何意?” “如果叶氏不反,本王如何将这叶氏大树连根拨起?”沈芳洲抬眸,注视着还有些阴沉的天空,“这江南又怎么能变得了天?” 燕归是聪明人,立刻就听出他话中的含义。 “对方有四万人马,咱们就算是依城而安,无兵可用,也坚持不了多久。”燕归略一沉吟,“要不……我把我的人召集过来?” “不用。” “大家兄弟不必客气,更何况这也是为了江南千千万百姓,我青帮立足于江南,原本也应该为江南做些事情。”想到一种可能,燕归侧眸看向沈芳洲,“难不成,千岁是嫌人少?” “江南青帮散落于江南二十三个市镇,旗下码头超百处,明暗帮众三万余,可用精壮帮众至少也有两万余人……”沈芳洲微微侧眸,语气中有几分淡淡的调侃,“本王怎么会嫌少?” 一句话,不要说是鹿儿,连燕归都是一怔。 这个家伙,竟然把他的底细也查得如此清楚?! 监察司这些耳目,当真是无孔不入。 “只是你手下帮众太过分散,一旦行动起来,难免会引人注目,更何况他们也是江南百姓。”沈芳洲半眯着凤眸,注视着城下江南大军摇曳的战旗,“打仗这种事,还是我的人来做!” 他的人? 燕归微怔,旋即,扬眉。 “你是说……?!” 沈芳洲侧眸回他一笑:“从京城到江南,可不止有水路。” (本章完) 第745章 一念慈悲(1) 第745章一念慈悲(1) 整个午后,四座城门外都是安宁如初,一直到黄昏时分,城外的江南将士也没有什么动静。 一旦开战,叶成荫谋反之罪便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一战关系着的不仅仅是叶成荫的命运,也关系着整个江南叶氏一族的命运,叶成荫当然也不会轻易动手。 华灯初上之时,沈芳洲重新回到竹器店内。 晚餐是他特意从船上带过来的,两位御膳房的厨子做的。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尽管二位都是御膳房里顶级的厨子,可是这徐州城里的原料实在有限,简陋无比的食材,二人再尽力也折腾不出什么新鲜花样。 倒是竹器店的老板王一行,知道沈芳洲远道而来,特意将自己珍藏多年的酒,从酒窖里抱出来送到后院。 这一顿晚餐,才多少有几分宴席的样子。 杜若特意将燕归也一同请过来,连同王一行、董成宁几人一起围桌而坐,共同为沈芳洲接风洗尘,同时商议应对叶成荫之策。 翠莺捧过酒壶,先为沈芳洲倒上,转身过来想要帮杜若倒酒,杜若忙着抬手挡住杯口。 “晚上我还要查看病人,不能喝酒。” 现在她有孕在身,当然是不能喝酒的。 “这可是咱们江南有名的汤沟酒,苏先生要是不尝尝,那可是要后悔的!”王一行劝道。 “是啊,苏先生,小喝一杯不碍事的。”董成宁也笑着附和。 二人并不知道杜若的秘密,这一番劝酒当然就是出于好客,也是含着一份杜若的感激之情,希望她能尝尝这江南的好东西。 杜若还要再说什么,沈芳洲已经轻咳出声。 “苏先生不想喝,就不要为难他了。” 这位张了嘴,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劝。 翠莺听到耳中,反倒是有几分疑惑。 这酒一开封便芳香四溢,确实是非比寻常。 平常千岁爷可是一向宠爱小姐,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先尝尝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当然,这些话就是心里想想,嘴上可是不敢说的,当即笑个打圆场。 “对对对,眼下临时医馆里病人繁多,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儿,婢子给先生倒杯热茶,以茶代酒!” 翠莺帮几人倒满酒杯,沈芳洲第一个端起杯子。 “此番徐州之事,诸位……辛苦!” 若没有这些人帮忙,只凭杜若一人之力,也很难管理好整个徐州,这些沈芳洲心里有数。 “千岁言重!”王一行捧杯开口,徐州乃我生长之地,这些原本就是小人的本分。” “是啊,要说起来,最辛苦的是苏先生,这徐州万余百姓的命,可都是他救的。”董成宁也捧起酒杯,“我们哪有资格让千岁敬酒?” “大家就别客气了,这一杯……” 杜若捏住茶杯,也要站起身,还没离开椅子,沈芳洲的手已经按住她的肩膀。 “先生整日劳累,坐着就好。” 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怀着身子,也要好好休养,更何况是她? 白天奔波于竹器店和菜市,照顾病人已经是非常辛苦,沈芳洲哪里还舍得再让她起身? (本章完) 第746章 一念慈悲(2) 第746章一念慈悲(2) 王一行等人倒是也没多想,杜若整天奔波大家都看在眼里,千岁心疼自己的宠臣也是应该的。 只有燕归,捧着酒杯微微一笑。 这家伙对外人冷是冷了些,对自家妹妹倒真是细心宠爱。 喝过这杯开席的酒之后,大家的话题很自然地转移到叶成荫身上。 千岁人在城中,对方竟然以兵封城,这其中的野心已经是不言而喻。 “叶成荫这条老狗,竟然敢把千岁也困在城中,这般居心叵测,真是罪该万死!”董成宁长身而起,向沈芳洲一拱手,一脸杀意,“下官愿带一只精锐小队,趁夜色出城,明晨之前必取回那老狗首级给千岁下酒!” 董成宁是监察司死士出身,也是一身的好本事。 敢如此请命,当然也不是只凭着一时冲动。 “千岁!”王一行也站直身,“草民也愿意与董大人同行!” “二位的心思本王明白。”沈芳洲抬起手示意二人重新入坐,“不过……本王要的不仅仅是叶成荫,还有整个江南叶氏,所以……我们要等,等他出手!” 如果只是想要一个叶成荫,他下船的时候,就可以找个机会将那只老狗剁成两半。 “可是……”董成宁重新入座,“徐州城中现在可用之人不过千余,若是真刀实枪,只怕……” “怕他什么!”王一行轻哼,“若这老狗真敢逆天行事,我们便联合这整个徐州城的百姓,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这边王一行话音刚落,一个手下已经快步走进厅来。 “千岁、苏先生……程夫人求见!” 沈芳洲疑惑侧眸:“哪个程夫人?” “我初入徐州之时曾救下一对母子,是江南大营左督卫程宵的妻女。”杜若解释一句,轻扬下巴,“让她进来。” 前两天,程夫人的身体就已经痊愈,她感念着杜若的救命之恩,这几天也是一直在帮着其他妇人们一起,做些力所能有的活计。 杜若并没有阻止,只是私下里已经叮嘱过卫三娘盯着她些,以防事有万一。 原本,杜若还打算找机会将此事告诉沈芳洲,没想到对方倒先来了。 时候不大,一名手下便将程夫人带进厅门。 经过杜若的救治,她的状态已经与正常人无异,脸颊依旧有几分削瘦,不过气色明显好转。 身上穿着王夫人给她的干净衣裳,洗干净的脸面也称得上出众,举手投足之间大家闺秀的气质尽显。 牵着女儿迈进厅门,程夫人弯身跪拜于地,将还一脸懵懂的小女儿也拉到地上跪下。 “民妇拜见千岁,求千岁给程宵一个活命的机会。” 此时,叶氏围城已经是尽人皆知,程夫人当然也不例外。 听说自家丈夫程宵也在对方的战营之中,她饭也没顾得吃,就急匆匆地前来拜见沈芳洲,就是给自家夫君求情。 “民妇愿以性命向千岁保证,我家夫君程宵对大楚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逆反之事,请千岁开恩!”俯首于地,程夫人的语气中满是哭腔,“如千岁不信,民妇愿亲上墙城,劝阻夫君,让他归依千岁……求千岁发发慈悲,放过我家夫君,民妇愿日日焚香,替千岁和夫人向上天祈福……求您开恩……” (本章完) 第747章 一念慈悲(3) 第747章一念慈悲(3) 小女儿昭儿才只有三四岁的样子,还不太懂事,看母亲哭得伤心欲绝,也是吓得哭起来,一边哭一向沈芳洲磕头。 “求求千岁,放过我家爹爹,昭儿不想没有爹爹!” 沈芳洲紧皱着眉,视线扫过程夫人,落在睫毛上都挂着眼泪的昭儿脸上。 看着眼前这孩子,男人心下的愤怒,莫名地平息几分。 不知他和若若的孩子,会是男是女。 若是女儿,定然要比这孩子还要可爱几分。 若是没有父亲守护,这么一个小东西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 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是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心肠。 看着这母女二人哭哭啼啼的求情,杜若也是有些暗暗担心。 现在程宵是敌是友还没有明确,对方在叶成荫阵营这是唯一确定的事情。 谋逆,这可是要诛连的重罪。 这个时候程夫人来求情,以沈芳洲的个性怎么可能会答应饶过程宵? 不要说是杜若,在场众人无一不是为这对母女捏着把汗,尤其是了解沈芳洲个性的董成宁等人。 这位可一向是铁石心肠,哪里会因为几滴眼泪心软? 杜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之时,沈芳洲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却很平静。 “如果程宵主动归依本王,本王可饶他不死。” 他…… 竟然答应了?! 不要说是其他人,就连杜若也是满心惊讶。 程夫人大喜,拉着女儿不住地磕头。 “多谢千岁,多谢千岁,民妇一定会力劝他归降!” 杜若生怕一会儿这二人再把沈芳洲哭烦了,忙着摆摆手,翠莺和一旁的手下走上前来,将程夫人母女扶出厅去。 见程夫人母女走远,董成宁这才开口:“千岁,据下官所知,这个程宵为人倒还有几分节气,与叶成荫之间也并不怎么太融洽,我们倒是可能利用一下。” 如果能从敌人内部瓦解,那对于徐州城眼下的局面来说,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沈芳洲微扬下巴,“董成宁,听令!” 男人的语气透着笃定,完全就是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姿态。 难不成,千岁另有安排? 董成宁心下好奇,却没有多问。 从监察司出来的人,自然也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徐州城里不排除有对方的耳目,有些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千岁都如此淡然,他还怕什么?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一死。 能与这样一人并肩一战,便是死也值了。 “下官在!” “从现在起,你负责带人日夜巡城,如有奸细入城,格杀勿论!” “是!” “王一行。” “草民在!” “你与青帮帮众负责照看三间临时医院,防止疫情再次扩散。” “是!” 两人相继得令而去,沈芳洲抬抬右手,包括翠莺等人在内的下人、侍从立刻主动退出门去。 沈芳洲亲自为燕归倒上酒,捧起自己的杯子。 “这几日,我要专心守城之事,我不在的时候,若若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燕归捧起杯子,与他轻轻一碰,“我会日夜守在她左右。” (本章完) 第748章 一念慈悲(4) 第748章一念慈悲(4) “看看你们两个,光说话饭都没吃几口。”杜若笑着白一眼二人,收起桌上的酒壶,“不许喝了,这酒等胜利之日再来庆祝,先吃饭!” 两个男人都是听话地捏起筷子,准备吃饭。 杜若捧起碗来,嗅到半空中的酒味,突然一阵反胃,忙着起身跑到门去,干呕几口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沈芳洲和燕归都是追出来,一个扶着她的胳膊帮她拍背,一个就端过茶水茶杯给她漱口。 取出帕子帮她拭拭唇角,沈芳洲小心地将她扶回桌边坐下,燕归皱着眉放下茶杯,语气中不无担心。 “怎么会突然吐的,翎儿,你……你不会也染上疫症了吧?” 杜若还有些不适,一手按着胸口,“我没事。” “吐成这样还说没事?”燕归急得眉头大皱,“要不……我去找个先生过来看看?” 沈芳洲看看杜若,目光落在燕归脸上,“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燕归一脸疑惑。 果然,夫人是第一个告诉他的! 沈芳洲猜到真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若若有了。” 有了? 燕归一怔。 “有什么?” 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当上帮主的? “当然是有孕了,你要当舅舅了。” “舅舅?!”燕归反应过来,瞬间露出喜色,“这么说……” 话说到一半,他错愕地看向沈芳洲。 “不是,你……你们……怎么可能?” “咳!”杜若红着小脸轻咳一声,“其实,芳洲他……没有净身。” 因为想要给沈芳洲一个惊喜,她一直将这消息瞒着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燕归。 现在,当着这个哥哥的面说出来,多少也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消息,哪怕是对于一向沉稳燕归来说,也是足够震惊。 男人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这倒是好事,只是……这孩子的事情,你们怎么对外交待?” 原本燕归还心疼自家妹妹,嫁给沈芳洲之后,此生注定不可能有子嗣,这个消息对燕归来说自然是意外之喜,只是喜悦之余他也不免有些担心。 沈芳洲有千岁之名,若是这真相走漏出去,到时候必然会引起天下哗然。 “我已经仔细想过。”沈芳洲伸过手臂,拥住椅子上杜若的肩膀,“只是要委屈若若和孩子,对外只能称为认养。否则,必然会有人因此事大做文章,甚至会诋毁幼帝。” “我知道。”杜若回他一笑,“这些我都无所谓,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从知道怀孕那天起,杜若也就一直在思考此事。 杜若当然也知道,以沈芳洲的身份,两人当然不能真的养出一个孩子来,否则如何对朝野上下交待? 要是让大臣们知道沈芳洲不是真太监,那些原本就对他有异议的老臣和楚氏族人,不知道要如何针对他,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幼帝楚南睿。 只是等她显怀到生产的这段时间,还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我可以把翎儿接到山庄老家。”燕归也跟着献计献策,“到时候我和鹿儿亲自保护她,再留几个亲信在身边,山庄远离他人,可防走漏风声。” 沈芳洲点点头:“我会对外宣称若若回西北守孝,同时让花四娘假扮若若回西北,到时候若若和孩子便可万无一失,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你’?!”燕归眯了眯眼睛,“千岁这称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本章完) 第749章 铁骨柔情(1) 第749章铁骨柔情(1) 沈芳洲脸上没有任何异色,语气也是依如之前的平静。 “燕帮主是六月出生,我是五月,长者为兄。” “那又如何?”燕归扬眉,“翎儿可是我妹妹,娶她的人便是我妹夫。” “若若累了吧,我扶你到房中休息。”起身扶住杜若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沈芳洲扬起声音,“翠莺,打一盆热水给先生洗漱。” 燕归坐在椅子上,看着对方无视自己的问题,人就轻哼出声。 “无耻!” 沈芳洲扶着杜若走向内室,头也没回。 “小气!” 听着二人对话,杜若终于忍不住,噗得笑出声来,也学着二人的腔调吐出两个字。 “幼稚!” 两个男人同时扬扬眉,偃旗息鼓。 沈芳洲扶着杜若,燕归捧起桌上的烛台跟进来,帮忙将室内的灯引燃。 这会儿,翠莺也捧进盛着热水的木盆。 “我去外面查看一下。” 燕归低语一声,主动退出门外。 杜若坐在梳妆台前,捏着脸上的人皮面具,抿了抿唇,“芳洲,你也去忙吧?” 这几天每天口罩都要戴十几个小时以上,脸上早已经压出痕迹,鼻梁上几次都磨破皮。 哪怕她有系统修复,也是难免有未消的红肿,若让他看到脸上未消的红肿痕迹,只怕又要心疼。 “不急。”沈芳洲站到她身侧,主动翻开她侧脸的面具,“我来帮你。” “不用!” “别动。” 杜若还要阻止,他已经小心地将面具揭开。 注意到女孩子脸上明显的压痕和磨损,一对眉顿时皱紧。 “这是……” 知道瞒不过他,杜若侧眸回他一笑,“没事,很快就会恢复的。” 沈芳洲没有再说声,只是将她的人皮面具放到一旁,向绞好热毛巾的翠莺伸过右手。 “给我。” 接过毛巾,他一手扶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掌就捏着毛巾,小心地帮她擦拭着脸,极是认真地避过那些红肿压痕。 仔细为她擦完手脸,将长发打散梳顺,男人弯身将她抱起。 当着翠莺,杜若不由有点脸热。 “你……你干什么呀? 沈芳洲没说话,起身将杜若抱到床边,亲自帮她解开外袍。 “水盆。” 翠莺不解其意,只是听话地将水盆端过来。 伸手接过木盆放到床侧的脚踏上,沈芳洲弯下身,褪下杜若的男靴,顺手扯下女孩子的布袜,仔细看看她的脚没有什么受伤磨损,用手试试手温,将她的脚泡进木盆的热水中。 不要说是翠莺,哪怕是身为现代人的杜若,也是惊得一怔。 他竟然要给她…… 洗脚?! “芳洲?!” 轻轻按住她的脚背,沈芳洲没说话,只是捧起热水,帮她清洗双足。 翠莺站在旁边片刻,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将内室留给夫妻二人。 杜若低着头,看着男人平日里握剑握笔的大手,笨拙地捧着热水撩到她的脚背,胸口里幸福之余又有些酸涩。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其实……你不必如此。” 沈芳洲拿过一旁的干棉巾,帮她把脚擦干。 (本章完) 第750章 铁骨柔情(2) 第750章铁骨柔情(2) “当年,母亲怀着我的时候,爹爹也常帮她洗脚的。”他抬脸,俊脸上表情郑重,“母亲常说夫妻照顾彼此,原本是理所应当之事。你生产辛苦,原本应该日夜被人伺候高枕无忧,却还要在这徐州受苦。我无法替你,就让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否则,我心不安。” 杜若笑了笑,人就弯下身来,侧脸在他颊了亲一记。 “那……我有点渴了,相公能不能帮我倒杯温开水?” “好!” 将水盆放到一边,吩咐翠莺换过水,沈芳洲仔细把手洗净擦干,帮她倒来一杯茶水,试试水温确定不烫才送到她手里。 侧身坐到她身侧,他伸手扯过薄毯盖住她的双足。 待她喝完茶,他这才帮她脱掉外袍,盖好薄毯,顺手捏过床侧的扇子来,轻轻替她扇着。 “你只管睡便是,我等你睡着再走。” 晚上是最危险的时候,她可以安睡休息,他却要仔细地盯着叶成荫的动静。 累了一天,杜若很快就沉入梦境。 仔细帮她把帐子内扇了扇,确定没有蚊蝇之物,沈芳洲小心地帮她把帐子掩好,熄掉床头的灯,打开带进城的木箱,将箱子里的枪取出来背到身上,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台阶上,燕归手里捏着几根从墙根扯来的野草,正在手里编着。 身侧回廊的扶手上,还放着他的宽剑。 看出沈芳洲出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视线深沉落在沈芳洲脸上,燕归压着声音,“记得……平安回来。” “恩。”沈芳洲点点头,迈步走向院门,迈上两阶台阶又停下脚步,“辛苦了……大哥!” 猝不及防听到“大哥”这两个字,燕归一怔,等他回过神来,院门处哪里还有沈芳洲的身影。 燕归撇撇嘴,攸得,又笑出声来。 十几年过去,这家伙还是这么脸皮薄。 重新退回廊道下,他侧脸,看一眼杜若的卧室。 低了头,继续去编手里的草编。 指间,一只草编的猫儿已经快要成形。 燕归抬起脸,看看天空中被云层遮着的淡月。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护自己女婿,平安归来。 院外。 沈芳洲飞身上马,带着几位亲随穿过静悄悄,没有人烟的街道,迅速奔向城门的方向。 此时,已经是深夜,整个徐州城到处都是十分安静,哪怕是被封在家里的百姓们,也都早早地上床休息。 城门上的沈九和从京城远道而来的锦衣使们,却是个个大睁着眼睛,手全放在剑柄上,不敢有半点松懈和怠慢。 飞身掠上城墙,沈芳洲转过脸,扫一眼这座灯火零星的城池,在灯火最亮的竹器店上停留片刻,转过脸看向城外。 抬手,解开束枪的布带,沈芳洲利落地抓枪在手,抬起左手将碍事的袍摆掖进玉带,他重重将枪尖戳的城墙上。 “点起篝火,让叶成荫知道,本王在这儿!” 叶成荫最想要的就是他的命,他在哪里,对方自然会主攻何处。 为保这一城安宁,沈芳洲甘愿以自己为饵。 “是!” 手下答应一声,拨下火把,将城墙上传信用的篝火台点燃。 木柴浇过桐油,火焰瞬间迎风而起,映亮众人的衣甲,也映亮沈芳洲手中的长枪。 城墙之外,早有探子看在眼里,立刻转身,骑上马向知秋镇飞奔而去。 (本章完) 第751章 铁骨柔情(3) 第751章铁骨柔情(3) 知秋镇。 镇中心院落,江南总督叶成荫端坐于主桌之前,额上系着一条新扯着的白布。 四周围坐的众官员,个个也都是白带束额。 正中间的席子上,放着两具新鲜的尸体,正是先后毙于沈芳洲手下的徐州知府叶嘉言,还有右督卫叶子荣。 因为叶嘉言是被砍了脑袋,临时将脑袋放上去,为了保持头部的稳定,头是竖着放着,身子却是平直躺着,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诸位看看啊,沈芳洲不问青红皂白,轻易就斩杀我江南两位官员,难道大家就不痛心吗?” 叶成荫捧着酒杯走上前来,一对眼睛里已经是含着泪色。 “照这样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啊,他会把咱们全杀了!你们说……咱们怎么办?” 围坐的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出声。 沈芳洲这个“下马威”实在是够狠,不少的官员都已经被吓破胆子,现在哪敢轻易开口。 “总督大人!”一个官员壮着胆子抬起脸,“现在……咱们及时开仓赈粮,救助徐州百姓,千岁应该……会给咱们一条活路吧?” 叶成荫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对方面前:“你是说……咱们主动求他?!” 官员看看左右,有些不确定地点头:“对啊,下官觉得……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噗! 那人话音刚落,半空中已经闪过一道剑芒。 一柄利剑,毫不犹豫地洞穿那人的心脏。 一众官员都是吓得面色惨白,目光齐齐地落在那杀人者身上。 那人披着一件黑色薄氅,风帽都拉起来兜在头顶,脸部大半分在阴影里,只有下巴隐约被光影映亮。 露出来的并不是人的皮肤,而是黑亮的金属面具。 此人,正是投靠叶成荫的徐朝鸣。 拨出剑来,他慢条斯理地在对方的官袍上蹭了蹭剑身上的血。 “主动求饶,你们以为沈芳洲就会放过你们?!不……他会杀了你们所有人!”他抬剑向地上死去的官员一指,“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一句,已经有明显的威胁意味。 江南这些官员们,论起办事能力或者一般,但是论起察颜观色那绝对是一流。 大家互相看看,大部分都已经猜到叶成荫的想法。 “总督大人!”坐在旁边的左都卫程宵,终于忍不住长身而起,“末将有话要说!” “程将军?”叶成荫转过脸,“请讲!” “叶嘉言封锁徐州,置百姓于不顾,原本就该死。至于叶子荣是如何死因,末将并不确定。只是……眼下徐州城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咱们不是应该先救护百姓为先吗?程某带来的这些粮草,难道不是为了支援徐州百姓?这位大人哪里说错了?” 沈芳洲确实是恶名昭著,可是这叶子荣是什么德性,程宵当然最清楚。 平日里在军营从不操练,整天只知道寻欢作乐。 暗中各种克扣军晌,这些事情他早看到眼里,几次向叶成荫奏请查问,都是如泥牛入海。 在他看来,叶子荣这种东西,根本是死不足惜。 原本,对这位远居京城的九千岁,程宵也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传说中的沈芳洲,就是个狠辣的权臣无恶不作。 对方为了徐州疫情,不远千里而来,而且一下船就直入徐州城探望城中百姓,这反倒让程宵有些惊讶。 (本章完) 第752章 铁骨柔情(4) 第752章铁骨柔情(4) 叶成荫原本还以为,程宵这个二楞子会主动提出杀死沈芳洲,哪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说。 “你知道徐州城现在是什么样子?说不定那沈芳洲早已经在里面大开杀戒!” “末将愿带一小队精锐,亲入徐州城查明情况。”程宵挑起衣袍,单膝跪地,“若那沈芳洲真的在城中作恶,末将……定亲自取他首级,以正朝纲!” “总督大人!”一位同为叶氏子弟的官员站起身来,“依下官之见,咱们干脆一鼓作气,杀了这只无恶不作的阉狗,为朝廷除害!” 旁边另一位叶家子孙立刻起身附身:“清君侧,正朝纲,除掉这只乱臣阉狗!” 这二人,自然都是叶成荫的亲信,早就已经布好的局。 二人一带头,那些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官员,看看那死去的官员,心下不情愿也却只能跟着附和。 “清君侧,正朝纲,除掉乱臣阉狗!” 一时间,众人齐呼。 “报!”一名传信兵飞奔进来,跪拜于叶成荫面前,“总督大人,探子已经查明,九千岁此刻就在北城门上守夜。” “可看得清楚?” “回大人,一清二楚,绝对没错!” “好!”叶成荫转身走过来,双手将程宵扶起,“程将军,百官的呼声你也看到了,叶某深知,将军乃是爱憎分明之人,本官现在就将这江南四万大军的指挥权交到你手,你马上率先攻城,拿下那沈芳洲首级!” “可是……”程宵皱眉,“现在城中情况未明,而且这般攻城,只怕会伤到城中百姓。” “这种时候,伤亡自然难免,大丈夫不拘小节,只要除掉沈芳洲,还大楚一片清白,死伤几个百姓又如何?”叶成荫满不在乎地说道。 “但是……”程宵轻轻摇头,“现在,我们并不知道九千岁是否作恶,没有罪证,怎么能轻易定罪?恕程宵难以从命!” 如果沈芳洲真的犯了大楚律法,那当然是论罪当斩。 他程宵哪怕是丢了这颗项上人头,舍得一身剐,也敢将这九千岁当场诛之。 只是现在情况尚未查明,怎么能轻易攻城? 程宵人虽耿直,却并不傻。 这样攻城,这是什么,这……可是谋反! 一阵真的战起,城中百姓必然会被秧及池鱼。 且不说他情况未明的妻女,便是那些普通百姓,被疫病折磨还不够,凭什么要遭此横祸? “你……”叶成荫看他不敢答应,顿时变脸,“如此说来,程将军这是要抗令?你可知道,违军令不尊者是何后果?”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祸国殃民之事,他程宵怎么会做? “此事程某恕难苟同,程宵会主动上书,向天子谢罪,待事情查明,若皇上认为程宵有罪,程宵自会伏法。” 死东西,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叶成荫侧眸向徐朝鸣做个眼色。 这个程宵,向来是最不听话。 只是因为程家世代为将,在江南一带素有威望,为人武功高强,又手握军权,叶成荫才一直有所忍耐。 现在,这位这样公然与自己唱反调,若是再姑息纵容,只怕他带来的两万人马也不会听他的。 现在不除掉他,更待何时? 徐朝鸣会意,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直取程宵侧肋。 (本章完) 第753章 督卫程宵(1) 第753章督卫程宵(1) “大哥!” 站在程宵身的副将,眼看着徐朝鸣出剑偷袭,惊呼一声冲上前来,拨出剑来想要格挡。 无奈的是徐朝鸣的动作实在太快,不等对方将剑拨出剑鞘,剑刃已经破空而来。 “小心!” 此时,程宵也闻声转脸,眼看着徐朝鸣剑取身侧的副将,他一把抓住副将的胳膊向旁猛地一拉,同时飞出一脚踢向徐朝鸣持剑的右臂。 噗—— 剑尖侧斜,擦着副将的手臂滑过。 战甲被割穿,血水飞溅而出。 徐朝鸣抬臂挡拄程宵飞踢过来的右脚,挥手刺入第二剑。 此时,程宵也已经是长剑出鞘。 两剑在半空中相击,徐朝鸣清楚地感觉到对方那一剑的强悍力量。 眼前的男人,明显比他想象的要强。 顿足倒退数步,徐朝鸣抬起右手。 徐朝鸣早就与叶成荫商议后,为了针对可能发生的变故,早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知道凭他一已之力短时间内杀不死程宵,徐朝鸣毫不犹豫地用上自己备用的弓箭手。 “弓箭手!” 宴会一侧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同时冲上前来,开弓上弦,将手中雪亮锋利的箭矢对准程宵。 伴着弓弦的嗡鸣声,数支箭矢直取程宵。 “走!“ 一把拉住受伤的副将,程宵顺势一脚,踢开面前的条桌。 桌子上的菜饭杯盏叮叮当当地落下去,翻飞而起挡住飞射过来的箭矢,程宵拉住受伤的副将,冲向慌乱起身的官员。 弓箭手们投鼠忌器,不敢乱射。 借着这个机会,程宵和副将已经冲到院门附近。 “拦住他们!”叶成荫大喝,附近他的亲信兵将迅速行动起来,拨剑握刀地冲上前来。 “将军快走!” 受伤的副将眼看着身后一片追兵,猛地用力将程宵推向院外,挥剑击退想要拦住众人的守兵。 “老子和你们拼了……” 徐朝鸣一把从身侧的弓箭手上夺过弓来,满弓开弦。 噗—— 箭矢脱弦而出,掠过那些慌乱起身的大臣们的身侧,笔直刺入那副将的胸口。 “老二!” 程宵转过脸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兄弟胸口中箭之后,连退几步的情景。 咬着牙横剑于身前,挡住几个想要冲过来的士兵,副将拼尽最后的力量稳住身形。 转过脸瞪着程宵,紧咬的牙关里还有血水。 “走啊!” 程宵也知道,此时对方已经没有生还可能。 若他留下,必然也是一共赴死。 城外大营随行而来的弟兄们不知道情况如何,不是心软的时候。 兄弟,大哥一定替你报仇! 在心中低语一句,他挥剑砍开几个拦路的小兵,飞纵而起,冲下台阶,落在门外栓马柱侧自己的战马。 一刀砍开缰绳,程宵猛地一夹马腹。 “驾!” 军士们还在城外扎营,此次他进入镇子只带着一名副将,这些都是叶成荫的意思。 开始时,程宵还以为对方是心疼自己的手下舟车劳顿之苦。 现在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早已经设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不肯就范,就要他的小命。 营中一千近卫军对他一向是忠心耿耿,定然不会轻易归从,现在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命在。 (本章完) 第754章 都卫程宵(2) 第754章都卫程宵(2) 心下担心,他猛地用剑柄击在马背。 “驾!” 战马吃疼,放足狂奔。 刚刚冲出镇子,迎面就见一队几百人的军马冲过来,为首的正是他结拜金兰的三弟——副将陈忠。 “大哥!”陈忠的脸上,也有血色,看得出来也是好不容易才冲杀至此,“那叶成荫派人逼我们谋反,我等不从,他们便夺走将印,还要出手诛杀我等,末将好不容易才带着这些亲信兄弟逃出来。” 目光扫过程宵身上的血水,陈忠疑惑地看向他身后。 “二哥呢?” “他被叶成荫那老臣……杀了!”程宵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强压下心中悲愤,“快走,他们的人已经在后面,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可是,对方已经夺走将印,咱们现在回营也是死路一条。” 程宵迅速扫一眼四周,夜色中远处徐州城墙上,熊熊跳动的火焰,格外的醒目。 凝视着那一丛高高燃烧着的篝火,程宵很快就做出自己的决定。 “叶成荫意图谋反,我现在要去通知千岁,你们……逃命去吧!” 如果只是保住自己的命,他们化整为零四下逃散即可。 妻儿尚在徐州,他这个当丈夫当父亲的不能抛妻弃女,只顾自己死活。 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他也要将这消息送到徐州城通知千岁,希望对方及时应对,一切或者还来得及。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不能脱累这些兄弟。 “哥哥这是什么话,咱们当初歃血为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救嫂嫂和侄女,我与大哥同往!” “我爹和娘也在徐州城中,我也和将军同往。” “我家人不在徐州,但小人愿与将军同生死!” “咱们一起去投奔千岁,灭了这叶氏一族。” “不错,为兄弟们报仇!” …… “好!”程宵染着血的手握紧马缰,“去徐州!” “驾!” 众人齐齐纵马,一同向徐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追兵们追出镇子,眼看着众人骑马走远,都是停下脚步看向一同追出来的徐朝鸣。 “哼!”徐朝鸣冷哼,“他们是冲着徐州去了,跑不远。” 徐州城外,八千人镇守,这几百人去了不过就是送死? “怎么样?!“ 这会儿,叶成荫也提着官袍,气喘吁吁地追出来。 “大人不用担心,将印咱们已经夺了,只凭他们这些人翻不出什么风浪。”徐朝鸣一脸不以为意之色,“现在,大人可相信徐某所说?” 这些计谋皆是出自徐朝鸣的手笔。 尽管没有除掉程宵,却已经顺利地拿到将印夺下军权,叶成荫也是大松口气。 “徐门主果然是非凡之才,现在我便将这四万大军全部交到你手,希望门主不要让本官失望。” 论起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叶成荫是有一套,但是领兵打仗,他是真的不懂,眼下无人可用,也只好寄希望于徐朝鸣。 “多谢大人信任。”徐朝鸣笑着向他一拱手,“三日之内,徐某定亲自取下沈芳洲颈上人头!” (本章完) 第755章 督卫程宵(3) 第755章督卫程宵(3) 叶成荫点点头,目光移向镇外的夜色。 “这个程宵绝不能逃掉,否则我们之事败露,到时候便是前功尽弃!” 围城诛杀九千岁和朝廷钦差这可是谋反大罪,当然不能败露出去。 若放弃程宵逃到其他郡县,搬来救兵,他们的计划便要落空。 “大人不用担心。”徐朝鸣接过手下牵来的马匹,飞身落上马背,“各官道岔路我都已经事先设伏,他的人一个人也逃不掉,现在我就赶往北城门,替大人诛杀此逆贼。” 他打马向前,随行的将官们也忙着上马跟过来。 叶成荫站在镇口,目送他带人奔远,视线远远落在那片夜空之中摇曳不息的篝火,冷冷从鼻中挤出一声冷哼。 此时,江南大营四万人马全部都在他手里。 沈芳洲再大的能耐,这次也是插翅难飞。 …… …… 马匹急行,一路踏过泥泞的路面,直奔北城门。 程宵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英俊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远远注视着城门外那些守卫的士兵,他抬起右手长剑,在马背上高喝出声。 “江南大营左督卫程宵在此,怕死的全给我让开!” 这些人都是江南大营的子弟,身为江南大营左督卫的程宵程将军,众人当然也是无人不识。 突然见他带队冲过来,守兵们都是露出一脸疑惑之色。 这位不是刚从外地赶过来,这是要干什么? “程将军!”负责守城的副将大步迎上前来,“您这是做什么?” 程宵握剑勒住战马,在马背上大喝出声。 “江南大营众将官听令,马上移开路障,放我入城!”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心下错愕。 身为将士,听令于上锋。 之前让他们守住城门,只说是为了防止疫情蔓延,大家也都是依令而行。 现在程宵突然过来说要入城,大家也都有些疑惑。 守兵们就在护城河外,程宵这丹田气十足的嗓子,也是清楚地传到城墙之上,沈芳洲等人的耳中。 “千岁!”沈九上前一步,远远看着城墙下,“看来,这知秋镇似乎是有异变。” 沈芳洲握枪走上前来,目光掠过城下衣上沾血的程宵等人,落在更远的官道上。 晃动的火把,正在向着徐州城的方向逼近,看那人数比起程宵等人还要多上倍余。 另一个手下也走上前来,看向城外的程宵等人:“千岁,这会不会是叶成荫的奸计,故意让程宵过来,好诱我们打开城门?” 沈芳洲皱眉俯视着城下:“看看再说。” 一旦打开城门,就意味着将整个徐州城的百姓,都放到风口浪尖上,沈芳洲当然也不会轻信程宵等人。 城墙之下。 程宵皱眉注视着站在最前面的副将:“赵将军,这是要拦我?” “哼!”为首的副将两手一拱,“总督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恕末将难以从命,程将军请回!” “将军!”身侧,手下轻声提醒,“追兵来了!” 程宵转过脸,扫一眼远处官道上晃动的火把,握紧手中长剑。 多年一营为将,程宵也并不想让自己的刀剑砍向自己人,只是此时双方已经站在不同的战营,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本章完) 第756章 督卫程宵(4) 第756章督卫程宵(4) 一手提缰,程宵右手将剑高高举起。 “叶成荫意图谋反,诛杀千岁和徐州百姓,我程宵势不与恶贼同流合污,现在便要入城投靠千岁,尔等仔细想想清楚,不想将刀剑对准这城中自家父母兄妹者,可随我一同入城投奔千岁!” “叶大人要谋反?” “不会吧?!” …… 四下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守城的副将原是叶子荣亲信,自然是站在叶氏这边,当即也拨出剑来。 “大家休要听他胡说八道,敢闯城者,杀无赫!” “我看谁敢拦我?!”程宵握紧手中青锋大剑,脚跟用力一磕身上战马,“冲!” 身后追兵已经不远,现在他们唯有拼死一战。 “冲啊!” 几百名亲卫兵,一齐呼喊着冲杀过来。 “拦住他们!” 副将一声令下,守兵们也是纷纷拨出刀剑。 两方人马很快便短兵相接,城墙之下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沈芳洲将一切看在眼里,已经有了决断。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弓箭手准备!” 他是多少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自然分辩得出这仗是真是假。 程宵一方完全就是拼命的打法,那种不要命的气势是装不出来的。 “是!”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有的去放吊桥锁链,有的则奔向城墙下去开城门,剩余众人齐齐搭箭上弦将弓拉满。 听到这边铁锁滑动的声音,程宵等人都是心中一喜。 “冲啊!” “杀进城去!” 城门已开,只要冲过这一层阻碍,他们便可活命。 谁愿意死? 谁不想活?! 两方人马对恃,程宵这边是拼了命的不肆一切,而这些守兵却只是出于命令的消极防御。 狭路相锋,勇者胜! 程宵等人人数虽少,却凭着这一股子拼命的志气一路冲杀过来,如一道利箭刺穿守兵的防御线,很快就冲到路障前。 眼看着众人就要冲过路障,那副将急得大喊。 “弓箭手,准备……” 嗖嗖嗖! 这边副将的命令还没有喊出声,城墙之上已经是箭若飞蝗,将那些还没有把弓拉开的弓箭手们射倒一片。 借着这个机会,几个冲到前面的程宵亲卫兵马已经移开路障。 在城墙上弓箭手的掩护之下,众人打马冲过路障,奔向不远处的吊桥。 不远处,徐朝鸣远远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是气得暗咬后牙。 抬起右手,他一把取下负在身上的弓箭,开弓射出一箭。 嗖—— 箭矢旋转地离弦而出,掠过守兵的头顶,从几个程宵手下之间穿过去,直取程宵后心。 一片喊声杀压住箭鸣,等程宵感觉到不对转过脸时,那箭已经在身后不足半尺之处。 突然风至。 不是来自身后,而是头顶。 程宵睁大眼睛,只见一道流光从眼前飞掠而过。 叮! 伴着清脆的金戈交鸣之声,是飞溅而起的火星。 两只箭矢在半空中相击在一处,身后偷袭的冷箭被硬生生击开,斜弹出去,擦着程宵的肩侧掠过,将男人的战甲都削出一个锋利的孔洞。 程宵从马背上抬起脸,看向头顶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夜色中,一人傲然站立在城门的箭垛之上。 跳动的篝火为他周身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影,恍若天神降世,让人肃然起敬。 (本章完) 第757章 军医呢 第757章军医呢? 那人高高站于城墙之上,背着光看不清脸孔,但是火光之下,男人袍摆上闪动的金色粼光,还是暴露他的身份。 程宵一眼就认出,刚刚救下他的男人,正是这个他曾经不齿过,甚至骂过的男人——九千岁沈芳洲。 此时,沈芳洲并没有看程宵。 男人的目光,超过城墙下正冲向城门的程宵等人,远远落在城下的敌方阵营,那个骑坐在高头骏马上的男人。 乌色面具被火把的光芒映亮,这让徐朝鸣的脸,在夜色之中反倒比其他人更加突出。 当然,徐朝鸣也看到沈芳洲。 “大人!”旁边的副将侧脸看向徐朝鸣,“攻城吧?!” “是啊,大人,趁现在他们城门大开,咱们乘胜攻城,一定能将这阉狗一举拿下!” …… 抬起手中的弓,徐朝鸣缓缓地将箭尖向着城墙上的男人瞄准,箭尖正指心脏。 拉弦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则微微发颤。 有那么一个瞬间,徐朝鸣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想要射出那一箭,想要挥手下令攻城。 但是…… 他没有! 追击在城门附近的江南大营军士,很快就被城墙上的箭雨拦住。 “关城门!” “收起吊桥!” …… 城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闭紧,锁链互相摩擦着,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放下来的吊桥重新收起。 “大人?!” 几个副将都急了。 徐朝鸣缓缓放松拉着弦的右手,垂下手中握着的箭。 “传令,四座城门严密戒备,城周巡逻人士增加两倍。”徐朝鸣远远地注视着城墙上的沈芳洲,“好好饿他们几天,等到看不到城中炊烟升起,他们刀剑都拿不起来的时候,我们再攻城。” 徐朝鸣深知,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他没有再输的机会。 如果这次再输给沈芳洲,他便再也无法翻盘。 这一次,他必须赢。 因此,他需要周密准备,绝不能冒半点风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再多等这几天。 城墙上,远远看着徐朝鸣放下手中的弓弦,城门闭紧,吊桥高高吊起,沈芳洲一直绷着的肌肉缓缓放松。 转身跳上墙垛,将手中弓箭丢给手下,他掠身而起,三两个起落已经来到墙门下。 此时,程宵为首的几百名江南大营士兵,正在城门下集结,帮着受伤的兄弟们处理包扎伤口。 程宵看到沈芳洲,忙着大步走上前来,向对方行礼。 “江南大营左督卫程宵携麾下……” “将军!”不等程宵说完,旁边一个手下已经喊起来,“陈将军不行了。” “老三?!” 程宵担心地转过脸,果然见刚刚还与他并驾齐驱的陈忠,已经从马背上跌下去。 男人的战袍早已经被血水染红,腹部一侧还在汨汨地向外冒着鲜血。 “大哥……” 看到程宵,男人强撑着唤了他一声,人就虚弱地倒在一个士兵怀里。 程宵翻开男人的战袍,借着火光,可以清楚地看到翻开的皮肉间,都已经可以看到肠子。 心脏猛地抽紧,程宵转过脸,大喝:“军医呢?” (本章完) 第758章 救护 第758章救护 旁边,众人都是沉默着没出声。 这一次逃出来的都是程宵的亲卫,就这还损失了不少,哪里有什么军医? 沈芳洲走上前来,弯下身挑起陈忠的战袍,仔细看看对方的伤口,转脸看向一个亲卫。 “找架马车来,另外快马回去通知苏先生,重伤者侧腹,刀入两寸,可见内脏,需她紧急救治。” “是!” 亲卫答应一声,飞奔上马,冲向竹器店的方向。 从身上摸出两颗丹药来塞到陈忠嘴里,沈芳洲接过一旁沈九递过来的一条薄毯,迅速折叠几下,一把将毯子用力按在陈忠伤口上,帮他人工止血。 自幼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沈芳洲比一般人更懂得这些急救知识。 “马车呢?!” “千岁,来了来了!” 一个手下急急地牵来一匹马车,那是妇人们为守城的将士们送饭用的。 大家七手八脚地拿掉上面装粥的木桶和杂物,众人一起动手,将陈忠抬到马车上,沈芳洲一直跟在旁边,用自己的两手帮他压住薄毯,最后干脆迈上马车。 单膝撑在马车上,男人的两手始终按在陈忠的伤口。 “重伤者随本王同往,轻伤和无伤者留守城门!” “是!” 所有人齐应,这其中也包括刚刚入城的江南士兵。 那是一种极为自然的反应,似乎那人天生便是上位者,本就应该对他们发号施令。 “驾!” 早有手下主动跳上车辕,催动马车向竹器让听方向飞奔。 程宵也跳下马车,一手抓住陈忠的手掌,一只手就在陈忠的脸上用力拍了拍。 “老三,醒醒……老三,不许给我睡!” 陈忠勉强睁开眼睛,咧嘴向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哥,我……我怕是不能与你共……共死了!” “胡说什么?”程宵红着眼睛握紧他的手掌,“城里有郎中,你再忍一会儿,一会儿就有救了!”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程宵自己也没有多少底气。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在调到江南大营之前,曾经守在南疆。 当然也知道,陈忠的伤非常严重,流这么多血,这么重的伤口,肠子都出来了…… 不要说是城中普通的郎中,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军医,只怕也救不了他的命! …… …… 马车一路冲进竹器店,马背上的手下,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杜若住的院子。 “苏先生,救命!” 守在栏杆上的燕归第一个跳下身,迎住对方。 “怎么了?” “有一位将军重创,需要苏先生救治。” “知道了!” 窗内,杜若也惊醒过来,隔窗答应一声,她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披上一件衣服就要往外冲。 “小姐!”睡在外间的翠莺披衣下床,看到她冲出来,忙着拉住她,“脸、脸、脸!” “来不及了!”杜若随手从空间摸出一个口罩来戴到脸上,遮住口鼻,“快……提上药箱,你来帮我打下手,氧气和血袋都准备好。” (本章完) 第759章 759.夫妻团聚 第759章759.夫妻团聚 冲出院门,她大声号令。 “大家都听我的的命令,马上腾一间屋子,床上的东西全拿走,只留木板和一条干净的床单,三娘……烧点热水……翠莺,消毒……陈阳,你到外面等着,人一来就把对方带进来……” 大家这会儿也都被惊动,纷纷披上衣服从院子里冲出来。 听到杜若的命令,众人迅速行动,很快就将一间客房收拾成一间临时手术室。 等到杜若随便用一根布带将长发束起,卷起袖子仔细消毒,准备好手术包,戴好无菌手套的时候。 程宵和沈芳洲两人也齐力将陈忠抱进院子,程宵抱着人,沈芳洲两手还按压在他的伤口。 “千岁,这边!” 卫三娘站在门口挥挥手,二人一起将陈忠送进房间,杜若抬手向消毒过的木板床一指。 “放到床上!” 将陈忠放到木床上,程宵还站在旁边,沈芳洲见状,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拉到门外。 这边卫三娘就主动上前一步,将门闭紧。 所有一切,虽忙不乱。 大家这些天来配合杜若行动,也都已经有了经验。 翠莹利落地帮着陈忠吸上氧气包,扎上输液管和输血针。 杜若将麻醉剂注入药壶,又将一支肾上腺素注射到陈忠上臂,仔细帮他伤口清创。 “准备缝合!” “来啦!” 翠莺戴好无菌手套,站到她身侧。 当初看到一点血都要反胃的小丫头,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胜任杜若的助手,甚至自己做些急救小手术都不在话下。 房间内,二人紧张忙碌。 房间外,程宵等人都是皱眉焦急等待。 看出他的担心,沈芳洲轻咳一声,“苏先生医术高明,将军应该不会有事。” 听到沈芳洲的声音,程宵转过脸,这才算是第一次正式打量。 面前的男人,姿容出众,气宇不凡。 绣纹精致的官袍上,血水都已经快要浸透,手上也是满是血迹。 想到刚刚,男人紧紧帮自家兄弟按着毯子的样子,程宵的心中又多几分愧疚。 肯为了一个普通将官做到如此,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传闻中那般不堪? 挑袍跪地,程宵郑重向沈芳洲行礼。 “程宵没有识破奸人毒计,丢失将印,更损失麾下几百人马,请千岁……赐罪!” “赐罪?”沈芳洲转过脸,冷冷扫过他的脸,“依你看,你该当何罪?” “末将……该死!” “你知道就好。”沈芳洲背起两手,语气严厉,“此时徐州正值用人之计,本王给你机会,追随本王共护这徐州平安,将功补过。” “千岁,几位将军……” 程夫人端着装着热水的木盆从另一个院子进来,看到跪在沈芳洲面前的程宵,动作一僵,手中木盆差点脱手落地。 “将……将军?!”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程宵也是缓缓地转过脸。 夫妻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认出彼此,两对眼睛里都是露出喜色。 “娘子!” “将军!” 两人同时向对方行近两步,程夫人还端着热水盆,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发堵,话未出口,眼泪先落下来。 (本章完) 第760章 难伺候的九千岁 第760章难伺候的九千岁 程宵上前一步想扶她,却被对方手中还抱着的木盆挡住。 卫三娘也捧着水盆进来,见到夫妻二人被一个木盆隔开的光景,不由地暗暗一笑。 这对冤家! “还不把盆放下?” 将手中木盆放下,她快行几步将程夫人的水盆夺过去,程夫人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程宵则上前一步,一把将妻子拉到怀里:“这些日子,你可安好?” 程夫人看看左右,瞬间涨红了脸:“我……我很好,你……你快松开!” 程宵也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忙着将她放开:“那就好,对了……昭儿呢?” “睡觉呢,她没事。”注意到丈夫脸上的血,程夫人忙着取出手帕来帮他擦了擦,“是不是受伤了,我去寻个医师过……” 程宵满不在乎的摇头:“皮肉伤,不碍事!” “你啊,就是这样。”程夫人白他一眼,睫毛还挂着眼,脸上却已经有了娇嗔之色,“对了……怎么没看到二弟、三弟?” 听她问起自己的两个结拜兄弟,程宵脸上的喜色顿时化为愁容。 “老二他……让叶成荫那老贼的人给杀了,三弟……”程宵转过脸,看向房门的方向,“身受重创,正在救治。” 想起那个对自家丈夫忠心耿耿,对自己和女儿也一向关爱有加的二弟,程夫人不由地又落下泪来。 “这个叶成荫,真是……卑鄙无耻,夫君一定要替二弟报仇。” “我会的!”程宵咬着牙轻应,目光落在紧闭着的门,“现在……只盼着三弟能平安。” 程夫人用帕子拭拭眼睛,语气转为安慰:“苏先生妙手回春,医术绝伦,我的命就是他救的,三弟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宵的眉越发皱紧,一把抓住她手掌,担心地上下打量她一眼,“你……你病了?” “早好了。”程夫人红着脸将对方还握着的手抽回去,轻推程宵一把,“还不去洗把脸?” 这一天下来,二弟惨死,三弟重创,程宵的心情可想而知。 好在现在知道妻女都平安无事,男人灰暗的心情里总算是有了些明艳之色,答应一声,转身走到旁边捧水洗手洗脸。 不远处,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棉巾擦擦手脸,沈芳洲的目光扫过亮着灯的窗子。 燕归走上前来,将一套干净衣服递给他。 “先去换套衣服吧!” 沈芳洲垂眸,目光落在燕归手中那套青色棉袍,男人微微皱眉。 从船下下来之后,他直接带人闯城,一路匆忙自然没有带什么衣物。 此刻,身上满是陈忠的血水,他现在确实是需要一套换洗的衣服。 只是…… 衣服质地如何沈芳洲可以不在乎,可是让他穿别人穿过的衣服,那是万万不肯的,哪怕对方是燕归。 二人相识多年,燕归当然也非常了解,这位千岁爷的臭脾气。 抬手将衣服拍在沈芳洲手上,燕归白他一眼,低声说明。 “放心吧,新衣服,没穿过!” 真是难伺候,要不是看在自家妹妹的面子,他才懒得管! (本章完) 第761章 信任二字(1) 第761章信任二字(1)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也越来越深沉。 远处巷子里,悠悠传来梆子声。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四更天了! 程宵抬眸,凝视着依旧紧闭的病房,心又向下沉了几分。 一旁,程夫人握着他的胳膊,手指微微紧了紧,似乎是在支撑着自家男人,又像是在给他打气。 院子里,那些受过伤,已经被处理包扎过的程宵手下兵将,也都相继走进院子,或坐或站地散在院子里,等待着。 吱呀—— 万籁寂静的夜里,房门的轻响声便响得格外明显。 所有人同时转过脸,那些原本坐着的、有些困得半眯着眼睛的,都是直起身,大睁着眼睛看向从门内走出来的人影。 沈芳洲第一个冲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这次人命关天,不得不将她半夜唤起来手术,男人心下其实也是心疼的。 杜若扯下脸上的口罩,露出已经戴好人皮假面的脸,回他一笑,随后转脸看向众人。 “陈将军已无性命之忧,只要休养些日子便可重披战甲。” 所有人都露出喜色,程宵大步走上前来,挑袍单膝跪在杜若面前。 “多谢钦差大人救命之恩!” 这个恩情,指得当然不仅仅是陈忠的命,还有自家妻女。 刚刚等待陈忠手术之时,程夫人已经简单向他说明自己与女儿的事情。 若不是那晚杜若及时进城,在路边遇到母女二人,就算是程宵进城只怕也再无见面的机会。 这会儿,翠莺也帮助陈忠完成最后的包扎工作,走出门来,她轻声开口:“先生去休息吧,后半夜翠莺守着。” 杜若也没与她客气,现在有孕在身,自然是能不熬夜就不熬夜为好。 更何况,这整个徐州城内还要她撑着局面,她现在必须要保持体力。 “仔细观察他的各项情况,若是有异常马上唤我过来。” “诸位将士!”卫三娘笑着走过来,“既然陈将军已无大碍,大家也不必在这里等了,我们已经给大家收拾好客房,诸位也去休息休息吧。” 沈芳洲扶着杜若返回旁边她住的小院,程夫人带着程宵去看女儿,卫三娘则与帮中兄弟们将这些伤员送到收拾好的客房里休息。 此时,离天亮尚有些时间。 简单洗漱之后,杜若干脆和衣躺回枕上,抓紧时间被觉。 沈芳洲照顾她睡下,重新走出门来,立刻就向一个手下下令。 “将董大人、王先生并程将军都过来,本王要安排守城之事。” 沈芳洲将燕归请到院侧书房,手下飞奔而去,片刻之后,程宵等人相继走进书房。 众人分头入坐,沈芳洲就仔细向程宵问起城外情况,有多少可用人马,对方有何打算诸如此类。 “此番江南大营四万人马皆在城外,北城门外原本约有八千余人,末将带来的两万人马他们如何分配,末将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程宵不够有几分惭愧。 “都是末将愚蠢无知,之前对千岁……有所误会,才会被那奸人利用,若是……” 沈芳洲抬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刚刚本王打开城门之时,对方原有机可乘,却并没有立刻出兵,诸位有何看法?” (本章完) 第762章 信任二字(2) 第762章信任二字(2) 听沈芳洲有此一问,程宵等人也是一怔。 说来也是,刚刚沈芳洲为救他们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那样的机会对方竟然没有乘机攻城,确实是有些说不通。 程宵轻轻摇头:“末将愚钝,还请千岁明示。” 沈芳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眸看向燕归:“燕帮主怎么看?” “难道……”燕归皱着眉,“他们是担心不能一击而胜?” “没错。”沈芳洲点头,“因为他们……输不起,所以他们一定要等到一个机会,一个足以将本王和徐州一击毙命的机会,所以……本王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这机会怎么给? 董成宁疑惑地皱着眉:“千岁的意思是?” “传令全城百姓多备些饭食,明天晨时之后,任何人不得再开火做饭,本王要全城都看不到半点炊烟。”沈芳洲的视线落在燕归身上,“让你的手下帮众假意给我们送些米粮来,故意让他们发现,让他们以为已经断掉我城中粮草。” “千岁!”程宵站起身,“我知道您是想要诱敌深入,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攻城,咱们这城中只有万余百姓,两千人马,如何抵御对方四万大军?” 沈芳洲平静起身:“程将军……怕死吗?” “末将愿与徐城州共存亡,可是……”程宵抬起脸,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徐州城内千万百姓,不应该受这般灭顶之灾。” 一旦这仗打起来,最受苦的便是徐州百姓。 程宵生在徐州,妻儿也皆为徐州人士,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也心疼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如此说来……”沈芳洲上前一步,逼视着程宵的眼睛,“程将军是准备违抗本王的命令?” 程宵咬了咬后牙,挑袍跪到他面前:“末将不敢,但是……末将绝不允许千岁不顾这徐州百姓。” 沈芳洲救过他是没错,如此大恩,他也愿意以命相报。 可是…… 他怎么也做不到,为了迎合沈芳洲,要拿这么百姓的命去冒险。 情知如此忤逆九千岁沈芳洲,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程宵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直言不讳。 “不许?”沈芳洲轻哼,“本王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程宵还要再说什么,一旁董成宁已经拨剑在手,护到沈芳洲身侧。 那姿态很明显,若是他再敢做出半点针对沈芳洲之事,对方会毫不客气地向他出手。 肩上,压下一只手掌。 程宵转过脸,看向按住他的燕归,后者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沈芳洲迈步走出书房,董成宁转过脸,冷冷看向程宵,冷哼一声也走出书房。 程宵皱着眉,看看几人,目光落在燕归身上。 “燕帮主,难道……程某说错话了吗?” 燕归伸臂将程宵从地上拉起来,浅浅一笑。 “程将军一片赤诚维护徐州百姓,燕某十分欣赏,不过……程将军可曾想过,如果千岁真的不在意这徐州百姓,他又何必不顾生死,为这些百姓不远千里而来?” 一句话,将程宵问得哑口无言。 (本章完) 第763章 信任二字(3) 第763章信任二字(3) “燕某也曾对千岁有过不理解的时候……”燕归注视着门外,沈芳洲消失的方向,语气深沉,“希望将军能够多信任千岁几分,那个人是从来不会让信任他的人失望的。” 向程宵轻轻点头,燕归迈步走出书房。 程宵也跟着他出来,皱眉注视着走远的沈芳洲,陷入沉思。 燕归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沈芳洲真的不在意这徐州百姓,他又何必冒着风险过来,更没有必要只带着几百人就强闯入城。 他突然心中一动。 难道说…… 千岁还有后手?! “将军。”程夫人从不远处走过来,牵住他的胳膊,将程宵带到无人处,“我知道,你对千岁有成见,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是……我觉得千岁不是传说中那么坏的人,他为徐州百姓不远千里而来,将军一定要好好帮他。” “我知道了。”程宵郑重点头,“夫人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将军、夫人!”几个亲信手下急步迎过来,“伤员都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咱们怎么办?” 程宵深抬起脸:“去城墙,帮忙守城。” “可是……”几个亲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年长那个开口,“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敌得过对方四万大军?!” 程宵深吸口气,缓缓抬起脸。 眼前闪过那个站在城墙之上的身影,原本有些摇摆的情绪也是一点点地坚定起来。 “千岁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信任他!” “是啊,我也相信千岁一定会带大家挺过难关的。”程夫人也在旁附和道。 转身,程宵大步走向出口的方向。 “走,去北城门。” 身后,亲信手下都是大步跟过来。 众人跟着程宵出手入死,自然都是信任他的。 他如此相信沈芳洲,那大家也自然地选择和他一起信任。 燕归站在不远处,看着程宵带人走远,也是微微弯起唇角。 得人心者,得天下。 徐州此事平定之后,相信这天下百姓心中,对九千岁沈芳洲也自有公断。 那个人或者不在乎这些名声,燕归却还是希望沈芳洲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谁叫,那人是他的兄弟。 …… …… 这一夜,徐朝鸣也是没有睡,一直守在徐州城城外大营。 第二天一早,探子就来通报,城中依旧有炊烟升起。 特意过来查看情况的叶成荫听到耳中,一脸地烦燥:“本官真是想不明白,这些人哪里来的粮草?!” “徐州城内,原本是已经断粮,现在的粮食是这个钦差大人来了之后才有的……”徐朝鸣深思片刻,猛地抬起脸,“他们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将粮食送进城内,来人!” 一个手下快步迈进厅门。 “仔细盯住徐州城附近的各个路口,如果有可疑人等立刻抓回来。” 城内是不可能有粮食的,除非有人从外面将粮食送进去,只要封住四周路口一定要能截断对方粮草。 (本章完) 第764章 信任二字(4) 第764章信任二字(4) “是!” 手下得令而去。 不到中午,就有消息传回来。 说是徐州城南的路口发现有一路运送粮草的车马,截获粮食共三百余担。 “徐门主果然是料事如神!”叶成荫冷笑着开口,“人可抓到了?” “这……”送信兵垂着脸,“对方一经发现立刻就逃出旁边山林,咱们的人……没追上!” “该死!”叶成荫气骂。 “大人不用担心。”徐朝鸣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次咱们成功截获他们的粮食,短时间之内,他们不可能再筹集到这么多粮食,只要城中断粮三日,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大人!”又一个探子回来,“目前为止,未发现城中有炊烟升起。” 徐朝鸣得意一笑:“再探!” “是!” 黄昏时分,探子又回来通报,依旧未见徐州城内有炊烟升起。 徐朝鸣迈步走出厅门,注视着不远处的徐州城。 面前的这座城池,池墙上的篝火依旧在燃着,不过城内却已经看不到往日一样的炊烟。 “哈……”叶成荫也走出来,站到徐朝鸣身侧,“门主果然是神机妙算,这样饿上他们几天,再勇猛地将军也要握不住刀剑。” 四周的官员们,自然是纷纷拍马屁。 “叶大人英明!” “你们猜,沈芳洲到时候会不会,主动出来投降?” “我还真是想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九千岁能饿上几天。” …… 听着众人的声音,徐朝鸣也在面具下阴笑出声。 沈芳洲,这一次……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一墙之隔。 城内。 程宵窝在城墙下的阴凉处,大大地咬下一口中凉馒头。 “兄弟们这几天先忍一忍,等咱们成功破城之后,我程宵请大家喝酒吃肉。” “将军可要说话算话!”说话的是一位从京城来的锦衣使。 “放心吧,咱们程将军,向来说一不二。”一个程宵的手下笑着说道。 …… 沈九站在城墙上,听着 “程将军,可别忘了我们!” 因为不能让外面的探子看到大家有饭吃,因此要轮流值守用餐,程宵等人在上面吃饭的时候,沈九等人还在城墙上守卫。 “放心吧!”程宵抬起脸,扬着声音,“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江南弟兄,还是从京城来的兄弟……全请!” 那些原本对监察司里,这些“千岁鹰犬”看不上将的江南将士,那些原本认为江南都是一群窝囊废的锦衣使……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和这些他们当初看不起的人打成一片。 转眼,便是第三天。 竹器店门口。 杜若将空间里保鲜的馒头等物取出来,交给卫三娘分发给帮中子弟和病人,她抬起脸扫一眼远处寂静的街道,落在西边天际阴云间隐约透出来的晚霞。 “明日晨时,徐州城的百姓便可解封出门,千岁可准备好了?” 沈芳洲与她并肩站在台阶上,和她一起注视着天空:“明日这天也该彻底晴了!” 杜若递一个馒头到他手里,“我等你回来,一同为徐州城解封!” (本章完) 第765章 攻城(1) 第765章攻城(1) “好。” 轻语一句,沈芳洲捧着那个馒头,迈下台阶。 因为城中不能有炊烟,大家吃的基本都是冷食,沈芳洲和杜若也不例外。 这几天杜若的怀孕反应有些重,担心自家夫人怀着身子吃不好,沈芳洲也是特别吩咐两位御厨,一定要帮她弄些新鲜吃食。 两个御厨得了命令,不敢怠慢。 找遍全城,好不容易找到一棵白兰树。 宫里有用白兰花熏茶、做点心的方子,两个人将采来的白兰花做成配料,给杜若蒸了些白兰花馒头。 看上去与普通馒头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闻着有兰花香味,吃起来有些甜味。 台阶上,燕归站在右手边,身后是背着大刀的鹿儿。 在二人身后则是卫三娘、王一行……等青帮帮众。 停下脚步,沈芳洲侧眸看向二人。 “这里就交给你了。” 所谓“这里”,当然不仅仅是指杜若,还有这医院里剩下的十几名还不能出院的病人。 这两天,菜市口那边治愈的病人都已经出院,余下几个尚需治疗的病人,也都已经转移到竹器店这边的临时医院。 这一次,沈芳洲已经是周全准备,可是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万一。 做最好的准备,同时也要有最坏的打算。 万一敌人真的破城,病人们都集中在一处,可以有更多的人手集中保护,这样就可以杜绝这些尚未治愈的病人再将病毒蔓延。 “放心吧,我与青帮帮众必全力以赴。” “千岁放心!”卫三娘带头向沈芳洲拱手行礼,“我等必全力护苏先生和病人周全。” 沈芳洲向众人轻轻点头,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下来。 这一次,他看向左侧。 站在左侧的王夫人等十几位妇人,孩子们也或倚或站在母亲们的身后,也在偷看着这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大人物。 之前,这些孩子只要看到沈芳洲的影子都会跑得远远的,生怕这位像传说中一样将自己抓走“挖心吃肝”。 这几天,大人们对沈芳洲改变看法,这些孩子们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尽管总是不爱笑,但是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川儿吮着手指缩在母亲身侧,一对眼睛也是紧盯着沈芳洲——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盯着他手中的馒头。 王夫人向沈芳洲福了福身。 “千岁保重!” 沈芳洲轻轻点头,目光掠过王夫人,落在她身侧的川儿脸上。 看看手中的馒头,再看看小家伙的眼神,他伸过左手将馒头递过去。 川儿起初有些犹豫,到底是没有扛住那泛着花香味馒头的诱惑。 抿抿小嘴,怯生生将馒头接过去,立刻就藏回母亲怀里。 王夫人拍拍儿子肩膀,向小家伙做个眼色。 小家伙明显还是有点怕,到底还是怯生生说了句“谢谢千岁”。 一众大人的脸上,或多或少有了几许笑意,大战之前紧张的气氛也松驰不少。 沈芳洲斜一眼那不大的人儿,眉眼也是微微弯了弯,上前一步利落地飞身上马。 “驾!” 众人也跟着他跳上马背,一齐打马冲向北城门。 站在路边,一路目送他走远,杜若转身将口罩重新拉回原处。 “翠莺,跟我去查看病人。” 仗要打,病要治。 他有他的战场,她也有她的阵地。 (本章完) 第766章 攻城(2) 第766章攻城(2) 北城门上。 程宵一身战袍,一对眼睛盯着城外的大营。 从今晨开始,大营里的兵马就在不停地调动,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北城外的兵马增多不少。 在他身侧,从京城来的监察司锦衣使,与程宵的江南士兵,个个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 如果不是双方还穿着不同的衣饰,几乎已经看不出他们来自不同的阵营。 “千岁来了!” 身侧,手下轻声提醒。 程宵转过脸,果然看到城墙之下,沈芳洲已经带着沈九等人赶到。 见沈芳洲等人来到城墙上,程宵向他一抱拳。 “千岁,以末将目测这里至少三万人员,他们是决定在这北城门与咱们拼死一战了。” 徐朝鸣手下有四万人,但是他要守住四座城门,当然不可能完全将兵力集中于北城门,其他三座城门和水城门都需要人把守。 沈芳洲点点头,抬脸看看天色。 “大家以逸待劳,先休息片刻。” “千岁,咱们不累!” “是啊,千岁,您放心吧,大家就等着他们动手呢!” …… 几个副手都是语气兴奋。 “你们懂什么?”程宵侧眸瞪一眼众人,“咱们就算不累,也要让对方以为咱们累了,饿得站都站不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明白过来沈芳洲的意思。 当即也不再保持笔直的站姿,要么坐到一旁,要么就靠到城墙上。 沈芳洲斜一眼程宵,上前一步站到两个箭垛中间。 “程将军对今晚一战,有何看法?” 程宵像沈九一样站到他的身后。 “程宵全凭千岁调遣。” 沈芳洲垂了垂睫毛:“说!” “是!”程宵稍稍向前迈出半步,“末将以为,如果咱们还有后手,一方面要从敌后攻击呈夹击之态,一方面也要想办法再破一处城门,这样才能里应外合,确保此战大获全胜,而徐州百姓也能安然无恙。” 沈芳洲不置可否:“如果敌人用火攻呢?” 知道对方是在考自己,程宵嘿嘿一笑。 “千岁不是已经把一箭之地内的百姓都转移了吗,就算是这民宅有些损失,到时候将叶氏的家抄了,再给百姓盖新房子就是。” 这两天沈芳洲也没闲着,一直都在城中布局,特意让大家将几座城门附近的百姓都已经转移。 程宵有时候脾气是倔点,在用兵打仗上却不光有经验也有天赋。 沈芳洲并没有说明他的任何想法,程宵却已经猜到他的意图。 原本他对这位战神之后,还多少有几分不服。 这几天看着沈芳洲安排城内布局,当真是将这徐州城的每一个百姓,都考虑在自己的计划之中,程宵也是早已经是心服口服。 沈芳洲听他应急如流,也是轻轻点头。 转过身,沈芳洲郑重开口。 “江南大营左督卫程宵听令!” “末将在!” 对方突然如此郑重,程宵收起笑容,忙着跪拜于地。 “从今日起,本王封你为江南总督,指掌江南大营,同时兼管江南各项事务。” 程宵一怔,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抬起脸来看向沈芳洲,语气中不无几分惶恐。 “千岁,程宵就是个粗人,只怕难以担此重负。” (本章完) 第767章 攻城(3) 第767章攻城(3) 沈芳洲扬眉:“你要违令?” “程宵不敢!”程宵重新垂下脸,“千岁如此信任,程宵万死不辞。” 沈芳洲轻恩一声,扬扬下巴:“起来吧!” 沈九探手到身上,取出准备好的一本折子递到程宵手里。 “这是千岁帮你物色好的几位江南官员,等你上任之后,可以委任他们辅佐于你。” “这……”程宵双手接过,看看沈芳洲,欲言又止。 一旦江南叶氏倒下,必然会空出许多官职,他身为总督当然是可以挑选人手为已所用,然后报呈吏部。 只是…… 既然沈芳洲人在江南,沈芳洲身为千岁可以直接委任,何必要经一遍他的手。 沈九看出他的疑惑,无奈地轻击一下他的手肘,压低声音。 “傻子,千岁这是把人情让给你,这些官员欠了你的人情,以后你不是更好管理?” 程宵到底是军人出身,哪有这些花花肠子。 经沈九这一提点才明白过来,原来沈芳洲是把这些人情都主动让给他。 他新官上任,难免会有各方的阻力。 如果能拢络一批官员,对他以后管理江南自然是好处多多。 想明白这些,程宵顿时一阵感动。 “多谢千岁!” 沈芳洲站在城墙上,头也没回。 “若你敢让本王失望半点,本王定会亲下江南,将你钉在这徐州城的城门之上。” “末将绝不负千岁信任。” 这一句,程宵的语气十分郑重。 “这些话,等你努力保住命再说吧!” 沈芳洲向他抬抬手示意他起身,注视着城墙下对方营中亮起来的营火,缓缓地眯起眼睛。 尽管隔着一箭之地,但是他自幼习武,目力也是胜过常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阵营中车马行动,上面拉着一桶桶的都是涂船用的桐油。 此时,城下的大营里,徐朝鸣一身精甲,正在指点着桌上的地图。 “对方只有千余人马,只要咱们想办法攻过护城河,便可夺下城门。” “将军要这么多桐油是做什么?”叶成荫看一眼大帐外来往的马车,疑惑的问。 “当然是要火攻!”徐朝鸣冷笑,“咱们要让沈芳洲顾得了城门,便顾不了城内。” “可是……”一个官员皱眉抬起脸,“若是如此,只怕这徐州百姓也要玉石俱焚。” “难不成,你还想让他们活着,把瘟疫传给咱们?” “那可是万余百姓,有老有少,难道都烧了不成?!” “哼!”叶成荫不以为意地冷哼,“现在城中不过就是些贱民,死不足惜,一把火烧了,也省得不少力气。你若是不忍心,不如……本官送你入城与他们同甘共苦。” 男人的语气极是平淡,似乎他说的那些百姓根本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可以随意宰杀的牛羊牲畜。 那官员吓得忙着退后两步不敢再做声。 帐中一众江南官员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甚至还有两位老家就在徐州。 虽说自己的家眷都已经提前撤出城外,可是想想那些熟悉的乡邻,也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惧怕于叶成荫的威严,大家谁也没再敢帮城中百姓说一句话。 (本章完) 第768章 攻城(4) 第768章攻城(4) “大人!”一位手下挑帘进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叶成荫笑着抬抬右手,“端进来,本官要好好敬徐门主一杯!” 地图收起,丰盛的菜色端进来,酒倒进杯子。 叶成荫捧起杯子与徐朝鸣轻轻一碰:“预祝门主……旗开得胜!干!” “干!” ……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透过袅袅升起来的饭菜蒸气,可以看到外面的士兵们已经在准备火箭。 用来攻器的投石器也已经准备好,裹着棉絮的石头上,已经浇上桐油。 “快点快点!” “全部准备好!” …… 士兵们在将官的指挥之下,来回穿梭着。 等到徐朝鸣等人酒足饭饱之时,所有一切都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 抬手抹一把唇角酒渍,徐朝鸣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剑,挂到腰带上,抬起右手。 “叶大人,请!” “徐门主,请!” 二人相视一笑,迈步走出大帐,带着一众将军官员来到城墙之下,一箭之地外的大军阵前。 骑坐到马背上,徐朝鸣抬眸扫一眼对面的城墙。 城墙上,守兵们的身影东倚西靠的,早已经没有白天时的英勇。 这几天来一直熊熊燃烧的篝火,一直就没有熄过。 火光之下,一个身影,后背和他身后的长枪一样,不见丝毫弯折。 徐朝鸣冷笑一声,打马向前,来到阵前。 “沈芳洲,你还不投降吗?” 顿足起身,落在面前的箭垛上,沈芳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徐朝鸣。 “十年前,你就该死了。” “哈……”徐朝鸣大笑,“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沈芳洲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这个九千岁?” “本王乃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万之下,你们如果敢对本王出兵,那……就是谋反!” “谋反?”徐朝鸣笑得越发大声,“没错,这次……我就是要反了你这个九千岁,等我攻下城门之后,我看你如何在我面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沈芳洲不为所动,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冷。 “本王是人,怎么会做出狗一样的事情?” “哈……” 城墙之上,众人大笑,你一句我一句地故意挑衅。 “徐朝鸣,你不过就是一只狗,也敢和我家千岁叫板。” “就是,姓徐的,有种上来,吃小爷一剑!” “姓徐的,没事戴面具干什么,摘下来,让小爷看看,你是不是长得太丑了?” …… 徐朝鸣握在马缰上的右手,一点点地收紧。 “众将听令……”他缓缓抬起右手,又猛地挥下,“放火烧城,烧死他们,烧死那只阉狗!” “护盾!” 飞身掠下城墙,沈芳洲高声下令。 嗖嗖嗖…… 点燃的巨石如流星一般划过半空,重重地砸入城中。 火箭漫天落下,如火雨一般向着城墙和城内飞射而来。 城墙之上,众人早有准备。 从城中百姓家中搜寻的木板竹器,裹着皮革,涂过厚厚的漆皮,即可以防箭,又可以隔火。 城墙内不少民居被砸倒起火,尘烟飞腾,火焰冲天,并无一人伤亡。 马背上,徐朝鸣眼看着城墙上下都冒起烟雾火焰,再一声高声下令。 “攻城!” (本章完) 第769章 众志成城(1) 第769章众志成城(1) “冲啊!” 呼喊声中,做为前锋的一万江南将士,潮水一般冲向城墙的方向。 城墙上,沈芳洲一把推开护住身体的护盾。 “弓箭手!” 众人早有准备,听到他的号令,齐齐站起身来,开弓射向城墙之下。 箭矢如雨,不少江南士兵应声倒下。 这些士兵之中,其中有一半都是叶子荣手下的兵将。 比起程宵训出来的那二万士兵,无异于一群窝囊废。 眼看着自己倒下,不少人都是慌乱地停下来,举着盾想要向后退逃。 后面的人还在向前冲,前面的人却在后退,头顶上箭矢还在不停射下来…… 不少士兵或是被同伴撞倒,或是被脚下的死尸绊倒,瞬间乱成一锅粥。 楼上的守军甚至都不需要太过瞄准,只要照着人群射就足以换来一条性命,或者一声哀嚎。 注意到战前的情况,徐朝鸣气得打马冲上前来,将一个想要逃退的士兵斩杀于马下。 “敢撤退,杀无赦,给我冲!” 旁边,几个副将也不客气地砍死几个。 那些原本想要逃退的士兵无奈,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向前冲。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城墙下的士兵终于在求生本能驱使之下,表现出几分英勇。 毕竟城墙之上只有千余人马,人数之上他们占据着优秀,靠着牺牲自己人的人海战术,众人终于冲到护城河边,将准备好的长梯斜搭到城墙的箭垛上。 徐朝鸣看在眼里,心下也是稍松口气。 “传令,杀一个城内士兵,赏黄金千两,杀死沈芳洲,赏黄金万两!” 命令很快地就传到阵前,巨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到如此丰厚的奖励,大家也都拼了老命。 “杀一个千两,杀十个万两,兄弟们,冲啊!” “杀上城墙,他们人少,不是对手!” …… 一时间,城墙下士兵士气大振。 城墙之下,众人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情景,并没有一人慌乱。 “倒油!” 程宵一声喝令,早有准备好的大桶立刻被几人抬起来,从城墙上倒下来。 有的顺着梯子流淌,有的则落入护城河中…… “点火!” 沈九挥手扔下手中的火把,旁边几人也是相继而行。 呼! 遇到明火沾着油的攻城梯瞬间烧成一片,水面上浮着的油脂也是腾得燃烧起来,城门附近的河面瞬间一片火海。 不少已经爬上梯子的士兵也没有躲过,瞬间变成一个火球,惨叫着跌入火焰之中。 大家点起火焰之后,立刻四下散开。 有的射箭,有的则合力将梯子推倒,还有的人手不足不能推开梯子,干脆就一左一右守在梯子边,上来一个砍一个…… 火光映红天空,将城墙都烤得烫手。 沈芳洲挑枪将爬上城墙的一个士兵刺下城墙,同时一脚将面前的攻城梯从城墙上踢开。 此时,徐朝鸣也看到这些人想要拿下城墙不可能,当即也不再保留实力。 “下令,全员攻城!” “冲!” 鼓声响起,几个副将大喝着带头冲向城墙的方向,一直在待命的两万人马,也呼喊着冲向城墙。 (本章完) 第770章 770.众志成城(2) 第770章770.众志成城(2) 至此,集结在北城门的三万兵马已经是倾巢而动。 城内,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被惊醒。 这么大的动静,谁还睡得着呢? 大家纷纷披上衣服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城门处的火光。 “好像是在攻城的声音。” “这么大的火,只怕这徐州城保不住了?” “姓叶的这些混蛋,难道真的要把咱们的命都要了不成?!” …… 大家惶然之时,街道上却已经响起男子的声音。 “百姓们不用害怕,我乃青帮帮主燕归,今晚千岁与我等誓死护卫徐州城,与诸位共存亡!” 在江南,若是提起青帮,所有人都要竖一声大拇指。 尤其是青帮帮主燕归这个人,更是威名远播,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江湖人,也是个经常行善举的侠士。 看到他在,大家的心情也都安定不少。 “是青帮的人!” “有青帮和九千岁的人在,咱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 一路骑马,奔过大街小巷安抚百姓之后,燕归带着数名帮众重新回到竹器店里,嗓子都已经有几分哑。 台阶上,站着杜若,鹿儿和翠莺、陈明、银月等人护卫在她的四周。 一旁,则是留守的卫三娘等青帮帮众,程夫人抱着女儿也在人群之中。 燕归飞身下马,落在杜若身侧:“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杜若轻抿着樱唇,注视着城门方向的火光,“我只是在等他,等他平安归来!” 燕归没说话,只是侧身站到她旁边,像所有人一样看向城墙的方向。 等那人、等那些人…… 平安归来。 …… …… 城墙上。 沈芳洲眯了眯眼睛,目光掠过那如潮水一般冲过来的将士,看向再远处的夜色。 现在,是时候了。 一把抓过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弓箭,他搭箭上弦右臂轻拉,长弓满弦如月。 火响箭带着哨声与火光冲天而起,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地醒目耀眼,哪怕是这样的冲杀声依旧遮不住那尖锐的哨声。 嗖嗖嗖! 连续三声响箭,如三道烟花笔直地冲向夜色。 城墙下,徐朝鸣皱眉抬起脸,眉疑惑地皱紧。 “徐门主!”一旁的叶成荫也是满脸不解,“对方放这响箭是什么意思?” 徐朝鸣没有出声。 很明显,这是信号。 可是,沈芳洲在城外并没有人马,他这信号是发给谁的?! “之前不是说,青帮帮主燕归也在城中,会不会他已经召集青帮帮众过来帮忙?”一个官员小声问。 徐朝鸣立刻就否认对方的推测。 “我已经封锁四处路口,如果有人靠近徐州城,我不可能不知道!” 那个官员咬咬下唇,有些忐忑地小声开口:“万一……关卡出事了呢?” “就算关卡出事,总不至于连个消息都没有啊?”叶成荫道。 徐朝鸣的眉却是重重一跳。 如果真是关卡出事,又没有半点消息,那唯一的解释就是…… 关卡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你!”他抬手向旁边的叶子荣亲信副将一指,“带一队人马去最近的关卡看看!” “是!” 那副将得了命令,立刻掉转马头,带着几十个亲信卫兵冲向距离徐城最近的岔路口。 (本章完) 第771章 众志成城(3) 第771章众志成城(3) 城东官道上。 岔路口的守兵们还在懒洋洋地聊天,其中一个注意到夜空中的火光,疑惑地向天空一指。 “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个人同时转过脸,仰着脖子看过去,还没有看清半空中的火光是什么东西,一片箭矢已经飞射而至,众人甚至都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倒地身亡。 埋伏在林中的探子飞身落上官道,立刻就取出准备好的哨火箭射向天空。 三里之外,看似寂静无声的山岭之上。 禁军大将沈沉石飞身上马。 “出发!” 在他身后,三万禁军早已经整装待发。 一声令下,铁蹄翻踏草皮冲下山坡,直奔徐州城。 与此同时。 城西、城南、城北的伏兵也都已经像沈沉石一样收到信号,潜伏于徐州城附近山岭谷地的人马全部倾巢而动。 沈芳洲了解叶家,对方既然敢封城置百姓于不顾,定不会让他抓住把柄,当然也不可能乖乖地听从所谓钦差的命令。 皇城之中不能无可用之兵,沈庆帮助月神部族征战月知其他部族,带着三万人员尚未回归。 皇家禁军只余七万众,沈芳洲当然不能把全部人手都带过来,因此只是吩咐沈沉石带三万人赶往江南支援。 担心人马调动太过引人注目,他没有让沈沉石乘船走水路,而是分散行事,化整为零经陆路赶往江南。 甚至连禁军内部,都不知道沈沉石是受了什么命令,到何处行事。 外人当然更不清楚,禁军少了这三万人。 处理完京城之事,沈芳洲第一时间赶往江南,只是带着千余精税掩人耳目。 一路上,他虽然没有收到徐州城的消息,却也从周边市镇了解到的情况,推测出徐州城的动静。 江南大营的人马调动,当然也被监察司看在眼里,早已经将消息通知沈芳洲。 江南大营有四万余人马,沈芳洲是知道的,担心自己一方人手不足。 沈芳洲人未到江南,就已经写好两封手喻,着亲信手下分别前往距离江南最近的楚南和山东两地,分别抽调来两万人马。 如果三前天,沈芳洲打开城墙之时,徐朝鸣便下令攻城。 沈芳洲只有三万人,双方人数相当,或者还可以勉强抗衡。 可惜,徐朝鸣等了三天。 他以为,这三天足以将沈芳洲和城中守兵饿得刀箭都拿不动。 却想不到这三天时间,刚好可以让沈芳洲调来的四万人马赶到徐州。 三万禁军再加上两万楚南军、两万山东军整整七万,兵力几乎是江南大营人数的两倍。 响箭便是命令。 七万人马兵分四路,分别奔赴四座城门。 其他城门各七千人马,足以应付徐朝鸣留守的两三千人,而以沈沉石和楚南大将王越、山东大将吴嘉许为首的精税大军,则一齐赶往北城门。 三万禁军精骑与两万山东骑马,从东南两翼向着北城门包抄而来。 铁蹄震动大地,整个江南似乎都为之震颤。 那名前来打探消息的副官,眼看着不远处那黑压压如乌云压境的大军,只吓得瞬间脸色苍白如纸。 (本章完) 第772章 众志成城(4) 第772章众志成城(4) “快……通……通知将军,千岁的援兵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沉石一箭射来,直接洞穿他的后心,随行的手下自然也无一人尚免。 士兵们从马背上倒下,马儿吃惊四下散开。 三万铁蹄停也未停地踏过,瞬间将几人踩成血泥,只能用血肉来浸养这片他们背叛的土地。 此时,城墙之下的攻势依旧在继续。 明明是对方几十倍的兵力,可是偏偏就是无一人能冲上城墙。 冲上去一个,便会被砍下来一个。 冲上去两个,便会被砍下来一双。 …… 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掉落在护城河的火海之中,空气中满是皮肤被烧焦的味道…… 身后,自己人还在大声呟喝。 “撤退者,斩!” 冲是死! 不冲也是死! 城墙下的士兵们只能无奈地伏在阵前,缩着身子,用同伴的尸体或者盾牌护住自己的身体,以防止在对方的箭雨之下丢掉姓命。 “停!” 沈芳洲抬起右手。 半空中,箭雨停下。 早已经吓破胆的士兵们从盾牌下、同伴的尸体下探出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城墙之上。 只见火光中,一手抢枪,站在城垛之上。 “本王知道,你们也是被迫行事,如有归降者……死罪可免!” 若是依他以往的性子,这些人怕是无一人可活命。 如今的沈芳洲,已经不是当年的沈芳洲。 为人夫为人父的九千岁,已经开始学会仁慈。 “千岁,别杀我,我投降!” “我也投降!” …… 一个带头,瞬间十人、百人、千人响应。 武器落地,盾牌放松,城墙下跪成一片。 “妈的!”徐朝鸣大骂出声,“大胆,我看你们谁敢投降?!” “给我打,给我打啊!”叶成荫急得嗓子都哑了。 二个人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那么渺小。 大地开始震动。 那震动越来越明显。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向着远方转过脸。 远处的夜色中,突然冒出一片火光,映出明晃晃的武器,还有夜风之中招展的大旗。 两队人马如两只巨大的鹰翼,在城门外的谷地上合拢成一只巨鹰,向着北城门外俯冲而来。 “杀啊!” 五万人马,喊杀震天。 守护在叶成荫附近的将官和一千余亲卫都傻了,慌乱地四下逃散。 “千岁的援兵来了!” “大人,快逃吧!” …… 逃? 往哪逃?! 一侧是城门,一侧就是围抄而来的大军。 骑兵们人还在马上,已经搭弓上弦,最先逃散的几十人,无一例外被射杀于当场。 “我投降,我投降!” 早有官员吓胆了吓,跪在地上尿了裤子。 叶成荫知道难逃一死,慌乱地爬上马背。 “快……保护我……保护我!” 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他? 四周那些平日里巴结他的人,现在个个只想自己逃命,其中一个亲信一把将他扯下马,自己跳上马背。 冲出去还没十步,就被沈沉石一刀砍掉脑袋。 叶成荫吓得也抬起两手:“我也投降,我也投降!” “开城门,诛叛逆!” 沈芳洲喝令一声,足尖在城墙上轻轻一顿,人便如一只惊鸿般从城墙上掠身而起。 在吊桥斜横的铁链上轻轻借力,他身形一晃,已经掠过火焰未息的护城河,站在满是尸体和火光的战场之上。 (本章完) 第773章 再无朝鸣(1) 第773章再无朝鸣(1) 有人放吊桥,有人开城门…… 沈九第一个跟过来,随后是程宵,两人一先一后跟在沈芳洲身后落在战场上,各持宝剑护卫在沈芳洲身侧。 其他手下兵将没有二人这般身手,提着刀剑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城墙,骑上战马冲杀出城门。 那些投降的士兵眼看着沈芳洲如神兵天相,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磕头如捣蒜。 “别杀我们,千岁饶命啊!” “千岁饶命!” …… 沈芳洲没有理会这些人,甚至没有看他们,他在找人。 徐朝鸣! 禁军与山东军强势压境,城墙下的混战很快就进入尾声。 徐朝鸣挥刀砍开两个想要阻拦他的山东骑兵,还要再向前冲,面前禁军和骑兵阵营已经环形排开,无数箭矢齐齐向他对准。 四周一众江南将官兵士,死的死,降的降,已无一人站在他的身侧。 徐朝鸣的目光扫过那一只只的利箭,面具后的眼睛里也是露出几分惶恐之色。 “住手!” 沈芳洲高声喝住众人,右手持枪,斜指徐朝鸣。 “徐朝鸣,过来受死!” 男人的声音每一个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透着难掩的怒意与杀机。 当年,徐朝鸣与其父联手陷入沈家。 借着与沈芳洲同窗之利,他悄悄偷走沈芳洲交给先生的文章作业,模仿他的字体写信着人悄悄送到西北,骗到沈烈的回信与印章,进而伪造出沈烈通敌的书信。 当年,沈芳洲查明真相之后,亲自追杀未能结果徐朝鸣性命,今天他定要亲手了此恩怨。 徐朝鸣掉转马头,远远看着那立于一片死尸和火光之间的男子,暗暗地咬紧后牙。 沈芳洲,今日我便是死,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 左手抓缰,右手握剑,他微微俯身,脚跟猛地在马腹上重重一磕。 “驾!” 马匹吃疼,放开速度向沈芳洲的方向急冲而来。 铁蹄踏过死尸,踏过满是血水的大地,血泥都随之飞溅而起。 “千岁,小心啊!” 沈九和程宵几乎是同时开口。 沈芳洲没有理会,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二人的声音。 右手抬起将长枪斜横于身侧,他迎着冲过来的徐朝鸣和马,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身后,护城河内余焰正旺,四周散落的将整片战场映得恍若白昼。 行到战场中央的位置,沈芳洲缓缓抬起右手,枪尖遥指冲过来的徐朝鸣。 夜风之中,男人的墨袍烈烈舞动,他的人和枪却泰然不动,一对眼睛只是紧紧盯住那冲过来的一人一马。 马蹄声越来越急,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人们的心脏也是越跳越快。 马背上,沈沉石抓着马缰的手都几分汗意。 转瞬之间,徐朝鸣已经冲到沈芳洲面前不足十步之处。 后牙咬紧,他猛地夹紧马身,用力提缰。 高头骏马人立而起,碗口大小的两只铁蹄,狠狠地向着沈芳洲迎面砸过去。 那一刻,几乎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马于疾奔之时的冲击力,足以将一人撞飞,更不要说马背上还有一个杀意重重的徐朝鸣。 (本章完) 第774章 774.再无朝鸣(2) 第774章774.再无朝鸣(2) 江湖上最神秘的修罗门门主,当年能从沈芳洲的枪下逃过一命的人,能是庸手? 这样的一击,没有人能挡得住。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千岁,快躲开! 沈芳洲没有躲,而是微弓膝盖,飞纵而起,迎着战马冲上前去。 乌金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取马背上的徐朝鸣的面门。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大家看到的只是一个残影。 下一瞬,是一声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一个人影倒飞出去。 战马的两只前蹄重重砸在地上,不知道是哪个将士掉落的一只衙刀,直接被它一脚踏断,弹飞出去。 大家担心地看过去,只看到沈芳洲跨坐在战马之上,右手中横着的枪尖上,还挂着一只被捅穿的面具。 不远处,徐朝鸣撑着剑从死尸堆里站起身。 脸上的面具早已经不见踪影,原本就已经被破相的脸上,多出一道新鲜的疤痕,鲜血顺着翻开的皮肉淌下来,那张原本就破相的脸越显得丑陋可怖。 没有人看清沈芳洲是怎么做的,包括徐朝鸣在内。 抬手抹一把脸上的自,徐朝鸣握紧手中的剑。 十年不见,眼前的男人比起十年前似乎更强了。 “沈芳洲,你敢与我公平一战吗?” 徐朝鸣语气挑衅。 对方实力强大,武器又是长武器,如果再在马上与他打斗,他自然更加吃亏。 这种时候,徐朝鸣当然顾不得什么脸面! “呸!姓徐的,你他娘的要不要脸啊你?!”沈九气骂。 刚刚他在马背上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一战?! 沈九一带头,立刻有不少将士附和。 四周,一片唾弃声和骂声。 沈芳洲竖起右手,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右掌在马背上轻轻一拍,他平静地掠下马背,落在距离徐朝鸣五步之外。 “杀你,无需战马。” “哼!” 徐朝鸣冷哼一声,迈步就向沈芳洲冲过来。 心下,却笑得嘲讽。 这个姓沈的,当了太监也还是改不了他当年做世子时,那个骄傲的臭脾气。 什么卑鄙无耻,最重要的就是赢! 长剑如虹,化成一片剑光,将沈芳洲置在其中。 沈芳洲抬眸,刺出长枪。 华丽的剑招在一声金属相击地声响中,被硬生生击碎。 徐朝鸣只觉得虎口生疼,差点长剑脱手,他的眼睛里闪过惊愕之色。 沈芳洲,竟然已经强大如此?! 两人只是一招,他的剑就差点脱手?! 他不信! 他不服! 从身上扯下一根布带,将手与剑缠在一处,徐朝鸣再一次冲向沈芳洲。 一把剑,瞬间变成十把剑。 如一片剑网,笼罩住沈芳洲周身数位要害,所有人都是一阵眼花缭乱,看不出哪里虚哪里是实。 这是他从当年收留他的江湖名士手里,偷来的剑谱。 当年的那人,曾经靠着这一把剑名扬天下。 只是对方说他不够正气,练不过剑心,不肯将最精髓地教他,他便给那位他称之为师傅的男子下了药,要了他的命,偷了那本剑谱。 这十年,徐朝鸣忍辱负重,没有一天不想着报仇。 为了报仇,他也是每天都是练习。 (本章完) 第775章 775.再无朝鸣(3) 第775章775.再无朝鸣(3) 当! 沈芳洲依旧是一枪。 没有半点花架子,枪尖笔直从一片剑光之间刺出去,刺向徐朝鸣咽喉。 沈家枪不讲究好看,只讲究好用。 沈家人也不喜欢玩阴的,他们便如同沈家用的枪,宁折不弯,哪怕断了也永远都是挺直的。 徐朝鸣急退,枪尖擦着他的咽喉掠过,留下一道入肉半寸的血线。 再深一点,就要刺穿喉管。 “我不信!” 徐朝鸣不甘地大喝着,挺剑便要出手。 “该本王了!” 沈芳洲的声音还在半空中没有消散,人却已经化成一道残影。 沈家枪第一式:一身忠正。 长枪直直刺出,直取徐朝鸣胸口。 徐朝鸣急退,那枪却如影随形,噗得一声刺入他的心口,不是要害,虽痛却不至死。 抽枪回手,沈芳洲出第二枪。 沈家枪第六式:长河落日。 枪身砸下,击在徐朝鸣左臂。 一枪断徐朝鸣左臂。 沈芳洲握枪旋身,枪身横扫。 沈家枪第十三式:风卷残云。 一枪断徐朝鸣右腿。 徐朝鸣咬着牙,忍着疼,用左腿支撑着倒掠而起。 人还在半空,沈芳洲的下一枪已经砸过来。 沈家枪第九式:雷霆一击。 徐朝鸣长剑脱手,人如一只破麻袋一样摔出去,落在护河岸侧一片死尸之间。 飘然落下,沈芳洲斜枪指在他的咽喉。 “徐朝鸣,你可知道本王为何不一枪杀你?” “那是因为……你做不到!” “不!”沈芳洲提枪对准他的脸,“因为……那样太便宜你了。” 徐朝鸣冷哼一声,还要开口。 噗! 枪尖刺入他的眼睛,沈芳注眼睛眨也不眨地拧了拧手臂。 刚刚是沈家的方式,现在是他沈芳洲的方式。 当年,他查问得清楚,提出那个建议的人就是徐朝鸣。 如果不是他向父亲建议,用沈家做替死鬼,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家上下三百多口,皆因徐朝鸣而死,若是就这样让这个混蛋痛快死了,他沈芳洲怎么对得起当年那些人? 抽枪回来,沈芳洲抬起沾着血的枪对准徐朝鸣仅剩的右眼。 “我知道,你恨我……”徐朝鸣冷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议我爹,陷害你们沈家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你爹你娘,是你害死你们沈家所有人,沈芳洲……你就是个祸害!” 事发前,沈烈与徐闯还曾经是好友。 这两个孩子也是从小就知道彼此,很自然地,便成为对比的对象。 父亲为他取名朝鸣,就是希望他能有朝一日一鸣惊人。 徐朝鸣因为年长沈芳洲一岁,先一步到国子监,他是夫子们的宠儿,学生中的佼佼者。 可是偏偏,这天下有一个沈芳洲。 明明比他小一岁,却比他好看,比他聪明,比他字写得好,比他骑术好箭术好…… 国子监春试,曾经所有的京城大家闺秀们想看的都是他,因为有了沈芳洲再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嫉妒,嫉妒的要死! 既然这天下有了他徐朝鸣,为何还要有一个沈芳洲?! (本章完) 第776章 再无朝鸣(4) 第776章再无朝鸣(4) 徐朝鸣了解沈芳洲,也知道这个人貌似冷血无情,其实骨子里在乎的东西很多。 哪怕是死,他也不会让这个男人好过。 因此,他再一次重复。 “沈芳洲,你就是个祸害!想想你爹你娘,想想你们沈家那些人,要是没有你沈芳洲,他们会死吗,是你害死他们的!哈——” 他要让这句话成为沈芳洲的噩梦,纠缠沈芳洲一辈子。 沈芳洲握枪的手,猛地收紧。 眼前再一次闪过那一场大火,闪过父亲的脸,闪过母亲身上的血…… “你放屁!” 凌厉的女声,喝断徐朝鸣的大笑。 杜若从马上跳下来,快步来到沈芳洲身侧,伸手握住他发凉的手指。 “别听他胡说,这不是你的错!” 杜若扶住沈芳洲的肩膀,将他转向徐州城的方向。 “看看你面前这些人,看看你面前这座城,是你救了这里的所有人。” 城墙之上,留守的将士们都在看着他。 城墙下,大家也在看着他。 从那些目光里,沈芳洲感觉到他们的心情,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当年的沈家人,没有半点厌恶与恶意。 “感觉到了吗,他们喜欢你!不光是徐州,还有帝都的幼帝,还有夫子……” “还有我!” 不过处,燕归接过话头。 “还有我们,我们也都喜欢千岁!” 卫三娘的声音出跟着响起。 在她身侧,跟着小五、王一行……还有不少青帮子弟。 “千岁!”大家都是目光热切地注视着他,“谢谢您救下整个徐州!” 其他三座城门都已经顺利攻破,杜若也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徐州之危已解,担心沈芳洲,她第一时间赶过来探看,燕归等人自然也是相随而来。 沈芳洲原本沉到湖底的心,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侧眸,注视着身侧杜若,他缓缓握紧指间那只温暖的手掌。 杜若回他一笑,也轻轻合拢手指。 “你不是祸害,你是支撑这大楚天下的……沈芳洲!” 徐朝鸣倒在一片死尸中,原本想要临死之前再给沈芳洲下一个魔咒。 哪想到,竟然被这个姓苏的破解。 指间触到不知道是谁落下的一把刀,他缓缓地合拢手指,拼尽最后的力气,撑身而起…… 噗! 乌亮枪尖笔直地刺穿他的心脏。 沈芳洲转过脸,向徐朝鸣浅浅一笑。 “无论你如何努力,你永远只能是一个输家。” 徐朝鸣了解他,他当然也了解徐朝鸣。 这个人心智过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善妒。 “就算……就算你活着……又怎么样?”徐朝鸣含着血冷笑,“你现在再……再风光,以后也……也不过是一坯黄土,你们……沈家……也……完……完了……” “你错了!”杜若走上前来,向他眨眨眼睛,压低声音,“徐朝鸣,沈家不会完的,因为我已经怀上芳洲的孩子,沈家依旧会有后人,而你们徐家……才是真的灰飞烟灭。” 徐朝鸣的眼睛猛地瞪大:“你……” “没错,我就是杜若。”杜若轻笑,“堂堂徐大门主,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你可真是……窝囊废!” 一世骄傲的男人,临时却还要被一个女人嘲讽,这对于徐朝鸣来说,才是最大的羞辱。 碎损的心脏猛地一抽,徐朝鸣无力地倒下去,含恨而死。 (本章完) 第777章 777.人间烟火(1) 第777章777.人间烟火(1) 拨枪在手,沈芳洲垂眸注视着地上徐朝鸣的尸体,目光落在不远处护城河内还在燃烧的火焰。 那一刻,仿佛时光逆转。 他又回到十三年前,又看到那一场大火,还有那些熟悉的脸,父亲,母亲…… “千岁!” “千岁!” “千岁!” 耳边,有呼喊声传来。 沈芳洲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过脸,看到的是一只只高高扬起的手掌,所有人都在对着他欢呼。 燕归、沈九、程宵…… 眼前的同样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身侧站着杜若,她的手掌正握在他的手掌,女孩子的掌心暖暖地裹着他的手背。 在她身体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新生命在成长。 逝去的不会回来,失去过之后才会更明白珍惜。 沈芳洲的心一点点地从冰冷的湖底浮上来,在那一片呼声之中渐渐地跳快。 合拢手指握住杜若,男人抬起还沾着血的长枪,也像所有人一样向着天空高高举起。 风吹散天空中残留的乌云,现出西边天际将垂的明月。 东边天空里一抹晨光已经破晓,不难想象。 这新的一天必然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长枪上,残血渐凝。 沈芳洲环视四周,耳边再一次响起父亲的声音。 “芳洲,你可知道,为父为何要教你练枪?” “娘说,习武能强身健体。” “还有呢?” “等孩儿练成之后,可随父亲上阵杀敌。” “芳洲,你要记住,我们习武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那些我们想保护的人。” 那时候他还不小,直至此刻,沈芳洲才终于明白,父亲当年这一句话的意义。 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一个个除掉当年仇敌,身居高位,却依旧不快乐,就是因为他只是在杀戮。 但是今天,不同。 沈芳洲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这一座被淡淡晨光照耀着的城池,心中前所未有的充实。 他的生命,似乎也因此多了些不同的意义。 这些年来,他心中有恨,一直想不通,父亲为何要为了这个破朝廷卖命。 直到今天沈芳洲才猛然醒悟,无论是当年的沈烈,还是沈家世代子孙,保护的从来不是大楚王朝,而是这一片江山天下,这一片土地之上生生息息的百姓。 “千岁?!”杜若轻轻拉拉他的衣袖,“天亮了,徐州城……也该解封了。” “好!”沈芳洲抬起右手,将还沾着血的长枪抛给沈九,“回城。” 找扫战场,收编俘虏这些事情用不着他操心。 手下牵来他的马匹,沈芳洲与杜若二人同时骑上马背,与燕归等人一起重新回到城内。 负责巡城的青帮子弟也已经闻讯而来,在城门之内恭候众人。 看到沈芳洲入城,所有人都是跳下马背,齐齐跪拜于地。 “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拜,拜得不是他的显赫地位,而是那个为了徐州不远千里而来,用自己手中长枪护住这一方百姓的人。 沈芳洲抬起右手,示意众人起身,侧目看向一旁的杜若,后者轻轻点头。 (本章完) 第778章 人间烟火(2) 第778章人间烟火(2) 轻吸口气,沈芳洲扬起声音。 “传令,从今日起,徐城所有百姓,皆可自由行走!” “是!” 所有人都是一脸喜色。 早有青帮弟子从地上站起身来,飞身跳上马背,敲锣打鼓地冲向大街小巷。 “千岁有令,今日起,徐州百姓可自由行走!” 大战之夜,谁睡得着? 所有的百姓都是紧张地藏在门后,或者趴在墙头等待消息,听到这解封的命令,大家都是欢天喜地拉开门出来。 “小哥,那咱们能出城了吗?” “当然能了,千岁已经破解城外叛军,我们打赢了!” “以后是不是不用担心吃不上饭了?” “大爷您就放心吧,在千岁在,绝对不会再让您饿着!” …… 家家户户,老老少少,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人们扶老携幼地从街巷里涌出来,如一道道溪流在主街上汇成一片人的汪洋,对着沈芳洲朝拜,向那些守护徐州城的将士们欢呼道谢。 正午时分,城门外战场找扫干净的时候,知秋镇叶氏一族囤集的粮草物资,也都已经运回徐州,分发给全城百姓。 那些沿着街侧,原本紧闭的店门也纷纷敞开。 有男子扶着老娘去扯一块新布做衣裳庆祝,也有年轻姑娘成群结队地出来购买胭脂水粉。 认识的、不认识的见了面都是主动向对方微笑点头打招呼,似乎一起扛过了这么一个大的劫难,这一个城都变成一大家子。 那些因为房子临近城门被砸坏、烧毁的人家,也被好心的客栈老板或者有多余房子的街坊邻居接到家里,有自己暂时的容身之处。 茶馆、酒肆……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重新冒起炊烟,尽管各种物资还没有完全到位,可是有了这人间的烟火气,这座城便仿佛是重新活了过来。 此时,沈芳洲当然也没闲着。 将新上任的江南总督程宵与董成宁、燕归都请到一处,几个人很快就商量好徐州城的修复事宜。 告示很快就贴出来,招募会盖房子的工匠,并且许诺以双倍工钱。 不少工人都是闻讯而来,没有人去负责发工钱的帐房那里登记,大家赶到现场之后立刻就投入到工作之中。 有手艺的工匠一起商量着是修复还是翻盖,那些没什么手艺的男子则主动去帮着抬木头,堆土方…… 不少妇人们也都提着篮子,抱着自家水壶赶过来,帮着烧水煮茶打下手。 帐房先生原本还一个接一个地记名字,看着人越来越多,记不过来,急得直喊:“大家都来写个名字,回头好给你们发工钱!” “都是自家乡亲,要什么工钱啊?” “可不是,之前我们家吃上不饭的时候,还是他刘婶分了我两把米呢!” “千岁救了咱的命,哪能要人家的钱?” “就是的,咱别的没有,就一把子力气,帮一点是一点!” …… 谁也不肯登记,就算是帐房先生追过来问名字也不理会,帐房先生也没了办法,到最后只能摇着头放弃。 (本章完) 第779章 人间烟火(3) 第779章人间烟火(3) 转眼,已经过去三天。 午后,竹器里最后两个病人也痊愈出院,杜若亲自将千恩万谢的二人送到门外,叮嘱小五和另一位青帮弟子将二人送回家中。 带着几位医师一起,仔细将整座院子消毒之后,她这才退出院门,站在台阶上,扯下脸上的口罩。 深深地吸一口带着几分花香的江南夏日空气,杜若的语气中也不无感概。 “这下好了,再也不用整天戴着口罩了。” “这一次,真是多亏苏先生。” “是啊,若不是苏先生及时赶到,咱们没有这滴注药液的法子,不知道这瘟疫什么才是个头!” …… 几个医师也站到她身侧,一个个也是满脸笑容。 “只我一个可忙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是功臣。”杜若向众人一笑,“今天没有病人,所有人都不必留守,早点回去看看父母妻儿吧!” “苏先生,那我们先走一步!” “别忘了消毒,把换下来的衣服收进专门的竹桶。” “知道知道!” 这些天来,每天都是同样的程序,大家也都已经习以为常。 杜若站在台阶上,目送众人走远,她也走进帐篷脱下身下的防护服,仔细消毒之后走到街上。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竹器店和旁边的客栈、小店……都已经亮起灯光。 空气里,还有从不知道是谁家飘出来的饭菜香。 远处胡同里,有母亲在唤着贪玩的孩子。 这样的人间烟火,在其他地方或者平常。 于这座曾经差点毁于一旦的徐州城来说,却是无比珍贵。 不过数日,一切恍若隔世。 这疫情,终于过去了! 杜若笑着将两手背到身后,也是说不出的轻松。 “苏先生!”翠莺笑着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人就压着声音开口,“洗澡水都帮您烧好了,快去好好洗洗吧!” “好。” 杜若笑应。 这些天来一直忙碌,再加上城中条件有限,她最多就是烧些热水擦擦身子,早就盼着能好好洗个澡。 木盆热水早已经备好,室内雾气氤氲,蒸气中还有兰花的香味。 在翠莺的帮助下,杜若一层层除掉身上伪装和束缚,舒舒服服地泡到木盆的温水里,惬意地长吁口气。 仔细帮她把头发打散,认真清洗干净,翠莺取出棉巾帮她把长发上的水渍吸干。 看杜若还有些意犹未尽,她仔细帮杜若加些热水,弯身抱起地上换下来的旧衣。 “小姐再泡一会儿,我去帮您取一套干净衣裳。” “恩!”杜若闭目轻应。 身侧脚步轻响,她只当是翠莺回来,倚在木盆一侧的棉巾来没动。 “翠莺,再帮我加点热水!” 这些天来,身体和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忙碌的状态,能这样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实在太过难得。 身侧,水流轻响,热水缓缓加起来。 一只手掌还在轻轻地晃着水波,以便热水与盆里的水融合,以免烫到她。 杜若感觉着对方的动作,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那只手却顺着水面掠过,落在她的颊侧。 (本章完) 第780章 人间烟火(4) 第780章人间烟火(4) 感觉到对方手指的触感,杜若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沈芳洲才放松下来。 “混蛋,你吓我一跳!” 沈芳洲弯着身,一手扶着官袍长袖,以防衣服沾到水,一只手就在她眉尖上轻轻一点。 “除了翠莺和本王之外,谁还敢在你洗澡的时候进来?” 杜若回他一个白眼,“万一……是哪个登徒子呢?” “那夫人倒说说……这登徒子想做什么?”男人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脸就向她凑近几分,停留在咫尺之处。 他并不贴近,温暖的呼吸却缓缓掠过面颊,反而比真的亲过来还要暧昧几分。 这些天二人虽在一处,但是各有自己的事情忙碌,根本没有多少亲近的时间。 这样与他接近,对方又故意撩拨,杜若也难免有些耳红心热。 “别闹,一会翠莺进来。” 她抬手想要将对方的脸推开,却被他捉住手腕。 宽大的衣袖滑下来,浸了水,沈芳洲也没理会。 只是低了头,吻住她。 许久,二人分开之时,他的官袍都已经是水淋淋的,脸上颈上也被她蹭得都是水。 杜若红着脸抿抿唇:“还不快去换衣服,小心一会儿被人看到。” 对外,她依旧是苏先生。 她可不想让人以为,她家夫君有断袖之好。 男人并不理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她的背。 “反正也弄湿了,不如……我和夫人一起洗洗。” 杜若忙着捉住他手掌,“不行!” 他这个洗澡能是真洗澡? 这里可不比千岁府,她住的这院子虽说比较僻静,却也时有青帮帮众来往。 沈芳洲轻笑:“这可是娘子说的!” 与他目光一对,杜若立刻看出他是玩笑,只气得捧水泼在他脸上。 “还说你不是登徒子?” “与自家娘子亲切,怎么就是登徒子了?”沈芳洲任她胡闹,一只手就扶住她的胳膊,“来,我扶你出来,别摔着!” 他亲自帮她取过棉巾,将身上水渍拭干时,翠莺就在门外咳嗽。 “苏先生,衣服我放到门口了。” 很明显,她是知道里面有人的。 杜若答应一声,狠狠用眼睛剜沈芳洲一眼,男人不以为意,亲自帮她取过衣服,帮她穿戴整齐。 “今晚,知府府中设宴,一会儿我们同往。” 杜若答应一声,看他解开袍带,不由疑惑挑眉。 “你干什么?” “水还有剩余,我也洗洗。” 杜若坏笑:“千岁不怕被人议论有断袖之好?” 沈芳洲斜她一眼:“夫人怎知我不喜欢?” “那……千岁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苏某帮你找几个?” 臭丫头,越来越放肆! 沈芳洲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低头在她耳尖上轻咬一计。 “苏先生不用麻烦,我就喜欢苏先生这样的!” 说着,手就伸过来做势要扯她衣带。 杜若还要挣扎,外面已经响起一个青帮弟子的声音。 “苏先生,我家帮主找您。”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燕帮主,我马上就来!”杜若听着那人脚步声远了,抬手在他手上一拍,“还不松开?!” 男人动作未停:“反正是你哥,让他等。” (本章完) 第781章 夜谈(1) 第781章夜谈(1) “芳洲!” “叫我什么?” “相公相公!”杜若抓住他的手掌,“我哥这么急着找我,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咱们晚上行不行?” “这可是娘子说的”沈芳洲重新帮她把衣带系好,鼻尖在她耳尖上蹭了蹭,人就在她耳侧低语,“芳洲一定会让娘子如愿以偿!” 杜若不客气地回他一肘,沈芳洲也不躲不闪。 于他,哪怕杜若的全力一击也不过就是挠痒痒。 将她转过身,他仔细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又亲自动手帮她把长发梳成一个男式的发髻。 “你先过去看看是何事,我洗完澡很快就过来。” 杜若将伪装用的人皮假面戴到脸上,向他转过身。 “可有破绽?” 沈芳洲仔细观察她一眼,轻轻摇头,杜若这才迈步出门,来到燕归住的院子。 还未进门,就听燕归正在与什么人说话,双方都是语带笑意。 “燕大哥!”杜若挑袍迈过门槛,“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来!”燕归笑着迎过来,扶住她的胳膊,“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们青帮二家当曹遇曹大哥!” 杜若心下一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厅中。 果然,桌边一位套着干净布衫的中年男子,正摸索着从椅子上站起身。 “曹某见过苏大人!” 这是杜若第一次见过曹遇,这个名字她却已经听说过许多次,知道这位与燕归有知遇之恩,现在燕归能稳坐帮主之位,与这位二当家也是不无干系。 上次燕归匆匆从京城回来,就是回来找他。 “曹大哥太客气了,您是燕大哥的兄弟,就是苏某的兄弟。”杜若笑着向对方回礼,“这些天,燕大哥为了找您,把江南都翻启迪了,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其实曹某一直都在徐州城中,被一位船家收留,只是之前一直受伤晕迷不醒人事,等我伤势好转时,苏大人已经封锁全城,我所在的那户船家也在其中。这两日听说不少千岁和苏大人的事情,听说帮主也在,我这才赶过来。” “苏先生。”燕归轻扬下巴,“我特意请你过来,就是想要让你帮曹大哥看看眼睛。” 眼睛? 杜若仔细观察一下曹遇的表情,这才发现男子虽脸向着她,一对眼珠却并没有在她脸上定焦。 看得出来,视力是明显有问题的。 难怪燕归要这么急着找她过来。 将对方扶到椅子上坐下,杜若温和询问:“先生这眼睛是宿疾还是” “摔下船时,眼睛受了伤,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些模糊的光亮。”曹遇自嘲地一笑,“要不然,我也不会拖这么久才来。” “我来看看。” 杜若翻开对方的眼皮,立刻就注意到他的角膜非常浑浊,还有面积很大的白色角膜瘢痕。 从他的遭遇来分析,杜若不难猜到,这应该是他摔下船之后眼部受伤引起的。 只是这样的表面检查无法确定,眼底是否有损伤和病变,这需要用专业的眼科仪式进行更深入的检查。 “怎么样?”看她直起身,燕归轻声询问。 “我还需要更多的检查。”杜若抬起右手,“你们都出去。” 燕归忙着摆摆手,几个帮众和下人都退出厅门,杜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男人扬眉。 “我也要出去?” (本章完) 第782章 夜谈(2) 第782章夜谈(2) 杜若一笑。 “没错!” 眼科诊室早在西北就已经开启,她有足够的精密仪式用来检查,只不过她要将曹遇带到自己的空间内,这个秘密燕归还是不知道的。 “好好好!”燕归笑着摇摇头,“曹大哥,那您就留下由苏先生检查,我们到外面等。” 迈步走到厅外,他主动拉过厅门掩紧。 曹遇的眼睛看不见,杜若也不用担心他看出什么异样,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进自己的空间,的仔细为他检查眼底和各项眼部机能。 拿到结果之后,她重新带着他从空间出来。 曹遇只能看到光影微微闪动,心下疑惑却并没有多问。 苏木的医术,他早有所耳闻。 江湖上有些名望的医师、侠士,不少都有些怪癖,对方能帮自己治疗他已经非常感激,当然也不会打探苏木的机密之事。 好一久不见杜若动静,他轻咳一声。 “苏先生?” 将手中的检查单看完,收进空间,杜若回他一笑。 “我已经帮您检查完,治疗还是有办法的,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走过去拉过厅门,杜若迈下台阶将燕归拉到一边,简单向他说明曹遇的情况。 “想要治好他的眼睛,就必须找到新鲜的尸体,将对方没有受损的眼角膜移植到曹大哥的身上。” 眼角膜? 移植?! 哪怕是燕归,也是听不懂这些新鲜名词。 “你的意思?!” “简直来说,就相当于……”杜若略一沉吟,“换眼!” 曹遇的眼底并没有问题,引起视力障碍的就是眼部受伤之后,眼角膜损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进而发炎引起严重的瘢淤。 像他这样的情况,只要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更换即可,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过复杂的手术。 现代医学发达,建立有相关的角膜库。 角膜不需要特别的配型,只要年龄和角膜形状相对比较接近就可以移植,配型也不太难。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角膜从何而来。 如果是几天前,她还可以从战死的将士身上寻找合适的角膜。 现在战场早已经处理掉,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毁烧填埋处理,这种时候想要找到角膜并不容易。 燕归也是眉头皱起,“这倒有些难了。” 如果是需要什么珍贵草药,他可以托人脉用关系,不惜重金去买。 可是这眼睛长在活人身上,除非伤害别人,怎么可能轻易拿到? 就算是真的有人肯卖,燕归也不可能为了救治曹遇,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不远处,沈芳洲走进院门,看两兄妹站在一起都是一脸愁容,他疑惑地走过来。 杜若简单将事情说明,沈芳洲听到耳中,只是淡淡摇头。 “这有何难,找一个人把眼睛挖出来不就行了?” 燕归一脸疑惑:“那怎么行?” 沈芳洲扬眉,“有些人本来就该死!” 杜若反应过来,眼中一亮,“你是说……死囚?!” 沈芳洲点头,“叶氏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不拿去喂狗就已经是便宜他了!” (本章完) 第783章 夜谈(3) 第783章夜谈(3) 叶氏一族谋反之罪已定,沈芳洲早就已经下令监察司抓捕相关官员,整理卷宗证据,准备将这些蛆虫绳之以法。 在他看来,这些人的命都在他手上,死后挖几只眼睛用用,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杜若略一沉吟,终于也是点点头。 “眼下,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作为医生,她当然是支持现代的自愿角膜捐赠。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这些狗官不知道害死过多少人,死后能为大楚百姓造福,也算是为他们自己赎罪。 杜若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能接受之事。 如果当初不是叶氏狗官下令封城,曹遇的眼睛能够得到更及时的治疗,也许他的眼睛根本就不会瞎。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是那些叶氏狗官原本就欠曹遇的。 燕归也没有反对,取活人之眼他当然不能接受,但是这些叶氏狗官吗? 挖他们的眼睛用用,那都是看得起他们! 三个人将此事敲定,一起回到客厅,杜若就向曹遇说明他眼睛的具体治疗方案。 她并没有隐瞒要从死尸身上移植的事情,曹遇是患者,有知情权也有选择权,更何况任何手术都有治疗风险,哪怕是她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就会成功。 “具体要不要如此治疗,还要曹大哥自己做决定。” 曹遇垂着脸深思许久,好一会儿才抬起脸。 “曹某愿意一试!” 从死人身上换眼的事情,于他也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但是,对于一个半路眼盲的人来说,有治好眼睛的机会,谁又不想试上一试呢? 若他真的瞎了,上有老下有小,谁来照顾? 更何况,刚刚四十岁啊,以后就要当个瞎子废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哪怕是一线希望,他也希望能够抓住。 “好。”杜若轻轻一击掌,“那……就这么定了!” …… …… 当晚。 沈芳洲在徐州城外设宴,一来是论功行赏,二来也是为楚南军和山东军送行。 这两方人马本来就是他抽调过来的人马,当然也不能离开驻地太久,而且大家一直留在徐州,每日粮草也不是小数目。 百姓们也都说此事,纷纷赶到大营,有的送来瓜果蔬菜,有的送来自己打的鱼虾,还有的则送来美酒点心……都是争着抢着给将士们加菜。 入夜之后,沈芳洲与杜若、燕归等人一起赶到营外时,新任总督程宵和程宵新提拔的几位当地官员都已经提前到齐。 那个码头上的长乐县小县吏潘越,已经被程宵提拔为长乐知县,一身崭新官服站在程宵身后。 认出是他,沈芳洲停下脚步。 “潘越?” “没错,正是下官!”潘越忙着快行几步,跪到沈芳洲面前,“长乐知县潘越见过千岁!” 见沈芳洲第一眼的时候,他还以为小命保不住,没想到不到十天,已经官升三级。 潘越是聪明人,看到程宵手中那本熟悉的花名册时,他就已经猜到这其实是沈芳洲的手笔,心下自然是十分感恩。 (本章完) 第784章 夜谈(4) 第784章夜谈(4) 长乐知县? 这个官职倒是挺适合潘越的。 沈芳洲满意地点点头,迈步走过去带头在主位入座,众人也分主宾坐下。 杜若和燕归的席位,就在沈芳洲的左右手两侧,三张桌子并排不分彼此。 待所有人入座,沈芳洲捧起酒杯。 “夜宴……开始!” 这一场宴席,一直到将近三更时分才结束。 宴会结束之后,众人离开大营返程。 因为是在马车上,杜若没有再忌讳什么,不客气地靠在沈芳洲肩上,人就闭上眼睛。 孕妇大多都有些嗜睡,她也并没有什么例外。 伸过手指帮她理开发丝,看看自家夫人懒洋洋的样子,沈芳洲笑了笑,扬声吩咐车夫走慢点。 马车缓行,一路轻晃如摇篮,不等进城杜若就已经睡着。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除了外袍,披散着长发躺在枕上沈芳洲身侧。 男人只套着一身素白的中衣,侧倚着一只软枕,一只圈着她的肩膀,把玩着她的头发,一只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看得很是投入。 杜若打个哈欠,“怎么还不睡?” 沈芳洲放下手中的书册,捧过桌上的茶碗来试试水温。 一手将她扶起来,一手将茶碗送到她嘴边。 茶碗里不是茶水,只是温开水——这是杜若特意要求的。 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喝茶只要不过浓过量,对怀孕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杜若也很在意这个孩子,因此也是事事谨慎。 没有对他客气,杜若半眯着眼睛咽下几口温开水,目光落在他放在旁边的书册。 厚实的书脊上,写着书名——《说文解字》。 杜若疑惑地扬眉:“突然想起看这个?” “给孩子起名。” 沈芳洲将茶碗放回桌上,将她重新放回枕头。 名字? 杜若失笑。 “这么急做什么?” 十月怀胎,现在她才刚一个多月,早着呢! “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还需要多起两个名字备用才好。”沈芳洲轻轻摇头,“我想了几个都不满意,你有什么想法?” 杜若摇头:“没有。” 这些天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 “名字吗,不过就是个代号……只要简单好听好写就可以。”她伸手扶住他的胸口,坏笑,“要不然,以后入学堂读书,写个书名都要半天,别人家宝宝作业都写完了,你家宝宝还在写名字呢!” 她就是随便一个玩笑,沈芳洲倒听到心里,郑重点头,“我会考虑进去。” 将男人郑重的样子收在眼底,杜若也收起自己的调侃。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喜欢。” “只能选一个。” 沈芳洲躺回枕上,很认真地想了想。 “女儿。” 这倒有些出乎杜若的意料。 “为什么?! 古代讲究传宗接代,沈家又只有他一个人,她原本以为他会说想要儿子的。 沈芳洲侧身,用一只手臂撑住头,另一只就伸过来握住她的。 “我希望,将来我们的孩子能够远离庙堂,不用因为是我的孩子而禁足于西北一隅,也不用担心会被他人猜忌怀有不臣之心……天下之大,她皆可来去自由。” 杜若一怔,随后……胸口就隐隐地疼起来。 (本章完) 第785章 盛华之木千载长存(1) 第785章盛华之木,千载长存(1) 天下从没有绝对的权利,哪怕是如今万万人之上的沈芳洲,也不得不受规则的制约,他的子女当然也是难逃这个世俗的魔咒。 幼时曾遇家中世变,这当然也成为沈芳洲的阴影。 他怕,怕自己的子女再遇到那样的局面。 因为他知道,承受那样的分离之痛,太苦太难,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去承受。 伸过手掌,轻拥住男人的腰,杜若将脸倚到他的胸口。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只要尽力而为即可,不必想得太多,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幸福快乐。” 沈芳洲将她拥到怀里,将脸埋到女孩子颈间,轻轻地应了声。 夫妻二人相拥着没有再说话,只是感觉着彼此的温度与依偎。 指尖缓缓地抚着她的背,沈芳洲将脸向她颈间埋了埋,鼻尖轻蹭着她的侧颈,动作一点点地暧昧起来。 “若若?” “恩?” “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杜若抬起脸:“什么?” 男人逼近她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微扬的语调中透着几分促狭,“怎么……想不认帐?! 杜若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颊上一烫,依旧装傻。 “什么不认帐?” “还装!” 他的大手展开,抵住她的后腰,将人挤到自己身上。 身体无间相依,杜若的呼吸瞬间急起来,男人的唇已经落在她的颈上。 “芳洲!”杜若忙着抓住他的肩膀,“轻点。” “恩。” 男人依在她的颈间,用鼻音回了一声。 …… …… 不用再去医院探看病人,杜若也终于能好好地补上一觉。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接近正午时分。 枕边,人去楼空。 知道沈芳洲有他的事情要忙,杜若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在被窝里又赖了一会儿,她懒洋洋地穿衣起身,收拾好自己拉开房门。 门外,阳光明媚,到处都是一片明晃晃的夏日风光。 院子里,除等待她起床的翠莺之外,燕归也在。 “苏先生!”翠莺笑着迎过来,利落地取过洗漱用的温水,又吩咐着下人们为她准备餐点,“千岁让婢子告诉您,等您收拾好了,直接过去府衙。” “你先洗漱吃些东西,一会儿我陪你同往。”燕归笑道。 心知是沈芳洲那边,查探叶氏有所进展,杜若轻轻点头。 简单洗漱用些早餐之后,与燕归、鹿儿一起来到徐州府的府衙。 等在门外的监察使看到二人,忙着迎上前来,恭敬地将三人引到后面正厅。 厅里,沈芳洲正向董成宁交待接下来徐州的事务,注意到走进院子的杜若和燕归,他长身而起亲自迎出来。 “淮安府里已经万事俱备,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淮安是江南首府,也是叶氏一族在江南的权力中心。 现在徐州之危已解,沈芳洲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砍掉叶氏——这棵一直在江南吸食百姓血脂的大树。 燕归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要准备一下。” “恩。”沈芳洲轻应,“轻装简行,这次我们微服前往。” (本章完) 第786章 盛华之木千载长存(2) 第786章盛华之木,千载长存(2) “那……”燕归略一沉吟,“干脆,我来安排吧?” 沈芳洲一点也没客气,“你以为我请你过来是做什么?” 其实沈芳洲自己想要安排也并不难,只是这江南是燕归的主场,有更方便的方法为何不用,反正都是自家兄弟。 燕归扬扬眉:“草民还以为,千岁神通广大,用不着草民这点手段呢!” “哎!”沈芳洲轻叹口气,摇摇头,“本王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何帮主一直孓然一人!” 燕归一怔,语塞。 在口舌上争到上风的沈芳洲,快意地大笑出声。 狠狠地瞪他一眼,燕归也笑起来。 某些人即便是万万人之上的千岁,也依旧是和当年一样骄傲的臭脾气,绝对不肯输给他半点。 这般斗嘴的光景,一隔就是十三年。 哪所是这二个世间出类拔萃的男子,也绝对不会想到,当年越走越远的兄弟,还会有这么一天。 三人一起走进客厅,沈芳洲就将自己的安排说明。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准备将这三万禁军也分别送到江南几处,帮助监察司行事。 对江南,燕归自是了若指掌。 当即,唤来王一行并卫三娘二人,仔细向二人交待好漕运事务,不到黄昏时分,三万骑兵已经化整为零,由青帮的货船运往江南数地。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也相对闭塞。 大多数时候这是一个劣势,但是对于封锁消息来说,却是一个绝佳的条件。 沈芳洲并没有恢复码头生意,同时在路口、码头也都设下人手,以防止瘟疫为由,暂时封住徐州府与四周往来,为得就是防止打草惊蛇。 因此,徐州府这边叶成荫已经出事的消息,叶氏那边还并不知情。 叶氏在江南根深蒂固,想要一网打尽自然并不容易。 这次沈芳洲微服前往江南首府淮安,就是要打叶氏余孽一个措手不及。 当晚。 王一行在竹器店设宴,王父也从城外赶过来,众人一起为沈芳洲和杜若、燕归等人践行。 第二天天还未亮,沈芳洲与程宵一行便骑上马、乘上车,悄无声息地顶着晨星离开徐州。 前来相送的只有王家父子、卫三娘等人,大家一路将沈芳洲等人送出城门外,眼神中都有依依不舍之意。 “千岁、苏先生……若有机会,以后一定要再来徐州,咱们也好好好招待几位。”王父走上前来,将特意摘来的一篮子杜若爱吃的蔬果送过来,“知道苏先生爱吃这些,我特意一早去摘了些,先生带着路着吃。” “多谢王老!”杜若亲自接过,递给翠莺,目光掠过在场的众人,“怎么没见过到小五?” “等等我!” 正说着,就听有人急急地从城内飞奔出来,身上还背着一个蓝布包裹,正是小五。 一路来到杜若面前,小五扑通一直跪在地上。 “苏先生,您也带小五一起走吧,小五愿意追随先生,研习医术,将来也像先生一样治病救人。” 这些天,帮着杜若照顾病人,他对于医术也是生出深厚的兴趣。 这一次听说杜若等人要走,小五一宿都没睡觉,终于做出这个决定。 (本章完) 第787章 盛华之木千载长存(3) 第787章盛华之木,千载长存(3) 抬起脸,他有些忐忑地看向杜若。 “我肯定不给先生惹麻烦,听先生的话,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不让我干什么我绝对不干什么!” “学医可是很苦的!” “小五不怕苦。” “跟在我身边,生死危难常有,你也不怕?” “不怕!” “好!”杜若肃起脸色,“那还等什么?!” 这些天接触下来,她看出这孩子对医术有兴趣,而且心灵手巧,帮着病人包扎打针,比起那些医师也不逊色。 对方一心求学,她自然不会拒绝。 多教出一个弟子,说不定就会多救治一个病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功德一件。 小五没反应过来,“那您是收我还是不收我啊?” “傻小子!”卫三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不给师傅磕头?” 小王这才回过神来,忙着认真地叩拜三次,又不好意思地抬起脸。 “徒儿是临时才决定,没有给师傅准备拜师礼,徒儿能不能改天再补。” “起来吧!”杜若笑着将他拉起身,语气温柔又严肃,“这些礼节不必在意,你既然要跟我学,那就要好好努力,若是敢有半点松懈,那我可要用绳子绑了送回来。” 卫三娘扬眉:“你是敢回来,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小五认真地一抱拳:“徒儿一定好好努力。” “好!”沈芳洲环视众人,“诸位,就此别过。” 翠莺将杜若扶上马车,众人也纷纷上车上马,向大家拱手言别。 “千岁保重!” “苏先生,一路顺风!” “记得,一定要再来啊!” …… 大家站在城门口,远远地看着一队人马走远,一个个都是情不自禁地抹着眼睛。 尽管相识之日不多,但是这一番共同出生入死,一起上场杀敌,情谊早已经无比深厚。 这一别,不知何日再逢,心中当然也是舍不得! 一直到目送大家的车马都远得看不见了,众人这才返回城中。 此时,已经是清晨时分,走街串巷的小贩,负责采买的下人,早起开店门的伙伴…… 不少城中百姓都已经开始自己的生计。 看到大家结队回来,便有相识的人询问,听说是千岁与杜若已经离开,大家都是停下手中的活计。 “千岁怎么悄悄就走了,要知道,我怎么也要送他几只我家的茶香鸡尝尝。” “可不是,上次苏先生给我治病的时候,我还说要请他到我家喝酒呢!” “怎么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千岁肯定是怕惊扰了百姓才早早走了。”老教书先生轻轻摇头,“我早就说,这忠烈之后怎么会是那种阴毒之人,肯定是叶氏故意传千岁的坏话。” “苏先生可是救了咱们全城的人,就这么就走了,咱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 “要不然,咱们给苏先生搭个庙,塑个金身,天天上香上贡,你们觉得如何?” “我同意,我出五百两银子。” “我出一百两!” “我家里没钱,不过……我是瓦匠,我可以免费干活。” “我们店里可以帮着塑金身!” 老教书先生站出来:“大家要是信得过,我帮大家管帐!” “老先生为人忠义,咱们信得过!” …… (本章完) 第788章 盛华之木千载长存(4) 第788章盛华之木,千载长存(4) 于是,大家一起走进旁边的茶铺,小二端上茶来,大家就开始商量起建庙事宜。 消息早已经传开去,百姓们纷纷响应。 最后,还是教书的于先生拍了板。 “千岁不是重建居宅的时候,把咱们这百姓私塾也重建了,我看这庙就建在私塾旁边,让所有学识字的娃娃都知道,咱们这徐州经历过怎么样的危难,又是什么人救了咱们!” “于先生说的好,要是没有千岁和苏先生,咱们这徐州就完了,咱们不能忘了这个恩。”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于先生,您读书多,您看这庙叫什么名字啊?” “芳木袅兮,皇皇者华。”于老先生沉吟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依我看,就叫它……苏木阁。苏木者,盛华之树也,可千载长存,留荫百姓。可好?” 苏木二字,即有沈芳洲与苏木的名字,又喻意深刻。 大家都是叫好,又有人建议,干脆在这庙里种上几株白兰树,一来装饰,二来应名,大家也是纷纷响应。 沈芳洲和杜若人是走了,但是二人的名字和为徐州所做之事,却如这芳木阁一样,留在徐州城。 阁中一年四季香火贡品不断,花木年年盛放,飘香数里。 其后的无数年,每到春末夏初。 徐州城的百姓总喜欢采白兰花活面,蒸馒头给孩子们吃,说是能祛百病。 人们也总是会拥着吃兰花馒头的孩子,一遍遍地向他们讲述当年旧事。 若不是千岁和苏先生,哪有你们?! …… …… 东边天际,艳阳再次升起,一片金色晨光映亮江南大地。 挑着青帮旗子的船队,缓缓地泊入江南首府淮安府码头。 此时,淮安城的城门还没有开启,码头上的渔人和船家却有不少已经醒来,忙碌着一天的生计。 这么大一只船队驶入,立刻吸引不少目光,大家纷纷好奇地看过来,讨论着青帮这次这么大的阵仗做的是什么生意。 厚实的舨板搭上码头,表情肃然的锦衣使们,牵着马从舱门行出,厚实的牛筋底靴子和马蹄踏过刷过桐油的船板,脚步低沉。 看着这些腰上有刀,一身杀气的锦衣人牵着马匹下船,大家都是露出疑惑之色。 “什么人啊这是?” “不是青帮的船吗,看这打扮,怎么像官府的人?” “青帮难道也与叶氏勾结了?” “胡说,咱们燕大侠可不是那种人。” “我看这衣饰不像是江南官府的人,怎么像倒是监察司一样的打扮。” “没错,你看他们衣服上的绣纹,是监察司!” …… 监察司?! 听到这三个字,众人齐齐变脸,慌乱地闭了嘴,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哪怕是在叶氏专权的江南,监察司这三个字,依旧是让人胆寒的存在。 这么多监察司的人出现,难道这淮安府要出什么大事? 大家心下害怕,正在思考着要不要跑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九千岁驾到!” 锦衣使们牵着马分开于两翼,一个个俯首扶刃,姿态恭敬。 京城里那位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来了?! 百姓们原本已经心惊胆颤,听到这三个字,扑通扑通声起,瞬间码头上已经跪倒一片。 倒不是这些百姓懂规矩,实是腿软站不住。 在百姓们慌乱地心跳声中,换上官袍的沈芳洲,右手轻挑黑色蟒服,大步踏过舨板,翻身骑上马背。 “江南总督叶成荫勾连叶氏官员,意图诛杀本王谋反,其罪当诛。现本王亲自带兵查抄,通风报信者,杀!不服反抗者,杀!试图逃逸者、窝藏疑犯者,皆杀无赦!” “是!” 八百精骑,齐声答应。 “驾!” 沈芳洲轻夹马腹,打马冲向淮安城。 (本章完) 第789章 大厦将倾(1) 第789章大厦将倾(1) 八百精骑,整齐追随在沈芳洲的马后,奔向淮安府。 码头上,百姓们眼看着众人走远,这才相继起身议论起来。 “这么说,这回叶氏要倒了?” “这叶氏在江南可是根深蒂固,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位千岁爷能镇得住叶家吗?” “我可听说,叶家那位国舅爷的脑袋都被千岁给砍了。”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也听说了,前几天我船上的客官就是京城来的。” “这么说,叶氏真完了。” “活该!这些喝人血食人髓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这位老大爷一带头,大家纷纷啐骂。 叶氏一族在江南作威作福,各种欺压百姓,若是家里有些头脑的,还能仗着关系找几分面子,最受苦的当然就是这些无权无势的穷困百姓。 此时,后面几艘船也相继靠岸,又下来一队人马。 “快看,又有人来了!” “这不是燕帮主吗?” 有认出人群中的燕归,惊叹出声。 从船上下来的正是燕归和杜若等人,小心地将杜若从舨板上扶下来,燕归立刻就招呼着几个手下:“马车呢,快赶过来!” “不急!”杜若摆摆手,“先活动活动,透透气。” 她原是不晕船的,只是因为孕后不适,这一回上也是吐了好几回。 终于能脚踏实地从船上下来,她并不急着上车,只是想在岸上走动走动,一来活动一下筋骨,二来也呼吸些新鲜空气。 翠莺忙着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燕归和鹿儿就一左一右跟过来,护行在杜若身侧。 这会儿,船上的帮兄便将一应行李等物抬下来装上马车。 这其中好几个沉甸甸的木箱子,里面正是从徐州城一路押解过来的叶成荫等人。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叶底麾下走狗逃逸,这一路行人众人都是十分谨慎,一直到临近淮安城才换上官袍制服。 这些重要犯人,也都被灌了安睡的药,被装进船上运送货物的木箱,上面留着透气孔也不用担心闷着。 码头上,当然也有青帮弟子。 得到消息说今日帮主要回来,早早就等到码头上,看到沈芳洲出现,众人也是很低调地在藏身于一众百姓船家之间,一直到看到燕归现身这才大步迎过来,向他施礼问安。 燕归将杜若介绍给众人,“这位是苏木先生,我家表弟。” 杜若现在有孕在身,这身份自然是不能暴露的,因此依旧以苏木的身份对外。 简单寒暄之后,燕归将杜若扶上马车,自己也骑上马背,与鹿儿等人一起护送着杜若和箱子里的囚犯赶往淮安城。 尽管燕归已经叮嘱车夫放慢马速,杜若被车子颠簸还是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翠莺忙不迭地帮着她倒茶漱口,又将一颗糖渍梅子塞到她嘴里,这才算是终于压住呕。 仔细帮杜若拭拭唇角,翠莺就轻笑出声,压着声音调侃道:“知道的是先生晕船,不知道的还以为先生有了呢!” 杜若白她一眼,片刻又肃起脸色,伸手握住翠莺手掌。 “翠莺,有件事情,我要向你说明。” (本章完) 第790章 大厦将倾(2) 第790章大厦将倾(2) 看她语气凝重,翠莺也收起调笑之色:“小姐请讲!” “我……”杜若凑到她的耳侧,“我确实是……有了。” 翠莺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这件事情杜若也不想瞒她,而且也不可能瞒得住,毕竟她是杜若的贴身丫环。 这次她若留在江南,身边肯定也要留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翠莺自然就是不二人选。 翠莺一怔,人就笑出声来,故意碰碰她的手肘,眨眨眼睛:“那我可要好好地恭喜小姐和千岁呢!” 见杜若并没有笑,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翠莺的笑也僵在脸上。 “小姐是说……”她垂眸看一眼杜若依旧不显山不露水的细腰,“真的?可是千岁他……不是……太监吗?” “这件事情情况复杂,知道太多于你无异,你不必多问。”杜若两手握住她的手掌,“这件事情若传出去,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今日我将真相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帮我一起瞒天过海。” 若是以前,翠莺或者会吓得六神无主,现在她也不是从前的翠莺了。 最初的惊愕与不解之后,小丫头也重新淡定下来。 “翠莺必不辜负千岁和小姐的信任。” 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波澜。 杜若肯告诉她,这足以说明沈芳洲和杜若都信得过她,这样的一份信任她当然不能辜负。 杜若轻轻点头:“我信你。” “那……”翠莺轻轻扶住她的腰,压着声音,“这孩子……多久了?” “刚刚月余,我也是到江南才知道。”杜若轻抚着依旧平坦的腹部,“哎……这小东西可是一点招呼都不打,连我都是措手不及。” “这种事还能提前打招呼?!”翠莺轻笑一声,忙着将软垫扯过来,塞到她腰后,“小姐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多准备准备,这些天你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杜若并不解释,之所以到现在才告诉翠莺,也是因为害怕她知道之后表现得太过关切,反尔让人生疑。 毕竟,徐州城里人多眼杂的,万一隔墙有耳听了去就麻烦了。 如今已经到了淮安城,接下来她不必太过接触外人,身边都是沈芳洲和燕归的人,这才能稍稍地松一口气。 “那……”翠莺帮她理好靠垫,不免又担起心来,“这事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可是这时间长了,也瞒不住啊?” “千岁和燕大哥已经商量过,这次我便留在江南休养,等孩子出生之后,只说是认养的干儿子便可。” 翠莺点点头,不免又有几分心酸,抬起袖子来拭拭眼角:“当年那个天杀的狗皇帝,真是作孽,明明是千岁亲生却还要遮遮掩掩。不过……话说回来,这倒也是真是沈家的福报,当年沈王爷和王妃要是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以前,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误会沈芳洲,这么久相处早知道这人并不似传说中那般可怖。 想起当年事,也是常常为沈家和沈芳洲鸣不平,更是心疼自家小姐,与千岁两情相悦,却注定不能有寻常夫妻之乐。 现在,听闻二人有后,却还要偷偷摸摸,翠莺当然是欢喜又心酸。 (本章完) 第791章 大厦将倾(3) 第791章大厦将倾(3) “好了!”杜若用帕子帮她擦擦眼泪,“快别哭了,要不然,一会儿被人看到又要生疑,你要做姨娘了,不是应该开心吗?” “谁说婢子不开心的,婢子就是太开心了!”翠莺又哭又笑地抹着眼泪,片刻又暧昧地斜杜若一眼,“难怪千岁不肯让婢子进屋伺候,原来是怕婢子撞到二位好事。” “就你懂的多!”杜若靠在软垫上,故意逗她,“看这样子,我是不是也该帮你找个人家了?” “翠莺才不要嫁人,翠莺要一辈子守着小姐。” “怎么,知道千岁不是太监,想给千岁填房?” 翠莺小脸通红,急得直摆手:“没有没有,婢子绝对没有想过。” 杜若就靠在垫上笑出声来。 在主仆二人的欢声笑语之中,马车已经来到城门外。 沈芳洲当然不会认为只靠这八百精骑,早在他入城之前,程宵和沈沉石已经带人赶到淮安,将四座城门全部控制住。 此时此刻,淮安城四座城门都已经有重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 不少要出城的车马百姓受阻,这原本就比其他城门繁忙的北城门自然越发显得拥挤。 杜若微撑起手臂,侧眸看向车外,不难听到外面百姓们的议论之声。 “怎么回事?” “不知道,说是只许进不许出,听说是千岁的命令,凡是入城者也都要登记在册。” …… 翠莺也凑过来看了看,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不由暗暗皱眉。 “先生身子不适,要不……让人去前面说一声,咱们通融通融?!” “不必!”杜若轻轻摇头,“大家等得,咱们也等得。” 南方不比北方,官道狭窄,前面不少车马,要是给他们让路,百姓们就要被挤到旁边田地,她哪里好意思? 好不容易,杜若等人的车队才来到城门前。 守城的将官是程宵手下副将,自然是认得燕归等人。 看到骑上马上的燕归,忙着小跑过来向二人施礼。 “帮主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末将好让你们先行。” “不必如此。”燕归向对方一拱手,“大家都是百姓,理应排队而行。” 旁边排队准备进城的百姓,听到燕归的名字,也是纷纷转过脸来,向他拱手行礼。 “燕帮主!” “燕先生!” …… 杜若轻轻挑起窗帘一角,目光扫过那些路边向燕归行礼问好的百姓,也是唇角扬起。 江南名士,果然名不虚传! 车队入城之后,直奔城门青帮总舵。 注意到远处高耸的楼阁,杜若好奇地一指:“燕大哥,那是何处?” 燕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一向温雅的人也是语气转冷:“那是总督府里的观湖楼,人们都叫它绝户楼。” 当年,为了建这座楼阁,叶成督不光大肆敛财,还改挖河道,河道浸水泡坏百姓的房基,一条街上的房屋倒塌无数,砸死十来口。 人们每每看到这楼,都要偷骂几句,说是只有断子绝孙的卑鄙之徒才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因此,暗地里,大家便将这楼称之为绝户楼。 杜若收回手指,眼神也是一片寒凉。 “这个叶成荫……真是死都便宜他了!” (本章完) 第792章 大厦将倾(4) 第792章大厦将倾(4) 淮安城内,总督府外。 红色大门紧闭。 高耸的门楼后探出一张嚣张的脸,叶氏管家叶来沉着脸,八字胡几乎要扬到天上。 “千岁?他是要千岁,我就是王爷!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总督府,谁敢乱来……啊——” 不等他狠话说完,沈九已经飞身掠起,一把将他拉下来,摔在台阶下。 生得面皮白嫩,肥厚如猪的管家叶来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当场吐血而亡。 沈九站在台阶下,挥下右手。 “把门撞开!” 两扇匹匹木马,哪里拦得住这样一队嗜血之师? 身后精兵迅速涌上前来,将粗重的木桩抬起,重重撞在紧闩的木门上。 不过三撞,这让江南人望而生畏的朱红大门应声倒下。 沈九第一个冲进去,将两个护院斩杀。 锦袍招展之间,锦衣使已经骑着马鱼贯入府。 那些聚集在门口的护院、家丁无一例外被砍杀,总督府前瞬间血流成河。 闻讯而来的总督夫人当场晕死过去,随她过来的家丁杂役,一个个都是吓得面色土色跪拜于地。 走上前来,在晕死过去的总督夫人身上,擦掉剑尖上的血,沈九冷冷开口。 “男丁入狱待斩,女子发配教坊司。所有财物,全部抄收国库。” “是!” 身后众人齐齐答应,从他身侧打马向前,冲向各座院子。 个别叶氏族人想要反抗,皆被当场处死。 起初还有女眷哭啼的声音,到后来连哭闹声都安静下来。 后院,一个叶成荫的幕僚背着一个包裹,悄悄地摸到花园一侧,想要爬墙溜走。 脑袋刚刚冒出城墙,一只箭矢就射过来盯入他的眉心。 为这一天筹划多年,沈芳洲岂会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还给敌人逃走的机会? 他们还在船上的时候,程宵与沈沉石早已经悄然带着兵马来到淮安府。 不仅四座城门,这淮安府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叶底子弟的府邸,无一不在控制之中。 沈芳洲端坐于马上,嗅着半空中那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俊美的脸上不见半点表情波动。 听到马蹄声,他微微侧眸扫了一眼。 “其他各府如何?” 董成宁飞身跳下马背,落在沈芳洲身侧,抱拳回应。 “回千岁,一切皆按您的计划进行之中。” “燕帮主和苏先生呢?” “二人已经顺利入城,前往青帮总舵,押送的货物也已经顺利送到江南城外大营。” 这所谓的货物,当然就是叶成荫这些狗官。 沈芳洲轻轻点头:“贴出告示,明日午后,东市外斩杀叶氏叛逆。” “千岁!”一位从徐州随行过来,刚刚升职的的江南官员,小心翼翼地开口,“不需过堂审问了吗?” 沈芳洲冷哼:“叶氏意图谋反,本该诛连九族,这还用审吗?!” 斩草尚要除根。 更何况,他想要推倒的是这样一株枝繁叶茂的巨树,当然更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不剔除腐烂骨肉,怎么能治好江南的脓疮? 这一次,他就要用叶氏之血涤尽江南污秽,用手中这把权力之剑杀出一条太平之路。 (本章完) 第793章 血洗江南(1) 第793章血洗江南(1) 当天,淮安城叶氏子孙或被当场处死,或被捉拿归案,无一人逃出升天。 淮安城内的牢房根本就不够使用,沈芳洲干脆下令将总督府设为临时大牢,安排重兵看守。 整整一晚,总督府内哭声不断。 原本还有些不敢相信叶氏要倒的百姓们,这一次也终于相信,江南这个盘锯几百年的大家族,终于也到了大厦将倾的一天。 第二天清晨,百姓们一觉醒来之时,告示已经贴遍全城大街小巷,有识文断字的先生高声念出告示内容。 “……今日午后,将于南市将叶氏余党一并问斩……” “问斩,今天就杀了呀?” “不愧是九千岁,当真是雷厉风行,杀得好!” “就是,省得这些人回头再去上头求情,到时候放过他们咱们哪里还有好日子?” “一会儿得去好好看看,这些狗官怎么掉脑袋!”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午后时分,徐州城内万人空巷,全城百姓几乎无一例外地赶到总督府通往南市的大街,原本就不太宽敞的江南街道,除中间被兵士们拦开以供马车穿行的道路之外,四下都已经是挤得水泄不通。 衙役鸣锣开道,身后重兵镇压,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穿着囚服,从徐州城带回来的前江南总督叶成荫。 一路舟车劳顿,从徐州到淮安城,他已经是数日没有吃饭。 这种小事当然是无需沈芳洲安排,只是负责看守他的士兵故意而为,当初他让徐州百姓饿得吃不上饭,他们便也要让他尝尝饿着肚子难以入睡的感觉。 一向养尊处优的一省总督,此刻已经是一脸菜色,眼圈发黑,嘴唇都干裂成无数小口子,身上带着沉重的镣铐,举步维艰。 “活该!” “谁说不是,看看他的总督府,那可都是咱们百姓的钱!” …… 起初,人们还只是在路边小声漫骂。 行到一处拐角,一个老大娘突然哭喊着冲出来。 “你这个杀千万的混蛋,你还我女儿!” 自家姑娘被叶成荫看中,拉到府中强艰为小妾,老大娘几次上门申冤,却被打出来,现在只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旁边护路的士兵伸臂拦住她,老大娘无法靠近,干脆脱下一只破旧的布鞋,狠狠砸在叶成荫脸上。 这位一带头,大家也都你拥我挤地冲过来。 不知道是谁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重重砸过来,正砸中叶成荫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士兵们只是维持秩序,并不怎么真的阻止。 这个混蛋大家都恨之入骨,自然是乐得其成。 百姓们得到默许,一个个都是放肆自己的情绪。 “打死他!” “砸死这个混蛋!” “你还我家的牛!” …… 石头、鸡蛋、菜叶子……不住地向着叶成荫的身上脸上招呼。 更有甚间,干脆从旁边店子里抽出一根扁担,趁乱冲过来砸在叶成荫的腿上。 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叶氏子孙和狗官们,当然也没有幸免。 这些人哪个身上没背着几条人命,哪个不是吸食百姓脂血…… 多少年的仇恨,在这一天终于有机会宣泄出来。 (本章完) 第794章 血洗江南(2) 第794章血洗江南(2) 人未到刑场,叶成荫已经是满身鲜血,被打得皮开肉绽。 “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打了……” 抱着头捂着脸在地上缩成一团,这位曾经意气风光的总督大人,身上原本崭新的中衣早已经满是污渍,裹着泥血、沾着菜叶子和鸡蛋皮…… 此刻便如同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一只癞皮狗,一只腿还受了伤,站都站不起来。 负责押犯人的官兵们哪里愿意扶他,见他走不动,干脆牵来一匹马将他的锁链挂上去拖行。 四周,百姓们依旧恨意未消,石块杂物不断地砸过来。 等到终于到达刑场,叶成荫也已经在这混乱之下断了气。 身后的官员们,一个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都是脏兮兮一身血泥。 刑场上,沈芳洲端坐主位,身侧坐着程宵和新提拨的几位淮安官吏。 “千岁!”一位小吏胆怯地走上前来,跪在沈芳洲面前,“罪犯叶成荫已经……断气了。” 沈芳洲远远地扫一眼被拖到刑场的尸体,表情淡漠。 “照斩不误!” 断气? 哼! 死了也别想要全尸! “是!”小吏自然是不敢多说半个字,起身传令,“千岁有令,所有犯人无论死伤,照斩不误!” 于是,被打死的叶成荫,半死不活的叶氏子孙们……全部被杀到断头台前。 沈芳洲缓缓环视四周,抬起右手捏起桌上令箭掷于地面。 “行刑!” 雪亮刑刀挥下,身首异处。 四周百姓并无几人欢呼,一个个抹着泪无力地跌坐于地,或是跪在地上深深俯首。 “姑娘,娘给你报仇了!” “孩子他爹,这狗官终于服了法,您在天上有灵也闭了眼吧!” …… 多年来,求公道无门的百姓们,终于能见到大仇得报公正降临之时,一个个的脸上都有泪色。 这一天,他们已经等得太久,等得心都要死了。 最后,那哭声、喊声便化成一个声音。 “多谢千岁,谢谢千岁给我们申冤报仇!” …… 几位新提拨的官员,都是悄悄地抹着眼睛。 这样一片污浊之地,当然也会有些清正之人,只是曾经的他们,也是有心无力无法扭转乾坤。 程宵红着眼圈站起身,也像所有百姓一样,挑袍跪于沈芳洲面前。 “程宵替江南千千万百姓谢千岁大恩!” 今日,沈芳洲杀的不仅仅是叶氏一族,还是这江南多年来的污秽之气,叶氏官官相护的光景,程宵早就看腻了。 若不是因为他出身将门,父亲在世时与朝中多有结交,只怕连他也逃不过叶成荫等人的毒手。 好在,这一切终于都可以结束。 沈芳洲两手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身来。 “从今日起,若再有官员如叶氏一族沆瀣一气,百姓皆可到监察司申冤递状,一旦查实朝廷决不姑息。” 这原本就是他当初设立监察司的初衷。 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难免会有放肆之人。 官员管理百姓,百姓也可以监督官员,监察司就是最好的制衡之术。 只有让每个官员都存着一分敬畏之心,这天下才能真的太平。 (本章完) 第795章 血洗江南(3) 第795章血洗江南(3) 沈芳洲重新下马离开刑场,与程宵等人一同赶往总督衙门处理接下来的事务。 旁边,沈九就向手下挥挥手。 早有亲信手下快步走上前来,将杜若之前挑好的人选装进准备好的布袋,浸到一旁马车上杜若准备好的保护液中,快马加鞭送往青帮总舵。 等马车驶进角门的时候,杜若早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曹遇的手术属于精密手术,她必须要进入空间借助显微器材完成。 因此,这一次连翠莺也被赶到门外,取下之前就看好的眼角膜,杜若带上已经麻醉过的曹遇一起进入空间内的眼科手术室。 等到黄昏时分,沈芳洲处理完淮安府的事务来到青帮总舵的时候,杜若也终于完成手术,将曹遇带出自己的空间安顿在病床上。 脑海之中,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提醒她已经救治成功,杜若也是暗松口气。 每个病人的情况不一样,有的人可能会有排斥反应,现在看来曹遇还是比较幸运的。 扯下脸上的口罩和手套等物,丢掉一旁的竹桶内,杜若仔细消毒两手迈步走出门外。 门外,除了沈芳洲与燕归等人之外,二当家的妻儿也都在等待,看她出来众人一齐围上前来。 不等大家开口询问,杜若已经主动说明情况。 “放心吧,一切顺利,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坚持治疗即可。” 众人都是暗松口气,曹夫人免不了又要向她感激一番,沈芳洲生怕她累到,走上前来站到她身侧,一只手臂不显山不显露地撑住她的胳膊。 翠莺也快步走过来,扶住杜若的另一边胳膊。 “苏先生累了一下午,大家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燕归也忙着开口。 二当家与他亲若手兄,他自是心疼。 自家妹妹还怀着身孕,当哥哥的当然也免不了担心。 交待翠莺几句,留下她照看曹遇,杜若在沈芳洲与燕归的护卫之下来到侧厅入坐。 燕归倒好水,沈芳洲亲自帮她捧过茶杯:“淮安城的事情已经暂时平息,明后两天我要亲自去一趟建安和临平。” 建安和临平也是江南重镇,自然也有不少叶氏子弟。 两座城池沈芳洲都有安排,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一次势要将叶氏连根拨起,当然不给再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燕归点头:“翎儿就交给我吧!” 说话间,晚餐已经上桌。 三人一起用过晚餐之后,杜若又亲自去查看过曹遇的情况。 男人已经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眼部并没有明显的不适。 已经听妻子那里听说杜若的话,他现在也是满心欢喜感激,听到杜若的声音,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燕归忙着将他按住:“都是自己人,这些繁俗之礼便免了吧!” “是啊,曹大哥,您就不要再向我道谢了,要不然,我都要不敢见您了。”杜若笑着调侃。 “也罢,大恩不言谢。”曹遇语气豪爽地向杜若的方向一拱手,“以后先生但凡有用得着曹遇之处,曹某一定全力以赴!” 确定他平安无事,杜若也放松下来,向留下来照看他的曹夫人交待几句,与沈芳洲一起返回燕归为二人安排的一处僻静院落休息。 (本章完) 第796章 血洗江南(4) 第796章血洗江南(4) 二夫妻暂时留守江南,沈芳洲以雷霆之势赶往江南几座重镇,将那些的叶氏余孽,并其他犯罪的官员一一铲除。 杜若则留在青帮之中,除了照看曹遇之外,她又特意请燕归贴了一个告示,每天上午到帮中开设的粥棚里义诊。 转眼之间,三天过去。 从粥棚义诊回来,杜若例行为曹遇检查之后,拆掉他脸上的纱布,小心地为曹遇清理一下睫毛和眼周。 “好,现在可以睁开眼睛。” 四周众人都是紧张地看着他,七八岁的二儿子也好奇地趴在床头,看父亲睁开眼睛,他好奇询问:“爹,你能看到我吗?” 光线扑入眼睛,起初还有些涨痛,不过片刻之后,曹遇已经适应光线。 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但是已经能看清几个人影。 这与曹遇想象中的多少有些出入,不过他已经十分满足。 “能……能看见!”他抬起右手指着儿子,“你在这儿,对不对?” “娘,爹真的能看到了,苏先生真是活神仙!”男孩一脸地激动。 “现在,曹大哥的眼神还没有完全恢复,等过上一个月左右,眼部完全消肿,视力就可以恢复如初。”杜若笑道。 “苏先生是说,我……”曹遇的语气中,不无期许,“我这眼睛还能和以前一样?” 青帮里上下都知道,曹遇是走船的老手,尤其是夜视力比一般人都好。 不光是江南一带,整个运河哪里有弯哪里多宽,他都是了若指掌。 要是因为这眼睛再也不能走船,不光是帮里的损失,对于曹遇本来人说,也是很大的打击。 “当然!”杜若笑语,“只要您听我的话,按时点眼药,好好休息。我保证您的视力绝对不会有损失,以后啊……你还是照样走船跑码头!” “太好了,太好了!”曹遇自是激动无比。 从小长在船上的人,要是不让他跑船,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大哥可不许激动,现在您要好好保护眼睛。”燕归笑着提醒。 “对对对!”曹遇努力压抑住情绪,“我都听苏先生的,苏先生让我干吗我就干吗!” “娘,爹比我都听话。” 二儿子一本正经地感叹,众人就哄得笑出声来。 “苏先生!”翠莺就在这笑声里迈进门来,“监察司的人来了。” 杜若忙着放下手中工具,将药水递给她手里,“你帮曹大哥上药,我过去看看。” 见状,燕归也跟着她一起出来。 两人一先一后来到小花厅,果然看到一位套着监察司锦衣男子正站在厅中等待。 看到二人,对方恭敬行礼。 “淮安监察司副监察使李灿,见过苏大人、燕帮主。” 杜若坐也未坐,人就急急询问:“出了什么事?” 李灿看看燕归,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伸进袖子,将密信两手捧到杜若面前。 沈芳洲离开之前吩咐过,若是有什么事情,通知杜若即可。 因此,监察司上下对杜若也是并不防备,但是燕归只是青帮帮主并不是监察司的人,李灿当然是信不过的。 杜若接过密信展开,仔细看了看,不由地眉尖皱起。 (本章完) 第797章 城门聚首(1) 第797章城门聚首(1)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注意到杜若表情有异,燕归轻声询问。 杜若收起密信,回他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皇上生辰将至,我和芳洲都要尽快回京城。” 幼帝虽小,却依旧是天子。 去年因为国丧,并没有大肆操办,至此为止,幼帝已经登基一年,恰逢生辰肯定要大肆操办一番。 寿辰之时百官朝臣,各国还有可能派使臣团来祝贺,京城中不无没有人坐阵。 这件事情,沈芳洲在京城时就已经有所准备。 只是因为江南瘟疫事件突发,二人才相继赶来。 幼帝生辰,她这位摄政王夫人当然也不能缺席,到时候人多眼杂,她还要亲自出面才能以防有人识破伪装。 燕归点点头,伸出右手轻扶住她手臂。 “没关系,哥哥和你们一同回去,等你处理完京中事务回来,我们再去祭拜爹娘也不迟。” 杜若现在有孕在身,燕归当然也不舍得她舟车劳顿。 原本是打算若是二人没事,可是江南多住些日子,一起去拜拜爹娘,一来让父母见到女儿放心,二来也想让父母见见自家女婿,没想到二人这么快又要离开。 燕归心疼妹妹,却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 沈芳洲身上扛着这江山天下,他们这些家人朋友,当然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杜若忙道:“哥哥帮中事务繁忙,没有必要与我一起来回折腾。” “帮中事务哪里比得你重要。”燕归低笑,“我可不是去保护你,我是去保护我家小外甥呢!” 杜若脸上稍热,笑语,“你怎么知道是外甥,说不定,是女孩呢?” “女孩子更好,省得像那个混帐东西。”燕归笑道。 二人正说笑时,已经有下人急急跑进来通报:“帮主、苏先生,千岁回来了!” 这么快?! 杜若心下有些吃惊,忙着与燕归一起迎出门来。 果然,刚刚迎到厅外,沈芳洲已经迈步进来。 身上官袍皱褶明显,靴子上还沾着异地带回来的风尘。 杜若迎上前来,看看左右没有外人,微微皱眉:“怎么这么匆匆忙忙的回来?” “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没有必要再耽搁。”沈芳洲扶住她手臂,行到燕归面前,“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一早我送你们一起回山庄,顺路祭拜一下爹娘。” “可是,咱们不是要回京城的?” “路途遥远,你不必回来奔波。”沈芳洲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我一人回去即可,有花四娘在不会有事的。” “不行,幼帝生辰,来往宾客众多,长公主和太后等人也都会在场,到时候若是露出破绽反而更加麻烦。”杜若回他一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现在孩子刚刚月余,我的身体没有关系,而且……大哥也会陪我们一起回京。” “是啊,芳洲。”燕归接过话头,“就让翎儿和你一起回去吧,刚好我们也能找机会去见见先生,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他老人家一声。至于祭拜父母之事,等你有时间来探望翎儿之时再说也不迟,他们不会生气的。” (本章完) 第798章 城门聚首(2) 第798章城门聚首(2) 燕归所谓的“先生”,指得当然就是韩景儒。 沈芳洲垂着长睫,沉吟片刻,终于也是轻轻点头。 “好,就依你们之计。” …… …… 两日后。 沈芳洲与杜若、燕归等人一起离开淮安城,身后只带着那八百精骑。 沈沉石与三万禁军,依旧由陆路回京。 一来,三万人马如果同时坐船,所需船只太多,也太过于招摇。 二来,沈芳洲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引得其他人太过关注禁军动向,以后再想暗自调动人马就会困难许多。 程宵携夫人一起,亲自将众人送到码头,眼看着大家就要上船,程夫人还在不停地抹眼泪,向着杜若叮嘱。 “苏先生,若是再回江南,定要过来小住几日。” 若不是杜若,她们母女定然早已经成了尸骨,这份感激自然是言语所不能表达。 一旁,沈芳洲则是表情严肃。 “程宵,现在本王就将这江南交给你了。” “千岁放心,程宵必不负千岁之重托。” “你要记住,本王不仅要你管理这江南政务,还有江南大营,一年之后,本王会再来江南,到时候,我要看到十万能征能战的江南水师!” 这次江南叶氏抄家的银两,已经全部调拨到江南大营,这些钱足够培养出一只真正的军队。 西北月知大患已除,皇城有禁军做阵,楚南、山东两地之马军,也都是对大楚忠心耿耿。 唯独这江南是沈芳洲的心头大患,如今叶氏已除,江南当然也不能没有可用之兵。 江南紧临淮南和永定两地,永宁王倒是比较安分,淮南王府那边可是一直虎视眈眈。 如果江南没有一只能提得起来的军队,万一到时候淮南异动,这一大片丰饶土地便要落入敌手。 这也是沈芳洲将这总督之位,交给程宵这位武将的一个重要原因。 居安思危。 兵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程宵明白。”程宵两手一抱拳,“若千岁一年之后看不到一支真正的水师,程宵……提头来见!” “好。”沈芳洲点头,“明年春时,本王便来验收。登船!” 转身,他带头走上船头。 杜若与燕归等人也是紧随其后,众人皆登船完毕。 片刻之后,船队起航。 码头上,程宵夫妻与一众青帮帮众都是眺首相送,再远处,不少百姓也是特意从城中赶过来,为沈芳洲送行。 此次,沈芳洲以雷霆之势血洗江南,将这作威作福的叶氏一族斩杀殆尽,百姓们自然也记念着他的好处。 道听途说,比不上亲眼一见。 这些年,听过沈芳洲太多坏话,无人知道这些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那人为徐州疫情不远千里而来,为百姓不顾生死入城是真的;那人血洗江南恶族,还江南一片安宁乐土也是真的…… 人人心中有称杆,这千岁到底是祸国贼子,还是撑起大楚的国柱之臣,大家也都已经有了定论,现在站在河边这些相送的百姓已经足够说明。 (本章完) 第799章 城门聚首(3) 第799章城门聚首(3) 因为考虑到杜若的身份情况,回程之路沈芳洲特意吩咐船只慢行。 等船队重新在皇城东侧运河码头靠岩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天之后。 宫道两侧绿柳成荫,京城里的姑娘们都已经换上纤薄的夏衣,北国也已经正式进入夏季。 晨时,凌星飘起细雨。 官道上落叶堆积,这让扫街的工作越显得有些艰难。 曾经的一代名儒叶闻笛,头上戴着斗笠,抓着扫帚吃力地清扫着被踩进泥里的落叶,几次用力都没有扫出来,只能蹲下身去用手拿捏。 吱呀一声,城门缓缓开启。 远道而归的旅者马车入城,铁蹄踏过青石官道,发出得得的马蹄声。 叶闻笛丢掉手中捡起来的落叶,抬手一抹脸上的水,转过脸看向城门的方向。 六匹骏马并架的华车,已经驶过城门。 车身上的金色蟒纹装饰,被雨水润泽,越显得闪闪发光,那盘锯的大蟒似乎也有几分腾飞而起之势。 叶闻笛眯了眯眼睛,认出那是沈芳洲的马车。 “停!” 马车内的沈芳洲,当然也看到他。 一个多月不见,这些曾经的大儒一身破旧单衣,身上又是泥又是水,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要不是知情人,谁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扫街老头,曾经是当初名满天下的大儒。 马车停在路口,沈芳洲挑起车帘,隔着细雨看过来。 “叶先生,好久不见!” 比起之前城门一别,这位可是苍老消瘦许多。 诛杀叶氏族人之后,他也已经诏书回京,宣告天下,叶闻笛当然也是早就听到消息。 在大楚繁衍几百年的大家族,就这样毁于沈芳洲一手,叶笛闻的心中自然是又怒又疼,听到消息之后,他这一头保养极好的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 “草民叶闻笛……见过千岁!” “放肆!”沈九怒骂,“大胆刁民,见到千岁,竟然敢不跪?” 叶闻笛与长公主依旧有夫妻关系,若诛连叶闻笛,长公主也要受其牵累,无奈之下沈芳洲才没有将叶闻笛也一同抓去问斩。 否则,这位现在只怕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沈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心下气怒难平,怎么都要刁难他一番。 叶闻笛咬了咬后牙,挑起破旧布袍,跪于一片冰冷的泥水之中。 “草民叶闻笛……拜见千岁!” 沈芳洲隔着马车纱帘,斜睨一眼他跪在泥水中的被浸透的膝盖,冷冷地哼了一声。 “走!” “启程!” 传令官高宣一声,马车继续向前。 一众护卫在沈芳洲身侧的锦衣使们,故意将马赶到叶闻笛四周通过。 生怕被马撞到,叶笛闻只是跪着没敢动。 大家故意将马赶得飞快,马蹄踢踏,泥水四溅。 叶闻笛溅得满头满脸都是泥水,却只能跪在原地忍由众羞辱。 好一会儿,沈芳洲等人的车马才离开主街。 他撑着地想要起身,一对膝盖在泥水中跪得太久,站都没站起来,重重又扑跪于泥水中。 此时,另一队车马也已经入了城。 (本章完) 第800章 城门聚首(4) 第800章城门聚首(4) 坐在马车内的太后叶紫淑挑起帘子,看着这久违的皇城,一对秀眉也是紧紧地皱在一处。 “母后快看,那人好像一只落水狗!” 容在她怀里的二王子楚南泽抬手指向路口。 叶紫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从泥水里硬撑着爬起来的老人,也是扯扯唇角。 可不是,这扫街的贱民真的像条落水的老狗。 不过,看清那人脸部轮廓,叶紫淑的笑一下子僵在唇角。 那不是…… “停车!” 马车急急停下,叶紫淑将儿子推到一边,侧身凑到窗前。 “二叔!” 叶闻笛这会儿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一身泥水地抬起脸,看到是她也是一怔,脸上露出几分汗颜之色。 “草民……见过太后!”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叶先生扶上马车。”叶紫淑怒声喝令。 “太后!”叶闻笛后退几步,“草民有罪在身,这是草民应受之罚,太后……不必如此。” 说到后面一句,男人目光深沉地看一眼叶紫淑。 叶紫淑双目通红:“可是,你……” “草民没事。”叶闻笛抬脸回她一笑,“雨后湿凉,太后还是快些带皇子入宫吧,省得着了风寒。” “先生……” 叶紫淑还要再说什么,叶闻笛已经弯下身。 “太后,请!” 这一个“请”字里,透着几分不容质喙的威严,叶紫淑抿紧樱唇,微颤的手指缓缓地放下挑起的车帘。 “起驾,回宫!” “母后。”二皇子楚南泽也缩回身子,靠到母亲怀里,“刚刚那个老头……” 啪! 叶紫淑抬手就是一计耳光扇在儿子脸上。 “放肆。那是爷爷!” 楚南泽还是第一次看到母后对他发这么大的火,撇撇嘴,含着眼泪抽噎着缩到车厢一侧,没有再敢说话。 叶紫淑靠回椅垫,宽袖下的两手缓缓地绞紧。 沈芳洲,你将我叶氏一族逼到如此境地,只要我叶紫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放过你! 叶闻笛站在路边,远远地看着太后的车马走远,重新抓起扫帚,继续打扫。 膝盖被冷水浸湿,又冷又疼。 他每走一步,都是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男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腮侧绷起的咬肌还是出卖他的暗暗咬着牙的情绪。 不远处的廊道下,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从天刚刚蒙蒙亮时,马车就已经停在这里。 马车内,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楚莹。 隔着窗纱注视叶闻笛许久,老人家收回目光,抬抬右手。 “去吧,把东西交给他。” “是!”老嬷嬷挑起车帘,接过宫女撑着的伞,一路提着裙子来到路侧叶闻笛面前。 看到她,叶闻笛有些惊讶:“是殿下让你来的?” 嬷嬷伸手到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过来,“公主殿下让老奴把这个交给先生。” 叶闻笛老眼时闪过一抹亮色,将扫帚放到一旁,他伸手要接,注意到手上的泥水,他忙着缩回手来,将泥水在身蹭了蹭,这才伸过两手小心地将信接过去。 看清信上的三个字,他身子剧烈一晃。 (本章完) 第801章 千岁府里好热闹(1) 第801章千岁府里好热闹(1) 信封上,眼熟的字体写着三个字—— 和离书。 双手捧着信封,叶闻笛两手明显有些发颤。 “阿莹……公主她人在何处,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殿下让我转告叶先生。”嬷嬷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于这平静之中,却透着客气的疏离,“从此之后请先生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 “我只是想见阿莹一面……”叶闻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她在车上对不对,我现在就去……” 老嬷嬷伸直右臂,拦住叶闻笛的去路,语气中已经染上冷意。 “这一次,若不是我家殿下保你,你早已经和叶氏众人一样成为刀下之鬼。我家殿下已经是仁至义尽,还请先生不要多纠缠,否则,休怪老奴不客气!” 所有人都明白,沈芳洲不动叶闻笛的原因。 依老嬷嬷的意思,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死了才好,只是自家公主心善才保他一命,这位竟敢还要再纠缠,老嬷嬷哪里还会给他面子? 自从知道他在外面眠花宿柳之后,老嬷嬷对这位所谓的“大楚名士”、“一世专情”的叶先生早已经是厌恶无比。 冷哼一声,老嬷嬷转身走向马车的方向。 叶闻笛捧着和离书上前两步,马车一旁侍立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来拦住他。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这些仆人侍卫都是长公主的人。 长公主尊叶闻笛为驸马之时,大家自然对他也是尊重有加。 如今叶闻笛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长公主又已经将他赶出门外,大家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是纷纷改观。 “阿莹,阿莹,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叶闻笛大喊。 马车上,帘子挑开。 叶闻笛惊喜地看过去,看到的并不是长公主,而是老嬷嬷冷冰冰的脸。 “把他拉开,别脏了公主的马车!” 原本,侍卫还多少给叶闻笛留着几分面子,听到这位这么一说,自然不再客气。 一个侍卫猛地用力一推,叶闻笛后退几步跌坐在泥水之中。 赶车人轻挥鞭子,马车缓缓向前。 “阿莹,阿莹——” 叶闻笛在泥水中爬行几步,向着马车伸出右手,声音凄惨伤怀。 马车内的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挑开车帘看他哪怕一眼。 叶闻笛也只能跪在泥水中,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 …… 千岁府内,仆人们都在忙碌。 管家站在台阶上,一脸都是笑。 “千岁和夫人的床被可都换了?” “您放心吧,昨儿新熏的,按您的吩咐用得是素兰香,今早上新换的。” “厨房那边准备好了没?” “各种菜肉都准备好了,烫也熬好了,什么时候千岁回来,随时就能喝到。” …… 看看站在一旁妆扮成杜若的花四娘,管家的笑是怎么也藏不住,花四娘的表情也是一样。 为了让杜若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沈芳洲离开江南之时,已经吩咐沈九先一步乘快船回来,让京城之中做好接应的准备。 当然,同时也让沈九把杜若怀孕的消息带回来,通知管家和花四娘。 (本章完) 第802章 千岁府里好热闹(2) 第802章千岁府里好热闹(2) 这些人都是沈家旧部,对他绝对忠诚,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以后杜若在府中休养也好,将来离开也罢,都要他们配合,当然也不可能都瞒着。 沈芳洲的秘密,原本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这次听说沈家有后,管家和花四娘高兴的这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这个消息之于二人,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天还没亮,管家就将这些佣人都折腾起来,帮着二人收拾房间,又是熬鸡汤,又是做菜的…… “回来了回来了!” 一个小厮小跑进来,管家和花四娘听了,忙着快步迎下台阶。 旁边院子里忙碌的沈九,也是一个掠身冲过来,跟在二人身后。 等到几人迎到门口的时候,沈芳洲与杜若的车队已经停在阶下,沈芳洲正扶着杜若的胳膊,将她从车上扶下来。 为了遮人耳目,杜若依旧苏木的装扮。 看到她,几个人都是笑得眼睛弯弯。 “苏先生,快……里面请!” 幸好这附近都是千岁府的人,要不然只怕还要奇怪,这身为客人的苏先生,比起千岁府真正的主子九千岁还要得宠。 “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带她去后院换套衣服,简单洗漱一下。”沈芳洲含笑下令。 花四娘和翠莺忙着走上前来,扶住杜若的胳膊,一路像是护送世间珍宝一样,将她带到后院沐浴更衣,除去假面换上女装。 花四娘则换上苏木的假面,套着一身男装出来。 片刻。 杜若重新走进客厅的时候,已经恢复本来模样。 沈芳洲正与燕归坐在厅里喝茶说话,看到她二人忙着起身,燕归亲自将她扶到椅子上,沈芳洲就将手里捧着,刚刚一直在用勺子搅着晾的汤水送过来。 “先喝碗鸡汤,午餐马上就好。” 杜若看看他手中的碗,微微皱眉:“再这样喂下去,我都要胖成小猪了!” 自从徐州解封之后,沈芳洲每天就想方设法地给她弄好吃的,各种汤水也是不断。 这一路从江南回来也是,在船中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他几乎是把一多半的精力都放在杜若身上。 能坐着就不让她站着,能躺着就不让她坐着,各种吃食也是不断地往她面前送。 一会儿点心,一会儿汤,一会儿水果,一会儿又要给她加个餐…… 尽管没量过体重,杜若还是觉得自己圆了一圈。 “瞎说!”沈芳洲认真看她一眼,“明明瘦得一把骨头,哪里胖了?” “是啊,翎儿!”这一回,燕归也与他站在同一个阵营,“这种时候,你是要好好补养的。” “夫人一点也不胖!” “夫人,这汤可是从早上就熬着的,您就尝尝!” …… 一屋子人眼睛全盯在她身上。 “乖,就喝一口,润润嗓子。”沈芳洲捧着汤哄。 杜若无奈,只好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骨瓷小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千岁不进宫看看?” “不急。”沈芳洲侧脸看着她,眼角微弯,满目宠溺,“等你喝完汤我再走。” 杜若:…… (本章完) 第803章 千岁府里好热闹(3) 第803章千岁府里好热闹(3) 得! 看来这碗汤水是怎么也跑不了。 她无奈地又咽下一口,品了品,不由感叹。 嘤嘤嘤,有一说一,真好喝! 不知不觉,一小碗汤水已经见底。 沈芳洲看她将最后一勺汤也咽进去,含笑轻问:“夫人,要不要再加一碗?” 杜若抿掉唇上的汤,坚定地拒绝:“我才不要!” 男人弯弯唇角,从椅子上站起身:“本王入宫面圣,你们好好保护夫人。” “我和你一起去。”杜若站起身。 这些日子不见,她自然也挺想念幼帝楚南睿。 沈芳洲忙着将她按回椅子,“你刚刚下船,好好休息,一会儿让翠莺扶你回房躺一躺,明天再去也不迟。” 又躺一躺?! 杜若皱眉:“我不累。” “你不累,有人累啊!”沈芳洲斜一眼她的小腹,柔声柔气地哄,“乖乖听话,我去去就回。” 杜若无奈,只好又靠回椅背。 别看这厮说话温温柔柔,每一句都压着声调像哄孩子一般,偏执程度却比以前更甚,她再要再坚持,估计他能直接把她抱回后院塞进被子去。 看她重新入座,沈芳洲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吩咐翠莺抱过一只软垫来塞到她后背,还不忘叮嘱。 “别坐太久,省得腰疼,一会儿就去躺着。” “知道了!”杜若摆摆手,“你快走吧。” 她又不是玻璃花瓶,哪有那么娇气?! 好不容易,才算把沈芳洲哄走,杜若侧脸看向燕归,“大哥,你看看他,搞得我好像要生了一样。” 她可是现代医生,尽管没生过孩子,却了解身体知道。 天天躺着坐着怎么行,该运动还是要运动,才能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宝宝。 “芳洲是心疼你,你该开心才是。再说……”燕归一笑,“我觉得,芳洲说得也没错,要不让翠莺扶你回去躺着?” 得! 走一个,还走一个! 杜若回他一个白眼,故意找个由头:“对了,哥,不去看看夫子?” “等芳洲回来我再去。”燕归道。 现在她有孕在身,自然更是要好好保护。 妹夫不在,那他这个当哥哥的就得寸步不离! 杜若正要想办法把他也哄走,外面一位下人已经走过来通报。 “夫人,永宁世子求见!” 楚南裕?! 杜若忙着坐直身子:“请殿下进来。” “既然府中有客,我回避一下。” 燕归站起身,走进侧厅。 片刻,下人去而复返,身后果然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一身紫袍,步伐潇洒,正是永宁世子楚南裕。 走进厅来,楚南裕微笑着向她一拱手。 “南裕见过西北侯。” “不用这么客气。”杜若抬起右手,“世子有话,坐下说便是!” 楚南裕道谢入座,“千岁……不在府中?” “哦,他入宫面圣去了。”杜若目光审视地打量他一眼,“世子想见千岁?!” “千岁不在,交给西北侯也是一样。”楚南裕抬起右手,从贴身侍卫手中接过烫金的请柬,两手捧着送到杜若面前,“再过三日,便是南裕生辰,家父将于楚氏宗庙与南裕行冠礼,请千岁和西北侯赏光。” (本章完) 第804章 千岁府里好热闹(4) 第804章千岁府里好热闹(4) 冠礼? 这些天一直忙于西北和江南之事,杜若差点忘了,这位世子爷马上就满二十岁。 行过冠礼之后,他便要回永定王府,从那之后没有皇上差遣,便不可再撤离属地半步。 虽有世子之位,却也只能禁足于西南一隅。 这些天家子弟,权贵是真权贵,却并没有真正的自由。 “世子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前往!” 世子及冠,虽比不上天子生辰,却也算是大事。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于公永宁王府对大楚一向忠心耿耿,于私她与楚南裕、云清泓也称得上朋友,楚南裕的及冠礼,她和沈芳洲当然是不能缺席的。 想到云清泓,杜若将手中请柬放到桌上。 “这次皇上大寿,云将军应该也会回来吧?” “恩。”楚南裕轻应,“她说会回来。” “那就好。”杜若一笑,“我也好久没见云将军,刚好借这个机会见她一面。说起来,世子殿下和云将军似乎差不了几岁吧?” 楚南裕一笑:“清泓比我小十个月零九天。” 十个月还零九天? 杜若暗笑。 世子殿下您可记得真清楚。 “原来如此。”杜若点点头,故意问道,“世子加冠之后,应该也要娶王妃了吧?”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世子爷还不抓点紧? “大丈夫四在志方,不急。” 嘴上这么说,楚南裕的脸上还浮出一抹郁色。 杜若看在眼里,也是微微皱眉。 按照原著的剧情,幼帝逝后,大楚大乱,楚南裕与云清泓共同抗敌才走到一起。 现在,剧情被她改变,幼帝平安无事,剧情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这二个人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将军。 按照楚律,除非二人有一人放弃自己手中权位,否则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这次楚南裕回归永定,二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再见面就更难了。 想一想,这件事情与她也不无关联。 这次云清泓回来,她还要想办法搓合二人一番。 这时,楚南裕已经放下茶杯:“南裕还要再往长公主处送上请柬,就此告辞!” 听他提到长公主,杜若也是心脏一紧:“殿下她还好吗?” 楚南裕当然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南裕前几天去探望过皇奶奶一次,皇奶奶还问起千岁和西北侯,西北侯不用担心,皇奶奶是明事理的人,不会牵怒您和千岁的!” 杜若点点头:“麻烦你知会殿下一声,杜若这两日也会去府上拜望。” “好。”楚南裕郑重答应。 亲自将楚南裕送出厅外,杜若端着两手站在台阶上,目送他离开,眼前闪过长公主的脸,不由地柳眉蹙起。 叶家遇此变故,叶闻笛的真面目也暴露于世人面前,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茶余饭后议论。 长公主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到了这把年纪还要遇到这些漕心事,也真是让人心疼。 “夫人!”阶下,一位小厮急步走过来,“右相大人求见。” 她爹?! 杜若扬眉。 呵呵,今日这千岁府还真是热闹。 “请!”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便宜老爹又来做什么?! (本章完) 第805章 少年将军(1) 第805章少年将军(1) 片刻,杜祖恩那微胖的身影已经绕过厅外的影壁墙。 “小若!”看到杜若,男人立刻堆出一脸的笑容,语气亲昵地叫着迎过来,“这些天,爹我可是担心死了,怎么样……身子好了些没有?” 杜若眯了眯眼睛,已经猜到这其中曲折。 想来今天这位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之前花四娘担心被他看出破绽,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见他。 “让父亲挂念,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笑着请他入坐,杜若抬抬右手,“还不给相爷沏壶好茶来。” “一家人,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男人笑得有牙没眼。 杜若上下打量他一眼,也不再绕弯子,“父亲这么急着要见女儿,肯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 杜若不客气地戳穿他的伪装,“父亲在我面前,还用得着绕圈子?” “那……”杜祖恩看看站在杜若身侧的翠莺等人,挥挥右手,“你们都下去,本宫与夫人单独聊几句。” 大家并不理会他的全集,只是将眼睛看向杜若,杜若轻轻点头,翠莺与陈阳、银月等人这才退出厅去。 “嘿嘿!”杜祖恩笑着起身,坐到距离她最近的椅子上,“乖女儿,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有两次小事。虽然你不是我杜祖恩亲生,但是在我杜祖恩眼里,你绝对比亲生的还要亲,父亲可是一直把你,当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定宠着,这你是知道的啊。” 说到最后,杜祖恩站起身,抓住杜若衣袖,吸吸鼻子,硬是挤出几滴泪来。 “爹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希望你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爹对千岁可是一片忠心啊!就算你不看在娘的面子上,你……你也要护着小钧不是,你们姐弟可是关系最好的。若是爹爹倒了,他肯定也要受牵连的,你说是不是?” 杜若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言不语,听他说到这最后一句,这才抬起睫毛。 “父亲不用担心,只要你对千岁忠心耿耿,对大楚没有异心,自然也没有人动得了你。” 很明显,杜祖恩是听说叶氏被沈芳洲连窝端之后,害怕对方会针对自己,特意上门来求情的。 杜祖恩拍着胸脯,“爹对大楚和千岁之心,日月可鉴!” “若真是如此,父亲还怕什么?” “这……”杜祖恩讨好地笑了笑,咬了咬牙,终于说了实话,“这不是担心千岁不相信我吗?” “既然父亲肯说出真话,那我也给你一句实话。”杜若站起身,正色注视着杜祖恩,“之前的事情,千岁不会和你计较,最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如果父亲想要保住项上人头,想要让杜家子孙继续活下去,那就清清正正为官,堂堂正正做人。” “一定,一定!” “父亲不用对我诅咒发誓,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和千岁自然都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杜若突然有些胸口翻滚。 (本章完) 第806章 806.少年将军(2) 第806章806.少年将军(2) 看她表情有异,杜祖恩关切地扶住她的胳膊。 “这是怎么了?” “没事!”杜若捏过桌上盘子里的一只梅子蜜饯塞到嘴里,强压下胸口呕意,“我有些累了,要去后面躺一躺,父亲也回去吧。” “好。” 杜祖恩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一盘梅子蜜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些情绪掩饰住,讨好一笑。 “好,那父亲就先回去。” 告辞杜若出来,杜祖恩走到影壁墙前又停下脚步。 他记得很清楚,女儿之前是从来不爱吃酸食的,像这种梅子蜜饯,她以前是碰都不会碰,这突然怎么就变了口味。 而且看她刚刚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想吐。 想吐,食酸。 难道…… 想到一种可能,杜祖恩花白的眉重重一跳。 收回目光,他急匆匆地迈出院门。 “翎儿!”燕归从侧厅出来,扶住杜若胳膊,帮她轻轻拍拍后背,看一眼杜祖恩离开的方向,“你真的信他?” “我希望他不要背叛千岁。”在燕归面前,杜若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的死活我并不在乎,但是……杜钧与我情若手足,我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 如果杜祖恩真的与沈芳洲反目为仇,到时候杜钧就会非常难做,杜若并不希望出现那样的局面。 因此,一直都在努力敲打杜祖恩,希望他能够明智选择。 说到杜钧,杜若抬起脸看向东海关的方向。 杜钧去军营也有几个月了,这段时间她来回奔波都没有顾得给他写信,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情况如何。 燕归看出她的担心,安慰地扶住她的肩膀。 “你已经尽力,将来的事情就等将来再说吧。” 杜若轻轻点头。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当晚,沈芳洲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千岁府,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燕归带着鹿儿告辞离开。 夫妻二人沐浴之后回到寝室,杜若很自然地向沈芳洲说起杜祖恩的事情。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盯着他,右相大人还是很乖的。”沈芳洲仔细帮她盖好薄被,“我已经着人传书东海关,命云将军回来一趟,杜钧应该也会和她一起回来,到时候你们姐弟就能见上一面。” 等到处理完这边的事务,杜若便要以回乡守孝为由,离开京城以掩饰怀孕之事。 这一去便是大半年,自然是没有机会见到杜钧的。 沈芳洲也知道她心下担心杜钧,因此特意下令让云清泓回京叙职,好让她与杜钧也能见上一面。 杜若回他一笑:“多谢相公。” 沈芳洲抬手拥住她的肩膀,“现在,给我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笑着向他怀里凑了凑,杜若轻轻将脸依在他胸口,乖乖地闭上眼睛。 此时此刻,东海关大营。 大营向东十里,起伏的山丘间,一张脸缓缓从枝叶间探出来。 那脸皮肤偏白,五官扁平,是典型高丽人的长相。 如果仔细看,借着月色还能看到他身后的草木间,隐约闪运的兵器。 这一只高丽斥侯小队,人数约有五百众。 (本章完) 第807章 807.少年将军(3) 第807章807.少年将军(3) 看看谷中无人,为首的将军轻挥右手。 众人小心地从藏身处出来,骑到蹄子裹到厚布的马背上,缓缓地行下山坡来到山谷。 夜色中,突然响起一声唿哨的尖鸣。 唿哨声中,两只队伍分别从谷口与谷尾冒出,呼喊着向中间的高丽斥侯冲过来。 谷尾处,为首的将军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墨衣墨甲,脸上也涂着遮人耳目用的黑色炭灰,手中一杆乌黑长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处,只有枪尖上反射着月光的冷芒。 一骑当先。 他率先冲入敌军之中,长枪过处,所向披靡。 在他身后,一众兄弟也是不甘示弱,一个个都是目光冷竣,手中刀枪毫不留情。 谷口那边也是一样,为首的少年将军手中是一根长棍,棍尖扫过之处,敌军纷纷惨叫落马。 两方队伍如包饺子一般,很快就将五百人的敌国斥侯杀得片甲不留。 将枪尖上的血在一名敌军身上蹭了蹭,杜钧转过脸看向身后兄弟。 “多少?” “二百五十六!” 他身后的兄弟大声回答。 杜钧收回目光,向对面马背上的少年将军一扬下巴,“你们呢?” 此时,已经有手下燃起火把,火光映出对面少年将军的脸,正是之前在入军校场上便与杜钧对战过的少年秦长宁。 秦长宁转过脸,看向身后兄弟,身后那人大声开口。 “二百五十七,我们赢了!” “那可不一定!”杜钧抬手扯下马背上的布袋丢出去,咕噜噜,布袋里滚出两个人头,“这两个还没算,比你们多一个!” “杜少,厉害!” “哦哦哦!” 杜钧身后,几位随他一起参军的富家少爷子弟们,同时欢呼出声。 秦长宁身后几位寒门子弟撇撇嘴,“得意什么,上次赢得可是我们。” “好汉不提上次勇。” 两方人马还在斗嘴,已经有一骑匆匆而来。 “将军有令,速速回营。” 八个字,让斗嘴的两方迅速地安定下来。 大家纷纷敛起脸上的调侃之色,一齐向着关营的方向急奔而来。 一位副将早已经等在营门外,“杜将军、秦长将,将军让你们进去与她说话。” 飞身下马,杜钧迈步走进大帐。 坐在案前的云清泓抬起脸,只见少年人脸上还涂着黑炭,衣将之下还沾着一身的血气。 几个月过去,两个初入大营的少年,如今已经迅速成长起来,身上已经有几分大将的气势。 “谁赢了?”云清泓问。 “我们,多一个。” 说这话的时候,杜钧脸上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少年气。 到底是年轻,还是好胜的。 秦长宁站在他旁边,一笑,并没有因为输掉这一局有什么不甘心之色。 云清泓笑了笑,起身走过来,将手中刚看完的书信递到他手里。 “千岁有令,本将明日一早便要起程回京,你要不要与本将同往?” 杜钧仔细看看信,从信上抬起脸,“近日高丽斥侯活动频繁,末将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异动,这个时候……营中不可无人。末将愿留守大营,以防万一。” 披上战甲,方知边关守卫之重。 身为斥侯先锋,他怎么能随便丢下身上的担子? (本章完) 第808章 少年将军(4) 第808章少年将军(4) “好!”云清泓含笑点头,“我等得就是你这句。杜钧、秦长宁听令!” 两人挑袍,单膝跪于她面前:“末将在!” “从今日起,你二人所率的骑兵斥侯要更加严加戒备,绝不许让半个高丽贼子踏过我东海关一步。” “是!”二人齐应。 走上前来,云清泓一手一个扶住二人肩膀。 “去吧,告诉大家今晚好好写信,待我回京之时,会帮你们一一把信送到。” “是!” 两个少年都是开心地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大帐。 目送二人离开,云清泓转身坐到桌案前。 案上,除了沈芳洲的令信之外,还有一封是来自楚南裕的信,手指在那封信上轻轻扣了扣,云清泓缓缓皱眉。 眼前闪过那张熟悉的脸,云清泓缓缓皱起秀眉。 转眼那人竟然已经二十岁,此番一别,再见不知何时。 …… …… 第二天一早,杜若醒来的时候,沈芳洲已经入宫早朝。 吃过早餐之后,她重新换上男装,以苏木的身份赶往太医院,身边只带着死士陈阳一人。 江南疫情平定,她马上就要离京,不能再留在太医院中任教,自然也要去给百草先生一个交待,乌柏那边也要知会一声。 江南之事,太医院中大多都已知晓。 学生们看到她,都是主动迎过来施礼问安,言谈之间满是崇拜之色。 以一人之力,平定如此疫情,此时的杜若早已经成为太医院一众师生的偶像。 “师傅!”百草先生恰好行到廊角,看到她,大步迎上前来,“江南回来舟车劳顿,师傅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再来?” 与他一起回到小院,杜若侧身入坐,这才正式开口。 “我这次来,一来是向先生交待江南之事,二来……也是要向先生辞行的!” “辞行?”百草先生皱眉,“师傅此话何意?” “我要回江南为父母守孝。” “没想到……”百草先生闻言也是眉头皱起,长长叹了口气,“真是……老天弄人,师傅救了徐州,却……” 杜若一直自称来自徐州,百草先生只当是她的父母没有扛住这次的疫情。 知道对方误会,杜若也没有多解释。 “这次能与先生相识,实乃苏木之幸事。” 百草先生虽然百般不舍,却也没有劝阻。 百善孝为先。 子女为父亲守孝原本也是应该之事。 “不知道,师傅准备何日起程?” “也就这几日吧,等日子定下,我再来知会先生。”杜若站起身,“我想去和学生们也道个别。” “好!”百草先生站起身来,“我与师傅同往!” 二人一起走出小院,百草先生吩咐童儿召来院中师生,杜若就走上台阶向大家简单说明道别。 杜若郑重向众人一拱手,“能与诸位相识一场,苏木荣幸非常。” 百草先生迈步行下阶下,带头向她行礼:“望先生早日归来。” 师生们也都是跟着他一起向杜若行礼:“望先生早日归来!” 现在有孕在身,自然也没有办法再多做什么事情续命。 如今她的命数也不过就是将这孩子顺利生产,以后的事情根本无法确定。 大家只当这只是暂别,于她或者便是永远了。 杜若看在眼里,也是喉咙里一堵。 “若是苏某有机会再回京城,一定再与诸位续师生之谊。” (本章完) 第809章 再见夫子(1) 第809章再见夫子(1) 当当当! 提醒学子们上课的钟声响起,杜若弯下身郑重地向众人回礼。 “大家回去上课吧!” “先生保重!” “先生早些回来。” …… 大家纷纷向她告别之后,转过身急匆匆地返回各自的课室。 杜若调整一下情绪,向身侧跟随的陈阳抬起右手,陈阳忙着从身上背着的包裹里,取出她这些天来抽空整理好的教案和笔记。 两手将资料捧到百草先生面前,杜若微笑说明。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部分教案,先生可印刷成册供大家学习参阅,还有一些是我总结这次徐州疫事的心得,以及此类疫症处理和应付的一些想法,先生若是有时间的话也可以看看,若是以后事有万一,也可以做为参考。” 伸过两手,百草先生郑重地接过她手中的资料。 “师傅不仅医术高明,还能心怀天下,百草佩服之至。” “先生谬赞,我也只是……尽我所能罢了。即如此,苏某告辞,先生保重。” “师傅何时离京,老朽去送您一送。” 不知道为何,百草先生总觉得自家师傅这一走,似乎是已经有几分决绝的意思,心下不舍之余也是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酸涩之感。 “不用了。”杜若回他一笑,“先生保重,苏木就此别过。” 向百草先生深深鞠了一躬,杜若转过脸,大步迈下台阶,一直走出太医院大门也没有回头。 不是无情,只是担心自己掩饰不住情绪。 一直到走出太医院,骑到马上,她才转过脸,远远地看一眼那片熟悉的屋舍,抬手在马背上重重一拍。 “驾!” 主仆二人离开太医院之后,一路向直直奔乌柏的药店。 药店里刚刚换上新牌匾,窗子和门似乎也都新刷过漆,阳光下亮堂堂地,台阶上客人来往透着繁忙的景象。 杜若下了马走进店门,正在招待客人的乌家老管家看到她,忙着招呼着新请的伙计过来接替自己的工作,一脸笑容地将杜若让到后厅。 “自从先生走后,我家公子日夜担心,每每有南方的客商过来都要打听。”管家亲自帮她倒上茶,“先生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公子啊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乌兄人呢?”杜若笑问。 “哦……最近店里生意忙碌,原料供应不上,他去楚南一带进货去了,说是顺便再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做药园。” “那……何时回来?” “这个……说不太好,至少也得十天半月。”老管家含笑对上她的视线,“苏先生可是有什么急事?” “也没什么,就是来向乌兄告个别。”杜若将自己要走的事情简单说明,知道这次与乌柏见不上面,她取出写好的药方交给老管家,“这是这些天我重新整理好的几个药方,药方功效和注意事项等都已经写得很清楚,待乌兄回来之后,请您交给他。” “这……”管家接过药方,语气也转为深沉,“先生不等公子回来吗?” “等不了那么久了,店里客人多,您也忙吧,不必远送。” 起身向老人家拱拱手,杜若快步走出药店。 (本章完) 第810章 810.再见夫子(2) 第810章810.再见夫子(2) 等到老管家急匆匆地追出来,她已经带着陈阳打马走远。 管家捏着药方站在台阶上,注视着二人渐远的身影,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乌家铺药出来,二人直奔国子监。 一路穿过国子监前院,行到一处拐角,杜若远远就看到一个削瘦身影,身上套着洗得发白的国子监学子服,却依旧如芝兰玉树一般,气宇不凡。 少年人肩上扛着扫把,一只手里还握着书,边走边读。 杜若一眼就认出那是严思诚,张了张嘴想要唤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稍稍勒勒马缰,放慢马速,她缓步从严思诚身侧行过,少年人的目光始终在书上,并没有看她。 此时已经是夏初,距离秋试已经不远。 这位未来的状元郎,此刻并不知道,美好的前程已经在不远的前头。 拐进小路,夫子的小院已经清楚可见。 远远就见一大片火红的月季花,在篱笆墙边灿烂盛开。 杜若的马还没有走到门口,远远就听到两个少年人在争吵的声音。 她侧着脸,从花枝间看过去,只见浮舟和鹿儿一个站在菜园里,一个站在菜园外,一向要好的两个少年,这会儿正因为沈芳洲争吵。 “随你说一千道一万,反正我就是看不上沈芳洲!”浮舟手里还抓着几颗刚从园子里拨出来的菜。 鹿儿捏着浮舟给他的蜜浸萝卜干,气得小脸通红:“千岁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说他?” “就算他为百姓做再多事,他也是伤过夫子的心。”浮舟瞪着眼,一脸想不通,“我还要问,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说话?” “你瞎说,他才没有给我好处。” “以前你也看他不顺眼,去一趟江南回来,突然就帮着他说话,不是受了他好处是什么?” “你瞎说,我没有。”鹿儿气得人都吼起来,“我家先生说了,这看人你得看全面,不如只看一件事。” “那些大道理我不懂!”浮舟撇撇嘴,“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好了!”韩景儒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你们这两个小东西,一大早就在这里吵架,是不是想把我这个老家伙烦死?” “夫子。”鹿儿冲过来,“您来评评理,浮舟他……他这人太固执!” “我就是固执!”浮舟气得一把将菜摔在木盆里,红着眼睛大吼出声,“你们知道这些年夫子是怎么过的吗?你们知道他晚上腰疼得睡不着是怎么熬得吗?要不是为了救沈芳洲,他怎么会受这个罪,那个混蛋……那个混蛋连个谢字都没有,这还算是人吗?!” 韩景儒沉着脸,“浮舟!” “您骂我我也要说!”浮舟抬起右手,用袖子抹一把脸,“沈芳洲就是个混蛋!” 转身,少年人哭着冲向院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杜若,浮舟怔了怔,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苏先生来的正好,您来评评这个理,这天下有……像沈芳洲这样知恩不报的吗?” 听到他的声音,几个人转脸看向门口,这才看到杜若。 (本章完) 第811章 811.再见夫子(3) 第811章811.再见夫子(3) 除浮舟之外,大家都知道杜若的秘密。 听着浮舟说这些,燕归和鹿儿都是有些无奈。 “苏先生……”韩景儒眼睛里闪过喜色,片刻又皱起眉,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孩子就是头倔驴,你不要和他计较。” “不,我觉得浮舟没有说错!”杜若走上前来,拍拍双目通红的浮舟,“这件事情,确实是千岁的错,千岁应该向夫子认错。” “苏先生!” 浮舟上前一步,趴到她的肩膀上大哭出声。 “浮舟!”鹿儿走上前来,拉拉他的胳膊:“你要哭,你趴我身上哭。” “你走开,我浮舟与沈芳洲誓不两立,你和沈芳洲是一拨的,我以后和你绝交!” 鹿儿一怔,差点笑出声来:“那苏先生和千岁还是一拨的呢?” “那不一样。”浮舟抽抽噎噎地抬起脸,“苏先生是为了救百姓,才不是喜欢那个混蛋!” 杜若轻咳,“要是我也喜欢那个混蛋,你是不是也要把我赶出去?” 一句话,把浮舟问得没了词。 杜若几次救治韩景儒,又远赴江南解决徐州之疫,对苏木浮舟是又佩服又感激,自然不会对她有半点不恭不敬。 “苏先生……”浮舟抹抹脸,“不会真的也喜欢那混蛋吧?” “怎么?”杜若浅笑着调侃,“真的连茶也不准备让我喝一口?” “不是不是,苏先生快请!”浮舟这才回过神来,忙着将她请到院中,又主动张罗着去烧水煮茶。 燕归将韩景儒推到院中紫藤架下的石桌边,看杜若要坐,韩景儒忙着将膝盖上盖着的毯子塞给燕归。 “石凳凉,快给苏先生垫上垫子,别着凉了。” 杜若抬眸,燕归轻轻点头,意思很明显——韩景儒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 燕归仔细把毯子垫好,杜若笑着入坐。 “谢谢夫子。” “一家人,客气什么。”韩景儒慈爱地注视着她的脸,那目光便如同注视着自家女儿,“那孩子父母去的早,又不会照顾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杜若轻轻点头,“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谢谢夫子。” 当年为沈芳洲求情留下一命的人就是韩景儒,在杜若看来,安排人瞒天过海留下沈芳洲完整男子之身的,很可能也是韩景儒。 否则,对方知道她怀有身孕,不可能还能这般淡定如初,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是知情者。 韩景儒轻轻摇头:“若是说起此事,你们真正要谢的人不应该是我!” 杜若一惊:“难道……当年另有隐情?” 脚步轻响,浮舟提着壶茶快步走过来,韩景儒笑了笑,便将这个话头跳了过去。 杜若也知道,他是担心浮舟这个性子,知道真相之后心里藏不住事儿。 此事确实是关系重大,万一走漏风声,说不定会连累当年之人,因此她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话题一转,转到韩景儒的身体上。 “这些天,夫子的身子情况如何,可还有头晕目眩之类的情况?” 韩景儒摇头:“几乎没有,每天这觉也睡得很香的。” (本章完) 第812章 812.再见夫子(4) 第812章812.再见夫子(4) “和苏先生还藏着掖着做什么?”浮舟为杜若倒上茶水,两手将杯子捧过来,“夫子啊,哪都好,就是最近这腿啊,有些时候会一阵一阵地疼,还痒。” “哦?”杜若心下一喜,“疼和痒的感觉明显吗?” 她之前已经帮韩景儒仔细检查过,老人家的腿其实就是中风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以他这样的年纪,做手术风险太大,所以她只是采取保留治疗的方法,让他服用一些疏通血管的药物。 之前为他针灸时,韩景儒的两腿几乎是没有半点知觉。 现在有疼和痒的迹象,这反而说明,他之前淤堵的血管应该在药物下好转。 韩景儒只怕说出来,凭白让她担心,轻描淡写道:“只是偶尔几次,没有大碍。” “来,我来先生把把脉!” 伸过手指,她轻轻扶住韩景儒的手腕。 这些天来跟着百草先生研习中医,再加上她前世的经验,现在杜若的诊脉之术也是进步神速。 老先生的脉象,比起之前要显得强健许多,血管栓塞的情况也确实有些好转。 她蹲下身,又帮老人家的双腿,做了一些简单的反应测试。 尽管测试反应结果并不如正常人,但是比起之前老人家全无反应的情况来说,已经是长足进步。 看着她为老人家诊治,几个人都是紧张地看着她。 一直到她重新坐回石凳,燕归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样?” “有明显好转,如果坚持用药,并且按照我的要求进行肌肉训练,说不定以后夫子便再也用不着这轮椅了。”杜若道。 “真的?!”浮舟第一个惊呼出声。 “先生只是说‘说不定’,你这么开心做什么?”比起众人的欢喜,反倒是韩景儒最为平静,“难不成是伺候我伺候腻了。” 这么多年一直以轮椅代步,他早已经放弃希望。 “今晚回去之后,我会整理一下治疗方案,即使是我不在京城,先生也可以继续用药治疗,只是要辛苦浮舟,一定要每天坚持帮助夫子进行半个时辰的腿部肌肉锻炼。” “您放心吧!”浮舟拍着胸脯保证,“别说每天半个时辰,只要能治好夫子的腿,两个时辰我也行。” “先不说这些。”韩景儒笑着开口,“浮舟,快……准备酒菜,今天咱们好好地吃顿团圆饭。” 这些天知道杜若与沈芳洲等人前往江南,老人家的心也是一直悬着。 现在看到几人平安归来,杜若还身怀有孕,可谓是双喜临门,老人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浮舟忙着去洗菜,鹿儿也忘了刚刚二人吵架的事情,主动去帮忙。 时候不大,午餐就已经摆上石桌。 几个人在桌边边吃边聊,从徐州疫事除到沈芳洲如何破城而入。 浮舟懒得听沈芳洲的事情,自己跑到一旁给大家烧水,一对耳朵却情不自禁地竖着听起来。 听到徐州城被叶氏大军围困,浮舟也抓着烧火棍转过脸:“那后来你们是怎么破城的?” “当然是千岁神机妙算啊!”讲到他最喜欢的环节,鹿儿激动地眉飞色舞,“千岁早有准备,暗地里已经备下双倍于对方的兵马,当晚叶氏攻城之时,千岁只用一千守兵就挡住对方万人大军。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那些江南士兵,吓得脸都绿了,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求饶,‘千岁饶命,千岁别杀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向浮舟做个鬼脸。 “你不是和千岁誓不两立吗,打听这个做什么?” (本章完) 第813章 一杯酒等一个人(1) 第813章一杯酒等一个人(1) “我才不会关心他……”浮舟脸一红,“我是关心江南百姓。” 几个人互相看看,同时弯起唇角。 “你们笑什么,他再厉害也是个混蛋!” 浮舟噘着嘴哼一声,又转过身烧火去了。 夫子韩景儒靠在倚背上,摆摆手,“鹿儿,别理那头倔驴,接着说,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来啊,千岁从背上取下长弓,对着夜空连射三计火响箭,四周伏兵闻声而动,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徐州城……” 鹿儿手舞足蹈,说得天花乱坠,夫子一脸微笑听得入神。 一旁烧火的浮舟也听到入迷,小火炉上水罐烧得咕噜噜做响,水都涨到外面,他也没有察觉。 直到手里通火用的木柴一路烧过来,烫到手指,浮舟才慌乱地回过神,手忙手脚地将水添满。 生怕又被鹿儿等人看到,他急匆匆地握着烫疼的手指来到后院,这才甩甩被烫得起泡的手,送到唇边急急地吹着气。 身侧,伸过一只细白手掌,指间捏着一盒瓷盒装着的药膏。 “涂一涂吧,要不然一会儿起了水泡有你疼的。”杜若向他扬扬下巴,语气温柔。 “谢谢先生。”浮舟感激地将药接过来,小心地浮一点在烫伤上,回她一笑,“先生的药就是好用,凉嗖嗖地舒服多了。” 杜若向他眨眨眼睛:“这是千岁的药。” 少年人面色一变,捏着一盒药膏,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杜若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药膏,仔细挖出一些浮在他烫红的手指上。 “你气恼千岁并没有错,我也不想替他在你面前说什么好话,只是……千岁也有他的难处。我只是希望等千岁来探望夫子时,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只是不要当着他的面给他脸色,就算是……”杜若侧眸,正色注视着浮舟的脸,“我求你。” 浮舟怔住,“苏先生,您……您这是干吗?” “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也不想瞒你。”杜若看一眼四周,低声开口,“我是苏木,也是杜若。” 啪! 浮舟一惊,目光错愕地看着她。 “这么说,您……您是……” “不错,我就是沈芳洲的妻子。” 浮舟微皱着眉尖,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个秘密关系重大,暂时我还不打算让太多知道,所以……你要替我保密。”杜若轻声叮嘱。 “我……我知道。”浮舟这才回过神来,郑重保重:“浮舟谁都不说。” 杜若回他一笑,“我信你。” 这孩子性子耿直,但是为人忠义,她是知道的。 少年人也向她笑了笑,忽而,又扁了嘴。 他最尊敬的夫子,天天护着沈芳洲。 之前,燕帮主和鹿儿也都恨那人恨得牙痒痒,去了一趟江南回来,一个个也都帮着那人说话。 这些也就罢了,怎么就连他最崇拜的苏先生,竟然也是沈芳洲的夫人。 浮舟的小心脏,此刻当真是百味杂陈,说不出来的别扭。 杜若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猜出几分端倪,淡淡一笑。 (本章完) 第814章 814.一杯酒等一个人(2) 第814章814.一杯酒等一个人(2) “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以为这天下非黑即白,好坏分明,以后我长大了才明白,这世界远没有这么简单。”收回药膏,杜若伸过手掌拍拍少年人的肩膀,“别急,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浮舟低着头,没出声。 待杜若走出去三步,他又猛地转起身来:“我……我答应你。” 杜若转过身,郑重地向他点点头:“浮舟,谢谢你。” “不过……”少年人撇撇嘴,“先说清楚啊,我可不是给他面子,我是看着苏先生你的面子。” 杜若回他一笑,“我知道。” “那……”浮舟垂下长睫毛,“他晚上来不来吃饭,要是他也来,我好多准备些饭。” “这个……”杜若抬脸看看西方天际将沉的夕阳,“谁知道呢!” 那个傲骄鬼到底会不会来,连她也没有把握。 浮舟去准备晚饭的吃食,杜若则重新回到前院与众人聊天。 不知不觉已经是夜色降临,尽管已经是初夏,夜晚还是有些寒凉,担心韩景儒受了风寒,浮舟干脆将饭桌摆到后院廊下的避风处。 晚餐是京城里冬春流行的“古董羹”,有点类似于现代的火锅。 大家围桌而坐,炭火小锅将汤水浇滚,带着佐料香气的热雾蒸腾,很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浮舟特意从酒窑里抱出一坛子酒,仔细用小银壶烫好。 桌上,餐具也都摆好,整整齐齐四套摆在四方桌的四边。 鹿儿帮他把切好的肉端上桌,看到桌上碗筷,微微一怔。 “浮舟,你是不是碗摆错了?” 旁边小桌上,两个少年还有一个小锅子,这张大桌就是给韩景儒与杜若等人使用,三个人竟然摆着四副碗筷。 浮舟将烫过的酒杯放到桌上,“这是公用的筷子,苏先生不是说了,哪怕没有疫病也要多使用公筷公勺?” 鹿儿抬手抓抓后脑勺,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浮舟骗得过他,却骗不过其他三人。 杜若看看那副碗筷,向浮舟一笑以示感激。 燕归的目光落在桌边的空椅子,想起当年他与沈芳洲、夫子三人把酒言欢的事情,心下也是几分感概。 对面,韩景儒也盯着那空位,微微有些失神。 炭火上的小锅子里,汤水咕噜噜地已经烧滚,几个人却都坐在桌边没有动筷子。 桌边的椅子还空着,似乎是也在等待着最后一位客人的到来。 转过脸,看看门口的方向,杜若轻轻咳嗽一声:“这汤都烧滚了,大家……吃饭吧?! “对对对!”燕归也回过神来,主动提过烫好的酒壶,“来,今天夫子也破个例,给您倒上一杯,苏先生不宜饮酒,以茶代之……” 帮韩景儒将酒水倒满,燕归的目光落在空座前的空酒杯,酒壶在半空中悬了片刻,终于还是收回来,对上自己的杯子。 一声轻响,酒壶重新放回暖器的银器。 韩景儒从对面的空椅子上收回目光,向二人一笑,伸手捧过自己的酒杯。 “浮舟这孩子,天天看我看得紧,这么多好酒啊我是只能看不能喝,今天难得你们来,我也……沾你们一个光。” (本章完) 第815章 815.一杯酒等一个人(3) 第815章815.一杯酒等一个人(3) 老人家抬手将酒杯摆到唇边,深深地嗅了嗅,最终还是没有去碰那杯子,手伸回来又将酒杯放回桌上。 “就这么一杯真是舍不得,先留一会儿,一会儿再喝,大家吃饭,先吃饭!” 杜若的目光落在老人家拿起又放下的杯子,心也是微微一沉。 老人家没有明说,她却看得出来,他是在等,等着那人一起喝这一杯酒。 此时此刻。 斜对面,国子监藏的屋脊上。 沈芳洲负手而立,墨衣墨发在夜风中微微飘摇。 远远地注视着那座亮着灯的小院,沈芳洲紧抿着薄唇,俊脸上表情深沉。 身侧,衣袂飘响。 沈九轻轻落在他身后的屋瓦上,拱手,“千岁,暗卫已经布好,百步之内没有他人。” 沈芳洲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从那晚告辞离开到现在,已经是整整十三年。 这地方,其实他是经常来的。 有时候夜半睡不着,就在这屋脊上坐一夜,却从来没有真的过去与那人说过话。 直至此刻,他还能清楚地背出,韩景儒给他的那一封断绝师徒之谊信中的每一个字。 “从此之后,你我便是陌路。” 那时,他窝在皇宫东侧,专门用来为太监净身后养伤的小蚕房里。 他没有受伤,心却在滴血。 沈家只剩下他一个,普天之下他唯一信任亲近的一个也要抛弃他? 怎么会不恨啊?! 哪怕是后来他知道,是韩景儒为他求情才保住这条命,心里却依旧有一个疙瘩。 每每想起,如梗在喉。 若时当时让他选,他宁愿选一条死路。 至于,到了九泉之下还能与父亲亲友为伴,也不至于一个人在这世上形只影单。 垂在身体的两手握了握,沈芳洲猛地转身。 “千岁?”沈九错愕低语。 处理完朝事之后匆匆赶来,又特意吩咐他安排人手扫清四周耳目,确定没人知道,这一切就绪,这位竟然要走? 沈芳洲头也没回,只是飞身而起,身形如夜鸟三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院内。 桌上的炭火渐息,放在桌上的那杯酒也已经冷了,桌边的空位依旧空着,一副碗筷也依旧保持着原样没有动过。 杜若与燕归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时候不早了,夫子也早些休息吧!” “好。”韩景儒向她一笑,“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燕归啊,你送送苏先生。” 燕归站起身,扶住杜若的手臂将她扶起身,二人一起向夫子道别,鹿儿也起身追出来。 浮舟忙着追到院门口相送,等他送完几人回来,只见韩景儒依旧坐在桌边,对着那只杯子出神。 老人家的脸上,有几分难掩的落寞。 “哼!”浮舟气得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为沈芳洲准备的碗筷,“就是多余给他准备,以后他来了我也要把他赶出去!” 韩景儒垂着已经半白的睫毛,注视着那杯冷酒,睫毛颤了颤,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晚那人都没来,又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本章完) 第816章 816.一杯酒等一个人(4) 第816章816.一杯酒等一个人(4) 因为要避人耳目,杜若一身小厮的装扮,从角门回到千岁府。 死士陈阳一直将她送到后院门口,停下脚步,看着翠莺将她迎进亮着厅的厅门内,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下。 任由翠莺帮着她卸下脸上身上的伪装,换上在家里装的宽松衣袍,杜若转过脸:“千岁呢?” “在书房。”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晚餐之后不久。” “那……可吃了晚饭?” 翠莺摇头:“婢子问过沈九,说是没在宫里吃饭,婢子让厨房里做好吃食送过来,千岁也一口没动。” 杜若拧眉,抬手按住翠莺为她梳头发的手指,起身走出寝室。 穿过廊院,来到沈芳洲的书房门外,她隔着纱窗看了看。 灯下,沈芳洲一手握笔,正缓缓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她迈步进门,来到他身侧。 一大卷宣纸已经写完大半,随意地堆在桌边,她探脸看看纸上的字。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 原来,他在默写的是《中庸》。 杜若一怔,看这样子,也不像在练字,怎么突然想起默书了? 伸手扶住他书写的右臂,她轻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沈芳洲停下书写的动作,看她一眼,取过椅子上搭着的薄氅披在她肩头,语气温柔,“你去休息吧,我把书默完。” 重新站到桌边,他再次提过毛笔。 “芳洲。”杜若走过来,扶住他的左臂,“我们是夫妻,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沈芳洲拧了拧眉,一把将手中还提着笔丢在纸上。 “是他不要我这个学生,我为何还要他这个先生?” 男人的语气中,有愤怒,更多的是难过。 他与韩景儒与普通的先生学生不同,他是真的三叩九跪拜过师的。 当初,母亲要他拜韩景儒为师时,沈芳洲原是不肯的。 那时他年纪尚幼,自幼天资出众,自然也有几分年少轻狂。 在心下,对这位传说中的名儒并不怎么认同。 直到他亲入京城,来到韩景儒位于国子监的家中,站在他简陋的小院子里问他。 “论文,我熟读诸子百家;论武,我战场所向披靡。夫子又能教我什么?” 名满天下的一代名儒,当时已经官拜为相的韩景儒,丝毫没有因为他是个孩子而轻视,也没有因为他的年少轻狂而嘲讽,而是认真地转过脸,递给他一张纸。 “不如这样,我们每人给对方出三个问题,若是谁答不上来,便拜对方为师。” 后来,韩景儒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却没有答上对方的问题,心服气服地拜他为师。 对于年少的沈芳洲,这天下除了父亲和母亲,韩景儒是他最配服的人。 失去沈家之后,韩景儒就是他唯一的念想,可是那个人却毫不客气地将他也推开了。 后来,沈芳洲自然也查明当年真相。 知道是韩景儒救他,知道韩景儒为救他从此残疾,丢掉相国之位只能沦为国子监的一个小小教书祭酒…… 韩景儒还有家人、族人,他保护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道理沈芳洲都懂,可是懂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那么在意的人狠心将他推开,对于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来说何等残忍,又岂能轻易原谅?! (本章完) 第817章 817.我很喜欢(1) 第817章817.我很喜欢(1)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伸过一只手掌握住沈芳洲的手掌,杜若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抚住男人的脸颊,“芳洲,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地活着。” 韩景儒希望他扛起天下重任,楚氏子孙希望他忠诚于幼帝,大臣们希望他做一个真正有担当的千岁…… 而她,只希望他开心一点。 伸手拥住女孩子的腰身,沈芳洲弯下腰背,将脸埋到她的发间,很轻地低应一声。 春夜微寒,两人相拥便有了温暖。 …… …… 皇宫里,礼部官员和内侍太监们为皇上的寿辰忙碌之时,永宁王世子楚南裕的及冠礼也在皇家太庙正式举行。 按照传统,永宁王楚世颢也带着正妻永宁王妃一起赶到京城。 世子及冠非同小可,京城中楚氏族人除皇帝之外,几乎是无一例外地赶到太庙观礼。 今日恰逢休沐日,不少与永宁王与世子交好的朝臣和贵族子弟,也是纷纷赶来观礼。 杜若与沈芳洲赶到的时候,太庙殿前已经是宾客云集。 听闻沈芳洲到场,楚世颢夫妻忙着带着儿子迎过来。 作为今日主角的楚南裕,一身暗紫色素衣,头发束起,越映得面若冠玉,风流倜傥。 “千岁与西北侯亲来观礼,是我南裕之幸!”永宁王夫妻都是一脸笑容地道谢。 儿子自十三岁入京,整整七年,逢节过节都不能回家,也就是每年春猎之时才能见上一面。 当爹娘的,哪有不思念的道理? 如今,终于熬到孩子及冠,可以带他回家,不用再受两地分居之苦,夫妻二人当然都是心下欢喜无比。 杜若抬起手指,一旁翠莺忙着将手上捧着的礼盒递到她手中,杜若两手捧过礼盒。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祝世子殿下从此大展鸿图。” 楚南裕忙着接到手里,再次道谢行礼。 沈芳洲向几人轻轻点头:“再过三日,便是皇上寿辰,王爷和王妃不远千里而来,就一起留下给皇上过完寿再走吧。” “多谢千岁!”永宁王楚世颢忙着道谢。 按照规矩,他们是不应该在京中多停留的。 有沈芳洲这句话,就无异于给他们多宽限一些时日。 永宁王妃原也是京城旺族,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平日里也没有多少机会回来。 尤其是这几年上了年岁,身体不好,若不是因为儿子及冠也不敢这么舟车劳顿。 沈芳洲多给众人这些时日,她这一趟也能好好地回娘家省亲,见见亲朋,夫妻二人自然是心下感激不止。 这边话音刚落,远处已经有太监尖细嗓音响起。 “太后驾到!” 众人闻言都是退到两翼,沈芳洲与杜若也是退后两步让到一旁。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异色。 自国舅出事之后,太后叶紫淑一直低调地住在别宫,这是第一次回京城来。 永宁世子及冠,千岁和太后都来祝贺,这其中的微妙自然不用言说——两方怕是都有心拉拢这位世子爷。 毕竟,现在是世子,将来那可就是王爷。 (本章完) 第818章 我很喜欢(2) 第818章我很喜欢(2) “见过太后!” 一家三口齐齐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叶紫淑一脸笑意,快步走上前亲自将楚南裕扶起,丝毫没有半点太后的架子,上下打量楚南裕一眼,女人娇笑,“看看,这转眼就是七年了,本宫现在还记得这孩子初入宫时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漂亮得像个九天童子。” 楚南裕笑着退后两步:“太后过誉。” “哎,这转眼啊就这么大了。”叶紫淑笑着抬抬右手,“还不把本宫给世子的礼物送过来?” 身后,贴身内侍走过来,捧上打开的礼盒。 盒子内,丝绒之上,赫然是一顶镶玉饰珠的紫金华冠。 “自当年初见时,本宫就觉与世子有缘,知道世子尚紫,本宫特意着人打造这顶紫金玉冠,世子殿下可喜欢?” “多谢太后!”楚南裕两手接过礼盒,“南裕定好好收藏此冠,感念太后关切之心。” “玉冠是给你戴着,藏着做什么?”叶紫淑笑嗔,“这孩子就是心眼实,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要是本宫也能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那可真是幸事。” 听到“儿子”二字,众人都是心下暗暗一惊。 永宁王夫妻也是一愕。 楚南裕一笑,“二皇子资质过人,将来必然比南裕更为出色,南裕这般俗庸之辈,哪里有资格做太后的儿子?” 二人的话看似是玩笑,却并不全是玩笑。 太后这一句,已经是明显的拉拢,若是永宁王方面有心依附,楚南裕一个顺水推舟,便可认了这个太后干娘。 楚南裕这一句已经是明显的拒绝,也就已经在暗示永宁王,似乎并不打算站在太后这边。 大臣们个个低垂着睫毛,不言不语,心下却不免多想几分。 如今叶家灭门,太后大势已去,看来这永宁王也是准备站在千岁这边了! 叶紫淑当然也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眼底闪过一抹薄怒,脸上却是笑意不减。 “这孩子可真是谦逊!” “王爷!”一位下人小跑过来,“时辰已到。” 永宁王暗松口气,忙着转过身:“准备冠礼!” 叶紫淑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好走过来站到沈芳洲等人身侧。 礼乐声起,楚南裕的冠礼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将手中太后送他的玉冠交给下人放置,楚南裕转过脸,看向太庙入口的方向。 在别人看来,太后、千岁都在,他这个冠礼已经是贵客到齐。 但是于楚南裕,最想见的客人却不是这些人。 注视着入口的方向,男人微微出神。 那个人大概是不会来了。 “殿下!” 贴身侍卫洛一航轻轻拉拉他的衣袖,意在提醒。 楚南裕收回视线,转过身迈上台阶。 远处,隐约有马蹄声传来,他停下脚步看向入口处。 果然,一骑绝尘而来,隔着太远的距离看不清那人的样子,那一身红衣却是格外显眼。 楚南裕猛地转过身,大步迎下台阶。 入口处,那人已经飞身下马,也向他的方向快步行过来。 那人越来越近,近得足以看清眉眼。 (本章完) 第819章 我很喜欢(3) 第819章我很喜欢(3) 女孩子一身精甲,身上还带着边关的风尘,皮肤久被海风吹袭,颊上有几分淡淡的暗红,并不像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般,保养得白嫩水滑。 于他,却依旧是这世间最悦目的风景。 “清泓,你来了!” “世子及冠,人生大事,清泓怎么敢不来?”云清泓笑着抬起两手,从身上负着的皮囊里取过一只不大的木匣,“小小薄礼,殿下别嫌弃。” 楚南裕笑着接过,拉开丝带翻开匣盖。 匣子里是一只装饰着珍珠的冠饰。 没有太后赐他的紫金玉冠那般奢华,简简单单的银冠上,镶嵌着一颗淡紫色的珍珠,雕工朴拙看上去不像是巧匠,倒似乎是一个学徒做的。 扫一眼盒子里的珍珠冠,云清泓灿然一笑。 “东海也没有什么特别之物,这颗北珠比不上南珠的华丽,却是久经东海风雪洗礼,清泓希望殿下也能如此珠一般,扛得住世间风风雨雨。” 她微微抿唇,并没有说明,这珠冠是她亲手打造。 为了这东西,她利用空闲时间跟着工匠们学习做沙模,练习融金雕纹,就连这珠冠上的珍珠也是她亲自下海打捞。 楚南裕郑重点头:“我很喜欢。” 听到这四个字,云清泓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只这四字,所有的辛苦便都值了。 这时,永宁王夫妻也迎下台阶。 “云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是啊,将军特意回来,真是南裕之幸!” 永宁王与云府原本就是世交,儿子在京多年,也是倍受云家照指,夫妻二人对云清泓自然是十分客气。 尤其是永宁王妃,与云母幼时便是好友,难得回来一趟,还能看到故人之后,当然也是心下欢喜。 笑着拉住云清泓的胳膊,上下直打量,“这孩子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就是这风吹日晒的黑了不少。” 若不是云家变故,云清泓也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用得着一个女孩子远赴关边,和一群男人们一起守护边城,永宁王妃心下也是难免有几分心疼。 一众宾客们站在台阶上,看着几人也是各有心思。 杜若站在沈芳洲一侧,看着一对年轻男女只是唇角微扬。 剧情虽然变了,可是有些东西并没有变。 这只珍珠冠不用说,肯定是云清泓亲手打造的,这可是原著中二人的定情信物。 想到原著中云清泓亲自为楚南裕束发戴冠,二人第一次亲热的情绪,她不由地唇角扬起,坏坏一笑。 沈芳洲注意到她一直盯着楚南裕看,心下几分吃味。 垂在身侧的手就伸过来,在女孩子的手背上轻轻捏了一计。 杜若侧眸看过来,正迎上他不悦的眼睛。 杜若微愕,反应过来原由,不由哑然失笑。 这个醋坛子。 不远处,太后也在看着楚南裕与云清泓。 这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京城是自然是无人不知的。 看这意思,很明显是怀有情愫。 云清泓手中大军在握,若是真的与永宁王府结亲,两者联合势力不容小视。 只是…… 这云清泓与杜若素来交好,杜家的儿子还在云家大营,若是二人真的结亲,到时候必然也会站在九千岁那边。 (本章完) 第820章 我很喜欢(4) 第820章我很喜欢(4) 不行! 叶紫淑暗暗握紧粉拳,这个亲事绝对不能成! 就算她无法拉拢到永宁王府,她也不能让对方投到沈芳洲的阵营之下。 “王爷,时辰快到了,先行礼吧?”手下在旁边轻声提醒。 “好。”永宁王笑着抬起右手,“云将军,请!” 云清泓点点头,迈上台阶,目光触到站在不远处的杜若和沈芳洲等人,她两手一拱向众人行了一礼。 “清泓见过太后、千岁、西北侯!” 叶紫淑轻轻点头算是回应,杜若就走上前来,拉住云清泓的胳膊,亲昵地将她拉到旁边观礼。 大臣们看在眼里,一个个越发目光深沉。 看来,这云家现在也是千岁的人! “吉时已到,楚氏子孙楚南裕冠礼开始。” 司仪官高声宣唱,永定王妃为儿子理理衣襟。 楚南裕走上前来,跪于蒲团之上,族中长者迈着正步走过来,主持授冠之礼。 随后就是一道道正式的礼节,加衣授冠,三次成礼。 待楚南裕礼后之后起身,身上已经是锦服加身,头戴束冠,更显得气宇轩昂。 待他向父母行礼之后,一众宾客也是纷纷上前道贺。 众人一起来入厅,午膳已经备好。 沈芳洲与杜若、太岁因为身份尊贵,都被请到上首,云清泓的座位也被安排在主位附近。 众人落座,楚南裕第一个执杯起身,向众人敬酒。 杜若不能饮酒,伸手捧过茶杯。 大家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太后叶紫淑坐在他们对面,却刚好看在眼里,故意调侃道:“西北侯这杯子是不是端错了?” 她其实也并未多想,只不过是找个由头,想要打破沈芳洲与楚南裕之间的同盟。 “哦!”杜若歉意一笑,“这些天偶感风寒,暂时不能饮酒,还请殿下不要计较。” “西北侯言重了,您有恙在身,还能亲来观礼,已经是南裕之幸。” “是啊!”永宁王也笑着附和,“酒肉不过俗物,西北侯心意之重,我们已经领受。”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叶紫淑撇撇嘴也没有再说什么。 杜若却是暗暗留了些心思,生怕自己再反胃露出破绽,悄悄塞了一颗梅子到嘴里。 一桌饭菜,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叶紫淑看在眼里,也只当她是真的身子不适,倒也没有多想什么。 酒宴尽后,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开。 沈芳洲因为要与永宁王、楚南裕谈论南越国事务,退席到一旁小厅。 永宁王妃便将杜若、云清泓二人请到一侧偏室内,吃点心聊天。 云清泓虽为将军,却也是心思慎密,主动将桌上点心向杜若推了:“末将刚刚见西北侯席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可曾找郎中看过?” “将军莫不是忘了,我就是医师?”杜若回她一笑,“只是风寒小恙,不碍事。” 听二人说到这事,一旁永宁王妃也跟着开口:“听裕儿说,西北侯与名医苏先生是师兄妹,您可知道这苏先生住在何处?” 杜若疑惑侧眸:“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本章完) 第821章 师父师娘(1) 第821章师父师娘(1) “哎——”永宁王妃低低地叹了口气,“西北侯也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久闻苏先生医术无双,这次我过来京城,除了观礼裕儿加冠之外,也是为苏先生而来。” 杜若微微皱眉,“王妃可是哪里不适?” “我这毛病也有三四年了,郎中不知道看过多少,吃的药都够开一个药铺。”永宁王妃苦苦一笑,“只是都不见好。” 杜若一笑:“如果王妃信得过,不如让杜若帮您简单诊治一番?我的医术虽比不上师兄,不过简单诊治还是可以的。” “西北侯可不要谦虚,当初皇上生病,不就是您治好了。”云清泓扶住永宁王妃的手臂,“就让西北侯先帮您看看吧?” “那就麻烦西北侯。”永宁王妃一脸感激地说道。 杜若伸过手指,扶住她的手腕,一边把脉,一边就询问对方有何不适。 提到自己的病,永宁王妃低低地叹了口气,一脸地愁容。 “这病吧,说重也不重,就是天天闹得人心烦,平常啊总是觉得饿,吃完东西又觉得不舒服,若是饿着便要头晕力乏,连带着这眼睛都觉得看不清楚,说不出来的难受劲。” 杜若回收手指,仔细打量永宁王妃一眼。 眼前的女子身形消瘦单薄,脸色透着明显的苍白感。 她仔细看看对方的眼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明显的眼部病变。 “王妃可爱口渴。” “有!这茶水从早喝到晚,还是觉得渴。” “如厕可是比以前多了?” 永宁王妃脸上一热,轻轻点头。 “那……这一两年,王妃可感觉自己瘦了。”杜若又问。 “瘦多了。”云清泓握着永宁王妃清瘦的手腕,“我记得三年前见王妃时,可不似现在这般清瘦的。”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永宁王妃摇摇头,“这一天到晚的吃得也不少,偏偏就是越来越瘦,连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 杜若听着她说明这些病情,已经是心下有了几分定论。 永宁王妃这明显是“三多一少”的糖尿病表现,这些当然只是推论,是否真是糖尿病,还需要检查过血糖之后才能确定。 “王妃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不如这样吧……”杜若略一沉吟,“今晚我会着人通知师兄,让他明日早些到王府为王妃仔细做个检查,您看如何?” 如果只是简单测一个血测,她就可以做。 不过考虑到永宁王妃这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为了以防万一,还要为她做个全身检查,以排除是否已经影响到其他的内脏和身体机能,这些当然是不方便在这里进行的。 一旦确认真的是糖尿病,病情初期需要一段时间的维护治疗。 她不日便要前往江南,那里距离永宁王府所在的属地并不太远,倒可以找机会过去一趟为对方做个复查。 如果真是这样她自然是不便以千岁夫人的身份前往,必然还是要使用苏木的身份。 考虑到这些,杜若还是决定以苏木的身份为她治疗。 永宁王妃一脸感激,“那就辛苦西北侯了。” 这功夫,一名小太监也走进来:“千岁让奴才过来问问,夫人这边要是聊完了就一起进宫面圣。” (本章完) 第822章 师父师娘(2) 第822章师父师娘(2) “好。”杜若站起身,还不忘安慰永宁王妃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妃也不必太过担心,您的病并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好好治疗便可无忧。” 三人一起走出小偏厅,果然见沈芳洲与楚南裕父子都在外面等侯。 二人告辞要走,云清泓便走上前来。 “西北侯请留步。”从身上取出杜钧的亲笔信,云清泓两手捧到杜若面前,“近日,高丽国斥侯时有窥探我东海关边境,杜将军身负守关重任,不能回来探望,特让我带来书信一封。” 原本以为她回到府中便可见到杜钧,听说对方并没与云清泓一起回来,杜若心下难免有几分失望。 当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接过信,她感激地向云清泓询问:“小钧他还好吗?” “西北侯不用担心,杜小将军在营中表现出色,时有立功,如今已经是我东海关重要的守将。”云清泓的语气中并不掩饰对杜钧的赞叹,“假以时日,这孩子必成大器。” 杜若知道云清泓的性子,绝不是为了让她开心才会夸奖杜钧。 知道那孩子在营中如鱼得水,日日上进,杜若的心也跟着宽慰几分,当下将信收到袖中,向众人行礼道别。 和沈芳洲一起出来,坐到回程的马车上,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杜钧写回来的信件。 沈芳洲帮她拉拉身后靠着的软垫,伸过一只手臂帮她挑起车帘,以方便她看信。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手上的信,看到的并不是他熟悉的文字,而是一堆似曾相识的符号,男人不由地微微扬眉。 “一封家信,也要用密文?” “这只是锻炼他的能力,万一有需要之时,便可防备他人偷窥。” 杜若不客气地倚到他肩上,心中微动从空间取出二人约好的密码书,一字一句地翻译着信上的密文。 信是用摩斯密码所写,用密码书对应破译之后便可成为正常的书信。 沈芳洲看在眼里,也是好奇地凑过来。 “这是你的世界用的文字?” 之前,他原本以为是异国文字,后来知道她的秘密,也不难想到这些应该是来自她原来的世界。 “算是吧!”杜若抬眸看他一眼,“怎么……千岁也想学?” 沈芳洲斜她一眼,“夫人不日便要远行,难道不准备给我写信?” 纵然,他可以让监察司帮忙传书,但是夫妻之间有些言语,自然是不便与外人道的。 更何况,他们二人之间这个秘密,哪怕是监察司中手下,沈芳洲也不想告之。 但凡是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果然,还是相公想得周到。” 杜若一笑,索性将密码书递到他手上,一边破译杜钧的信,一边向他说明这种密码的使用方法。 密码的使用方法是相同的,只要换上不同的对应密码书籍,同样的密码也可以翻译为不同的内容,这正是摩斯密码的奇妙之处。 沈芳洲何等聪慧之人,很快就明白其中奥妙,也是暗自感叹。 “这种密文确实是非常出色,哪怕是知道这种破译方法,不知道解密书籍也无法破译,即可以广为使用,又可以防止他人窍取秘密。” (本章完) 第823章 师父师娘(3) 第823章师父师娘(3) “那当然……”杜若的语气中不无骄傲,“在我的世界,还有很多厉害的东西呢?最快的车子,比千岁的宝马跑得还快,从京城到江南的距离从天上飞过去,最快只需要一个时辰,哪怕是隔着千里万里,也可以与对方说话,甚至……见到对方的样子!” “你是说……千里传音?”沈芳洲一脸惊讶,“这天下,真的有这般秘术?” “不是秘术,是科学!”杜若靠在他肩上,想念着曾经的一切,“在我的世界里,没有皇帝,男女因爱而结合,而且只能一夫一妻,不光丈夫可以选择妻子,妻子也可以选择丈夫。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男人还是女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在那里,有很多像我和云清泓这样的女人,她们有能力,也可以胜利任何男人能任何的工作,她们可以是医师、将军、先生……甚至领导一个国家……” 这还是第一次,杜若向他说起自己的世界。 沈芳洲听得入了神,良及,他才感叹出声。 “我们的孩子应该活在那样的世界。” “不光是我们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应该活在那样的世界。”杜若握住他的手掌,“芳洲,我希望你能改变这个世界,一点点地打破那些不应该有的规矩,只有那样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才能真正拥有自由。” 马车驶进皇宫,在幼帝的永德宫外停下。 沈芳洲先一步下车,将杜若扶下台阶。 目送她被翠莺等人扶着走进院内,沈芳洲则转身走向御书房的方向,心里却依旧在想着杜若的那些话。 他抬起脸,看看两侧高耸的宫墙。 改变这个世界…… 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沈芳洲不知道,但是他想试一试。 为了杜若,为了她腹中二人的孩子,也为了…… 他们的未来! …… …… 小书房内。 “师娘!”看到杜若进来,正在练字的幼帝楚南睿放下手中的毛笔,欢快地小跑过来迎住她,拉着杜若的手掌将她引起锦榻前坐下,“师娘的病好可些了?” 因为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之前花四娘一直托病在家,不怎么外出。 幼帝当然不知道这其中原由,还以为她是真的病了。 “放心吧,师娘已经好多了。” 看着这孩子眼里如见到亲娘一般的激动神情,杜若也是心下一阵温暖,抬手圈住小家伙的肩膀,将他拥到怀里。 “皇上最近如何?” “朕每天习武练字,跟着太傅读书,好忙好忙,连玩儿的空儿都没有。”小家伙有点无奈地挑挑小眉毛,不过片刻又眉飞色舞起来,“不过,昨天师傅夸朕枪法练得好。” “真棒!”杜若笑着向他竖起一根拇指,“以后师娘不在皇上身边,皇上一定也要好好加油。” “为什么?”小家伙不解地问。 “因为师娘过些日子要回西北,和千岁一起将西北王和王妃的骨灰带回西北,然后替千岁给爹娘守孝。” (本章完) 第824章 师父师娘(4) 第824章师父师娘(4) “那……”小家伙小脸一垮,“师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明年春猎的时候吧,师娘肯定回来。” 小家伙顿时小眉毛皱成一团:“那么久啊?” “是啊,不过……师傅会留在京城陪你?” 听说沈芳洲会留在京城,楚南睿的眉眼稍稍舒展。 “可惜,朕不能出宫,要不然……朕好想和师娘一起去。” “没关系,到时候,师娘会给你写信的,要是你有话想对师娘说,也可以给我写信,而且……”杜若捏捏他的小脸,“这几天,师娘只要有时间就会来宫里陪你,好不好?既然师傅都夸你枪练得好,一会儿也给师娘练来瞧瞧?” 毕竟还是孩子,忧愁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家伙很快又露出喜色,转身回去乖乖把要练的字练完,立刻就拉着杜若离开书房,小跑着回去换上练枪的短衣,取过枪来给杜若演示自己新学的几招枪法。 一个多月过去,小家伙的进步也是十分明显。 两只小手将手中比他还高的长枪,舞得有模有样,小脸严肃的姿态之中很有几分沈芳洲的风骨。 杜若看在眼里,喜上心上。 名师出高徒,再加上这孩子是真的用心学,假以时日,这孩子的枪法必然不逊于沈芳洲。 看小家伙一套枪法练完,杜若走上前来,接过翠莺给她的丝帕帮小家伙拭拭额角的薄汗。 注意到他的一只小手有些红肿,杜若伸手牵住他的手掌。 只见小家伙指肚上,已经有一层的薄茧,一处指根明显是起过泡又破损了,现在外皮都已经脱落。 指尖轻抚着小家伙的手掌,杜若不由地心头一紧。 “疼不疼?!” “哎!”常侍崔贵在旁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好些了,前几天都出血了,笔都握不住,老奴劝皇上休息休息,皇上只是不肯,就怕千岁回来招式还没练熟。” 楚南睿倒是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师傅说了,这都是正常的,师傅小的时候,手都磨出血了还练呢。” 杜若扬眉:“师傅和你说的?” “恩,师傅还说,等茧子都磨出来就不疼了。朕摸了师傅的手,茧子给朕的厚多了,等朕的茧也磨到师傅那么厚,朕也能像师傅那么厉害!” 杜若失笑。 不光说,还主动让小家伙摸他的茧子,看来这师傅二人的关系进展得不错吗? “那皇上就好好加油,争取将来比师傅还厉害,到时候你就可以保佑师娘和师傅。” “恩!”小家伙郑重点头,“朕再去练一练师傅今晨教朕的那几招。” 转身从崔贵手里拿过自己的枪,小家伙重新跳下台阶,认认真真地练习起来。 杜若坐到椅子上笑着看,一旁崔贵和太傅也都是露出笑容。 “皇上。”一个小太监快步行过来,“太后派人过来说,请皇上晚上过去与太后一同用膳。” 小家伙认真练着枪,不光手中动作未停,连目光都没有歪一下。 “你替朕转告太后,就说朕今晚要陪师娘吃饭,改日再去拜见太后。” (本章完) 第825章 世子追妻路漫漫(1) 第825章世子追妻路漫漫(1) 永娴宫。 啪—— 骨瓷茶杯重重摔在回来通报的小太监面前,碎片茶叶四下飞溅,小太监的脸上被碎片划出血来,却跪在地上没敢出声。 “岂有此事!”太后叶紫淑气骂着站起身,“师娘、师娘、师娘……有了师娘就连母后都不要了,本宫真是白养他这么多年,早知道如此,本宫当初就不应该养这个……” “太后!”贴身太监莲生尖着嗓子打断她的声音,扶住叶紫淑的胳膊,“您消消气,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叶紫淑也注意到自己失言,坐回椅子没好气地摆摆手:“都给我滚出去!” 几位太监宫女忙不迭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茶叶,匆匆地退出门外。 接过莲生重新递过来的茶,浅啜一口,叶紫淑侧眸斜他一眼,到底还是软了些语气:“叶先生情况如何?” “太后放心吧,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莲生回她一笑,“先生说,让太后不必担心,一定要好好地照顾皇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哼!”叶紫淑冷哼,“叶家现在就剩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怎么和沈芳洲斗,现在连幼帝对本宫这个母后也是视若无物,过不了多久我们也得被那阉狗除掉!” “太后可是一国之母,那沈芳洲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动您不是。”莲生笑着帮她捏捏肩膀,“幼帝这才刚六岁,以后这日子还长着呢!” 叶紫淑此时也慢慢冷静下来,轻轻点头:“不错,只要本宫忍辱负重,让沈芳洲挑不出毛病,他也无法奈我何。” “先生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太后只需忍耐,等叶先生六个月罚期一满,便可再为太后奔走。”莲生低低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风水总是轮流转的不是?只要太后还在,二皇子还在,咱们就永远有希望!” “好!”叶紫淑咬了咬银牙,“本宫就看看,这只阉狗能猖狂多久。” “看您,何必为他动气。今天起的早,太后还是躺一躺再说吧。” 莲生取过垫子,帮她垫在身下。 叶紫淑侧身躺下,莲生仔细帮她拉过薄毯,待她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宫门。 面对着一众太监宫女,他立刻就敛起脸上阿谀之态,后背挺直换上一副霸道的嘴脸。 “以后,一个个都机灵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要不然……小心咱家撕了你们的嘴!” “回公公,小人知道。” 众人忙应。 “好好照看太后,有事马上去请咱家过来。” 向众人吩咐一句,莲生摆摆手大步走到旁边侧室。 坐到锦榻上,他倚着靠势躺下,任由小太监跪行过来为自己按腿捶背,修得细弯的眉毛缓缓皱起。 “前几日不是说千岁夫人身子有恙,这突然就好了。” “小人去永淑宫那边打听说,听说是着了风寒,这几日许是好了些。”小太监答道。 “哼!”莲生冷哼,“一个太监,也学着男人娶妻,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怎么可能守得住空房,早晚要让人戴了绿帽子去!” (本章完) 第826章 826.世子追妻路漫漫(2) 第826章826.世子追妻路漫漫(2) 小太监低着头,自然是不敢应声。 宫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沈芳洲的厉害? 那可是进宫头一天就捅死带刀侍卫的狠人,现在这般大权在握,杀死个太监宫女就如同辗死一只蚂蚁。 莲生是太后红人,他们这些小人物哪里肯乱说话。 同样是太监,同一天入宫,沈芳洲如今是万万人之上的千岁,而他却只能屈居于太后身边,每天伺候一个女人穿衣捏腿…… 斜一眼小太监脸上明显的忌讳之色,莲生的眼睛里顿时写满嫉妒。 沈芳洲,你最好能一直这么狂下去,不要落在我莲生手里! …… …… 永德宫。 丰盛的午膳摆上桌子,坐在中间的幼帝楚南睿捧着崔贵递给他的饭碗,看看左侧坐着的沈芳洲,再看看右侧坐着的杜若,小家伙的大眼睛一点点地变成月牙。 “今天朕好开心,要是以为天天能和师父、师娘一起用膳就好了。” “放心吧,只要师娘有空,以后都来赔皇上吃饭。”杜若回他一笑,“师娘不在的时候,就让师父陪你。” 小家伙大眼睛一转,落在沈芳洲身上:“师父,是真的吗?” “恩。”沈芳洲很轻地应了一声。 楚南睿的小脸上染上激动之色,“咱们可说好了,师父可不能反悔。” “恩。” “那……” “咳!”沈芳洲皱眉咳嗽一声,“食不言,寝不语。” 小家伙小嘴一扁,“朕只是想说,那朕要吃饭了。” 沈芳洲扬扬眉,表情有一点点尴尬。 杜若轻笑出声,楚南睿嘴里含着一口饭,小嘴也向上弯起。 目光扫过二人的表情,沈芳洲眉头拧紧:“还不吃饭?” 楚南睿咽下嘴里的米饭,眨眨大眼睛:“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师父怎么老说话?” 小东西,连他都敢管了? 沈芳洲皱眉想要发作,杜若却笑出声来。 沈芳洲扬扬眉,瞪她一眼。 杜若可不会怕他,立刻就瞪回来。 男人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回去,冷哼一声捧起自己的饭碗。 侍立于一旁的崔贵和翠莺互相看一眼,同时弯起唇角。 千岁爷吃瘪,这可不常见。 楚南睿也将二人的动作收在眼里,人小鬼大地弯起大眼睛。 “原来大家说的是真的,师父真的怕师娘呀!” 大家? 沈芳洲扬眉:“哪个大家?” 身为“大家”之一的常侍崔贵,忙着向后缩了缩身子:“千岁,老奴给夫人催催汤水。” 一旁,翠莺也是忙着跟过去,“婢子去给夫人端点水果来!” 这二人尚且跑得快,几个小太监小宫女自然也是不敢多留,一个个脚底溜油逃一样离开花厅。 杜若扯扯唇角,帮着小家伙夹过一筷子菜。 “皇上错了,千岁不是怕师娘,是因为宠爱师娘所以才不和师娘一般见识,等以后皇上长大了,也要尊重自己的皇后。对吧,千岁?!” 爱之深责之切。 杜若希望能够将楚南睿培养成一代明君,虽宠爱他却并不娇纵。 听她说到这些,沈芳洲转过脸,语气也是少有的严肃。 “师娘教皇上的话,皇上也要好好记着,家园天下,若是连家世都处理不好,皇上又如何管理天下江山?” (本章完) 第827章 827.世子追妻路漫漫(3) 第827章827.世子追妻路漫漫(3) 小家伙从饭碗上抬起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朕记住了。”看看沈芳洲,再看看杜若,小家伙弯起唇角,“等朕长大了,也要找一个像师娘这样的皇后,和朕一起管理江山天下。” “好!”杜若笑着帮他擦擦唇角,“先吃饭吧!” 沈芳洲没出声,只是淡淡扯扯唇角。 小东西,想得倒美。 这天下,再不会有比得上他家夫人的女人! …… …… 第二天上午,杜若如昨天承诺过的一样,换上男装乔装改扮,以苏木的身份来到永宁王府在京城的府邸。 死士陈阳依旧如侍从一般,跟在她身侧为她提着药箱,一路仔细保护。 “原来是苏先生,快请快请!” 门房听到她报出名字,一脸客气地将主仆二人让进大门。 早在杜若去江南之前,苏木这个名字就已经在京城家喻户晓。 江南叶家灭门的消息,此时早已经传遍天下,以一人之力挽救整个江南于水火的名医苏木,自然也是风声水起,再次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府里早就交待过,若是千岁夫人或者苏先生过来,一定要好好招待,门房对她自然是越发恭敬几分。 门房将二人引到偏厅入坐,早有跑腿地到后院知会过楚南裕等人。 这边热茶还未上桌,永宁世子楚南裕已经迈进厅门。 男人一身锦袍,头上赫然戴着云清泓送他那只珠冠,杜若看在眼里不由地暗暗一笑。 这位世子殿下倒是专情,只是咱们云大将军在感情方面可是有点迟钝,您这追妻路只怕有点曲折。 简单寒喧几句之后,楚南裕客气地将杜若引到后院,永宁王妃的寝室。 昨天已经以杜若的身份帮着永宁王妃做过初步检查,这一次她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取出药箱里的采血针等物,帮着永宁王妃取血检查。 结果如杜若所料,王妃的血糖明显超标。 将血糖仪收到箱子,杜若站起身,将准备好的针剂取出来,行到永宁王妃面前。 “接下来,苏某要给王妃做一个检查,还请殿下和闲等人等全部退出殿外。” “这……”楚南裕稍稍有些犹豫,“我也不能留下来陪母妃吗?” 毕竟,苏森不是杜若,又是男子身份,楚南裕多少有点不放心。 “若是殿下信不过苏某的医生……”杜若轻轻摇头,“那苏木只好告辞了。” 接下来的检查,她必须带永宁王妃进入自己的空间,这些当然是不能与外人道的。 楚南裕刚要说话,一人已经笑着迈进门来。 一身红衣,墨发高束,正是大将军云清泓。 “南裕哥不用担心,清泓可以以人品担保,苏先生绝不会伤害王妃的!” “好。”永宁王妃一笑,“那你们都出去吧。” 向杜若一笑,云清泓伸手拉住楚南裕胳膊,将他带出厅外,还不忘转身向杜若一笑。 “辛苦苏先生!” “将军客气。” 杜若也回她一笑,走过来将门掩紧。 看着房门闭紧,楚南裕不由地微微皱眉:“就算是检查也不必如此吧?” “放心吧!”云清泓将他拉下台阶,“我与苏先生交往这么久,他的医品和人品绝对可以信任,他不会伤害王妃的。” (本章完) 第828章 828.世子追妻路漫漫(4) 第828章828.世子追妻路漫漫(4) 二人一起来到小院另一侧的花厅,分主宾入坐,楚南裕吩咐着手下送上茶点,云清泓喝着茶,很自然地又提起杜若。 “苏先生医术高明,王妃不会有事的,南裕哥不用太过担心。” 楚南裕听她左一句“苏先生”,右一句“苏先生”,心下难免有几分吃味:“你和这位苏先生倒是亲近的很!” 云清泓豪爽一笑:“苏先生是云猛的救命恩人,就是清泓的救人恩人,我们又是好友,自然是十分亲近。” “这么说,你今日也是为他而来?” “我当然是为王妃而来。”云清泓转过脸,看着房门的方向,并没有注意到楚南裕的异样,“过几日我就要走了,希望王妃平安无事。” 听到那个“走”字,楚南裕也是脸色一沉:“等为皇上庆祝过寿辰,我也要随爹娘一起回来了,这一别……再见只怕便要明年春猎。” 闻言,云清泓也是微微皱眉。 “最近高丽时有动作,但愿明年春猎我还能回得来。”看楚南裕眉头紧皱,一脸愁容,她轻咳一声,压下心头别离不舍,换上轻松的语气,“昨天匆匆忙忙,也没有时间与南裕兄多聊。祝兄长以后……前途无量!” 楚南裕扯扯唇角:“那也比不上云大将军名震一方。” “你也取笑我?”云清泓白他一眼,笑着向他眨眨眼睛,“说起来……南裕哥哥也要选妃了吧,看上京城哪家的小姐,清泓帮你撮合撮合?!” 自幼随父亲习武,云清泓也是有几分男子气,平日里与楚南裕一直是兄长相称,只把对方当成自家兄弟,因此私下说话并不拘尼。 听着她玩笑,楚南裕却是越发心下酸楚。 这个笨丫头,亏得还是一方将军,难道就看不出他心有所属? 昨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送他各种华美冠玉,他只选了她送的戴上,难道她就没看到? 云清泓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楚南裕的脸,注意到他头上珠冠,目光一亮:“永宁紧临南越,又与淮南接壤,这次兄长回去一定也要多加小心提防。” 听她说起正事,楚南裕也正起脸色:“我心中有数,倒是你,还要多提防高丽,当年你重创高丽,只怕他们还怀恨在心。” 提起行军打仗,两人的话题也就多起来。 从南方水军说到东海关骑兵,聊得甚是投机。 杜若为王妃做完检查走过来,隔着门就看到一男一女并肩隔桌而站。 云清泓用从花枝上摘下来的几片叶子布阵,楚南裕则捏着一朵花,用花瓣为将破阵。 “我以三军布品袋阵,即可阻截,又可两面夹击。” “那……我就假意败逃,诱你入陷阱,然后反扑。” “万一我不追呢?” “那我以逸待劳,攻你一翼。” …… 一男一女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硬生生将一张桌子变成撕杀的战场。 隔门看在眼里,杜若不由暗笑。 这二位还真是两口子,都这么喜欢打仗! …… …… 开了一本预收藏的新书。 书名:《每天被迫和影帝一起养崽崽》 简介: 为了救儿子,大佬云鹤使用禁术逆天改命,带儿子一起穿越。 于是,黑粉们惊讶地发现,某作天作地的十八线……彻底疯了! 冒险综艺,她一脸兴奋地独夺鬼宅; 凶案现场,她姿态优雅地与尸体聊天; …… 不仅如此,她还当众甩给影帝唐慎一份离婚协议:“儿子归我,财产归你。” 全网群嘲:“云鹤,你是不是想红想疯了?!” 谁想,一向从不对任何人假以颜色的影帝当场服软。 卑微影帝唐慎:“老婆,财产、儿子和我全归你,行不行?” 云鹤不为所动:“走开,男人只会影响我拨刀的速度!” …… 微玄幻甜宠,旗袍玄学大佬VS妖孽奶爸影帝,喜欢的可以先收藏:) (本章完) 第829章 有女清泓(1) 第829章有女清泓(1) 行到台阶下,杜若故意咳嗽一声。 两人听到她的声音,从“战场”上回过神来,同时起身向她迎过来。 “王妃她情况如何?” “是啊,我母妃怎么样?” “病症我已经确定,王妃这病稍稍有些难缠,不过好在王妃保养得当,尚未病入内脏。”杜若回二人一笑,“只要需要坚持用药调理,如果可以配合我的治疗,应该可以控制住病情发展,只是在饮食上还要多加注意。” 听她说得条理清楚,二个人也都是稍稍松口气。 云清泓抬手轻推楚南裕一把:“听到没有,我就说吗,有苏先生在,王妃定不会有事。” 楚南裕也是展颜露出笑意,“辛苦苏先生,我去着人知会父王一声,二人稍坐,中午一起留下府中用膳。” 楚南裕大步离开,杜若上前一步迈进门槛,视线在云清泓脸上定格:“刚好,苏某有几句话想要和将军聊聊。” 云清泓客气地抬起右臂,“苏先生坐下说话。” 杜若也没客气,走到椅子上坐下,视线扫过桌上二人留下的“战场”,她浅浅一笑。 “将军与世子殿下,当真是气味相投。” “别的女孩子喜欢女红琴乐,我却只是喜欢这些东西。”云清泓语气自嘲,“琴棋书画女红茶道样样不通,幸好是生在云家,否则……只怕爹娘都要发愁嫁不出去。” “人各有志,谁说女子一定要喜欢那些?”杜若侧眸对上云清泓的眼睛,“有些男子偏偏就喜欢云将军这样的女孩子,不是吗?” 云清泓原是带着微笑,听到这句不由地微微一愕。 她虽为人爽直如男子,毕竟是生于古代,于这些男女之事自然是不习惯开玩笑的,尤其杜若现在的身份还是男人。 她微微侧眸,目光审视地看向杜若。 难道…… “咳!”云清泓轻咳一声,“苏先生世间奇才,只是……清泓眼下一心戎边,并无其他心思。” 生怕自己拒绝得太生硬,她略略深思片刻,又补充一句。 “苏先生千万不要误会,清泓绝不是……” “以貌取人”四个字到了嘴边,她又硬生生咽回去,还在思考着要怎么婉拒,杜若已经笑出声来。 “云将军,不会是以为苏某对你有意吧?” 云清泓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心下暗松口气。 “不是最好,那清泓就放心了。”话一出口,她又意识到有点不对,忙着解释,“先生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苏先生……苏先生值得更好的女子,是清泓配不上先生。” 尽管身为一关着将,但是她到底还只是个年轻女孩子,对于这些男女之事处理起来,实在是不太擅长。 看着这位大将军,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杜若不由地笑出声来。 “云将军如此担心苏木,莫不是心下已经暗有所属?” 云清泓颊上一红,忙着摆摆手,“这个……绝对没有!” “如果苏某没记错的话,将军与世子似乎也相差无几,若是在寻常人家,应该也要说媒了吧?” (本章完) 第830章 有女清泓(2) 第830章有女清泓(2) 看杜若表情平静,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什么不悦,云清泓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像我这样的女子,哪家敢要?” “那可不一定。”杜若向桌面上的花叶扬扬下巴,“若是苏某没看错,刚刚世子殿下头上所戴珠冠应该是将军所赠之物吧?” 其实,云清泓刚刚也注意到这个细节。 只是觉得对方与自己情同兄妹,送的东西重视一些倒也寻常。 听杜若这么一说,云清泓从椅子上站起身,缓步行到厅门前,长睫垂下来,露出几分沉思之色。 眼前闪过楚南裕的脸,云清泓柳眉微蹙。 片刻,她转过身,轻轻摇头。 “世子殿下于我只是兄妹之谊,先生误会了。” “那……”杜若起身走到她面前,微笑着对上云清泓的眼睛,“将军对殿下呢,也是兄妹之谊吗?” 云清泓一时无言。 自父亲和兄长去世之后,她的全部心力都扑在东海关,这个问题她还从未想过。 云清泓没有回答,却已经是一个回答。 如果不是,人的本能就会拒绝。 杜若没有再等她的答案:“如果将军不介意,我可以帮你问问世子。” 云清泓回过神来:“先生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 “我与将军相识虽不久,却与将军十分投缘。即是朋友,当然希望朋友一切顺意。”杜若目光坦诚地对上云清泓的眼睛,“不日,世子殿下就要返回永宁,将军也要重回东海关,将军真的不想知道世子殿下对将军的想法吗?” 二人在原著中原本就是一对,因为她的穿越影响到剧情,杜若当然不忍心一对有情人从此天各一方,故意询问就是想要帮着楚南裕点破那层窗户纸。 云清泓微微一怔。 厅外。 楚南裕交待下人准备午膳,重新回到母亲住的院子,注意到站在厅门口的二人。 他缓步行到厅外不远处一株花树下,隔着枝叶的空隙看过去。 只见厅门处,云清泓与杜若相对而战,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看上去似乎是十分地情深意厚。 楚南裕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不由地微微一僵。 看得出来云清泓在这位苏先生十分亲近,每每提起“苏木”,她也一向是赞叹有加。 难道…… 她在意的人是苏木?! 院门处脚步响动,永宁王楚世颢一脸笑容地迈进院门。 “裕儿?!”看到站在花树下的楚南裕,楚世颢大步走过来,“听说苏先生已经帮你母妃诊治过,情况如何?” 厅内,杜若与云清泓也听到这边父子二人说话,忙着一起迎出厅来。 杜若当即将王妃病情向永宁王再次说明,听说她可以用药物帮妻子稳定住病情,永宁王也是一脸感激之色。 “如此那真要辛苦苏先生了。” “王爷客气,医者治病救人,原是份内之事。”杜若抬脸看看天气,“王妃现在应该已经清醒,我们进去看看吧。” 几人一起来到王妃寝室,果然永宁王妃此时已经醒过来,正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身。 (本章完) 第831章 831.有女清泓(3) 第831章831.有女清泓(3) 杜若翻开药箱,将准备好的药取出来,又取出一只可以在家自测血糖的简易测试仪,一并教会侍女使用。 “以后除坚持用药之外,还要特别注意饮食,回头我会仔细写一个清单,列明王妃不可食之物。” 侍女忙着捧过茶来,将饭前的药让永宁王妃吃下。 时候不大,一位小丫头已经迈进门来,请众人到前院用膳。 众人一起前来到前厅吃饭的时候,杜若就向众人提起她要回江南之事。 “这些药应该够吃二个月,待我回江南之后,会抽时间去一趟永宁王府为王妃复诊,以确定王妃的身体情况。” 永宁王父子原本还担心王妃身体,只是无奈几人的身份在京城不能久留,原本还打算问问杜若能否到王妃为王妃复诊一次,听杜若主动说明,三人都是十分欢喜感激。 饭后,下人捧来一只小箱子,楚南裕亲自送到杜若面前。 “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苏先生不要嫌弃!” 箱盖没有打开,不过杜若也猜到里面定是非金即银。 “世子殿下不用如此客气。”杜若抬起右手轻轻挡住木箱,“我与殿下和将军交往一场也算是朋友,若是收下这些东西岂不是见外了?” 之前,与二人交往,她是有些私心,想要与这二位男女主交好。 这些天接触下来,为二人人品折服,杜若是真的希望能交上这两个朋友,又哪里会收王府的钱? 楚南裕还要客气,云清泓已经起身走过来,帮着杜若将箱子推回来。 “苏先生一片心意,南裕哥就别客气了。” “也好!”永宁王笑着向儿子摆摆手,“这些金银之物比起苏先生的恩诚不值一提,以后苏先生但凡有什么事用得着我永宁王府,我府中上下义不容辞!” 杜若转过身,回众人一笑。 “好,到时候苏木肯定不会客气。” 无论如何,与永宁王府的这份情谊她都已经有了。 将来就算是她真的不在了,将她的真实身份说明,永宁王府念着这份旧情,应该也会多帮助沈芳洲几分。 下人端上茶点,永宁王妃看看几次看向云清泓的儿子,目光在云清泓与杜若身上来回看了看,笑着询问:“苏先生年轻有为,不知可曾婚配?” 杜若一笑:“苏某已经娶妻。” “原来如此,有机会倒想见见苏夫人。” 永宁王妃笑了笑,微微侧眸向儿子看了一眼。 听说杜若已经“娶妻”,楚南裕的表情也是明显地明快几分。 杜若看在眼中,不由暗暗一笑。 天地良心,她可是一直在帮忙撮合,这位世子爷不会是自己当成情敌了吧? 这时,云清泓已经放下茶杯。 “王爷、王妃,南裕兄……清泓午后还有事务,就先告辞了。” 杜若见状,也跟着起身告辞。 几人起身送出厅来,王妃还不忘叮嘱儿子。 “裕儿,你去好好送送云将军和苏先生。云将军难得回来一趟,你也马上就要走了,你们这两个好朋友也多聊聊,一起去街上转转。” 当娘的,为了儿子也是操碎了心。 (本章完) 第832章 832.有女清泓(4) 第832章832.有女清泓(4) “好。” 楚南裕笑应。 一路将二人送出门外,楚南裕向云清泓一笑:“之前聊得不尽兴,不如……我送你回营,顺便和你聊聊水军训练之事。” 杜若站在楚南裕身侧,悄悄向云清泓眨眨眼睛。 目光落在楚南裕脸上,云清泓凝视着那张熟悉的俊脸片刻,缓缓地垂下长睫遮住墨眸。 “清泓与苏先生还有些话要说,不如……改日再聊吧!” “哦……”楚南裕点点头,“也好。” “如此,告辞!” 向他一拱手,云清泓利落转身,飞身下马。 杜若与向楚南裕道别一句,骑到自己的马上。 与云清泓并肩而行,她悄悄看看对方的表情,抬起右手示意陈阳不要跟得太近。 陈阳会意,勒住马与二人拉开一些距离。 “怎么?”杜若侧眸,“将军似乎有些心事?” 云清泓转过脸,对上她的视线。 视线里那对眼睛满是诚恳,云清泓能够感觉到眼前人的真诚。 对方虽是男子,与她却一向谈得合,在云清泓心里,几乎是已经将杜若视为知己。 朋友如此坦诚,她又怎么能藏着掖着。 “我知道先生一片好意,清泓心下感激,只是……云家军在山海关驻守多年,父兄和千万云家军将士浴血东海关。早在父兄和将士们的墓前,清泓就已经发过誓,此生绝不让高丽蛮夷踏入我山海关一步。若清泓离开山海关,他日万一山海关有失,清泓如何向死去的父兄和云将军千万将士军交待?” 云清泓转过脸,注视着头顶万里长空。 “天下出众女子众多,相信南裕兄定会找到钟意的王妃,清泓已经决定此生与战甲为伴。” 女孩子声音不高,却字字深沉,明显是深谋远虑之后的结果。 杜若体会着她的心情,一时间也是沉默无言。 不愧是她喜欢的女主,果然是胸有沟壑。 说得也是,爱情不过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天大地上,谁说女人就一定非要嫁人不可? 她心下的几分歉意,也随之释怀,“将军胸怀天下,苏某佩服,东海关有将军在,定然万年永固。” 云清泓转过脸,一笑,“先生救徐州万民于水火,如此功绩清泓根本无法比拟,清泓只不过是也想为这天下,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罢了。” 杜若轻笑:“我看咱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现在时间还早,若是将军有空,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云清泓白他一眼:“苏先生都要走了,也不带我去见见嫂子吗?” 杜若轻笑出声:“好,我就带将军去见见……我家娘子!” “这……”云清泓反倒怔住,“清泓都没有准备礼物。” “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杜若轻拍马背,“我家娘子认识将军多年,不会责怪将军的。” “嫂子认识我?”云清泓疑惑地扬眉,“难不成,嫂子是京城人士?” 杜若向她眨眨眼睛,坏坏一笑,“一会儿见了面,你就知道?” (本章完) 第833章 833苏家娘子(1) 第833章833苏家娘子(1) 很快,一行三骑已经行到中心朱雀大街附近,杜若稍稍带了带马,转脸向陈阳挥挥手。 “你去通知我家娘子一声,让他到安平巷见我。” 陈阳一怔:“您家……娘子?” “没错。”杜若笑语,“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阳的目光扫过云清泓,没有再说什么。 “是,小人这就去。” “我们走吧。” 杜若轻轻带马,与云清泓一起并肩向前,将她带往安平巷——她为了苏木这个身份特别租的那间小院。 二人并驾齐驱,不多时已经来到巷子外。 杜若下了马,将云清泓引到小院门外,取出钥匙打开紧闭的黑色小门。 将马拴在院子里的马槽边,她笑着将云清泓引进门:“家中简陋,将军见谅。” 杜若租的这间小院并不大,只是一进三间房间,后面一个不大的小院,植着几根青竹,两丛花木。 因为处于巷子深处,远离大街,显得很是幽静。 云清泓看看左右,轻轻摇头:“先生太过朴素了些。” 以杜若现在的实力,如果想要靠治病赚钱自然是轻而易举,对方竟然只住着这么一间幽幽静静的一小院子,这多少也是有些出乎云清泓的意料。 “倒也不是。”杜若耸耸肩膀,“只是不想浪费钱而已,平常我也不怎么在这里住。” 将云清泓让到桌边,杜若亲自动手烧来热水,沏上一壶热茶,又从空间端出几样备用的瓜果点心。 拿过桌上的杯子,她亲自帮着云清泓倒上热茶。 捕捉到院子里异响,云清泓利落地弹身而出,一个飞纵已经冲到后院。 “我知道你在竹丛后!”手按在剑柄上,她声音冷戾,“出来!” 竹林后,人影轻晃。 随后,一人便从林后走出来。 黑袍黑靴,袍襟上,四爪蟒纹张扬。 看清对方的脸,哪所是沙场上遇到强敌也不会变色的云清泓,也是面色大变。 “千……千岁?!” 台阶上,杜若淡笑开口:“你来的正好,我刚把茶沏好。云将军也来喝茶吧。” 江南之事,云清泓当然也有耳闻。 苏木与千岁夫人是师兄妹,这次徐州之疫也是因为苏木以钦差身份,亲自前往才控制住,苏木认识沈芳洲这也并不奇怪。 因此,在最初的错愕之后,云清泓也就冷静下来。 松开握着剑柄的右手,云清泓侧身让到一边。 “千岁先请!” 沈芳洲迈上台阶,目光狐疑地看一眼杜若。 急急地让陈阳找他过来,自家夫人这是唱得哪一出? 杜若并不理会,只是转身入厅,亲手去捧桌上的茶壶想要帮他倒茶。 “我……本王自己来!”沈芳洲上前一步,先她一步抓住茶壶,皱眉白杜若一眼,“还不坐?!” 去永宁王府看病也就罢了,毕竟她的医术无人能替代。 可是这烧水倒茶的事情,哪是她应该动手的? 云清泓迈进厅门,刚好看到沈芳洲正在倒茶,而“苏木”先生则坐在主位的椅子上。 千岁大人竟然亲自倒茶? (本章完) 第834章 834苏家娘子(2) 第834章834苏家娘子(2) 她还在错愕之时,沈芳洲已经移过右手,将倒好的茶水放到杜若手边。 云清泓不由地眼睛瞪大。 千岁大人,对苏先生竟然恭敬如此?! 云家女将军不由地眨眨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要知道,这位可是沈芳洲? 只怕在幼帝面前,他都不会这么恭敬。 云清泓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一切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杜若抬眸,将云清泓的表情收在眼里,一笑。 “云将军,坐啊?” “哦,好!” 云清泓嘴里答应,却并没有逾越,一直等沈芳洲给自己倒好茶水坐下,她这才上前一步,向沈芳洲一拱手。 “末将只是来苏先生这里坐坐,如果千岁与苏先生有话要说,那……末将暂且回避?” 日理万机的千岁亲自到访,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她只是随便坐坐,当然也要知趣。 杜若轻笑:“今日将军是客,哪有主人赶客人走的道理?” 主人赶客人? 云清泓越发糊涂起来,当着沈芳洲不便多问,她落在杜若脸上,目光里满是询问。 杜若看出她的疑惑,笑出声来。 这位云将军,真是实在人,这都没看出来? “将军不是想看看我家娘子吗?”杜若向沈芳洲做个鬼脸,“他这不是来了?” 他家娘子?! 这一回,不光云清泓,沈芳洲也是皱着眉头向她看过来。 门外,陈阳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他去报信的时候,可没敢像杜若那样说话放肆,敢称呼沈芳洲为“苏家娘子”,只是说夫人有事请千岁即刻前往。 云清泓的目光顺着杜若的视线移过来,落在沈芳洲脸上,一时间还是有些转不过弯了。 当朝千岁与“苏家娘子”这两个身份,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呆怔好一会儿,云清泓的眉重重一跳。 终于想到那个她几乎不敢去想的可能? “先生是说……千岁和您,那先生……” “将军对苏木一片赤诚,苏木若是再欺瞒将军,实在是过意不去。”杜若含笑开口,“没错,苏木就是杜若,杜若就是苏木。” 云清泓暗暗地吞了口口水,终于将这个惊人的事实消化掉。 起初,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神医苏先生,云清泓也曾有过怀疑,后来还笑过自己想过太多。 现在听杜若亲口说出真相,云清泓当真是有几分哭笑不得。 “难怪,先生一直如此低调。” 沈芳洲坐在椅子上,看向杜若的视线也是有几分惊讶。 这样的秘密,她竟然向云清泓全盘托出? 看出他眼神中的含义,杜若淡淡回他一个白眼。 哪怕剧情有变,将来楚南裕不会做皇帝,云清泓不会成为皇后,那也是主角光环加身的女主,未来必然是一片光明。 她不日便要离开,现在将真相说明,也就相当于帮沈芳洲结交一个强大的同盟。 “今日将这个真相告诉将军,是因为我相信将军和芳洲一样,都希望大楚能够一直太平下去。”杜若站起身,走到云清泓面前,郑重地向她行了一礼,“以后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本章完) 第835章 835苏家娘子(3) 第835章835苏家娘子(3) 这世间,多一个强大朋友总好过多一个强大的敌人。 以后就算有什么变故,依云清泓的性子,也会多少看着她的几分情面。 为了沈芳洲和这个孩子的未来,杜若并不介意自己稍稍“卑鄙自私”一点。 “苏兄,不是……夫人快快起来!”云清泓忙着伸手扶住她胳膊,“大家都是朋友,何需如此。更何况,千岁对大楚一片赤诚,清泓心里也十分清楚,若皇上和千岁需要,清泓一定全力以赴!” 以前,她对沈芳洲,或者心下也是稍有些微词。 云轻泓虽远在关城,却也不是傻乎乎只知道守在边城,自然也有自己的耳目打探消息,知道朝中变故和这些天下大事。 这些天,沈芳洲为了大楚和这一方百姓奔波,甚至为了江南百姓,自己与夫人一起亲自前往冒险…… 这些,云清泓也都是知道的。 对于沈芳洲,云轻泓的态度早已经改观。 既然是没有杜若这一层关系,她也自然会给予这位千岁大人应的尊重和忠诚。 “一码紧一码。”杜若扶住她的手臂,“公是公,私是私。在这里,他只是‘苏家娘子’。以后,我家娘子还要将军多多照拂。” 云清泓没说话,只是侧眸看了沈芳洲一眼。 视线里,“苏家娘子”眉毛挑了挑,却并没有翻脸。 云清泓微怔,随后就弯起唇角。 果然,一物降一物。 天下人都怕的沈芳洲,到底也要怕一个人。 暗笑之余,云清泓的心下还有几分沉甸甸的感动。 这样一个大秘密,杜若竟然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已经足够表明对方对她的信任。 “先生说的好。公是公,私是私。夫人如此信得过清泓,实乃清泓之幸。若是只论私情,不论到了何时,夫人都是清泓的朋友,夫人的家人……”云清泓轻吸口气,语气转为郑重,“便也是清泓的家人。” 这一句,已经表明她的态度。 若沈芳洲对大楚忠诚,于公,她也会对他忠诚。 就算是退一万步讲,沈芳洲真的背叛大楚,她也会看在杜若的面上,记得他是“朋友的家人”。 杜若感激地回她一笑,“清泓,多谢!” 这是第一次,她叫云清泓的名字。 这一声叫出来,二人便再不是什么千岁夫人和云将军,而是真正的朋友。 沈芳洲坐在桌边,看着两个女人互诉衷肠。 起初,还有点小别扭,不过后来他的眉眼也就柔和下来。 这些年,他尝尽孤独的滋味,当然也最清楚,朋友的珍贵。 杜若并不是真正的杜若,那些之前杜若的朋友也称不上她的朋友,眼前的云清泓才是。 这个出身将军的女将军,沈芳洲也一向欣赏。 自家夫人能有这样的朋友,他这个当丈夫的自然也要为她高兴。 “难得将军回来一趟,今晚……我做主,将军就留下来喝杯水酒吧。” 云清泓注意到沈芳洲的用词,他没有自称“本王”,而是换上“我”字。 云清泓豪爽一笑:“好,那……清泓就不客气了。” (本章完) 第836章 836苏家娘子(4) 第836章836苏家娘子(4) 陈阳准备好晚饭,三人一起围坐在厅中简单至极的木桌边边吃边聊。 从江南之疫聊到东海关现状,又从晚餐聊到京城的小吃…… 坐在桌边的沈芳洲,并没有端千岁爷的架子。 坐在她对面的云清泓,也没有身为手下将官的矜持。 杜若坐在二人中间,如同带着自家闺蜜同丈夫吃饭的女子一样,帮着二人夹菜布饭,一时吐几句妙语,将二人都是逗得露出笑容。 三个人仿佛是三位平平常常的百姓,许久未见一起把酒言欢。 直至深夜,酒尽宴散。 云清泓告辞二人,在陈阳的护送下从小巷子里出来,骑上马背转脸看看角落小院里的竹影,心下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小院内,杜若站在沈芳洲身侧,抬起手掌轻轻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相公,我们也回家吧?” 沈芳洲抬手扶住她的胳膊,转脸对上她的视线。 “为什么,要把秘密告诉云清泓?” “云将军是可以信任的,我希望千岁也能信任他。” 沈芳洲微眯墨眸,目光深沉:“仅此而已?” 对云清泓和云家军,沈芳洲其实是一向信任的。 因为他知道,云家军绝不会背叛大楚,这也是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支持云清泓的原因。 “我还希望……”杜若伸臂环住他的腰身,“你能多几个朋友。” 信任与信任是不同的。 杜若当然也知道,他信任云清泓和云家军的忠诚。 沈芳洲身居高位,手下人马无数,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可是能够真正称得上朋友的,眼下也不过只有一个燕归。 人生在世,若是没有几个朋友,那就太孤单了。 她不想他孤单,尤其是在失去她之后。 眼下,她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沈芳洲长睫微微垂了垂,遮住眸子里那抹深沉目光,没有说话,只是伸臂将她拉到怀里,弯身将她抱起,轻顿足掠上屋脊。 杜若笑了笑,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将脸贴到男人胸口,安心地闭上眼睛。 …… …… 转眼,已经是皇上寿辰正日。 皇宫内,到处张灯结彩,刚刚入夜永德宫内已经是灯火通明。 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常侍崔贵和两位内侍一起动手,帮着小皇帝楚南睿准备。 等到杜若一身盛装走进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换上一套崭新的龙袍,头上特意戴着一顶装饰着红宝石的金冠,喜气十足。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这是准备订亲呢!”杜若笑着调侃一句,走上前来,帮小家伙正了正衣袍,蹲下身来端祥着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小脸,想象着小家伙长大后的样子,杜若不由地轻轻摇头,“咱们皇上长得这么帅,将来也不知道是谁有福气嫁给咱们皇上当皇后。” 小家伙被她说的有点脸热,不好意思地垂了垂长睫毛。 “师娘,朕还小呢,成亲还要好久好久。” “是啊!”杜若伸过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他还生着婴儿肥的小脸,“还要好多年呢。” 对上她的视线,楚南睿微微皱眉。 “师娘是不是不开心?” 这孩子,还真是敏感。 “皇上寿辰,师娘怎么会不开心?”杜若敛起心下那几分郁色,牵住他的小手站起身,“来吧,看看师娘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本章完) 第837章 奴才还以为她有了呢(1) 杜若牵着楚南睿来到殿外,小家伙一眼就看到厅中青石地板上,一人来长的大箱子。 小家伙松开杜若,迫不及待地小跑过来将盒盖翻开。 盒子里,丝绸垫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各样的汽车。 从小轿车到跑车、公交车…… 不一而足。 知道小家伙要过生日,杜若特意画好这些汽车模型,交给宫里的巧匠用木头打造。 宫人巧匠众多,手工打造的东西比起前世科技工业之下的产物,也差不了多少,又按照她的要求漆上颜色鲜艳的各种漆色。 这里面,几乎是她能够想到的所有车型,满满地一大箱子好不壮观。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小家伙惊喜地瞪大眼睛。 “好漂亮!”伸过小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辆红色小跑车,左右看了看,楚南睿转脸看向杜若,“师娘,这是车吗?” “这叫跑车,就是跑起来速度非常快!”杜若接过翠莺递过来的软垫,在他身边坐下,一个一个给他讲解,“这个是公交车,可以装很多人,这个是吊车,可以吊起很重很重的东西……” “为什么……朕从来没有见过?” “这些是师娘梦里见过的。”杜若捧住他的小手,“在师娘的梦里呀,这些车子不需要用马,他们只需要喝一种叫汽油的东西,就可以跑得比最快的马还要快。” 小家伙一脸惊叹:“好厉害!” “皇上。”杜若将小家伙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你要记住,让一个国家真正强大的,不光是兵马,还有科技。” “什么叫科技!” “我们和月知打仗,以前我们的骑兵总是打不过他们,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的人不擅长骑术,但是我们有了马蹬之后,大家再训练起来就可以非常快,这就是科技的一种。” 她两手捧出箱子里的小火车。 “这车叫火车,在师娘梦里,这火车顺着铁轨路,从京城开到江南,只需要一天时间。皇上想想看,如果我们也能修出这样的路,造出这样的车,那皇上如果想调兵去江南,只需要一天就可以。江南的丝米稻麦,西北的羊肉,南海的珠贝……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反之亦然。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大楚该会多么强大?” 小家伙认真听着,眼神中满是憧憬。 “师娘,我们真的能造出这样的路和这样的车吗?” “当然,我梦里这些东西,都是人造的。皇上以后亲政,一定要注重人才,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这些人当中肯定会有一些足够聪明的人,能够帮皇上造出这些比马还要跑得快的车!” 杜若说的这些话,楚南睿有些还不懂,但是,这番话和这些他见也没有见过的车,却在小家伙心里埋下一棵种子——一颗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种子。 沈芳般挑袍迈进门槛,一眼就看到坐在一起玩车的杜若和楚南睿。 杜若坐在软垫上,楚南睿坐在她腿上…… 一大一小,恍若母子。 第838章 838.奴才还以为她有了呢(2) “千岁!” 旁边太监宫女看到他,纷纷弯身行礼。 杜若和楚南睿同时转过脸,看到他,小家伙献宝似地抱着小火车跑过来。 “师父快看,这是师娘给朕的火车!师父,你说咱们能造出比马跑得还快的车子吗?” 小家伙抬起脸,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 杜若在翠莺的搀扶下站起身,转过脸看向沈芳洲。 男人深吸口气,语气郑重。 “本王会和皇上一起努力,让大楚强大起来,等到大楚足够强大的时候,我想……我们也一定能造出比马跑得快的车子。” 得到他的这个回答,小家伙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几分:“恩,朕也会好好读书,好好努力!” 沈芳洲点点头:“大臣们都已经到齐,我们一起去宴会吧?” 将手中的小火车小心地放回箱子,吩咐小太监仔细照看,楚南睿重新回到二人身边,很自然地伸过小手,牵住二人的手掌。 “师父师娘,我们走吧!” 杜若侧眸,看着沈芳洲轻轻将他的小手握紧走向门外,唇角也是扬起笑意。 幼帝的诞辰宴依旧是安排在乾坤宫正殿,楚氏族人、京城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纷纷前来为小家伙祝寿。 各地藩王不能入京,也都是安排人送来礼物,几个领国除高丽之外,也都是安排人将贺礼送来示好。 沈芳洲收复月知的消息,早已经是天下皆知。 这些邻国不管心下怎么想,表面上还是要讨好大楚的。 太后叶紫淑也带着二皇子在宴间坐在主位一侧,长公主身为楚氏一族的长者,也被安排在皇上的主桌边不远。 百官行礼之后,沈芳洲与杜若一起陪着楚南睿入座。 如今,二人各有身份,又有楚南睿师父师娘的这一层关系,哪怕是太后叶紫淑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只能任由二人一起陪着皇上坐于主位。 看楚南睿入座,叶紫淑强压不悦,笑着招招手,示意手下送上礼盒。 “今日是皇上诞辰,本宫也特意为皇上准备了一件礼物。” “谢谢太后。” 小家伙感激地回她一笑,旁边太监忙着将礼盒接过来,叶紫淑含笑看过去,小家伙却只是看了看礼盒就摆摆手,根本就没有打开礼盒去看。 这会儿,小家伙还沉浸在杜若那一大盒汽车带来的震憾,和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哪里有心意在意叶紫淑的礼物? 之前一直被她伤心,现在沈芳洲和杜若已经成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小家伙很自然地就忽略掉太后的存在。 叶紫淑暗暗咬牙。 重金准备的礼物,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台下的百官们,没有出声却也看在眼里。 长公主坐在一旁,见此情景扬了扬眉,淡淡地笑了笑。 宴会开始,大家边吃边聊。 百官们除了向皇上贺寿,当然也不会向沈芳洲敬酒。 这次沈芳洲平定徐州之疫,灭江南叶家…… 哪怕是朝中那些原对他对几分微词的正直之臣,在心理上对他也是越发臣服数分。 沈芳洲心情不错,态度也较平常温和。 宴会上下,一片融洽。 第839章 奴才还以为她有了呢(3) 为了掩人耳目,杜若特意对翠莺做过安排,由翠莺亲自在她身边伺候。 小丫头早有准备,倒到她杯子里的酒就是凉开水。 杜若特意提前吃过两片,可以缓解孕吐的维生素B6,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眼看着寿宴将尽,宫人小心地端上御膳房里,特意为幼帝准备的长寿面。 崔贵忙着接过来,双手捧到桌上。 为了给面食增香,面汤是鸡肉与猪骨熬的老汤,喷香扑鼻。 可惜,闻到杜若鼻子里,却只觉得刺激,坚持一个宴会的她,只觉得胃里一翻,一股酸水就从胃里倒涌而来。 或者是之前一直压抑着,这反应也来得格外强烈。 她忙着用手捂住口鼻,到底还是没有掩住那一声干呕。 “夫人!” 旁边一众宫人忙着涌出来,端茶倒水递帕子的伺候。 “师娘怎么了?”幼帝楚南睿也是关切地转过脸询问。 “师娘没事!”杜若勉强回他一笑,又忙着用帕子捂住口鼻站起身来。 小家伙担心她有事,忙着开口,“快传太医?” “不用了!”沈芳洲站起身,将杜若扶起来,“走吧,本王扶你到别院休息一下。” 翠莺忙着走过来,扶住杜若的另一边胳膊。 叶紫淑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人消失在殿外,厌恶地皱眉。 前几日就听说这位病人,今日这气色似乎是好了,竟然在宴会上就吐了,真是恶心! 楚南睿心下担心杜若,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吃长寿面,干脆站起身来。 “朕去看看师娘,你们继续。” 说完,小家伙快步追下台阶。 正主都走了,叶紫淑也觉没趣,干脆也站起身来离席,几位宫人太监忙着跟着她出来。 一路行向大殿外,想起刚刚的事情,叶紫淑不由地撇撇嘴。 “真是扫兴!” “是啊。”贴身太监莲生也跟着附和,“好好的宴会,结果就这么散了。不过说也奇怪啊,千岁平常对夫人宠爱有加,这次竟然连太医也不让请,难不成连这太医也信不过了?不过也幸好,她是千岁夫人,要不然,奴才还以为她有了呢!” 他是说者无心,叶紫淑却听到耳中。 眼前再次闪过杜若的样子,她秀眉微皱。 刚刚杜若的姿态,确实是有点像她怀皇子的时候。 不过很快,叶紫淑就摇摇头:“沈芳洲就是个太监,怎么可能?” “说得也是!”莲生阴阴一笑,“除非啊……咱们千岁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 “母后!”二皇子疑惑地抬起脸,“什么叫绿帽子?” “小孩子不要乱问!”叶紫淑笑着瞪一眼莲生,“就你话多!” 骂完了,她又心中一动,当即停下脚步。 “走……咱们也过去瞧瞧,这千岁夫人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不会真的关心杜若,只不过敌人生病,她当然要去看看笑话。 “是!”莲生停下脚步,转身下令,“太后有令,摆驾侧殿,探望西北侯。” 一行人转身绕过通往廊道,浩浩荡荡地走向侧殿的方向。 第840章 奴才还以为她有了呢(4) 侧殿内。 翠莺递过茶水,让杜若漱漱口,两手捧过桌上的一盘梅子,“来,您吃颗梅子压一压!” 杜若接过一颗,含到嘴里。 楚南睿站在旁边,小眉毛紧皱,一脸关切之色:“师娘,你没事吧?” 看小家伙一副担心的样子,杜若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伸出手掌摸摸他的脸,“师娘没事,放心吧。” “千岁!”沈九的声音在珠帘外响起,“长公主来了。” “你好好躺着,没事的。” 沈芳洲轻轻拍拍杜若的手掌,起身迎到殿外。 这会儿,长公主已经在嬷嬷和宫女的搀扶下走到殿门外。 “西北侯身子不适,你们就不要进去了。”长公主抬起右手,示意二人留在殿外,自己迈步走进门来,“本宫心下担心,特来探望夫人。” 沈芳洲主动为她挑起珠帘:“殿下请!” 长公主迈步走进殿下,杜若见状忙着起身:“殿下……” “别动,躺着!”长公主将她按回枕上,“现在,可好些了?” 杜若回她一笑:“就是吃坏了东西,殿下不用担心。” “那就好。”长公主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捧住她的手掌,“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不知道好好保养身体,以后吃东西可一定要注意。” 正说着,外面已经传来杜祖恩的声音。 “小若,小若没事吧?!” 男人挑起帘子,急匆匆地走进来。 “岳父大人不用担心。”沈芳洲淡淡开口,“若若她没有大碍。” 这边话音刚落,小太监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太后驾到!” 听到这四个字,屋内的众人同时转过脸。 宫人挑起珠帘,叶紫淑迈步走进来,环视一眼众人,视线落在杜若脸上。 “夫人,情况如何?” “承蒙太后关心,杜若没有大碍。”杜若笑答。 “本宫刚看着,可是吐得很厉害呢……” 叶紫淑走上前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子,看到上面装着梅干杏肉的果盘,不由地眉尖轻轻一跳。 若是吃坏肚子,怎么还会吃这些不易消解之物? 难道…… 叶紫淑扫一眼众人,目光在杜若脸上定格。 “看着小脸白的,本宫看着都心疼……”叶紫淑转脸看向莲生,“莲生啊,你亲自去一趟,把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医官宋太医请过来,给夫人好好诊治诊治!” “太后的心意,本王领了。不过……”沈芳洲语气清冷,“我家夫人就是医师,何必再烦劳宋太医?” “千岁这叫什么话,所谓‘医者难自医’。”叶紫淑行到杜若床侧,“生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还怕医师诊治,是吧,夫人?!” “你啊,好话也说得这么难听!”长公主斜她一眼,“不过就是吃坏肚子的小毛病,难道夫人自己还治不好?要本宫说啊,这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来人啊,去给夫人熬点素粥来,喝上一碗,准好!” “太后!”莲生笑着抬起脸,“那这太医还请是不请?!” 不等众人说话,杜若已经接过话头:“太后一片好意,那就辛苦公公跑一趟吧!” 第841章 当年是她(1) 第841章当年是她?(1) 听到杜若也同意请太医,包括沈芳洲在内的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向她转过脸。 众人的目光里,各有情绪。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谁也没有贸然开口。 杜若伸过右手,轻轻扶住站在她身侧沈芳洲的手掌。 “没关系,我没事的!” 四目盯对,沈芳洲已经读出她眼神中的意义。 看杜若答应,莲生询问地看向太后,等待着对方的指示。 沈芳洲拧眉,转过脸大步走过来,不客气地照着莲生就是一脚。 “还不快去?!” 哼! 一个小小的太监,也敢在他面前阴阳怪气?! 踢他一脚都是轻的。 莲生哪受得他这一脚,倒退几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奴才这就去!” 身份悬殊,莲生敢怒不敢言,忙着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腿疼一瘸一拐地去了。 当然,这一脚,沈芳洲踢的也不仅仅是莲生,还有他背后的主子——太后叶紫淑。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莲生不是一般的狗。 叶紫淑心下忿然,却也只能忍着。 长公主坐在杜若床侧,将一切收在眼中,伸过手掌在杜若身上轻轻拍了拍。 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其他。 杜祖恩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桌上那几盘果子,眼珠转了转,皱起眉。 “你这孩子,打小就爱吃这些酸的,一天也离不了嘴,为父劝过你多少回就是不听。这些东西不好消化不能多吃。要我说啊,八成就是吃这些东西吃坏了。” 自家小姐,以前哪有这个毛病? 翠莺怔了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也跟着附和道:“都是婢子不好,总是由着小姐的性子,小姐,以后婢子可不能惯着您了。” “是啊,不吃饭总吃这些,肠胃哪里好的道理?”长公主也接过话头,“这胃啊,主要还是靠养,你们这些当下人的,一定要注意。” “殿下教训的是,婢子以后一定好好看护夫人。”翠莺从善如流。 太子叶紫淑,看看长公主,再看看杜祖恩,也是微微皱眉。 翠莺帮着杜若掩饰倒不奇怪,可是这杜祖恩和长公主应该不至于,难道是她想多了?! “知道啦!”杜若假意嘟哮唇,“我以后少吃些就是。” 嘴上撒娇,她心下却也有点奇怪。 杜祖恩这个老狐狸,最近一直在拍她马屁,可是这嗜酸的毛病,以前的杜若可是没有的。 这长公主这话风似乎也有点奇怪…… 她看看杜祖恩,再看看长公主,一时间也是有些难以分辩大家是真心,还是帮她圆场。 说话音,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 片刻之后,莲生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匆匆提着药箱赶过来的宋太医。 路上的时候,宋太医已经听莲生说过是杜若身子不适。 走进门来,看到长公主、太后、右相都在,又见杜若并没有什么大碍地躺在枕头上,这位小小的医官瞬间就冒出一身冷汗。 在宫里多年,这位老太医也已经是见惯各种场面。 只看这些人都在就已经猜到,今晚这病只怕不太好看。 (本章完) 第842章 当年是她(2) 第842章当年是她?(2) 哈着腰,宋太医小心翼翼提着药箱进来,向众人礼仪问安。 将药箱放到一旁,他弯着腰向前两步,来到杜若面前。 “不知西北侯,哪里不好?” “夫人这几天怕是吃坏了肠胃,刚刚吃饭时,突然哎吐,这会儿已经好些了。”沈芳洲微微向后退一步,“你好好帮夫人诊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王绝不饶你!” 男人言词之间,语气之犀利自不用说。 “是,下官必全力以赴。” 宋太医弯着身子,冷汗瞬间湿透中衣。 谁不知道,这位一向是宠妻如宝,要是这病看得不好,只怕他要脑袋不保。 打开药箱,他取出脉枕,旁边翠莺忙着接过去,小心地托住杜若的胳膊。 “得罪夫人!” 宋太医道一句歉,伸出手指放到她的腕脉。 屋内,所有人都是安静下来,目光无一例外地落在宋太医的手指。 皇宫医官之中,宋太医年纪最长,医术也最为出众。 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们,几乎都是喜欢请他诊治,这位在宫中多年,救治的大多都是宫里的嫔妃,因此最擅长的就是治女人的病。 当初太后叶紫淑害喜,就是他诊治出来。 “宋太医,我家夫人的病如何?” 沈芳洲站在旁边,脸上不动声色,一对眼睛却也是紧盯着宋太医。 甚至在心里,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位敢信口开河,他就算是当场要了这位的小命,也绝不会让他说出不该说的。 “千岁稍安勿躁,下官还要再问诊几句。”宋太医收回手指,低着眉眼并不敢往杜若脸上直视,“请问夫人,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大概是最近杏子下来,本侯贪嘴多吃了几个,这几天总觉得吃饭不香,时常爱反胃,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比起沈芳洲,杜若的语气就显得温和许多,“依宋太医之见,本侯这个病用点什么药好?!” “既然夫人这么问,那……下官就班门弄斧了!”宋太医谦和一笑,“夫人的脉象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想是之前积了食,这几日少食些杏子干果,多用些粥饭,应该很快就会缓解。”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都是松了口气。 只有太后叶紫淑,还有些将信将疑。 “宋太医,夫人可是千金贵体,你可要好好诊治,要是弄错了,本宫可不饶你!” 这一句,表面是提醒,字里行间已经透着几分威胁。 宋太医忙着转过身,向她弯身行礼。 “夫人身贵下官不敢乱说,这些便是下官的结论,若是太后还不放心,下官可多请几位医师过来,一同诊治。” 沈芳洲与太后之间的事情,天下人皆知。 宋太医常年在宫里行走哪里不知道的? 对方怎么可能真的关心杜若,只怕这病里是另有什么玄机。 宋太医并没有从杜若的脉象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当然也不敢胡言乱语。 为了给自己留下退路,他才故意说出多请几位医师共诊的话来。 (本章完) 第843章 当年是她(3) 第843章当年是她?(3) 叶紫淑听他这么说,扫一眼杜若,心下也不免有些动摇。 或者,真的是她想多了。 就算杜若真的奈不住寂寞,嫁给沈芳洲这样的男人,她又怎么敢真的红杏出墙,更不要说怀上孩子。 哪怕是阴毒如叶紫淑,也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 “太后对小女如此关心,本相真是感激不尽。不过……”杜祖恩一笑,“这等小毛病,没必要再请医师劳动,宋太医的医术尽人皆知,既然他说无碍那回去养几天肯定就好了。” “是啊,这么晚了。”长公主站直身,“夫人身子不适,理应早些休息,今晚就住在宫里好好休养,太后也回去休息吧!” 这一句,已经是在赶人。 长公主身为楚氏族中的长辈,哪怕是沈芳洲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叶紫淑现在没有娘家可以倚仗,自然更不敢招惹她。 “姑母一路小心,本宫先行告退。” 牵着儿子走出大殿,叶紫淑沉着脸迈出殿门,莲花拖着被沈芳洲踢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跟到她身后。 “太后,这沈芳洲这么不给您面子,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哼!”叶紫淑冷哼,“你以为本宫不想吗?” 现在叶家这个样子,她这个太后不过就是个空架子,沈芳洲当然更不会怕她。 甚至,连长公主都站在他那边,真是岂有此理。 想了想,她停下脚步。 “你再去一趟,把这个宋太医带到本宫寝宫,本宫要亲自问他。” 万一,对方是因为害怕沈芳洲不敢说呢? …… …… 大殿内。 沈芳洲轻咳一声:“沈九,你护送右相大人出宫。” “是!”沈九走上前来,向杜祖恩抬起右手,“杜大人,请!” “好,那本宫就先走一步。”杜祖恩走到床侧,一脸讨好地向杜若一笑,“小若啊,你好好休养,爹先回去了。” 向长公主欠了欠身子,杜祖恩笑眯眯地跟着沈九离开。 “翠莺,你去帮夫人准备些粥水来。” 沈芳洲再次下令,翠莺也走出殿去。 大殿内,只剩下沈芳洲与杜若、长公主三人。 上前一步,行到长公主面前,沈芳洲一本正经地向老人家拱拱手。 “多谢殿下,如此照拂若若。” 长公主微怔,随后,淡淡一笑。 “千岁太客气了,夫人于本宫有救命之恩,更有忘年之谊,本宫关心夫人一点难道不是理所该当?”目光落在沈芳洲身上,长公主的目光越发深沉几分,“说起来,本宫也要谢谢千岁,一直给本宫留着几分面子。” 若不是沈芳洲顾及着她的面子和身份,只怕叶闻笛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就算活着,也肯定要多吃些苦头的。 “公主也不用客气。”沈芳洲抬眸,“这些都是芳洲还您的情分。” 对面,长公主花白的眉,微微一跳。 难道…… 他知道了? 对上沈芳洲的视线,老人家微微皱眉,然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说得也是,精明如九千岁,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呢! 难怪,他一直这么照顾着她这把老骨头! 长公主心下,几分感动,几分自嘲。 亏得她还自认聪明,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到底还是输得彻底。 难怪当年,那人敢在她面前拍着胸口保证。 只要有沈芳洲在,这大楚便可百年无忧。 韩景儒啊韩景儒,你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没有救错人! (本章完) 第844章 当年是她(4) 第844章当年是她?(4) 难怪,他明知她进来,却并没有让人收起,桌上那几盘会让人生疑的果子。 这孩子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只是一个瞬间,这位精明的老人家已经想通所有。 一时间,她不应该该是庆幸,还是感叹。 沈家有子,聪慧如斯。 幸好,他没有不臣之心。 否则,什么大楚,什么楚家……还不是沈芳洲一念之间。 想通这些,长公主也已经释然。 长公主吸吸鼻子,上前一步,目光慈爱地注视着面前沈芳洲的脸。 “千岁这些年,为大楚兢兢业业,本宫都看在眼里。这是我大楚的福气,也是我楚氏一族的福气,更是这天下千千万百姓的福气。比起这些,本宫所做的那些又算了什么呢?” 退后一步,老人家郑重地向沈芳洲行了一礼。 “本宫……无力氛围当年局面,还请千岁见谅!” 此时,杜若也从床上爬起身,见老人家向沈芳洲行礼,忙着上前一步扶住她。 “殿下是长辈,怎么能向他行礼。” 老人家抬起脸,已经是满脸泪痕。 “这是我楚家欠沈家的呀!” “冤有头、债有主!”沈芳洲深吸口气,“该报的仇,我已经报了,时候不早,殿下也回去吧!” “好!”长公主抬手拭拭眼角,控制住情绪,伸手拍拍杜若的手腕,“夫人……好好保重。” 转身,老人家缓缓地离开。 杜若迈前一步想要送她,又被沈芳洲扣住手腕。 “我去。” 她现在还“病着”,怎么能出去送人? 大步走出殿外,沈芳洲目送着长公主被嬷嬷和宫女搀扶的背影。 “来人,送公主殿下回府,若有半点差池,本王唯你们是问!” 目送老人家离开,他重新回到殿下,杜若迈步迎过来。 “当年……是她?!” 沈芳洲轻轻点头。 这样一个大秘密,沈芳洲当然也好奇。 一边在宫中努力活下来,他也一直在打探此事。 当年,为他净身的几个太监,后来无一例外地“意外”而死。 沈芳洲也是几经周折,才查出当年真相。 为了防止这个秘密传出去,他将相关真情者也全部斩尽杀绝,一直也记念着这一份情分。 这大楚上下,长公主是唯一一个他恭敬对待的人。 因此,他明知道长公主是想护着叶闻笛,却始终没有对那个男人出手。 否则,以沈芳洲的个性,便是不能来明的,除掉一个叶闻笛也是易如翻掌。 只要他高兴,随时可以让这位叶先生摔死淹死或者……不小心病死。 他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因为长公主。 这一点他知道,长公主也知道。 两人这些年来的那一份默契,直到刚刚才点破。 将杜若扶到床边坐下,沈芳洲正色询问:“这个宋太医,要不要除掉?” 沈芳洲不是什么菩萨,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他并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不必。”杜若向他眨眨眼睛,“我的脉象,他还诊不出来!” 系统在手,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数据,调整一下心率脉象,当然也是小儿科。 以宋太医的医术,又怎么可能诊得出她身怀有孕? (本章完) 第845章 离别(1) 第845章离别(1) 永娴宫。 贴身内侍莲生笑着将李太医请进太后的寝室,“太后,李太医来了。” 靠在枕上的叶紫淑,懒洋洋地伸过戴着金色指套的右手,莲生忙着上前一步,托住她的手臂。 “不知太后有何不适?” “这些天只是吃着不香,睡着也不香。” 李太医跪行两步,将手指放到她脉腕上。 片刻,李太医将手指移开,垂着脸说道:“下官观太后脉象一切如常,想来太后并无大碍,或者是天色转暖,有些影响胃口,可吃些酸的开胃。” 李太医不是傻子,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回根本就不是什么看病。 若是真的有病,早在乾坤宫侧殿就已经说明,偏偏等他离开,再让他专门过来一趟,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原来是这样,看这样子,本宫也应该像夫人一样,多吃些梅干杏肉才是。”叶紫淑坐直身子,淡淡一笑,“说起来,千岁夫人的病当真没有大碍?” 李太医小心脏一抽。 果然,来事了! 这宫里的争争斗斗,他可不想参与其中。 神仙打架,池鱼非命。 李太医只想安身立命,养家糊口。 “回太后,千岁夫人的病,正如臣之前在侧殿所言,只是吃坏肚子。” 叶紫淑扬扬下巴,莲生立刻塞过一小锭金子到李太医袖中。 “这……”李太医吓了一跳,忙着将金子摸出来,双手捧着,“太后,这……这万万使不得!” “你常在宫中走动,这么晚还要辛苦,本宫也是看着的。”叶紫淑笑道,“一点小心意,李太医收下就是。” 李太医忙着叩拜:“多谢太后赏赐。” “千岁乃国之栋梁,夫人若是贵体有恙,于我大楚可是非常之事,李太医可一定要尽心尽力啊!”叶紫淑语气一转,染上几分冷色,“若是夫人有失,本宫可不饶你!” 威逼利诱,这位是全用上了。 “太后明鉴!”李太医吓得俯首于地:“下官为夫人诊治之时,不敢有半点怠慢,夫人确实就是吃坏肚子,别无其他。” “当真?!”叶紫淑喝问。 “下官……下官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李太医哆嗦着答道。 叶紫淑与莲生交错一个眼色,失望地靠后枕头,向莲生摆摆手。 “辛苦李太医了。”莲生会意地将李太医扶起来,送到殿外,“今晚之事,就不要与外人说了,省得到时候太后一片好心又被人当了驴肝肺,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李太医从善如流。 “行了,那您慢走。” “公公留步。” 提着药箱从永娴宫出来,李太医坐上轿子,这才敢擦一擦额上的冷汗。 莲生理理衣袍,重新回到寝宫内室,帮着叶紫淑盖好被子。 “看来啊,这夫人也没有什么异样,这次倒是奴才想多了。” “哼!”叶紫淑轻哼一声,“天天晚上守着一个太监,本宫倒要看看,她这活寡能守多久!” 莲生一笑,弯身凑到她耳侧:“这晚上天还有些凉,太后可要奴才找人过来暖暖床被?” (本章完) 第846章 离别(2) 第846章离别(2) 叶紫淑抬起手指,将长指甲点在他的脸上:“这可是皇宫,你想害死本宫?” “太后不用担心,小人早安排得妥妥当当。”莲生轻咳一声,“还不出来见过太后?” 脚步轻响,一个套着太监服的年轻小太监迈步走进门来。 对方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极是精致。 叶紫淑看在眼里,脸上已经有几分笑意。 “过来,让本宫看看。” “是!”年轻太监跪行几步,来到叶紫淑床前。 叶紫淑伸过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 “恩,果然是生得一张好脸,尤其这眉眼,倒和千岁有几分像。” “谁说不是呢!”莲生低笑,“这可是奴才几个月才寻到的。” “算你有心。”叶紫淑向年轻太监轻扬下巴,“告诉本宫,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 “回太后,奴才姓安,单名一个然字,您可以叫奴才小安子,今年刚满十八。” “你可愿意伺候本宫。” “回太后的话,小安子愿意为太后出生入死,做任何事。” 叶紫淑满意的弯弯唇角,指尖下移从小安子的脸上滑到颈下喉结,顺势勾住他衣领。 “夏夜寒凉,上来帮本宫暖暖脚吧!” 莲生做个眼色,挑起叶紫淑的床被一角,小安子忙着站起身,脱掉衣服,只套着中衣小心地从叶紫淑的脚边钻进被子去。 枕上,叶紫淑缓缓地闭上眼睛。 莲生忙着转身,走出殿门去,向外守着的太监宫女挥挥手。 “太后要休息了,你们都退到内宫门外,没有咱家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众人纷纷离开,时候不大,窗子里就传来床柱的吱呀声响,伴着女人低低浅浅压抑着的轻吟。 莲生侧耳听了听,唇角弯起。 沈芳洲能够凭太子风生水起,他莲生也能靠着太后闯出一片天下。 …… …… 三日后。 永宁王携王妃、世子楚南裕一同离京,沈芳洲与杜若一起来为几人送行,云清泓等京城官员楚氏族人也是纷纷前来相送。 沈芳洲与永宁王说话时,杜若则行到王妃身侧。 “师兄已经先一步赶往江南,等他处理完家中事务,会前往王府为王妃复查,王妃只管好好休养,不必为身体的事情忧愁。” 昨日,她已经以苏木的身份去为永宁王妃复查过。 因为有王妃的身份,永宁王妃保养得不错,病症时间虽然长了些,却并不太严重。 吃过几天控制血糖的药物,再加上饭食上注意之后,王妃的血糖指数已经基本趋于稳定。 她给对方的药物,足够永宁王妃吃上三个月,等她处理完事务返回江南,会再抽时间去一趟永宁王府为她复查。 如果到时候还是能保持稳定,王妃只需要坚持服药便可。 永宁王妃笑着点头,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这一次,真是辛苦苏先生和夫人,可惜京城我们不能久住,待来年春时,定再来京中拜谢夫人。” 此时,云清泓也走到二人身侧。 “王妃一路保重。” (本章完) 第847章 847离别(3) 第847章847离别(3) 永宁王妃转过脸,目光落在面前这个一身精甲的女孩子身上,眼神中几分惋惜还有几分无奈。 永宁王妃知道儿子的心思,对云清泓也一向欣赏有加。 只是可惜,二人现在的身份,却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上前一步,扶住云清泓手臂,永宁王妃不由得红了眼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云清泓也是鼻子一酸,只是努力保持着微笑控制着情绪。 “您放心吧,清泓知道。” “王妃,车队即将起程,您该上车了。”一旁,下人轻声提醒。 “来,我扶您!” 云清泓亲自将她扶到车上,退回来站到杜若身侧。 这功夫,永宁王也告辞众人上车,楚南裕也骑到马上,向众人一拱手,男人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云清泓脸上。 “诸位,明年春时再见!” 说的是诸位,真正道别的却是云清泓。 “起程!” 伴着传令官的声音,护行着一家三口的车马缓缓起程,楚南裕的目光在云清泓身上定格片刻,终于还是咬着牙转身,轻轻打马向父母的车子追过去。 送行的官员们渐渐散去,云清泓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一直到车马渐远,一位副将牵着她的马走过来。 “将军,我们也该起程了。” 此次回京,还是因为沈芳洲故意下令让她回京叙职,东海关重地不能没有守将,更何况最近这些日子高丽斥侯活动频繁,云清泓当然也不能在京中久留。 特意多留两日,就是为了能给楚南裕等人送个行。 “如今……”云清泓转过脸,看向沈芳洲和杜若二人,“清泓也先告辞了。” “烦劳将军将此事转告杜钧。”杜若从身上取出写好的书信,捧到她面前,“以后……小钧就拜托将军了。” 云清泓接过书信,塞到贴身的衣袋,“清泓定亲自将信交到杜小将军手上。” 沈芳洲站到杜若身侧,目光郑重地看向云清泓。 “本王便将这东海关托付将军,若将军有任何需要,皆可直接传书本王,本王必尽快解决。” “末将遵令!”云清泓抬起两手,向二人一拱手,“清泓必不负夫人和千岁之托。” 没有拖泥带水,她转身走过去,接过副将手中的马缰飞身上马。 “后会有期!”向二人轻轻一点头,云清泓转身带马奔向东海关的方向,“驾!” 在她身后,千余亲卫皆打马随行。 阳光之下,那一团如火战袍,渐行渐远。 杜若远远地目送着渐远的众人,脸上也是有一抹掩不住的郁色。 “我真是……最讨厌送别了。” “没有今日送别,哪有他日团聚。”沈芳洲抬手拥住她的侧腰,“明日春时,我一定让她把小钧带回来让你们姐弟好好见上一面。” 杜若将脑中那些烦人的心绪抛开,转脸回他一笑:“我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 幼帝寿辰已过,她也不能再在京中久留。 送别这些朋友之后,她和沈芳洲便也要离开这京城了。 (本章完) 第848章 848离别(4) 第848章848离别(4) 七日后,六月初一。 恰逢阴阳先生亲自计算过的良辰吉时。 沈芳洲和杜若、燕归一起,带着沈九、管家与花四娘并沈家军旧部的代表沈沉石等人来到西北王府。 所有人皆是孝服加身,杜若也不例外。 燕归和鹿儿等人不是沈家人,也是手臂上系着白带以示祭典。 阴阳先生行过法事之后,沈芳洲亲手捧起园中灰土放于锦盒,与父亲留下的长枪,母亲留下的遗物一起放下准备好的棺木。 管家并花四娘、沈九、沈沉石等人,也分别从园中各院取一些灰土,放入准备好的另外几只棺木,算是将当年随二人同逝的沈家旧人也一起带回故乡。 接过下手递过来的香柱,沈芳洲与杜若一起跪在香案前,对着棺木行礼叩拜。 三叩九拜之后,沈芳洲抬起脸,目光扫过那灰黑色的断壁残坦,落在覆着黑绢的棺木上,男人深吸口气。 “爹、娘,儿子今天就带你们回家!” 沈家出事之后,因为沈芳洲被“净身入宫”,自然也没有人为西北王和王妃收埋尸骨。 沈芳洲查明所谓“西北王沈烈逆国谋反”之事,皆是被人陷害,旧帝也曾亲自下昭逸怀沈烈夫妻。 当年埋于大火之下的尸骨,却一直留在此处。 沈芳洲每年都会前来祭拜,其间也运过心思要让父母魂归故土,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害怕回西北,看到当年事当年人…… 若不是之前月知闯进白石关,只怕他到现在无法面对。 沈芳洲站起身,翠莺等人也走过来将杜若扶起。 棺木被放下马车,杜若也被扶到马车上,沈芳洲则飞身下马,带着沈沉石等人一起护送着棺木行向城门的方向。 当年的西北王沈烈封王封地之前,原本就在京中,这位忠义之士一向是善恶分明,帮过不少百姓。 夫妻二人到西北之后,王妃每次来京城都要义诊几日,受到二人恩惠的不知道有多少。 京城百姓或者对沈芳洲闻风朝胆,提起这对夫妻,那是无一不竖大拇指。 听说沈芳洲要送父母灵柩返回西北,不少百姓都是闻讯而来为夫妻二人送行。 甚至还有不少在路侧摆下香案巷口,三拜九扣地祭祀。 那些当年人不少都上了年纪,提起旧事,想起这惨死的二人,不少人都是红了眼睛。 人群中。 负责扫街的叶闻笛抱着扫帚,远远地看着路上的车马,只是撇了撇嘴。 不远处。 一向很少离开国子监的夫子韩景儒,也是少有地出了门,由浮舟推到路边,为当年的故人送别。 西城门外。 设有皇家祭坛,这是幼帝按照大臣和太傅的提意,特意为这对夫妻设下的。 小家伙依旧是一身龙袍,不过为了表示对王妃和王妃的敬重,头上戴着的也是一顶墨玉素冠,龙袍之下则是一身黑色中衣。 看到沈芳洲等人赶到,早有司仪官点起香柱,送到幼帝手中。 楚南睿上了香,迈着小短腿行到已经下车下马的沈芳洲和杜若面前,小大人似地向二人行了礼。 “师父、师娘一路保重!” 这些都是太傅教他的,小家伙学得有模有样。 可是一想到杜若这一走,大半年要见不到,到底还是没忍不住扑到杜若怀里。 “师娘,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呀!” (本章完) 第849章 849.重归故土(1) 第849章849.重归故土(1) 小家伙一扑一抱一声“师娘”,杜若也是瞬间破防。 弯下身,将小家伙紧紧抱到怀里,她也是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好一会儿,她才控制住情绪,将小家伙从怀里扶起来,手指轻轻地帮他抹掉泪痕。 “皇上,以后师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听师父、太傅的话,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知道吗?” “恩!” 小家伙含着眼泪点头。 肩上,落下一只手掌。 杜若侧眸,对上沈芳洲的视线,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 “放心吧,师娘……很快就回来了啊!” 沈芳洲轻扬下巴,崔贵忙着走上前来,将幼帝抱到怀里。 将杜若扶上马车,沈芳洲走上前来。 “本王会速去带回,本王不在的时候,皇上就交给你们了。” “千岁放心,臣(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太傅和崔贵等人一齐答应。 轻轻点头,沈芳洲的目光在小家伙脸上定格。 “师父不在的时候,皇上不得有半点倦怠,若是本王回来时皇上没有把本王教你的招术练熟,那……”沈芳洲微微向他倾过身,伸手在小家伙的痒痒肉上轻掐一把,“本王可要打皇上的小屁股!” 这是第一次,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和楚南睿开玩笑。 小家伙怕痒,咯咯笑着在崔贵怀里缩起身。 “师父别挠,朕知道了!” 看着他小脸上露出笑容,沈芳洲缩回手掌,转身接过沈九递过来的马缰,飞身上马,向一众前来祭奠送行的官员百姓一拱手。 “多谢诸位相送。” 转身,他轻带马缰。 “起程。” 车马行动起来,缓缓行向西北方向。 杜若挑起帘子,向楚南睿笑着挥挥手,小家伙被崔贵抱在怀里,生怕她看不到似的,抬着小胳膊用力挥着小手,嘴里还不住喊着。 “师娘,好好保重……早点回来!” 杜若脸上有笑,放下帘子时,眼角却已经掉下泪来。 “小姐,快把眼泪擦擦,你现在这样子可是不能哭的。”翠莺忙着递过帕子安慰,“这次咱们也就是离开大半年,很快就回来了。” 杜若捏着帕子没出声。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离别。 只有她知道,此一别,再见是否有期还是未知。 目送着沈芳洲与杜若的车马走远,崔贵将幼帝抱回车上,起程回宫。 百官与百姓一同恭送他离开,大家也是纷纷散去,各自忙各自的事务。 “先生。”浮舟抬手用袖子抹一把眼泪,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夫子,“咱们也回去吧?” “好。”从城门的方向收回视线,韩景儒也是抬手拭了拭眼角,“走吧,回去!” 浮舟将他的轮椅转向,好巧不巧,不远处站着的叶闻笛刚好抓过自己扫街的扫帚。 两位老人的目光,隔空对在一处,都是微微一怔。 此时,距离二人一起观看国子监春试,也不过只有短短的几个月。 曾经的一代名儒叶闻笛,却变成这等光景。 韩景儒微微皱眉,片刻,又轻轻摇头:“先生这是何苦呢?” (本章完) 第850章 850.重归故土(2) 第850章850.重归故土(2) 叶闻笛冷哼,“夫子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看到叶某这个样子,夫子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浮舟气得眉毛竖起,“你到这步田地,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与夫子有什么关系?” 叶闻笛猛地一扬扫帚,扫起一片尘土:“那就请几位快点离开,别防碍我干活!” 韩景儒轻轻摇头:“浮舟,我们走吧。” 浮舟到底是气不过,推着韩景儒的轮椅从扬起的尘土间快步走过,少年人转过脸,不客气地对着叶闻笛重重地啐了一口。 “什么一代名儒,真是让人恶心!” 叶闻笛气得老脸通红,转身想要反驳,旁边负责看着他的衙役已经一脚踢过来。 “看什么看,快扫,娘的,每天要盯着你个老不死的,烦都烦死了。” 以前,他还有长公主驸马的身份,这些当差的对叶闻笛也算客气。 那天叶闻笛收到长公主的和离书,当然瞒不过负责看管他的衙役们的眼晴。 现在,这位不过就是个一文不名的老头儿,大家哪里还会对他客气? 叶闻笛不过就是一个文弱老者,哪里扛得这一脚,顿时一个狗啃屎摔在地上。 身上被摔得生疼,叶闻笛强撑着爬起来,却并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继续清扫。 一对眼睛,却悄悄地盯着韩景儒的背影,直看着浮舟将他推的拐到另外一条街上,叶闻笛才直起弯得像弓一样的腰身,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娘的,快扫,等你扫完,老子还要回去睡回笼觉!”衙役气骂,抬脚又要踢他。 叶闻笛猛地转过脸,却已经不再是刚刚可怜虫般的样子。 一对眸子里,目光冰冷。 “我会记得你的样子,哪天叶某翻了身,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你……”那衙役对上他的眼睛,先是一怔,随后就是一脚,“他娘的叶家都完了,你还得势,得你娘个腿,快扫!” 不远处,看似是路人的监察司耳目,远远将一切看在眼里,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再向东,十字路口。 “您看看,这路上多少马车,您非要走这边。” 一向喜欢清静的老人,这一次非要坚持走这条大路。 路上马车繁多,浮舟只是担心他被磕到碰到,难免有些报怨。 正说着,迎面一辆马车又驶过来,他忙着抓住轮椅扶手,将韩景儒推到路边避让。 吁—— 车夫一勒马缰,马车就在二人身侧停下。 韩景儒疑惑地抬起脸,正对上车帘里,挑起车帘那人的眼睛。 对上长公主的视线,韩景忙着扯了扯衣袍,拱手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长公主的视线掠过他的脸,落在他垂在轮椅一侧遮着薄毯的两腿,眼底闪过一抹深沉之色。 “好久未见夫子,夫子……最近还好吗?” “殿下放心,景儒一切都好。”韩景儒缓缓抬起脸,对上她的眼睛,“殿下……如何?” “本宫……”长公主自嘲地笑了笑,“老样子,凑和活着等死吧!” “殿下身体康健,定能安享百年。”韩景儒轻吸口气,“世俗之人只看世俗之事,殿下非世俗之人,也不必在意世俗之眼光。” (本章完) 第851章 851.重归故土(3) 第851章851.重归故土(3) 因为叶闻笛的事情,长公主也是难免成为人们茶余话后的谈资。 这对于一向好强的长公主来说,自然也是一个困扰。 长公主的心智当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是在劝她不要将这些事情忧心。 垂眸,注视着轮椅上夫子已经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脸,她的眼前再次闪过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眉缓缓皱紧。 “哎,本宫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又哪里还会在意那些?倒是先生……还要好好保重,虽说这世间疾苦,可是活着……比是好的。” 韩景儒一笑:“殿下说的极是,景儒一定努力活着。” 长公主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大街上,车水马龙。 不少人都是来为西北王夫妻送行,长公主也不例外。 因为他们的马车停下,后面的车顿时堵了不少。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啊!” “不知道,前面的快走啊!” …… 被堵住的车夫们,疑惑地议论着。 一位侍卫转过脸,脸色阴沉:“叫什么叫,没看到这是长公主的车驾?!” 听说是长公主的马车,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韩景儒扫一眼被堵住的马车,向长公主拱手。 “如此,景儒先行别过,公主殿下……保重!” “先生也请保重。”长公主放下车帘,“走吧。” 车夫轻抖长鞭,马儿迈步向前,一众侍卫也跟过来,护行在一侧前行,后面的马车也纷纷地开始动起来。 浮舟生怕韩景儒被碰到,握住轮椅扶手,想要将他转向离开。 推了一把,没有推动。 他疑惑地看向木轮下,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挡住轮椅。 一眼看过去,只见韩景儒两手紧紧地抓住车轮,因为过度用力,苍老的手背上青筋都根根竖起。 浮舟一怔。 抬起脸,顺着老人家的目光看过去,长公主的车驾已经驶过十字路口。 收回目光,少年人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 …… 十日后。 一路从京城赶过来的车队,终于穿过平阳谷,进入西北境内。 穿过谷口,远远就见官道两侧白旗翻扬,西北守兵列阵于官道两翼,从将士到士兵皆是头绕白带,将官身披白色大氅,士兵们身上也皆是一身白色战袍,甚至连战马的笼头上,都系着白缰。 队列之首,临风城首将沈沉星、临风城守秋吉年……并一众西北百官,无一缺席。 另一侧,沈家的老仆陈管家等人也都是排队静侯。 所有人都是孝服加身。 此时,西北大地也已经是绿意春回,这一片如雪般的孝白,便更显得肃穆。 远远看着沈芳洲等人的车马驶过来,众人无一例外地跪拜于地。 “末将沈沉星!” “下官秋吉年!” “携西北众将官,恭敬王爷和王妃……回家!” 众人俯首于地,包括秋吉年在内的老臣,皆是痛哭失声。 当年送别二人时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十三年了,当年离开西北的人,终于…… 回来了! (本章完) 第852章 重归故土(4) 第852章重归故土(4) 沈芳洲跳下马背,杜若也从马车上下来,一一扶起跪拜于地的官员和众人。 “千岁和夫人辛苦了!”秋吉年抹一把眼泪,“走吧,咱们一起……送王爷和王妃回家!” 众人重新上车上马,一众人等默默地护送棺木回城。 一路上的市镇,无一不是遍目黑白。 百姓们没有一个穿红戴绿,上到老者,下到幼儿,无一不是头上裹着白巾,纷纷在路侧摆出桌案,焚香上供。 路侧,哭声不绝于耳。 对于西北的这些百姓们来说,沈烈夫妻是远比皇帝老子更重要的存在。 当年,皇上判他们死罪,大家不敢明着祭拜,只能偷偷在家里给二人烧烧香。 现在,这二位终于能重回故乡,百姓们也是个个为之披麻带孝。 四周城镇尚是如此,临风城内更不消说。 目光所及,所有的店铺、酒楼…… 全部都挂上白绸,红灯笼也都换成白色,官道两侧,当年沈烈夫妻带着众人种下的柳树,也都已经冒出大团的白絮,似乎也是在为这二人守孝。 整个临风城内,白絮飘飘,遍目雪白。 百姓们一路哭着将众人送到千岁府,依旧是久久地守着不肯离开。 沈芳洲跳下马背,环视四周,一对眼睛里也是血色明显。 “这次,本王会将父母棺柩停灵三日,所有百姓皆可前来吊唁。诸位先请回吧!” 百姓们听他如此说明,这才放了心地四下散开。 王府之内早已经设好灵堂,众人小心地将棺木抬进来,放到灵堂之中。 沈芳洲扶着杜若走过来,下人为二人送上点好的香柱。 两人一起跪行拜礼上香,这一番长途跋涉,也算是终于告一个段落。 将杜若扶起身,沈芳洲忙着招呼下人。 “将夫人扶到房中好好休息。” “夫人快里面请。” 管家之妻陈夫人忙着扶住杜若胳膊,与翠莺等人一起将她扶到后院房中,将准备好的茶水点心之物送上来。 “夫人一路劳累,你们都出去不要打扰她休息。”抬手支开其他下人,陈夫人走上前来,两手握住杜若手掌,压低声音,“听沈九说,夫人已经有孕在身,这……可是真的?” 杜若轻轻点头。 “我还以为那孩子骗我不敢相信,没想到……”陈夫人嘴上在笑,眼泪却已经掉下来,“真是老天有眼,王爷和王妃在天有知,也能含笑九泉。” “夫人快别哭了,这是喜事。”杜若忙着劝道。 “看我!”陈夫人抹一把脸,“这一路可是累坏了吧,想吃什么,我马上给您做。” “那肯定是夫人做的扯面呀!”杜若笑道。 “好,我现在就去!” 陈夫人一路抹着眼睛,欢天喜地地去了。 前厅里,沈芳洲也将陈管家、花四娘等几个亲信之人请到侧厅,仔细将事情说明。 陈管家听说沈家竟然有后,也是激动地眼泪直流,抹着眼睛保证:“千岁放心吧,我等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为千岁和夫人隐瞒此事,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本章完) 第853章 春天总会到来(1) 第853章春天总会到来(1) 此次回京所有人都是舟车劳顿,随行的禁军也都需要安排,城中不少名流也纷纷过来拜祭,沈芳洲还要处理从京城发过来的加急政务。 一直到深夜时分,男人才回到后院寝室。 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沈芳洲原本以为杜若已经睡了。 哪想到挑开帘子进去,就见她坐在桌案边,正在认认真真地书写着什么。 沈芳洲疑惑地走过来,看向她手下的宣纸。 杜若展开手指,挡住写好的字,侧脸回他一个白眼。 “这是我写给宝宝的信,你不许偷看!” “好,不看!”沈芳洲探手从她指间夺过羽毛笔,弯身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不过,这么晚了,夫人是不是也该上床休息了?” “还说我,你不是还没睡?”杜若侧身躺到他肩上,伸手过来捏住他的下巴,“芳洲,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更加注意身体。” 比起自己,她更担心的是沈芳洲。 尽管他现在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在杜若心里,他的头上一直悬着一把看不到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每每想起,她都要辗转反侧。 生怕哪一天,悲剧就会降临。 就算她不能陪着这孩子长大,至少她也要保住沈芳洲。 指尖划过他的颈脉,她突然心中一动。 “对了,芳洲,我帮你做一个体检吧?” 原著中,沈芳洲是因病而逝,因为她穿越之时原著还没有写完,她也无法推断对方到底是身体哪里出现问题。 现在,她空间里的化验室、B超市都已经开启,如果他的身体真的有什么异样,她也能提前查出来。 “本王没事。”沈芳洲将她放到床上,“不用这么麻烦。” “不行!”杜若抓住他的衣领,语气半是调侃半是霸道,“必须体检,这是西北侯的命令,你敢不从?” “好。”沈芳洲弯起唇角,“为夫遵令,只是今天太晚了,明天也来得及。” 说得也是,有些检查最好空腹为佳。 这么一想,杜若也就答应下来,一边就思考着需要检查的项目。 “那好,明天早上你先不要吃早餐,我帮你取血做个大生化,还有肝腹B超,还有……” 不等她说完,男人已经弯下身来,堵住她未说完的检查。 亲密相拥,唇齿厮磨。 将她紧紧扣在怀里,沈芳洲轻轻合齿,在女孩子耳垂上轻咬一计,微哑的嗓音里几分惆怅。 “真是恼人的小东西!” 这一句,也不道是骂她,还是骂她肚子里那位。 男人正是血气方刚时,又初识其中滋味,只恨不得夜夜纠缠她。 只是杜若现在身怀有孕,沈芳洲也知道不能放肆,因此也只能压抑自己。 抬眸,将男人的表情收在眼里,杜若侧身半俯到他身上,主动吻住他的唇。 “若若?!” 沈芳洲侧脸避开。 不是不想亲近她,只是臭丫头太过诱人,连他也要把持不住。 “别动!” 杜若红着脸低语一句,伸手拉开他的衣带。 …… 春夜绵长。 悠远的绑子声,飘过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嘶哑的声音,压住男人的一声低吟。 (本章完) 第854章 春天总会到来(2) 第854章春天总会到来(2) 因为前一夜睡得晚,再加上孕后困倦。 第二天杜若睡醒时,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 身侧,沈芳洲早已经不见踪影。 杜若还记忆着要帮他体检的事,忙着穿衣起身。 翠莺早等候在外面,听到她起床的声音,挑帘进来帮忙。 穿戴整齐,在小花厅里吃过简单的饭菜之后,杜若迈步来到书房。 隔着打开的花窗,一眼就看到坐在桌边,正与几个西北臣子说话的沈芳洲。 西北的艳阳,透过花窗,光斑星星闪闪地打在男人身上脸上。 为了给父亲守孝,他少有地穿着一身素白衣袍。 坐在桌边的沈芳洲,出尘如嫡仙。 眼前明明是杜若每天见惯的人,却依旧让杜若情不自禁地为之惊艳而悸动。 她还在盯着他,对方突然向窗边转过脸。 眉尖微扬,眼角很淡地弯了弯。 杜若小心脏重重一跳。 这个混蛋,知道她在看他。 隔着花窗,她不客气地瞪他一眼。 一男一花,隔着花窗传情,几位官员看在眼里,都是默契的一笑。 沈芳洲收回目光,轻咳一声。 “好,众位先去忙吧!” 几位官员客气地行礼,走出书房又来向杜若行礼问安。 “见过西北侯!” 杜若为救临风城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的她早已经是这西北官员、百姓心目中,丝毫不逊于沈芳洲的存在。 “这次辛苦诸位。” “西北侯客气,这些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她是西北侯,便是西北之王,因此百官皆以“臣”自称。 杜若一笑:“大家先去忙吧。” 官员们行礼告退,她就迈进门槛,接过翠莺手中的箱子,取出采血针之类的物件摆在沈芳洲身侧的桌子。 “袖子卷起来。” 沈芳洲听话地拉起长袖,看着她将无菌手套戴上细白的手指,想起昨晚之事,男人长睫低垂:“夫人手臂没事吗?” 杜若脸一红,抬眸瞪他一眼,将采血针刺进男人的血管。 采好两管血,她收起采血针。 “翠莺、陈阳,你们两个到外面守着。我和千岁要说些要事,不许任何人进来,如果有急事,你就在外面唤我一声。” “是!” 二人答应一声,走到门外,帮二人掩好房门。 杜若走过去,关好窗子,重新回来拉住沈芳洲手臂,将他带进自己的空间。 沈芳洲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来,见怪不怪,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惊奇感叹。 将他带进B超市,安顿在检查床上,杜若亲自动手为他检查。 沈芳洲侧脸,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图像。 “这是什么?” “你的内脏。” “这也能看到?” “当然。” “那……”男人心中一动,“我是不是也能看到咱们的宝宝?” 经他这一提醒,杜若也是露出笑意:“我倒忘了,要给自己做个检查。” 帮他做完全部检查,她将简单的操作方法教给沈芳洲,自己躺回检查床上,接过他递过来的B超探头,放到自己的腹部,杜若缓缓移动着探头寻找着正确的位置。 片刻之后,B超仪的音箱里突然响起类似马蹄的声音。 (本章完) 第855章 春天总会到来(3) 第855章春天总会到来(3) “这是什么?!”沈芳洲疑惑询问。 那些复杂的原理,杜若没有向他解释,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说明。 “这是我们宝宝的心跳声。” 男人的脸上闪出新奇和惊喜之色,转过身,他两手伸过来拢住她的手掌。 “那……我能看到宝宝吗?” “现在,宝宝还小,还没有拳子大。”杜若回他一笑,“等你下次去江南看我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沈芳洲轻轻点头,温暖的大手笼着她的手掌,他微微侧着脸,静静地倾听着。 空间内,一片静溢,只有那个小小的生命,一声接一声地用自己的声音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那是第一次,沈芳洲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孩子不再只是杜若腹中,看不到摸不到的孩子,而是真正的存在。 一个生命,一个由他和杜若一起孕育出来的生命,就这样真切地展现在这个初为人父的男人面前。 这个曾经尝尽人世沧桑,半生疯狂的男人,无法控制地被这个声音所触动。 胸口深处,一片平和的温暖。 尽管他还不知道他(她)是什么样子,可是他已经不自觉地爱上他(她),并且暗下决心,要为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撑出一片可以让他(她)幸福生长的天空。 好一会儿,沈芳洲才抬起脸,一对眸子郑重地对上杜若的眼睛。 “若若,谢谢!” 杜若坐起身,抬手扶住他的脸。 “我也要谢谢你。” 如果不是遇到沈芳洲,或者她早已经死了,就算能续命苟活,她也不会遇到这些事、这些人,更不可能会体验到这一段如同传奇般的人生。 “千岁,鹞鹰传书。” 空间外,响起陈阳通报的声音。 杜若忙着擦掉身上的耦合剂,扶着沈芳洲的手臂站起身,整理好衣服,重新与他一起离开空间。 二人重新在房中站定,沈芳洲这才转过脸。 “进来!” 房门推开,沈九笑着将一封密信送进来。 “千岁、夫人,沈庆传书,他已经联合月神部族与三王子殿下一起平定月知六个部族。沈庆还与赵全一同向千岁请命,要求顺便将月知深处几个部族一同收复。”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沈芳洲接过密信看了看,微笑点好。 “好,即刻回信,告诉沈庆,本王同意他的决定,再有类似事务,可先斩后奏。” 哪怕是鹞鹰传书,来回也要数日,很有可能延误战机。 这一次既然已经深入月知内部,那就一鼓作气,将月知各部全部收服,到时候西北边关的威胁就可以完全解除。 这是一劳永逸之事,沈芳洲当然不会反对。 沈庆是他一手栽培,赵全又是监察司内得力手下,两人一文一武配合,沈芳洲也有足够的信心。 沈九答应一声,转身去亲自草拟密信。 这边又有手下来通报,说是临风城中百姓的代表前来吊唁王爷和王妃。 沈芳洲忙着迎出门去回礼,杜若就带着翠莺等人回到后院。 只借口说自己累了需要休息,她带上采好的血进入空间之内,为沈芳洲进行各项血液分析。 (本章完) 第856章 春天总会到来(4) 第856章春天总会到来(4) 接下来的几天,王府之中前来吊唁的客人络绎不绝。 沈芳洲除作为孝子于灵前回礼之前,也为父母寻好一处墓地。 墓地就在药谷一侧的山坡上,阴阳先生说是上风上水,这些沈芳洲不太懂,不过在他看来这一定是父母也会喜欢的地方。 知道父母亲都不是喜欢奢靡的人,沈芳洲并没有大肆地浪费财力物力人力,为父母二人搭建豪华的墓陵。 只是移植来母亲喜欢的竹子,并一些松柏花木,在坡上建出一座雅致的竹墓。 利用这段时间,杜若也为沈芳洲完成所有的分析和检查。 沈芳洲的各项化验结果,没有半点异常之处,从数据上来看,他的身体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健康。 因为她的穿越,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或者沈芳洲的病情也在这改变的事情之中。 杜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三日后。 清晨时分。 倍着哀婉的乐音,全部身着孝服的西北军,将着王爷与王妃的棺木抬出王府。 沈芳洲与杜若等人也都是全身披丧,为这对夫妻送葬。 全场百姓,几乎是无一例外地为夫妻二人送行。 甚至不少临进城镇乡里的百姓,也是特意赶来,送夫妻二人最后一程。 临风城主街纸钱遍地,如下了一场大雪。 众人一起上山,夫妻二人的棺木被放下挖好的墓穴之中,沈芳洲与杜若一起走上前来,带着怀中那尚未出世的婴孩一起,为二人洒下第一捧西北之土。 临风官员、西北将士、城中百姓…… 纷纷列队上前,将那些王妃当年植下的花儿采摘过来,与西北的土壤一起为夫妻二人推出一座新坟。 白玉石幕碑立起,沈芳洲与杜若携众人一起为二人磕头焚香敬酒。 沈沉石与沈沉星兄弟二人并肩站在一旁,带领护行的皇家禁军与数万西北军齐齐以武器击甲。 这是西北军特有的礼节,也被沈芳洲带到皇家禁军。 金戈相击,武器嗡鸣之声,如一道悲鸣响彻整片西北大地。 沈芳洲轻轻摆手,将军和百姓们纷纷离开,新坟之前只留下他和杜若,以及几位沈家最核心的亲信之人。 “爹、娘!”沈芳洲走上前来,伸过手掌抚掉幕碑上落下的灰尘,双眸中满是悲戚:“儿子不孝,直至今日才将你们带回故土。” 杜若走上前来,扶住他的手臂。 “芳洲,你看!” 沈芳洲扶着杜若的手臂转过身,环目四周。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整间药谷,不远处的西北王府,整个临风城叶都是尽收眼及,再向远处,是西北的大片土地。 比起大楚中心地区和江南,西北的春天一向来得比较晚。 不过此时,西北也已经是春暖花开,药园内的药植都已经返青,透着勃勃生机,整个临风城内也是一片绿意盎然。 生老病死,无人可以扭转。 只要有希望,扛过漫漫寒冬,春天总会到来。 …… …… 第三卷完。 明天开始第四卷,也是最后一卷——天下升平。 (本章完) 第857章 万千宠爱于一身(1) 第857章万千宠爱于一身(1) 半年后。 江南的春天如每年一样如期而至,飞燕山庄后院的桃花也再一次绽放。 昨天下过一场细雨,桃花上还沾着几分雨滴,显得格外娇艳。 翠莺踩在梯子上,小心地摘下枝头新开的桃花,嘴里还有念叨:“我们老家啊有讲究,说是孩子满月时用桃花酒啊,长大了娶妻出嫁都不愁。” “你也不看看咱们千岁什么模样,咱们夫人什么模样?”卫三娘笑意爽朗,“这二位生下来的孩子,还用愁找不到媳妇,嫁不出去?我看啊,你还是多喝两杯,到时候给自己招招桃花。” 翠莺将手中的桃花放到盘子上,向卫三娘做个鬼脸,“讨厌,三娘又拿我说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卫三娘轻轻碰碰她的胳膊,“说说,看咱们帮里哪个顺眼,三娘帮你牵线。” “我才不嫁,我要陪着小姐一辈子。”她手里捧着桃花下来,梯子上积着雨水,脚下一滑,人顿时失控地落下椅子上面,惊呼出声,手中桃花也是飞扬出去四下散落。 “小心!” 卫三娘看在眼里,忙着放下手中盘子想要冲过来救护。 半空中,一道人影闪过。 在翠莺落地之前,稳稳地将她接到怀里。 翠莺惊魂未定地抬过脸,正触对沈九的眼睛。 小丫头这大半年来个头抽了不少,脸也长开了,颊侧如头上沾着的桃花一般粉嫩……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沈九也是一怔。 “你是翠莺?!” “废话,几个月不见,眼瞎了是不是?”翠莺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片刻又眉飞色舞起来,“你来了,千岁是不是也来了?” “你才废话!”沈九回过客气,针锋相对地回她一句,“千岁若是不来,我怎么能来?” “咳!”卫三娘咳嗽一声,“二位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一对男女这才反应,沈九松开手臂,翠莺慌乱地从他怀里钻下来,胡乱拍拍身上沾着的花瓣:“我去下山通知小姐。” “不用了。”沈九伸臂拦住她,“千岁早已经去接应夫人,特意让我先回山庄通知几位一声,将东西先带回来。你还是赶紧跟我去搬东西吧!” 三人一起来到角门内的小院,果然见青帮里的几位负责押车的弟子,正将大大小小的箱子从马车上抬下来。 卫三娘看在眼里,只是摇头。 为了方便照顾杜若,燕归特意将她请到山庄,与翠莺一起照顾杜若起居。 沈芳洲在京城之中忙碌,只能每隔两三个月来一次。 每次过来,都是大箱子小箱子地往山庄里送。 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上次的几车,光是给小家伙做得各种小衣服,都已经塞满两只衣柜。 为了装这些东西,她特意让木匠准备好几次新柜子,但愿这次能装得下。 卫三娘还在感叹,一旁帮中弟兄已经开口:“三娘,下午还有几车东西,您记得准备准备。” “也是千岁送来的?”卫三娘问。 “不是……是咱们帮主安排的。” 卫三娘:…… 得! 看来,这次准备的柜子又少了。 怎么就忘了,还有自家那位帮主大人。 (本章完) 第858章 万千宠爱于一身(2) 第858章万千宠爱于一身(2) 山下,燕子镇。 镇中心的百姓诊堂内,小伙计笑着将前来诊治的老大娘扶进诊室,坐在诊桌后面的小五忙着站直身,将她扶到椅子上入坐。 “大娘,您哪里不舒服?” 跟在杜若身边大半年,小五每天都是认真地跟着她习医识药。 如今,一身布袍的少年人已经很有几分医者的模样,询问病情,把脉诊治之余,还不忘用听诊室和血压仪仔细为老人家量过血压和心率。 诊问完了之后,他绕过纱质屏风,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屏风内,正在书写医书的杜若手上。 “师傅,您看这方子行不行?” 杜若隔着帘子,已经将老人家的情况听到耳中,看看方子点点头。 “不错!” 这孩子确实是很有天分,跟在她身边不过大半年,医术进步神速,比起太医院里的那些学医术的学子们,已经是有过之无不及。 和她确定过药方小五重新出来,帮老人家开好药,仔细叮嘱过吃法之后,招呼药堂的伙计送老人家出去。 这边刚刚在椅子上坐进,一人已经走进来。 小五抬起脸,只见来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锦衣,透着几分风尘仆仆,看得出来是远道而来。 男人风巾遮面看不清脸面,一对眼睛却是明亮如夜星。 只当对方是来看病的,小五刚要询问对方哪里不适。 男子的目光已经扫过他的脸,大步走向屏风。 “先生留步!”小五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对方,“屏风后乃是医馆要地,闲杂人等不得……” 男人皱眉瞪他一眼:“混帐!” 听到那有些耳熟的声音,小五不由怔住。 “你是千……?!” 不等对方说完,沈芳洲已经从他身侧掠过,落在屏风内。 屏风内,杜若也听到他的声音,认出那熟悉的声线,她手中羽毛笔一顿,匆匆放下羽毛笔,扶着腰想要从椅子上起身。 “小心!”沈芳洲一个箭步就冲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轻拥到怀里,凝视着杜若的脸,他的眼睛里有久别重逢的欢喜,还有几分不悦地埋怨,“上次不是说好这些天不许出诊,怎么又下山来了?” “今日是初一,我去城隍庙里拜了拜,求了一个签,顺便过来药馆看看。”杜若捏过桌上放着的红签送到他面前,“你看,上上签,解签的先生说,万事顺遂,母子平安!” 沈芳洲没有去接那根签,而是连她的手掌一起握在掌心,轻轻将她拥到怀里,俯脸在女孩子的头发上嗅了嗅。 “这些日子一直忙碌,来晚了几日。” “不晚!”杜若回他一笑,抬起手掌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这不是还没生吗?” 屏风外,小五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师傅……”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芳洲已经低喝出声。 “出去!” 小五缩了缩头,向走进来的燕归无奈地一笑。 燕归摇摇头,笑着拉住他的胳膊退出诊室,顺手掩上房门。 (本章完) 第859章 万千宠爱于一身(3) 第859章万千宠爱于一身(3) 屏幕内。 鼻尖蹭过她的额发,沈芳洲弯下身来,亲亲吻了吻杜若的脸,然后唇就移下来,轻手熟路地找到她的唇。 上次见面还是春节,算起来已经将近三个月。 年轻夫妻正是如胶似漆之时,分别这么久,相思之苦,自然不用言说。 好一会儿。 沈芳洲才轻喘着放开她,手臂却依旧拥在她身上,却不敢拥得太紧,只是弓着完努力配合着她的角度。 “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不适?” “放心吧,一切都好,宝宝也都好。”杜若笑答。 小心地将她安顿在锦榻上坐下,沈芳洲在她面前蹲下身,手掌小心地放到她隆起的腹部,“那就好。” 正说着,他就觉得手下突然一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上次他来时,杜若才只有六个月,胎动还并明显。 这是第一次,沈芳洲感觉到那个小生命的动作。 这位泰山压顶也不变色的男人,只惊得目瞪口呆。 “若若,你感觉到没有,刚刚……他……动了!” 将男人的样子收在眼里,杜若轻笑出声,“这小东西淘着呢,经常半夜把我踢醒。” “这么说,肯定也是个练武奇才。”沈芳洲温柔地抚着她的腹部,“我在娘亲腹中之时也是这样,看来……宝宝随爹!” “那是!”杜若笑语,“爹爹可是最厉害的九千岁呢,不随爹爹随谁?!看我……只顾着和你说笑,你怕又是日夜兼程来的,肯定都没吃饭呢吧?翠莺和三娘他们在摘桃花呢,说要是做桃花酒,咱们先回山庄,我让他们给你弄点吃的。” 沈芳洲忙着起身,扶住她的胳膊。 “你别动,我抱你!” “没事,现在走动走动,到时候生产也容易些。”杜若笑着推他一把,“你帮我把薄氅拿过来。” 沈芳洲转身帮她拿过衣架上挂着的薄氅,小心披到她身上,又将兜帽也拉起来,遮住她的头脸。 身子一弯,将她横抱而起。 平日里没有多少机会陪她,现在见了人,哪里还会让她再自己走路? “我这样子,你还抱得动吗?”杜若坏笑。 沈芳洲皱了皱眉,少有地调侃一句,“别说,真有点重。” “讨厌!”杜若抬手轻推他一把,腰上突然一阵抽疼,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沈芳洲吓了一跳,“我弄疼你了?” “不是……”杜若皱着眉深吸口气,“快……我……我肯定是要生了,快送我回山庄!” 沈芳洲一听就急了,抱着她冲出来,一脚踢开木门。 门外,小五和燕归惊愕地转过脸,看到沈芳洲慌慌张张地抱着杜若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翎儿?!” “师傅!” “若若要生了!” 沈芳洲嘴里说着,足尖轻点已经抱着杜若飞纵而起,向着山庄的方向冲去。 燕归一惊,忙着也放开速度跟过来。 沈芳洲怀里抱着杜若,速度上稍有控制,燕归先他一步落进山庄后院。 “三娘,三娘!” (本章完) 第860章 万千宠爱于一身(4) 第860章万千宠爱于一身(4) 卫三娘快步迎出来:“怎么了?” “翎儿要生了!”燕归吼道。 “翠莺,让厨房里烧开水……”卫三娘利落地滚起衣袖,将房门推开,将抱着杜若落下的千岁让到门内,展开准备好的布巾,“快……放这放这!” 将杜若放到床上,沈芳洲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掌。 “若若,你怎么样?!” “翎儿!” 燕归也是担心地冲进来。 “我……没事!”杜若勉强向二人一笑,“你们别紧张,这是……正常的!” “哎哟喂,你们快出去!”卫三娘走上前来,将两个男人推开,“所有男人都出去,到外面等,快点啊!” “可是……” “什么可是,谁家生孩子的时候男人在的,出去出去!” 卫三娘这会儿可不管他是千岁改是皇上,直接将二人推出去,掩上房门。 这功夫,早已经养在府里的稳婆和丫头们都已经冲进院子,一路小跑着奔进房门。 丫环们进进出出,端进热水等物。 沈九、鹿儿、小五……等人也都闻讯冲进院子。 “先生?!”鹿儿一脸兴趣,“翎儿姐姐生了没有?” “没有那么快。”小五到底是学医的,懂得多,主动向众人解释,“这才刚是阵痛,估计还要好一阵子呢!” 鹿儿皱眉开口:“生孩子这么废劲啊?” “废话!”小五瞪他一眼,“你以为女人生孩子容易呢,万一遇到难产…” “闭嘴!”沈芳洲转过脸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再胡说八道,我废了你!” 小五一脸委屈,“千岁,我……我不是说师傅,师傅肯定不会有事!” “芳洲!”燕归将小五拉开,“你冷静点,翎儿本来就是医生,不会有事的。” “是啊,千岁,您别急,夫人肯定不会有事。”鹿儿也道。 沈芳洲转过脸,紧皱着眉看向房门的方向,紧张地握紧双拳。 房间内是他现在最亲的两个人,他怎么能不担心?! 燕归等人也都安静下来,静静地陪着他等。 黄昏时分,阴雨的天空终于放了晴。 薄云散去,如火的夕阳将满天遍野的桃花,都映得如火一般红艳。 房间内,杜若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连卫三娘等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沈芳洲心头一紧,终于忍不住,迈上两步台阶。 “若若?!” 哇——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恰在此时响起。 吱呀一声,房门分开。 翠莺一脸喜色地拉开门,迈出门槛。 “恭喜千岁,恭喜帮主……小姐她……” 不等她说完,沈芳洲已经冲进去门。 “若若?!”没有去看孩子,他径直冲到床边,拉住杜若的手掌,“若若,你怎么样?! 杜若满脸是汗,神色虚弱地向他转过脸,触到男人关切的眼睛,她扬唇向他一笑。 “放心吧,我很好。” 男人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算是重新落地。 两手将她的手掌捧到脸上,贴到自己脸上,沈芳洲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臭丫头,你吓死我了!” (本章完) 861 一世安宁(1) 卫三娘走过来,手里托着已经擦洗干净,裹好襁褓的小婴儿。 “恭喜千岁和夫人,快看看孩子!” 沈芳洲转过脸,看向卫三娘怀中。 雪白如云团的小小襁褓中,小家伙只露出粉粉的一个小脑袋和两只小手。 因为营养好,小家伙的头发生得极好,黑黑亮亮地很是浓密,鼻子和唇都是小小的一点,偏偏一对眼睛却是又大又亮,目光刚好对着沈芳洲的方向。 沈芳洲侧眸,两对眼睛便刚好对在一处。 那是怎么样的一对眼睛? 黑亮亮地不染半点杂质,像是浸过水的宝石一样晶莹润泽。 只一眼,就把沈芳洲的心化成一团柔水。 伸过手指,他像是生怕把孩子碰坏似的,极轻极轻地触了触小家伙的脸。 指下,小东西软得就像棉花团。 沈芳洲一慌,忙着手缩回来。 将他的表情收在眼里,卫三娘轻笑出声。 “千岁不用紧张,这孩子碰不坏的,您要不要抱抱?来……一只手托着脖子,一只手托着腰。” 按照她的指点,沈芳洲无比僵硬地用两只手将孩子接过来。 手掌上,小家伙轻飘飘地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 他僵着不敢动。 卫三娘抬起手掌,轻轻将他的手臂推回怀里,沈芳洲这才算是把小家伙真正抱住。 垂着脸,他凑进小家伙的脸,细细端祥。 刚刚出生的小娃娃,还是皱巴巴粉粉的一团,其实是说不上多么漂亮的。 可是在他眼里,无论是漂亮的眼睛,还是小小的鼻子和嘴,都是完美的挑不出毛病。 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和他一起孕育的小生命…… 他们沈家,后继有人了! 沈芳洲手里捧着这个小小的婴孩子,胸口里满是难以名状的感动。 “芳洲,让我看看。”杜若轻语。 “哦,好!”沈芳洲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在床侧半跪着,将小家伙送到杜若面前。 伸过手掌,杜若轻手轻脚地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手指轻轻抚抚小家伙的脸,眼圈就红了。 “对了!”沈芳洲转过脸,“他(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刚刚只顾着担心杜若,他甚至都没听清楚翠莺说什么,直到现在才想起问一问。 “恭喜千岁!”卫三娘笑语,“是个小郡主!” “这么说,我沈芳洲有女儿了?”沈芳洲大喜,伸过手掌扶住杜若的肩膀,大手扶住女儿的襁褓,男人的语气里满是欣慰之色,“好,太好了……若若,是女儿,真好!” 卫三娘原本还有点担心,像沈芳洲这般光景,怕是更想要个小世子,知道是个女儿可能会不太高兴。 看对方一脸并不掩饰的欢喜之色,她也是心头一松。 不愧是千岁,果然与平常男子是不同的。 杜若当然明白,沈芳洲心中所思所想。 侧眸回他一笑,她轻轻牵住他的手掌送到小家伙手边。 婴儿本能地抓握本能,感觉到沈芳洲的手指,小家伙手小一合,紧紧地握住自家爹爹的手指。 862.一世安宁(2) 沈芳洲自然是不懂得这些,只觉得被那只软软的小手一握,似乎连心也被她握住似的。 杜若伸过手掌,将沈芳洲的手掌并女儿的小手一同握住。 “芳洲,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疼她。” “这还用说?”沈芳洲伸手环住她,目光掠过杜若的脸,落在女儿脸上,一对眼睛早已经是温柔如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半点,绝不!” 男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誓言。 这会儿,下人们也收拾好屋中杂物,卫三娘帮着杜若盖好被子,将燕归也请进来。 看着沈芳洲半跪在床边,将妻女拥在怀中,燕归唇角扬起,眼圈就红了。 这一家三口,真是太容易了。 喜当舅舅的他,也是心下难免感慨。 走上前来,看看小家伙的脸,燕归笑着开口:“我这就去给夫子写信,老人家这几天一封地问,估计早等急了。” 他急匆匆走到门口,又向沈芳洲转过脸。 “对了,芳洲,你这个当爹的也该给孩子起名字了。” “起了。”沈芳洲抬脸看向杜若,缓缓开口,“我想过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叫他(她)沈宁,若若,行吗?!” 这些天,他不知道想了多少名字。 可是想来想去,总是不满意。 对这个孩子,沈芳洲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期待和野心,他只是希望这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过些宁静自由的日子。 不用他解释,杜若也能猜到这名字之后,他这个当父亲的对孩子的未来期许。 “沈家有女,一世安宁。”杜若含笑点头,“好名字。” 品着杜若这八个字,燕归也笑起来:“这个名字好,好,我现在就去写信!” “大哥,记得用密语。”杜若笑着提醒。 “知道!”燕归笑应一声,大步走出门去。 门外,鹿儿和小五、沈九他们还在等。 沈九还算稳重,鹿儿和小五到底是年纪尚轻,掂着脚,巴着脖子好奇地向里看,见燕归出来,鹿儿第一个迎过来。 “先生先生,小郡主长什么样子啊?” 一句话,把燕归都给问出来。 那么小一个孩子,他怎么形容长得什么样子:“你回头看见就知道了。” 鹿儿嘴一扁:“我也想看,翠莺姐姐不让我进去!” 门内,杜若听到几人的声音,向卫三娘抬抬手:“去吧,让他们都进来看看。” “可是……”卫三娘有点为难,“这男女有别,夫人现在这样子,不太方便。” “那……”杜若略一沉吟,抬手将女儿送过来,“你把孩子抱到外屋,让大家看看。” 这么天,大家为了保守她的这个秘密,一个个都是尽心尽力。 现在肯定都想看看孩子,杜若哪里忍心不让大家看? “好!” 卫三娘接过沈宁,将小家伙抱到外屋,得到翠莺的允许,鹿儿等人立刻激动地跑过来,围着小家伙看。 内室。 沈芳洲取过毛巾帮杜若擦擦额上的汗,“娘子辛苦了,我要替沈家谢谢你。” 杜若回他一个白眼,“难不成刚帮千岁生下女儿,我就不是沈家人了?” 第863章 863.一世安宁(3) 第863章863.一世安宁(3) 沈芳洲一笑,伸手过来轻轻抚抚她略有些苍白的脸:“饿不饿,渴不渴?“ 杜若摇头:“只是有点累。” 沈芳洲伸过手臂半拥住她,“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儿。” 杜若轻轻摇头:“等给宁儿喂过奶我再睡。” 卫三娘和燕归都提出建议,想要帮孩子找一个奶娘,杜若再三考虑,还是决定由暂时由自己喂养。 一来,找一个奶娘,难免会知道一些孩子和她的秘密,不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她不放心,就算是找奶娘,也只能是回到京城之后再说。 二来,她毕竟是现代人,接受到现代教育,当然也知道,她亲爱喂养无论是在营养方面还是亲子关系方面都比外人更胜一筹。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 这半年有孕在身,她也一向是行事小心,很少抛头露面。 山下的药铺主要是给小五历练之用,她偶尔过去看看,这半年也就是靠着她教过的学生们救人续命,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几天。 现在,她只还有一年的期限,系统却剩下最难的最后一级。 能不能顺利升级,享受普通人的寿命,就连杜若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 一切都要看机缘。 如果说这就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年,她愿意用全部的身心去陪伴沈芳洲和这个孩子。 片刻,卫三娘将小家伙重新送回来,送到杜若怀里,她拉拉翠莺衣扣和对方一起退到门外。 杜若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等小家伙真的贴到她胸口,她也就渐渐放松下来,升起近乎是本能的母性。 片刻,她轻轻将小家伙从胸前移开。 沈芳洲亲自动手,将小家伙抱到她身侧放好,仔细帮她拉好衣服和薄被。 “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一切有我。” 杜若回他一笑,看看身侧的女儿,疲惫地闭上眼睛。 生产消耗太过体力,现在女儿平安,沈芳洲又在身边守护,她也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一大一小,睡得十分安稳。 沈芳洲侧身坐在床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此刻,他完全被一种前所未来的幸福和充实感包围,内心的快乐几乎要从扬着嘴唇溢出来。 卫三娘和翠莺几次进来,都见他坐在床侧没动,也都知趣地没有打扰三人。 一直到晚餐备好,卫三娘才轻手轻脚地推推沈芳洲的肩膀,请他到前院用餐。 “您放心去吧,夫人和小郡主有我呢!” 沈芳洲仔细帮杜若掖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那姿态明显是害怕吵醒母女二人,连关门的时候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卫三娘看在眼里,笑着摇摇头,眼神里又升起羡慕来。 她在江湖走动,认识的各路人等也不少。 沈芳洲是她认识的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也是她认识的所有男人中,最不像其他男人的一个。 这位位高权重,只是挥挥手就可以让天地变色的男人,在杜若和这个孩子面前,只是一个宠爱妻子的丈夫,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 (本章完) 第864章 864.一世安宁(4) 第864章864.一世安宁(4) 卫三娘侧身,坐到杜若和孩子身侧,守护着一大一小。 片刻,又低低一笑。 也难怪,像杜若这样天下独一无二的女人,原本也是应该多得几分宠爱的。 “还有你!”卫三娘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这小小的婴孩身上,“你这个小家伙,才是真正的万千宠爱于一身。” 睡梦中的沈宁,小嘴下意识地动了动,唇角微微上扬,露出笑意。 卫三娘看在眼里,越发添上几分欢喜。 “果然是好命的娃,一脸福相!” …… …… 山庄前院,灯火通明。 客厅里的桌上,美酒佳肴满满地摆着一桌,每一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看到沈芳洲进门,大家纷纷向他道贺。 “恭喜千岁,喜得千岁!” “芳洲,来!”燕归亲自起身,将他拉开椅子将男人让到桌边,“今天啊,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好。”沈芳洲的目光扫过众人,“大家也一起过来坐。”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点犹豫。 平常,杜若是一向没架子的,与大家都是打成一片。 但是沈芳洲,对于众人来说,依旧是一个如高峰一样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千岁让大家坐,你们就坐!”燕归笑着向众人招招手,“今天,咱们也没有外人,大家一起喝一杯!” 平常这山庄里,也就是燕归、鹿儿、小五、卫三娘等这些熟人,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哪怕是来送东西的帮众,也不能进入杜若住的内院。 山庄里用得佣人,也都是燕归的亲信,平日里只负责做饭打扫之类的活计,也不会进入内院。 因此,除了这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这山庄里到底住着什么人。 “几位,请!” 沈九笑着将鹿儿、小五等人都拉过来按在桌边坐下。 刚好翠莺从后院提来做好的饭菜,沈九手一伸,接过她手中食堂。 “你也坐!” “我……”翠莺吓得向后一缩,“我就不坐了,我还要去照顾夫人呢!” “后院有三娘在,你也坐下一起吃点东西。”沈芳洲抬起脸,“现在,不用拘什么主仆之倚。” “快坐!”沈九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桌边,自己也找一把空椅子坐下。 “来!”沈芳洲亲自捧杯,“这一杯,本王敬诸位,这大半年来,为了夫人大家尽心尽力,本王……多谢!” 仰着,他一口将酒饮尽。 “千岁客气了,翎儿姐姐那就是我亲姐,这不是应该的?”鹿儿笑道。 几个人也是纷纷附和,抬起杯子将酒喝了,翠莺不胜酒力,象征性地沾了沾唇。 燕归带头向沈芳洲敬酒,众人也是纷纷向他道贺,不知不觉沈芳洲已经是喝下不少。 见沈九还要给他倒酒,男人抬手挡住杯子。 “不喝了,再喝便要醉了,晚上……本王还要照顾若若和宁儿。” “千岁不用担心,有婢子和三娘呢!” 翠莺话音刚落,沈芳洲已经站起身。 “你们继续,本王去看着若若和宁儿。” 翠莺还要起身拦他,却被沈九按住手腕,她转过脸,沈九就轻轻摇头,压着声音道:“千岁一番心意,你就别拦他了。” 别人不清楚,他却最了解,这些天来沈芳洲怎么担心着杜若和孩子。 现在终于能见到人,当然要好好照顾二人,算是补偿他身为丈夫和父亲的缺失。 (本章完) 第865章 重回京城(1) 第865章重回京城(1) “千岁和夫人真是……”翠莺也跟着叹了口气,“连生个孩子都要藏着掖着,我都替他们委屈。” “谁说不是,想想就弊气!”鹿儿也道。 “就是,要我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正大光明地回去,看谁敢说什么?”小五也跟着附和。 几个人毕竟年轻,都是一腔热血。 “不许胡说!”燕归环视一眼众人,语气深沉,“芳洲和翎儿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安宁。这件事情如果真要抖出来,不光芳洲和翎儿要受人非议,当年帮助千岁之人只怕也要受到牵连,此事关系重大,你们绝不可冲动行事,懂吗?!” 大家当然也就是说说,当下都是郑重地点头答应。 “尤其是翠莺。”燕归的目光落在翠莺脸上,“你是翎儿的贴身侍女,回王府之后,人多嘴杂的,一定要注意,切不可漏出风声。” “婢子知道,我会多加小心,帮助小姐和千岁保守秘密。” “好。”燕归重新露出笑容,“来吧,吃饭!” 翠莺抬手想要去捏筷子,这才注意到沈九的手还压在她手腕上。 她脸一红,忙着将手抽出来。 沈九也注意到这个细节,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抽回去,掩饰地咳嗽一声。 大家心里高兴,这一顿酒一直喝到半夜。 燕归重新回到后院,走进门内隔着珠帘看了看。 枕上,杜若已经吃过晚饭睡下,小家伙这会儿却正醒着。 沈芳洲侧身坐到给小家伙准备的小木床一侧,正捏着小家伙的小手和她说话。 “……这些天,爹爹不能陪着你,宁儿别生爹爹的气,等你和娘回京城了,爹爹天天都陪你……京城很大,比这山庄大好多好多倍,等你长大了,爹爹带你去逛灯市、看杂耍……你想要什么,爹爹就给你什么,好不好?” 权倾天下的男人,杀人眼睛都不眨的沈芳洲…… 柔声细气,温柔地像是变了个人。 小家伙静静地躺着,还不会说话,当然也听不懂自家爹爹在说什么。 她只是本能地握着指间那只父亲的手指,或者是男人的存在让她觉得很安全,她没哭没闹很是乖巧。 燕归站在门外片刻,笑了笑,到底还是没有进去打扰父女二人。 沈芳洲暂时留在山庄,除了必要的洗漱吃饭,他几乎是整天都在房间里,照顾杜若和小宝贝沈宁。 不过只是三天时间,这个从前只会用枪杀人的男人,凭着自己的聪慧心智,很快就学会如此照顾一个孩子。 换尿布、擦脸、洗澡…… 他动作娴熟,手法利落,偏偏又温柔无比,别说翠莺自愧弗如,连卫三娘都是啧啧称奇。 每次出京,沈芳洲都会寻找合适的借口,如果耽搁太久只怕会让人起疑。 因此,他是赶不及给孩子过满月的。 飞燕山庄所在的区域,除了过满月之后,还有过“十二日”的风俗。 燕归与杜若商量过之后,决定将小家伙的满月酒改为“十二日”庆祝,也省得过满月时沈芳洲这个当父亲的不在,显得缺点什么。 (本章完) 第866章 重回京城(2) 第866章重回京城(2) 于是,众人一起动手,既按当地风俗准备了好红鸡蛋之类的东西,又按照西北的习惯宰了一只羊,满满地炖了一大锅肉,配上翠莺准备好的桃花酒,一起给小家伙庆祝。 当晚。 大家直接将桌子摆到后院杜若所在寝室的客厅,以方便杜若能与众人一起围观庆祝。 为了喜庆,杜若也是少有地换上一条红裙。 卫三娘特意帮小家伙挑来一套红衣,沈芳洲亲自给小家伙换上。 翠莺又取来胭脂,在小家伙眉心上一个红点。 十几天过去,小家伙已经比出生时长开了些,不再像刚出生时那般皱巴巴,皮肤粉嫩白皙,穿上这么一身红,越显得雪雕玉琢的可爱。 大家进来看到,都是喜欢得不得了。 哪怕是平日里一向不拘小节的鹿儿,也是声音放得软软柔柔的,生怕把小家伙吓到。 酒桌上桌,卫三娘接过沈芳洲手中的沈宁,沈芳洲扶住杜若手臂来到外厅,大家一起围桌入座。 除了因为哺乳不能喝酒的杜若之外,所有人都是桃花酒倒满杯子。 杜若捧起装着茶的瓷杯,缓缓起身。 “这一杯,我以茶代酒,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她侧眸,看一眼身侧卫三娘怀中的女儿,再看看沈芳洲,目光缓缓看过在场所有人,“感激的话我就不多了,以后这孩子还要大家多多照拂。” 她两手捧过茶杯,一一与众人碰过,最后才轻轻磕在沈芳洲杯子上。 “你只管回去,这里有大哥还有大家,我不会有事的。等过了满月,我们就回西北,到时候你再去接应我们便是。” “好!”沈芳洲点头,“大家,干杯!” 知道明日沈芳洲要走,人家夫妻二人肯定有些私密话要说,这一个饭局并没有持续多久,燕归就主动叫停。 “咱们吵吵嚷嚷地打扰咱们宁宁睡觉,大家抄桌子,到我那屋接着喝。” 众人纷纷响应,很快就将桌椅菜酒收拾干净。 卫三娘将睡熟的沈宁放到小床上,燕归走过来看看自家小外甥女,转身带着鹿儿等人离开。 翠莺则捧进木盆等物,倒上热水,伺候着杜若洗漱之后也退出门去。 见沈芳洲还坐在小床边,杜若笑着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 “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好好睡觉,明天就要起程,好好睡一晚吧,孩子有我呢!” “不用!”沈芳洲轻手轻脚地直起身,亲自帮她脱掉外袍,抱到床上,他就合衣躺到她身侧,“你现在应该多休息,我没事。” 侧身,杜若抬起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脸。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怎么觉得……你好瘦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比上次有些清瘦。 “哪有?”沈芳洲抬手握住她的手掌,按到自己胸口,“不信,你摸摸!” 杜若抬手在他胸口轻击一拳:“讨厌!” 沈芳洲笑了笑,手臂就伸过来,将她拥到怀里:“这次,总算是熬到头了。” 杜若只是伸过手臂,圈住他的腰,“最多再过两个月,我们就不用再分开了。” 一男一女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互相将彼此拥紧,享受着分离前难得的亲密时分。 (本章完) 第867章 重回京城(3) 第867章重回京城(3) 时光匆匆而逝,转眼小家伙已经满月。 燕归也已经做好准备,带着鹿儿等一众亲信手下,亲自护送杜若和沈宁前往西北。 因为杜若有空间在身,赶路之时,只管将小家伙安顿到空间内照顾,也不用担心孩子风吹日晒,小家伙并没有受到多少舟车劳顿的影响。 回府之时,自然是悄悄的,沈宁也被藏起来。 之前在山上假意为王妃守孝的花四娘,卸去一身伪装,由杜若这个正主继续守孝。 很快,沈芳洲也以接夫人回京的名义,正大光明地带着沈沉石等人赶到西北。 恰逢清明,夫妻二人一起,带着西北众官将给沈烈夫妻扫幕祭拜,燕归则悄悄将沈宁放到路边,夫妻二人则当着所有人的面“捡到女儿”。 前来做法事的风水先生并不知情,见这孩子长得好看,杜若又一脸喜欢的样子,干脆就说这是什么老王爷和王妃护佑,给千岁送子之类的漂亮话。 一众官员也心疼二人没个孩子,也都是直说恭喜。 于是,这孩子就顺理成章地认下被带回王府。 为了以示隆重让所有人都知道,沈芳洲特意在西北王府大摆宴席,算是为女儿补上一个满月礼。 王府里的老管家从同族的亲戚之中,挑选好一对老实巴结的西北夫妻,妻子给小家伙当奶娘,丈夫也一起跟着到千岁府中听差。 西北人纯朴,对沈芳洲和杜若又是格外忠诚。 比二人到京城再寻奶娘,也更安全。 又在西北简单休整五日后,在沈沉石等的护卫之下,一家三口辞别西北众人重返京城。 …… …… 皇城烟柳泛青,孩子们拉扯着风筝在巷子里奔跑,街上女子的衣衫也跟着鲜明单薄起来。 “千岁和夫人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街上扯了一嗓子。 玩风筝的孩子,挑担子的小贩,茶楼里吃茶的公子先生……都是凑到街边观望。 果然,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京。 为首的六驾马车一侧,沈芳洲端坐在骏马上。 马车内,杜若抬手挑起车帘,看着路侧熟悉的街景,也是露出笑容。 转过脸,她侧眸看向被翠莺抱在怀里的女儿,伸出手指碰碰小家伙的脸蛋。 “宁儿,咱们回家喽!” 此时,小家伙已经有将近三个月的光景,一对眼睛已经学会看人。 注视着母亲,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发出一阵咿咿吖吖的学语声。 翠莺笑着晃晃她的小胖手,“听到没,咱们小郡主也知道回家开心呢?!” 片刻,车队已经来到千岁府前。 门口,管家早已经是望眼欲穿。 眼看着马车停下,他急匆匆地迎上台阶。 “快……车凳车凳……把夫人扶下来,小心些……拉着马,不许让马车晃!” 沈芳洲早已经下了车,将杜若扶下去,亲手从翠莺手中接回女儿。 “来……老奴看看,老奴看看!” 老管家迫不及等地凑过来,看清沈芳洲怀中那个粉嫩的小儿,差点没忍住眼泪掉下来,忙着用袖子擦擦眼睛,“这春天就是风大,眼睛都迷了,千岁快抱小郡主进去,别着了风。” (本章完) 第868章 重回京城(4) 第868章重回京城(4) 管家池观嘴里说着,又忙不迭地伸过手来,将小家伙遮着头脸的纱巾拢紧。 “快盖上,可别让沙子进了咱们小郡主的眼睛。” 杜若听着老人家几分哭腔,走上前来安慰地扶住他的手臂。 管家转脸看过来,四目相对,一肚子的话不用说也都明白。 “夫人快进去吧,房间都收拾好了,一应被褥全是新做的,您去看看,哪里要是不满意啊,我再让他们给您换。” 这边沈芳洲与杜若回到王府,四下里早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于是,各家探子都是迅速离开,将消息传给主人耳中。 永娴宫内的太后叶紫淑,当然也是其中一位。 “孩子?!” 对于杜若的回归,叶紫淑倒是并没有太在意。 反倒是这个孩子,让她生出几分兴致。 “男孩女孩?!” “回太后,奴才已经仔细打听过,是个小郡主。”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忙着答道,“听说是千岁和夫人祭拜老王爷和王妃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 毕竟,沈芳洲大权在握。 如果对方真带个男孩回来,叶紫淑怕还要多想几分。 “行了,本宫知道了。”叶紫淑听说是个女孩,心也就稍稍安定几分,随意地摆摆手,“下去吧!” 莲生走上前来,帮她倒了杯茶,“这沈芳洲也真是的,便是奴才,认也要认个儿子,养个赔钱货有什么用。” 叶紫淑微微不悦:“女儿就是赔钱货?”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女人,当然是不爱听这话的。 “太后是一国之女,那野孩子哪里比得上?”站在旁边的“太监”安然,忙着倒上一杯茶水,送到叶紫淑面前,讨好道,“莲生大人一时失口,太后就别生气了。” “算了!”接过茶杯,叶紫淑回安然一笑,人就向莲生摆摆手,“你出去吧,有消息再进来通知我。” 莲生自知说错话,赔个笑脸退出门去。 安然就走过来,帮着叶紫淑捏着肩膀。 “其实,儿女都一样,太后生得天香国色,要是生个女儿,肯定比千岁捡来的什么野丫头强。” 叶紫淑当然是喜欢这些马屁:“那是自然!” 安然眼中底过一抹异色,“那……太后要不要生个小公主啊?” 叶紫淑一怔,反手给他一拳:“想什么吗,本宫要是真生了,你还想不想活命?!” 安然挨了骂,只是一笑:“奴才这不是想要太后高兴些吗?” “哎!”叶紫淑叹了口气,“本宫也知道现在是委屈你了,别急,等本宫的泽儿登上皇位,本宫亲政之时,定会想办法给你弄个肥厚的官职。” “多谢太后。” 安然忙着谢恩,眼底就闪过一抹异色。 初被莲生送到太后面前时,安然整天还提心吊胆。 这转眼在宫里大半年,从来没有人识破他是个假太监。 每晚与太后同床共枕,深得叶紫淑宠爱的他,也是渐渐地开始生出野心。 一官半职算什么,总有一天,他也要像沈芳洲一样权倾天下。 (本章完) 第869章 祸起萧墙(1) 第869章祸起萧墙(1) 入夜。 千岁府内万籁俱寂。 后院寝室内,却依旧亮着灯光。 小郡主沈宁身上只套着一身水绿色的小绸衣,躺在大床上,沈芳洲则侧倚在她身侧,看护逗弄。 “天底下谁最可爱?当然是小宁宁!对不对,对不对……” 手指轻轻拨拨小家伙的脸蛋,沈芳洲笑着向她做个鬼脸。 “咯咯!” 小家伙弯起唇角,人就笑出声来。 听到她的笑声,沈芳洲激动地弹身而起。 “若若,若若!” “怎么了?”对面书房正在写医书的杜若,听他叫得急切,忙着小跑过来,“出了什么事?” “刚刚宁宁笑出声来了。” 沈芳洲拉着她来到床侧,笑着指点。 一眼看过去,顿时大惊失色。 原本躺在床中间的沈宁,不知何时已经翻过身来,趴在床边,正用力撑起自己的小脑袋。 因为孩子小,力量还不够,头刚刚抬起来,又晃了晃,一头扎回床被。 “宁宁!”沈芳洲吓了一跳,忙着冲过去,将女儿抱到怀里,又是拍又是抱地哄,“不怕不怕,爹爹在呢,磕疼没有?” 杜若看在眼里,只是笑着摇头。 这些天,九千岁早已经变成宠女狂魔。 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小家伙不过翻个身而已,脸磕在床被上,哪能磕疼? “她现在学会翻身了,你要让她多运动锻炼才行,她才会更强壮更健康。” “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沈芳洲一脸心疼。 杜若伸手将孩子抱过来,故意将她放到床上趴着练习抬头,“人哪有天生就会走路的,从翻到爬再到走,她必须要学习。” 沈芳洲还要再说什么,杜若小脸一沉。 “沈芳洲我告诉你,你宠归宠,不许把她惯坏。我去把最后一页医书写完,你看着她,让她练习抬头,加强颈部力量。” “好。” 沈芳洲满口答应,杜若一走,他立刻地走上前来,将小家伙抱到怀里。 “行了,我们宁宁都练了这么久,一定累了,爹爹抱!” 杜若站在外间,隔着帘子将一切听到耳中,只气得大步走过来,挑起珠帘。 “沈芳洲!” “好好好,练练练!”沈芳洲无奈,只好重新将沈宁放回床上,手掌还在小家伙身侧虚扶着,“乖宁宁,再练一会儿,就一会儿!” 杜若又好笑又无奈,只是气得直摇头。 这会儿,脚步轻响,沈九已经急步走进院子。 看到他,杜若笑意一收。 “出了什么事?” 这么晚了,如果不是有急事,沈九是不会贸然到她和沈芳洲住的院子来的。 沈九大步行进门来,将手中密信递过来。 “刚刚收到的战报,西蜀、南越打着‘清君侧,正朝纲’的旗号同时起兵造反。” 杜若听到耳中,顿时眉头皱紧。 沈芳洲一把将沈宁抱起,顺手扯过一条小薄毯裹到小家伙身上冲出门来,将孩子交给杜若,他探手抓过沈九手中的密信,两眼将密信看完,男人合指将密信握紧。 “哼!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本章完) 第870章 祸起萧墙(2) 第870章祸起萧墙(2) 抬手帮小家伙拉拉毯子,沈芳洲轻轻扶住杜若肩膀。 “你照顾孩子,我来安排。” 杜若也知道国事为重,抱着小家伙重新回到房间,沈芳洲则带着沈九一起,来到对面他的书房。 “研墨!” 沈九迅速研墨,他就提笔沾墨迅速写下几封手喻,仔细封好,递到沈九身边。 “传令沈沉石与禁军统领陈玉龙,分别带三万人马,火速赶往楚南、淮安两地支援。告诉他们,不得让叛军入我楚地一步。” “是!”沈九答应一声要走。 “慢着!”沈芳洲站起身,“传令监察司,将几位参与削藩之事的老臣全部给本王抓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些楚氏子孙,一个个早就对中原虎视眈眈。 杜若不在的这段时间,沈芳洲当然也没有闲着,为了彻底平安天下,他也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削落各路藩王的实力。 月前,他已经与大臣们一起草似好削藩的昭书,现在就等众藩王春猎入京时,他再颁发照书于众人。 到时候,众人都在京城,沈芳洲的势力范围之内。 削藩令,会减少各种王侯的兵马数量,同时采纳杜若给他的建立,推广非世子也能继承土地的推恩令,分散王侯的实力。 这样就可以双管齐下,尽快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削瘦各路强大藩王的力量。 先平安内部危机之后,他就可以全力对抗对大楚心怀不甘的敌国。 到那时,便是真正的天下平安。 这样的政令,当然不可能顺利实施。 沈芳洲甚至做好准备,若是有人敢违抗,沈芳洲并不在乎宰掉一两个王爷杀鸡敬猴,到时候自然就可以强势地,把这削藩令一路推广下去。 他还没有动作,便已经有藩王联合造反,很明显是有人走漏风声,这些这些藩王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联合起来与他对抗。 身边有一个奸细,沈芳洲当然要揪出来,否则对方随时向敌人通风报信,他就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是!” 沈九再次答应一声,将昭书塞进胸口,转身冲进书房去传令。 此时,杜若也将沈宁交给翠莺和奶娘照顾,迈步走进书房。 “情况如何?” “我已经安排禁军前去支援,他们有多少兵马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沈芳洲拧起眉尖,“眼下最关键的是,查出这个奸细,然后找到联合这些藩王的人。” 转身行到杜若面前,他抬起右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早些休息,好好照顾宁儿,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杜若回他一笑:“不用担心我们,你快去忙吧,若是有时间,一定要小睡一会儿,不要总熬夜。” “我知道。”沈芳洲将她送回房间,看看女儿,这才转身离开。 杜若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院门外,皱着眉轻轻地叹了口气。 幼帝成长起来需要时间,这些藩王却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朝中事务件件都要沈芳洲操心,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这些日子,他明显都瘦了。 (本章完) 第871章 祸起萧墙(3) 第871章祸起萧墙(3) 沈芳洲赶到监察司的时候,监察司左护法秦观和京城监察司的负责人周济都已经在场。 看到他进门,两人同时迎上前来向他行礼。 “人呢?!”沈芳洲沉声询问。 “已经全部带回来,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咱们的人正在他们的府中搜查。”秦观答道。 “有何发现?”沈芳洲又问。 周济轻轻摇头:“暂时还没有,这几位都是朝中老臣,对大楚也一向是忠心耿耿,这也是咱们都调查过的。这次的事情真是有些奇怪!” 削藩之事,事关重大,即使是身为摄政王的沈芳洲也不能一人决断,需要与户部、刑部一同找到律法依据,然后再找到相关的突破口。 要不然,只靠强势推行,自然是无法服众。 为了完成此事,他特意挑选几位在朝中多年的老臣,共同商议。 这几个老臣也都是事先查证过,都是些忠正不阿之臣,大家也都是一致赞同他削藩。 每次议事之时,沈芳洲和众人都是十分小心。 如果说不是这些大臣们走漏风声,又会是谁呢? “本王去见见他们!” 沈芳洲长身而起,许是起得急了,眼前突然一黑。 他下单识地伸手撑住椅子扶手,人才没有摔倒。 “千岁?!”将他的样子看在眼里,秦观和周济都是一惊,“您没事吧?” “没事!”沈芳洲轻轻摇头,“大概是这几天有些累了。” 话音刚落,一个手下已经迈步入厅。 “启禀千岁,西北侯驾到。” 杜若? 沈芳洲抬起脸,果然看到杜若披着薄氅,已经走到院门,身后还跟着两个死士陈阳和银月。 “刚刚的事情,不要告诉夫人。”低声提醒二人一句,沈芳洲迈步迎到门外,“你怎么来了?” 杜若回他一笑:“我过来帮帮你。” “我这里没事,你好好照顾宁儿就是。” 杜若迈上台阶,端出西北侯的官架子,“本侯可是一郡之首,难道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还是千岁看不起本侯?” “你?!”沈芳洲失笑,“本王什么看不起你了?” “芳洲!”杜若上前一步,伸手搭上他的胳膊,“夫妻本该同甘共苦,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只愿在后院里当只金丝雀的女人,让我帮帮你。” 对上她的视线,从对方的眼神里,沈芳洲看到的不仅仅是深情,还有决心。 抬手握住她的肩膀,沈芳洲轻轻点头。 “好。” 将她带进厅中,他当即将事情说明。 “实在不行,咱们就用刑!”秦观语气很冷,“我倒不信,他们不松口。” “眼下没有证据,这些都是朝中老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不好向百官交待。”周济皱眉道。 “我有办法。”杜若淡淡一笑,“不用一鞭一杖,就可以让他们乖乖说实话!” “太好了!”秦观大喜,“我记得,当初那月知族长的女儿,也是被夫人审出来的,千岁,就让夫人试试吧!” 沈芳洲点头:“好!” (本章完) 第872章 祸起萧墙(4) 于是,几人一起来到后院,关押着几位议事老臣的门外。 “你们在外面等待,本侯和千岁进去处理。” 杜若与沈芳洲做个眼色,二人一起走进其中一人间房间。 沈芳洲抬手屏退其他人,杜若则站到屋角屏风后,从空间里取出药剂。 这种药剂在临床上可以用来帮助精神科病人调整精神状态,用于普通人时,可以让使用者精神处于比较松驰的状态。 在战争时期,曾经被用于战俘审讯。 眼下,这是最适合的办法。 只要杜若控制好用药,就可以不对被审问者造成伤害,相比起用刑也更加安全。 同时,即可以避免伤到这几位老臣中真正的忠良,也可以避免有人因为此事对沈芳洲和监察司发难。 这间房间里,关押的是户部的一位老臣,姓梁名佑。 看到杜若捏着雪亮的注射器出来,他紧张地缩缩身子。 “你们……你们起干什么?” 众所周知,监察司里审人的法子多得是,任何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方都是害怕。 “梁大人不用紧张。”杜若站到他身后,“若是梁大人没有出卖千岁,我们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这位毕竟是头回看到注射器,实在害怕,下意识地想要反抗,沈芳洲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 梁大人直接被脸朝下按在桌子上,哪里还动得了? 杜若也没有多说什么,利落地将针刺入他的侧颈,将药液推进去。 药入血液,很快发挥作用,梁大人的眼神都显得迷离起来,杜若观察着他的表情,向沈芳洲轻轻点头。 “梁大人,你对削藩之事有何看法?” “这些藩王,重拥重兵,各自为政,早已经治治他们。” “那你为何要向他们通风报信?” “我……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我……”梁佑说到这里,突然怔了怔,“不对……我好像对谁提过。” 沈芳洲眉尖一跳,手掌伸过来,一把扣住对方咽喉。 “谁?!” “我……我……” 梁佑原本就已经是意识有些迷离,被他这惊吓,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喘息着话都说不出来。 “芳洲,你别急!”杜若拉开沈芳洲的胳膊,将梁佑扶到椅子上,放柔声音,如哄小孩子的语气,“梁大人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仔细想想,到底是和谁提到此事?” “我……”梁佑皱着眉,露出思考的表情,“我记得……好像是……我想不起来了。” “对方是男是女?”杜若按照自己研习过的心理学知识,一点点地温柔诱导。 “男的,男的!” “那……是老是幼?” “是个……我的老熟人,当时我和刑部的刘大人一起喝酒,到后院上茅厕地时候遇到他就聊了两句……他说梁大人,你最忙什么呢,我说和千岁议事……他又问我议什么事,我说这可不能说,要不然,千岁得要我的命……他就问我,怕是要削落吧,我……我没说话……” 杜若知道,这就是关键的时刻了,向沈芳洲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妄动。 她的语气越发温柔几分。 “你遇到的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梁佑歪着头,口水都要流出来。 “我……我记不清了。” 一旁,沈芳洲突然开口。 “他是不是姓叶?!” 第873章 贼心不死(1) 第873章贼心不死(1) “他是不是姓叶?!” 听到沈芳洲这一句,老臣梁佑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对……我想起来,就是……叶……叶闻笛,他当时……笑了笑就……就走了。” 说到最后,梁佑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控制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沈芳洲轻哼,“果然是他。” “没想到……”杜若也是有些错愕之色,“叶家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不死心?” “来了!” 沈芳洲扬起声音。 “在!”秦观和周济忙着走进来,“千岁有何吩咐。” “叶闻笛在哪儿?” “咱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他住在白杨巷子里,每天深居简出,平常就是靠着太后的接济过活。” “把人带来,马上!” “属下亲自来往!” 秦观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沈芳洲并没有因为当梁佑的供词,就对其他人掉以轻心,当即带着杜若走出房门,将其他三位老臣也是如法炮制地审问一圈。 事实证明,三个人都是守口如瓶,哪怕是自己老婆孩子都没有提起过削藩二字。 这时,秦观也已经去而复返,但是并没有带回叶闻笛。 “手下带人赶到的,已经人去楼空,咱们安排盯梢的人,已经死了至少三个时辰。”秦观微皱着眉,“杀人的手法很利落,看得出来是受到训练的杀手所为,您看,要不要全城搜补?” “不必了。”沈芳洲轻轻摇头,“这么长的时间,老狐狸早就出城了。” 周济气得低骂一句:“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他,以免后患。” 杜若当然知道,沈芳洲没有杀叶闻笛的原因,是因为长公主。 目光威严地看了周济一眼,后者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没有再说什么。 “叶闻笛生死与否,并不是关键。”秦观倒是语气平静,“这些藩王早对中原虎视眈眈,就算是没有叶闻笛通风报信,他们也早晚会反。” 周济闻言,也是轻轻点头:“是啊,这些楚家人,一个个已经是万万人之上,还是不甘心啊!” 这些年,他们一直关注着各路藩王的动静,大家都是招兵买马,其意图早已经是路人皆知。 哪怕是杀了叶闻笛,也不会改变这些藩王早晚会反的事实。 “也好!”沈芳洲反倒是冷冷一笑,“他们一起上,也省得咱们再个个击破,这次刚好一网打尽,等一仗打完,也就天下太平!” “依千岁之见,他们会以何人为首?”周济道。 能够让两位藩王同时动作,很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指挥,擒贼先擒王,抓到带头的,剩下的便好办。 沈芳洲没有说话,而是侧眸看向杜若。 “夫人以为呢?” “依我之见……”杜若眯了眯眼睛,“应该是……淮南!” 尽管她并没有看完原著,而且此时的剧情与原著已经有太多不同,但是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比如:人设。 在原著中,作者对塑造了三位重要的女性角色。 除女主云清泓和她这个大反派之外,其中着墨最多的就是楚南骄。 (本章完) 第874章 贼心不死(2) 第874章贼心不死(2) 原著中淮南王造反在先,沈芳洲瓦解对方的阴谋后,淮南王府唯有楚南骄一人活下来。 不难想到,在后继的剧情中,这个女人肯定还会发挥充足的作用。 这样一个毒辣阴狠,又实力超群的女人,能够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替代父亲一统淮南郡,这足以说明她的实力。 一旦削藩,那就意味着刚刚上位的楚南骄,王爷的位子还没捂热乎,就不得不向她的几位表兄弟交出大片领土,她肯定不会甘心。 这次谋反之事,楚南骄不可能不参与。 西蜀、南越两地造反,偏偏淮南没有动静,这实在不太对劲。 外人或者会认为,楚南骄只是个女人,没有这个胆色。 但是作为看过原著,了解楚南骄的杜若来说,她反而是最有可能在后面谋划的那个。 “楚南骄?!”这一次,不要说周济,连秦观都有点惊讶,“她只是个女人,这些藩王怎么会听她的?” “因为这些藩王,认为本王也会这么想,而且……”沈芳洲轻哼,“他们也和你们一样看不起楚南骄,以为只要谋反成功,对付一个女人肯定比对付本王容易。” 周济和秦观一怔,然后恍然醒悟。 是啊,最不可能的人成为首领,那行动起来才会更隐蔽更安全。 这些藩王之中,只有刚刚上位当上淮南王的楚南骄,是“最弱”的一个。 连他们都认为楚南骄不可能是领头人,这位在最后谋划一切的人肯定也是算准这一点,才故意把她推出来。 如果谋反成功,真正的主使者可以推倒楚南骄上位。 如果谋反失败,楚南骄就是真正主使者的替死鬼。 这些楚家的男人,真是个个拨得一个好算盘。 …… …… 淮南王府。 一身王爷朝服的楚南骄,端坐在主位之下,座下是淮南的各位幕僚。 “恭喜王爷,这次西蜀、南越同时起兵,咱们再借春猎之名入朝,到时候集三方之力,一起合攻沈芳洲。” “不错,两地起兵,他不可能不支援,月知那边沈庆还没有音讯,也赶不及回来支援,到时候他沈芳洲再厉害,手下没有可用之兵,也只能任咱们宰割。” “是啊,这次若大事已成,那我淮南王便是这天下首位女帝!” …… “哼!”楚南骄冷哼,“你们以为,他们真是的愿意推举本王为首?” 接过身侧美人捧过来的酒杯,楚南骄浅浅啜一口酒。 “这些男人,不过只是想要把本王当成替死鬼罢了!若是真的大事成了,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联合起来针对本王。” 几个幕僚互相看看,都是敛起笑容。 “那……王爷准备如何行事?” “哈……”楚南骄大笑,“他们以为,本王只是个蠢女人,看不出来这些。那本王就假装陪他们演戏,等事成之后,本王便将他们一个一个全砍了。到时侯,本王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谁能奈我何?” “王爷英明!” 几位幕僚齐齐赞赏。 (本章完) 第875章 贼心不死(3) 第875章贼心不死(3) 楚南骄捧杯起身,缓缓迈下台阶走出大殿,仰首看向天空中挂着的银月。 “世上只知骄阳高悬,却往往忽略这银月之光。沈芳洲这样不男不女的家伙都能指掌江山,我楚南骄是个女人又如何?” “启禀王爷。”一个手下急急奔进来,双手捧过加急书信,“京城密信。叶先生已经顺利离京,不日将与王爷汇合。沈芳洲已经派出六万人马,分别赶赴南越、西蜀支援。另外,千岁夫人杜若亦已经回京,而且从西北带回一位小郡主。” 听罢信的内容,楚南骄低低一笑:“小郡主,那本王可要好好恭喜一番,来人……好好准备一份礼物,明日进京时一起带上。” “是!”手下忙应。 沈南骄抬手喝尽杯中酒,半眯着丹凤眼,眼前闪过沈芳洲和杜若的脸,低低一笑。 “千岁、夫人,好久未见,本王可是很想你们呢!” …… …… 两地战事,春猎在即,沈芳洲越发忙碌,每日披星而起,常常是深夜才回。 有时候,甚至只是回来看一眼孩子和杜若,就又匆匆离开。 杜若除了照顾沈宁之外,每日撰写医书,向小五传授医术之外,也是一直在关注着各方面的动静。 沈芳洲与杜若收养义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文官百官纷纷前来道贺送礼,甚至连幼帝楚南睿也安排人送来礼物,宫里的各种娘娘嫔妃们自然更不用说。 小雨连绵下了两三日,这天终于放了晴。 杜若看天气不错,特意给小家伙梳洗打扮一番,准备带孩子入宫。 在公,按照礼节,她是臣子,理应入宫面圣。 在私,她也很想幼帝,当然也想带女儿去见见这位皇帝小哥哥。 这边正准备着,一位佣人突然进来通报,说是长公主驾到。 “快请!” 杜若吩咐下人一句,将怀中沈宁交给翠莺和奶娘穿戴,自己整理好衣裙迎到花厅,长公主已经在椅子上坐下,身侧还站着贴身老嬷嬷和宫女太监。 院外地上,还放着几只系着红绸的偌大箱子。 杜若猜都不用猜也能知道,这肯定是给小家伙的贺礼。 “恭喜夫人!”看到她,长公主笑吟吟起身,主动迎过来扶住杜若的胳膊,“听闻千岁和夫人喜得郡主,本宫也特意过来看看,这些就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夫人笑纳。” “殿下太客气了。”杜若扶住老人家胳膊,将她让到椅子上坐下,“您稍坐,一会儿就让他们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 “好!”长公主笑应一句,上下打量她一眼,“夫人气色不错,看来……在王妃这段时间,休养得也好。” 知道她是关心,杜若一笑。 “是啊,不在京城没有什么杂事,反倒是心里清静。” “那倒是!”长公主赞同地点点头,“可惜,本宫老了,要不然……一定也要亲自去西北走一走看一看。” 正说着,那边翠莺已经走进院子,怀里还抱着穿戴整齐的沈宁。 杜若忙着迎过去,将孩子接到怀里,主动抱到长公主面前。 “来,快给公主殿下请安!” (本章完) 第876章 贼心不死(4) 第876章贼心不死(4) “来来来,让本宫瞧瞧!” 长公主强压激动凑上前来,看着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娃,也是一脸的欢喜之色。 “不愧是被千岁和夫人遇到的天选贵女,看这小模样简直就像是菩萨身边的小童子。本宫听说啊,这小孩子啊,跟着谁长大,这相貌性情就像谁,将来长大了,肯定也像夫人一样国色天香,像千岁一样天资出众。” 一番话,不光把沈宁夸上天去,还顺带着主动帮着杜若和沈芳洲编出一个借口来。 “多谢公主吉言。”杜若抱着孩子,向她欠欠身子,就算是替沈宁给老人家行礼。 “来来,快坐下!”长公主亲热地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伸着手捏住小家伙小手逗弄着,“对了,这孩子可起名字了?” “起了,是千岁起的,单名一个宁字。千岁说了,只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一世安宁。” “沈宁?”长公主点点头,“好,好名字,好名字。” 两人又说笑一会儿,不过是杜若问长公主身体,长公主询问西北最近天气这些闲话。 聊了几句,长公主抬抬右手。 “你们都出去,我这最近总是有些心口疼,还要麻烦夫人帮本宫诊治诊治。” 听老人家说身子不适,杜若忙着将孩子交给翠莺,向众人摆摆手。 大家都是行礼之后,主动退到门外,翠莺也抱着小家伙到院子里花树下隔着花荫晒太阳。 杜若将老人家扶到厅侧的偏室,安顿在锦榻上坐下,人就正色开口:“殿下是哪里疼,怎么个疼法?” “没有真疼,本宫就是想和夫人私下里说几句话。”长公主伸过手掌,将她牵到自己面前,枯瘦的手掌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南越和西蜀之事,本宫也听说了。这些……都是本宫的错!” 说到这里,老人家一脸懊恼。 “是本宫……害了大楚!” “殿下!”杜若忙着扶住老人家肩膀,“这怎么是您的错?” “你不用瞒本宫,这事情,定然与那混蛋脱不了干系。”长公主咬着后牙气骂出声,“千岁若不是照拂着本宫的面子,杀了那混蛋,现在定然不会有这些恶果。” “殿下!”杜若取出手帕,帮老人家拭拭眼角,“此事怎么能怪您呢,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杀了他,这些藩王就不会反了吗?该来的总归会来。” “无论如何,本宫难辞其咎。”长公主深吸口气,片刻,缓缓地抬起脸,一对眼睛里已经满是决然之色,“请夫人代本宫转告千岁,无论是谁,既然犯了国法,千岁皆可依法办理,这等奸人……连本宫也要得而诛之,切不可再让他逃出升天。” 这么多年的夫妻,纵然是失望过、恨过……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半点情份? 长公主原本以为,叶家势去,那人会安分守己。 听说战事之后,她特意派人去找寻叶闻笛,知道对方逃离京城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猜到这战事怕是与他无关。 至此时,她也是终于对那人彻底死了心。 (本章完) 第877章 妹妹她要吃朕(1) 第877章妹妹她要吃朕(1) 听出老人家的决然之心,杜若郑重点头:“殿下放心,杜若一定将殿下的话转告千岁。” 长公主点点头,“如此,本宫就先告辞。” 杜若忙着起身相送,二人一起行到珠帘前,长公主突然又停下来,转脸看向杜若。 “有一件事,本宫推测千岁怕是也不知情,也请夫人转告千岁。” “您说。” “本宫与那混蛋不曾有半个子嗣,但是……”长公主缓缓握紧两手,“他并非没有后人,他有一个女儿,如今……就在宫中。” 想到一个可能,杜若心头重重一跳,“您是说……太后?!” 之前,她一直想不通,叶闻笛做这些是图什么? 原本,他是驸马,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就算是想要名声,也足够了。 现在这种时候,就算是他帮着藩王造反成功,已经这把年纪的老人,还能活几年,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杜若终于懂了。 叶闻笛是老了,可是太后还年轻,太后的皇子更年轻,他是要为自已的后人铺出一条皇帝之路。 “不错。”长公主自嘲地摇了摇头,“本宫当年,一心想要改变自已的命运,不想像其他公主那样,成为皇氏联姻的工具,没想到……到最后也一样逃不过这深渊,注定只能成为天下人的笑料。说也好笑,本宫这一辈子,一直要强,要面子,结果呢……也罢,到了这把年纪,这脸皮便也不要了!” 杜若看得心疼,想要劝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会儿,长公主又笑起来。 “说也奇怪,把这话说给你听了,本宫反倒轻松不少!”她甩甩袖子,“现在,本宫再也没有什么秘密,终于能过几天不用藏着掖着的舒心日子了。” 向杜若摆摆手,老人家迈下台阶,含笑而去。 那步伐,竟然是透着几分轻松。 目送老人家离开,杜若轻吸口气:“来人,备马,本侯即刻入宫。” 这个消息,她必须尽快通知沈芳洲。 …… …… 马车一路急奔,驶入高耸的皇宫大门。 禁军们也都认识千岁府里的马车,知道是杜若入宫,无论是巡逻还是守卫的禁军都是恭敬地弯下身去向她行礼。 身为西北侯的杜若,带着小女儿沈宁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来到永德宫。 杜若带着沈宁回来的消息,楚南睿当然早就听说,给小家伙赏赐了不少东西。 这几天,他天天盼夜夜盼,只恨不得自已插上翅膀飞出宫去,看看自家师娘和这个小妹妹。 沈芳洲来上朝的时候,已经通知过他,今天杜若会带沈宁进京面圣。 小家伙面前捧着书页,一对眼睛却不时地向窗外漂,明显有几分心不在焉。 听到外面小太监向杜若行礼问安的声音,小家伙立刻就放下手中的书,顾不得什么皇上威仪,一路小跑着冲出去。 太傅平日里对他一向严厉,这次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责备,当下也放下手中的书,跟在幼帝身后走出书房。 (本章完) 第878章 妹妹她要吃朕(2) 第878章妹妹她要吃朕(2) “师娘!”一路提着袍子飞奔过来,楚南睿一头扑到杜若怀里,再叫第二声已经有了哭腔,“师娘,朕……朕想死你,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 如今的杜若,于他已经是如母亲一样的存在。 一别半年多,尽管时有通信,到底是不解相思之苦,现在看到她,哪里还忍得住? “都是师娘不好,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杜若的眼圈是控制不住有点烫,弯下身来,她捧起小家伙的小脸,仔细端祥。 这半年来,每天跟着沈芳洲习武,小家伙明显强壮不少。 原本看着极为单薄的小身板,现在也有了些肉,个头也比之前长高大半头,小脸气色红润,一对大眼神透着精气神。 杜若看在眼里,也是心下欢喜。 “皇上长这么高了。” “朕不但长高了,朕还学会了骑马,师傅说,朕的马术比起他当年都不差。” 小家伙说得开心,十足向母亲显摆的姿态。 “皇上厉害!”杜若笑着捏捏他的小脸,伸手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恩,好沉,再长大些,师娘都要抱不动了。” “师娘快放朕下去,别把师娘累着。”楚南睿忙道。 “没事儿,师娘还抱得动。”杜若凑过来,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皇上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楚南睿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脸。 杜若看到眼里,一笑,“皇上真是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呢?” 楚南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一件事,忙着看看左右,“朕的宁儿妹妹呢,师娘怎么没带她一起来啊,朕……朕好想见见她长什么样子。” 杜若扶住他的肩膀,将小家伙转向廊道的方向,扬扬下巴:“那不是来了!” 这一路过来,小家伙也要换换尿布。 交待翠莺和奶娘照顾小家伙,杜若就先一步到书房这边来探望幼帝。 这会儿,翠莺等人已经将沈宁重新收拾好,也抱到书房这边来。 楚南睿迈开小腿,跑过去,扶着翠莺的胳膊掂起小脚。 “快,让朕看看宁儿妹妹!” 翠莺抱着小家伙弯下身,一旁随行的奶娘抬起手掌,揭开沈宁脸上蒙着的遮挡风纱和太阳的纱巾。 看到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楚南睿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她怎么这么小啊?” 一句话,把几个大人都逗笑了。 他知道,小妹妹还小,可是眼前的沈宁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小。 “皇上。”太傅笑答,“每个人都是从这么小长起来的,皇上也是一样。” 看着面前这个生得可可爱爱的小娃娃,楚南睿伸过小手想要摸摸沈宁的脸,小家伙突然抬起小手,倒把他这个当哥哥的吓了一跳,慌乱地把手缩回来。 片刻,又试探地伸过手,这一次,刚好被沈宁抓住,拉住就往嘴里塞。 楚南睿被沈宁抓着,躺也不敢躲,生怕自已会弄伤这个小妹妹,着急得直喊:“师娘,快来,妹妹……妹妹她要吃朕!” (本章完) 第879章 妹妹她要吃朕(3) 第879章妹妹她要吃朕(3) 几个大人再次笑场,杜若就走过来,帮他把小手抽出来,用手帕擦了擦。 看看自已被小家伙吮过的手指,楚南睿不由皱眉。 “朕刚刚摸过书还没洗手,妹妹会不会肚子疼?” 看着小家伙紧张得要命的样子,杜若忙着安慰。 “放心,妹妹不会有事的。” 小家伙长吁口气,这才算是放了心。 伸过小手还要摸沈宁,想了想,又忙着把手缩回来。 “快……先给朕洗洗手,要不然,朕手上有细菌。” 旁边宫女绞来一个湿毛巾,仔细让他把手擦了,楚南睿这才放心地伸过手,摸了摸沈宁的脸,又捏捏她的小手。 “妹妹好软。” “皇上,喜欢妹妹吗?” “恩。” “那以后皇上长大了,可要保护妹妹哟。” 小家伙用力点头:“一定,朕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正说着,旁边已经有太监通报。 “太后驾到!” 杜若忙着站起身,伸手从翠莺手中接过女儿抱到怀里,同时上前一步,护到楚南睿身侧。 一儿一女,都是掌心肉,自然都要护着。 这功夫,叶紫淑已经带着安然和几个小太监宫女一起走过来。 “拜见太后!” 翠莺和太傅、奶娘等人都是俯身行礼,幼帝楚南睿也是向她一拱手。 “儿臣参加母后。” 小家伙的表情,这会儿已经绷起来。 冷冷淡淡地,已经是染上几分帝王的威仪,那姿态越发有些像沈芳洲。 这大半年,他对于这位太后的依赖也是越来越小,除了必要的节日过去行礼问个安之外,母子之间早已经冷淡如路人。 反倒是叶紫淑,为了保持住自已良母的姿态,常常过来探望。 “西北侯见过太后。” 杜若也抱着女儿向对方欠欠身子,故意将小家伙接过来,一是保护,二来也是因为,她不想翠莺和奶娘等人,抱着自家女儿向叶紫淑跪地行礼。 她的女儿,跪天跪地跪父母,绝对不能跪叶紫淑这样的人。 “西北侯也在啊!”叶紫淑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沈宁,“这个一定就是千岁从西北捡回来的小郡主吧,来……本宫也来瞧瞧。” 她走上前来,看看沈宁。 “啧啧啧,好个漂亮的小娃娃,难怪千岁要收为义女,这本宫看着都是心下喜欢。” “太后过誉。”杜若笑着应付。 这会儿,小皇帝楚南睿已经淡淡开口:“太后有什么事吗?” “怎么?”叶紫淑有些不悦,“本宫来看看皇上,皇上也不高兴吗?” “朕还没有上完早课,太后要是没什么事情,朕就要去上早课了。”楚南睿的语气,极是淡漠。 年纪越大,小家伙懂得也越多。 叶紫淑每次过来,和他也没有什么真正可聊的。 不过就是装模做样地嘘寒问暖,楚南睿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她的伪装和不真诚。 对于这个所谓的母亲,他早从最初的求而不得,变成现在的有几分厌恶。 母子二人说话的时候,站在叶紫淑身后的安然等人向杜若和幼帝行过礼,也从地上站起身。 (本章完) 第880章 妹妹她要吃朕(4) 第880章妹妹她要吃朕(4) 其他小太监都是低眉顺眼得不敢抬头,只有安然抬起脸,向杜若看过来。 平日里被太后宠惯了,太后宫里的人个个都哄着他,哪怕是到了这里,在杜若面前,安然依旧不知道何为低调。 这一次,叶紫淑是因为听说杜若入宫特意过来。 平常,她是一向很少将安然带出宫的。 因为听说杜若也要来,安然很想见识一下这位盛京第一美人,只是央求着要陪她一起,叶紫淑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安然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杜若的侧脸。 如今说之前的杜若还是含苞待放,那么现在,已经生下沈宁的她,早已经是完全怒放。 残留的少女稚气,混合着几分成熟女子的风致,再加上她特有的穿越者气场,混在一起便成为一种无法形容的特别气质。 那样的美,足以惊魂动魄。 太后美则美矣,毕竟是老了。 安然何曾见过像杜若这样的人物,一眼看去,不由地丢了魂。 他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以致于杜若都已经感觉到。 她微微侧眸,正对上安然的眼睛。 四目相对,安然的心脏重重一跳,一时间都忘记躲闪。 沈芳洲这会儿刚好处理好朝中事务,听说杜若带沈宁过来,他也是特意过来看看。 穿过廊道,刚好将安然的表情看在眼里。 “放肆!” 男人怒骂一声,人就迈上台阶。 怒喝声响起,安然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跪到地上,露出小太监一般的谦卑之色。 “奴……奴才该死!” 沈芳洲抬腿就是一脚,安然直接被他踢出去,重重摔在台阶下。 几个太监宫女谁也没敢出声,更没人敢去扶。 沈芳洲的性子,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这位敢看千岁夫人,这已经犯了身为下人的大忌。 别说踢一脚,就是这位当场拨出剑把他砍了,众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太后转过脸,心疼地跑下台阶。 “小安子,你没事吧?沈芳洲……”她转过脸,怒视着沈芳洲,“他如何得罪你,你这样对他?” 沈芳洲冷哼,“因为他该死!” “你!”叶紫淑还要再说什么,安然已经重重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她急得皱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来人……传太医!” 众人这才跑过来,帮着她扶起安然,一路抬着离开。 沈芳洲目送她离开,不由皱眉。 宫里的太监,也有等级,安然身上穿着的就是普通太监的衣服,这样一个小太监,太后竟然如此在意? “算了!”杜若拉拉他的衣袖,“不过就是个小太监而已。” 当着这么多外人,沈芳洲也没有多说什么。 “皇上不是早课还没上完,快回去上课吧。” “师娘中午留下吃饭吧?”楚南睿一脸不舍。 “好。” 杜若笑应一声,他这才放了心,跟着太傅重新走进书房。 吩咐翠莺照看沈宁,杜若向沈芳洲做个眼色,行到房内,将长公主告诉她的话和事,原原本本地向沈芳洲说明。 听说太后是叶闻笛的私生女,沈芳洲也是微微一愕。 “难怪,这位对太后和二皇子如此上心。” (本章完) 第881章 小太监 大将军(1) “千岁,户部王大人救见。” 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 “好,本王知道了,让他到御书房等待。”沈芳洲抬手扶住杜若肩膀,“我先去忙。” “去吧,皇上这边有我,记是中午一起过来吃饭。” “好!” 二人一起走出厅门,沈芳洲又亲亲女儿,这才带着沈九一起走向殿门外。 行到僻静无人处,他顿住脚步,侧脸看向沈九:“你去查查,太后身边那个小太监是什么来头,就是本王刚刚踢过的那个。” 对于这些贵人们,这些小太监、小宫女和蚂蚁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除了身边近侍亲信,这些人哪会在意这些人的死活。 刚刚叶紫淑对那个小太监的关切,沈芳洲都看在眼里。 太后身边包括莲生在内的几个亲信,沈芳洲都是知道的,这个小太监明显眼生,不是他熟悉的人,太后这么关心他,实在是有点反常。 敌人的任何动向,沈芳洲当然都不会放过。 …… …… 中午时分,沈芳洲如约回来,沈宁在床上睡午觉,三个人一起在桌边吃了一顿团圆饭。 沈芳洲自然是没有多少时间闲坐的,饭还没吃完,又有大人进来求见。 吃过饭后,她就匆匆离开。 杜若陪着楚南睿下一盘棋,仔细给小家伙做了一个体检,又看着小家伙给她练了会儿枪。 等沈宁睡醒的时候,楚南睿也要去上下午的课。 于是,杜若带着沈宁道别楚南睿和太傅等人,行出殿外准备出宫。 迈出殿门还没上马车,她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躲闪到不远处的花树后。 杜若只当是太后奸细,当即脸一沉。 “滚出来!” 花树后,走出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太监,生得唇红齿白、肩膀细瘦,面容精致,很有几分风流之态。 大概是久不见太阳,对方的皮肤是几乎没有血色的冷白,哪怕是一身大红锦衣,依旧掩不住那眉眼之间的颓迷之气。 对方的衣饰华美艳丽,在皇宫里敢这么张扬的太监,连杜若也没见过。 尤其是对方的脸,隐约有点眼熟。 杜若打量对方一眼,目光落在那年轻太监的脸上:“你是什么人?” 红衣太监挑袍跪地:“奴才夏以安拜见夫人。” 夏以安? 听到这个名字,杜若恍然醒悟。 原来是他! 夏以安,宫里人称小安子,这位是和沈芳洲同批入宫的小太监。 当年宫中作威作福的老太监手下的两个红人,一个是后来亲手捅死他的沈芳洲,一个就是这位。 沈芳洲靠的是自己的实力,而小安子则是因为委身于老太监。 当初沈芳洲初入宫时,一怒之下杀死侍卫,被打得皮开肉绽,就是小安子偷偷照顾他,帮着他偷吃的偷药的,才救回沈芳洲一条命。 老太监死后,沈芳洲上位,小安子也因为与他的这些情分成为宫里清闲的贵人。 自己有一处宫宇,平日里锦衣玉食,还有太监和宫女伺侯。 不过,杜若真正见他,这还是第一次。 第882章 小太监 大将军(2) “原来是夏公公!”杜若迈下台阶,弯身扶住他的手臂,“公公快起来!” 对方于沈芳洲有恩,便也是于她有恩。 这么一个可怜人,杜若哪里好意思让他跪? 感觉到她的手掌碰触,夏以安慌乱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掌。 杜若还在疑惑之时,夏以安的声音已经响起。 “奴才……身上脏,别脏了夫人的手。” 脏? 杜若疑惑地打量他一眼,大红锦衣一看就是新浆过的,露在衣领外的白色中衣也是干染的不染半点微尘,哪里脏了? 她先是一怔,随后突然想起来。 夏以安不像沈芳洲,没有他那样的本事,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少年想要在宫里活下来,当然并不容易,所以他选择是与沈芳洲不同的路。 夜夜委身于一个能当自己爷爷的太监,那种滋味当然不好受,这位在心理上也难免会有些问题,因此有十分严重的洁癖,每天都要洗澡几次,几次都要换衣服。 在心里,他是认为自己脏的。 视线凝在对方脸上,杜若不由地也是心中一疼。 眼前的少年,天生女相,美则美矣,却仿佛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明明不过才是二十上下的少年,一对眼睛却是如死灰一般,没有半点生机和朝气。 “夏公公在这里等,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她记得原著中提过,这位一向只在自己的宫殿里,很少出门,宫门更是从未出过一步。 午后这么热,却在这里等,只怕是有什么事情。 “奴才……”夏以安弯着手,两手在袖子里绞了绞,“奴才只是……路过。” 路过? 他住的宫殿远在皇宫一角,距离这中心的永德殿差着十万百千里,上哪儿路过去? 看出对方有话说,杜若右手一抬。 “公公请随本侯到里面说话吧!” “不用了,奴才这就走了。” “怎么?!”杜若一笑,“公公难不成还嫌弃本侯?” “奴才不敢。” “来人!”杜若转身重新迈回殿门,“给夏公公沏一壶好茶来。” 她迈进一侧的花厅,夏以安忙着跟进来,翠莺和奶娘等人还抱着孩子,也是自然地跟进来。 夏以安看一眼翠莺怀中的沈宁,很快又将目光收回去。 “夏公公,请坐!”杜若客气道。 夏以安道了谢,没敢真坐,只是虚虚地将屁股靠在椅子一角。 片刻,太监送来茶点,他也只是双手捧起来,沾了沾唇就放下。 杜若抬抬在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 “我知道,夏公公与千岁有旧时之谊,一直想去拜会一番,只是知道公公平常不喜欢见人,所以也没有贸然前往。”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夏以安,杜若一笑,“若是公公信得过,有什么话不如和我直说。” 她语气温和,言词之间丝毫没有轻蔑或者不屑之意。 尤其是那个丝毫不高高在上的“我”字,更是让夏以安听得心头一震。 夏以安伸在袖子里的手,绞了绞,终于勇起勇气抬起脸,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小锦盒捧出来。 第883章 小太监 大将军(3) 第883章小太监大将军(3) “其实,其实奴才……奴才是听说夫人带小郡主入宫,特意给小郡主准……准备了一份礼物。”垂着长睫毛,他不敢看杜若的眼睛,“这……这是我们老家给小孩子带的五彩香包,可以驱五毒,除厄运,是……是奴才亲手绣的。” 与别人不同,夏以安不像其他男孩,喜欢舞枪弄棒,从小就喜欢这些女孩子的东西。 常被同龄人嘲笑,家里人也不喜欢,每次看到他绣花总是打骂,后来干脆将他卖为官奴。 夏以安现在也终于可以有机会,每天研究这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绣工早已经是炉火纯青。 杜若起身走过来,两手接过锦盒翻开盒盖。 盒子里,静静地放着一只小香包,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小香包上,竟然绣着五样毒物,每一个都是栩栩如生。 下方彩络打着平安结,精致无比,还透着淡淡的清爽香气。 “绣的好漂亮。”杜若赞叹道。 夏以安的脸上,终于露出第一丝笑纹:“夫人不嫌弃就好,那……奴才告退。” “等等!”杜若拦住他,扬起声音,“翠莺,将宁儿抱进来。” 脚步轻响,翠莺抱着沈宁走进花厅,杜若走上前去,将锦盒里取出那只小香包,系在小家伙的腰带上,然后将孩子接到自己怀里,抱回夏以安面前,一只手握住小家伙小手。 “来,快谢谢夏公公的礼物!” 眼看着杜若一点也不嫌弃地将小香包系到孩子身上,夏以安的目光,落在沈宁那双水晶般的大眼睛,一对眼睛里终于些了亮色。 “小郡主生得好生精致,以后长大了,必也会像夫人一样国色天时,像千岁一样……天姿出众。” “谢谢公公吉言,宁儿,夏公公可是你爹爹的好友呢,要不要让夏公公抱抱?” 说着,她就将沈宁向夏以宁面前一送。 小家伙当然不懂这些,只是盯着夏以宁,本能地伸出小手,在半空中挥舞着,那姿态,倒真像是在求抱似的。 “这……”夏以宁慌乱地后退几步,“万万使不得,奴才……奴才这样的人,不配抱小郡主。” 杜若还要再说什么,沈宁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高兴,小嘴一撇哭起来。 翠莺和奶娘见了,忙着上前要哄。 杜若侧眸,用眼神将二人制止。 “夏公公看,您不肯抱她,我们宁儿都伤心了。” “这……”夏以宁一脸犹豫,“可是,奴才……” 杜若两手将孩子向他怀里一送,夏以宁生怕孩子摔着,本能地伸过胳膊。 他天性温柔,以前当然也照顾过皇子、公子,当即忙着抱着沈宁又是拍又是晃地哄。 “郡主乖,郡主不哭……你看,奴才这有什么……奴才在哪儿,奴才没了……”他以袖挡脸,和小家伙玩起躲猫猫,说也神奇,沈宁似乎也喜欢这位漂亮的小公公,睫毛还挂着泪珠,已然破啼为笑,挥着小手,清脆地笑出声来。 见状,夏以宁也是唇角扬起,露出一个昳丽的笑容。 (本章完) 第884章 小太监 大将军(4) 那个瞬间,似乎他的灵魂又回到体内。 “看来,公公与我家宁儿当真是有缘呢!”杜若笑着走上前来,“公公要是不嫌弃,不如……就认宁儿为义女吧?” “这个绝对不行!”夏以宁一脸慌乱,忙着摇头,“小郡主千金之驱,奴才……奴才只是一个最下贱的太监,怎么能……能当郡主的义父?” 杜若一笑,“总不能是公公嫌弃我们宁儿吧?” “夫人……奴才……”夏以宁急得抱着沈宁跪到她面前,“这个真的是万万使不得啊!” “夏公公当年与千岁情同手足,又于千岁有救命之恩,怎么就不能当宁儿的义父?!!”杜若弯下身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杜若一片诚心,还望公公成全。” “这……”夏以宁无奈,只好站起身来,“那……夫人要答应奴才,此事万万不可道与外人。” 他心下自卑,自然不想这孩子,因为有自己这么一个义父被人嘲笑。 杜若也看出他的心思,并没有强迫他。 “好,就依公公之言,改日,我会和千岁一起,为公公送上拜亲礼。杜若不擅长这些女红之物,以后等宁儿长大了,这些可就交给公公啦!” 夏以宁感动地双目通红,低着头吸吸鼻子:“夫人放心,奴才……” “公公现在可是宁儿的义父呢,怎么还在我面前称奴才?” “要是小公主喜欢,奴……以宁一定尽心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那我就先代千岁和小宁,谢谢您了。” 将沈宁接回来,重新交到翠莺手里,杜若原本还想与夏以宁多聊几句,老管家池砚已经急匆匆走进门来。 “夫人,杜将军回来啦!” 杜若大喜:“他人在何处?” “将军不便入宫,现在就在千岁府里等您呢!”池砚笑答。 “好。”沈若当即辞行夏以宁,带着沈宁匆匆上车,返回千岁府。 马车停下,她还没迈进院子,就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 半空中光影一闪,一人已经落在她面前。 一身银甲,风尘仆仆,面容俊美不失英气…… 眼前的高大少年,不是杜钧是谁?! “小钧!” 上前一步,抓住少年人结实的小臂,轻唤出对方的名字,杜若已经是湿了眼框。 这孩子虽不是他的亲弟弟,却也是胜似亲弟弟。 来来回回,已经是将近一年的光景,现在见人心下自然是激动万分。 “看你,哭什么啊?!” 杜钧嘴上说着,自己的眼框也跟着红了。 影壁墙后,一声轻笑,一身红衣的云清泓笑吟吟走出来:“要不是亲眼所见,本将还真不知道,杜大将军还会哭呢?!” 杜钧忙着抹一把脸,“谁说我哭了,我就是……迷眼了。” “走吧!”杜若伸过右手,一手拉着杜若,一手拉住云清泓,“咱们到里面说话。” 几人一走进门,杜钧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我家宁宁小郡主呢?!” 翠莺因为抱着孩子下车晚一步,看着姐弟二人相见,也是心下难过,只顾着抹眼泪落在后面。 听到杜钧问起沈宁,忙着将孩子抱回来。 “这呢这呢!” 第885章 群雄聚首(1) 第885章群雄聚首(1) 杜钧大步迎上前来,注视着翠莺怀里那个小小的人儿,少年将军也是放软语气:“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杜若早已经写过密信给他,杜钧当然也知道这孩子就是自家姐姐的亲女儿,升职当舅舅的他,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杜钧伸手从背上取下包裹,献宝似地打开外面裹着的绸布,送到小家伙面前。 不是他物,却是一把造型古拙的宝剑。 云清泓也走过来看孩子,看他直接弄出一把剑来,哭笑不得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哪有送女孩子剑当礼物的?” “女孩子怎么啦?”杜钧脖子一梗,“将军也是女孩子,我姐也是女孩子,放眼这天下的男人能有几个比得上,我们宁儿长大了,那也一定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挥剑镇镇河山!” 知道这是自家弟弟的一点心意,杜若并不嫌弃——当然这把沈宁还高的剑,实在也不适合小孩子玩——她双手接过,笑语:“这剑还是我先替宁儿收着,等她长大再交给她。” 这时,云清泓也伸手到袖中,捧出一只精致的长方形小匣,捧到杜若面前。 “临行之前才听说,也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娘给我留下的一只如意,这次就送给小郡主,希望她一生平安,万事如意。” “多谢将军。”杜若忙着接到手里,“大家别在这里站着了,里面说话!” 几人一起入厅,杜若将手中东西交给管家,又笑着吩咐:“今晚好好备些酒菜,我要留两位将军一起吃饭,再安排人入宫一趟,让千岁也早点回来。” “是!”管家答应一声,捧着东西退出厅去。 大家分头入座,从沈宁聊到西北又一路聊到西蜀等地的战事。 说到正事,杜若挥挥手,示意翠莺等人带沈宁到后院休息。 屋子里没有外人,她这才说起关于这两位逆反的藩王,云清泓和杜钧都是一脸义愤填膺之色。 “千岁一心强国富民,努力为大楚安邦,这些卑鄙之徒却只知道争权夺利。”云清泓秀眉紧皱。 “要我说,这些混蛋东西就是该死!”杜钧也道。 “千岁已经有所安排,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四周那些虎视临国只怕会伺机而动。”杜若侧眸,“现在,芳洲忙着这些事务,东海关那边还要拜托云将军。” 云清泓点头:“我知道,一旦完成今年的征兵之事,清泓会立刻赶回东海关。” 每天春时征兵之事也是要事,不能耽搁。 这次回来,她只带着杜钧和一个贴身副将、两千精骑。其他人马也是全部留在东海关,以防事有万一。 说话音,已经是点灯时分,沈芳洲当然也知道二人回归的消息,特意提前回来为二人接风。 看到他进门,云清泓与杜钧立刻起身迎上前去,向他行礼。 “末将云清泓(杜钧)见过千岁! 抬手示意云清泓不必拘礼,沈芳洲上前一步站到杜钧面前,劈头就问:“你的枪呢?!” “千岁是不知道。”云清泓笑语,“咱们杜大将军睡觉都抱着枪,营里的兄弟都说,这枪就是杜将军的老婆,哪能不带在身上?” (本章完) 第886章 群雄聚首(2) 第886章群雄聚首(2) “谁说的,这枪比我老婆都亲!”杜钧走到门侧将自己放在那里的长枪取过来,“姐夫,过几招?” 沈芳洲少有地向他笑了笑:“好。” 二人一起来到门外,云清泓和杜若也跟出来。 杜钧一把扯开枪上的布套,笑意敛起,站到院中。 一手背到身后,右手横枪向沈芳洲轻轻点头。 “姐夫,小心啦!” 最后一个字,尾音尚在半空未散,他的人已经化成一道残影。 长枪如枪,化成一片枪影,直取沈芳洲。 沈芳洲一手背到手上,抬起右手用袖子一卷,将他的枪尖带开,杜钧顺势飞起,同时反身回刺,沈芳洲依旧站在原地没动,身体后折,枪尖擦着他的衣襟掠过避过一枪。 杜钧不急不慌,随手就是第三枪,这一枪却是扫向沈芳洲足下。 沈芳洲足尖轻点,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枪势,飞起一脚踢在枪尖上,杜钧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不错!” 沈芳洲赞许点头,夸奖他一句。 短短一年时间,杜钧能枪法练到这个地步,足见他是真的用了心。 云清泓站在旁边,也是暗暗赞叹。 在营里,她和杜钧也是比划过的。 以眼下杜均的实力,她若是不用武器,只怕只需要一招就会被对方逼退。 刚刚沈芳洲直到第三招才退让,而且自始至终,他只用了一只右手,左手根本没动过。 这位千岁大人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 “这算什么?”杜钧却是并不满意,“下次再回来时,我定要一招便让姐夫逼退。” 比起之前的轻狂少年,如今的他对于自己的要求也是与日俱增,尽管只用三招就将沈芳洲逼得退后一步却依旧没有满足。 “千岁、夫人、二位将军!”管家笑着走进来,“请到侧厅用膳吧!” 杜若特意让下人开来一坛好酒,几个人一起围桌而坐,边喝边聊,一直到深夜才散。 杜若因为杜钧回来心下高兴,也是多喝几杯。 和沈芳洲一起回后院的时候,都有些脚下没根。 “都说让你少喝点!”沈芳洲干脆将她横抱起来,人就低声调侃,“当娘的人还醉成这样,不怕下人笑话?” “这有什么啊……”杜若一手揽着他的颈,另一手在半空中一挥,“人生难得几回醉,我是……开心,高兴……” 转过脸来,凑到沈芳洲脸侧,她抬起手掌,轻轻抚过男人的脸。 “我有这么好的相公,还有这么可爱的宝宝……要是……我们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沈芳洲一笑:“会的。” “那可不一定。”杜若抬起手在半空中一甩,“不说这些,时间过得真快,现在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都觉得好遥远……你还记得你把我灌醉那天吗?” 沈芳洲淡笑:“我可没灌你,是你自己想喝。” “腹黑!”杜若抬手在他眉心一点,“明明就是你把烈酒给我当果汁喝……” 女孩子醉意半醺,俏脸娇红。 那姿态,当真诱人。 足尖轻顿,沈芳洲掠身而起,落在书房门内。 将门踢开,他侧身进去,顺手将门闭紧上闩,将她放到书房里供小憩的软榻上,人就低头吻下来。 (本章完) 第887章 887.群雄聚首(3) 第887章887.群雄聚首(3) 感觉着衣带被拉开,杜若迷迷糊糊地伸手挡住他的肩膀:“小心宁儿听到。” “这是书房,没人听到。”沈芳洲低头在她耳廊上轻咬一计,“现在……你要想我!” 霸道如他,这种时候可是不许她分心的。 …… …… 转眼,已经是七日过去。 除谋反的西蜀和南越,以及正在平安内乱不便离境的月知之外,各地藩王和属国依旧和往年一样,陆陆续续地赶到京城参加每年一次的春猎。 京城之中,车马络绎不绝。 沈芳洲也是越发忙碌,三两天才有时间回来一趟,也不过就是匆匆看看女儿和杜若就离开。 王府内的客人,也是每天不断。 这些藩王和属国,除了要给皇上带贡品,每年也要给千岁准备礼物,不管情不情愿,甘不甘心,表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足。 今年沈芳洲新添爱女,这礼物当然更不能少。 身为千岁夫人的杜若,每天光是接待这些客人就要忙到天黑。 这天午后,永定王府的人也来了。 楚南裕及冠之后,楚世颢就已经退位让贤,回到永宁王府就将王爷之位传给儿子。 现在永宁郡内的各项事务,都是由楚南裕在管理。 这一年下来,他也是将永定郡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次一家三口都已经回到京城,特意一起来到千岁府中道贺。 随在父母身后走进来的永宁王楚南裕,身上是只有王爷才能穿的玉白色四爪蟒服,虎步龙行,气宇轩昂,已经很有一代王侯的风范。 因为威信着杜若帮母亲牵线治病,知道千岁和杜若喜得郡主,楚南裕也是非常大方地准备贺礼,光是给小家伙送的礼物就装了满满地三大箱,这还不包括给千岁和杜若带来的永宁特产。 经过这一年的治疗,永宁王妃的身体已经好转不少,不仅人长胖了些,气色也比以前好上不少,现在的她,每天基本上只要控制好饮食,就能达到正常的血糖。 “王妃身体恢复,就是万福之福。”杜若笑道。 “是啊,这可真是托夫人和苏先生的福。”永宁王妃一脸感激之情,“可惜不知道苏先生不在京城,要不然……我一定要去亲自拜会一番。” 杜若一笑:“我会转告师兄,王妃就不用麻烦了。” 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有许多亲友要探望,一家三口只是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杜若亲自将三人送到门口,还不忘向楚南裕提醒:“云将军前几日也回来了,这几天都在忙着招兵买马呢!” “多谢夫人提醒,南裕会抽时间过去探看。” 楚南裕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平静,不过杜若还是从他眼睛里的目光里,看出男人的那一份雀跃的心情。 果然,爱一个人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杜若看在眼里,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 刚刚和王妃一起到后院看孩子的时候,她也问过,知道楚南裕到现在也没有婚配,很明显,他还是在等云清泓。 (本章完) 第888章 群雄聚首(4) 第888章群雄聚首(4) 可是,那位云大将军一心戎装,心向天下。 二人的这一段情缘,也不知道是否还有着落。 远远注视着众人的车马离开,杜若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回府。 耳朵却捕捉到一阵急促奔近的蹄音,杜若转过脸,一眼就看到一队精骑飞奔而来。 为首一位,一身大红的锦袍,竟然是淮南王楚南骄。 “吁!” 拉住马,楚南骄侧脸看向台阶上。 艳阳之下,杜若一身淡青色春装,衣发飘摇,如一株春风,说不出的婀娜风流。 楚南骄飞身下马,隔着台阶向她一笑。 “一年未见,夫人……风华越盛!” 这位竟然也来了? 杜若心下警惕,脸上只是不动声色地回她一笑。 “比不上淮南王,您才是风声水起。” “哈!”楚南骄笑着迈上台阶,在她面前站定,“听闻千岁和夫人喜得千金,本王也特意前来拜贺,夫人可欢迎?” “只要来的是朋友,我都欢迎。”杜若抬起右手,“王爷,请!” 楚南骄已经快到京城的消息,杜若当然早就知道。 只是这位竟然会入京第一天就来看她,这实在有点出乎杜若的意料。 不知道这位是怀着什么心思,杜若一路将她让到客厅里,手上就悄悄地扣着两枚银针,以防万一。 楚南娇挥挥手,示意几个手下将礼物送上来。 “这些都是些从淮南带来的小玩意,希望咱们小郡主喜欢。对了……”她笑着看向杜若,“听闻小郡主生得国色天香,不知道南骄可能见见?” “真不巧,孩子才刚睡着,只能下次了。” “哦,也好!”楚南骄摆摆手,示意几个手下退下,“南娇能否借一步说话?” 杜若抬起手,屏退下人。 “王爷请讲!”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夫人。” “王爷请讲。” 楚南骄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身来趴在茶桌上,将脸凑进杜若的脸:“本王查到一些事情,这起军的藩王背后,其实还有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夫人可知道是谁吗?” 杜若侧眸,波澜不惊地对上她的眼睛:“是谁?!” 楚南娇红唇开合,吐出三个字。 “叶,闻,笛!” 杜若抬眸对上她的眼睛:“王爷,有何证据?” “当然有。”楚南娇正色道,“本王曾经截到一封他与南越的信件,里面提到过起兵之事。” 楚南娇探手到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送到杜若面前。 用自己的系统检查一一下信件,确定没有抹过毒做过手脚,杜若伸手将信打开。 信上的内容确实是如楚南娇所说,是叶闻笛写给南越国自己的一位学生的信,这位学生现在是南越帝王的幕僚,上面清楚地写着约好的起兵时间。 “为了确定万无一失,本王特意比对过笔记,这确实是叶先生的手迹。”楚南娇嫣然一笑,“此事关系重大,南娇一进城就来见夫人,就是想要交付此信。” 捏着书信,杜若心下疑惑重重。 这二位明明就是蛇鼠一窝,楚南骄竟然这样出卖叶闻笛,是二方内讧,还是说她另有阴谋?! (本章完) 第889章 逃不掉的命运(1) 第889章逃不掉的命运(1) “好了,现在这封信已经送到夫人手中,南骄也就放心了,相信千岁大人足智多谋,一定能尽快平安叛乱,还大楚一个安宁。”楚南骄笑眯眯站起身,“可惜小郡主还在睡,那本王就改日是再来探望小郡主。夫人,南骄告辞。” “王爷慢走,恕不远送。”杜若扬起声音,“来人,送客!” 门外,管家迈步进来,笑着抬起右手。 “淮南王,请!” 站在客厅门口,目送那一袭红衣离开,垂眸看向手中的书信,杜若脸上的笑意也是缓缓敛起。 楚南娇挑袍迈出千岁高高的门槛,一路行下台阶,飞身跳上属下牵过来的马,她两手抓着马缰,转过脸目光在千岁府的高大门楼上注视片刻,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走!” 一众精骑护卫,她很快就来到淮南王府在京城中的府邸。 下人接过马缰,楚南骄下马迈进府门,一路直入后院来到书房,只带着两名亲信来到书房。 书桌边的椅子上,叶闻笛一身素淡青布衣,之前还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几乎看不出黑色,不过梳理得倒是整整齐齐,若是忽略掉他眼圈淡淡的一圈青色,倒也有几分名士雅士的风流。 “王爷,此行可还顺利。”叶闻笛笑问。 “一切如先生所料,顺利得很。”楚南娇笑着坐到桌边,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先生认为,他们会相信这信吗?” “信是老夫亲手所写,一切内容也皆是真实,沈芳洲会相信的。”叶闻笛温和地注视着楚南娇,“毕竟,王爷一直是站在千岁那一边,当年春猎之时,您不是就一直站在千岁那边的,更何况,王爷是一界女流,他肯定不会想到王爷有这样不输于男子的决心。” 听到他说“一界女流”时,楚南娇眼底冷过一抹冷色,不过很快又掩饰过去。 “对了。”叶闻笛一笑,“王爷可看到那孩子了?” “不曾,说是睡觉,想来是不想让本王见的。”楚南骄轻轻摇头,“不过就是一个捡来的丫头,倒是金贵。” “王爷可别忘了,那位可是不能生的,自然也只能养别人的孩子。”叶闻笛取过桌上地图,两手展开,“王爷请看。如今,京城只有一万禁军,最近的燕山大营距离皇城也有两天之遥,只要咱们两方兵马汇会,一定能直捣黄龙!” 楚南骄从地图上抬起脸,“叶先生,真的甘心……屈居于我这个女流之下?” “王爷这是什么话,云将军可掌控云家军,杜若可为西北侯,王爷怎么就不能……当摄政王呢?”叶闻笛长叹口气,“老朽这般年纪,只要能帮王爷扳倒沈芳洲,替我叶氏一族报仇,死也瞑目。” 这一句,已经是暗示。 他已经老了,这些只是为了报仇,绝不会背叛楚南骄。 摄政王? 哼! 楚南骄心下冷笑。 她可不是沈芳洲,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皇帝。 “哈!”楚南骄大笑,“先生身体康健,肯定能长命百岁,南骄以后还要仰仗您做南骄和幼帝的军师呢,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叶闻笛也笑起来,“王爷重望,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二人重新入座,分别捧起杯子来喝茶,各自的眼睛都有各自的心思。 (本章完) 第890章 逃不掉的命运(2) 第890章逃不掉的命运(2) 此事关系重大,杜若不敢耽搁,当即命下人准备车马赶往监察司,将信交给逃芳洲。 秦观和周济恰好都在,知道信的内容,二人也是同时皱起眉。 “这个楚南骄,搞什么名堂?” “不过就是想要混淆我们的视听,这种伎俩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吗?” 很明显,两人谁也不相信楚南骄这是真的投诚。 “哼!”沈芳洲将信抛在桌上,“叶闻笛这只老狐狸,这是故意要把楚南骄拉出来挡箭。” 以叶闻笛的聪慧,当然知道这种手法沈芳洲不会相信。 他这么做,就是让沈芳洲对楚南骄生疑,将来如果事情败露,也可以将这一切都栽在楚南骄身上。 “可是,他们不是盟友吗?” “这种人那会有什么盟友?”杜若冷笑,“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千岁,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秦观问。 “一切照旧!”沈芳洲冷哼,“叶闻笛也好,楚南骄也罢,本王要他们全都死!” “好,属下马上去安排。属下告退。”秦观拱拱手,退出门去。 “那……下官也去准备准备。”周济也向二人行礼退出门去。 “天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杜若看看外面的天色,“宁儿也该吃奶了。” “好。”沈芳洲笑应一句,从椅子上站起身,“回去看看我家宁儿可又长大了。” “才一天不见,怎么会长大?”杜若笑道。 沈芳洲迈步行到她身侧,与她并肩向前:“我现在,只盼着她快些长大。” “现在你是这么说。”杜若笑着摇摇头,“等她真长大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沈芳洲也扯扯唇角,转脸向她看过去,突然眼前一黑。 他顿住脚步,眨眨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杜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依旧背着手走在前面。 “闺女大了不由爹,等宁儿长到我这么大的时候,我看你舍不舍得把她嫁出去……” 没有听到他回应,也没有听到对方跟过来的脚步声,杜若停下脚步转过身。 “怎么了?” 此时,沈芳洲又眨了眨眼睛,光影有点模糊,不过渐渐又恢复如常。 “没事,就是……刚刚突然想到一点事情。” 回她一笑,他重新追过来走到杜若身边。 杜若伸手扶住他的手臂,侧眸打量着他的脸,心疼地摇摇头:“我不管,一会儿回府吃完饭,你必须给我上床好好休息一晚。” 春猎、南方战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事情都要他来操心安排,这些天连他的脸色看着都有些苍白。 “好。”沈芳洲应道。 回到府中,他第一时间先去看女儿。 吃过晚饭,杜若和翠莺一起给小家伙洗澡,沈芳洲简单处理一下紧要的政务,起身回到房间。 小家伙已经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奶黄色绸衣,更映得小脸蛋白嫩可爱。 沈芳洲从杜若手里将孩子接过来,抱着她到床上哄他睡觉。 等杜若洗完澡回来,男人半躺着环着小家伙的腰身已经睡着,小家伙手里捉着他的手掌扯拉着想往嘴里塞,一只小脚丫还踩在父亲脸上。 (本章完) 第891章 逃不掉的命运(3) 第891章逃不掉的命运(3) 杜若看到眼中,不由得莞尔:“你这个小东西,也就你敢这么欺负你爹!” 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放到小床上,她轻手轻脚地帮沈芳洲脱掉鞋袜,拉过薄被盖到男人身上。 小床上,小家伙也开始闹觉。 她忙着起身过来,将沈宁抱到怀里。 “爹爹睡了,宁儿不吵啊!” 哄着女儿,仔细帮沈芳洲掖好被角,杜若抱着小家伙来到外厅,向不在帮小家伙收拾衣物的翠莺等人摆摆手。 “东西都放下,你们出去了,千岁睡了,别吵醒他。翠莺,你帮我把西厢房整理一下,今晚我和宁儿在那边睡。” 沈芳洲难得能这么早休息一晚,她也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 …… 第二天。 诸侯尽到,皇宫夜宴。 一早,沈芳洲就入宫早朝,面见众藩王使臣。 午后,杜若也是盛装打扮一番。 将为沈宁准备好衣物之类的东西收进空间,给小家伙换上一身华美的小裙衣,她特意带上奶娘等人,带着小家伙与她一起入宫。 当然,表面是只称是皇上想妹妹,要见见沈宁,事实上却是以防万一。 如今京城之中群雄聚首,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悄悄地对这个孩子下手。 这孩子是沈芳洲的命,也是她的命,自然是不能半点闪失的。 只要她将孩子带在身边,纵使千军万军,也休想能有人动得了她的小心肝。 因为要准备夜宴事宜,幼帝楚南睿今日午后的功课也暂停半日。 知道杜若带着沈宁入宫,他第一个跑过来相迎,三个人一起玩了一会儿,宫人们就进来请他沐浴更衣。 等到楚南睿洗完澡,换上崭新的龙袍时,窗外也是日薄西山。 “夫人,您该去大宴了。”有小太监进来,轻声提醒。 “好。”杜若侧眸,看看枕上安睡的沈宁,“行了,你们都出去。” 众人退出门外,她就抱起小家伙,将她送到空间内准备好的小木床上,轻轻晃晃小床看小家伙睡得很安稳,她重新回到空间外。 将一个枕头塞到被下,做出有人安睡的样子,杜若仔细放下纱帘床帐,遮住床内的一切。 拉开门出去,反手将门闭紧,杜若侧眸看看左右。 “陈明、银月,你们两个好好守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不得让任何人进入这扇门。” 夜宴时,她当然不方便带着孩子一起。 她和沈芳洲、皇上都去大殿,皇宫内更多的人手也都在那边。 将孩子留在这里,她只怕事有万一,当然也要带在身上。 只要没有人进去,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可是……”奶娘一脸担心,“万一小郡主醒了,或者饿了哭闹怎么办?” “那就着人快马把本侯请回来,小孩子哭两声不碍事。”杜若冷着脸,端出千岁夫人的架子,“如果有人敢硬闯此门,杀无赦!” “是!” 门外众人齐应。 奶娘还是头回看到杜若这般冷酷霸道的模样,吓得忙着弯着身子退到一边,没敢再出声。 (本章完) 第892章 逃不掉的命运(4) 第892章逃不掉的命运(4) 宫外,马车备好,沈芳洲也从御书房回来。 见到杜若的第一件事,他就是询问女儿:“宁儿呢?” “孩子睡着呢,很安全。”杜若答。 沈芳洲听到“很安全”这三个字,便知道她是将女儿带在身上,当即也放了心:“走吧,我们带皇上一同去大殿夜宴。” 常侍崔贵陪着楚南睿走出来,杜若牵着楚南睿的小手与沈芳洲一起出门,二人乘车,沈芳洲骑马,在一众皇家禁军和监察司近卫的护送下来到,来到乾坤宫大殿。 殿内殿外,几乎是座无虚席。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山呼声中。 跟在楚南睿身后,杜若一步一步踩过地上铺着的华毯,与沈芳洲并肩走上通往大殿的台阶,心下也是有几分感概。 去年春猎时,她和沈芳注还是貌合神离。 如今,一年过去,二人已经是并肩而行,会为彼此不顾生死的伴侣。 侧眸,她情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的沈芳洲,刚好遇到他看过来的视线。 杜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推测,大概他也有与她一样的心情。 于是,她抬眸,回他一笑,沈芳洲也迁迁唇角,向她笑了笑。 行到殿下,楚南睿向太后行了礼,坐到主位,沈芳洲与杜若依旧是一左一右护其左右。 楚南骄坐在台阶下,抬脸看着那台阶尽头,象征着无上皇权的至高之位,目光阴沉。 坐在她左侧的楚南裕,则在看着对面百官群中,一身红衣的云清泓。 与身边随行的杜钧低语两句,云清泓不经意地转过脸,正撞上男人的视线。 楚南裕微怔,向她一笑。 云清泓也回他一个笑容,轻轻点头算是打算呼。 楚南裕同样回应,长睫垂下遮住眸中一片暗淡光影。 主位上,将二人眉目传情收进眼神,杜若暗暗一叹。 这会儿,幼帝楚南睿的声音已经想起来。 “夜宴开始!” 大家推杯换盏,这次没有月知和南越这样的刺头,无论是藩王也好,使臣也罢,个个都是和颜悦色——至少脸上是和颜悦色。 乐声抚琴,歌伎曼舞。 这个宴会倒也称得上其乐融融,眼看着夜色渐深,空间里的沈宁一觉睡醒,没有看到母亲,没有人安抚,小家伙不高兴地一脚将小被子踢开,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杜若忙着放下手中筷子,起身离位。 “诸位慢用,本侯暂时失陪。” 向沈芳洲点点头,她迈步行下台阶,准备悄悄找个安静处先安抚一下小家伙,然后再回来找借口退席。 看她突然起身,沈芳洲猜到肯定是孩子有事,心下担心女儿,他利落地站直身来,想要结束宴会。 “夜色忆深,今日宴席便到此为止……” 话说到一半,他的眼前突然又是一片黑暗,下一瞬,他就彻底伸去知觉。 杜若的脚尖刚刚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就听到身后一声异响。 嘭! 那是酒杯掉落,在青石地板上摔碎的声音。 杜若惊愕地转过脸,刚好看到沈芳洲倒下去的身影。 “芳洲?!” 杜若惊呼着冲上台阶,心脏紧紧缩成一团。 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发生了吗?! (本章完) 第893章 向命运叫个板(1) 第893章向命运叫个板(1) 眼看着沈芳洲倒下,整个乾坤殿大厅内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时间站起身。 条案倒下,桌子上的杯盘碗盏,叮叮当当地掉落一地。 杜若第一个冲过来,扶住沈芳洲的胳膊,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芳洲,芳洲……” 这时,幼帝楚南睿也冲过来,抓住沈芳洲的胳膊。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师傅?!” 小家伙还是第一次看到沈芳洲这个样子,一张小脸都吓得苍白地没有多少血色。 “千岁!” “姐夫!” …… “怎么回事?” “快传太医!” 大殿内,瞬间乱成一团。 沈九和云清泓、杜钧等人也都是冲过来,围在沈芳洲四周,大臣们和各种藩王、使臣也是你拥我挤地凑过来。 当然,关心者有之,好事者也有之。 现在,杜若当然是顾不得这些,一边唤着沈芳洲的名字,她的手指也落在他的颈动脉。 沈芳洲的脉博还有,但是有些无力。 将他身子放平,她利落地分开他的袍襟,两手在男人胸口用力按压,一边叫着他的名字。 沈芳洲轻喘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看他醒来,杜若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别动!”两手扶住他的肩膀,杜若弯下身,“别乱动,先躺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再起身。” 看沈芳洲幽幽醒转,一众围观的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师傅!” 幼帝楚南睿两手紧张地抓住沈芳洲的一只胳膊,眼圈都是红的。 现在,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沈芳洲几乎已经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眼看着他突然倒地,把小家伙也是吓得够呛。 “姐,姐夫怎么样?” “是啊,夫人,千岁他没事吧?” …… 众人在旁边七嘴八舌的询问,太后叶紫淑站在旁边,也是皱着秀眉,一对眼睛在沈芳洲身上打量着。 “夫人!”楚南骄也挤在最前头,一脸关切的样子,“千岁他没有大碍吧?” “本王没事!” 不等杜若回答,沈芳洲已经撑臂坐起身,咬着牙强撑着扶着杜若站起身,“只是这几天太忙太累了,刚刚起猛了些才会头晕。” “还不是你最近太累了,光知道忙国事,这十多天都没好好睡觉!”杜若也露出笑意,语气嗔责,弯下身来帮他拍拍身上沾着的土尘,“沈九,备车,我带千岁回家休息。” “师娘,师傅真的没事吗?”幼帝楚南睿担心地拉着沈芳洲的手问。 “放心吧皇上,千岁他睡一觉就全好了。”杜若的语气,无比轻松。 此刻,她的心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是怎么也不能露出半点情绪的。 沈芳洲就是大楚的顶梁柱,眼下群王做乱,要是她暴露出沈芳洲身体异样的情绪,对眼下的时局来说当然是大大的不利。 小家伙到底是孩子,自然也没有多想。 “那师傅快点回家睡觉吧,明天就别来上早朝了。” 四周众人见沈芳洲一脸平静谈笑风生,杜若也是脸上含笑语气轻松,所有的担心沈芳洲的人,也都是大松口气。 (本章完) 第894章 向命运叫个板(2) 第894章向命运叫个板(2) 太后和楚南骄交换一个眼色,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疑惑深沉的情绪。 “既然千岁身子不适,就早点回家休息吧!”叶紫淑假惺惺走过来,“明天本宫再去探望千岁!” “不必了。”沈芳洲不以为然地一摆手,“明日本王会例行早朝,本王先告退。” 淡淡回他一句,他带着杜若转身走向厅门。 杜若忙着上前一步,故做闲暇地扶住他的胳膊,两只心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 感觉到她的紧张,沈芳洲侧脸看过来,低声笑道:“放心我没醉!” 当着外人的面儿,不便多说什么,杜若只是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二人很快来到殿外,早已经有亲信手下准备好马车,杜若亲自将沈芳洲扶到车上,吩咐他躺下。 跳下马车,她的目光迅速掠过众人,一笑。 “诸位大人不必担心,今晚没有喝得尽兴,改日,千岁再和大家同饮。沈九,你即刻护送千岁回府,我去将宁儿接回来马上追赶你们。” “是!”沈九答应一声,亲自跳下车辕,拉住马僵。 “刚好,我还有事想问姐姐。”杜钧站到杜若身侧,“一会儿,我和姐姐一起回去。” 他心下,当然也是不放心沈芳洲的。 现在到军营一年,当年的毛燥少年也知道什么话该说,该怎么说。 “好!”杜若侧眸,看着已经懂事学乖的弟弟,也是满心欣慰,“皇上,那我们先回去吧?” “好。” 幼帝楚南睿忙着走上前来,牵住她的手掌。 “夫人慢走,改日我再去府上拜会。”云清泓上前一步,与她一拱手,脸上有笑,一对眸子却是目光深沉。 杜若点点头,向众人一笑,牵着楚南睿坐到皇车上,杜钧则骑上自己的马,护行在车侧。 “咱们也回宫吧!”太后道。 “起驾,回宫!” 小太监高呼,太后也坐车走了,一众藩王大臣也分头离开,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楚南骄。 回到永德宫,简单安慰幼帝几句,杜若重新回到陈明银月等人守护的门外,走进门去,将空间里还在哭闹的沈宁抱出来,给她换好尿布,喂饱奶哄得不哭了,这才重新出来与杜钧一起追赶沈芳洲。 一路追出皇宫,杜钧远远就看到沈芳洲的车马就在不远处,沈芳洲还站在车边。 他轻轻扣扣车窗:“姐,姐夫等你呢!” 杜若挑起车帘,看到站在宫门外等他的沈芳洲,只气得咬咬银牙,气语:“还不上车!” 这个混蛋,什么时候还不听话? 四周,沈九、杜钧、一众亲卫……一个个都是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放眼大楚,敢这样对沈芳洲颐指气使的,除了杜若怕也没谁了。 听出自家媳妇儿生气,沈芳洲没说话,只是乖乖地走过来,钻进娘俩的马车,赔个笑:“若若……” 不等他说完,杜若已经气恼地打断他的声音,向车夫下令。 “回府!” 看出她是动了真气,沈芳洲悄悄向她凑近几分,伸手要接过她怀中的沈九,好“挟女儿以哄娘子”。 “来,宁宁爹爹抱!” (本章完) 第895章 向命运叫个板(3) 第895章向命运叫个板(3) 杜若一扭身,抱着孩子给他一个后背。 “若若!”沈芳洲伸过手臂,将娘俩一起抱住,“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眼下这个情况,我不能表现出半点异样!” 这些道理,她会不懂?! 杜若转过脸,已经是眼圈通红。 “那你呢,你想过自己吗?!” 看到她真哭了,沈芳洲吓了一跳。 “不是……若若,你哭什么……”将她转过身身,沈芳洲忙着从车上取出,给小家伙备用擦脸的帕子,仔细帮她拭拭眼角,“我真的没事,我就是……”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杜若红着眼睛问。 “当然你是,我家夫人医术无双,妙手回春,佳偶天成……不对,和本王是佳偶天成!”为了哄她开心,沈芳洲少有地贫嘴开个玩笑,又伸手捉住女儿小手,“宁儿,快替爹爹求情,要不然,你娘不要爹爹可怎么办,是不是?!” 看着他故意耍宝,杜若皱了皱眉,心情也稍稍平复几分。 “你老实说,以前可还有过?” 沈芳洲垂着睫毛,逗弄着女儿,“有过什么?” “别装傻!” “你别吓着宁宁。”沈芳洲抬起脸,向她一笑,“就是……偶尔有过……一次……” 杜若皱眉。 “两次。” 杜若暗咬着后牙:“沈芳洲?!” “好好好,我承认,最近确实有过几次。”沈芳洲伸手捉住她的手掌,“你不是都帮我体检过,不会有事的,只要忙过这段时间,料理完这些事情,我一定听夫人的,夫人让我怎么休息我就怎么休息,休息让我躺着,本王绝不站着,行了吧?” “不行!”杜若将沈宁送到他怀里,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她半跪着他面前对上他的眼睛,“沈芳洲,你现在给我听清楚,以后女儿还要你照顾,我不管这天下江山,我也不管什么藩王叛乱……我第一个要的是你活着,懂吗?!” 女孩子表情严肃,那一对美眸中再一次盈上水色。 沈芳洲皱紧眉毛,一手抱着女儿,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什么叫‘女儿还要我照顾’?!”男人手指收紧,“你要走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杜若意识到自己失言,回他一年白眼:“我是说我和女儿还要你照顾,是你自己耳朵背听错了!” 她嘟着嘴将脸转向一边,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情绪。 前世。 外公是癌症死的。 当时,医生曾经向家属下过最后通谍,告诉她,老人家最多还有三个月。 那三个月,她是怎么过的? 每一天都害怕新的一天到来,每次看到老人家,想着对方即将不久于世,都是一次折磨。 这样的经历,她不希望沈芳洲也去承受。 “臭丫头!”沈芳洲放下手心来,将她掩到自己怀里,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抱着她,“差点被你吓到。” 将脸靠到他肩上,杜若伸过手掌,轻拥住他的腰,调整好情绪抬起脸。 (本章完) 第896章 向命运叫个板(4) 第896章向命运叫个板(4) “芳洲,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再做一次全身体检,而且要完全遵守我的医嘱。” “好!”沈芳洲笑应,“我家娘子就是我们沈家的皇帝,臣和宁儿一定乖乖遵旨。” 杜若白他一眼,手臂却伸过将他拥紧。 车马停在千岁府外,下人们忙着迎过来,帮着将沈宁抱过去,扶下杜若。 沈九担心沈芳洲的身体,伸手过来扶住他的胳膊,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 前面,杜若转过脸。 与她目光一触,沈芳洲立刻乖乖敛起怒色,将手搭上沈九的肩膀。 将小家伙交给奶娘和翠莺照顾,杜若带着沈芳洲和杜钧、沈九等人来到书房。 杜钧这才肃起表情:“姐,姐夫真没事吗?” “我要完全检查之后才知道。”杜若抬眸,回他一笑,“现在外面人多眼杂,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你先回去,以防别人起疑。” “好。”杜钧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轻重,“明天我再过来,到时候我不走正门,直接去后院。” 杜若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去吧!” 管家去送杜钧离开,杜若就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血压仪、血糖仪之类的小设备来,给沈芳洲做系统的检查。 血压稍微有点低,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血糖正常。 …… 杜若取出注射器,准备给沈芳洲抽血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异响,还伴着沈九的低喝。 “住手!” 听出声音不对,杜若和沈芳洲同时站起身。 “我去!” 伸手拦一把杜若,示意她在房间不要出去,沈芳洲一个箭步冲出门外。 沈九站在阶下,四周院中廊道,十几个身影围成环形,中间站着红衣墨甲的云清泓。 地上七零八落地掉着些叶片树枝,不难猜到是刚刚众人与云清泓打斗时留下的痕迹。 沈芳洲迈下台阶。 “退下!” 十几个暗卫,瞬间消失无踪。 云清泓站在阶下,向沈芳洲一拱手:“清泓贸然前访,还请千岁不要见怪。” 沈芳洲轻轻摇头,“本王知道你为何而来。” 杜若站在门口,向她招招手:“清泓,来,快进来!” 几人重新入室,云清泓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仪器,落在杜若脸上:“千岁情况如何?” 这一次她特意过来,就是因为担心沈芳洲。 去年三人曾一起喝酒,云清泓知道杜若的身份,将沈芳洲也引为好友。 知道直接上门会引人生疑,不来一趟她又放心不下,所以才出此下策,结果触发千岁府内的暗卫。 云清泓是自己人,杜若也没有藏着掖着。 “我还在检查之中,没有最后确诊,将军可先回府休息。不过,这次恐怕要辛苦你。” 沈芳洲这个状态,她当然不放心他再那样拼命,现在正是用人之即,杜若也没有向云清泓客气。 “千岁和夫人放心!”云清泓一抱拳,“但有需要,清泓随传随到。” 沈九去送云清泓,书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沈芳洲侧眸,注视着杜若,脸色和语气都很平静:“我的病很严重,对吗?” 从杜若的表现里,沈芳洲能够感觉到,他的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对。” “我会死吗?”他依旧很平静地问。 杜若深吸口气:“我不会让你死!” 什么注定的命运? 这次她偏要向这命运叫个板! (本章完) 第897章 897试探(1) 第897章897试探(1) 留下沈芳洲在书房等待,杜若迅速回到卧房,奶娘已经哄着小家伙睡着。 看到杜若进来,她忙着抱着沈宁站起身。 抬起手掌,示意对方不必多礼,杜若走到小床边,弯下身来摸摸女儿的脸。 “今晚,你和翠莺照顾宁儿。” “是!” 奶娘答应一声,抱着孩子收拾两件东西,与翠莺一起去二人住的隔间休息。 片刻,沈芳洲也将沈九交代好王府的戒备事宜,重新回到卧室。 云清泓可以悄悄闯进来,说不定其他人也会想要进来打探究竟,当然是不得不防的。 用枕头在床上假装出有人睡的样子,杜若转身灭了灯,伸手抓住沈芳洲手掌将他带进空间内。 心电图,心脏彩超,头颅CT、血管超声…… 整个系统医院里,所有能够做的检查,她全部都帮他检查一遍。 自始至终,沈芳洲都是很配合。 让站就站,让坐就坐,让躺下就躺下…… 一直到她做完所有检查停下来,他才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杜若抬脸,回他一笑。 他是病人,她又怎么能给他多添压力。 “我知道,你还有我的,我先送你出去好好休息,然后我再看这些检查结果。” “明天再看也不迟。” “不行。” “那我陪你。” “怎么?”杜若用手指点点他的胸口,“刚刚说好的遵医嘱呢?” “好。”沈芳洲向她拱手行礼,“本王遵旨。” 重新将他送出空间,杜若盯着他洗漱宽衣躺到枕上,走过来帮他拉拉被角,还不忘凶巴巴地威胁一句。 “沈芳洲,你别以为我在里面就看不到你,要是我出来,没有看到你在乖乖睡觉,明天你就去睡书房。” “是,娘子!”沈芳洲笑着闭眼睛上,“我现在就睡。” 杜若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等他呼吸放松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帮他拉开床帐进入空间。 枕上,沈芳洲缓缓睁开眼睛。 他是习武之人,当然是懂得调息的,想要装出睡着时的放松呼吸,当然并不困难。 这种时候,他哪里真睡得着? 之前,对于生死,沈芳洲向来是不在乎的。 放眼天下,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牵挂? 什么权势地位,什么金银珠宝……不过就是他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可是现在,他是丈夫,是父亲,怎么能死? 以前不在意的时候,活得好好的。 现在,真的想要认认真真地活下去的时候,偏偏却到了这步境地。 男人放在锦被上的两手,缓缓地握成拳头。 贼老天,你可真是够狠心! 空间内。 杜若捧着记录本,一样一样地记录着血液检测后的各项数据。 血红蛋白,正常。 血氧,正常。 …… 转氨酶,正常。 为了避免自己记录出错,她仔细盯着屏幕上的数据,重新对照一遍,依旧如故。 血液没有任何问题,这就说明他不是血液方面的病,也不存在严重的感染。 …… (本章完) 第898章 898试探(2) 第898章898试探(2) 从血液化验区赶到CT区,从机器里取出打印好的全身CT结果,放到灯箱前,杜若用手指指着CT片,分区域一点点地仔细看。 看完片子,又跑到机器前,仔细看动态CT。 从头检查到脚,再从脚检查到头,最后她的眼睛都要看花了,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 这不可能啊! 揉揉眼睛,她再做第二遍检查。 终于…… 这次,终于发现有一处异常。 在沈芳洲的脑干主动脉附近,有一处不规则的区域颜色与周围相比稍稍有点浅,因为差别不大,几乎很难看出来。 将图片放大,调整角度,杜若再次检查。 这一次,终于发现端倪。 在沈芳洲的脑干主动脉旁边,有一些异样的增生组织。 凭着前世的经验,杜若初步判断属于星型肿瘤。 一般来说,如果是轻型的,可以保守治疗。 但是沈芳洲这个,几乎是贴在主动脉边上,从正面看没有什么异样,从侧面却可以看出,肿瘤已经将血管压迫得变形。 这是在静止平卧的情况下,如果是在剧烈运动,或者突然起身的时候,就会去血管造成压迫。 这也就解释了,他昨天会为什么会在突然起身时晕倒。 原本处于静止状态,久坐之后突然起身,脑部会多少有点缺血,正常情况下,血管还可以保证血液供应,而他的血管因为受到压迫,脑部血压不够时就会将压迫血管造成脑供血不足,进而出现晕眩。 沈芳洲这种情况,不能保守治疗,必须尽快手术。 无论是主动脉破裂出血,还是脑部因为血管被压迫缺血,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如果手术顺利,后期结果显示肿瘤良性不再复发,他就可以恢复如初。 可是…… 肿瘤紧贴在主动脉上,几乎已经将主动脉半包裹住。 如果手术时稍有不慎,刺破血管,他可能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术业有专攻。 胸外、普外、眼科……几乎大部分领域手术她都尝试过,尤其是心血管领域更是她的强项,唯独脑科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人的大脑精妙而复杂,那是需要长时间的临床实践,才能形成的精准。 稍有一点不慎,便可以损伤到视力、听力…… 甚至心智。 “系统有手术模拟设备吗?” “当然了。我可是最先进的医院系统。”系统答道。 杜若站起身,“带路!” 如果是在现代,她可以带他去找她世界上最好的脑科医生,但是现在她只能靠自己。 找不到最好的脑科医生,那她就只能让自己变成最好的脑科医生。 刚刚来到手术模拟实验室外,沈芳洲的声音就响起来。 “若若?!” 知道外面肯定有事,杜若敛起情绪从空间出来。 房间内,沈芳洲已经穿戴整齐起身,窗外此时已经是清晨时分。 “我要入宫早朝,以免他人生疑。” 杜若咬了咬牙,“我陪你一起去。” 沈芳洲还要说什么,她已经抬起右手。 “要么一起,要么你也别去!” 眼下,他这种情况,她哪里放心他乱跑? (本章完) 第899章 试探(3) 第899章试探(3) 沈芳洲也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时间还早,沈宁和奶娘等人都还在睡着,杜若走进去看看孩子。 沈芳洲吩咐沈九留下,仔细护卫。 二人简单吃些早餐,杜若向管前交待一番,乔装成近身侍卫,随沈芳洲一同往宫。 同乘一车赶往皇宫时,她就将检查结果向沈芳洲说明,当然没有向他说明手术非常复杂,而她并没有把握的事。 “总之,我会尽快帮你安排手术治疗。” 沈芳洲听她说完,反倒放松不少,“好。” 在心里,他对她是完全信任的,她说能治好,那自然便能治好。 杜若不想让他担心,也只能压下心中忧色。 一行人入宫之后,杜若就退到旁边侧殿,取出准备好的手术工具在鸡蛋内膜上练习切割和缝合。 此时,文武百官也相继入朝。 这其中,也包括云清泓,看他平安出现在朝堂上,云清泓也是稍稍安心。 很快,沈芳洲上朝的消息就传遍整个皇宫,包括永娴宫内的太后叶紫淑。 听小太监说明情况之后,她皱眉询问:“千万可……有什么异样?” 小太监摇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和平常一样。” 叶紫淑撇撇嘴,示意对方下去,人就疲惫地靠到靠背上。 “这个该死的,还真是命大!” 一大早起来,就是为了查看沈芳洲是否如期早朝,没想到他竟然没事儿似的来了,似乎昨天那一摔是真的没碍。 叶紫淑难免有些失望。 同样的消息,当然也传到淮南王府。 为了等这个消息,楚南骄也几乎是一夜未睡。 “正常早朝,看来,他的病真的没事。” 对面,叶闻笛微皱着眉。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不要忘了,那杜若与神医苏木一师同缘,她的医术可是非同小可。老朽可是听说,那一摔摔得很厉害。沈芳洲可是练家子,在宫里被打得全身没一块好肉都没下来了,如果不是重病,怎么会摔得如此严重?” “您是说,他是故意装腔作势,迷惑我们?” “不排除这种可能,眼下还是要想办法到王府打探一下消息。”叶闻笛想了想,“王爷现在就去一趟千岁府,就说有要事求见夫人。” “见杜若?” “不错!”叶闻笛一笑,“如果沈芳洲真是病得厉害,还要去早朝,杜若肯定会与他同往,千岁府中肯定会想借口塘塞,到那时,我们就可以确定沈芳洲是真的病了。” “先生妙计!”楚南骄笑着起身,“来人,准备车马!” 很快,一队车马就来到千岁府门前。 楚南骄下了车,千岁府的门房自然是认识她的,忙着客气地迎上前来将她让向花厅的方向。 “夫人可在府吗?”楚南骄笑问。 “当然,这会儿怕是在后院里与小郡主玩耍。”门房答,“王爷!” “那刚好……”楚南骄迈进花厅门内,“请转告夫人,就说本王要与夫人面谈,还夫人速来相见。” 门房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随行的亲信与楚南骄交换一个眼色,楚南骄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门房这等小人物知道什么? 要等他真的把杜若请出来,那才算数。 (本章完) 第900章 试探(4) 第900章试探(4) 下人送上茶点,楚南骄没有喝茶,只是注视着门口。 片刻,管家池砚缓步行来。 “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管家客气。”楚南骄浅浅一笑,“夫人不会不想见本王吧?” “看您说的,这叫什么话,王爷亲自登门,夫人哪有不见的道理,只是因为夫人今儿起晚了,还没来得及梳妆,只怕要让王爷等上一等。” 哼! 楚南骄暗哼。 这是准备和她玩拖延之计? “哦,原来是这样!”楚南骄长身而起,“既然如此,不如……本王便到后院见夫人吧,反正大家都是女人,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不是吗?” “万万使不得啊,王爷!”池砚忙着笑着拦住她,“王爷有所不知,我家千岁素来不喜欢外人进他的院子,便是老奴也只能站在门外叫一声,若是老奴把您带过来,那等千岁回来罪怪下来,老奴这把老骨头哪受得了啊,您就可怜可怜老奴,等上一等?” “放心,若是千岁回来,本王替你向他求情!”楚南骄笑着将池砚向旁一推,迈步行出厅门,人就要往后院闯。 池砚还要阻止,却被她的亲信拉住胳膊:“王爷都说了替您扛着,您还怕什么?” 趁着这个功夫,楚南骄已经快步穿过廊道,来到通往后府的月亮门前。 她正准备着强闯千岁府,就听一声娇笑。 “怎么,王爷才等这么一会儿就着急了?” 裙衣轻转,月内花树后的石径上,已经走出一个人来,一身水绿裙衣,正是杜若。 楚南娇一怔。 难道…… 他们真的猜错了?! 池砚快步追出来,看到从后面走出来“杜若”,与对方目光一对,老人家的心这才放松。 这个杜若,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而是花四娘假扮。 杜若不在府中,千岁府里当然要有所应对。 池砚是什么人,听说淮南王楚南骄一大早就来拜见,还点名要见夫人就知道这位怕是没怀好意,忙着吩咐花四娘准备,自己就到前面来拖延一下时间。 花四娘走过来,装模作样地打量楚南骄一眼,“这么一大早的,王爷急着来找我,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昨日千岁宴会上突然倒地,本王心下甚是担心,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王爷多虑了,千岁一切如常,一早就入宫早朝去了。” “那就好,毕竟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千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是我大大的损失。”楚南骄笑着上前一步,伸手扶向花四娘手臂,“昨日里说是小郡主睡着没见着,今日郡主这会儿应该也睡醒了,不如,夫人带本王去见上一见?!” 花四娘见状,脚下步伐一错,人已经退出两步之外。 “真是不巧,我家宁儿这个小懒丫头还没睡着呢!” 她可以伪装出杜若的样子,却不可能真的伪装成杜若。 为了防止露出异样,连手都要藏到袖子里。 年轻女子与老年女子的手臂当然是不同的,她自然是不敢与楚南娇身体接触。 楚南骄的视线落在花四娘的双足,刚刚花四娘这一退,很明显是透着几分脚下功夫的。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杜若可是从来不会武功的。 这个杜若似乎有点不对劲! (本章完) 第901章 筹谋(1) 第901章筹谋(1) 楚南娇心中一动,再次上前一步,嘴里调侃,手就向花四娘的胳膊伸过来。 “夫人何必这么紧张,大家都是女人,难道还怕南骄非礼你不成?!” 她嘴上说的轻松调侃,抓过来的手掌却带着风,速度极快。 花四娘心下一紧。 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躲,必然要显露出功夫身手,到时候会让对方起疑。 不躲,万一对方摸出自己这手臂太过松驰苍老,不似年轻人的手臂,也同样会识破她的伪装。 这时,管家池砚却已经上前一步,冲过来护在花四娘面前。 嘭! 楚南娇这一抓,正抓在池砚的胸口。 不想对方识破自己药谷长老的身份,池砚并没有使用武功抵挡,硬生生地挨了楚南骄这一下。 楚南娇的武功比不上沈芳洲,却足以与云清泓等人匹敌,这一抓的力量当然也是不容小窥。 感觉到不对,楚南娇下意识地收回手臂。 池砚的衣服已经被她抓破,皮肤上都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四周的暗卫,眼看着池砚受伤,立刻齐齐从隐身处跳出来,拨出刀剑护卫在池砚和花四娘面前。 “怎么?”楚南骄环视四周,一声娇笑,“我只是和夫人开个玩笑,大家还当真了?” “放肆!” 断喝声响起,沈芳洲的声音已经转过廊道,在他身后,带跟着带着乔装成亲卫的杜若和沈九等人。 轻顿足,沈芳洲飞身而起,再落下时,已经站到池砚和楚南娇之间。 右手狠狠一掌,毫不客气地拍向楚南娇心口。 他这一掌,毫不迟疑,来得极快极狠。 楚南娇跟本没有躲闪的机会,只是抬起手臂,硬挡这一掌。 嘭! 沈芳洲的手掌重重拍在楚南娇的胳膊上,男人手指一合,猛地用力。 呲啦一声,楚南娇的一只衣袖已经被他硬扯下去,她纤细的手臂上只留下一层单薄的中衣。 对方毕竟女儿,沈芳洲这一抓也是控制着几分力道,并没有与她肌体接触。 当然,就那一掌的力量,也够楚南骄喝一壶。 后退一步,重重地撞在护栏上,楚南娇勉强抓住栏杆,才没有摔倒。 尽管如此,整个右小臂也是痛楚难奈,骨骼都差点被对方拍碎。 这个沈芳洲,果然是武功了得! 将手中楚南骄的衣袖丢在地上,沈芳洲声色俱厉:“淮南王闯入我千岁府,还敢对我家夫人不利,是不想造反吗?!” 看他动手,楚南骄随行的几位近侍也都是拨出刀来,护卫在楚南骄身侧。 “放肆!”喝退几人,楚南骄忍着疼露出笑脸,向沈芳洲讨好一笑,“千岁可别误会,本王就是与夫人开个玩笑而已,对吧?” 这种时候,她当然不会真的翻脸。 否则,沈芳洲真的往她头上扣一个谋反的帽子,到时候命令手下对她出手,且不说整个计划受损,她说不定能要死在对方手里。 只是沈芳洲一个人,她都不是对手,再加上这些府中暗卫、亲兵,她这几个手下哪里应付得了? (本章完) 第902章 筹谋(2) 第902章筹谋(2) 花四娘上前一步,伸过手掌拉住沈芳洲衣袖——没敢碰他胳膊。 “千岁,算了。” 沈芳洲冷哼。 “滚!” 楚南骄强压怒意,向沈芳洲和花四娘一拱手:“好,那……本王先告辞!” “传令!”沈芳洲故意扬起声音,“从今日起,不许淮南王踏入我千岁府一步!” “是!”众人应声。 楚南骄听到耳中,撇撇嘴,头也不回地穿过廊院离开。 “全部退下。” 沈芳洲抬抬右手,一众暗卫立刻重新退回藏身之处。 杜若走上前来,关切地扶住管家池砚的胳膊。 “您没事吧?” “皮肉伤而已,不碍事。”老人家满不在乎地笑道。 沈芳洲带头向前,众人一起回到书房,将门掩好,杜若立刻就拿过药箱,帮老人家处理伤口,沈芳洲也走过来仔细看看,确定老人家只是皮肉伤,真的没有大碍,这才暗松口气。 “看来,他们已经起疑了。” 帮老人家包扎好伤口,杜若利落地剪断纱布。 “这也并不奇怪,只是他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的病是真是假,所以我们要利用这段难得的时机,先做好一切准备。” 沈芳洲的病耽误不得,必须尽快手术。 否则,一旦严重发作,就是灭顶之灾。 这也就意味着,他生病的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听杜若这么说,池砚、花四娘、沈九三人都是皱起眉头,大家都是聪明人,当然也能听出杜若的弦外之音。 “千岁他……”池砚整理一下外袍站起身,“病情到底如何?” 花四娘和沈九没说话,却也是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杜若。 “千岁眼下的情况,毕竟要尽快行外术治疗。”杜若并没有隐瞒众人,“所以……我需要诸位帮我一起扛过这个难关。不过……诸位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他!” 最后这一句,当然是安慰众人。 此刻,杜若也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只是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而已。 眼下,她必须给所有人吃一颗定心丸,这样大家才能安心。 其他的事情,她来扛就行了。 “本王昨天晚上已经想过了。”沈芳洲看一眼杜若瞪过来的眼睛,向她一笑,“实在睡不着,只是想了一会儿。” 鬼才信! 杜若瞪他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这么大的压力下,他睡不着也是正常的。 “既然这件事情怎么都瞒不住,那……”沈芳洲肃起脸色,“咱们就给他来个请君入瓮!” 他的病,并不是沈芳洲的计划之中。 战场之上,千变万变,沈芳洲当然也不会只准备一个计划。 既然事有变故,那么整个计划他也都跟着调整,很快就想到一个更适合眼下的稳妥方案。 杜若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你的意思?” “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沈芳洲将手掌拍在桌上,合指一抓,“一网打尽!” “既然你已经有计划,那我去把大家都请过来。”杜若道。 “不用,他们已经来了!” (本章完) 第903章 筹谋(3) 第903章筹谋(3) 杜若转过脸,果然见到院子里,秦观和周济已经并肩走过来。 在二人身后不远,还跟着云清泓和杜若。 众人分头进来入座,还未开口,一位下人又跑来通报。 “启禀千岁、夫人,燕帮主来了!” “快请!”杜若忙道。 这种时候,她要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燕归当然也是其中一人。 下人答应一声去了,片刻将燕归也带进书房。 男人走进来,坐都没坐,目光只是落在沈芳洲身上。 “你的身体如何?” 亲自将杜若母女送到西北,燕归也随着他们一起回京后,立刻就赶往码头,查看帮中信件,处理一些紧急事务。 沈芳洲宴会上晕倒的事情,当然也是很快就传到他的耳中。 担心他有事,燕归也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查看情况。 “哥!” 杜若笑着将他请座,然后简单将沈芳洲的情况说明,当然也是和对大家一样的说词。 听说沈芳洲的病情需要外术治疗,燕归的眉也是紧紧皱起。 好不容易,杜若母女平安回来,现在沈芳洲又病了,无论是身为哥哥的他还是身为朋友的他,都是十分担心。 “不用担心,本王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沈芳洲调侃一句,重新肃起表情,“既然诸位都来了,本王就说说本王的想法。既然本王这病是瞒不住的,那……我们索性就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本王不久于世,诱引楚南骄尽快出兵,等对方出兵之时,我们再一网打尽。” “可是……”秦观拧着眉,“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冒险了?如果……援兵赶不回来,我们守不住这京城怎么办?” 啪! 沈芳洲抬手拍在桌上:“守不住,也得守!” 他当然知道,这个计划太过冒险。 可是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 尽管杜若并没有说明,沈芳洲还是从她眉梢眼余的忧郁之中,看出他病情的严重性。 即使他真的扛不住这一劫,那他也要在他死之前除掉叶闻笛和楚南骄这两个货色,到时候这天下便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她们母女。 “千岁!”杜钧第一个站出来,“末将杜钧,愿以命守护皇上和这座京城。” 云清泓站起身:“末将也是!” 几个人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属下也是!” “老奴也是!” …… 燕归也从椅子上站起身。 “你们夫妻只管通力合作,宁儿就交给我!” 领兵打仗的事情他不管,但是燕归有自己的优势,放眼天下除了沈芳洲没人可以与之抗衡,他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实力还是有的。 沈芳洲和杜若一齐从椅子上站起身,环视众人,沈芳洲两手一拱。 “多谢诸位!” 这一次,大家都已经是赌上性命在帮他,当然也值得他这一谢。 “属下马上去安排!” “末将也!” …… 秦观等人迅速告辞离开,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调整安排。 花四娘扶管家到后院休息,云清泓就走上前来,向沈芳洲一拱手:“千岁,清泓觉得,还有一个人,可以做我们的帮手。” (本章完) 第904章 筹谋(4) 第904章筹谋(4) 沈芳洲并不意外:“你是说……永宁王?” “不错!”云清泓郑重点头,“末将与永宁王自幼一起长大,我知道他的个性,这是保护大楚千秋基业的大事,永定王定然不会推辞。” 沈芳洲轻吸口气:“你的心思本王明白,但是本王信不过他。若是他真的效忠于皇上,忠于大楚,那……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 对于楚南裕,他没有这样的信任。 毕竟,对方姓楚。 谁敢保证,他不会趁乱摸鱼,为自己谋利。 杜若站在旁边,也没有发表意见。 原著中的楚南裕,确实是为人正直,最后他之所以做上皇帝,也是因为沈芳洲已死,他为了针对其他势力才摇起大旗。 一个人能够坐上高位,那必然是有其野心。 现在的楚南裕,真的甘心做一个永宁王吗? 杜若不知道,也无法确定。 此事关系到的不仅仅他们的生死,还有这整个大楚的未来,她不能冒险,而且沈芳洲说得也并没有错。 既便是现在他们没有联合楚南裕,一旦事发,对方肯定也会得到消息。 楚南裕是站在楚南骄那边,还是站在他和皇上这边,或者他自己另有打算,到时候自然就会有分晓。 云清泓点点头:“末将明白了,那末将和杜钧也先去准备,将这些新兵也都调教起来,就算是打不什么仗,至少也能凑个人数。” 京城云家大营里,他们带回来有几千人马,再加上最近新招的兵,也人数不少。 虽说这些新兵还没有经过训练,但是真到了要命的时候,穿上衣甲拿上武器,也可以凑一凑数。 兔子急了还能咬人。 更何况,这些人当中不少都是兵役后代,从小就知道,长大是要当兵的,打小也都练过几下子家伙的。 沈芳洲点点头,二人也告辞离开。 书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和燕归。 沈芳洲笑着拍拍杜若的肩膀:“宁儿肯定醒了,你先去换套衣服过去看看,我和燕归坐坐,然后就过去看孩子。” 杜若知道,他是和燕归私下有话说,也没有再打扰二人。 目送她走远,沈芳洲脸上笑意敛起。 转过身,他正色注视着燕归:“如果我不在了,若若和宁儿就交给你了。” 燕归拧着眉:“我不想听这些,我把若若交给你,你就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他们母女。” “你以为我不想吗?”沈芳洲反问。 “那就不要和我在这里交待后事!”燕归抬起两手,抓住他的肩膀,“沈芳洲,你给我仔细听清楚,我不管你有什么病,我也不管这病多难治多危险,你必须答应我,不许放弃,哪怕有一线希望,你都要努力地活!” 沈芳洲眉头轻轻一跳。 燕归这番话,莫名地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当年,母亲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无论如何,哪怕再苦再难都要活着,因为活着就有希望。 沈芳洲深吸口气,点头。 “我知道。” 为了那两个人,无论如何他都要活! (本章完) 第905章 兵临城下(1) 第905章兵临城下(1) 淮南王府。 郎中半跪在楚南骄面前,小心地将药膏擦上她已经高高肿起的手臂。 手臂刺疼,楚南骄却也是硬骨头,微微皱着眉依旧能谈笑风生。 “本王承认,沈芳洲真的很聪明,不过……”她轻轻一哼,“这次,他只怕是低估本王了。” 叶闻笛坐在对面,白眉紧皱:“王爷的意思是,那杜若当真是假的?” “她扮得挺像,连本王都差点要被她骗过,不过……”楚南骄低笑,“本王认得出来,那个人不是杜若。” 楚南骄有男人的野心,但是她到底还是女人。 花四娘的伪装可以说天衣无缝,但是终究不是一个人。 看出她有武功的时候,楚南骄就已经起疑,一旦站在怀疑的角度去看,自然不难看出一些破绽。 比如,眼睛。 比如,花四娘与沈芳洲的互动。 对于这两个人,楚南骄一向很在意,杜若与沈芳洲之间的亲近,是远胜过一般夫妻的,那也是着实让她嫉妒的一点。 可是,花四娘与沈芳洲是不敢这样亲热。 那样装出来的亲近和撒娇,到底是与真正的亲近和撒娇不同的。 楚南骄是女人,因此也更加了解这一点。 “这么说来,这个沈芳洲病得很严重。”叶闻笛勾起唇角,“真是天助我……天助王爷!” 将他那个“我”字收到耳中,楚南骄大笑一声只当是没听到,“他们越是掩饰,就越是说明沈芳洲这个病不简单,看来,这次老天都站在咱们这边。” “既然如此。”叶闻笛起身走过来,向帮她包扎的郎中挥挥手,郎中忙着将收拾起杂物,快步退出门去,叶闻笛压低声音,“王爷还等什么?” “谁说本王还在等?”楚南骄站起身,伸开手掌,任由两个亲信侍女将外袍披到身上,“叶先生不用担心,咱们的兵马很快就到了。” 叶闻笛听到耳中,微微皱了皱眉:“王爷已经下令了?” “不错!”楚南骄转过脸,向他妩媚一笑,“正所谓‘兵贵神速’吗,战机可是不能延误的,回府的路上本王已经传令,让他们既然集结。” 楚南娇转身走到厅门处,注视着门外西南方向的天空。 “明天黄昏之时,他们就能兵临城下!到时候,本王倒要看看,就凭沈芳洲留在京城这一万禁军,怎么和本王斗!” “王爷英明!” 叶闻笛笑着一拱手,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楚南骄竟然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就已经直接调兵,这个女人看来也并没有完全把他放在眼里。 注视着楚南骄的背景,叶闻笛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冷色。 不过片刻,他又重新恢复常色。 “既然如此,老夫也去准备准备和宫里那位通个信。” “好!”楚南骄回他一笑,“辛苦先生。” 叶闻笛迈出门去,楚南骄笑意敛起,抬起右手勾了勾。 两位亲信侍女立刻走上前来,站到她的左右。 “给本王仔细盯着他!” 这些臭男人,她可不会相信! (本章完) 第906章 兵临城下(2) 第906章兵临城下(2) 千岁府。 当晚,燕归和鹿儿也都留在府中。 吃过晚饭之后,他和鹿儿哄着宁儿玩,沈芳洲去书房部署京城城防,杜若则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继续练习。 在她手中的桌子上,满满地一篮子鸡蛋已经用去大半。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时分。 两手捏着缝合针,她小心地将缝合线穿过鸡蛋的薄膜,整个人都全神贯注,以至于连燕归走进来,她也没有注意到。 缝合线顺利地穿过薄膜,她小心地打结,手上的力量稍稍大了些,顿时薄膜碎裂,放下手中的工作,杜若抬起两手撑住额头。 将她的样子收在眼中,燕归走上前来,抬起手掌轻轻覆住她的肩膀。 杜若忙着敛起脸上的情绪,转过脸看到是他,这才稍松口气。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倒来一杯茶水送到她手里,燕归侧身在她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芳洲马上就要手术,我哪里睡得着。”杜若轻轻摇头,又向他一笑,“哥,没事,你早点休息吧,我没事的。” “我和你聊会儿。”燕归向她笑了笑,“你知道,我这些天找你的时候,最怕的是什么吗?” 杜若想了想,“找不到我?” “不!”燕归轻轻摇头,“找不到你,到底还有希望,我最怕的就是找到你,但是……你已经死了。” “可是,你一直没有放弃吗,所以你找到我了。”杜若笑道。 “是啊,所以我一直庆幸,幸好我没有放弃。”燕归伸过手掌,捏过她没有成功的那个鸡蛋,“我知道,你是害怕,你会失败,对吗?” 杜若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点头。 这件事,她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也没办法向任何人提起。 哪怕是沈芳洲,她也没有办法倾诉。 可是她心里,压力太大了。 哪怕失败的机率只有千分之一,可是万一沈芳洲就是那千分之一怎么办? 哪怕是现代,医生也不会给自己的至亲和朋友做手术。 因为人都是感情动物,不可能做到完全客观,一旦病人是自己的家属,反而会束手束脚。 所谓,医得难自医就是这个道理。 “哥,我真的害怕,真的好害怕,如果万一……宁儿谁来照顾,我……我怎么向沈家爹妨和孩子交待?” “如果不治呢?”燕归问。 “如果不治疗,他……随时都可能发作,一旦真的发作,那……”杜若红着眼圈摇摇头,“必死无疑。” “那你还等什么?”燕归再次扶住她的肩膀,“每晚一刻,他的危险就多一点,你早一点进行手术,他就会早一点好起来。” 这些道理,杜若当然都懂。 “我只是……我只是想练习一下,到时候就不会出错。” “不!”燕归站起身,“你不是练习,你是在逃避,你害怕失败。” 男人一针见血地道出她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杜若抿着唇,没出声。 没错! 燕归说的没错。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这些临阵磨枪的练习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在逃避而已! (本章完) 第907章 兵临城下(3) 第907章兵临城下(3) “尽人事,听天命,眼下这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燕归抓过一个完整的鸡蛋放到她手里,合掌将杜若的手掌合拢,“翎儿,听哥哥的话,别再等了。” 再等下去,沈芳洲没事,她都要把自己逼疯了。 杜若还要说什么,房门已经被人推开。 沈芳洲笑着走进来,手上还捧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几样杜若爱吃的菜,还有一壶烫好的酒。 看到燕归,男人眯了眯眼睛:“现在,该把若若还给我了吧?” 燕归点点头:“我先去休息,你们慢慢聊!” 将托盘放到桌上,沈芳洲将饭菜摆好,转身走过来将杜若拉起来。 “知道晚上的饭不合你的心思,我特意让厨房里炒了几个菜,尝尝看,好不好吃?” 杜若敛起心思,向他一笑,张嘴将菜接过去,嚼着嚼着,喉咙里就堵起来。 不想看到他的情绪,她低着头,用力咽下嘴里的菜。 “傻丫头!”沈芳洲伸臂拥住她,抬手抚抚她的背,“别忍着了,想哭就哭吧!” 抬手抓住他的衣服,杜若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些天来的担心、压力,气自己的无能,气这命运的不公…… 所有的一切,此刻她都是全部释放出来。 沈芳洲没说话,只是拥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男人抚着唇,一对眼睛里也是充血明显。 好一会儿,一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他才扶起她的肩膀,用帕子帮她仔细擦擦眼泪。 “我已经安排好,如果事有万一,燕归和沈九他们会全力护送你们破城而出,到时候,你就回西北去,西北是你的地方,西北军对你也完全忠诚,还有月知,只要你亮出神女的身份,他们也都会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们到了西北自然就能平安。” 杜若抿了拒唇,啪得将手拍在桌子上。 “沈芳洲,你混蛋!谁让你在这给我交待后事的?谁说你会死的,我能治好你,我一定能,我今晚就给你做手术!” 沈芳洲轻笑出声:“这才是我的若若!” “你?!”杜若一怔,“你刚刚……” “逗你玩儿的,本王还没有看着女儿长大,还没有带娘子一起回西北看我娘种的杜若花开,怎么会死呢?” 坐到椅子上,他伸手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提过酒壶倒好两杯洒,沈芳洲递一杯给她,自己取拈过一杯。 “楚南骄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也不能再等了。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尽快帮我手术! 抬起右手,伸到她的杯子面前,沈芳洲抬眸,目光含笑。 “就算是这天下,还有别人能替你给我做手术,我也要选择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手里。这才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杜若含泪而笑。 “逗你玩儿的,因为这天下,我只信任你,我的命也只能交到你手上才行。若若,” 沈芳洲向她抬起酒杯,“你准备好了吗?” 杜若深吸口气,两手缓缓捧起杯子,与他的轻轻一碰:“准备好了!” (本章完) 第908章 兵临城下(4) 第908章兵临城下(4) 燕归说的对,逃避是没有意义的。 她越是耽搁下去,沈芳洲就越多一分危险。 无论早晚,她都要面对这一天。 无论早晚,她都要为他做这一台手术。 如今京城这个局面,还需要她主持大局,她必须坚强。 看着她的眼睛里,重新恢复他熟悉的平静和坚定,沈芳洲也放下心来。 他相信,就算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一定能挺过去。 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抬起右手,他仰颈欲饮。 “等等!”杜若伸手挡住他的手掌,“手术前不能喝酒,这杯酒,等你手术成功之后,我们再来喝!” 沈芳洲怔了怔,回她一笑。 “好!” 杜若将两杯酒放到桌上:“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还有两件。”沈芳洲笑答,“我要先去看看宁儿。” “我们一起去。” 夫妻二人一起回到后院,小家伙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正安分地躺在小床上,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角微扬还带着笑意。 弯下身来,沈芳洲轻轻亲了亲小家伙的脸,将那只白嫩的小手收在掌心里,轻轻握住。 “宁儿,这几天爹爹不能照顾,你要好好听娘的话,不许气娘,要不然等爹爹回来可要打屁屁哟!” 他语气调侃,杜若却听得鼻子一酸。 抬起小家伙的手在唇边亲了亲了,沈芳洲轻手轻脚地将那只小手塞回被子,顺手从小家伙手上摘下一只银手镯来握在掌心。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脸,一笑。 “走吧!” 向奶娘和翠莺交待几句,杜若和他一起迈出门外。 燕归和鹿儿已经站在门外,沈九也站在一旁,秦观、花四娘和管家……等一众亲信也都站在不远处。 大家明显是都已经知道消息,知道杜若马上就要为沈芳洲做手术。 “都在这里干什么?”沈芳洲皱眉扫一眼众人,“本王交代你们的事情,若有谁半点办得不好,等本王病好之后,一定不会饶他!” 一众众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齐齐向他一拱手。 “是,千岁!” 沈芳洲一扬眉。 “滚!” 除沈九和燕归鹿儿之外,所有人都是转身离开。 “宁儿就交给你们了。”沈芳洲道。 “放心吧!”燕归轻应。 沈芳洲点点头,第一个带头走进对面的书房。 杜若也跟在他身后进去,转脸看一眼众人,缓缓地关紧房门。 她转过身,一眼就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沈芳洲。 伸手将她拉过去,拥到怀里,沈芳洲低头着向她凑近。 “本王还要做一件事!” 他低头,吻住她。 唇齿纠缠,许久缠绵。 直到几乎不能呼吸之时,沈芳洲才放开她的唇,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他拧着眉语气霸道。 “我不管,就算我沈芳洲死了,你也不许再嫁,你这辈子只能做我沈芳洲的女人。” 杜若点头。 “好!” “乖!” 男人这才满意地笑起来,重新将她拥到怀里,一只手掌里还握着从女儿身上偷偷拿来的手镯。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放手。 杜若伸手拥住他的腰身,银光闪动,二人同时消失在书房中。 (本章完) 第909章 兵临城下(5) 第909章兵临城下(5) 两人一起出现在空间内,杜若松开还拥在沈芳洲腰上的手臂,将他带到一间病房。 “我去换一下衣服,你先休息一会儿。” 脑部手术要求精密,不能有半点闪失,她身上这些繁衣华服实在是不适合做手术时穿。 来到病房更衣室,杜若脱下身上的衣服,从里面取出系统自备的一套医生的制服换到身上。 对着镜子将长发仔细束好,像前世一样利落地盘成一个简单干练的丸子头,杜若重新回来走进病房。 沈芳洲站在窗边,注视着窗外。 空间内,只有医院这一个空间,窗外就是一片混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 听到她的脚步声,沈芳洲转过脸。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无菌服、白大褂的打扮,沈芳洲也是眼前一亮:“在你的世界,你就是这个样子吗?” 杜若低头打量一眼自己,轻轻点头:“平常的时候,我还会穿裙子,可以露出小腿的那种。” 沈芳洲皱了皱眉,然后又微微舒展:“你可以穿给我看。” 杜若微怔,随后莞尔。 从小生活在古代的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穿得那么暴露,她倒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走上前来,她伸手牵住他的两手。 “等你病好了,我不光会给你穿裙子,还会穿超短裙,甚至比基尼给你看。” “比基尼又是什么?”沈芳洲好奇地问。 “这个吗……”杜若一笑,“要等你病好之后才知道。” 沈芳洲点头:“好,一言为定!” 杜若郑重点头:“一言为定!” 目光落在他的长发,杜若抓起托盘上电动推子。 “想不想,换一个我们那里的发型?” 沈芳洲倒是并没有犹豫,点点头坐到椅子上。 在母亲身边,也看到母亲处理伤口,他当然也明白,头部做外术处理肯定是不能留长发的。 帮他除掉头上玉冠,杜若先用剪子帮他把长发剪掉,小心地帮他把头发推成一个寸头,只把脑后部的头发剃平。 古代只有犯人才会剃光头,她不想让他太难以接受。 头的前部不是手术位置,留一些短发也并不影响。 站到他面前,她捧起他的脸看了看,不由地心脏轻轻一跳。 留着短发的沈芳洲,恍惚中让她一下子回到自己的世界。 果然,他的颜值是真能打。 既便是她这个“新手理发师”推出来的最简单的寸头,依旧没有减损他的颜值。 比起那个长发飘逸的沈芳洲,少了几分文雅气,多了几分帅酷和阳光,这样一个人如果放在她的时代,光凭这张脸就足够让娱乐圈疯狂。 看她盯着他的脸上,沈芳洲微微皱眉。 “是不是……很难看?” 他原是不在乎这些的,可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骄傲如他当然还是难免有点小自尊。 “怎么会,帅得很!”杜若将他拉到洗手间的镜头,“你自己看!” 沈芳洲看看自己,皱了皱眉:“你们那里的男人都留这种发型?” “当然不止这一种,也有人会留长发的。”杜若将他推到花洒下坐好,“来吧,我帮你把头发冲一下,顺便洗个澡。” (本章完) 第910章 兵临城下(6) 第910章兵临城下(6) 帮他一件件脱掉衣服,杜若的眼神中并无邪念,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身为他的妻子便是最亲近的人,他的所有她都能看。 细细为他冲掉头上、颈上的碎发,她认认真真地取过香皂,帮他轻轻搓着后背。 搓着搓着,眼圈就红了。 吸吸鼻子,她打开花洒,掩饰住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 洗完澡,将病号服递给她,她上前一步,帮着他一颗一颗扣好上衣的衣扣。 “走吧!” 沈芳洲答应一声,跟着她迈出浴室,顺手将一样东西塞进口袋。 来到手术室,将他安顿在手术室前,杜若做好所有手术需要的准备,将麻醉药也准备好。 弯下身来,两手捧住他的脸,她语气深沉。 “答应我,一定要挺过来,永远都不许放弃!” 沈芳洲抬起左掌,覆住她的手背。 “我答应你!”笑了笑,杜若弯下身来吻吻他的唇,直起腰身,“那我要开始了哟!” “若若!”沈芳洲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在你们的世界,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怎么表达的?” “爱!”杜若凝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是在我的世界,我们会说,我爱你。” 爱?! 沈芳洲点点头:“我爱你,很爱,很爱。” 杜若努力控制着眼泪,向他使劲地笑着:“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轻吸口气,沈芳洲回她一笑:“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弯下身来,再次吻吻他的唇,杜若拉过氧气面罩,戴上他的口鼻,然后打开输液管上的调速开关。 已经注射好麻醉的药剂一点点地滴进他的身体,男人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沉沉睡去。 当! 沈芳洲原本放在身侧握着的右手展开,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中滑出来,落在地上,一声清脆地声响。 杜若低下头,捡起那只女儿的小手镯,缓缓地收紧手指。 体会着他的心思,她深吸口气,将那只手镯重新放回他的掌心。 转身,走进洗手室,她认真地清洗双手,一边洗一边掉眼泪。 等到把手洗好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做好术前准备,杜若抬着两臂站到沈芳洲身侧。 闭上眼睛,她深深呼吸。 眼前闪过女儿,闪过那些曾经的过往……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一对眼睛已经是坚定无比。 “我不会让我们的女儿失去父亲,我也不会失去丈夫……”注视着病床上的沈芳洲,她大声开口,“我会成功的,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病人沈芳洲,心率67,收缩压96,舒张压72,血氧98……一切正常,可以手术。” …… …… 今年,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书房外。 燕归、鹿儿、沈九……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没有动。 管家池砚几次让下人送吃喝过来,大家也都没有动过。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爹娘正在忙,这一晚上甚至连沈宁也是很安静地没有哭闹。 清晨时分,安排好一切的池砚也赶到了,随后是云清泓和杜钧。 昨天二人一直在城外的云家军大营,城门打开之后,二人一进城立刻就回到千岁府。 (本章完) 第911章 兵临城下(7) 第911章兵临城下(7)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书房门口的方向。 金色晨光洒满小院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杜若迈出门槛,脸色略有些苍白,明显地透着倦意。 众人不约而同地围过来,谁也没第一个张嘴问。 “手术一切顺利。”杜若轻吸口气,“现在就看他……什么时候清醒了!” 她已经把自己的部分做到极致,但是他什么时候会醒,这是连杜若也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哪怕是在现代,也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哪打这个包票。 如果病人恢复情况好,最快三四天都能下床活动,如果恢复得慢,那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才清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只能靠沈芳洲自己,杜若也帮不了他。 对面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啼,很明显,安静的一晚上的小家伙也饿了。 杜若深吸口气,轻轻咳嗽一声,语气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清冷。 “沈九,你准备车马,等一会儿,我亲自入宫。” “是!”沈九忙应。 “其他人……”杜若环视众人,“现在,全去给我吃早饭,接下来还有硬仗等着你们去打!” 看她表情平静,语气也是坚强而笃定,大家提着的心也都放下来,心情也都跟着明朗不少。 此刻,沈芳洲不在,杜若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她的情绪,当然也直接影响着大家的斗志。 “走吧,诸位跟我到前院,早餐已经备好。”管家抬起右手,“请!” 大家相继跟着她离开,杜若则迈步来到对面,从奶娘怀里接过已经吃饱的女儿,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 “宁儿不哭,乖啊,这一次,我们都要坚强!” 将小家伙哄好,杜若转脸看向翠莺。 “帮我准备衣服,一会儿,我要亲自入宫面圣!准备早餐,我饿了!” 在翠莺的帮助下换上干练的黑色暗金纹猎装,杜若坐到桌边,一口一口用力咽下早餐,一直到胃里再也塞不在半点东西,才离椅起身。 院门,众人都已经等侯。 “哥,你跟我来一趟!” “好!” 燕归跟着她一起,走进书房。 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沈芳洲,燕归吓了一跳。 “芳洲他……人呢?!” 杜若没说话,只是伸手牵住他的手,将他和沈宁一起带进自己的空间。 燕归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目光在病床上的沈芳洲身上定格。 “这是……” “此事说来复杂,我没有时间细讲。”杜若重新将他带出空间之外,“这个秘密,现在除芳洲和你之外,没人知道,所以……在我不在千岁府的时间里,哥哥要帮我守住这座书房,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燕归到底是见多识广,最初的惊讶之后,他也平静下来。 “好,那宁儿?!” “我会将宁儿也带在身上。”杜若抚抚怀里安睡的女儿,“我们一家人,绝不分开!” 燕归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见识过杜若的空间之见,他当然也明白,她将沈芳洲和沈宁都带在身边的原因。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多谢大哥!” “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哥!” (本章完) 第912章 兵临城下(8) 第912章兵临城下(8) 杜若没再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步,主动抱住男人的肩背。 从认识燕归到现在,也有将近一年的光阴。 这一年,有大半年她是与燕归朝夕相处。 在心里,杜若早已经将对方看成自己的亲生兄弟。 片刻,她松开燕归。 “哥,那我走了。” 燕归点头,将她送出门外。 站在台阶上,杜若轻轻抖抖衣袍:“车马可备好?” “回夫人!”沈九已经站在门外,“一切就绪。” “好!”杜若挑袍迈出台阶,“一切按计划进行,云将军与杜将军随本侯一起,入宫面圣!” “是!” 众人抱拳齐应。 杜若带头,云清泓与杜钧分列左右,一个腰悬宝剑,一个背负长枪,护卫在她的身后。 沈九则带着一众沈芳洲亲卫跟在后面。 一众人等走出千岁府,杜若飞身跳下自己的追雁宝马,单手拉住马缰轻轻一抖。 “驾!” 身后,众人随行,一路浩浩荡荡赶往皇宫。 皇宫,乾坤大殿内。 幼帝楚南睿端坐在主位上,一对眼睛也是不时地看向殿外。 所有的百官都在等,以往这个时候,沈芳洲都已经上朝,现在还不见人影。 难道…… 真的出事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最后一齐落在右相大人杜祖恩的脸上。 楚南骄和楚南裕这二位亲王当然也是其中,现在他们人在京城,当然也要每日前来早朝面圣。 楚南裕和大臣们一样,也是剑眉微皱。 楚南骄站在一旁,却是一脸闲适的样子,似乎一点也在不乎沈芳洲什么时候来,到底来不来。 杜祖恩感觉到众人的目光,笑了笑没出声。 看他,他还想知道呢?!? 这时,大殿之外已经有马蹄声传来。 听到蹄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殿门的方向转过脸。 片刻,一骑奔到殿外,勒马停住。 远远看去,只看到一角墨袍,金色纹饰在晨光之下烁烁有光。 远远看到这个身影,楚南娇也是一怔。 难道…… 沈芳洲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三个人影已经迈进大殿,为首一位和沈芳洲相似的墨袍,那张脸却是美和倾国倾城。 杜若?! 看到她出现,所有的大臣都是心头一紧。 沈芳洲没来,杜若却来了,难不成千岁真的出事了?! 杜若停在大殿正中,向高位的幼帝楚南睿行了礼,随后迈步行下台阶,从身上取出沈芳洲的手喻。 “千岁手喻!” 阶下,众人一齐行礼。 “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若在众人的呼声之中,展开手喻。 “因本王身体欠安,特将国之政事皆交给西北侯杜若代为管理。西北侯在,便如本王亲临!如有违逆者,斩立决!” 她话音落下,大殿之下顿时群臣色变。 看到杜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猜到几分,知道沈芳洲那一摔肯定是真的病倒,只怕是不能来上早朝。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不仅不能来上朝,还把一应国事交给杜若,难道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不成?! (本章完) 第913章 兵临城下(9) 第913章兵临城下(9) “西北侯!”一位老臣关切地上前一步,向杜若行了礼,“请问千岁他……现在病体如何?” 杜若收起手中的手谕,垂下长睫毛。 “千岁病的很重,本侯已经着人快马加鞭赶往江南,请我家师兄苏木先生回来医治!” 这一句,半真半假。 请医生是假,但是她的担心却是真的。 这样一句谎言,任何一个人都难以看出破绽。 楚南骄眼底闪过一抹冷色,走上前来一拱手,“千岁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恙。” “是啊,夫人,您也不用太担恼!” “老臣听说苏先生医术盖世,一定能治好千岁的!” …… 不少臣子都是纷纷走上前来安慰杜若。 “多谢诸位!”杜若向众人点点头,“如今,大家就先回去吧,若非急事,可稍等几日再奏,若是着急的事情便到御书房里询问本侯。退朝!” “西北侯有令,退朝!” 小太监尖着嗓子宣唱一句,今日的早朝也就宣布结束。 “小若!”右相杜祖恩小跑过来,拉住杜若的胳膊,“千岁他……真的如此病重?” “难道,我还要骗爹爹不成?” “这……”杜祖恩看看左右,将她拉到大殿一角,“爹爹可是得到消息,那个淮南王这次带了五千人马回京,只怕……没安好心,你可要有点准备。” 对于杜祖恩,杜若当然是不可能真的信任,脸上只是露出感激之色:“多谢父亲提醒。”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杜祖恩自嘲地笑了笑,“这也难怪,以前本相和千岁确实是不共水火,现在咱们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爹我可都是好意,听与不听在你。” “等等!”看他要走,杜若上前一步,站到他身侧,“这一次要站在哪边,爹爹可一定要想清楚。” 既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杜若的亲爹,杜钧却与杜若走得很近,而且还在云清泓的名下。 如果她和沈芳洲倒了台,杜府当然也脱不了干系。 杜若这一句,也算是好心提醒。 至于对方怎么选,那就是他的事了。 没有再留下来听杜祖恩说什么,杜钧大步走向殿门。 “去永德宫!” 眼下,大局已经展开。 她必须要保证幼帝楚南睿的安全。 “小若、小钧!”杜祖恩眼看着杜钧也要跟过去,三步并作两步追出来,拉住他的胳膊,“你可得好好保重啊!” 之前对这个儿子,他是看不顺眼。 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儿子,当爹的哪能真的在乎? “我知道了!” 杜钧不耐烦地答应一声,转身追到杜钧身后。 杜祖恩站在大殿门口,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殿门外不远处,楚南骄正在装模做样地整理马缰。 看四下没有别人,她走上前来迎住杜祖恩。 “杜相,您也别太担心了,千岁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哎!”杜祖恩长叹口气,“这千岁可是国之栋梁,又是本相的女婿,本相怎么能不担心了?” (本章完) 第914章 兵临城下(10) 第914章兵临城下(10) “千岁真的病得如此之重?” “哎——”杜祖恩摇摇头,“不说了,本相要马上去一趟千岁府,看看我家女婿去!” 向楚南娇挥挥手,杜祖恩急步离开。 看着杜祖恩走远,楚南骄轻轻一哼。 “这个老东西也急了,看来……这事十成十是真的。”翻身上马,她侧脸看向随行的手下,“出宫!” 楚南骄一路打马行出宫外,匆匆地回到王府内。 叶闻笛早已经等及了,不等他走进书房就迫不急待地迎过来。 “如何,沈芳洲可出现了?” “只有杜若出现,手里还带着沈芳洲的手谕,现在他已经把一应事务全部交由杜若处理。”楚南骄轻轻摇头,“看来,咱们这位千岁大人,这次是真的命在旦夕。” “哼!”叶闻笛冷哼,“这不是正和王爷之意?” “本王可是并不希望他会死。”楚南骄冷冷一笑,“对了,那个苏木,先生知道多少?” “你是说,神木苏木?” “不错,他们准备把他找回来,给沈芳洲治病。” “哈……”叶闻笛大笑,“江南那么远,等他来的时候,这京城已经是王爷的了。不是吗?” “哼!”楚南骄一笑,转脸看向身边的亲信,“咱们的人,进来没有?” “回王爷,随您赶到的五千精兵,已经分批混入京城,现在只等王爷下令。” “让他们做好准备,等今晚兵临城下之时,我要先去把沈芳洲抓回来,然后……再挟千岁以夺天下!” 众所周知,幼帝楚南睿不过就是个傀儡,楚南骄一点也没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 只要她控制住沈芳洲,不管是监察司也好、皇家禁军也罢,都会乖乖听令于他,到时候拿下皇宫也不过翻翻手掌。 叶闻笛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一笑,眼底却闪过冷芒。 一个女人,也想夺天下?!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 …… 永德宫。 幼帝楚南睿当然也听到消息,说是沈芳洲没有入宫,看到杜若进门,小家伙忙着迎过来。 “他们都说师傅病得很病,是真是假?” “皇上不用担心,师傅他不会有事的。”杜若弯下身来,扶住他的肩膀,“现在,师傅病了,暂时不能替皇上守护天下,现在皇上必须要坚强一点,和我一起好好守住这大楚天下,等师傅病好之后,我们也好给他一个交代,好吗?” 小家伙抿了抿唇,认真地点点头:“朕都听师娘的!” 杜若直起身:“从现在起,这永德宫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一应饭食也都是由宫中自行解决,尤其是皇上的饭食,万不可半点闪失。” “是!”常侍崔贵忙着答应。 杜若向崔贵摆摆手,示意他带皇上离开,她转过脸,看看外面的天色。 此时,已经是日近中午。 “监察司那边有什么消息?” “沈南骄带来的五千人已经全部乔装入城,现在就蛰伏在城中。”沈九皱着眉,“看来,他们已经是迫不急待地想要动手了。” 杜若没说话,只是抬起脸看看天色。 “你在外面守着,有消息随时通知我,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本章完) 第915章 兵临城下(11) 第915章兵临城下(11) 转身,她迈步走进书房。 关好门之外,杜若第一时间进入空间。 给已经睡醒的女儿换上干净的尿布,将小家伙喂饱之后,她抱着女儿来到沈芳洲所在的重症监控病房。 男人闭着眼睛,在枕上沉睡。 一旁的监护仪上,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之内。 目前来看,手术应该是很成功的,接下来他什么时候醒,就要看他自己的恢复能力。 拉开椅子,她抱着女儿坐到沈芳洲旁边,拉过女儿的小手,握住沈芳洲的一只手指。 “芳洲,你感觉到了吗?我和女儿都在等你,你可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病床之上,男人沉睡无声。 …… …… 黄昏来临,京城的大门像往常一样关闭。 城中百姓也像往常一样,各自生息,匆匆踏上回家的路。 街上的长明街被掌灯使点亮,摆摊的小贩们也各自收拾摊子准备回家,茶馆、酒肆的灯笼都亮起来,客人也渐渐地开始上座…… 所有的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 这一切已经完全不同。 城外,五万大军兵分三路,很快在五里亭附近集结。 三路兵马的首将一齐聚着,来自淮南的主将楚航注视着主路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将军,王爷的人来了!” 一位手下小跑过来,带来一位黑衣的骑马人。 骑马人挑起脸上的纱蔓,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正是楚南骄身边的亲信侍女绿萝,从身上取出盖着楚南骄官印的密信,送到楚航手中。 “王爷有令,千岁重病,正是我等最佳之机,令楚将军立刻于南城门之外扎营,做出攻城之势!” “末将遵令!”楚航仔细看过密信之后,将密信收到袖中,挥手右手挥下,“传令,竖起旗帜,点起火把!” 顿时,火光四起,映亮在夜风中招展的淮南王旗。 “出发!” 楚航挥下右手,五万大军紧随其后,冲向京城南城门。 五万人马,同时出现,如一座黑云。 很快,城墙之上的守兵就已经发现异样,转过身,他尖着嗓子大喊出声。 “快……通知夫人,淮南王叛军兵临城下!” 早有传令兵,飞奔冲下城墙,跳上已经准备好的马匹,打马冲向皇宫的方向。 与此同时。 监察司的探子,也已经放出自己准备好的鹞鹰。 黑灰色鹞鹰掠过屋宇,落在城南监察司暗司负责鹰信的人手中,立刻被小跑着送到监察司左使秦观手里。 看过手中密信,秦观立刻传令。 “传令京城所有监察司众,淮南王军临城下,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 手下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传令。 很快,这命令便由监察司暗司的这些暗线传开去,通知整个京城监察司暗使上下的耳目和探子。 那些事先就已经接到命令的探子们,个个都是按照之前准备好的计划开始应对。 一声令下,全城齐动。 在楚南骄想不到的地方,一只看不见的队伍,已经在集结之中。 (本章完) 第916章 兵临城下(12) 第916章兵临城下(12) 入夜。 楚南骄一身战甲,站在淮南王府的后花园中。 此刻,五千随她一起来春猎的士兵,已经个个脱掉伪装,换上精甲,整装待发。 “王爷!”一位探子小路过来,“刚刚得到的消息,燕归着人带着几十个沈芳洲亲卫,护送着一架马车离开了千岁府。” “车上可是沈芳洲?”楚南骄问。 “什么人不知道,不过燕归和他的亲信鹿儿,这些人都护行在马车一侧,看样子是准备绕道前小路前往皇宫。” “哼!”楚南骄冷哼,“他们一定是想趁着夜色将沈芳洲送到皇宫,带一队精税之师,把沈芳洲把我抓回来!” “是!”手下得令而去,片刻,一支几百人的精税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王府。 “王爷!”传令兵快步奔进来,跪在楚南骄的脚下,“五万大军,已经全部集结于南城门外!” “很好!”楚南娇满意地点点头,翻身跳上一侧的高头大马,“叶先生,走吧,咱们一起去和千岁夫人好好谈谈!” 叶闻笛也笑着骑到马上,“王爷请!” 楚南骄点点头,挥下右手。 “出发!” 包括府中家丁组成的一只将近五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出淮南王府,直奔皇宫。 此时,已经是宵禁时间,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一众人飞奔而过并没有引起百姓的注意。 就算是个别被吵醒的,也只当是军马调动并没有在意。 有沈芳洲在,这座京城已经太平了太久,以至于百姓们根本就不会想到,京城也会有战事。 这倒也省得楚南骄的麻烦。 毕竟,她要的是天下,并不是得罪这天下的百姓,将来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她当然也不会随便杀人。 沈南骄带人前往皇宫之时,她派出去的精税小队,也已经跟着探子一起来往千岁府通往皇宫的必要之路。 远远看着一队人马驶进,负责此事的手下轻轻挥下手掌。 顿时,几百人呼啦一下子围出来,将车马团团围住。 燕归骑在马上,平静地扫一眼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 “把沈芳洲交出来,饶尔等不死,否则……哼哼,怪休我等刀剑无情!” 为首那人喝骂一声,正准备下令。 就见燕归突然一挥手,然后马车边包括马车在内的众人,一个个相继飞身而起,消失在一旁的密林之中。 那人疑惑地看看左右,向一个手下挥挥手。 “过去看看!” 手下提着刀,轻扬下巴,带着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凑近。 尽管知道车内病着的沈芳洲没有还手之力,却依旧是战战栗栗地加着小心,用刀尖轻轻地挑起车帘。 借着月光,只见马车内铺着盖盖的铺盖,上面还盖着一床被子,那人用刀尖挑起被子,只看到里面装着一些亮晶晶的瓶子,哪里有什么沈芳洲?! “头儿!”他转过脸,看向自己的老大,“这马车上……” 嗖! 一只火箭破空而来,正中马车之内的酒精瓶。 嘭! 酒精瓶碎烈,火光和着玻璃碎片一起轰然炸开,将四周围拢过来的十几个淮南王手下,全部都烧成火人。 (本章完) 第917章 众志成城(1) 第917章众志成城(1) 嗖嗖嗖! 无数箭矢,破空而来。 随之响起的是一片喊杀声。 刚刚逃离的燕归带着鹿儿等人转身从林中杀出,数量比起刚才还要多上一倍。 反杀! 沈芳洲早就料到楚南骄一定不会放过他,事前就已经有所安排。 这一切,不过就是为楚南骄布下的一个局而已。 至于车上的酒精,当然是杜若的杰作。 见势不妙,小头目转身上马,准备逃走给楚南骄报信。 “想逃?!” 半空中,少年厉喝,随后一横巨刃已经横空拍过来。 啪! 那人根本躲闪不及,硬生生从马背上被拍下去,人在半空已经内脏裂开吐血而亡。 鹿儿飞身而起,落在马背上,安慰地拍拍躁动的马匹。 “乖,别吵到别人睡觉哟!” 很快,五百人的淮南精锐就被诛杀殆尽。 手下仔细检查过,快步掠回燕归身侧。 “燕帮主,查过了,没有活口!” “好。”燕归正色点头,“收拾干净!”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从旁边巷子里拖来备好的马车,将尸体全部装车拉走。 路面上很快就恢复平静,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还在诉说着刚才的一场杀戮。 …… …… 此时此刻。 皇宫。 永德宫。 沈九注视着面前紧闭的书房大门,一对眉紧紧地皱着。 对面的屋宇内,幼帝楚南睿迈步走出来。 “师娘呢?!” “在这!” 书房紧闭的大门打开,刚刚在空间里将女儿哄睡的杜若,拉开开走到院中,行到楚南睿面前。 “皇上怎么还没休息?” “朕睡不着,刚刚做了一个恶梦。” “梦到什么?” “朕……”小家伙垂下脸,明显是不想说。 “梦都是反的,说出来就不灵了。”杜若安慰道。 “真的?!”小家伙这才欢喜地抬起脸,“朕刚刚梦到师傅死了,那师傅是不是很快就会好。” “恩!”杜若点头,“师傅……一定会好起来的!” “报!”头盔上插着羽毛的传信兵,一路飞奔进来,跪于杜若面前,“启禀西北侯,皇宫外有大军异动。” 杜若脸色平静如初:“再探再报!” “是!” 传信兵转身去了。 “师娘!”楚南睿皱着眉,“是谁带兵马来了?” “皇上!”杜若蹲下身,抬手扶住他细瘦的肩膀,“你害怕吗?” 小家伙抿了抿小嘴,终于还是诚实地点点头:“朕也想不害怕,但是……朕真的有点害怕。” “害怕就对了,师娘也害怕。”杜若笑得温柔,“真正的勇敢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心存畏惧,却依旧努力向前。师娘会替皇上守住这座宫殿,皇上要乖乖地留在永德宫内,等师娘回来,好吗?” 小家伙点点头,又拉住她的手,“那……师傅不在宫里,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只要师娘没事,师傅就没事。” 小家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点点头,注视着杜若的眼睛里,满是信任。 “我相信师娘,师娘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保证!”拍拍小家伙的肩膀,杜若向常侍和太傅看了一眼。 二人同时向她弯身行礼:“奴才(臣)誓死保护皇上!” (本章完) 第918章 众志成城(2) 第918章众志成城(2) 杜若点点头,直起身,迈步走出殿门。 殿门外,早已经集结好皇家禁家的千余精税。 “杜钧,从现在起,你就守在这里,除本侯之外,不得让任何人不得擅入永德宫一步,违令者……斩立决!若皇上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是!”杜钧站在台阶下,向她一抱拳,“末将遵令!” 迈下台阶,杜若飞身上马。 “驾!” 身后,沈九等亲卫紧步随行,一行人打马冲向宫门的方向。 …… …… 永娴宫内。 太后叶紫淑两手不住来回踱着步,脸上也是明显地透着几分紧张之色。 在她身侧,太监莲生和安然都在,之前的伤,安然已经养得差不多,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太后!”一个打探成小太监模样的亲信探子急急地奔进来。 “怎么样?”叶紫淑急问。 “回太后,皇宫门外大军集结,西北侯已经带人去皇宫正门了。”小太监答道。 “那……皇上呢?!” “皇上人还在永德宫,不过有重兵把守,为首的就是杜钧!”小太监答道。 “再去打探!” “是!”探子答应一声离开。 莲生和安然一左一右地凑过来。 “恭喜太后,大事将成!” “是啊太后,只要此事事成,皇上成功登基,太后便可母仪天下了。” 叶紫淑的表情却并不轻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次的事情有多么危险。 抬起右手,她语气清冷:“你们都出去!” “太后?!”安然有些不甘心地开口。 “出去!”叶紫淑厉喝。 莲生斜一眼安然转身走出门去,安然也撇了撇嘴退出门外。 房间内,只剩下叶紫淑一人。 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她翻出剪子,三两下便将香囊剪开。 倒出里面装着的花瓣等物,从里面取出一只黑色小瓷瓶。 捏着那个小小的瓷瓶,叶紫淑的目色也是一点点地转冷。 小兔崽子,这一次你非死不可! 合指握住瓷瓶,收回身上,她转身下令:“来人,准备水和藕粉,本宫要给皇上做些果子压压惊。” “是!” 宫女们答应着进来,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亲自为她卷起袖子,摘下指上的宝石甲套。 示意众人退下,她亲自动手,调好水和藕粉放到小火炉上,取出身上的瓷瓶。 拿过一旁的甲套,她小心里面挖出一点药粉放进藕粉中。 这药是叶闻笛给她的,他说得很清楚。 这东西无色无味,只需要指甲挑上一点点,便可要人性命。 而且,这东西吃下去不会立刻发作,就算是皇上身边有太监试吃,也不用担心,一旦等发现不对时人就没救了。 起初她只是倒了一点,想了想,将整瓶都倒进去。 这一次,她要确保万无一失,绝不给那小东西半点活命的机会。 将空空的瓷瓶丢进痰盂,叶紫淑捏着木叉,细细地熬着、搅着,又仔细地回入桂花蜜。 室内,很快就飘出一片诱人的甜香。 这是叶紫淑做的最好的甜点,连幼帝楚南睿也一向爱吃。 注视着小锅里翻滚的汤水,叶紫淑一脸冷笑。 “这次,母后就让你吃个够!” (本章完) 第919章 众志成城(3) 第919章众志成城(3) 宫门外。 五千精税,列阵排开。 楚南骄端坐于马头之上,半眯着美眸注视着面前这座高高耸立的朱红大门。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 杜若带着几人站在箭楼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南骄,厉喝。 “楚南骄,你敢谋反?!” “千岁宦官弄权,本乃我大楚所不容也,我只是尽一个楚家人的本分。”楚南骄晃晃手中的马鞭,“本王知道,夫人也是被千岁所迫,只要夫人愿意,本王愿还夫人一个自由,到时候……夫人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再也不用每夜独守空房,本王这可是为夫人着想。” 她话音刚落,身侧的一位副将立刻附和。 “是啊,到时候夫人要是愿意,本将愿意娶你为正妻!” 四周,一片哄笑。 楚南骄却是俏脸一沉,反手就是一鞭子抽出去,甩在那人脸上。 “放肆!夫人千金之躯,岂是你能染指?!” 那副将挨了打,顿怕。 “末将失言,王爷饶命,饶命啊!” 楚南骄的性子,淮南上下谁不知道,连自家兄长都敢杀的人,还有谁是她不敢杀的?! “哼!”楚南骄冷哼一声,重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杜若时,已经露出笑意,“手下冒犯夫人,夫人莫怪。现在,夫人考虑得如何?” 杜若冷冷开口:“本侯与千岁情投意合,谁与千岁为敌,便是本侯的敌人。” “这么说,你是逼本宫出手。” “你以为……只凭你这匹匹几千兵马,便可拿下皇宫吗?” “哈……”楚南骄大笑,“我的美人,如果不是有万全的把握,你以为我会出手吗?这里确实只有五千人马,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的千岁大人可还在皇宫外面呢,他的人可在我手里。” “如果你真的抓到他,也不会等到现在吧!” 楚南骄轻哼。 “就算,我暂时没抓到他,你以为,他还能逃出这座京城吗。我的五万淮南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而你……”楚南骄低笑,“整个京城皇家禁军现在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匹匹一万人马,你怎么和我斗?更何况……” 楚南骄抬起右手。 “我的盟军马上就要到了!” 她话音落下。 不远处的巷子里,几道人马已经冲杀出来。 前来参加春猎的几家藩王来了约有一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位朝中的武将也都带着自家的平日里养着的家兵家将。 这些人马很快就在淮南兵士四周集结,皇宫外的偌大广场已经是站得满满的目测足有将近两万人马。 一匹马从人群中缓步行过来,停在楚南骄身侧,马背上的叶闻笛抬手摘下蒙住头脸的大氅兜帽,露出一头银发。 “夫人,好久不见!” “我说是谁,原来是叶先生。”杜若环视四周,“这就是你能联合到的所有人吗?” (本章完) 第920章 众志成城(4) 第920章众志成城(4) “不错!”叶闻笛冷笑,“清君侧,正朝纲,我们并不想伤害皇上,只是想要除掉大奸之臣沈芳洲。如果夫人现在把人交出来,打开宫门,我们可以给夫人和杜家一条活路,否则……那就休怪叶某无情!” “放肆!”杜若怒喝,“尔等敢于皇宫之外结兵,这就是谋反,论罪当诛!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马上退兵,我可即往不咎,否则……杀无赦!” “哈……” 台下,一片哄笑声。 “我的千岁夫人啊!”楚南骄娇笑,“就凭你手下这一万人,你以为真能守得住这座皇宫吗?” “谁说,我只有这一万人,难道我区区大楚,就没有别人了吗?!” 她话音落下,就听得东侧路上蹄马声声,一人带队急奔而来。 红发墨甲,长发上红色发带飞扬。 “末将云清泓携云家军护驾来迟,请夫人恕罪!” 楚南骄的目光掠过停在不远处的云清泓,和她身后那些年轻人:“不过就是个新军蛋子,云将军真的以为他们能打仗吗?” 云清泓冷哼,“他们不是新兵蛋子,他们是我大楚子民!” “护我大楚,匹夫有责!”副将大声呼喝。 “护我大楚,匹夫有责!” 一众新兵,齐齐接应。 “好,你厉害,据我所知,这些新兵也不过只有三千人,三千人对付我这二万,你有何胜算?” “加上一个我如何?” 清亮的男声,从另一侧路上响起。 一骑绝尘而来,身上紫衣墨甲,正是永宁王楚南裕。 在他身后,随行而来的是此番前来参加春猎的永宁兵将,再加上王府中的家丁也有将近三千人马。 普通百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些上层人物当然都知道京城中的动静。 楚南骄当然也给楚南裕写了信,邀他一起“清君侧,正朝纲”,只是可惜最后楚南裕并没有选择站在她这边。 看到他,对面的云清泓顿时眼中一亮。 果然,那个人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永宁王,你错了!”楚南骄冷笑,“你可是姓楚,怎么能帮着外人呢?!” “本王护的是这大楚江山之安稳,护得这黎民百姓之太平,千岁勤政爱民,为我大楚鞠躬尽瘁,本王自然要护他!”楚南裕冷哼着抬起右手,遥遥指着楚南骄,“倒是你,身为大楚皇族,竟然要破坏这江山永固,你才是大错特错了! “我不想和你讲这些大道理,既然你选择站在她那边,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妹妹的不留情面!”楚南骄冷哼,“废话不多说,传本王命令……” 城中心的道路上,突然亮起一片火把。 无数的人影从四面八方的巷子里冲杀出来。 即有锦衣的监察司精税,又有便衣的监察司各路暗使,管家池砚和花四娘将药谷在京城的人也全部招集过来,还有以燕归、鹿儿等为首的江南青帮京城帮众,以及他联合的京城之中各种正义的江湖志士。 “监察司周济!” “监察司暗部左护法秦观!” “青帮帮主燕归!” “南城镖局刘青海!” “药谷弟子池砚、花四娘!” …… “……前来护驾!” (本章完) 第921章 众志成城(5) 第921章众志成城(5) 主道十字路口。 浮舟拉着毛驴,驴背上坐着夫子韩景儒,身侧是骑着马的百草先生,在二人身后则是国子监的夫子和学生,还有他联合通知的京城中其他武将、大臣……以及他们的家丁家将。 另一侧的路上,长公主一身精甲,手握长剑,端坐在马背上。 在她身侧是忠于幼帝和沈芳洲的楚氏族人,以及长公主府中的家将家丁,这些楚氏族人的家将家丁,加在一起也有二千人马。 两行人马,在官道上汇于一处。 韩景儒抬脸,注视着马背上那已经头发发白,却眼神明亮的女子,恍惚中似乎也是一下子回到几十年前。 他骑着毛驴入京赶考,在城门处遇到当年那鲜衣怒马的少女公主之时。 “殿下!” “夫子?” 长公主看到他,也是情不自禁地忆起当年,那意义风发的少年郎。 转眼,都老了。 “殿下请!” “夫子请!” 二人同时转身,并肩带着众人一起来到皇宫前。 环视四周,长公主深吸口气,抬起握剑的右手:“楚氏长女楚欣莹率族中各部,誓与我大楚天下共存亡!” “愿与大楚共存亡!” 宫墙上下,附和声一片。 杜若站在箭楼上,环视四周,也是眼圈发热,心脏急跳。 芳洲,你看到了吗?! 这些人都是信任你的,他们都来帮你了,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杜若抬起右手,城墙上下呼尽顿平。 “淮南王楚南骄与叶闻笛聚众谋反,罪不可恕,众大楚将士听令!” 城墙上下异口同声。 “在!” 杜若挥下右手。 “杀!” 同时,箭矢如雨落下,从左右后三翼包围着众人的队伍,立刻山呼而起,向着楚南娇和叶闻笛的队伍冲杀过来。 “杀掉这些奸臣贼子,还我大楚太平!” “杀啊!” …… “杜若,你有种!”楚南骄一把拨出鞘中宝剑,“今日我们就看看,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杀!” 顿时,城墙之下战成一团。 两方兵马很快战于一团,城墙之上沈九则带着一众精锐弓箭手,伺机而射,凭着身在高位的优势,借机攻击。 现在,两方人数基本持平。 原本做为攻方的反叛大军,瞬间从攻变守,自然是被动无比。 三翼都是围攻,楚南骄和她的盟军根本施展不开,反而挤成一团,瞬间成为城墙上弓箭手的活靶子。 杜若从空间里取出来的酒精瓶,也全部加了布稔,点火扔出去,威力不亚于小型燃烧弹。 城墙之下,瞬间火光冲天。 不知道多少逆军烧成火人,火光恰好为弓箭手提供照明。 一轮箭雨过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从马背上摔下,更有不少战马受惊,互相撞击踩踏,转眼之间楚南娇就已经折损近二千人马。 楚南骄看出形势不妙,一手带缰振臂高呼。 “中路突围!” 中路是以长公主和韩景儒为首的众人,自然是比不上云清泓和楚南裕的精兵,算是围攻众将军之中最弱的一支。 当然,最适合突围。 (本章完) 第922章 众志成城(6) 第922章众志成城(6) 经由楚南骄指挥,混乱的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一齐向着中路撕杀过来。 可惜,他们忘了,这里还有监察司和药谷的人。 “放毒!” 药谷大长老现在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实力,手臂一挥,抬手就是一片毒烟弹扔过去。 他一带头,药谷弟子纷纷响应。 什么毒虫蛇鼠,什么毒烟毒针,只管扔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反叛盟军,瞬间惨叫着倒下一片。 足足又牺牲一千五百余人,总算是终到中路主街上。 万余人马如潮水一样踩着同伴的尸体,冲向官道主街。 “保护公主和夫子!” 秦观一声令下,监察司里的精税忙着分散出一部分,护到长公主和韩景儒附近。 说是与大楚共存亡,哪能真的让这些老人家和叛军拼命?! 看他们想要突围逃走,楚南裕挥臂带马冲在前面。 “别让他们逃掉!” “诛奸除恶,一个不留!” 云清泓也带着她从东海关带来的精税,以及新征入伍的兵量一起,从另一翼追过来。 两方人马很快就汇于一处,两马交错而过,一男一女在马背上对视一眼,同时挥出自己的剑,将对方身侧的逆军击杀。 回首向对方一笑,二人并肩向前。 “杀啊!” 两翼大马完全汇合,不分你我地追着逆军的屁股追杀。 箭楼上,杜若也挥下右手。 “绕路去帮忙,切不可让长公主和夫子有事!” “是!” 沈九转身冲下箭楼。 “随我出宫!” 宫门打开,几千守兵紧随在沈九之后,绕行小路去前面攻击长公主等人的队伍。 逆军眼看着就要将中路守兵攻破,沈九已经带人及时冲过来,再次拦住他们形成夹击之势。 杜若站在箭楼上,远远地看着混战的人群,咬了咬牙,转身走到战鼓前。 抬起两手,她抓过一旁架子上的鼓锤。 用尽全身力量,击在鼓身上。 此战如何,关键无比。 若是这一仗输了,皇宫失守。 那这京城也就完了,到时候大楚也必然落入贼人之手。 她没有实力亲自上阵杀敌,至少要告诉这城下官将,她与他们同在。 她也要告诉宫中幼帝和这全城的百姓,今晚有多少人为他们的安危而不顾生命。 咚咚咚! 鼓声在夜色之中,越显得激昂无比。 皇宫之内。 杜钧远远听到鼓声,握在长枪上的手指也是一点点地收紧。 不用猜也知道,那边肯定是起了战事。 姐,你可一定要保重。 寝室内,幼榜楚南睿听到那鼓声,也是一骨碌坐直起来。 “皇上?!”常侍崔贵忙着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是不是吓醒了?” “朕不怕!”小家伙揭开被子,从床上滑下来,“来人。” 几个太监宫女忙着冲进来跪下。 “取朕的的枪来!” “皇上!”崔贵吓了一跳,“您这是干什么?” 小家伙迈下脚凳,小脸上满是坚毅之色:“朕的兵马都在为大楚而战,朕……怎么能睡觉?!愣着干什么,拿朕的枪来!” “遵旨!” 众人不敢怠慢,忙着帮他换上练枪时穿的箭袍,又捧来小家伙的枪。 单手握着长枪,小家伙一路迈出大殿,来到宫门外。 (本章完) 第923章 众志成城(7) 第923章众志成城(7) 听到脚步声,杜钧和守在宫门的兵将都是转过脸。 看到一身劲装,手里提着枪的幼帝,所有人都是一惊。 “皇上,您这是干什么?!” 小家伙站到宫门正中,将手中沈芳洲给他的枪向地上一戳。 “带朕去宫门,朕要与朕的将士们在一起,朕要和大楚江山共存亡!” 大家都是一怔。 杜钧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小家伙脸上,也升起几分感动之色。 “皇上的心意,末将明白,可是现在……您不能去啊。” “朕为什么不能去?” “那里太危险了。” “朕去了危险,其他将士就不危险吗,大家去的,朕就去的!” “这……”杜钧还是头一回应付一个孩子,偏偏对方是皇上,还得好言哄,这可把杜钧难到了,“这怎么能行吗,万一你有事怎么办?” 杜钧和几个副将、崔贵你一句我一句地劝,小家伙却是一心想要学习他的师傅沈芳洲,非要亲自上战场不可。 最后,把皇上的架子都出来。 “朕是皇上,皇上的命令你也也不听?!” “这……” 几个人都是一脸犹豫。 这孩子再小,毕竟也是皇帝。 看他犹豫,楚南睿越发端出皇上的架子。 “朕命令你们,即刻送护朕到正宫门。” 杜钧正急得搜肠刮肚想要找出一个理由阻止,就听宫道间有蹄声渐近,一人高声喝道:“皇上不许胡闹!”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杜钧好奇地转过脸。 只见一人急急地跳下马背,一身红色官袍,一张脸俊秀非常。 杜钧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与他做过对,也与他一起布过阵、喝过酒的国子监同窗严思诚。 杜钧去东海关一年,严思诚当然也没闲着。 去年秋试,他一举考下状元郎。 沈芳洲亲自殿试,就知道他有雄才在身,特意将他招到宫里做皇帝伴读,想要将来培养起来为幼帝所用。 这些日子,严思诚一直在宫里,因为不能随便出宫,尽管知道杜钧回来,却也一直没有机会去见他。 知道今日宫变,他也是匆匆地赶过来,想要护卫幼帝。 结果,刚好遇到这个小皇帝闹要上阵场。 幼帝与他已经相处几个月,也很熟悉,不高兴地一撇小嘴。 “你为何说朕胡闹?!” “皇上年幼,怎么可以上场杀敌?” “师傅五岁打猎,七岁可击倒入室贼子,八岁就随父出征,朕怎么不行?” “皇上!”严思诚迈上台阶,蹲到小家伙面前,“皇上与千岁不同,皇上不仅仅是皇上,还是这大楚的皇帝,如果您有关闪失,那这大楚江山就要易主。您听这鼓声,您听这喊杀声……现在,所有的将士都在为您浴血而战,如果您这样贸然前去,有半点闪失,怎么对得起这些为您不顾生死的将士?!” 一番话,将小家伙说的哑口无言。 “朕……朕也是想帮忙。” “下官知道。”严思诚温柔地向他一笑,“皇上勇者无畏,心怀将士天下,有这般天子是我大楚之幸。其实,皇上把自己保护好,这就是帮了所有人的忙。” (本章完) 第924章 众志成城(8) 第924章众志成城(8) “是啊,思诚说的对,皇上听话啊,您好好的,那咱们就永远都不会输掉这一仗,若是你有事,咱们打赢了也是输了。”杜钧也跟着附和。 “那……朕能做什么?”小家伙眨眨眼睛,“朕好想帮忙。” “皇上!”严思诚扶住他的肩膀,“我们就在一起在这里等,等将士们凯旋归来,您再论功行赏,您平安长大,以后善待百姓和忠正之臣,这就是一个皇上应该做的。” “恩!”小家伙点点头。 杜钧暗松口气,忙着向崔贵做个眼色。 “来,皇上,奴才先抱您回里面等啊!” 崔贵抱着小家伙离开,杜钧这才暗松口气,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严思诚一言,抬手在对方肩上来了一拳,“可以啊,一年不见,当官了?” 严思诚哪受得了他这一拳,被打得生疼,脸上却依旧是笑。 “将军见笑,思诚只是蒙千岁厚爱,在皇上身边伴读而已,倒是将军……这一年不见,真的是刮目相看。” “什么意思啊?”杜钧白他一眼,“是说小爷以前不行!” “不是不是,思诚绝无此意,将军原就是非常少年,现在……更厉害了!” “我看是你嘴变甜了吧,我和你逗着玩儿。”杜钧笑出声来,上下打量他一眼,眸子里也有几分感概之色,“我早就听姐姐说了,新科状元郎,厉害!” “那也比不上将军,入军不到一年,便成为先锋上将,这才是真厉害!” “所以,咱们这是互相吹捧吗?”杜钧笑道。 严思诚也笑起来,然后就学着以前他们习惯的方向,握着拳向他伸过右手。 “将军别来无恙,思诚也就安心了!” “你也是!” 杜钧笑着抬起右手,在他拳上轻轻一击。 久别重锋的少年人,都已经成长起来,在心中当然也为自己的伙伴高兴。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杜钧转过脸,注视着远处宫门的火光,已经是一脸严肃,等这仗打完了,本将军一定好好和你喝一杯!” 严思诚站在他旁边,也注视着宫门的方向,“一言为定!” …… …… 永娴宫。 太后叶紫淑看着已经做好的点心,小心地在盘上装好。 看亲信回来,她微微抬眸。 “说!” “回太后,宫门处已经打起来了。” “很好。”叶紫淑点点头,“莲生,你马上去一趟问莲宫,把人马悄悄带进来,本宫即刻前往永德宫。” “是!”莲生答应一声,快步行出门外。 想到一件事,叶紫淑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点心,急急地追出来。 “等等!” 莲生停下脚步,“太后还有何吩咐?” “此事可是关系到本宫和皇子的性命,要是办砸了,你的小命也保不住,知道吗?” “太后放心,莲生明白,莲生一定会多加小心。” …… 二人在殿下说话的时候,二皇子楚南泽也被那敲鼓声吵响,打着哈欠走出来。 嗅到半空中的香味,小胖子顿时眼前一亮。 “母后做什么这么香?!” 走到桌前,他一眼就看到叶紫淑做好的毒点心。 (本章完) 第925章 众志成城(9) 第925章众志成城(9) 莲生匆匆离开,叶紫淑重新回到室内。 看到儿子正伸着小手要去捏桌子上的点心,她顿时色变。 “谁让你乱动的,不想活了你!这可是……”冲上前来,她一把将儿子的手掌甩开,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失言,她又忙着改口,“这是母后给皇帝哥哥做的,你要是想吃,改天母后做给你,乖!” 她伸手想要摸摸儿子的头,楚南泽不高兴地退后一步,避过她的手掌。 “什么破点心,我才不要吃呢!” 冷哼一声,楚南泽转身跑开。 这个傻儿子,本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吗? 紧要关头,叶紫淑顾不得儿子,忙着将桌上的点心收拾起来,装进一旁的小锦盒内。 “来人!” “奴才在!” 几个太监宫女忙着走进来。 “宫外战事,本宫不放心皇上,你们准备车马,本宫过去看看。” “是!” 侍从们答应一声,退出门去准备。 “泽儿?” 叶紫淑迈步走进内室,楚南泽直接拉起被子盖在头顶没有理她。 “太后,车马已经备好!”有太监在外面高声通报。 “来了!”顾不得再哄儿子,叶紫淑整理一下衣襟妆容,提起桌上的锦盒迈步走出寝宫大门,“关好殿门,好好照顾二皇子,除非本宫亲自回来,否则不得让任何人进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让人伤害他,否则……仔细你们的狗命!” “是!” 门外,侍卫恭敬地答应。 看着侍卫仔细关好殿门,叶紫淑提着锦盒行出宫门坐上准备好的车门。 “去永德宫!” 车马启程赶往永德宫。 寝室门内,用被子蒙着头的楚南泽,一骨碌爬起来,缩在袖子里的小手伸出来,指间还捏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点心。 “母后不让儿臣吃,儿臣偏吃不可,气死你!” 嘟囔一句,他抬起小手,一口将点心塞到嘴里。 “亲王殿下,您睡醒了?” 两位负责看护他的小宫女听到声音进来,楚南泽生怕她向母后告状,忙着咽下嘴里的点心钻回被子。 “本王要睡觉,你们滚出去! 两个小宫女不敢再打扰他,忙着行了礼退出门去。 …… …… 皇宫西北角,问莲宫。 问莲宫,原是一座水宫,以宫内莲花众多而得名。 因宫中的一位娘娘与侍卫通奸,被之前的皇帝赐死之后,这里也就渐渐衰败,到如今早已经池干莲死,赫然成为宫里一处无人问津的死地。 一只在莲池泥里寻食的老鼠,突然受了惊向旁边跑开。 片刻,几人提着灯笼进来,为首一位正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莲生。 看看左右,莲生跳下水池,在地上踩了踩,最后用脚点点一处格外干净的青石板。 “打开!” 随后的几个侍卫立刻走上前来,用刀剑将石板一侧翘起,将石板移开。 石板移开,并非泥土,而是一个不小的洞穴,里面还有阶梯可以一直通下去。 提着灯笼,莲生快步行下阶梯。 洞穴里比外面还要大的多,足以供三四人并行而过。 (本章完) 第926章 众志成城(10) 看到莲生出现,早已经等在洞穴里的一位年轻将军立刻迎上前来。 “莲生公公,情况如何?” “太后有令,让你们随咱家即刻入宫,趁乱除掉那小皇帝夺到玉玺。” “是!” 年轻将军答应一声,右手一挥。 身后,一众藏兵立刻跟着他钻出洞口。 片刻,黑压压一片人影就在问莲宫内集合。 这些都是先前逃出一劫的叶家夜部,叶家倒台之后,叶闻笛用叶紫淑给他的钱财,悄悄将这些人聚集在一处,加在一起足有三千之众,个个满面杀机,装备精良。 为了迷惑宫中禁军,这些暗部也全部都是一副禁军的打扮。 “出发!”莲生轻轻挥手,三千人悄悄地行向问莲宫外。 问莲宫一侧,听雨轩。 太监夏以安同样也没有睡,站在院子里听着从宫门处传来的鼓声,他也是眉头紧皱。 可惜他只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太监,否则定也要像那些英勇男儿一样,为千岁浴血而战。 “公公!”贴身小太监小春子凑到他身侧,“刚刚小的出去看了看情况,发现问莲宫里好像有动静,是不是……闹鬼啊!” “胡说!”夏以安皱眉瞪他一眼,“国难当头,不可胡言乱语。” “真的,奴才真的听到里面有动静,而且还有火光呢!” 夏以安白他一眼,迈步来到墙侧,踩着假山看向不远处的问莲宫。 一眼看去,刚好看到莲生带着人马出来,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小春子看到从问莲宫里出来的人马,差点惊呼出声。 “怎么,这么多……” 幸好,夏以安及时接住他,用手捂住他的嘴。 小心地掩住身形,夏以安定睛细看,立刻就认出为首的人是莲生,至于他身后的人,夏以安并不认识。 莲生等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看到。 “你们不要走大路,一路绕小跑过去,到时候看咱家的手势,只要我一挥手,你们就冲出来,闯进永德宫,杀死幼帝。” “是,公公放心吧!”暗部首将道。 莲生点点头,重新爬上轿子:“快,送咱家去永德宫去太后汇合!” 他一离开,暗部也是兵分两路,分别向着通往永德宫的小路行去。 夏以安看在眼里,急忙从假山下爬下来。 “快……备轿……不……备马!” “公公要去干什么?” “废话,他们想偷袭永德宫,咱家当然要去报信通知皇上。” 小春子一脸惧色,“可是,万一被他们发现……” “怂货!”夏以安厉喝,“咱家就算没了那玩意,也他妈的是条汉子,便是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快去!” 小春子忙着小跑去给他牵马,夏以安则召集来宫里为数不多的几十个侍卫。 片刻,小春子牵来马,夏以安踩着马凳爬上去,拉住马缰。 “现在宫门处,所有禁军都在浴血而战。太后意图诛杀幼帝,我等承蒙皇恩这么久,也要为我大楚出一份力。是男人的,就随咱家去保护皇上者,走!” 第927章 众志成城(11) 他带头冲在前面,身后几十名禁军侍卫,无一例外都是忠诚地跟在他身边。 跟在夏以安身边这些,都是在宫里常受欺负的老弱病残,被夏以安想办法收到自己身边照顾,这么多年一直受夏以安照拂,对他当然也是忠心耿耿。 “夏公公!”贴身小太监看在眼里,小跑着追到夏以安马侧,“也算我一个。” 夏以以安瞪他一眼,“你还小呢,干什么去?” “奴才今年十六了,要是不净身都能当兵了。”小家伙侧脸向他笑出一对虎牙,“奴才也要活得像个男人。 公公说的对,没把儿又怎么了? 照样是男人,也要活出个男人的样子。 夏以安注视小春子片刻,“好,算你一个!” 为了避免路上遇到莲生,夏以安特意绕行宫里的小路。 谁想,从一条小路出来,正好遇到赶往永德宫的叶紫淑。 躲闪不及,夏以安只好跳下马背,走上前来向叶紫淑请安。 “小安子?!”叶紫淑隔着车帘,注视着不远处马上那唇红齿白相貌出众的小太监,“这么晚了,夏公公这是去哪儿啊?” “奴才……奴才只是听说宫门那边有战事,所以出来看看。” “出来看看?”叶紫淑挑眉,“这里可不是去宫门的路吧!” 这样的深更半夜,夏以安突然出现,叶紫淑难免起疑心。 夏以安心下担心幼帝和杜若等人安危,咬了咬牙直起身,向叶紫淑一笑。 “太后有所不知,其实……奴才是去见皇上。” “哦?!”叶紫淑冷笑,“夏公公见皇上干什么?” 跪在旁边的小春子看在眼里,悄悄地爬前几步,向夏以安做个眼色,示意他踩着自己上马快逃。 “叶紫淑,你想谋杀皇上,咱家就是去报信的!”夏以安再退两步,一把抓住马缰,踩着小春子的背,翻身上马,他猛地将双脚一夹马背,“大家,快跑!” 马儿吃疼,长嘶一声冲向前方。 看出不对,叶紫淑怒喝出声。 “给本宫拦住他!” “保护夏公公!” 随行的侍卫立刻冲过来,不顾一切地挡住叶紫淑随行的侍卫。 “别让他跑了,给本宫射死他!” 叶紫淑厉喝,旁边亲信侍卫握弓在手,瞄准夏以安后心。 “夏公公,快跑啊!” 小春子看在眼里,急得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抱住那个瞄准夏以安的侍卫长,一口咬在那人的大腿上。 侍卫长吃疼,一箭射偏射中夏以安的马。 抬脚想要将他甩开,小春子却死死地抱着他咬着不放。 侍卫长大怒,拨刀出来狠狠一刀捅进他的胸口。 “小春子!” 夏以安在马背上转过脸,看着那倒下去的单薄身影,瞬间红了眼睛。 “驾!” 两手用力带马,他咬着牙向前冲去。 小春子无力地松开手臂,后退一步,倒在地上,临死之前转过脸,眼看着夏以安已经逃出拐角处的宫墙,他苍白地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都是血色。 “夏公公,奴才……奴才也算是……死得像个男人吧……” 第928章 众志成城(12) 叶紫淑眼看着夏以安走远,只气得银牙都要咬碎。 好不容易要成的计划,怎么能毁在一个小太监手里? “给本宫追!” 哪有那么容易? 夏以安随行的几十个侍卫一字排开,挡住前路做出阻止的姿态。 “想拦夏公公,先过我们这一关!” 一个太监尚且能为国而战,他们可是皇家侍卫怎么能苟且偷生?! 平日里常在宫里被欺负的老弱病残,这会儿也是个个透出一股士不可挡的勇气。 “杀,全部给我杀了!” 叶紫淑气得大吼,亲卫立刻冲上前来,围住那几十个侍卫。 尽管大家全力抵抗,到底是寡不敌众,很快也都倒在血泊之中。 “快点,一定要阻止他!” 叶紫淑气得急吼,车夫忙着催动马车,与一众侍卫起冲向永德宫。 一路急奔,夏以安的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一个劲地催促着自己的马。 这马也不过就是宫里养的普通马匹,身上还中了一箭,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一路冲到通往永德宫的路口,前腿一软扑摔在地。 夏以安也被摔出去,顾不得磕出血的嘴唇,他爬起来放开速度向着永德宫急奔。 远远看着宫门处的人影,他只急得大喊。 “不……不好了,太后……太后……意图诛杀皇上!” 听到他的喊声,守在永德宫门口的杜钧和严思诚不约而同地冲过来,迎住他。 杜钧不认得他,严思诚却见过他几面,知道这位与沈芳洲是当年的莫逆之交。 “夏公公,怎么回事?” “太后……太后的人马……有……有三千余人,正……正往这边赶呢!” “这怎么可能?”杜钧拧眉,“宫门紧闭,这些人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道,就看到他们……从……从问莲宫出来。” 严思诚秀眉皱起,“一定是他们挖了秘道。” 在宫里这么久,严思诚对宫里的布局也比较清楚。 问莲宫紧临宫墙,又长年不见人影,对方从宫外挖一条秘道进来也是很有可能。 “该死!”杜钧气骂一句,一把拉住严思诚的手腕,“你马上去宫门处通知我家姐姐,以防敌人内外夹击。” 严思诚皱眉:“可是,若是他们冲着皇上来怎么办?” “有我杜钧在,必不让半人踏入永德宫。”杜钧推一把严思诚,“来人,护送严大人去宫门!” “是!” 一个副将立刻带着几十个亲信过来,严思诚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不管这些人的目标是从后面偷袭,还是准备拿下永德宫,他都必须把消息通知杜若,尽快调来兵马支援,否则只怕皇上安危难测。 “将军保重!” 顾不得多说什么,严思诚飞身上马。 “走!” 在众人马急急奔远,杜若环视四周。 “闭紧宫门,所有人于巷中布阵!” 吱呀一声,永德宫门闭紧,几道儿臂粗细的门闩全部上锁,又顶上门柱。 一众兵将于巷中列阵集结,杜钧走到阵前。 “所有人听令!” “在!” “但有一人尚存,不得让半人踏入永德宫一步!” “是!” 众将齐应。 抬手解开身上缚枪的布带,杜钧抬起左手,扯开布带,右手握枪横于半空,少年将军俊脸微凛。 一夫当关! 第929章 众志成城(13) 第929章众志成城(13) 马蹄急急踏过青石宫道,太后的马车出现在巷子尽头,在马车之后还随着她带来的几百亲侍。 太监挑起车帘,叶紫淑端坐在马车上,目光扫过成布阵之势的将士,落在最前面的杜钧脸上。 “放肆,见到本宫因何不跪?!” “你……” 身侧一个副将气不过地想要冲过来,却被杜钧拦住。 现在,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当然也知道冲动要不得的道理。 小不忍,乱大谋! 如果他们先对太后出手,那么到时候万一对方的人马未到,这位倒打一靶,他反而会陷入被动。 “退下!”喝退身侧的副将,杜钧咬了咬后牙,到底还是弯下身去,“末将杜钧,见过太后!” 只凭着夏以安的一面之词,叶紫淑断然不会承认准备诛杀幼帝之事。 “本宫要去看看皇上。”叶紫淑抬抬右手,“让开!” 杜钧站起身,站在原地没动:“恕末将难以从命。” “大胆!”假太监安然厉喝,“太后的命令,你也敢不从?!” “西北侯有礼,任何人未得到她的允许,不得进入永德宫一步。”杜钧脸色清冷,“末将请问太后,手里可有西北侯的手谕吗?!” “你好大的胆子!”叶紫淑一把挑起车帘,从马车钻出来站到车辕上,“本宫是太后,后宫之主,幼帝的亲生母亲,难不成本宫连见自己的儿子,也要得到别人允许?杜钧,你马上给本宫让开,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 “如果太后执意要闯这永德宫!”杜钧右手一抬,长枪斜挑而起,“那……也别怪末将不客气!” “太后!”莲生急急地提着袍子跑过来,爬上马车,低声附耳,“咱们的人已经到了。” 叶紫淑也知道,只凭着自己的命令,杜钧绝不可能让她进入永德宫。 一咬牙,心一横。 “来人来,杜钧胆敢渺视本宫,给本宫……拿下!” 一声令下,身侧众亲卫立刻冲上前来。 杜钧上前一步,枪尖扫过青石砖地上,代表着永德宫宫界的条石。 “擅入者,杀!” “是!” 身后,全体兵将齐应。 叶紫淑扫一眼巷子后面,已经冲过来的叶家暗部,咬紧后牙,挥下右手。 “给本宫拿下!” 一声令下,黑压压一片身影顿时冲上前来。 “杀啊!” “盾阵!” 杜钧后退一步,退出众兵将阵中,大家立刻抬起盾牌,所有人齐齐组成一道人墙,挡住对方的第一轮攻击。 “分!” 随着杜钧的喝声,以杜钧为首的主攻士兵,立刻从分开的盾牌之间冲杀出去,与最前面的敌人战在一处。 这一年在云家军大营,杜钧早已经经历过无数的实战和演习。 尽管对方的数量足足是自己的三倍有余,他依旧是展示出超强的指挥力。 叮叮当当! 四下,金戈交鸣。 有士兵倒下,立刻就有新的士兵冲过来补上同伴的空缺。 自始至终,杜钧不曾让叛军踏过那代表着永德宫宫界的青砖条石一步。 少年人的身上脸上枪上到处都是血水,脸上的表情却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动摇过。 (本章完) 第930章 众志成城(14) 第930章众志成城(14) 叶紫淑原本以为,自己人数在对方的三四倍,可以轻易地夺下永德宫,眼看着自己一方的人马渐渐折损却不曾踏入界石一步,当即也急了。 “弓射手,准备!” “是!” 围护在马车边的弓箭手准备,侍卫长的箭尖直接瞄准杜钧。 “射!” 顿时,箭矢如飞蝗射向杜钧等人的方向。 “护盾!” 杜钧大喝一声,上前一步,长枪急舞。 叮叮当当。 无数箭矢被他击飞,尽管如此,后面还有不少弟兄被箭矢射中。 看出对方露出破绽,叛军立刻高呼着冲过来,沾着血水的靴子,终于踏过那块宫界石。 “三角变阵!” 杜钧再次喝令。 原本的四方阵变成三角阵,他一人握枪站在最前面,带着众人一起迎着敌人冲锋过去。 一杆墨枪,同时刺穿数人,一个横扫便打倒一片。 一步一步,硬生生带着众人重新将逆军赶出宫界石。 巷子之内,血水成河。 杜钧身后的士兵越来越少,却依旧将敌人拦在界石之外。 …… …… 宫门箭楼之上。 杜若依旧在用力地击着那一面巨鼓。 咚咚咚咚咚…… 鼓声幽扬传开,一路从皇宫里传出去,远处的百姓都被惊醒。 “怎么回事?” “哪里在敲鼓?!” “好象是皇宫的方向!” …… 越来越多的百姓披着衣服,从家门里出来,疑惑地看向皇宫的方向。 “不好了!”有离得近的百姓得到消息,急匆匆地奔过来,“叶氏逆乱,皇宫那边打起来了!长公主和夫子他们都在,连国子监的学生都去了,千岁现在生死未卜,千岁夫人他们正在和他们打着呢!” “什么?”一位儿子也在国子监求学的百姓一听就急了,“娘的,我和他们拼了,我看谁敢动我儿子!” “乡亲们,连夫子都在为咱们而战,咱们要是贪生怕死还算人吗?”一位教书先生也是急得抓起门闩,就往皇宫的方向跑,“夫子,学生来帮你了!” “我也去!” “还有我!” …… 百姓们有的抓着扫把,有的抓着棒子从巷子里,从四面八方的巷子里汇出来,如小小溪流最后汇成一道沸腾的大河,奔涌着冲向皇宫的方向。 …… …… 杜若的空间内。 鼓声也是清清楚楚地传进来,一声一声震动着人心。 沈芳洲病床一侧的小床上,小娃儿沈宁动了动小胳膊,被那鼓声吵响,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一侧的病床上,沈芳洲握着手镯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唇也跟着蠕动一下。 有声音从远处遥遥地响在耳边,越来越真切。 女儿的哭声,还有鼓声,还有……那是数以万计的人发出来的喊样声。 男人的睫毛猛地一颤,然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听到女儿的声音,他吃力地侧了侧脸。 视线里,小家伙大声喊着,小胳膊小腿还在用力挥舞着。 “宁儿……宁儿乖……宁儿……不……不哭……” 吃力地撑起手臂,沈芳洲扯掉手上的心脏监护仪,坚难地坐起身,一点点地移下床。 终于,伸过手臂扶住沈宁。 (本章完) 第931章 众志成城(15) 第931章众志成城(15) 头还有些晕,他用力地撑住自己,一边帮她换尿布,一边温柔地哄。 “宁……宁儿……不……不哭,宁儿不哭,爹爹在呢!” 得到他的安慰,小家伙的哭声也渐渐平息下来,拉着他的手指就要往自己嘴里塞。 “宁儿饿了,对不对?!” 沈芳洲环视四周,注意到杜若放在桌上的奶瓶,他伸手将奶瓶取过来,吃力地将小家伙抱到怀里,将奶瓶送到她嘴边。 吃到母亲为她准备好的乳汁,沈宁立刻抱着瓶子大口地吞咽起来。 “宁儿不急……等宁儿吃饱了……爹爹……就去把娘亲带来!” …… …… 宫门箭楼前。 严思诚不等马匹停稳,已经从马背上跳下去,一路提着袍子,疯子一样冲上箭楼。 “永德宫吃紧,快些增援!” 听到他的声音,杜若转过脸。 “怎么回事?” “永……永德宫吃紧,叶氏挖暗道入宫。”严思诚气喘吁吁地抓住杜若的胳膊,“夫人快……快些增援!” “走!”杜若转身,第一个带头向箭楼下站去,“一千人留守城门,其他人随我去永德宫!” 严思诚也是转身,满头大汗地追过来再次爬上马背。 人手迅速集结,杜若猛地一夹马腹。 “驾!” 严思诚也打马追到她身侧,二人身后随着二千余皇家禁军兵马,一起向着 永德宫的方向冲过去。 一路打马向前,杜若的心也是揪得紧紧的。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挖出一条秘道。 如果永德宫失首,幼帝出事,那么就算这仗打赢了,他们也是输家。 叶闻笛啊叶闻笛,这只老狐狸,果然卑鄙! 空间里,女儿的哭声,其实她也听到了,只是现在杜若实在顾不上女儿。 乖宁儿,听话,娘现在真的顾不下你。 不知道是不是女儿感觉到她的心声,小家伙的哭声渐渐平息。 杜若暗松口气,用力一拍马背。 “驾!” 小钧,你一定要撑住,姐姐来帮你了。 永德宫的方向越来越近了,终于,杜若冲过一处宫角,来到通往永德宫的大路。 迎面,血腥味扑面而来。 杜若抬起脸,隔着太远看不太真切,她只能看到停着一处车马,还有在灯笼光下闪动的刀光剑影。 “保护皇上!冲!” “杀啊!” 杜若一声令下,身后严思诚和两位副将都是打马向前冲过去。 此时,叶紫淑也听到声音,站在车辕上的叶紫淑转过脸,看到冲过来的杜若等人,也是眉并没有紧皱。 “保护太后!” 四周,立刻有亲卫护过来。 “太后!”假太监安然胆怯地拉住她的胳膊,“太后,快逃吧!” “逃,往哪儿逃?!”叶紫淑一把将他推下车辕,“杀……全给我杀了!” 此时,叶紫淑的人也已经折损大半,杜钧那边当然更惨烈的多。 一千余精税,杀掉对方将近二千人马,他们也是损失了大约七八成,便是还能站在杜钧身边的,也都是身上有伤。 尽管如此,众人依旧死死地守住那块界石,没有让对方踏过去。 (本章完) 第932章 众志成城(16) 第932章众志成城(16) 听到这边的声音,杜钧心中一喜。 “援兵已到,杀!” 有援兵来了,他也就不必死守,可以反攻了。 “杀!”身后几百个血人,同时跟着他冲过来。 两方人马,对叶紫淑的人顿时形成夹击之势。 刚刚还处于上风的叛风很快就被两方围剿,杜若也在几位兵将的护卫下停在远处,看着混战的人群,只急得大吼。 “小钧!” “姐,我在!” 一道人影飞掠而起,手中长枪一扫,便夺去数个叛军性命。 听到他的声音,杜若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活着。 就好! 叛军气势渐退,节节退败到叶紫淑的车侧。 最后的几个近侍也倒下,假太监安然吓得爬上马车,躲到叶紫淑的裙子后面。 莲生站在她身后,也是吓得脸色苍白。 眼看着众人冲过来,叶紫淑咬牙厉喝。 “我看……谁敢动本宫!” 众将军们齐齐将刀枪指过来,到底是没有人真敢对她下手。 无论如何,这位都是一国之母,大家当然也不敢贸然就把她杀了。 杜钧也知道这些规则,向杜若一抱拳。 “启禀西北侯,太后叶紫淑联合叛军,意图诛杀皇帝,罪该万死!” 杜若的目光扫过巷子里遍目的尸体,翻身跳下马背。 “抓起来!” “是!” 杜钧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叶紫淑衣领,将她从马车上拉下去扔到杜若马前。 没有理会叶紫淑,杜若担心地看向杜钧。 “你怎么样?” “没事。”少年人满身是血,却依旧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我答应过你的,不让叛军入宫门一步,为弟……做到了! 说完这句,他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刚刚这一战,他一马当先站在最前面。 杀的人都有几百人,到现在自然也是体力消耗严重,身上的伤虽重,失血却也不少。 现在一放松下来,难免有些发晕。 “将军小心!”严思诚忙着冲过来,扶住他的胳膊。 “放心吧!”杜钧疲惫地靠在他单薄的肩上,“死不了!” 正说着,就听不远处永德宫的宫门内,有稚嫩的声音开口。 “把门打开!” 那是楚南睿的声音,小家伙的声音里明显地带着几分哭腔。 “睿儿,母后在这啊,睿儿!”听到他的声音,叶紫淑立刻哭嚎起来,“母后只是想要见你一面啊,他们要杀了我呀,睿儿!” 杜若轻轻扬扬下巴。 “把门打开!” 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该让这孩子和叶紫淑来个了断了。 “西北侯有令,打开宫门。” 宫门拉开,一身龙袍,握着长枪的楚南睿皱着小眉毛走出来。 目光掠过那巷子里东歪西倒的尸首,小家伙闭了闭眼睛,小脸苍白却并没有吓回去。 “皇上!” 崔贵吓得一闭眼,上前一步想要帮他挡住眼睛,却被小家伙抬手格开。 迈下台阶,一步步踩着血水来到叶紫淑面前。 楚南睿含着眼泪,声音暗哑。 “母后……是想杀死朕吗?!” 刚刚他一直在院子里,当然也听到这外面发生的一切。 虽说这些天对叶紫淑的感情已经淡了,可是自家亲生母亲要杀死自己,小家伙怎么会不难过?! (本章完) 第933章 众志成城(17) 第933章众志成城(17) 叶紫淑凝视着那一抹小小的明黄色身景,眼底闪过恶毒之色,片刻又收敛起来,化为一汪泪水。 “睿儿,母后怎么会想要杀你,母后只是想要见见你……你看……” 她爬到马车边,从车里取出食匣,一路跪行着想要送到楚南睿南前。 一旁的侍卫刀一横,挡住她。 叶紫淑打开匣盖,从里面取出做好的点心,两手捧着送到楚南睿面前。 “睿儿,您看,这是母后亲手做的,你最爱的水晶糕……母后错了,母后罪该万死,母后……只是希望你能最后吃一点母后的点心,母后死也心甘。” 抬起两手,她托着点心送给楚南睿。 看着她手中的点心,楚南睿的眼睛里也是闪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来,睿儿……你就尝一口,就算是母后给你道歉,好不好!” 楚南睿看看她的泪眼,再看看她手中的点心,也是有点犹豫。 “大胆!”杜若走上前来,一脚踢开她的手掌,“死到临头,你还敢迷惑皇上,这样的毒点心,你也想给皇上吃,叶紫淑,你当真是没有半点良心吗?!” 被她识破,叶紫淑抬手将点心丢到一边。 “良心?!”她冷哼,“这小东西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他是怎么对我这个母后的,他有良心吗?” “哼!”杜若冷哼,“叶紫淑,你还真是会颠倒黑白,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当初是何想法。你之所以将他养大,还不是因为看中他的太子身份,如果他不是太子,你还会愿意给他当本后吗?” “没错,如果他不是太子,他早就死了。” 叶紫淑冷冷一笑,抬起手来,理了理宽大的袍袖。 袖中,手指就悄悄地握住藏在手臂上的短剑。 “成王败寇!也罢……”叶紫淑缓缓站起身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次本宫确实是输了,愿赌服输,我认输!” 嘴里说着,她就悄悄地向杜若和幼帝靠近一步。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做到最后四个字,她突然纤足轻顿,飞纵而起。 刷! 袖中短剑出鞘,直取楚南睿。 谁会想到,这位一国太后,竟然会有如此狠辣的身手。 “皇上小心!” 杜若一把拉住楚南睿,急急后退。 “保护皇上!” 杜钧急呼出声,拼着全力冲上前来,挥枪挡住叶紫淑。 当! 枪与剑交击,一声刺耳嗡鸣。 杜若身子晃了晃,后退一步跌坐在一旁。 叶紫淑一直藏拙,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 刚刚她这可是全力一击,此时的杜钧,已经是强怒之末,实在是消耗太多了,哪里挡得住她。 四周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叶紫淑已经上前一步,向着楚南睿刺出第二剑。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这个孩子。 只要楚南睿一死,那她的儿子就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沈芳洲和杜若再厉害又如何? 只要这个孩子死了,他们赢,也是输! (本章完) 第934章 众志成城(18) 第934章众志成城(18) 自幼,叶闻笛就请了一等一的剑客教她习武,从小藏着掖着,受苦受累的练。 她那个一代圣人的父亲说过,想要成为人上人,那便要受苦中苦。 她知道,她出身不好,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妓。 她想要出头投地,便要忍旁人不能忍。 于是,她刻苦地练。 学琴、学曲、学剑……学诗习字,学打扮,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入了宫,她成了妃子,她一步步地爬上太后之位。 今日,为了儿子,她便是死也不能输。 杜若挥出右手,手中飞刀,狠狠地钉过来,刺入叶紫淑几位要穴。 叶紫淑晃了晃,咬着牙,拼力向前一撞。 杜若带着楚南睿一起摔出去。 叶紫淑冲过来,再次挥下手中的剑。 当! 半空中,黑色枪身抬起,一枪一剑在半空中交在一处,挡住叶紫淑的是楚南睿。 小家伙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枪,拼着全力格住叶紫淑的剑,一对注视着叶紫淑的眼睛里,有失望,更多的是愤怒。 “朕……没有你这样的母后!” “哼,就凭你,也想拦我!” 叶紫淑抬腿一脚,将小家伙的长枪踢开,两手握着短剑,使出全力的力气刺入楚南睿的胸口。 若这一剑刺中,小家伙必死无疑。 杜若惊呼出声。 “皇上!” 小家伙距离她有两步之遥,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救到他。 “我来!” 脑海里,沈芳洲的声音响起。 杜若心下一喜,随后动念将他从空间里拉出来。 眼看着自己的剑就要刺入楚南睿的胸口,叶紫淑唇角勾起冷笑。 泽儿! 母后马上就要成功了。 母后不能看你登基,不能看你掌管天下,但是你要记住,你这个皇位是母亲用命夺来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 半空中,人影闪过。 叶紫淑只觉得眼前光影一暗,一人已经冲过来,将摔倒在地的楚南睿拉过去,同时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胸口。 原本半刺在她身上的飞刀,噗得一声刺入体内。 叶紫淑只觉得胸口绞痛,人已经如一片落叶一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拿下!” 在沈芳洲的低喝声中,十几个侍卫一起冲过来,用手中的刀剑指在她的要害。 短剑脱手,叶紫淑不敢相信地抬起脸。 注视着站在杜若身边,一只手里还抱着楚南睿的沈芳洲,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他…… 他从哪儿变出来的?! 杜若急匆匆地爬起来,冲到沈芳洲和楚南睿身侧,又惊又喜地抓住一大一小的胳膊。 “你们……有没有事?!” 沈芳洲回她一笑:“没事。” “师娘,朕也没事!”楚南睿转过脸,看着面前的沈芳洲,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看他的脸,确定确实是沈芳洲无疑,小家伙小胳膊伸过来,一把抱住他的颈,“师父——” 这一句,好不委屈。 沈芳洲大手将他拥紧,在小家伙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师傅在呢!” “姐夫!” “千岁!” …… 刚刚心提到嗓子眼儿的众人,也都是露出一脸惊喜之色。 (本章完) 第935章 众志成城(19) 第935章众志成城(19) 刚刚的一切,其实不过就是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还在错愕之时,不远处的宫道上已经传来急促地马蹄声。 “太后……太后,不好了……太后……”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二皇子……二皇子他……他不……不行了……” 看到摔倒在地,唇角有血,被众人用刀剑指着的叶紫淑,小太监也是吓了一跳,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 “什么?”叶紫淑吃力地撑着手臂抬起脸,“怎么回事,泽儿……他……他怎么了?!” 小太监身后的马车停下来,一位贴身宫女急急地将楚南泽从车里抱出来。 “娘……娘……”楚南泽缩在宫女怀里,一边哭一边喊着母亲,“疼……好疼啊……” “泽儿!”看儿子,叶紫淑像疯子一样推开挡住她的刀剑,一把将儿子抱到怀里,“泽儿你怎么了?” “娘……好疼,好疼……”楚南泽只是在她怀里痛苦地扭着、叫着、哭着,“我不行了,好疼!” “娘在呢,没事了,没事的……”叶紫淑弓着背,看向太监和宫女,“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请太医?” “太后!”贴身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二皇子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叫肚子疼,抱着肚子大哭不止,奴才们传了太医,太医说是……中……中毒,无……无药可解,说是当初苏先生曾解百姓之毒,夫人与苏先生师同出门,说不定会有办法,让我们把二皇子带来找千岁夫人试试。” 中毒?! “泽儿!”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叶紫淑的声音尖利无比,“你是不是偷吃了母后的点心?” “我……我就吃……了……一……一块!”楚南泽有气无力地回答。 叶紫淑仿佛被雷击中一般,脱力地跌坐于地。 “啊,好疼啊……母后!” 楚南泽的抽搐越发厉害起来,最后突然腿一踢,没了声息。 “泽儿!”叶紫淑尖叫一声,猛地回过神来,抱着儿子一路忍着疼跪行到杜若面前:“杜若,我求求你,你求求我儿子,只要你能把他治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求求你……” 杜若看一眼她怀里已经僵直的楚南泽。 “太晚了,他已经死了!” “泽儿,泽儿……”叶紫淑抱紧怀中已经僵直的儿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我的泽儿啊!” 沈芳洲拧着眉,深吸口气。 “带走,好好看守!” “是!” 几个侍卫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入宫牢的方向,叶紫淑怀里还死死抱着儿子尸体。 “泽儿,我的泽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啊……泽儿……” 众人听着她渐远的哭喊声,都是暗暗摇头。 “活该!” 杜钧低骂一声,吃力地撑着严思诚站起身,“愣着干什么,快……布置好宫防!” 外面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禁军们回过神来,忙着四下散开,有的去收拾巷子里的尸体,有的就跑到巷子口中守备。 “来人,把伤者都扶进去!” (本章完) 第936章 众志成城(20) 第936章众志成城(20) 杜若一声令下,翠莺第一个带头冲出来,指挥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将受伤的士兵扶入永德宫内包扎处理。 沈芳洲牵着楚南睿的小手,杜若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三人一起回到大殿。 将他安顿在软榻上侧身躺下,杜若忙着从空间里取出他的药剂,重新帮他扎好输液针。 仔细检查一下他的伤口,确定没有裂开,这才稍稍安心。 “师父,伤口疼不疼?” 楚南睿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后脑上的纱布,一脸担心。 “放心吧,师父没事!”沈芳洲安慰地抬起手掌,拍拍小家伙的肩膀,“你刚刚做的很好。” 小家伙扯扯唇角笑了笑,一对眼睛里又是一片愁绪。 “母后她……真的这么恨朕吗?” “皇上错了。”沈芳洲的大手轻抚着他的小脸,“叶紫淑她不是你的母后,你的母后姓林,闺名只有一个柔字。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温柔柔,对宫里的人个个都很好,从来不端皇后的架子。” “真的吗?”小家伙一脸惊讶,“朕的母后……真不是太后?!” 这些风言风语,他当然也听说过,只是从来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沈芳洲语气郑重,“当年……她临终之时,曾经将你托付给我,你能活到今天,也要感谢她。” 当年,帮他的人除了韩景儒和长公主之外,还有一位便是这位林皇后。 林皇后虽一介女流,却也知道,沈家于大楚忠心耿耿,她没有实力保护沈家,便与长公主一起,联合净身的太监保住沈家这最后的血脉。 在宫中,对沈芳洲,林皇后也一向多有照拂。 临终之时,林皇后曾亲自将儿子托赴于沈芳洲之手。 为了保护楚南睿,沈芳洲将他从叶紫淑手里抢回来,困于这座永德宫。 所有人都以为,楚南睿只是沈芳洲选中的傀儡,却并不知道他其实是真的在保护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沈芳洲,以叶紫淑的阴毒,楚南睿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只是这些事,包括太多当年旧事之秘。 如果不是今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芳洲也不会把这些旧情说出来。 想起当年那个温温柔柔,却早早逝去的林家姐姐,沈芳洲也是喉中一涩。 “她是这后宫里最好的女人,也是这天下最好的母亲,她对皇上的疼爱,超过这天下所有人,皇上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恩!” 楚南睿含着眼泪,重重点头。 是母后,把他交给师父照顾。 母后爱他。 他也是被母后疼爱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小家伙沮丧的心情,也是瞬间明朗不少。 尽管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但是他相信能够让师父也这么夸奖的人,他的娘亲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娘亲,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母后。 转过脸,沈芳洲看向杜若。 “宫外,情况如何?” “云将军、永宁王……还有燕归、夫子、长公主……所有人都来帮我们了。”杜若伸过手掌,握住他的,“芳洲,我们一定会赢的!” (本章完) 第937章 尾声(1) 第937章尾声(1) 宫门外。 叛军的败势越来越明显,起初的一大片,也被渐渐被切割成小块,一点点被蚕食。 眼看着周围的亲信一个个倒下,楚南骄的心也是越来越慌乱,再这样打下去,只怕她也要死在这里。 将面前的一个禁军砍下马背,楚南骄厉喝。 “布三角阵,杀出去!” 城南门外,还有她的五万人马,只要她能逃出去便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打马,楚南骄冲在最前面。 “冲!” 大家听到她的声音,也都鼓起勇气,跟在她身后向外冲去。 一路挥舞着长剑,楚南骄左劈右砍,如一只罗刹一般硬生生带着手下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冲向一侧的巷子内。 眼看着逃脱大兵的追求,楚南骄心下稍松口气。 “快,去南城门!” 众人一起冲向巷口,黑暗中火光闪过,一队人马已经拦住她的去路。 马背上和她一样的红衣,正是云清泓。 “云清泓?”楚南骄猛地一夹马腹,“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否拦得住本王!” “驾!”云清泓一带马,也迎着她冲过来。 两位女将在巷子里短兵相接,斗在一处。 两个人,同样用得是剑。 楚南骄用的是轻剑,剑风狠辣。 云清泓用得是大剑,剑气中正。 一个以轻巧见长,擅用偷袭和阴招,一个却是剑风大气,在尔东南西北风我只泰然不动的霸气。 不到二十招,楚南骄一剑失手,被云清泓直接震下马背。 飞身跳下马背,云清泓抬剑指住摔在地上的楚南骄。 “楚南骄,还不束手就擒吗?!” “云清泓!”楚南骄从地上站起身,“大家都是女人,你何必为难我,难道你受这些男人的气受得还不够吗?” “你想要的只是像男人一样,享受世人朝拜高高在上的权力而已,我云清泓看不起你!” “哼!” 楚南骄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一扬,挽个剑花向她刺过来。 无奈,实力悬殊,她的剑在云家剑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 看到情况不妙,她悄悄于袖中取出备用的短剑,故意落个破绽,反手一剑,抛向云清泓胸口。 “清泓!” 半空中人影闪过,楚南裕飞身过来,伸臂圈住云清泓将她抱到怀里。 短剑擦着楚南裕的手臂掠过,盯得一声刺入旁边的石墙,剑身上幽幽蓝光,明显是淬了毒。 “南裕哥?!”云清泓担心地抓住楚南裕的伤臂,“你受伤了?” “我没事,别让她逃掉!” 楚南裕用力推她一把,云清泓咬着牙放开楚南裕,一个箭步掠上矮墙,右手猛地向前一送。 云家剑招绝学—— 一剑如虹。 她顿足而起,足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借着剑招冲势掠到楚南骄面前,手伸过去,刚好接住飞过来的剑柄。 手中长剑轻旋,化成一片剑影,将楚南骄笼罩其间。 楚南骄哪里会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后手,慌乱迎击,到底是已经晚了。 噗! 云清泓的剑重重刺入她的心窝。 上前一步,将楚南骄连人带剑一起按在屋脊上,她咬着牙喝问:“解药在哪儿?!” (本章完) 第938章 尾声(2) “解药?!”楚南骄唇角有血,人却大笑出声,“那可是我淮南最厉害的蛙毒,没有解药,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他就会气绝声亡。云清泓,我知道,你喜欢楚南裕对不对,啧啧啧,真是可惜……你这辈子最喜欢的男人,马上就要死在你眼前了!” “若南裕有事,我要你狗命!” 云清泓挑剑,一把将她拉起来,跳回巷子。 “楚南骄已束手就擒,你们还要挣扎吗?!” 众淮南军看到楚南骄被俘,顿时士气低迷。 借此机会,四周永宁宁军与云家军一涌而上,将所剩无几的淮南军扑杀。 “王爷!” “王爷!” 两位永宁王府的副将,围在楚南裕身边,急得声音都哑了。 “南裕!”云清泓一把将楚南骄推给手下,转身冲过来,看着男人苍白脸色,她也是心脏抽紧,拼力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去找夫人,她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的!” 在旁边士兵的帮助下,云清泓将楚南裕拉到马背上,一手抱着他,一手用力一抖马缰。 “护我回宫,快!” 众人迅速冲过来,一路护送在二人的马侧,冲出巷道,奔向皇宫的方向。 一路打马,云清泓还在不住地唤着楚南裕的名字。 “南裕,你一定要挺住,南裕哥……南裕哥你说话啊……不要睡……” 冲到宫门前,她哑着嗓子厉喝。 “我是云清泓,永宁王中毒需要马上医治,打开宫门!” 守城的禁军忙着将宫门打开,门刚拉开一条缝,云清泓已经打马冲进去。 “夫人何在?” “夫人去永德宫了!” “驾!” 云清泓猛地一夹马腹,直奔永德宫。 “清泓!”楚南裕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神都已经有些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南裕哥,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会送你去找夫人……她会治好你的。” “我……我不行了!”楚南裕吃力地喘了口气,“你听我说,我……我……喜欢你很……很久了……” 出生于富贵之身,一出生便有世子的身份。 从小聪慧过人,文武双全。 这二十多年,他要什么有什么,唯一的遗憾就是云清泓。 现在,他就要死了。 在死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她。 双目刺疼,云清泓紧紧将他拥住。 “南裕哥,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你……”楚南裕抓紧她的手臂,“你……喜欢……我……吗……”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眼前一黑,人已经彻底失去知觉。 “南裕,楚南裕!”云清泓哑着嗓子厉喝出声,看一眼前面高耸的宫墙,她两手横抱着他,从马背上飞掠而起,等不及再去绕行,直接从墙上掠进永德宫内,“夫人……夫人救命啊!” 杜若等人听到声音,急匆匆从大殿内迎出来。 “翠莺、小五,快来帮忙!” 第939章 尾声(3) 大家一起动手,将楚南裕抬进门内,杜若转身推开云清泓。 “所有人出去!” “云将军,我们到外面等吧!” 翠莺等人拉着云清泓出来,小五伸手闭紧房门。 看着闭紧的房门,云清泓樱唇抿紧,万军战前不曾胆怯,满身是伤不曾叫过一声疼的云家军主将,长睫一颤,眼泪就落下来。 “楚南裕,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 …… “先生,小心,这边……” 小巷子里,几个淮南士兵,小心地护卫着叶闻笛退到一户人家的墙外。 左右看看无人,叶闻笛也是暗松口气,向几个亲信挥挥手。 “你们把战袍脱掉,假装成老百姓,到密道处入宫与太会集合。” 几人答应一声,跳进院子,打倒被吵醒的百姓,换上家常的衣服,叶闻笛也换上一身破旧的布袍。 几个人重新走出院子,装出像其他百姓一样,到街上看热闹的模样,快步行到皇宫的方向。 巷口处,有禁军正在寻找逃兵,几人东转西绕好不容易才绕过去。 从一条巷子摸出来,叶闻笛左右看看,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路边,书童浮舟正小心地将韩景儒他从驴背上背下来。 “夫子,您先坐会儿!”将韩景儒放到路边的一块石墩上,浮舟抬手抹一把额上的汗,“您没事吧?” 刚刚混乱一起就有士兵保护住二人。 浮舟也怕刀箭无眼伤到韩景儒,一路拼着小命将他从乱军之中带出来,现在小少年满身是汗,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 “我没事!”韩景儒心疼地打量他一眼,“倒是你,快找人去处理一下伤口。” “夫子别担心,我没事!”浮舟满不在意地一摆头。 “什么没事,一会儿流血多了,会死人的!” “该死的老东西!”叶闻笛向身后众人一挥手,“给我杀了他们!” 当年,二人同时入国子监,韩景儒压他一头。 秋试之时,韩景儒又被点为状元,依旧压他一头。 皇上召韩景儒入宫陪读,而叶闻笛却只能去翰林苑修书。 这么多年…… 韩景儒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次他怎么也不会放过对方。 众人立刻提着刀冲过来,将二人围住。 浮舟认出叶闻笛,忙着拨出剑来,护在韩景儒面前。 “我谁敢动夫子?!” “毛头小儿,也敢放肆,杀了他!” 叶闻笛一声令下,几个侍卫立刻冲过来。 “放肆!” 苍老的女声里满是愤怒,马蹄急响,长公主带着贴身嬷嬷和几名亲侍骑马急奔过来。 刚刚她一直就在找韩景儒,生怕他出事,一路追到这里。 眼看着叶闻笛要对他发难,长公主哪会容他。 “给本宫拿下!” 亲侍们立刻冲上前来,帮助浮舟应对。 “叶氏老贼,你给我拿命来!” 气骂一句,长公主挑剑就向叶闻笛杀过来。 当初是她一时心软,以为只要叶家倒了,他就会安分。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她一定第一个杀了这狗贼。 第940章 尾声(4) 长公主年轻时确实是厉害,可是现在毕竟是老了,没过几招就被叶闻笛击中摔下马背。 “公主!”老嬷嬷也冲过来,挥着剑砍向叶闻笛,“叶闻笛,你……你敢伤公主,我……我和你拼命!”” 她只是年轻时跟着长公主学过几招,现在也已经是上了年纪,哪是叶闻笛的对手,刚一个照面就被叶闻笛一脚踢开。 叶闻笛手握长剑,指着长公主的脸,脸上满是怒容。 “到了现在,你还要护着他,我叶闻笛哪里不如他?” “哼!”长公主冷哼,“在我眼里,你连夫子一根肢趾头都比不上!” “你……”叶闻笛顿怒,挥剑就向她捅过来,长公主勉强招架了一下,到底是力量不足,长剑脱手,她后退一步,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殿下!” 韩景儒急得从石头上直接扑过来,接住长公主倒下来的身体。 提着剑,叶闻笛冷笑着走到长公主面前。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今天我就成全你!” 长公主撑着手臂还要抓剑起身。 “我来!” 韩景儒夺过她的剑,两手强撑着坐起身。 “哈!”叶闻笛大笑,“就凭你这个瘫子,还想和我斗?” “谁说我是瘫子的!” 韩景儒以剑撑地,咬着牙,坚难地从地上站直身。 这一年多来,一直坚持吃杜若的药,再加上平日里肌肉训练,他的双腿早已经渐渐恢复。 只是肌肉还远没有恢复,站都还站不稳。 叶闻笛看他起身,起初还有点震惊,看着他摇摇晃晃差点摔倒的样子,不由再次阴笑。 “没想到,那苏木真的有点本事,可惜……今天你命休矣!” 叶闻笛冷冷一笑,一剑狠狠刺来。 韩景儒侧身辟让,到底是腿不灵活,让他刺中右臂,看一眼被刺穿的右臂,韩景儒猛地伸过右手,抓诠叶闻笛的剑。 在对方错愕之时,他猛地将剑向前一拉。 剑穿过手臂,叶闻笛也被他拉到自己面前,正撞到韩景儒右手握着的剑上。 一剑,穿心。 “你?!” 叶闻笛双目瞪圆,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知道,你……你为什么总是输吗……”韩景儒摇摇晃晃地抓着他,“因为……你……你太自私,又怕死,所以……你是不可能赢的!” “你……你胡……胡……说……” 叶闻笛勉强吐出这几个字,无力地向旁倒去。 韩景儒也已经是支撑不住,重重地和他一起倒在地上。 “夫子!” “景儒!” 长公主等人一齐冲过来,扶住韩景儒。 “我没事!”韩景儒安慰地向众人一笑,“除此奸恶,废条胳膊也值了!” “你啊……”长公主瞪他一眼,唇角勾起来想笑,眼泪却掉下来,“永远都是这个倔驴脾气!” 韩景儒苍白地笑了笑,“你没事吧?” 扶着他的胳膊,长公主含着眼泪笑道:“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折腾几年了。” 感觉着她的手掌,韩景儒抬起右手,吃力地将手覆到她的手背上:“这些年……公主……受委屈了,是景儒……对不起你!” “都要入土的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长公主轻轻摇头,“走吧,我送你去宫里,让夫人帮你疗伤。” 看看她的脸,韩景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第941章 尾声(5) 第941章尾声(5) 皇宫。 永德宫。 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拉开。 站在门外台阶下的云清泓猛地抬起脸,一个箭步掠上台阶,右手紧紧抓住杜若的胳膊:“他怎么样?!” 杜若安慰地回她一笑。 “没有生命之忧,不过血液中毒性未除,所以暂时还在昏迷之中。” 云清泓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算是彻底落回原地。 “没事就好。” “进去看看他吧。”杜若侧身让开门的位置,云清泓轻手轻脚地迈进门槛,只见寝室一侧的床上,楚南裕面色苍白地躺在枕上,双目紧闭,手臂上连接着的管子正源源不断地流淌着血水。 “这是在清除他血液内的毒素。”杜若站到她身侧,主动解释,“你带回来得很及时,他的内脏并没有受到太多毒素侵蚀,最多十天半月便可恢复如初。” “多谢夫人。”云清泓感激地向她点点头,本能地伸过右手,指尖还没有碰到楚南裕,她又下意识地将手缩回来。 将她的动作收在眼中,杜若垂了垂睫毛:“我去看看杜钧,你好好陪着他,如果有什么异常,马上叫我过来。” 她可以救楚南裕的命,却不能改变云清泓对他的想法。 这些事情,那就要看楚南裕自己的选化。 “好!”云清泓点头轻应。 退出门外,杜若轻轻将房门闭紧,向院中随行而来的几位副将询问一下宫外的情况,她快步来到后院。 翠莹、小五和宫里的几位太医,已经帮几位重伤的伤员处理过伤口,杜若四下查看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需要紧急救治的伤员之后,迈步来到杜钧身侧。 这会儿,严思诚正坐在旁边,帮他包扎手臂上的刀伤。 “怎么样?”杜若取出手帕,帮他擦擦脸上的血水,“可有什么不适?” 杜钧轻轻摇头:“姐,宫外情况如何?” “刚刚我已经问过云将军随行过来的副将,楚南骄已经被生擒,咱们的人正在围剿余孽。” 杜钧松了口气,靠回枕头:“那我就放心了。” 仔细帮他把了把脉,知道他就是一些皮肉伤再加上疲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杜若正要起身。 外面有脚步声急近,一位头上插着羽毛的传信兵快步奔进来。 “报!启禀西北侯,宫外叛军已平,所余人马全部束手就擒,将官等正在打扫战场。” 所有人都是露出喜色。 杜若转过脸,正色询问:“大家安危如何?” “我方损伤兵将还在统计之中,不过……沈护卫、燕帮主等人都无大碍。” “那……长公主和夫子呢?” “这……”传令兵微顿,“暂时还没有找到。” “夫人——”一个小太监匆匆地奔进来,“快……夫……夫子受伤了!” 杜若忙着提着裙摆冲出来,此时,众人已经将夫子用木板抬进来。 因为老人家的手臂上还插着叶闻笛的剑,为了保险起见,谁也没敢轻易把剑拨出来。 与他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已经奄奄一息的叶闻笛。 木板上,韩景儒面色苍白,显得很是虚弱。 “快,抬进来!” 众人一起动手将老人家抬起手,杜若仔细看看他的伤口,第一时间为老人家注射强心针,输上通用血浆。 (本章完) 第942章 尾声(6) 第942章尾声(6) 打开临时包扎的伤口,仔细检查之后,杜若暗松口气。 算是韩景儒幸运,剑身虽穿过手臂,却并没有伤到大血管。 要不然,老人家估计都支持不到现在。 “夫人,夫子他……他不会有事吧?”长公主站在旁边,一脸地忐忑。 “您不用担心,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晕迷,等血量补上去便可无碍。”杜若笑答。 听她这么一说,长公主后退一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这才长吁口气。 “那就好,要不然……又是本宫的罪过。” 等到她为夫子处理好伤口的时候,燕归、鹿儿等人也相继回到永德宫。 大家身上都有血,当然大多是敌人的血,身上就是些皮肉伤,无需杜若动手。 交待翠莺和太医们为二人包扎,杜若走上前来,站到放着叶闻笛的木板前。 “若若,让他醒过来!” 台阶上,传来沈芳洲虚弱的声音。 杜若转过脸,看了看他,猜到男人的心思,取出一只强心针来,刺入叶闻笛的手臂。 众人看到眼里都是一怔。 “夫人,这等东西,救他做甚?!” “就是,这个老东西,死不足惜!” …… 杜若轻扬下巴:“把他泼醒!” 一旁,早有小太监跑过来,将一盆冷水泼在叶闻笛身上。 强心针加上冷水的刺激,叶闻笛勉强挣开眼睛。 “这……这是哪儿?” “叶先生认不出来吗?”杜若站在旁边,语气清冷,“这就是叶先生一心向往,想要让你叶氏后人住进来的永德宫——皇上的寝宫。” 叶闻笛吃力地喘了口气,环视一眼四周,注意到站在沈芳洲身侧的幼帝楚南睿,他眼中一亮。 “泽……泽儿?!” “这可不是你的泽儿!”沈芳洲撑着沈九的肩膀,迈下台阶,一步一步行到叶闻笛面前,“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你的女儿亲手毒死了你的外孙,那个你想要将他捧上皇位的人。” “不可能……”叶闻笛剧烈地喘息,“不可能!” “叶先生不信?”杜若轻扬下巴,“把二皇子的尸首带过来!” 旁边,侍卫快步离开,片刻,抬来一具小小的尸体放到叶闻笛身侧。 叶闻笛伸出右手,颤抖着抬起手指,拼尽最后的力气揭开白单。 看到自家外孙那张青紫的小脸,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杜若扶住沈芳洲的右臂:“现在,叶先生信了?” 叶闻笛注视着外孙的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沈芳洲,你……你好狠的……心……心肠!” “很快,本王就会昭告天下,叶氏一族联合太后、二皇子一起造反。本王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叶闻笛是一个怎么样卑鄙无耻的货色。”沈芳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脸,“从现在起,这天下再无人姓叶,而你叶闻笛这个名字……也会注定遗臭万年!”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让叶闻笛醒过来的原因,因为他必须要让这个混蛋知道,叶家和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多年谋划,一心想要登上高位,到最后不仅是万事一场空,而且……还会遗臭万年。 (本章完) 第943章 尾声(7) 第943章尾声(7) 这个结果,自然是这个自负自傲野心极大的叶闻笛也不能接受的。 叶闻笛的嘴唇,剧烈地抽搐起来,吃力地撑着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吐出一团血沫。 叶闻笛身子一抽,彻底倒下,带着满心遗憾死于这座他多年向往,直到临死之时才终于有机会进来看一眼的,至高皇权所在的位置。 沈芳洲冷冷地扫一眼男人大睁的眼睛。 “拖下去,喂狗!” 因为他,多少生灵涂炭。 即便是死了,他也休想善终! 这时,沈九与秦观等人也一起回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满是血水,身后还带着一身是血五花大绑的楚南骄。 看到沈芳洲,她脸上闪过惊色,片刻又轻笑出声。 “本王就说,权倾天下惊才绝滟的九千岁,怎么可能会死?!” 楚南骄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惧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松。 站在台阶下,她仰着脸注视着并肩而站的杜若和沈芳洲,俏美的脸上几分笑意,几分张狂:“刚好,本王正想和千岁、夫人好好谈谈!” 沈芳洲冷哼,“如今,你已经是本王阶下之囚,还要如此嚣张吗?” “哈……” 楚南骄大笑。 “千岁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我的五万淮南精税如今已经在南城门外集结,她抬起脸看看夜空,“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四更,四更之前他们没有收到我的命令,我淮南铁骑会攻破城门,踏平这座皇城。夫人暂时胜了,可是……” 她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在场的燕归、沈九等人。 “就凭你这些残兵败将,怎么挡得住我淮南的五万大军?!” “呵……”杜若低笑,“王爷是不是忘了,本侯的人马?” 楚南娇一怔。 “报!”传信兵飞奔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封刚刚接到的密信,“城外鹞鹰传说,西北军主将沈沉石与平西大将军沈庆,六万军马已经全部赶到十里亭,听侯西北候号令。” 沈芳洲当然不会真的让京城之中,无兵可用。 派出皇家禁军的同时,已经从西北调过临风城的守兵。 之前平定月知的沈庆,此时也已经顺利回归,连同他带走的三万禁军也一起带回来。 两方集合,刚好五万人,一路急行军,终于于不久之前抵达城外十里亭。 楚南骄顿时色变。 “传本侯命令!”杜若深吸口气,“围剿叛军,投降者活,反抗者……死!” “是!” 传信兵答应一声,转身夺出宫门。 楚南骄站在台阶下,之前还一脸无所谓的俏脸上,也是染上几分不确定的神色。 侧脸看向沈芳洲,杜若向他一笑。 “你好好休息,我去南城门看看。” 将士们浴血沙场,她当然也不能躲在这皇宫里。 哪怕不能亲上战场,至少也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与你同往!”沈芳洲脸色有些苍白,语气却无比坚定。 “朕也去!”楚南睿也上前一步,拉住杜若的衣袖,“朕也想像师娘一样,为朕的将士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本章完) 第944章 尾声(8) 第944章尾声(8) 杜若的目光掠过沈芳洲,落在身侧那个小小的孩子脸上。 轻吸口气,她郑重点好。 “好,我们一起去!来人,备车!” 有她在,可以护他们周全。 今晚乃是大楚生死存亡之时,这孩子也应该去看看,是谁在为保护他流血,大家拼了命保护的又是什么? “末将愿与夫人同往!”杜钧抓着枪从后院跑出来,手臂上还裹着棉纱。 “还有清泓!”云清泓也抓着剑,从房间里走出来。 “还有我!” “还有我!” …… 身上还带着伤的燕归、鹿儿……所有人都是主动走过来,站到杜若和沈芳洲、楚南睿身侧。 楚南骄用力挣脱两个抓着她的士兵,拦住杜若。 “杜若,你有种就带本王同往,我倒要看看,今晚到底是我赢,还是你赢!” 杜若在门槛前停下脚步,头也未回地下令。 “带逆贼楚南骄同往!” 马车备好,众人各自上车上马,带着伤带着血行出宫门。 路上还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听说杜若与沈芳洲要亲自南城门守城,都是纷纷追上前来,追随到二人的车后。 城中的百姓们也都已经得到消息,不少也抓着棍子、扁担跟过来。 城破。 家亡。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因此,他们不能输。 杜若挑起车帘向外面看了看:“皇上可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是皇上的将士,也要来一起打仗吗?” 楚南睿侧过身,向窗外看了看,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面容。 “朕不知道。” “因为他们要保护的是自己的家园。”沈芳洲靠在软垫上,语气虚弱或深沉,“皇上要记住今晚为这京城而战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下!” 楚南睿趴在车窗上,看着车窗外那一张张沾着血的脸,小脸上也是为之动容。 脑海里,不由地想起他和太傅的对话。 “太傅,皇叔总说天下天下,什么才是天下啊?” “皇上啊……这天下,即不是土地,也不是权势,而是人心,人心所向者,便是天下之领袖。众望所归者,才是这天下真正的王者。” 以前,他是不懂的。 现在,楚南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懂了那么一点点。 这些人为了他们的家园而战,而这所有人的家园就是他的大楚,他要保护好他的大楚,就要保护好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百姓。 而百姓也会因为他是一个保护子民的好皇上,而拥护他。 太傅说的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一定就是这个道理。 眼前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天下。 小家伙握紧小拳头,暗暗决定。 等他长大了,他也要成为像师父、师娘这样受万民敬仰的人,保护好他的这一片天下。 因为他是大楚的皇帝,这是他的使命。 马车停在南城门下,三人一起携手登上城墙。 一箭地之外,叛军已经集结成阵。 被几个侍卫拖上城墙的楚南骄,沈九抬剑指住她的咽喉。 “楚南骄,马上让你的人退兵,否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你以为,本王会怕死吗?!”注视着城墙之下的五万淮南精税,楚南娇再次露出笑容,“从本王十岁时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本王就知道,本王终也会有一天死在他人手上。就算是本王死了,本王也要这天下给本王陪葬!” 楚南骄很清楚,无论今夜这一仗是输是赢,她都会死。 转过脸,她尖声下令。 “淮南王在此,所有淮南将士听令。今晚,谁能夺下这座城,谁能杀了沈芳洲,谁就是大楚的皇帝,你们还等什么?!给本王杀,杀光他们,杀光这座城中所有的人!” (本章完) 第945章 尾声(9) 第945章尾声(9) “王爷有令,屠城!” 城下,淮南将军皆将楚南骄声音听到耳中。 为首的大将抬起右手,将闪着寒光的剑锋高高举起。 “杀!” 一声令下,五万大军齐动,喊杀声震动天宇。 城墙之上,所有守兵都是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刀剑。 南城只有几千守兵,对方可有五万。 所有人都是压力如山。 沈芳洲的声音,在一片喊声杀中喊起。 “沈九!” “在!” “放火箭!” “是!” 沈九搭弓上弦,将火箭在一旁的火把占燃。 嗖嗖嗖,三只火箭,冲天而起。 “擂鼓! “我来!” 秦观一个箭步跳到战鼓前,从负责擂鼓的士兵手中接过鼓锤。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起,声声震耳。 沉闷的声音顿时从城门左右前三翼响起,远远听去,仿佛是平地突然起了惊雷。 那是蹄声! 沈沉星和沈庆带领的五万军马早已经依令调动,火箭就是信号,鼓声就代表冲锋。 三方大军,齐齐压境而来。 看到自己一方援兵出现,城墙上的几千守兵也是瞬间士气大阵。 沈芳洲再次下令。 “弓箭手!射!” 一拨箭雨,飞射而下,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淮南士兵射倒一片。 与此同时,三方骑兵大军也已经扑过来,如口袋一般迅速收口,将剩余人马包围其中。 楚南骄抽了抽唇角。 “沈芳洲,五万对五万,你以为有多少胜算?” 沈芳洲站在两个箭垛前,俊脸苍白,一对墨眸里却笃定中透着几分张扬。 “十成!” 楚南骄一怔,然后大笑出声。 “好,本王倒要看看,沈家的西北军到底有多厉害!” 沈芳洲没有理会她,一对目光只是紧紧地盯着城下的人马。 “结阵!一字长蛇阵!” 在他身侧不远处,沈九早已经夺过传令兵手中的令旗,飞身跳上箭垛,按照沈芳洲的命令挥下旗语。 火光之下,他的动作清楚分明。 城下的令官收到旗语信号,立刻大声喝令。 这五万人马,一半是当年沈烈训练出来的西北兵,一半是沈芳洲训练出来的皇家禁军。 虽不是一个兵团,根却是一样的。 因此,这命令一出去,立刻就被严格地执行。 士兵们高呼着阵令,口口相传。 哪怕是在这样的深夜,依旧可以将命令传达到每一士兵的耳中。 “一字长蛇阵!” “一字长蛇阵!” …… 五万人马齐动,很快就组成一条长龙,将淮南所有人全部围在其中。 “攻!” 沈芳洲令下。 五万人的包围圈迅速缩小。 这可是整个大楚装备最精良的骑兵,别说人,连马都是武装到牙齿。 淮南士兵虽是精锐,但是论起马术,自然是比不上这些长年接受专业训练的敌人。 他们的马,最多就是用来赶路,一旦列阵冲锋,还是要步行。 一方是大楚装备最精良的骑兵,一方是淮南兵步。 这原本就已经是质的差距,更何况,他们还是沈家训练出来的人。 一个照面,淮南士兵不知道死伤多少。 “兵变两龙,三角破冲!” 沈芳洲再次开口。 (本章完) 第946章 尾声(10) 第946章尾声(10) 令旗挥下,长龙阵一分为二,化成两个巨大的三角兵阵,如热刀切入牛油一般,直刺入淮南兵马深处。 两方人马,从相对的两个方向冲杀过来,瞬间将还算整齐的淮南兵马冲散。 “围住他们呀,笨蛋!”楚南骄大骂。 城下的淮南大将也回过神来,迅速下令围攻。 这一番冲杀之下,淮南士兵损失已经有五千余。 剩下的四万余人迅速集结起来,围成一个圈,将冲进来的骑兵围住。 沈芳洲冷笑。 “千人铁桶阵!” 冲在中间的西北军以千人为单位,迅速集结在一处,围成一个圆环,中间的骑兵跳下马去,用铁盾围成坚不可破的围墙。 冲杀过来的淮南兵,根本无从下手。 铁桶内,已经刺出无数丈余长的长枪,如穿糖葫芦一样,将冲在前面的淮南兵马穿个透气凉。 “合阵八卦!” …… 随着沈芳洲的声音,城墙上的攻势也在不停地变化着。 每当对方有所变化,沈芳洲都会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兵马调动变阵。 几次冲杀下来,淮南兵马已经折损万余,伤者不计其数。 城墙之上,楚南骄面色苍白。 站在旁边的杜钧、云清泓、严思诚……一众大楚将军老臣,个个都是心脏急跳,胸口处热血沸腾,眼睛里的有激动,更多的是折服。 一位真正强大的将军,不仅仅要能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还要有能够指挥大军的头脑和心智。 这一场激心动魄,人数相当的战役,考验的正是沈芳洲的指挥能力。 强者,于战场之外,亦可运筹帷幄。 这个站在城墙上,此刻还裹着纱布,刚刚做外手术,面色苍白的男人,再一次显示出他强大的实力。 一波一波地冲杀,城墙下的淮南士兵也跟着一批一批地倒下。 此时,淮南士兵的斗志也已经被彻底碾压成碎片。 “夺将!” 随着沈芳洲这二个字说出来,沈沉星和沈庆这对叔侄,几乎是同时率着兵马从阵中杀出,两杆长枪一般刺入敌营,同时冲到敌方主将面前。 淮南主将楚航,远远看一眼城墙之上那个火红的身影。 “王爷,末将……无能!” 双腿一折,他重重地跪于阵前。 “投降,我投降!” 再打下去,这五万兄弟便要全部毙命于此。 身为主将,楚航当然也知道,现在投降才是保护这些人的最好方式。 主将都已经跪了,副将士兵哪里还会反抗。 顿时,叮叮当当,武器掉落一地,俘虏跪成一片。 沈沉星和沈庆同时一挥手,身后大兵迅速散开,将这些人团团围住慢慢收缴。 留下副将打扫战场,二人一起打马,来到南城门下。 “启禀千岁,临风城主将沈沉星(征西军主将沈庆)……”叔侄二人异口同声,“已将敌军尽数收缴。” 沈芳洲挥下右手,“打扫战场!” 沈沉石与沈庆二将得令而去,楚南骄眼看着自己的兵马投降,只气得大骂。 “你们这些男人,全都是窝囊废,谁让你们投降的,给我杀……给我杀!” (本章完) 第947章 尾声(11) 第947章尾声(11) 没有人理会她。 楚南骄转过脸,目光嗜血地落在沈芳洲脸上。 猛地一纵,拼尽全身力气向他撞过来,想要将沈芳洲撞下城墙。 半空中,红影一闪。 云清泓上前一步,抬腿一脚。 楚南娇直接被她踢飞出去,好巧不巧,正好串在城墙下方护城用的一根木桩上,当场被穿了一个透心凉。 “楚南骄身为大楚王侯,率众反判,其罪当诛,淮南楚氏诛三族,其他各支皆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沈芳洲侧眸,扫一眼城墙下已经断气的楚南娇,“晒尸七日,以儆效尤。” 遥远的东方天际,太阳用力一跃,金色的晨光瞬间洒满这一片沾着鲜血的土地。 “师父保住了京城,保住了朕的天下,朕要谢谢师父!” 楚南睿转过脸,小脸上有感激,更多的是仰慕。 “多谢千岁,救我大楚!” 云清泓挑袍跪于一旁。 今夜,若不是沈芳洲,这一场战情况到底会如此,连她也没有把握。 这一跪,她也是真的服了气。 “多谢千岁,救我大楚!” “多谢千岁,救我大楚!” …… 她一带头,众将官大臣士兵全都跪了下去。 城墙下,百姓们也是一个个拜地俯首。 “多谢千岁!” “谢谢千岁啊!” …… 若这门没守住,今晚的京城必被血洗,这个男人不光保住这座城,也保住这城中所有百姓的性命,还有……这整个大楚的天下安宁。 城墙上下山呼千岁之时,杜若的神识里,系统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因宿主成功救治沈芳洲、楚南睿、楚南裕……等书中重要角色,成功扭转全部剧情,因此受益百姓……咳,不好意思,人数太多,本系统一时也算不出来。总之升级是肯定够的,恭喜宿主,成功通关。从现在起,生命将不再受时长限制,如常人一样。不仅如此,系统还会给你一个特别的奖励。】 “什么奖励?”杜若笑问。 “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返回你人生的任何一个节点。” 杜若微微一怔。 “我可以……回到从前的任何一个节点?!” “没错!比如,你可以选择穿越之前,那样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者你也可以回到更早的时候,任何你想回去的时候。宿主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杜若站在城墙上,回忆着她两世为人的全部生命。 母亲的死,外公的去世,她因为穿越而失去原来的生活…… 现在想来,她的人生其实也有很多遗憾。 如果她回到过去,会弥补吗?! “千岁!” “姐夫!” 旁边众人的惊呼声,让杜若回过神来。 她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扶住身子发晃差点摔倒的沈芳洲。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 她忙着撑住他的胳膊,将他扶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仔细为他检查一下,确定男人只是太过疲惫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了心。 “宿主,一分钟时间马上就到,您考虑好了吗?” (本章完) 第948章 尾声(12) 第948章尾声(12) “千岁没事吧?” “姐夫,怎么样?!” “芳洲!” …… 旁边,幼帝楚南睿、云清泓、沈九、杜钧、燕归等人都是关切地凑过来,紧张地看向沈芳洲。 “大家不用担心,他没事。” 杜若手扶在沈芳洲的手臂上,目光缓缓地掠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这些曾经的陌生人,现在已经成为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尤其是…… 她的目光重新移回来,落在沈芳洲脸上。 这个男人早已经是她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存在,她又怎么舍得离开? 妈、外公…… 恕我不孝,以后不能去给二位上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祝福我。 我爱你们,如同爱着沈芳洲,爱着我的女儿,爱着这些亲朋好友一样。 接过燕归递过来的一件大氅,她抬手将大氅披到沈芳洲肩头,顺手握住男人的手掌。 “我选好了。” “那……宿主想要去什么时间节点呢?” 展开手指,与沈芳洲十字相扣,杜若笑着回答。 “我哪也不去,我只要……现在!” 人生注定有很多遗憾,最好的选择就是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感觉到她的动作,沈芳洲侧眸,看到的是自家妻子灿烂的笑脸。 脑海里,莫名地想起儿时与母亲的对话。 “娘,儿臣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一定要娶妻呢,不会是为了生孩子吧?” “洲儿,你要记住,女人可不光只会生孩子,真正的夫妻也不是为了生孩子才在一起,否则和牲畜有什么区别?夫妻啊是互相支撑,互相照顾的朋友,也是相濡以沫的伴侣。” “那……儿臣怎么知道,谁才是儿臣相濡以沫的伴侣呢?” “这个吗……”母亲摸摸他的头,笑得温柔,“等你遇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沈芳洲也笑了。 娘! 儿臣已经找到了。 没有说话,他伸过手臂,将她拥到自己怀里,连同她空间里那个小小的娃儿。 “别担心,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恩!”杜若笑着点头,“我相信!” 过去无法改变,可是他们还有将来。 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宿主,你可要想清楚,你只有这一切机会。” “我想清楚了。” “如果你真的确定,那我可就要走了,宿主若是以后后悔,也再没有机会。” “我不后悔。” “确定?” “确定!” “那就祝福宿主,享受接下来的幸福人生,我要去执行下一个任务,这个空间就留给你做为奖励。编号5200,即将下线。” “谢谢,谢谢你给我这一段不平凡的人生。” 那个一直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少有地笑了笑。 “不,杜若,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因为你能够走到现在,更多的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我。再见了,宿主。” 神识里的声音,淡去,消失无踪。 “走吧!”杜若将沈芳洲从台阶上扶起来,目光扫过众人,她笑着开口,“咱们……一起回家!” (本章完) 第949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 第949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 “师父,慢点!” 幼帝楚南睿也走上前来,扶住沈芳洲的另一边胳膊,小家伙人小力气小,两只小胳膊却是使着劲,努力为沈芳洲支撑着。 感觉到小家伙的动作,沈芳洲笑了笑,迈步向前。 “好,回家!” 二人一左一右地扶着他迈下台阶,身后杜钧、云清泓等人跟随。 城墙上下的守将兵士,看到三人走过,都是恭敬地弯身行礼。 城墙之下,百姓们也是一个个低着头,恭敬之余又不失热切。 “千岁,谢谢您保住京城!” “您可是救了我们一家六口的命啊!” “千岁,以前是我们错怪您了呀!” “是啊,千岁,您……您是个好官!” …… 大家的脸上有感激,还有不少汗颜。 这个曾经被他们背地里骂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男人,这个被他们嘲笑为阉狗的男人…… 拖着病体,护住这座城。 他们怎么能不感激,怎么能不惭愧? 沈芳洲环视众人,一对眸子里却是平和而宁静。 经此种种,男人骨子里那些积存多年的戾气,也已经渐渐地散去。 在经历这一场真正的生死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恨,而是希望和未来。 “京城之危已解,诸位……也回家吧!” 手下牵来车马,沈九和燕归都走过来将他扶上马车,杜若也牵着楚南睿上了车,一左一右坐到他的身侧。 片刻,车马启动。 在一众官将侍卫的护送下,三人离开城门重新返回皇宫。 马车回到永德宫,几人将沈芳洲扶下来的时候,长公主也得到消息从门内迎出来。 看到众人平安回家,老人家也是松了口气:“千岁,南城门情况如何?” 沈芳洲回她一笑:“我们赢了。” 老人家唇角一颤,眼泪差点掉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若是这一次,大楚有什么闪失,长公主只怕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轻吸口气,沈芳洲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寝室。 男人的唇动了动,终于开口:“夫子他……情况如何?” “还在睡呢。”长公主让开门的位置,“千岁……请!” 墨眸注视着那大氅的殿门,沈芳洲的眼前却闪过十几年的光景。 深吸口气,他终于迈出右脚,踏上通往殿门的台阶。 杜若忙着跟过来,撑住他的胳膊。 二人一起走进大殿,看到躺在床上,神色苍白的老人家,沈芳洲的眉也是本能地皱紧。 将他扶到床侧,杜若将他安顿在床边的圆凳上。 “夫子!”长公主扶住老人家的胳膊,“醒醒吧,看谁来看你了……是芳洲,芳洲来看你了!” 枕上,韩景儒的睫毛颤了颤,竟然真的清醒过来。 吃力地睁开眼睛,他还有些没适合光线,下意识地抬起手掌来摸索着。 “芳洲……芳洲在哪儿呢?”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脸上一喜。 果然,这个人心里最牵挂的还是沈芳洲。 沈芳洲伸过手掌,轻轻接住半空中,那只向他伸过来的苍老手掌。 “老师,我在这儿!” (本章完) 第950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2) 第950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2) 韩景儒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注视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老人家唇角颤了撤,眼泪就掉下来。 “小洲啊,老师……对不起你。” 当初,为了保护家人,他写下那一封与沈芳洲断绝师徒关系的信。 这十几年来,韩景儒一直在后悔和内疚,也一直想要当面对沈芳洲说上这一句“对不起”。 沈芳洲拧着眉,一对眼睛也是通红。 “不是老师对不起芳洲,是芳洲……对不起老师,芳洲……让您失望了。” “瞎说!”韩景儒含泪摇头,“你从来没有让老师失望过,老师也一直相信……你会是顶天立地的国之栋梁,你……做到了,老师以……你为傲!” 沈芳洲握着老人家的手指,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站起身,他缓缓地跪拜在老人家面前,“老师……能原谅小洲吗?” “傻孩子!”韩景儒哭着抬起手掌,扶住他的肩膀,“想要让你原谅的是我呀!” 沈芳洲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到老人家怀里。 没有哭出声来,但是耸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他的情绪。 沈家出事后,这个老人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不管沈芳洲怎么说怎么恨,但是在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浅望着这一份温情。 韩景儒于他,不仅仅是老师,更像是一个父亲。 而于韩景儒来说,沈芳洲也已经是胜过儿子一样的存在。 时隔十三年,二人终于能互相说出这些心里话,谁不感叹唏嘘。 四周众人谁也没说什么,一个个却都是眼圈通红。 好一会儿,韩景儒才控制住情绪,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那语气赫然如同一个温和地父亲。 “你伤还没好呢,先去休息吧,听话!” 杜若走上前来,扶住他的胳膊,燕归也走过来,帮着杜若一起将他扶起来。 “你去好好休息吧,夫子这里有我们呢!” 调整一下情绪,沈芳洲长身而起:“那您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过来看您。” 老人家笑着摆摆手,“去吧,我没事!” 杜若扶着沈芳洲重新出来,男人简单地安排一下城防和其他重要的事务,这才跟着杜若一起离开皇宫,回到千岁府。 后院寝室门口,站着奶娘和层层守护的亲信侍卫。 “千岁和夫人不用担心。”奶娘走上前来,向二人行了一个礼,“我一直守在门外,小郡主这一觉啊,睡得好香,没哭没闹的!” “行了,你们下去吧!” 杜若摆摆手,众人立刻退开。 将沈芳洲扶到内室躺下,杜若将门关好,从空间里将女儿抱回来。 小家伙假装也睡够了,不哭不闹地张着大眼睛,好奇地东看西看。 帮她换过尿布,杜若仔细帮她整理好衣服,抱过来送到沈芳洲怀里。 大手伸过来,轻抚着小家伙的脸蛋,男人的目光已经是一片温软慈爱。 杜若侧身坐到父女二人身侧,拉过薄被来盖到他身上 “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沈芳洲撑臂起手,伸过左手握住她的手掌,从手上取出他在空间里发现的那些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写这些信?” (本章完) 第951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3) 第951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3) 杜若一怔。 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是活上这一年,不可能再有更多突破。 因此,特意给女儿和沈芳洲写了这些信。 原本是想着,等她将死之时,便骗他说,她必须要回原来的世界,将这些信留给他和女儿。 之前一直放在空间,这几天事情太多,她也忘了收起来,没想到竟然被他发现。 见她没有说话,沈芳洲的眉越发拧紧。 “所以……你真的必须要离开我们吗?” “我……”杜若握住他的手掌,“你不用担心,以后……我再也不用走了。” “真的?” “真的,我保证。” “你不是骗我?!” 注视着男人的眼睛,杜若轻吸口气,然后就将一切合盘托出。 “生下宁儿时,我只有一年的寿命,我原本以为……只能再陪你们这么久,所以才写了这些信,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些。” 沈芳洲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中不是怀疑,更多的是紧张和担心。 “这次,你不是骗我吧?!” “我发誓,我保证!” 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拥紧,沈芳洲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那就好!” 否则,他真不知道,接下来他该怎么度过,往后没有她的余生。 杜若拿过他手中的信,“我现在就把这些撕掉!” 沈芳洲一把将信夺过去,握在手里:“我还没有看完呢!” 发现信之后时间匆忙,他只是看了其中一两封,怎么会让她撕掉? “好,不撕,留着以后你慢慢看。”杜若笑着扶住他的肩膀,“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沈芳洲将信放到枕下,重新躺加枕头,一只手拥着女儿,一只手就拉着她的手掌。 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 “你真的不是骗我?” 不是不相信她,是真的害怕。 握着他的手掌,杜若抬起左手。 “我以女儿的名义的起誓。” 沈芳洲这才彻底放了心,闭上早已经酸涩的眼睛。 很快,他就安心睡着。 小家伙沈宁伸过小手摸摸父亲的脸,侧过身来抱住父亲的胳膊,片刻也睡着了。 帮二人拉过被子盖好,看着一大一小的睡姿,杜若弯起唇角,脸上心上也是一片安宁。 …… …… 皇宫,永德宫一侧的寝室内。 云清泓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湿帕子,小心地帮楚南裕擦了擦脸,又接过对方的杯子,用沾着水的棉袍,浸润着男人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唇。 小五走进来,查看一下楚南裕的情况,帮他试了试体表,确定楚南裕的烧已经退下去不少,他也是松了口气。 “烧退了好久,看来这病情已经稳定住了。”目光落在云清泓脸上,小五语气关切,“小人来照顾王爷,将军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您也是一晚上没睡了。” “我没事。”云清泓回他一笑,“你去忙吧,那么多伤者呢,这里有我没关系的。” “好!”小五点点头,“那您有什么事就叫我。” 收拾起体温计,小五轻手轻脚地离开。 云清泓摆摆手,“你们也出去吧!” (本章完) 第952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4) 第952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4) 宫女太监们收拾起水盆之类的杂物,也都退出殿外。 房间内,只剩下二人。 凝视着男人苍白的俊脸,云清泓的耳中再一次响起他的声音。 …… “清泓,你……喜欢我吗?!” …… “清泓……清泓……” 男人突然咤语出声。 “我在,我在呢!”云清泓本能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南裕哥,你怎么样。” 触到她的手指,楚南裕一把抓住她的手掌。 感觉着他的手掌握住自己,云清泓的心也是猛地抽紧,似乎也被他一把握住似的。 楚南裕还是少年时,二人就已经认识,那时他还小,还远没有到入京城为质的日子。 只能每年春猎时,到京城来住上一段时间。 两家一向交好,那孩子喜欢练剑、兵法,云父也喜欢这个聪明孩子,时常指点。 基本上,楚南裕每到京城,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云家。 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后来楚南裕按照规则,入京城求学,一个人在京城孤单,那时候的云清泓还没有随父出征,二人也是经常一起读书、练剑、研习兵法。 以前年纪小,只是把他当个哥哥看。 云清泓虽不爱红妆爱武装,却也并不是个粗人。 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与她又素有共同话题,她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是…… 她咬了咬牙,狠心想要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掌。 不等她将收抽回来,枕上的楚南裕却已经睁开眼睛。 看到她,他紧张询问:“清泓……你没事吧?” 哪怕是一向心硬的云清泓,也是心中一疼。 到了这个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 “我没事,你怎么样?” “你没……没事就好!”楚南裕勉强回她一笑,“你没事就好。” 云清泓有些慌乱地将收抽回来:“我……我去给你小五过来看看。” “清泓!”楚南裕探指,抓住她的衣袖,“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你不用把我说的话……往……往心里去,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绝对没有……强迫您的意思。” 云清泓闭了闭眼睛,缓缓转过脸:“当初,清泓曾经在父兄坟前发过誓,哪怕是死也要守住这云家军,请恕清泓……配不上王爷。” 注视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楚南裕轻吸口气:“如果……如果我不是王爷呢?!” 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此时的楚南裕早已经看清自己的内心。 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云清泓苦笑。 “南裕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应该知道,这天下……没有如果。” “如果有呢!”楚南裕抓住她的衣袖,“如果我愿放弃王爷之位呢?” “你?!”云清泓怔住,“你疯了?!” “我没有疯,我现在很清醒……”楚南裕深吸口气,目光咄咄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想得很清楚。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不姓楚,如果……我不是王爷,如果我放弃这世俗之位,你会接受我吗?” (本章完) 第953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5) 如果是一年前,云清泓或者会很坚决地说出那个“不”字,可是此刻…… 这个男人曾为她不顾生死,也甘愿为她放弃王位,让她如何说不? 可是,他是永宁王。 如果他放弃王位,老王爷和王妃怎么办,永宁郡的百姓怎么办? 一时间,云清泓左右为难。 正在犹豫之时,房门已经被人推开。 听闻儿子受伤的消息,老永宁王和王妃都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探望。 急匆匆冲进殿门,王妃的眼睛都是红的。 “裕儿……” 冲到楚南裕床上,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女人声音一颤,眼泪就落下来,“你怎么样?” 永宁王到底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却也满是忧色。 “清泓,南裕他情况如何?” “咳!”云清泓清清喉咙,调整一下情绪,“王爷和王妃不用担心,夫人已经帮南裕哥诊治过,一切无碍,只需要静养便可恢复如初。” 闻言,夫妻二人都是松了口气。 “真是辛苦你了。”永宁王妃转过脸,看到云清泓身上还是那一套满是血水的战甲,忙着走上前来,“快……回去好好换换衣服睡一觉,这里有我们呢啊!” “好!”云清泓看一眼枕上的楚南裕,轻轻点头,“南裕哥,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大家的情况。” 楚南裕也知道,现在父母都在,二人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一对眼睛深深地看她一眼,轻轻点头。 从殿门内出来,云清泓骑马来到宫外。 此时,广场上的尸首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小太监和军士们正一起用水冲洗着广场上的血水和污迹。 云清泓招来几个副将,询问一下营中伤亡情况,又到伤兵营中探望众人的伤情。 一直忙到午后,将重伤者送到营中由军医照料,她这才回到云家。 沐浴更衣之后,躺到床上。 明明全身疲惫之至,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前总是闪过楚南裕的脸,还有他的声音。 “清泓,你喜欢我吗?” “如果我不姓楚,如果……我不是王爷,如果我放弃这世俗之位,你会接受我吗?” 眼前闪过那人不顾生死挡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云清泓一把将被子拉起来蒙住脸。 一边是家国天下,一边是生死知己,这让她怎么选?! …… …… 七日后,沈芳洲再次早朝。 不过,比起往日的早朝,今日的早朝整整推迟了两个时辰。 这当然是杜若的意思,他的身体情况需要好好休养,仔细为他做过检查之后,确定他的各种情况都在允许的范围之后,杜若这才陪他一起进宫。 文武大臣们齐齐列队于两翼,不少武将之前都受过伤,身上还裹着纱布,云清泓和杜钧等人也队列之中。 之前一直在休息的永宁王楚南裕,也是一身青袍出现在朝堂之上。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他的情况已经好转不少,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远远看到他,云清泓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又将右脚收回原地。 哪怕是现在,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 .... 第954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6) “皇上驾到!” 太监高声宣唱,众人齐齐俯首。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幼帝楚南睿一身龙袍走在最前面,杜若和沈芳洲随行其后,在二人身后随行着亲侍沈九,以及皇上伴读严思诚。 亲自将沈芳洲扶到台阶,杜若小心地安顿他入座。 楚南睿抬抬小手:“众卿平身,这一次我大楚陷于危难之中,众卿的忠诚和勇猛朕都看在眼里,朕……甚是感激!” 众大臣再次行礼:“此乃臣等份内之事。” “报!” 大殿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头上插着羽毛的传信官一路飞奔,冲进大殿。 “前线急报。” 沈芳洲扬眉:“念!” “是!”传信官打开信封,高声宣念,“南越、西蜀两军同时告捷,所有叛军已经全部平定。” “好!”沈芳洲点头,“传本王口喻,南越、西蜀叛乱,主谋诛三族,其他旁支人等皆发配南缰开疆拓土,永世不得回中原。” “是!” 传信官答应一声,转身退出大殿。 沈芳洲轻吸口气,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楚南骄与叶闻笛等勾结在一起,意图谋反其罪当诛,楚南骄已于南城当场正法,叶闻笛也已经俯法于皇宫。太后叶紫淑及其党羽如今还在牢中,明日将于东市问斩。另……鉴于此次众藩王做乱之事,本王与各部大臣商议之后,特重整国策。” 他轻扬下巴,站立于一旁的严思诚立刻走上前来,展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我大楚建国以来,多年昌盛,楚氏子孙功不可没。为感皇恩浩荡,从今日起,楚氏子孙,不分长嫡,皆可继承王位爵位土地……” 这正是沈芳洲采纳杜若的意见,与大臣商量之后,研究出来的削藩之计。 改变以往,只能由长子和嫡子继承王位爵位的方法,所有子嗣都可以继承上一代的爵位和土地,这样就可以让这些实力庞大的藩王们,一点点地切分成小块。 哪怕是有个别藩王不愿意,他的儿子孙子们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与之抗争。 到时候他们只顾着窝里斗,自然也威胁不到皇上。 若是闹得凶了,皇上还可以出兵震压,顺便收服了事。 看一眼台阶下表情各异的众人,严思诚继续念出旨文。 “如有违令者……斩立决!” 一句话,瞬间打消藩王们的那一点小想法。 楚南骄连合几个藩王,都不是沈芳洲的对手,他们凭什么和人家斗?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乖乖听话。 “臣等……遵旨!” 严思诚退到一旁,沈芳洲缓缓起身。 “此番平叛,永宁王、云清泓等……功不可没,特论功行赏。永宁王加封六珠亲王,可随意于京城行走,不受藩王禁足之制约!” 楚南裕心头一惊,忙着走出队列,郑重谢恩。 “臣谢皇上、谢千岁!” 谢恩的时候,他还不忘看一眼云清泓的方向。 如果他能不受此制约,那他以后便可以随意离开王府,也就是说二人再见面便不再只是限于春猎之时。 “云清泓护驾有空,加封东海侯,同样不受藩王禁足之制约,可随意于京中行走!” 云清泓心脏重重一跳,忙着也站出队伍。 “末将谢皇上、谢千岁!” 二人并肩跪在大殿上,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一旦封侯,她便不再受大将的制约,与楚南裕平起同坐,自然也可不再受将军不可与诸侯通婚的约束。 二人之间那一道,一直无法逾越的高墙,被沈芳洲这一句圣旨,轻易推倒。 第955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7) 杜若站在台阶上,将二人的样子收在眼中,只是微微一笑。 这些,当然是她与沈芳洲商量之后的结果。 二人对大楚忠心耿耿,如果因为他们的忠诚反倒分开,那将是大楚的损失。 随后,沈芳洲又下旨,杜钧、严思诚……等人也都是因为有功大赏。 杜钧升三品大将,严思诚也从皇上伴读升为三品官员,成为文武官员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如今,二人不过才是二十岁不到的年纪。 再过上几年,自然会平步青云,成为幼帝的左膀右臂。 全部封赏完之后,沈芳洲侧眸,向楚南睿点点头。 小家伙会意,小手一挥。 “退朝!” 三人重新离开,大臣们也纷纷散去。 云清泓故意落后几步,缓步从大殿里出来,一抬脸,立刻就注意到台阶一侧,那个修长的身影。 楚南裕在等她。 抿了抿唇,云清泓缓步行到他面前。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 “你……” “你……” 听到对方的声音,二人一怔。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楚南裕一笑,云清泓也扯扯唇角。 楚南裕轻吸口气,语气温柔。 “还是……你先说吧?!” “我……”云清泓抿了拒唇,“我愿意。” 她不像别的女子,扭扭捏捏,之前只是纠结于二人的身份,既然现在二人身份不再是问题,她又怎么还会犹豫。 楚南裕大喜,刚要说话。 云清泓又道:“不过……我不会离开云家大营,你真的受得了,两地奔波吗?” 爱情重要,家国天下当然也重要。 云家军是父兄留下来的,云家多年的心血,她当然不会为了情爱放弃这个传承。 他远在永宁,她却要在山海关常驻。 两地分离,哪里像是夫妻? “如今,皇上已经下过命令,我永定郡也要一分为三,由我和两个兄弟同时掌管,我已经与父王和母妃商量过,以后……本王要常驻京城,这样母亲再寻苏先生治病也方便些。” 京城离东海关不过二三百里之遥,不论是她想回京住些日子,还是他想去营中探望她,都可以一日便达,她所担心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我也想过了。”云清泓回他一笑,“等再过几年,杜钧慢慢成长起来,我就可以退回京城大营,主管操练新兵,将东海关交给他来看守。” 为了对方,二人都已经在让步牺牲。 楚南裕点点头,伸过手掌牵住她的手。 看她没有反应,顺势将她轻轻一带,就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抱住。 还是头一次和男人这么亲近,云清泓只是有点别扭。 挺着腰,垂着胳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楚南裕伸过手掌,轻轻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腰上,云清泓怔了怔,合拢手臂将他拥紧。 一直挺着的背,也缓缓放松下来,将脸轻轻地靠到他肩上:“南裕,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楚南裕轻轻抚着她的背,“你值得!” 第956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8) 廊道一侧,有笑声传来。 楚南裕和云清泓忙着松开对方转过脸,向廊道的方向转过脸,只见杜若、沈芳洲、杜钧、严思诚……并几个云家军的副将都在。 云清泓顿时俏脸一红:“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打赌喽!”杜若伸过右手,“怎么样,我就说,第一个表态的是云将军,愿赌服输,来来来……给钱给钱!” 众人无奈,只好乖乖地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取出来,递到她手上,一边就向楚南裕吐槽。 “王爷,您可是男人,怎么不主动点?” “就是,这可是我刚领到的俸禄,全没了!” 杜钧捏着钱袋子,有点舍不得,转脸向沈芳洲求助。 “姐夫,你们家又不缺钱,能不能帮我向姐姐求求情,我这……我这可是一个月的俸??!” 以前当少爷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到了东海关大营,他也开始自己赚钱。 平日里大手大脚习惯了,那点钱根本就不够他花的。 刚领到的钱就输给杜若,他自然是肉疼。 沈芳洲探手将他的钱袋子抓过来,放到杜若怀里:“谁说本王不缺钱的,不知道要给宁儿攒嫁妆吗?” “就是!”杜若抱着一堆钱袋子,满意地点点头:“相公,这下宁儿的尿布钱不用愁了。” 看着“生财有道”的夫妻二人,众人都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好了!”沈芳洲环视众人,“所有人,听令!” 众人顿时收拾起表情严肃起来。 “永宁王、东海侯!” “臣在!” 楚南裕与云清泓忙着答应。 “本王命你二人三日后启程,同往淮南郡,收服淮南各部,淮南王所属之地……也归你们二人所有!” 淮南属地土地肥汰,淮南大将都已经投降了,所谓收服也不过就是去旅个游而已。 沈芳洲这个命令,相当于给二人度个蜜月假,顺便再送他们一个郡的土地作为贺礼。 二人都是聪明人,哪有不感激的道理?! “多谢千岁!” “杜钧?!” “在!” “你护驾有功,赏黄金万两!” “谢谢姐……谢谢千岁!” “严思诚虽为文官,却有不输武将之勇,及时通报消息,免于皇上出事,同样赏黄金万两!” “谢千岁!” “其他人,皆有战功,各赏黄金千两!” “谢千岁!” 一众副将个个都是一脸喜色。 比起这黄金千两,刚刚输的那一点小钱,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好啦,这赏也赏完了……”杜若掂掂手中赢来的钱袋,“本侯请诸位喝酒,如何?” “那末将可要去京城最贵的丰庆楼。” “姐姐,我得点我最爱的陈年花雕,把我的钱花回来。” …… “好!”杜若笑着将钱袋抛给沈九,“沈九,你去命人把夏公公、燕帮主、鹿儿……都请来,大家一起去。” “是!”沈九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杜若就扶住沈芳洲胳膊。 “先说啊,你不许喝酒。” 他的伤还在恢复期,当然是不能喝酒的。 “好。”沈芳洲笑应,“本王以茶代酒!” 一众人说说笑笑,各自上了车马,齐齐奔向宫门的方向。 () .... 第957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9)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夜半,除了沈芳洲,所有人都喝醉了,包括杜若在内。 吩咐亲卫分头将众人各自送回府中,沈芳洲亲自将杜若抱下楼,沈九也被一位亲侍从楼上扶下来。 平常,沈九因为要保护沈芳洲,一向是滴酒不沾的。 这次是沈芳洲特许,他也是难得的喝醉。 大家一起回到千岁府,翠莺等人忙着迎过来帮忙。 见沈九摇摇晃晃地进来,差点撞到她,翠莺忙着扶住他胳膊:“你可是千岁的贴身侍卫,怎么也喝醉了?!” 沈九大着舌头,“我……我没……没醉!” “是,你没醉,舌头都撸不直了还没醉……”翠莺用力撑着他的胳膊,将沈九送到他平日里住的房间,扶到椅子上坐下,她转身去帮他倒茶。 “就你这样当侍卫的,要我是千岁,早把你……” 捧着茶杯转过脸,看到已经解开外袍,正在解腰带的沈九,翠莺顿时小脸一红。 “你……你……干什么你,不要脸!”走上前来,她抬手将茶杯递给他,“快喝,喝完我走了!” 沈九恰好一抬手,一杯茶水全洒在衣袖上。 “你……烦人!”翠莺气得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摞,“我不管你了我!” “你又不是我……我老婆,谁……谁要你……你管啊!” 沈九回她一句,转身走向床的方向,脚下绊到自己的衣服,他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倒是想娶呢,我也得嫁给你啊!” 翠莺嘴上刻薄,看着他真摔在地上,到底还是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 男人生得高大,本来就重,现了醉酒自然越发显得沉重。 翠莺用上吃奶的力量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扶到床边,脚下不小心磕到脚踏,身子一晃,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自己的床什么时候这么香软了? 将怀中的翠莺当枕头一样抱住,沈九将脸向她怀里一埋,舒服地闭上眼睛。 男人整个身子都压到她身上,脸还埋在她的胸口。 翠莺又羞又气,用力想要将他推开。 “起来……沈九……你给我起来……” 她用力想要推开,哪里推得动? 用上全身力气,也只是推起沈九的一条胳膊,她心下着急,只管在他身上又掐又拧。 “混蛋,你给我起来!” 沈九吃疼,终于从睡梦的状态中稍稍清醒几分,勉强半睁开眼睛,凑近过来,看看翠莺的脸。 “你是翠……翠莺?!” “废话!”翠莺用力推他一把,“你赶紧给我滚开,否则我……我弄死你!” “呵呵……”沈九低笑,“没想到,做梦你都和平常一样凶,母老虎!” “什么做梦啊,这不是做梦,你给我起来……沈九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乱来,我……我就阉了你我!” 这个死丫头! 平常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现在做个梦,还敢威胁他了? 哼! 今天,他还非乱来乱来不可! 喝得大醉的沈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只当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伸过手掌,他不客气地捏住翠莺的脸。 () .... 第958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0) 指下,女孩子皮肤娇软,手感出奇的好。 他半眯着眼睛凑近她,灯光下,女孩子原本就明艳的脸,越发显得美丽几分。 “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哼!”翠莺推不动他,只气得将他的手甩开,“那当然了,本人可是大美人!” “那今天我就……亲亲你这个大美人!” “沈九,沈……” 眼看着男人的脸靠近,翠莺本能地想要躲闪。 晚了! 沈九原本只是想亲亲她的脸。 结果,她这一躲,刚好亲在嘴上。 翠莺呼吸一窒,沈九也是怔了怔。 亲到一个女孩子的唇,这种经历于沈九完全是新奇的第一次。 男人的本能,让他无师自通地加重那个吻。 翠莺也是生平第一次,呆怔地被他亲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把将沈九推开,抬起巴掌照着男人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你混蛋!” 一巴掌,将沈九的醉意也打醒了几分。 看看怀里的翠莺,再看看四周,沈九撑起胳膊。 “你……我……那个……不是做梦?!” “你……”翠莺红着脸将他推开,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旁边他的剑,她只气得一把将剑拨出来,“混蛋,我……我捅死你!” 两手挥着剑,她猛地向他一挥。 “你……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是……” 沈九这会儿也意识到发生什么,起身走过来,想要向她道个歉。 呲啦一声,翠莺已经挥下剑,男人的衣袖瞬间分开。 翠莺眼看着他的袖子真地被割开,有血水喷出来,也吓了一跳,就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冲过来。 忙着将剑丢开,她急急冲过来扶住他的胳膊。 “你……你的手没事吧……我……我不是真要杀你,谁……谁让你走过来的?!” 朝夕相处这么久,天天和他斗嘴,谁也不让谁,不过就是被他轻薄,她气恼要想要发发脾气而已。 “没事!”沈九抓住她的胳膊,“翠……翠莺,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谁用你负责任啊?!” 翠莺没好气地骂他一句,将他的衣袖翻开。 男人的手臂上,一条两指多长的伤口,还在向外冒血。 翠莺皱眉:“等着,我去拿药!” “不……不用,你……你听我说!”沈九拉住她的手掌,“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轻薄你的,我……我还以为是做梦。” “做梦你就亲我呀?” “我……”沈九不由地结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亲亲你。” “你?!”翠莺脸红如烧,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好,“混蛋!” “你……你放心,我明天就和千岁说,我娶你行吧?” “谁叫你娶啊!” 生怕他伤口失血太多,翠莺一把甩开他的手掌,抓过自己的手帕按在他的伤口上止血。 “按着,我去拿药箱!” 一路小跑着冲出来,她急急地提上自己的药箱回到房间,仔细为他消毒消创缝合。 第959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1) 这么一折腾,沈九的酒早醒了,看着面前帮他处理伤口的翠莺,男人不自觉地有点失神。 以前没发现,她不对他发脾气的时候,还真的挺好看。 尤其是…… 目光落在女孩子微抿的唇,想到刚刚亲她的时候,沈九又是一阵口干舌躁。 翠莺专门于他的伤,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注意到他手臂一侧,那一片触目伤心的不规矩伤疤,她疑惑地询问:“这……这是怎么弄的?!” “哦……”沈九回过神来,看了看,“上次猎熊的时候,树枝砸的。” 猎熊? 树枝! 那一次的经历,翠莺可是印象深刻,回忆起当时的细节,她心头一惊:“你……你是为了救我受得伤?” 沈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皮肉伤而已。” 一向牙尖嘴利的翠莺,一时间也哑了口。 抬起脸,她悄悄看向男人的脸。 视线里,男人英挺的剑眉下,一对黑亮的眼睛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翠莺小心脏重重一跳。 “看什么看?!” 凶她一句,她低了头,认认真真帮他裹纱布。 沈九凝视着她的脸,深吸口气。 “那……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 “和我成亲啊!” “我……我才不愿意呢!” “可是,我们都亲过了。” “亲过就和我成亲,那你的老婆不是能排到大门口?” “瞎说,我就亲过你。” “谁信啊?” “真的,我可以发誓。” “发誓都是骗人的!” “我……我以西北军的名誉起誓!” “那……”翠莺垂着睫毛,咬咬嘴唇,“你是因为亲了我才娶我,还是真的想娶我才亲我?” 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有点生气。 可是现在,女孩子心里除了害羞,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他说她长得好看,还说就是想亲她…… 难不成,是真的喜欢她?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对这个虽然不爱多话,却是行事稳重的沈九,其实翠莺也是一直欣赏的,甚至在心里是有几分喜欢的。 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罢了。 女孩子毕竟是敏感的,因此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 “我……”沈九一怔,实话实说,“我……没想过。” “你……”翠莺气得一把将他的胳膊甩开,“那你就好好想想吧你!” “翠莺,翠莺……” 沈九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身追到门口,小丫头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回到房间,沈九收拾起杂物,坐到椅子上,想起刚才的事情,不由地长叹口气。 这样了她都不想嫁给他,肯定是不喜欢他的吧? 起身,扇灭桌子上的灯,沈九有些颓废地摸着黑坐到床上,睡意全无。 说得也是,像她这样又好看又能干的姑娘,怎么会嫁给他呢? 翠莺回到自己的小单间,躺到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爬起来,四下查看一圈,提醒几个值夜的小丫头小心火烛,路过沈九住的院子,她停下脚步看了看。 看到男人黑着的灯,只气得咬紧后牙。 混帐东西,这种时候竟然还睡得着? 你……你一辈子打光棍去吧你! 第960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2) 心下气恼,她重新回到自己住的小别院。 一眼就看到廊道下一个黑影,翠莺吓了一跳,忙着摸出身上的匕首。 “谁,给我滚出来!” 人影一闪,廊道下站出一个人。 一身暗红色的近侍服,脸庞英俊,正是沈九。 “你……”翠莺一怔,“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你落下的!” 沈九抬手,将她落在他床上的玉佩送过来。 还以为,他是找她有话说,原来…… 翠莺瞪他一眼,一把抓住手中的玉佩,推门准备进屋。 “那个……”沈九眼看着就要将门闭紧,急得上前一步,挡住房门,“我……想过了,我……我是真的想娶你,不是因为亲了你才想娶你……我刚刚亲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是真的想亲……我……” 说到最后,他把自己也说乱了。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沈九深吸口气。 “我知道,我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你说的对,像你这样的姑娘,长得又好看又能干,千岁和夫人肯定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人家。我……就是来向你道个道,对不起,你……你早点睡吧。” 转过身,他转身迈下台阶。 吱呀! 身后房门拉开,翠莺站在门里。 “你给我站住?” 沈九停下脚步,向她转过身。 “我……我……我也向你道歉了,我要娶你你又不愿意,你还想要怎么样?” 笨蛋! 翠莺抬起右手,狠狠将一样东西砸过来。 “给你!” 沈九伸手,将那东西抓在手里。 仔细一看,掌心里一块上等的羊脂玉,正是他刚刚还给她的那块。 “不是,这不是皇上之前赏给你的玉吗……我记得没错啊,不是你的吗?!” 傻蛋! 翠莺气得只恨不得一脚将他踢飞。 “我不要了,给你!” 明明是她的玉,每天宝贝似地挂在身上,怎么就不要了,要给他? 沈九握着那块玉,一脸不解:“这可是皇上给你的,而且这东西……挺贵重挺稀有的,我就是摸了一下,也没脏你就不要了?!” 这个榆木疙瘩! 翠莺气得迈出门槛,向他一伸手。 “不想要是吧,还我,我送别人!” 不想要? 送别人?! 沈九看看手里的玉,再看看她的表情,终于反应过来。 “你……你是要把这块玉送给我?” 翠莺瞪他一眼,伸手要夺回来。 没抓到玉,却抓住男人的手掌。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缩回来,却被他的大手握住:“你要是愿意,那我……我明天就去和千岁、夫人说。” “不行!”翠莺白他一眼,“我们还没谈恋爱呢,谈完恋爱我才知道要不要嫁给你。” 小姐说过,男女要先谈恋爱,确定想结婚才能在一起,她可不能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嫁了。 头一回听到“谈恋爱”这个新名词,沈九一脸疑惑:“那……谈恋爱怎么谈啊?” “笨死你算了,话本子没看过,戏没听过……人家怎么谈,咱们就怎么谈呗!” 沈九想了想,“那我明白了。” 话本子沈九是看过的,戏里头那些男男女女的互相喜欢,就到花园里幽会,男的还给女的摘个花,把花别在她头发上,然后抱到怀里亲…… 这个简单,他现在就能和她谈。 第961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3) 第961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3) 沈九左右看看,从廊下的花丛里,折下一只开得正艳的月季花,仔细把刺去了,送到她眼前。 “给!” 人家千岁给夫人送花,知道折个桃花,剪一枝梅花。 他倒好,给她送个破月季。 翠莺扫一眼他手里的花,撇撇嘴,到底还是伸手接过来。 看她接过花,沈九手一伸就将她拉过来。 翠莺还在疑惑,沈九已经将她的花接过去,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抬起手掌把花插到她的头发上。 他仔细看了看。 “你插上这个花,还挺好看的!”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油嘴滑舌的。 翠莺脸一红,还在娇羞之时,人已经被他抱住。 “你……你干什么?!” 摘花,戴花,接下来当然是亲嘴…… 她紧张地抬起脸,话未说完,男人已经堵了她的嘴。 原本,沈九就是想要完成那个谈恋爱的程序,亲一下就放开她。 真的亲到她的时候,他却有点舍不得。 以前看话本子,沈九总觉得大家都是嘴,有什么好亲的? 真正体验到的时候,才明白这其中的乐趣和美好。 不知不觉,凭着本能地将那个吻加深。 翠莺原本还想将他推开,被他这一抱一亲,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练武的人气息自然与普通人不同,沈九又是初尝风月,哪里懂这个,只顾着自己亲的痛苦,差点把翠莺亲得因为缺氧晕过去。 好一会儿,他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她。 “现在……你愿意了吗?” 翠莺还在那里满脑子里空白,喘不过气来,哪有空回应他。 沈九难免有点着急,想要再问,又想起话本子里写的,女孩子都是娇羞不好意思,哪里会直接说愿意? 没说不愿意,那就是愿意了! 这么一想,激动地抱着翠莺,又女孩子脸上左右亲了好几下。 “我明天就去和夫人说,这个给你!” 从身上摸出当年母亲留下来,一直贴身带着的玉环,塞到她手里。 沈九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转身飞纵而起,一个起落已经消失无踪。 翠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来。 “不是,你……我……我还没答应呢!” 想要去找他,迈下一阶台阶又停下脚步。 女孩子大半夜去男人的房间,这要是让人看看,还不得说三道四,还是明天再和他说吧! 回到房间,她打水洗一把脸。 颊上,还热得滚烫。 唇,也是肿肿地涨。 …… 胸口里,心脏扑通扑通地像是在打鼓。 捧起冷水,使劲洗了把脸,翠莺脱掉外袍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枕下摸出他给她的玉佩,玉是和田玉暖玉,握在手里并不冰冷,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沈九的手掌擦过脸侧的感觉。 那家伙,可真是猴急,要是二人成亲了,晚上睡在一起…… 脸一红,她拉起被子蒙住头。 辗转反侧,一直到后半夜,她才终于睡去。 平日里每天都要早起的翠莺,头一回起迟了。 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天色,她暗叫一声不好,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往杜若的院子里赶。 (本章完) 第962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4) 第962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4) 一路小跑着穿过廊道,刚好看到沈芳洲和沈九一起走过来。 男人依旧是平日里暗红色的近待服,不过,腰侧多了一样东西。 暖白色的玉佩,正是她送他的那一块。 翠莺顿时脸一红。 这家伙,怎么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呀? 这块玉她可是每天戴在身上,从不离身,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不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们在一起吗? 当着沈芳洲的面儿,不敢说什么。 “千岁,早!” 和沈芳洲打个招呼,翠莺皱眉向他做个眼色,示意他把玉佩收起来。 看她注意到他戴着玉佩,沈九还以为对方是在眉目传情,弯唇回她一笑。 这会儿,沈芳洲已经来到前面的花厅。 “翠莺,你去请夫人过来,省得这早餐都凉了。” “哦!” 翠莺不敢怠慢,忙着小跑着去后院请杜若到前院吃饭。 杜若刚刚和奶娘一起帮着沈宁换好衣服,当即抱着小家伙站直身。 “走……咱们和爹爹一起吃早饭去!” “小姐,来,婢子抱着小郡主吧!” 翠莺伸手将小家伙抱到怀里,一行人一起来到前面花厅。 沈芳洲看到女儿,忙着接过去抱到自己怀里,亲亲脸,又捏着她的小手逗弄。 翠莺知道小姐心细,生怕杜若看到沈九的玉,努努嘴,向他做个眼色。 看对方不明所以,她悄悄凑过来,拉拉沈九的胳膊。 沈九侧眸看她一眼,只当她是催促自己快说,回她一笑,他上前一步,挑袍单膝跪到沈芳洲与杜若面前。 “千岁、夫人,属下有一事,求二位成全。” 沈芳洲抱着小家伙抬起脸,“有事起来说话!” 沈九的父母本就是沈家旧部,母亲去的早,父亲在战场上出现,从小就住在王府。 表面上,与沈芳洲是主仆,事实上却相当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么多说,沈九从来没向沈芳洲求过任何人,哪里会让他跪着? 翠莺站在一旁,看他话音,不由地心叫不妙。 这个大木头,不会真的要说吧? 上前一步,她心急地拉住沈九的胳膊。 沈九顺势牵住她的手掌,看看身侧的翠莺,他越发有了勇气。 是男人要有担当,亲也亲了,抱了抱了,哪里还能逃避? “属下……属下想请千岁和夫人,将翠莺许给属下!” “不是……”翠莺小脸一红,“谁……谁让你说的?” “你昨天不是同意了吗?”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我亲完了抱着你的时候,我问你你没说不行,不就是同意吗?” 好家伙! 亲完了,还抱?! 杜若和奶娘、几个服侍的丫环都已经笑出声来,就连一向不形于色的沈芳洲,也是唇角抽了抽。 翠莺跟在杜若身边,个性也比较泼辣,但是毕竟还是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经过这种场面。 翠莺脸一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把甩开沈九。 “我……我不理你了我!” “这……”沈九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千岁、夫人……我……” “笨蛋!”沈芳洲扬扬下巴,“还不去追!” (本章完) 第963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5) 第963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5) “那……那你们同意吗?” 杜若忍住笑,“只要翠莺同意,我和千岁都没意见。” “多谢千岁和夫人!”沈九大喜,身形一晃,已经追出门去。 一路连追带赶,终于在后花园角落,找到红着小脸生气的翠莺。 看到沈九,翠莺气得又要走。 沈九生怕她又跑了,一着急,直接将她抱住。 “你跑什么呀,千岁和夫人都同意了。” “他们同意,我还没同意呢!“ “可是,你昨天也没说不行吗?” “我……我当时喘不过气来,说不了话!” 兴冲冲的沈九,顿时脸一垮,将她放下,他抿了抿唇:“所以……你不愿意是吗?” “我……”翠莺又羞又气,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不是不同意,我就是……” “你说你没同意,又说没不同意,那到底是愿不愿意啊?” 翠莺咬着小牙,没出声。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她现在也是脑子里一团乱。 看她犹豫着不出声,沈九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去。 “那个……君子不强人所难,你要是不同意,我……我现在就去找千岁和夫人说,刚刚都是我……我一厢情愿,就当……没这回事!” 转身,他一脸颓废地走向花园出口。 转过脸,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前,翠莺也是心口一阵莫名地难受。 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要不是喜欢他,她也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只是沈九这突然就向千岁和夫人提亲,她是真的没想到。 头一回刚亲了抱了,第二天就提亲,哪有他这么着急的? “你……你给我站住!” 沈九脚步顿住,惊喜地向她转过脸:“你……你同意了?” “我……”翠莺咬着小牙瞪他一眼,“现在,全千岁府都知道了,我不同意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我!” “那……”沈九哪里懂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完全被她整糊涂了,“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这个大木头疙瘩! 哎——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你……”翠莺抿抿唇,“你会像千岁宠夫人一样宠着我吗?” “那肯定不行。”沈九一脸无奈,“人家是千岁,我就是一个侍卫,我可买不起这样的大宅子。不过前几天千岁也赏赐我了,这些钱都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听到前半句,翠莺还要翻脸,听到这后半句,又脸一红笑了。 “那……咱们可说好了,我也要像千岁和夫人一样,一生一世一达人,你可不许纳妾娶小老婆。” “这个我可以保证!”沈九这次毫不犹豫,“咱们西北汉子,不兴娶小老婆。” 与中原不同,西北郡里,女子怀格刚烈。 再加上沈烈和夫人在的时候,一向推崇一夫一妻。 受二人影响,这些西北男子,也都很少有纳妾的。 “这还差不多!”翠莺白他一眼,“你要是说算不算话,我就用手术刀阉了你!” “还有别的要求吗?” “这个……等我想到再说。” “行,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同意。” “算你聪明。” (本章完) 第964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6) 第964章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6) 注意到他的玉佩,她主动走过来,伸过手掌,帮他把玉佩的挂绳重新打一个漂亮的结,抬起脸对上他的眼睛。 “我爹娘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娘家人,以后……咱们要是成亲了,你可不许欺负我!” 对上女孩子水汪汪的眼睛,沈九早已经满心怜惜。 “你放心吧,我没有千岁那么厉害,但是……我肯定对你好,让你过好日子,把钱都给你。” 朴朴实实的西北汉子,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就是最老实最实在的告白。 翠莺听了,心下也是一阵暖暖的。 当下,轻轻点头。 沈九伸过手掌,牵住她的。 “那……咱们现在回岁,千岁和夫人还等着呢!” 翠莺轻应,有点害羞地想要将手抽回来,沈九却握着她没放。 人家千岁和夫人不也手牵手,他牵牵自己未来媳妇儿的手怎么了? 饭厅里。 沈芳洲和杜若看着二人结伴回来,只是相视一笑。 二位都是人精,早就看出这二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喜欢对方还不自知。 这回总算是开了窍,两个做主子的,也是很为他们欢喜。 走上前来,两人一起跪下。 “多谢千岁和夫人成全。” “快起来!”杜若亲自起身将二人拉起来,然后就取出准备好的东西,送到翠莺手上,“这是给你的。” 翠莺疑惑地打开木盒,她是识过字的,看到上面的官文和身契、房契,不由地一惊。 杜若竟然为她恢复了自由身? “小姐,您这是?!” 其实这些东西,杜若早就准备好了。 当初她打算离开沈芳洲的时候,就已经悄悄为翠莺恢复了自由人的身份。只是后来发生许多事情,也看出她和沈九之间有意,她也一直按下没提。 “之前你不是常说想要开个铺子卖甜点,这房子位置还不错,回头收拾收拾就能开张。 “小姐!”翠莺嘴一扁,人就控制不住地掉下泪来,“翠莺……翠莺还要一辈子照顾小姐呢!” 杜若帮她擦擦眼泪:“傻丫头,你又不是和我分开,什么时候想我了,想来不就来了。” 将沈宁交给奶娘,沈芳洲也站起身,拿过桌上准备的另一个盒子放到沈九手上。 “新柳街那套院子离千岁府也近,以后你们成亲了就到那里住吧,本王已经吩咐过管家,这几天帮你把房契过户。这些银两就算是给你们准备婚礼!” “这……这怎么行啊?” “你和本王情同手足,自家兄弟成亲,本王当然要送一份厚礼。”沈芳洲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翠莺是个好姑娘,好好对人家!” “没错!”杜若扶住翠莺的肩膀,“我可是翠莺的娘家人,你要是敢欺负我们家翠莺,我可第一个不答应。” “属下不敢。”沈九看一眼翠莺,自嘲一笑,“再说,属下那能欺负她呀,就她那张嘴,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翠莺红着脸瞪他一眼,众人就都笑出声来。 (本章完) 第965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7) 国子监。 夫子小院外。 马车停在院外,车夫放下车凳,贴身宫女小心地将长公主从车上扶下来。 正在院中小菜园子里拔草的浮舟,看到长公主忙着迎上前来。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夫子在吗?” “在呢在呢,在后院书房里抄书呢!”浮舟笑道。 长公主只听得皱眉,“他的手上伤才刚好,怎么又去抄书了?” “哎!”浮舟叹了口气,“小人也是这么说,可是夫子他哪听我的,说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书抄完,有急用的,小人也不知道急着干什么。您稍等,我去请夫子过来。” “慢着!”长公主轻轻摆手,笑语,“本宫亲自去看看,什么书让他抄得如此入迷。” 向众人摆摆手,长公主微提袍摆,迈上通往后院的台阶。 浮舟忙着将贴身嬷嬷和宫女请到桌边坐下,自己就争匆匆地去烧水煮茶。 夫子的小院,长公主并不陌生。 当年,韩景儒初入京城,进入国子监。 为了求学,他用尽全部积蓄租下这个小院子,就是为了读书方便。 后来,他渐渐高升,一步步坐相国之位,干脆将这小院子买下来。 后面,哪怕他坐到一国之相的位置,也从来不曾在外面购买宅院,所有的收入除了养家,其余全用来买书。 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一样。 只是那些木梁木柱,染上一些岁月的痕迹。 如她和他,这房子也老了。 隔着开着的窗子,长公主一眼就看到俯案于桌前的韩景儒。 他坐在朝向东窗的书桌上,正在认真地抄写着。 男人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可是如果仔细辩看,还是能看出少年时的俊美。 哪怕是现在已经是日暮之年,那张脸依旧有着难以形容的魅力,尤其是此刻专注于抄书,眼睛里更是光芒闪动。 长公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快几分,不由地自嘲一笑。 原本以为,这颗心早就死了。 哪想到,时隔多年,这个男人依旧……可以让她为之心跳加速。 定定心神,她迈步行到窗侧,悄悄探出脸,看向他正在抄录的书册。 此时,夫子刚好将最后一页写完,抬抬发酸的胳膊,他取出一张裁好的空白书页。 仔细描上花园,提笔沾墨,缓缓书写。 “赠阿……” 写下这个阿字,又觉得不对。 将书页移到一边,重新拿过一张空白书页,画上花边。 “赠长公主殿下: 万里书页间,一目揽天下。 景儒敬上。” 他写得专注,丝毫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站着的长公主。 窗外,长公主心头重重一跳。 这是他给她抄的书? 她还在疑惑的时候,韩景儒已经取过准备好的书页,将刚刚抄完的一卷书放开。 长公主清楚地看到书名—— 《大楚风物志》。 看到这个书名,她的脑海之中顿是闪过陈年旧事。 记得那时,她也在国子监求学,是整个国子监内唯一的女学生。 因为韩景儒才气过人,二人常在一起聊天探讨书籍。 () .... 第966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8) 当时她就感叹,可惜她是个女儿家,又有公主之身,否则,定要走遍这万水千山,将这大楚好好看一看。 ”公主殿下不用担心,等以后景儒走遍天下,一定要写一本最全的大楚风物志,到时候送给公主,公主便可足不出户游遍大好河山。” 这么多年,她原本以为,他早把这件事情忘了。 没想到,他竟然…… 真的完成了。 老人家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窗内,韩景儒还沉浸在完成的欣喜之中。 将桌上厚厚的十本书整整齐齐叠放在一处,他仔细用绸布包好,系上丝带,抱在怀里站起起身。 “浮舟,备……” 说到一半,已经看到窗外站着的长公主,韩景儒不由地一怔。 “公……公主殿下?!” 抱着书愣了一会儿,他急匆匆放下书,一把抓过桌上那张写废的扉页,用其他书压住。 “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他用书压住的那页废页,如果她没猜错,刚刚他要写的是“阿莹”,她的名字。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我……我答应过公主的事情,当然记得。”韩景儒掩饰住情绪,捧着书行到门外,送到她面前,“终于赶在公主生辰之前完成了,原本是想送到府上,既然公主来了,那就……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看他手中那厚厚的一抱书,长公主抬起脸,已经是目有泪痕。 “你这个笨蛋,当初难道你真的不懂,我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她是想要他给她写书吗? 他是想要让他牵她的书,告诉她他可以带她一起走遍天下。 “景儒……”韩景儒垂下花白的睫毛,“景儒对不起殿下。” “对不起?”长公主含泪摇头,“本宫到底何处比不上她?” 这个她,当然就是指韩景儒的发妻。 这个问题,也已经困扰了长公主多年。 她怎么也想不通,韩景儒这样的聪明人,肯定是知道她的情意的,怎么就偏偏要取家乡那个连字也不认识的女子为妻。 “她……她确实比不上公主殿下,只是……当年景儒入京赶考,家中老母无人照顾,是她伺候家母为其送忠披孝,家母临终之时,订下我二人婚约,这婚约是我离家之后订下的。” 韩景儒的发妻只是一个乡下姑娘,她目不识丁,不懂半句诗词歌赋,甚至连女红也做得不好,说话大嗓子门,粗气粗气。 可是…… 韩景儒侧眸,看一眼书房外妻子值得那些花树。 时隔多年,花树早已经亭亭如盖。 若是在老家,他们是不种花树的,要种果树,这样还可以卖几个钱,换些粮米油面。 可是妻子知道,他是文人,喜欢文雅,特意种了这些花树,每日精心浇灌,才有今日的茂盛成荫。 “希望殿下,不要恨她。当年她原本是愿意做小,把正位让给殿下的,是景儒不肯。” 乡下妻子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样一个韩景儒。 知道公主殿下喜欢他,她收拾了包裹,为他烙好了够几天吃的饼。 “你不要休了掩,就让俺当个小也行,要不然,回去老家要让人笑话的。” 那个平日里一向大嗓子门的女人,提着小包裹,站在门口,语气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第967章 芳洲有杜若可以赠佳期(19) 一个女人若是被休了,以后再嫁难上加难,更要被乡里笑话。 便是回了老家,哪里能是她的安身之处? 明知道她回去困难,她还是主动要走。 那个女人是用她的全部身心喜欢着他的。 若是负了这样一个人,他韩景儒如何安心? “若是景儒负了这样一个人,景儒还是公主殿下看中的那个韩景儒吗?!” “我……” 长公主怔了怔,眼泪就落下来。 她当然是不恨那个女人的,只是这些年来,一直不甘,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输给这么一个人。 现在,终于明白。 “这些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若是你早些说,我……” 长公主咬了咬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就算她当初知道这些,以她当朝公主的身份,怎么可能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便是她肯,皇上也不肯。 思来想去,只是造化弄人。 “景儒知道,此生愧对公主!”韩景儒将书册捧到她面前,“这些就算是……景儒给公主赔个不是。” 长公主凝视着他捧过来的书页,没有去接书,而是抬起脸,凝视着他的眼睛。 “夫子……心里可曾有过本宫吗?” 韩景儒一怔。 犹豫片刻,他缓缓开口。 “有!” 以前妻子在时,他是不会承认的。 现在他已经是孤身一人,终于也可以,勇敢地向她承认。 “那……”长公主抬眸,“夫人可嫌弃本宫。” “殿下这是何意?” “夫子是嫌弃本宫?” 韩景儒听出她的潜台词,心脏也是重重一跳。 心里,他也是想过的。 可是她是公主啊? 若是真的二嫁,天下人要如何笑话她? “说话!” 看他不出声,长公主喝喝。 “景儒不是嫌弃殿下,只是……怕天下人笑话殿下。” “本宫又不是为天下人活着。”长公主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四十年了,韩景儒,你还要本宫等你到什么时候?!” 当初,她就是太要面子,赌气故意嫁给叶闻笛。 如果她当初没有那么骄傲,如果她当然肯放下身段和他谈上一谈…… 或者,二人也不会误会这么多年。 人这辈子,能有多少个四十年啊? 笑话? 这天下人笑话她笑话的还不够吗? 什么颜面? 什么皇家威仪? 去他娘的! 接下来的哪怕是多活一天,她都要为自己而活! 韩景儒凝视她片刻,后退一步,抱着书在她面前缓缓跪下。 “微臣韩景儒,斗胆求娶公主,殿下……可愿意?!” 长公主含着泪,注视着眼前的老人。 眼前闪过的却是多年前,那骑驴入城的少年。 惊鸿一瞥,一见倾心…… 这句话,她等了他四十年啊! “本宫……愿意!” 第968章 杜若满芳洲(终章) 五年后。 又是春时。 每年例行的春猎之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行出北城门。 为首一匹墨马上,沈芳洲墨袍墨发,袍摆上的金色纹饰在晨光下,烁烁有光。 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娃。 五年过去,小郡主沈宁早已经长大。 小小的人,坐在父亲怀里骑着马,却是一点也不害怕。 与父母一样,小家伙也是一身黑底金纹的猎装,越显得小脸粉嫩嫩的一团。 在他身侧,白马背上,杜若也是一身相似的猎装,只是纹饰稍有不同。 与二人一起并行的,还有幼帝楚南睿。 小家伙如今已经有十一二岁的光景,当年孩子亦已经出落成俊美的少年。 一身龙袍,端坐在马背上,已经很有几分帝王的风骨。 “此去跑途遥远,师父和师娘一定要多加小心,明天春猎时,你们可一定要早些回来。” 这几年的光阴,这孩子也是迅速成长起来。 虽然还不能完全亲政,普通事情却已经可以处置。 在他身后,新丞相严思诚和一品大将杜钧,护在他的左右。 五年过去,这二位已经是文臣武将之手,各自独挡一面,赫然是楚南睿的左右手。 众人身后,百官也都前来送行。 永宁王楚南睿和东海侯云清泓当然也不例外。 “放心吧!”沈芳洲回他一笑,“师父只是回去休养一年,明天春猎便会回来,不过……皇上也要好好努力,再过几年,皇上也要亲政了。” “是啊,皇上!”杜若也笑着开口,“这一年若是皇上做的不好,小心师娘回来罚你!” 二人休假这一年,其实也是给这孩子一个锻炼的机会。 毕竟,这天下,他是早晚要亲自接手的。 楚南睿在马背上向二人行礼。 “朕必不负二位重望!” “好!”沈芳洲向众人一拱手,“如此……本王告辞!” “师父慢走!” “千岁、夫人一路平安!” “姐姐、姐夫一定要保重,还有……”杜钧看看沈芳洲怀中的小家伙,“宁儿,记得想舅舅哟!” “知道啦!”小家伙伸出小手,拍拍自己的小肚肚,“宁儿已经把舅舅装进心里啦!” “那朕呢?”楚南睿笑问。 “南睿哥哥在这儿!”沈宁抬起嫩嫩的小手,指指自己心口。 “呵呵,你的南睿哥哥就放在心尖上,舅舅为什么就在; “因为舅舅比较重啊,肯定在力。” 一众人等都被小家伙逗得笑出声来。 “好!”杜若一笑,“大家不必送了,咱们明天春时再见。” “走啦!”沈芳洲抱紧女儿,“宁儿扶好,驾!” 众人一齐带马,在亲卫护卫之下,奔向通往西北的官道。 “爹爹,西北是什么样子啊?” “那里有广阔的草原,还有一座白石头堆成的城。” “那……我也可以像爹爹小时侯一样骑马去打猎吗?” “当然,宁儿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爹爹,可不可以骑快点?!” “好!” 抱紧小家伙,沈芳洲带马向前。 衣袍马尾都在春风中飘扬起来,似乎连马也是很享受这难得的自由。 杜若骑在马上,注视着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转过脸,远远地看一眼京城的方向。 转眼,七年。 穿越前的一切已经恍若隔世。 “娘,快来呀,我要背爹爹新教我的诗给你听。” “来啦!” 杜若收回目光,打马追向父女身侧,小家伙就在沈芳洲怀里转过脸,奶声奶气地背。 “芳洲有杜若。 可以赠佳期。 ……” 听着小家伙背的诗,杜若微微侧眸,看向沈芳洲。 这首诗是她写在给他的信里的,没想到他竟然教给女儿了。 她转过脸的时候,沈芳洲也刚好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二人同时向对方一笑。 春风掠过,拂过三人衣发,一路从大楚之东远远地掠过中原,吹散西北的残冬。 西北郡内,临湖的小洲上,当年楚王妃种下的杜若,此刻已经结出花苞。 不难想象,等他们赶到西北之时,定会杜若花开满芳洲。 (全书完) …… …… 2022年5月3日,于北京。 谢谢大家一路追随。 若有缘,新书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