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洪荒棋圣》马脸微漾 -------------------------------------------------- 0001、赌棋入洪荒 作为业余4段,周天的棋力在这座四线小城虽然很难去争冠军,但基本上也是顶尖的存在了。 所以,下围棋就成为他业余生活的主要娱乐项目。 这天几个棋友找过来,跟周天继续玩起了车**战。但是下着下着,有人就忽然说起最近围棋界最为爆炸的一个新闻: 李世石与阿法狗的人机大战。 人机大战,从电脑开始走入人类生活后便一直都是一个热门话题。机器也从最早的蹒跚学步,到深蓝在国际象棋上的历史性突破,人们也渐渐接受了机器是可以在中国象棋、国际象棋等棋类领域战胜人类。 但是对于围棋,世界公认的是,围棋将是人类智力尊严的最后一座堡垒,因其无穷无尽的变化,再高级的机器也是不可能战胜围棋超一流国手的。 周天作为一个围棋业余高手,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断言: “不用下满五局棋,李世石肯定会以三比零的碾压直接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赛事。” 不仅是他,几乎包括全世界的棋友和国手,也都对此毫不怀疑,甚至有人认为古哥拿出一百万美刀作为奖金,不过是一场以智力为噱头的商业化操作。 “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棋势” 这句话,说的就是围棋最深层的奥妙,其中只有人的思想才能去意会的东西,是任何冷冰冰的机器都是无法去感知的。 嘻嘻哈哈中,但还是有一个家伙因为输了棋,故意跟周天打赌道: “周天,李世石铁定会赢。但我想,古哥公司花这么大代价,肯定会有一些猫腻在里面。所以,狗肯定会输,但也肯定会赢一盘,照顾一下古哥的面子。” 周天车轮战大胜,正在兴奋中,当即捏着一颗棋子言之凿凿道: “李世石三比零阿法狗,错了我把这颗棋子吃了!” 几天后,人机大战在全世界的瞩目中如期开战。 周天在一帮人的监督之下,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直播,一边在棋盘上同步摆着棋局实时的进程。 不到一百手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直到终局,都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电视画面中,所有人也都是一样的表情。 人机大战,第一局,阿法狗完胜等级分世界第一人的李世石。 注意,是“完胜”。 换句话说,这局棋作为人类代表的李世石,在全球瞩目的棋局进程中,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怎么可能?” 这几乎是全世界所有人嘴里的同一句话。 “是呀,怎么可能啊!” 周天也是面如死灰,捏着手里最后的一颗棋子,迟迟不肯落在棋盘之上。 他不甘心地咽了一口唾沫,就听喉咙里传来咕咚一声,原本紧紧捏在手中的那颗棋子,不知怎么,嗖地一下便飞入他的喉咙深处…… 啊! 好痛! 在一阵剧烈的压迫感中,周天慢慢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还来不及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就被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吓了一个魂飞魄散: 他想抬一下手,手,却凭空没有了。 脚呢,两个胳膊,两条大腿呢? 周天挨个看着,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他,似乎只有一双眼睛还在“帮着自己”,按照本能的动作,骨碌碌地四处转动着。 但是他又不能确认,这一双眼睛到底是不是“眼睛”。 因为,他已经没有手,可以去触摸,去认知了。 没有手,没有脚,甚至已经根本“看不到”自己,周天感觉自己的所有三观,在这一刻全部瞬间崩塌了: 他这样子,是不是就算是死了呢? 如果能看到眼泪,他现在肯定已经是泪流满面。 因为他突然又发现,自己似乎连脑袋也没有了。想转头去看看四周,连这样的念头,都已经做不到了。 嗯,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息尚存。 对,就是这准确的四个字: 一息尚存! 想到此,周天忽然高兴起来: 虽然整个“自己”凭空消失不见,但意识却还在,这说明什么? 说明老天就算弄死了他,却又给了他一线生机。 生机是什么? 生机就是在一呼一吸之间,吐故纳新,生命也由此勃然生发啊! 而生命之初,不正是从一息尚存开始的吗? 不管了,只要还有一息尚存,我周天就还是周天! 哪怕就算是从一粒单细胞开始,从一个最卑微的草根开始,从一块冰冷的石头开始,我周天也会生命不止,战斗不停…… 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终于让自己平静地接受了现实的周天,开始慢慢地用意念转动着“眼睛”,向能够“看到”的四周,一点点看起来: 正前方,如果还有鼻子的话,应该就是自己的鼻尖处,长着一棵从未见过的植物。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左边,就算自己还有耳朵吧,左耳下似乎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使劲顶着自己。 右边,嗯,就当自己还有大长腿吧,在自己的右腿边上,好像静静地卧着一只鸟蛋。当然同样的原因,这貌似鸟蛋的存在,也是模模糊糊的一团,根本看不清真相,所以是不是鸟蛋,只有天知道。 就这样看了三看,原来再简单不过的一种身体动作,在现在的周天身上,就感觉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万般无奈之下,周天只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一下。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养足精神醒来,一种新奇的感觉,蓦然从后背处传来。 后背? 是的,后背,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后背,那种支撑着全身的熟悉感受,清晰而有力。 呼呼,有脊梁的感觉真好! 周天试着动了动,随即一种明悟,忽然让他狂喜不已起来: 自己的后背,似乎有什么说不清的存在,在有意无意地托着他,就像有人玩游戏时在后面抱着他一样…… 可惜不能回头看一眼啊! 不过,周天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此刻他几乎可以将自己大概的情形,描摹出一个样子来: 无手无脚,像一只缩头乌龟,静静地趴在某个动也不能动的地方。 嗯,这个地方,有草有蛋(如果是草是蛋的话)。 圆不留丢的自己,还被什么未知的存在好心的托着,不幸中的万幸,还有什么可以怨天尤人的呢? 更何况,还有这一息尚存,似乎也在隐隐约约地不断在鼓励着自己,活下来,活下去! 活下来,活下去 周天念叨着,忽然就是心头一震: 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影。 洪荒,这里不会是洪荒吧…… 0002、万千石头中的独一份 就这样醒了睡,睡了醒,除了偶尔会时不时的困倦一下之外,周天发现这时的自己,不仅手脚、四肢等消失了,就连做人类时最麻烦的吃喝问题,也都顺带给消除了: 不知道身体冷暖,也不知道身体饥渴,想想就觉得好笑。 饭,不用吃了,水不用喝了,每天倒是省事,更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饿死。 可没有了味觉和口腹之欢,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周天很想习惯性地去抓抓脑门,好生思考一番。 当然,现在这个习惯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也不知道想了几天,反正现在的时间概念也没有了,总之周天最后一下子想通了: 如果自己还抱着从前的思想、思维方式、习惯和三观,那么苦恼和痛苦,必将要无时不刻地时不时折磨他一下。 如果他将自己不再视作一个人类的话,那么,他的日子就会过得简单许多。 但是想通了这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却又接踵而至: 不是人类了,那现在的周天,是什么呢? 带着这个颇具哲学意味的问题,周天慢慢的学会了逐渐放空自己,努力不让自己总时不时地纠结在自己的身体之上,就像一个残缺之人,不再每天自艾自怨自己的断臂或者瘸腿,转而将所有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他身外之事上去。 他发现,现在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完全崭新而陌生的世界。 首先,他默记了不下十遍,在他不下十遍的仰望天空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天空,是混沌的,朦胧的,就像一盆稀释过的浆糊,倒扣在天上。 所以,什么日月星辰,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还有就是这里几乎没有风。 但十分怪异的是,虽然感觉不到有风的存在,但周天几乎可以清晰地感触到一种澎湃的波动和流淌。 就像有人在打好的鸡蛋清里,一直不停地搅拌那样。 没有日月星辰,自然也就没有昼夜交替,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世界,还是会定时的明明暗暗。虽然明亮时,还没有一盏煤油灯那样的光亮,但暗下去时,也没有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那样的黑。 当然最后的重点也来了: 到目前为止,在这个糨糊般混沌的世界,周天默记了不知几百遍,总之他还没有看到过一次日月星辰,没有发现一次风雨雷电,没有听见一次鸟语花香,当然也就更没有遇见一次人的踪影。 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好无聊? 无聊透顶的时候,周天有时真的很想一头撞死自己。 可是,现在他连撞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好可怜,有没有? 现在的周天,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十分的分裂。 有时候无比的坚强、乐观。有时候,又无比的软弱,绝望。 日复一日,反正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醒了睡,睡了醒,然后一遍一遍地看天,观地,一遍遍地跟对面的那棵不知名的植物斗鸡眼,跟右腿旁的不知名鸟蛋自说自话…… 直到有一天,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一睁眼,周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给惊住了: 什么情况,这个世界竟然也会下雨? 很快,雨水落在地上,迅速在低洼处积攒起一个个的小水坑,然后又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个又一个更大的水洼,直到最终将低洼处填满,成为一个大大的水塘。 也不知下了几天几夜,这场雨才从瓢泼大雨渐渐转为丝丝小雨。紧接着,苍穹深处开始有隐隐的闪电划过,并伴随着一声声几不可闻的雷鸣。 这时的大水塘,也从一个变成了十个,百个,最后终于冲破水塘,形成一道道溪流,顺着地势起伏蜿蜒而去,变成了一条又宽又长的河流,一眼望不到边缘。 因为雨水,世界似乎一下子充满了无限的勃勃生机。 周天也在河流形成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新生般的欢乐。 因为,他终于透过水塘的倒影,第一次“看见”了现在的自己,是一副什么模样: 在水塘波光粼粼的光影中,一块黑黝黝的石头,正静静地镶嵌在一面巨大的岩石之间。而这块巨大的岩石,恰好又坐落在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最底层。放眼望去,在这座山的对面,是一望无垠的平原。 石头,原来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 周天紧紧盯着波光荡漾的水塘,也不知看了多久,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既然成为一块石头,那么之前所有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石头,当然无手无脚,也无需吃喝拉撒,千百年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可是真正的石头,有思想吗? 也许有吧,比如那个后来的著名猴子。 但那样的石头,恐怕普天之下也就那么一两块吧。 所以,作为一块有思想的石头,他周天肯定又不是一块正经的石头。 既然是石头又不是石头,而且还是一块不正经的石头,那么,作为一个曾经的人类,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有些想法了呢? 比如,他能不能也从这个巨大的石缝里,因为某种机缘一下子蹦出来…… 正想着,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周天就感觉自己的头上,有无数的大小石块犹如刚刚的那场瓢泼大雨,从高耸入天的山峰之上狠狠地砸下来。 坏了,该不会乐极生悲,刚刚感觉到一种生机盎然,自己就要被这无数的落石砸死吧? 就算不被砸死,怕是也要被深深地埋葬起来,再要想重见天日,又不知是何年何月去了。他奶奶的,这不是倒霉催的是什么!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周天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忽然笑了: 掉下来的石头,根本没有在山脚下堆积起来,而是像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魔力一般,吸引着它们一个个滚落到了远处。 至于偶尔砸在自己身上的石头,除了少数被相互作用力弹开之外,其余的几乎全部变成了一团团齑粉,飘飘洒洒地被雨水轻轻一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我这块石头这么坚硬,该不会是金刚石吧? 周天盯着地面水洼的倒影,仔细地察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现上面竟然连一个石头撞击的白印都没有留下。 牛,看来老子果然不是一块普通石头啊! 0003、盘古神思的眷顾 这场大雨,洋洋洒洒的不知一连下了多少天,让整个平原都变成了泽国,就连平原上那些连绵不绝的小山丘也都被淹没了大半,雨势才渐渐的最终停歇下来。 不过对于周天来说,由于他本身就是这座高不见顶的山峰一部分,即使处于山脚底,这点汪洋对他也不算什么。 反倒是在知道了自己是一块石头后 尤其是还是被一块巨大的岩石体所包裹着,就算有手有脚,他也像被禁锢了一般,想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心情不免有些郁闷。 所以,现在的周天,反而每天都在思考同样一个问题: 假若有一天自己能够自由行动了,他如何才能与这块巨大的岩石体分割,完好无损地从它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对于这样一个根本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周天反正是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不是吗? 现在对他而言,什么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什么才是可以以后再考虑的事情? 可以说,现在什么事请都是迫在眉睫,什么事情也都是狗屁不是。至少,在他能够掌控自己之前,这些问题都是狗屎一堆。 唉,怎么就一下子到了这个极度陌生世界,而且还变成了一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周天盯着散落在四周的石头,突然心里一跳: 咦,这些天只顾自己在这场大雨和落石中如何渡过难关,那棵植物和那只鸟蛋呢? 想着,急忙放眼望去,不由得就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一阵感叹: 那只貌似鸟蛋的蛋,正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而那颗不知是不是草的植物,则从水面下顽强地探出头。而且或许因为水的滋养,现在看上去已经更加的茁壮和翠绿。 就是不知道,在巨大的雨水冲击下,以及那四处滚落的乱石中,它们是如何做到毫发无损的。 看来这个世界,只要是生命体,似乎都有一套自我保命的本事啊!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鸟蛋和那棵翠绿的植物,周天突然感觉到“嘴巴”复苏了,蠢蠢欲动的,似乎正在督促着他去重新“用嘴说话”。 好吧,很久很久都没有动过嘴的周天,感觉十分陌生地张了张“嘴巴”,试着喊出了一句: “喂,蛋蛋,草草,你们、你们好呀!” 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去。 不过,周天对此倒也没有任何气馁和沮丧。 因为这个世界,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啊 无声无息,无悲无喜,发生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出现任何事情也都是合理的。 又看了一会儿在水面之上,浮浮沉沉的鸟蛋,以及随波荡漾着的那棵植物,周天感到一丝困倦袭来,于是沉沉睡去。 睡意朦胧中,一个巨人,突然从无尽的虚无中踏空而来。 只见其若有若无的身影,先是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四处眺望了一番,随后将目光落在周天所处的这座山峰,一股远古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良久,虚影中的巨人,慢慢走向山峰。 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来,他的身影也在一步一步的变小。 当他的身体正好与包裹着周天的那块岩石体等肩时,巨人也正好走到了周天的面前。 盯着周天,足足看了半天,巨人虚幻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丝波动,就像一粒石子打在平静的水面,瞬间带起一串的涟漪,一股再也难以抑制的无尽苍凉气息,将周天笼罩其中。 紧接着,巨人探出一只手臂,将若有若无的手指,在周天身上轻轻抚摩了一番,嘴里叹息道: “吾开天辟地,破开混沌,自成大道!虽从无悔意自己也魂飞魄散,但终究惊天动地,更是灭杀那三千魔神,这开天辟地的威压,到底还是过于惊人,大浪淘沙,却又泥沙俱下,使吾总有一丝不安,耿耿于怀!” “唔,原来一切根源,竟然是落在汝之身上!” “罢了罢了,开天辟地,大道至诚,混沌湮灭,此后的宇宙洪荒,天地玄黄,日月星辰,斗转星移,自当是另一番棋局自有的模样。” “汝既然将吾这一缕迟迟无法散去的不安幽思引来,吾便将这最后一丝神识交付与你,成与败,荣与辱,汝好自为之罢。” 说着,巨人忽然目光大涨,抬手在周天身上重重一拍道: “咄,吾乃盘古,汝这小子,还不快快醒来!” “汝既发愿,世界本为天地一局棋,吾便应了汝,这世界原本就是混沌一局棋,吾这剩余的衣钵,也都传承与汝了吧。哈哈哈,吾终于一身轻,一身轻了……” 宛若洪钟大吕的笑声,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巨大冲击波,瞬间划开了糨糊般沉闷的苍穹,一道道星光,开始在天空之间璀璨闪动。 盘古? 大神盘古! 周天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道正在远去的虚幻的巨人背影,一路畅快地大笑着,一路随手拍打着沿途经过的地方。 他的双手,就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在什么地方轻轻一点,那里立刻便是一片生机盎然,灵气闪现…… 周天呆呆地望着,内心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感动。 这份情愫,就像儿子面对父亲一般。 虽然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发出任何声响,但他还是不敢再有任何举动,唯恐惊扰了这父亲一样的巨人。 就这样不知不觉,不知何时巨人的幻影最终消失在一片虚空之中,周天才缓过一口气来。 望着那片同样正在消失的虚空,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时即使有嘴也不可能说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呆呆的将目光重新转向这片已经十分熟悉的世界,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在这一刹那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改变: 天空之上,已经隐隐约约有了日月星辰的闪现。 一望无际的苍凉大地,荒野还是荒野,但无数的翠绿草尖,正生机勃勃地纷纷钻出冰封的土地。 在低矮的山丘之间,有清晰可辨的雾霭,在缓缓流动。 半空中,更有那一丝丝的清风,开始在轻轻的吹拂…… 0004、发愿:天地皆为棋局 这世界,终于还是变得好看了! 周天转动着“眼睛”、不,准确的说,这时他的这种“看”,其实是一种神通只要你是降临在这个世界,你就会拥有的一种探查世界周遭的感知能力。 这种感知,在人类世界被称之为第六感。而在这个世界,则被统一称之为神识。 这个世界,正是此前周天猜测的洪荒世界。 确认了自己所处的世界,还不是周天最高兴的喜事。 因为,在将“眼睛”改称为“神识”之前,周天就已经发现: 在盘古的虚影重新归于虚空的寂灭的刹那间 他此前的所有来自于人类世界的思维方式和知识储备 不仅在那一瞬间被神秘地清空,而且还有一股强悍的苍凉记忆,硬生生在他的识海深处,打下了一道混沌初开时万物迸发的蛮横印记,也让他几乎在一刹那全盘认知了鸿蒙初始、混沌流转以及开天辟地这些每一样都是惊天动地、经天纬地的大事件。 自然而然的,周天现在看世界的眼光、角度和水平,水到渠成地也就变成了这个洪荒世界的本该有的模式。 周天知道,这就是洪荒世界被无数生灵追捧和梦寐以求的一等一的传承。 而这份传承,来自于盘古。 这其中的分量和珍贵,周天无法做出判断。 但有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开天辟地后,盘古就此陨落。 陨落后的盘古,几乎全身都变成了洪荒世界的先天至宝。 通过识海中的那道被强行打下的混沌烙印,周天几乎不用思索,就能将盘古化身后的所有先天至宝,以及此后的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 第一混沌至宝,就是混沌青莲。 这混沌青莲,之所以被称为一等一的混沌至宝,首功当然是因为这混沌青莲,乃是孕育出盘古的无上宝物。 可以说,没有混沌青莲,就没有后来的盘古。 但可惜的是,因为感受到混沌世界的无尽苍凉,以及不堪忍受无数孳生而出的大小魔神,尤其是后期几乎一诞生就是大罗金仙境界的三千魔神的滋扰和混战。 在这混沌青莲还没有完全成熟之际,盘古便强行中断了自我成长,横空出世,开天辟地,大杀四方,虽然最终得证大道,但也因力竭神枯而陨落。 可怜这一等一的混沌至宝青莲,也因大道法则承受不起开天压力而损毁。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堪称盘古胎盘的混沌青莲,在瞬间化为乌有之时,万幸的是,奋然将三枚不成熟的莲子抛洒到洪荒之中: 一枚莲子,化为十二品功德金莲(后为七大圣人之接引道人图谋而去)。 一枚莲子,化为十二品灭世黑莲(因大道法则,为平衡此后的天道而被魔祖罗凭借机缘巧合所有)。 一枚莲子,化为十二品业火红莲(因有感于冥河老祖所为,后自动寻他而去)。 作为孕育了盘古象征和化身的唯一一枚成熟莲子,随着盘古的陨落,刹那间绽放为三十六品净世青莲,意欲舍身护主。 然而在大道法则无声无息的干预之下,由于与后世自成体系的天道世界所不容,这颗弥足珍贵的唯一成熟混沌青莲,只得效法那三枚不成熟的混沌青莲,也是一分为三: 一朵绽放的莲花,化为盘龙扁拐(太上老君所有)。 孕育在混沌深处的莲藕,化为三宝玉如意(元始天尊所有)。 几片无上莲叶,则化为悲天悯地的青萍剑(通天教主所有)。 然后便是那第二混沌至宝的开天神斧。 开天斧作为盘古的证道至宝、伴生至宝,不仅是开天辟地的不二武器,更是大道的不二法宝。 一斧破开了混沌。 二斧辨明了天地。 三斧灭杀了三千魔神。 随着大道圆满,开天斧自然也就功成身退随着盘古的陨落,应运化为那洪荒世界被无数生灵争抢的三大先天至宝: 斧刃化成了盘古幡。 斧背化成了混沌钟。 斧柄化成了太极图。 最后第三件也就是最后一个混沌至宝,便是那洪荒世界被人人觊觎和眼红的造化玉牒。 这造化玉碟,之所以如此抢手,不仅仅是因为盘古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它记载了三千大道的无上法则、道意与奥妙。 这些法则和奥义,因为盘古的强行自我中断和忙于开天辟地,很多内容就连盘古都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眼。 也正因为如此,在盘古开天辟地大杀四方而不断护主的造化玉碟,虽然被震裂出无数个裂痕,却也没有因为盘古的陨落而完全破损。 想来,这显然又是大道规则的自我约束,终究让这最后一件带着盘古无尽气息的混沌至宝,在仅仅碎掉了一小角瓷片的瞬间,便悄然隐身于洪荒世界深处,直到同样隐身于洪荒世界深处的那一只先天蛐蟮,在某一天突然斩尸证道,并最终唱出那首震天动地的成圣诗云: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 这残缺了一角的造化玉碟,于是有感而动,自动寻主,成为洪荒世界第一人鸿钧老祖的镇宅之宝,并最终助其成就天道之位。 可以说,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演,这第三个混沌至宝的造化玉碟,其实根本就是大道假借盘古之手,为此后的鸿钧创造天道而预留的护身至宝。 这也正是为什么三大混沌至宝,其他的两件几乎都是粉身碎骨,而唯有造化玉碟还能保持相对完整的主要原因。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道即盘古也非盘古,盘古即大道亦非大道。 为了此后天道对洪荒世界的顺利演化,盘古意志化身大道法则,是大道使然还是盘古的自我牺牲,这其中的曲折,怕是从此就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底了…… 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周天始终沉浸在自己的识海深处,将这混沌烙印中自己能够看到的信息,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推演着,沉思着。 突然之间,识海中传出一丝莫名的悸动。 嗯,这悸动一下子让周天感到了一丝剧痛。 但这剧痛只是一刹那,随后便有一种明悟浮上心头: 等一等,盘古为何要开天辟地? 因为混沌的苍凉,死寂,还是魔神的肆虐? 盘古开天辟地,唯一目的,或许就是为了他心中的理想世界 尘归尘,土归土,万物归宗,一切都应该是星罗棋布、秩序井然的模样。 而万物星罗棋布,秩序井然,不正是下围棋的最好写照吗? 从大混乱走向大有序,从纷纷扰扰与勾心斗角,走向相互妥协和平衡相待,这不也正是大道之所以成为大道使然吗? 0005、觉悟:造化玉碟当为棋枰(一) 看来天地本为棋局这样的大白话,其实是包含了许多大道至理在其中的。只是在人类世界中,没有多少人真正去理解而已。 而且,对于盘古开天辟地这样的鸿蒙传说,估计更没有人像自己这样敢于去大胆猜测和想象。 若不是有极强的围棋思想做支撑,恐怕周天自己也都不敢将至纯至简的围棋,与万古一人的盘古生拉硬拽地联系到一起,不然想想自己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在经历这一番奇遇之后,尤其是在得到了虚空中踏空而来的盘古最后一丝神思传承,周天已经几乎可以照此推演下去 盘古的开天辟地,与围棋莫名其妙的诞生,二者之间,一定是有着某种神秘而不可言说的关联的。 不然的话,大道即成,何必再多出一个天道? 而多出的天道,又何必一定要让天地立判,星宿列张,山河昭然,万物归宗。 不信你看看后期的洪荒世界,山川河流就是山川河流,虫鸟走兽就是虫鸟走兽,风雨雷电就是风雨雷电。 一是一,二就是二。人鬼神,就是人鬼神。 无论是三界内,五行外,一切都必须是井井有条,按部就班,照章办事。如有逾越,各有法则管着,圣人守着。再有过分者,就会沦入轮回,百世不得超脱。 而轮回是什么? 轮回说穿了,不就是看你混得实在不像样子,干脆一把将你打回原形重新塑造一遍吗? 而上述的这一切,与围棋何其的相像也! 感到渐渐触摸到了大道边缘的周天,此刻真的是喜得抓耳挠腮,欢呼雀跃,恨不能有个人在旁边与他说上三天三夜。 现在,他终于切身理解和体会到了看《西游记》时,当孙猴子在菩提祖师座前初次闻道的一刹那间,那种喜不自胜甚至喜极而泣的心情和举动。 是的,盘古在开天辟地时一定这么想过: 当大道一旦铸就,大道之内,吾盘古就是天,就是道,唯我独尊,为吾所从,为吾所用! 而大道是什么? 大道说俗一点,不就是一局棋吗?唯一不同的是,大道的棋枰是无边无界的鸿蒙世界,大道的棋子是混沌破开后的万事万物……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豪情万丈起来,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这一份激越,神识中脱口便道: “终有一天,我周天,也必将以万物为子,以天地为棋。” “在棋局之内,凡我之下皆为蝼蚁!” 随着这句宛若誓言的发愿之声,一道天籁般的混响美乐,突然划破虚空滚滚而来。 巨大的震动,不仅把识海中的周天吓了一跳,就连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地、山丘以及正在滚滚向前流淌着的河流,也都好像地震了一般,连着摇晃了好几下。 等到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周天才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地看看四周,心里暗暗想道: 自己一激动,竟然忘了这是洪荒世界了。 唉,这里可不是什么原来的人类世界,吹点牛,许点什么愿望,既不会交税,也不会有人管。 这洪荒世界可不行,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瞎吹牛、许愿喽!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有传承的人了,对吧。 记得好像谁说过 人类世界拼爹拼关系拼人脉,其实你若真到了洪荒世界,你才会更真切地知道,那是一个更加拼爹拼出身拼山头的地方! 好吧,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 现在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如何从这山脚下的巨石包裹之中解脱出来,才是正事吧。 周天一阵欢喜一阵忧过后,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眼前的这个残酷现实了。 可是怎样才能脱困呢?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化形,而且最好是重新化形还原为人。 人与石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化形成功,脱困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可是如何化形呢? 而且化形,似乎是一个不仅漫长,并且十分复杂的过程。自己有没有这个耐心,有没有管用的法子,可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不用化形,当然也可以像果实那样慢慢等待就是,等到瓜熟蒂落,这巨石虽然坚不可摧,可滴水穿石,风吹日晒,但总有风化的那一天,自己像果实一样从巨石中自然滚落而出。 不过这个法子,似乎比变形还要更漫长一些,天知道一块石头会在什么时候才会被自然风化。 最后,就是最干脆也最直接的办法了,借助外力,只需沿着自己的轮廓敲打一段时间,便能快速地解放出来。 但是这个想法,似乎也不靠谱。 洪荒不记年,不知不觉,自己到这个洪荒世界,已经不知多少个年头了,别说人影,就连一只最卑微的蚂蚁,都不曾出现过。 唉,都说天道未成,圣人未出之时,洪荒遍地都是生机,遍地的生机孕育了遍地的生灵。 说什么金仙遍地走,天仙不如狗,原来都是骗人的吗? 可这些传说中的生灵呢,你倒是出来一个啊! 而且最好是穿山甲、啄木鸟之类的家伙,每天都能嘴痒痒的,上来就是一阵猛啃猛啄才好。 当然,如果能有一个仙人路过最好,直接一掌击来,什么石头都不过是云烟。 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周天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坚硬的身上,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嗯,周天放出神识,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一个通体晶莹剔透,浑身散发着莫名的强烈气息,而且布满了古朴纹路的菜盘子、不,是一个菜盘子的残片,居然不知死活地在自己身上,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惊诧不已地看了一会儿,周天忽然一激灵,自己都觉得生疼地喊了出来: “喂,你是一个大傻瓜吗?知道什么是鸡蛋碰石头,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再这样敲下去,粉身碎骨的可就是你啦!” 破菜盘子残片,似乎已经有了灵性,感觉到周天放出的神识之后,顿了一下,然后停下来。 “嗯,这就对了” 周天望着悬空在自己头上的残片,微笑了一下道: “能告诉我你为何要敲打我,可别说你这是在救我啊!” 放出的神识,还没有走远,一股刺骨般清凉的陌生神识,带着一丝丝似曾相识的气息,蓦然涌进了周天的识海之中: “是你要以天地为棋吧,很好!无数个量劫过去,终于听到有这样一个声音划破虚空,发愿将我唤醒。” “对了,你应该知道我,我叫造化玉碟,乃盘古大兄护身至宝,可惜如今已是残缺之身耳……” 0006、觉悟:造化玉碟当为棋枰(二) “你是造化玉碟,那瓣被莫名掰掉的一角残片?” 识海中,周天简直如五雷轰顶,被轰了一个欣喜若狂,目瞪口呆。 不过震惊之余,带着盘古强悍气息的混沌记忆,已经迅速认可了造化玉碟这一瓣残片的莫名出现。 当混沌记忆在接纳了造化玉碟残片放出的气息的刹那间 一丝熟悉的气息也瞬间传达到周天的识海深处,并像第一次接受混沌记忆时的那样,瞬间全盘接掌了造化玉碟残片的所有记忆。 接受了记忆,对于造化玉碟残片的莫名出现,周天也就很快释然了。 原来,混沌至宝都有自动寻主的法则。 至于为何这无数生灵眼红的造化玉碟残片,突然划破虚无踏空而出,且一出世便直奔自己而来。 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因为周天刚刚在识海中有感而发,指天为誓 誓言出,发愿立。 天地有感,山河响应。 这长久隐身于虚无的无上至宝造化玉碟残片,自然也就闻愿而动,在大道法则的指引下,踏破虚无,瞬间找到周天。 将嗡嗡作响的造化玉碟残片,好生端详了半晌,周天嘴里突然叹息一声: “这是一等一的无上至宝啊,可惜残缺了!” 这句话,颇有些怨念。 此言一出,造化玉碟残片马上就是一震,紧接着就是一道炫目的紫气闪出,直入周天的识海深处 “鸿蒙生,混沌成,盘古出!” “由是天地之数,定数为五十有五。” “盘古开天辟地得其五十定数,得以演化三千大道。” “余五定数,被莫名抹去,不知所踪。” “鸿蒙化混沌,洪荒不记年。” “大道成,天道含。于是,天道得其大道五十演化之数。” “而天道五十,为大道所不容。” “天道只有自去其一,于是以大衍之数五十自去其一,得其四十九定数。” “然则五十才够圆满,大道即成,天道何在?” “故此,天道必须圆满。于是大衍之数五十,须得再度抹去其一,化为一线生机。那被抹去其一的空缺,就得有人去填补。” “那填补空缺之人,就是天道合道之人……” 一道道犹如醍醐灌顶的信息,不断涌入识海,只听得周天浑身燥热,而又神清气爽。 正听得津津有味,信息却突然中断了。 半晌,一道信息才又明晰地传来: “小兄,以上汝可明悟了?” 小兄? 周天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有一丝明悟不断涌来: 天啊,造化玉碟居然称呼我为小兄,我哪里担当得起呀! 要知道,它称呼盘古为大兄,而将自己直接称呼为小兄,这其中的意味还不清楚吗? 感受到周天的局促和迟疑,一丝温暖的气息再度传来: “小兄不要纠结,对了,汝以后也可以直接唤吾为碟兄,方便你我交流。” “碟兄?” 周天闻言,不觉苦笑一下。 “碟兄,你刚才说的,我似乎懂了一些。我试着说一下,不对的地方,请你指正。” “嗯,小兄汝只管说就是” 一丝笑意传来。 “碟兄说了那么多,我领悟到的重点有两个地方。” “第一个地方,便是那大道之上的五十有五的定数之说。大道演化五十,余五定数,被莫名抹去,不知所踪。” “这余五定数,便是一个重点!” “我在想,它为什么被莫名抹去,又被谁抹去,不知所踪,又去了哪里?” “第二个地方,则是天道继承了大道五十演化之数,然而五十大衍之数不合大道法则,于是只得自去其一。” “这自去其一的一,应该分两部分看待” “第一部分,这个一,是必须抹去的一。因为大道高于天道,而大道又得让天道圆满,于是允许自去其一的一,可以化为一线生机作为补偿。” “第二部分,这个一,既然有了一线生机的补偿,于是这个不圆满的窟窿和因果,就得有人以身合道。这是献身。” “所以这个填补空缺而献身的人,此后就是天道!” “而这个因不圆满产生的因果和那一线生机,就是我认识到的第二个重点。” “第二个重点,我像第一个重点那样有一个同样的疑问,这就是那被抹去的一,为何要化为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同样不知所踪,它也去哪里呢?” 周天一口气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又一股喜悦之情,从造化玉碟残片中不断涌来。 “小兄,大道果然就是大道。汝这番言语,可以说法了!” “汝悟到的不错,大道演化五十,余五被强行抹去且不知所踪。其中的奥义,就连证道后的大兄都没有只字片语,吾就更没有要说的了。至于以后汝若要求索,那就要看汝之造化也。” “而大道之后的天道,五十去一,那其一化为一线生机,倒是自有去处与机缘。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汝静观其变便是。个中因果,怕是也要与你有所沾染。” 因果吗? 周天听了多少有些优思生出。 对因果,他还是有些了解,而且最好是能不沾惹就不要去沾惹这些东西。 毕竟,有了因果,就会跟着惹出无数的业力。 虽说业力可以用功德去消除,但功德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 要得到功德,单是那首要一条的大气运,都是一票难求的啊! 患得患失之间,一丝信息又轻轻地传来: “小兄,无论大道还是天道,其中都是各有天命使然,各为使命而来,汝的应运而生,也正是应证了这些不可言说的法则与奥义。” “汝既发愿要以天地为棋,吾便因此应运而生。” “此后如何推演和衍化,以及演化到何种天地与境界,那就是你的修为、造化和功德之数了。” “吾从此为汝一尺棋枰,亦无言再可聒噪,汝好自为之。” 原来你来,是要做我的一尺棋枰? 一阵惊喜过后,周天想要再次探摸识海,但想到造化玉碟残片最后已经说了言尽于此,只好摇头作罢。 这是洪荒世界,言尽于此,就是言尽于此。 多一个字,都是因果。 再说了,造化玉碟是何等存在! 而且它还是混沌中曾经不知所踪的那一角残片,珍贵程度,根本不敢想象。 更何况,那传说中的五十道鸿蒙紫气,全部都存在于造化玉碟之中,其中的秘密和奥义,实在是现在的他,所不能轻易可以去理解、去碰触的。 0007、觉悟:混沌青莲为棋子 一想到以后自己的一尺棋枰,居然是三大混沌至宝之一的造化玉碟,周天都忍不住要心潮澎湃一番。 而且在这激动之后,每天似乎还有更激动的信息,不断冲刷着他的识海。 慢慢堆积,最后化为一个更加叫人坐不住的念头: 既然大道都已经回应了他的发愿,而且直接飞出了造化玉碟这样逆天的存在,甘做驱使。 那么他周天还有什么不敢想的呢? 来吧,三大混沌至宝的混沌青莲。 既然造化玉碟为一尺棋枰,从因果上推演,混沌青莲理应是那一尺棋枰上的棋子对吗? 至于三大混沌至宝的开天斧,就不多想了。 人不能太贪心。 为这个疯狂念头直哆嗦的周天,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被自己笑醒过来的。 不过日子一长,激情消退,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跟造化玉碟残片自己突破虚空寻来相比,这想象中作为棋子的混沌青莲,却是没有任何甘为驱驰的动静了。 反正,周天自从有了这个疯狂念头之后,已经自己记了自己睡了多少遍了,这混沌青莲还是没有任何感应的气息传来。虽然周天不知自己现在这一觉,一睡是多长的岁月。 但依据洪荒不记年的规则而言,他睡一觉,就算没有一会(一万八千岁)甚至一息(一千五百岁)那么长,但上百年总是有的吧? 现在他都已经睡了足足十个长觉,怎么也有上千年了吧,可是期待中的混沌青莲,还是无声无息。 也许是自己这个念头,真的太过疯狂了吧? 所以,人家干脆给你来一个白眼外加视若无睹。 唉,周天长叹一声,开始考虑,自己这个疯狂的念想,是不是根本就不着边际,甚至是过于牵强附会。 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识海中一念发出,原本已经将自己完全变成了哑巴的造化玉碟残片,不知为何突然抖动了一下,然后像是睡累了似的随意翻了个身。 唔,周天一下子警醒起来。 要知道,洪荒中,任何举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哪怕是最轻微的一声语气,都蕴含着洪荒无尽的意味。 周天盯着造化玉碟残片,一动不动看了许久。 估计至少也有一个长觉的光景,才算看出了一点名堂: 造化玉碟残片,破碎的样子呈现的是一个月牙状。 它翻了一个身后,现在它的月牙尖方向,指向的位置,正好是那棵说不清是什么物种的植物身上。 好吧,正好现在天地之间,已经有了一些日月星辰的光亮。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幻想,许久都没有再去关注自己身边这两个还可以称之为生命体的存在了,现在也该瞧瞧它们了。 不管怎么说,从莫名其妙降临到洪荒世界以来,它们都一直伴随在左右。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比邻而居这样的因果福缘,已经很是难得。 静下心来,周天慢慢放出神识,将注意力首先全部放在了那棵翠绿的植物之上。 就这样看了整整一息,他才发现 这植物真的不愧是天生的植物,水面以上,从水面探出来的根茎,早已长得比一棵大树还要粗,而且通体翠绿的本色,也比从前看上去更加的翠绿欲滴。 原来一张叶子都没有的根茎之上,如今竟然孕育出了一个如拳头大小蓓蕾,在根茎的最顶端微微摆动着。 “不知不觉,原来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虽然还没有任何交集,但看到嫩芽长成了雏形的模样,周天还是为它感到一阵由衷的高兴。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周天的善意,那最顶端的蓓蕾,竟然望着周天的方向,缓缓转过头来,然后微不可察地随着水面的波动而轻轻点了点头。 一道涟漪般的波纹,随之传来,让周天的识海,不禁也是跟着微微荡漾。 周天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么久以来,从前不管是盯着看多长时间,对面都像是死水一滩。现在对他终于有了反应,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就是不知道,它是因为有了灵智,还是真的对自己产生了相互间的灵性相通。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都是一个好的现象。 要知道,如此漫长的时间,都没有出现一个生灵,可见这时的洪荒该有多么蛮荒。 而造成这种局面,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盘古开天辟地才刚刚过去不久,混沌初开所引发的劫数,大幕才徐徐拉开。 天呐,若真是如此,现在该不会还处于无量量劫中的第一个量劫开天量劫之间吧? 不然的话,这时候的洪荒世界,怎么都应该是花团锦簇,灵气迸发,星光熠熠,生灵遍地,鸟语花香啊…… 想到此,周天多少有些气馁起来。 看眼下这情形,估计怕是**不离十。 唉,自己都感觉度过了漫长岁月,没想到蓦然回首处,竟然还只是第一个量劫之中。 而第一个量劫结束,到第二个量劫开始,中间相隔可不是几千几万年之数,那可是要用几个量劫去默默等待的。别说人了,就算是地仙、天仙怕也是要熬死。 打开混沌记忆好好算算吧 一息,等于一千五百岁。 一会,等于一万八千岁。 一个元会,等于十二万九千六百岁。 一辰,共十二元会,等于一百五十五万五千两百岁。 一纪,共十二辰,等于一千八百六十六万两千四百岁。 一衍,共十二纪,等于两亿两千三百九十四万八千八百岁。 一个衍纪,分为十二衍,等于二十二亿七千八百九十七万六千岁。 一个量劫,等于三个衍纪…… 老天爷,这样的日子,谁熬得过去啊! 哀叹中,识海深处突然传出这样一道明悟来: 或许,是时候了。 除了闭关,舍此无他。 闭关? 这个词一冒出来,周天顿时感觉识海中正在翻涌着的怨气,怒火和狂躁,似乎一下子变得风轻云淡起来。 嗯,既然如今还是洪荒初成 开天量劫的第一个劫数余威正盛,距离盘古的精血与身躯,连同被他灭杀的那混沌三千魔神及其无数灵魔骨血,衍化出真正的天地山河飞禽走兽等万事万物,至少还得三个量劫都不止,那么闭关也就真的成了唯一选择。 周天放出神识,多少有些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翠绿的蓓蕾,以及那个似乎一直都在一成不变的貌似鸟蛋,心神一松,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0008、苏醒的世界生机盎然 周天哪里知道,所谓闭关,根本都不是他眼下这个层次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当他沉沉睡去,沉寂的识海中,原本变得无声无息的造化玉碟残片,突然将那翘起的月牙状晃动了一下 一道古朴万方的鸿蒙紫气,瞬间电射而出,绕着四周方圆百里之内,足足飞行了四十九圈,方才身形一顿,重又回到残片之中,安静得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鸿蒙无衍纪,洪荒不记年。 不知不觉,那第一场大雨过后,雨水积攒而起的大水泊变成了大湖。而大湖在承接了又几场大雨溢出的小溪小沟渠,也渐渐蔓延成了一条大河。 大河蜿蜒而去的同时,又分出几道河汊,绕着这方圆百里,宛若恋家的家蛇,盘旋着,呜咽着,奔腾着,却总是流不出这片土地。 也不知哪一日,大河两岸,最靠近河水的地方,开始有草木生出。一棵棵,然后是一丛丛,最后铺满了大河上下。 当翠绿的草木,开始发黄,接着又绿,越来越茁壮的草木深处,渐渐的开始有了第一只莫名的虫子,在其间探头探脑,接着又有了第二只,第十只,一百一千只,最后数不胜数。 无论大河还是大湖,也从某一天的早晨,开始雾气蒸腾,先是在自己的水面之上漂浮,翻卷,滚动,然后一直延伸到了四面八方。 当夜晚降临,雾霭浓缩,化作点点露珠,在第二天还不浓烈的星辰光辉下,发出诱人的晶莹透亮的美丽,一只虫子忽然化作了飞蛾,扑腾腾飞向了半空。 沉寂的水面,这时也发出了响声。 一条又黑又亮的小鱼,欢快地甩动着令人惊异的金黄尾巴,跃出了水面…… 这宛如一幅动人画卷的场景,让沉睡中的周天似乎也有所感应,寂静的识海深处,不时冒出一两个漂亮的气泡,好像要与外界那正在沸腾的世界交相呼应。 是的,此刻无数的神秘气息,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此时此地的洪荒每一寸大地之上纷纷冒头。 已经浓郁到呼吸一口气,就好像在喝一杯浓牛奶的漫天灵气。 这浓郁的灵气,又像烈酒,闻一下都会微醺。 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莫名其妙便冒了出来的无数生灵,无论是地上爬的,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土里钻的,几乎个个都是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管在什么地方,常常都会东倒西歪,头重脚轻,一不小心就会摔上一跤。 这时,就会有已经开了灵智的幸运儿,在自己睁开眼睛开始第一次用觉醒的灵性,重新去一惊一乍地看世界之际,不免就被这大地上的奇观给逗笑了。 “咦,那头傻大个,自己竟然都能将自己绊倒,嫌自己腿长吗?” 一只小小的银狐,这天早上,刚刚开启了灵智。 睁开眼,一下子发现原来的世界,在现在自己的眼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顿时惊喜的上蹿下跳,到处撒欢,然后就看见了一头巨大野牛,不知怎么,后腿就把前腿给绊了一下,沉重的身躯随即整个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尘土。 巨大的声响,也让正沉浸在自我喜悦当中的小银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跟着便笑出声来。 笑了半晌,小银狐忽然又不笑了,盯着野牛默默地看了起来。 然后,莫名其妙地便流起了眼泪来。 不知何时,一头胡狼走了过来,先是狐疑地盯着默默流泪的小银狐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倒在地上摔断了腿无法动弹的野牛一侧,探出鼻尖,嗅了半晌,随即打出一个喷嚏。 “啊切” 小银狐吓了一跳,机警地跳起身,看了看四周,最后发现了从另一侧悄悄掩过来正趴在野牛巨大身躯后的胡狼。 只看了几眼,小银狐便慢慢露出了微笑: “呀,原来你也有了灵智?太好啦,我刚刚也开了灵智,正不知该如何呢,正好遇见你,这下我可有伴了!” 面对突然跳起来的小银狐,胡狼其实心里也是很警惕的。 不过听到小银狐这样说,胡狼眼珠子一转,忽然换了一副表情道: “你才刚刚开灵智么?哼,我都开灵智,吃了好几次肉,在山洞里睡了好几次觉了!” 小银狐听得两眼亮晶晶的,羡慕不已,几步冲到胡狼面前,但本能却又驱使着她后退了一段距离,望着胡狼热切道: “那你快教教我吧,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做什么?” 胡狼抬起脑袋,颇有些不解的样子。 小银狐笑了,望着胡狼不假思索地道: “你没有发现么,开了灵智,我的耳朵里好像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对我说着什么。我想听,好好的听,可怎么都听不清楚。” 胡狼点点头,露出沉思的表情: “原来是这个呀,我也听到过的,也听不清楚。唔,有时候睡觉起来,我会先想一想。但越想越头疼,后来我就不怎么去想,也懒得再去管那个声音了。” 说着,他用长长的嘴巴拱了拱野牛,突然亮出尖牙利齿道: “所以我觉得你说的这个事情,很傻。只要每时每刻都有吃的,又有暖和的山洞住,看见从前的老虎我也不怕它了,你还管那么多干吗?真是吃饱了撑的!” 小银狐顿时露出恍然的神态,眼睛不由得也落在了野牛身上。 对呀,从前的日子,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吃饱喝足了,再两眼一眯,找个隐秘的去处一觉睡到天亮。 然后,如果哪一天在什么地方与一只英俊的白狐,来一场美丽的相遇…… 看到小银狐不再说话,胡狼也懒得再开口,盯着突然有些发呆的小银狐摇摇脑袋,猛然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咬在野牛的咽喉上,汩汩地直接喝起了鲜血。 浓烈的血腥气,一下子让小银狐皱起了眉头。 慢慢的,她的脸上,也渐渐的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很快,只见小银狐一个转身,雪白的身子,便眨眼间消失在远处。 听见动静,正聚精会神吃得津津有味的胡狼抬起眼睛,有些吃惊的望着渐渐消失的小银狐,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很快,胡狼便又高兴地呲牙笑起来: “放着白捡来的肉不吃,不是傻子嘛。不吃正好,免得我还要费一番口舌,来争将这野牛算谁的哩!” 0009、大道之下的漏网之鱼 在洪荒无际无涯的深处,一声叹息,忽然自虚空破出。 紧接着,四周的空间,现出一圈又一圈古朴到极致的波纹,然后犹如碎裂的玻璃一般,从中缓缓挤出一道枯黄的虚影。 一阵微风吹过,虚影晃了晃,慢慢落在一棵杨柳树下。 又过了一刻,虚影消失,渐次化出一个浑身委顿、满脸落寞的身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像溺水的人,刚刚爬上岸来。 但是很快,这个浑身萎靡不振的身形,几个呼吸之间,在猛然甩了甩头后,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 只见他黄衣黄衫,两脚挺拔,身影俊朗,活脱脱就是一个洪荒中此刻绝无仅有的“人”,而且浑身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逼人气息。这份气息,使得在他站立着的四周无数的花花草草虫虫,都变得寒噤不止,一派凋落之象。 只有在他身旁的那棵巨大杨柳,仿佛见了亲人一般,欢快地摆动着无数的柳枝,做出欢呼雀跃的姿态。 这黄衣黄衫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开天大劫之中,少数几个没有被大道彻底湮灭的那三千混沌魔神中的杨眉老祖。 在护住自己元神成功逃入混沌后,因有感于天地之巨变,一个闪念,不知怎么就自己突破了虚空的拘束,瞬间来到了这洪荒之中。 至于一现身,怎么就恰好站在这棵杨柳树旁,或许也就是简单的巧合吧? 扬眉因为是混沌中第一棵杨柳树化身,自然对杨柳树有着天然亲近之感,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下这洪荒世界,在简单定了定神之后,他便第一个将目光放在了这杨柳树身上,嘴里感叹道: “大道无情,大道至公。唉,你这小家伙,到底是在为吾的出现高兴呢,还是为你自己在兴奋着呢?你若是弄清了我是谁,怕是” 话还未说完,这棵刚刚还生机勃勃的杨柳树,便瞬间化作了一堆齑粉。 等到扬眉反应过来,一阵风来,就连地上的这一堆粉末,也被吹得干干净净,只看得扬眉目瞪口呆,立在原地,好一阵懊恼。 “这是怎么说的,吾真是越活越糊涂了,怎么就忘了你这小家伙,随随便便那里禁得住与吾对话!” 使劲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扬眉这才苦笑着看向了四周。 “这就是洪荒吗?” 驻足看了好一会儿,扬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随即点头又自言自语道: “好浓烈的灵气!” “唔,没有混沌的凛冽,但同样的浓郁。” “看样子,这洪荒已经有了无数生灵。” “等等,还有不少开了灵智的小家伙哩!” “果然还是看谁生的早,根脚更好。” “大道不公啊……” 说着,扬眉忽然警醒过来,抬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天空,而且还只敢看了一眼,便匆匆忙忙地收回目光,再次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洪荒,衣袖一卷,这个人影随即瞬间消失,就像刚才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同样的场景,还在广袤无垠的洪荒深处的另一边上演。 几乎与扬眉前后脚光景,一个犹如漆黑一团极夜的人影,也是踏空而来,浑身散发着暴烈戾气,直接撕碎了缠裹着他的空间,将自己硬生生挤进了洪荒之中。 刚一站定,他便将一双凶悍无比的眼睛,恶狠狠地看向了脚下这一方生机盎然的大地。 一头倒霉的犀牛,恰好从荒野里走了过来。 这黑到极致的恶人,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只是在嘴里轻轻咄了一声,巨大的犀牛立刻化作了一道血光,瞬间吸入到了他的口中。 啧啧嘴,这恶人脸上才算有了一丝邪恶的笑意,只是口吻中,却又显出了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满足或者回味的意味。 “这就是洪荒么?” “这就是洪荒的生灵么?” “味道么,说不清!” “哼,大道……” 与扬眉不同,这恶人一边说着,咂吧着嘴巴,一边毫无畏惧地扬起头,凶狠地盯着高高的苍穹,足足看了半晌,方才一挥袍袖,整个身子,顿时化作一道黑洞般的小点,瞬间隐遁在原地。 不用说,这一身戾气的恶人,自然就是那恶名从混沌一直响彻到洪荒的魔祖罗了。 作为后世几乎就要与道祖鸿钧比肩的伟大存在 这罗也在开天大劫的绝杀中,成为大道有意无意网开一面的漏网之鱼 以一息尚存的强大元神,一直坚持到了这洪荒初创之时,终于在一丝莫名的感应下,冲破虚空。来到洪荒,怎么说也算是逃出生天了。 只是有一点,作为一生都心比天高的他并不知道,他不仅不是唯一逃出生天的混沌魔神,而且还有人比他早一步逃出生天降临洪荒。 依照他的性格,若是此刻他知道了扬眉已经跑在了他的前头,即使是现在刚刚进入洪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要跟那扬眉做上一场的。好在洪荒虽然没有混沌那样无边无际,但也足够大,大到就算强如他们这些先天混沌魔神的家伙,也丝毫没有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估计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扬眉还是罗,大概都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那大道之下的唯一意外。 当然有一点,也还是不可忽视的因果。 相比在孕育并诞生了他们的混沌世界,这些先天魔神虽然有幸降临到洪荒世界,但在开天大劫之下,他们的所有修为和本体,基本上都被大道法则所磨灭。 剩下硕果仅存的一点元神,所能留存下来的也不过是可怜的一些境界。 境界这东西,正常情况下,绝对是要远远高于本体与修为的。 但这是有大前提的,那就是境界必须由无数的修为所支撑。 没有修为,境界就是那一堆狗屎。 所以,不管是哪怕死也会站着死的罗,还是狡兔三窟有着无数保命空间的扬眉,以及其他几位尚未露面的先天混沌魔神,虽然大道默认了他们的再度出世。 但这种出世,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完全等同于自我放逐和自我降格。就好比一个局长犯了错误,命不该绝,但却被降格使用成了一般科员。 因此这些先天魔神,别管从前是什么人物,你只要敢现身洪荒,从法则上你就首先自动默认了有人一定要高你一等。 这个人,就是合道之人。 合道之人,代表的就是天道。 大道高于天道,你从大道下来,却默认了天道并服从于他的意志,那你还讲什么从前呢? 0010、白云深处有人家 但不管怎样,随着一个又一个先天魔神的不屈元神,纷纷踏破虚空而来,因此而造成的时空波动,特别是那些破碎了的虚空碎片坠落的威力过于强大,到底还是惊动了此刻刚刚创立不久的整个洪荒世界。 受最早的先天元气眷顾并早早诞生了灵智的少数生灵,第一个感受到了这种来自远古气息的威压,在一阵惊悸之后,纷纷选择了自我隐遁。 这就是灵智的效应。 害怕、吃惊特别是畏惧,这些负面情绪,最早并非都是坏的东西,而是这些早期生灵自我觉醒和感悟到的宝贵本能。 也正是这些本能,不仅让这些第一批获得了灵智的幸运儿,比前赴后继的后来者更多、更快、更强地进化为更高层次的生灵,而且还抢占先机地获得了天道默认的出身和根脚的顺位优势,并且在此后浩大的凶兽量劫中,大部分都存活了下来,混得最差的也都是散仙阶位的道体了。 所以说,现在初创阶段的洪荒世界,真的是养人啊! 随便一个生灵,在这时根本没有什么高下之分,贵贱之别。 无论你是高大的红杉,还是低矮的野草,是能飞天的振翅雄鹰,还是能入地的断尾老鼠。 也不管你是寄人篱下的一颗松子,还是依附在他人身上虫子,是动也不能动的石头,还是根本就虚无缥缈云彩…… 别管你是什么,你只要占一条,仅凭这一口浓郁的先天元气,你便已经成为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不用任何修为,任何修炼法门,都能长生不老的先天生灵了。 这一条,便是洪荒世界初创时,你便在里面了。 你在里面,就算上你一号。 而这时的先天元气,可不是后来的洪荒灵气可比的,乃是开天大劫之时破碎的混沌世界,不慎流到洪荒世界的混沌元气。 因为大道法则,泄露而出的混沌元气,已经不像在混沌中那边凛冽、锋利,而是在法则的碾压之下,逐渐变得相对柔和、中庸,最终演化成为滋养了大批洪荒生灵的最宝贵资源,这就是洪荒先天元气的来处。 但选择了隐遁的生灵,毕竟还是少数。 这也符合大道法则,也更为此后的天道所喜。毕竟,任何世界最顶尖的存在都是极少数。 在这一点,不管是因为有意还是无意,很早就沉沉睡去的自以为在闭关的周天,倒是不用任何算计,很自然地就成为这洪荒之中的第一批少数派。 当然,如果真要论起来,这所谓的代表着顶尖存在的少数派,周天做不做都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周天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来到洪荒,又是一个意外。 紧接着,看似孑然一身的他,又意外获得了原本已经不知所踪的造化玉碟残片的青睐。 而另一个更大的意外,则来自盘古迟迟都没有出手的那一缕神思,即使在他陨落之际都始终没有拿出来。而这件因果本身,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试想一下,传说中以全副身心化作了大道之后大千世界的盘古,谁能想到他竟然还留有一手,若真要深究起来,这算什么? 这一个个的意外,加诸到周天身上,在这什么都要讲出身,比根脚,拼法宝的洪荒世界,还有谁能比他更加根正苗红! 鸿钧吗? 就算鸿钧,即使他还未出世就被铁定为合道之人,若论起周天已经拥有的这些硬件软件,他也会立刻变成浮云。 当然,如果硬要抬扛的话,鸿钧还是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没错,那就是作为法定合道者的大势所趋的那一道“大势”! 但是,这里可惜还有一个但是 那鸿蒙生、大道成后的大道五十五,被莫名抹去的那个五,使得盘古陨落大道终成所演化的大道之数,都始终只有五十而非本来的大道五十五,那莫名抹去的“五”,算什么呢? 大道五十同时化出五十道鸿蒙紫气,天道成,鸿钧出,是为天道50。却因不合大道法则,被迫掩去其一为一线生机,以四十九之数成就天道。那被迫掩去其一为一线生机的“一线生机”,又算什么呢? 所以,这都是不可说的因果。 甚至很有可能,在不可计年的未来,这些莫名被抹去、埋没甚至遮掩的东西,是比谁都没有见识过的灭世大磨更为恐怖的东西,也未可知也。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对于现在的周天,说破天,也不过是他识海中的一个快速凸起,又快速湮灭的美丽泡泡。 说好笑一点,这些不断起起灭灭的泡泡,就像他睡梦里鼻子吹出的鼻涕泡儿,一呼一吸之间,仅仅证明着他睡眠的程度是多么的香甜。 因为,现在的周天,他就是这样的修为和境界呀。哦不对,他现在根本还谈不上什么修为和境界,说穿了就是一个还在混吃混喝的二憨子。如果非要说一点不同凡响之处,就只能说他怀璧其罪,或者抱着金饭碗不知珍惜吧? 不过能睡得如此香甜和安逸,倒也足以看出他还是有一个随遇而安的好心态。 都说一个好心态的人,常常都会伴随着一个好运气。 所以现在的一切,倒还真是应证了这个说法。 因为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一来就寄身于的这座高不见顶的山峰,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就像洪荒之中无数正在不断成长的生灵那样,竟然也凑热闹似的又长高了。 不过山峰的长法,却是十分的奇特,根本不是正常的整座山体一起成长,而是仅仅从周天这块巨石所处的位置以下开始增长。 因此,原本处于山脚下的周天,随着山峰这种怪异的成长法子,这时不知不觉变成了半山腰上。 而且,随着高度的增长,也不知是不是受这种莫名其妙增加的山势的影响,方圆百里原本十分平衡的灵气,这时都开始向这座大山的周围聚集。 最开始时,这种灵气的聚集,还仅仅是一种舒缓的、看似漫不经心的流动。 但随着山势的疯长,这种流动也像受到什么未知的牵引,渐渐的加速旋转,最后慢慢形成了一个以大山为中心的巨大漩涡,宛若一个强力吸尘器疯狂地吸吮着越来越多涌过来的灵气…… 就这样,远远望去,这座原本沉寂的巨大山峰,一下子变得云雾缭绕,山色壮阔,灵气稠密,看一眼,便能让人神清气爽,心生向往。 而那一块包裹着周天的巨石,这时也从寻常的青白石色泽变得更加莫名的青白,仿佛一块顽石正在玉化一般。 那青白的底色,在浓郁的灵气漩涡之间,就像隐居在白云深处的一个人家,忽然露出了一丝真容。 0011、没有谁是唯一的幸运者 方圆百里,对于洪荒世界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许只是一眨眼间,整个百里方圆中的灵气便很快在这种巨大漩涡的吞噬下,被消耗殆尽。 自然而然的,巨大漩涡就像一头巨大的吃兽一样,当附近再也没有灵气可以吞噬,便自动扩大了自身漩涡的周长,开始向方圆百里外的灵气扩张。 此消彼长,这样的吞吃灵气之法,其实说穿了,就是对周围其他灵气资源的掠夺。 虽然说现在这洪荒的灵气,从理论上而言是无主的,谁想要,都可以吃上一口。但问题是,在大家吃相都还是一个模式的前提下,灵气消耗的多寡,基本是看不出此消彼长的变化,因此自然也没有谁感到诧异。 可突然跑出一个变态的大胃王,这灵气的消耗,特别是灵气突然变化的走向,便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洪荒所有生灵的注意。 一些还没有诞生灵智的生倒还没什么,就像逐草而动的动物,一个地方的灵气吃完了,了不起凭着动物的嗅觉和本能,追逐着灵气再换一个地方吃就是。 但是对于已经有了灵智的生灵,心里可就不会这样想了。 一头具有先天根脚优势的黑猩猩,第一个感觉到了这种异常。 “咦,这灵气怎么越来越没有味道了,是不是我的口味,因为灵智大开也跟着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睁着一双通灵的黑眼睛,黑猩猩想了一下,随即抬手摘下一片树叶放进自己嘴里。 嚼了嚼,黑猩猩又把树叶一口吐出来,一脸苦涩地看了看四周。 很快,聪明的黑猩猩便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在自己的这片小小领地,原本灵气浓郁且充盈的灵气,正在莫名其妙地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地凝聚着,旋转着。 再一看,这旋转在远处慢慢形成了一个更大的漩涡,被更远的地方莫名的吸引着,开始有里向外,由慢变快地往着那边狂泻而去…… 看清了状况,黑猩猩一下子愣住了。 紧接着,一个弹跳,黑猩猩便飞上了最高的一棵树上,引颈眺望起来。 在这一片巨大的森林另一边,一头变异的白虎,也开始愤怒的诅咒起这越来越稀薄的灵气。 “啊呜,这到底怎么回事,眼看我又要大上一圈,正吃得动劲,灵气却没了。混蛋,混蛋,是不是有人在搞鬼啊!” 一直白鹤从头顶蓦然飞过。 听见吼声,白鹤迟疑了一下,一个盘旋又飞了回来。 “喂,下面的白家伙,刚才是你在叫唤吗?” 听到有人问话,白虎抬头看了看,发现是一只白鹤,目光闪了闪,随即落在白鹤一身漂亮的白色羽毛之上,点头道: “你不也是白家伙吗,凭什么笑话老子?” 白鹤笑了,挥了挥翅膀道: “我哪里笑话你了,你也白,我也白,我瞧着很亲切,所以才飞回来看看,喊你白家伙,也没错呀。” 白虎挠挠脑袋,想想倒也是,于是憨笑道: “白家伙就白家伙吧,但老子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唉,真是头疼。” 白鹤听了一怔,呆了半晌,也是傻傻地瞅着白虎道: “原来你也有这样的念头哇,我还以为,自从开了灵智以来,就我一个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哩!” 两人这么一说,不知不觉,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这两个家伙哪里知道,刚刚开了灵智的他们,因为有太多的智慧正在他们的意识中陆续觉醒,强大的信息量因为根本来不及消化,所以使得现在的绝大多数诞生了灵智的这些生灵,在各方面都还处于一个朦朦胧胧、似懂非懂的阶段。 而这一阶段,又恰恰是早期洪荒最美好的一个时代。 这时几乎所有的生灵,彼此之间除了本能之外,完全还是一个和睦相处,各行其是,各自为营,其乐融融的氛围。 既没有后来的相互杀戮,互相掠夺,勾心斗角,生死相搏。 也没有脱离自己固有的地盘,去占领其他种族的领地,或者搞一些团团伙伙,拉帮结派什么的。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一团和气之下,觉醒的智慧也就还没有被洪荒各种状况激发出来,只是按部就班地在生灵之间,依据各自的种族天性慢慢地萌发。 但是今天,因为灵气的异动,关于语言以及相互之间的称谓问题,终于在这一只白鹤和这一头白虎身上,开始被激发出来。 而且还不仅仅只限于此,两人亲热地交谈了一阵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望着对方,感到了一种冲动: “喂,大白家伙,我们是不是应该跟着跑走的灵气,也跟着过去呀?” “你真聪明,小白家伙,我也正好想到了这点!” “那咱们还等什么呢,不如干脆就结伴而去,哪里灵气浓厚,咱们以后就住在那里!” “好” 一只白鹤,在天上飞着。 一头白虎,在地上跑着。 一天,两天,十天,百天…… 跟随着大地之上快速旋转的灵气漩涡,无论是白鹤,还是白虎,忽然吃惊地发现,这一路上,再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在孤单地追逐。 最开始,是一只横冲直撞的大熊罴,仗着自己身高体大,力气惊人,从半途中的一条深涧中斜插进来,只是看了一眼白鹤白虎,便哼哼着蛮横地抢到了前头去。 随即,草丛深处,又窜出一条斑斓大蛇,望着灵气最浓郁处兀自电射而去。 不一会儿,又有一只胆小的兔子钻出来,虽然胆怯地不断打量着白鹤白虎,但在前方灵气的诱惑之下,还是一蹦一跳地加入到了滚滚向前紧随灵气而动的大军之中…… 不知不觉,飞速转动的灵气漩涡越来越庞大,而追随着漩涡的生灵,也越来越壮大。 当漩涡终于在一个地方停止了飞速转动,转而变得像从前那样舒缓,柔和而更加的浓郁,所有生灵才蓦然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一座高不见顶的大山周围。 定了定神,在场的生灵,紧接着便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巨大的幸福感,当然还有更多的惊呼声: “这里的生灵真多啊!” “原来,我根本不是这唯一诞生了灵智的幸运儿……” 0012、论一座巨峰的吸引力 在数不胜数的生灵惊呼声中,只有极少数的生灵在一片惊呼声里没有跟着发出惊叹,而是在看了看四周之后,一下子便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这座高不见顶的巨峰之上。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有三个生灵: 第一个是一头翼展足足有一座小山丘大小的不知名大鸟,通体玄青,唯一只火红大喙,看一眼便令人过目不忘。 在四周喧嚣嘈杂的声响中,因为是落在地面上,它晃动着有些笨拙的巨大身躯,蹒跚着走到了山脚下,然后盯着山体看了许久,猛一仰头,嘴里发出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咕哝声,高高仰望道: “我曾飞过了天上的云彩,你这大山,莫非比云彩之上还要高大吗?” 都说父爱如山,为什么呢?因为父亲常常都沉默不语的。 自然,这高不见顶的巨峰,是不会发出任何回响的。 这不知名的玄青大鸟,似乎也压根没有指望谁来回答他的问话 一声咕哝完,便抬起拖拽在地上的巨大翅膀,一股大风便又腾空而起,托着它再无任何留恋的,顺着山峰的笔直走向,一路往上飞去。 玄青大鸟扇动起来的大风,让一只正在山脚下跃跃欲试的黄毛猴子,东倒西歪中险些被吹拂的摔倒在地。 不过他本来就是要跳上一棵树去的,所以一探手,正好抓着一根树枝,顺势荡悠上了树。 这是一棵结满了果实的不知名大树。 但这黄毛猴子显然不是被这树上的果子吸引来的,而是上树只是他的本能而已。 上了树,不仅心安,而且还有果子吃,岂不美哉。 黄毛猴子蹲在树上,顺手摘下一颗果实,也不看看是什么样的果实,也不管是不是酸涩,直接往嘴里一松,两只眼睛便开始盯着山体,骨碌碌地转动起来。 原来,他是被这大山之上生着的一种奇特石头所吸引。 只见乱石中,荒草间,这种散落在大山各处的奇特石头,数量并不是很多 但却因黑白相间的色泽,以及浑圆的形状,让人看一眼,便莫名的生出一丝欢喜,想要伸出手拈起一颗,握在手中好生把玩一番。 黄毛猴子看了一会儿,嘴里也不知不觉将手里的果实吃掉了,于是便坐起身,看向了悬崖上一棵更高的树梢。 因为他发现,想要好生看看那些奇特的黑白石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这些黑白石虽然一眼就能看见,但却散落的地方,都在高高的半山腰之上。 至于那半山腰有多高,只要望一下氤氲在那里的雾气便能感应到它的高度,根本不是任何一座他见过的高山可比的。 所以,要想看看黑白石,甚至拿到手里,只有大胆地爬上去才行。 想到这里,黄毛猴子又有些胆怯了。 毕竟,黑白石再有吸引力,也只不过是好奇而已,又不是食物,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死大鸟,你倒是有翅膀可以飞” 黄毛猴子嘀咕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玄青大鸟刚刚飞上去的峭壁,却是再没有半点犹豫,长长的手臂探出,勾着树冠之上的最高树梢,一个用力弹跳,便跳到了更上一层的悬崖之上。 只是黄毛猴子没有注意到,在他跳跃的刹那间,一只尺许长的百脚蜈蚣,正好顺着山脊爬到了他刚刚蹲过的树上。 不过对于百脚蜈蚣这样本体是肢节物种的生灵而言,上蹿下跳显然不是它的长项。 但是若论攀爬吸附放毒,恐怕就没谁敢跟它比了。 在枝头上小憩了一下,百脚蜈蚣也跟黄毛猴子看玄天大鸟一样,幽怨地瞅了一眼正在往上奋力攀登的黄毛猴子,不由得也是撇嘴腹诽了一番: “死猴子,爬得倒挺快,可惜晚了一步。” “唉,看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原来,这百脚蜈蚣天性阴狠,又喜欢偷懒,在震惊于这座巨峰的巍峨浩淼之后,也像第一个玄青大鸟和黄毛猴子一样,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去这大山之上探索一番。 但是在动身之后,它的弱项就显露出来: 虽然号称百足,但它的这些脚丫子加在一起,也比不过那黄毛猴子的轻轻一跃,更别说那振翅一飞的玄青大鸟的速度了。 其实真正论起来,它才是第一个动了看山念头的生灵。 只是因为跑不过人家,爬到现在,才爬到黄毛猴子待过的地方。 所以,爬着爬着,这百脚蜈蚣很自然的便打起了歪主意,想要趁着黄毛猴子在树上吃果子,打盹的时候,偷偷钻到它的黄毛里面,搭一个顺风车。 只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到手的便宜事 百脚蜈蚣一番腹诽之后,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小憩了一会儿,便重新打起精神,催动着颇为壮观的百足,又开始奋勇攀爬起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动了心思的生灵,都能如愿以偿地顺利走上这探索巨峰的道路。 倒不是说这高不见顶的巨峰,已经生出了什么禁制。 没有成功上山的生灵,原因却是十分简单。 比如现在这头毛色十分鲜亮的梅花鹿,尝试了多次,它就没有爬上山去。 为什么呢? 因为这巨峰高不见顶不说,其山体、山势也长得与洪荒之中常见的大山多有不同。 全部的山体,几乎都是以笔直的姿态竖着往上生长。 偶尔可以攀援的极小平处和凸起的山崖,基本上也都在十丈上下,这样的高度对一只猴子都有些困难,更何况对一头平日里主要是在平原或山林之间生活的梅花鹿了。 所以,这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梅花鹿,在尝试了无数遍,几乎都快把自己的两个前腿折断,才心有不甘退下来,站在山脚下发出了一声悲鸣。 呦呦鹿鸣之声,引起了其他像梅花鹿一样因为各种身体上的先天限制,而无法成功登山的其他有心进山探索的生灵的共鸣。 一阵乱哄哄的七嘴八舌之后,有感于这巨峰恢弘被被折服这些的生灵们,不知怎么就一下子达成了一个共识: 这如此壮阔、恢弘而神秘的巨峰大山,无论如何,是一定要上去看看的。 今天不行,那就明天。 明天还是不行,那就明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正这大山自己也不会长腿走掉。既然不会走掉,大山就会始终在这里。 大山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 山长,我们也在长。如此,终有一天我们是会登上这座大山巨峰的…… 0013、这一觉睡得好漫长 洪荒的日子,就像一块经年的牛皮糖,怎么嚼也嚼不烂。而洪荒中的生灵,却把这样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飞冲天的玄青大鸟,一直都没有回来。 还有那性情跳脱的黄毛猴子,百脚蜈蚣,以及后来又成功爬上了悬崖的一些生灵,似乎一进了山便快乐的忘了回转一样。 不知不觉,这些因灵气的异动而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的生灵,从最开始来到这里的躁动不安,渐渐的在大山周围安下家来,一心一意地过起了小日子。 而那一对白鹤和白虎,虽然本体风马牛不相及,但却从此做了彼此最好的邻居,每日都是结伴进出,一起吸吮灵气,一起在大山之下周游。 这些最早汇聚而来的生灵,很自然地形成了这座大山巨峰的第一批居民。 而这样的居民,只会越来越多。 因为,直到现在,这座仍在疯长的大山巨峰,也仍在不知饥饱地吸食着这洪荒中似乎永不会枯竭的灵气。 可以说,这样这大山巨峰的吸食一天不停止,这因此而酿成的越来越大的灵气漩涡也就一天不会停止。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灵气漩涡到底有多大了。 但越来越多往这里蜂拥而来的生灵,已经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如今的灵气漩涡之大,可能已经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种因灵气异常流动而带来的现象,也在不知不觉中,对原本的洪荒世界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影响。 第一,原本同样的灵气,同样的生灵,同样的滋养,现在因为这灵气漩涡的存在,洪荒原本的资源分布失衡了。 土地,开始有了肥沃和贫瘠的差别。 山林,也不再整齐划一的茂密和葱茏,有的甚至因为灵气的过分流失,而彻底荒芜。 河流,同样需要灵气的滋润。但是现在,一条河鱼虾丰盈,必会伴随着一条河的枯竭。 而最明显的,则是这巨峰山下的无数居民。 最早到来的生灵,自然占据了山脚下距离灵气漩涡最中心的位置,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灵智,都成长的最快。 而第二批到来的生灵,虽然差了一些,但依然可以算得上这里的一等公民。 如此以此类推下去,现在就算有了土地爷,怕是他也算不清 这个以灵气漩涡而形成起来的聚集地,地域到底扩张到了什么地步,人口到底增加了几何,连带着其他资源、物种的暴增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已经完全是一笔糊涂账了。 第二,虽然在这片自然形成的聚集区,还没发生打架斗殴,相互倾轧甚至彼此相食的事件,但是在聚集区以外的很多地方,已经偶发性地出现了很多血腥事件,不少生灵,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这种现象的出现,已经说明洪荒世界,早期最美好的时代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自然消亡的时候了。 第三,据最新加入到聚集区的生灵相互传说,像大山巨峰这样的灵气漩涡,已经不是洪荒世界唯一出现的异常情况了。 在远离这里的很多地方,现在也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灵气异常流动现象。 只是这些灵气的异常流动,还没有像大山巨峰这边形成灵气漩涡而已。但可以想象,一旦出现灵气的异常流动,用不了多久,洪荒之中将会又要多出不知多少这样的灵气漩涡。 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在遥远的别处,也生出了像这座巨峰大山一样的吸食灵气的异常情况。 而这种异常情况的出现,同样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原始初期的洪荒,终于撕掉了一团和气的美丽面具,正式拉开了【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大幕。 而这丛林法则横空出世的第一标志,就是从这洪荒一等一的灵气争夺开始的: 就如眼前这座环抱着周天的巨峰大山,突然在某一天开始,觉得灵气不够吃了,于是就增加了自己原本定量的灵气吸食。 这就像宇宙中的熵一样,宇宙中的总物资在无限的时空中的总量,是恒定的。 但是当某个时空中因为这种总物资的异常增减,必然就会从相邻的其他时空中强行攫取以获得总量的补偿也就是宇宙“熵”的平衡。所以在宇宙这种大的尺度之下,小的异变或者异常,又常常是被允许的这就是熵的法则。 但是这种熵的变化,不能持久,一旦持久,整个宇宙就会坍塌。 现在因为巨峰大山日以继夜无休无止的吸食,自己领地的灵气消耗殆尽,便转而吸食邻近的灵气以填补不足。 久而久之,便刺激到被波及的其他物种也自觉不自觉地加速了灵气的吸食。 吸食习惯以及总量的改变,反过来必然又刺激了那些被迫跟着应变的物种不断进行自我调整和改变。 这种刺激和调整,放在洪荒世界之中,其实就是觉醒。物种的自我觉醒。 觉醒了的生灵,纷纷加入到这种灵气的大争夺战中,久而久之,这种最开始只是单纯的抢食灵气的总体行为,很快就会蔓延到洪荒的方方面面。 第一个觉悟的生灵,在某天早晨一定会发现,越来越稀薄的灵气,已经不足以果腹。 于是,当它将目光转向其他吃得饱饱的生灵之时,杀戮便不可避免了。而且它还会吃惊的发现,这种杀戮不仅有快感,而且越是高级的生灵,吃起来越是美味有营养。 什么是高级生灵? 高级生灵,当然是那些诞生了灵智的生灵。而且越早诞生灵智的生灵,它的营养成分和滋补效果就越好。 为了吃别人和不被别人吃,于是,一个全民修炼的大时代(天道)终于就要开启了…… 冥冥之中,感觉到似乎总有人一直在自己耳边呼唤,喧闹中,周天再也无法安睡,愤愤然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还是在识海里睡觉的样子,不觉自嘲的就是一笑: “还真以为有人在叫我,原来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定定神,周天忽然又觉得好似哪里有一丝不同。 “唔,看来是这一觉睡得似乎有些漫长啊……” 0014、炼化,吞吐,感知,元神 咕地一声,识海中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紧接着,安静的自在一角的混沌记忆,跟着微不可察地有了一丝极其轻微的波动。 然后,另一边无声无息的造化玉碟残片,也是静静地紫气一闪。 这一连串的异动,如果还让周天置若罔闻,那他就真是一个傻子了。 将整个识海慢慢地察看了一边,周天突然嗯了一声,盯着识海中的的正中心,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一个胎儿状的小人形,在一团跳跃着的精血之间,仰面朝天地仰卧着,微微闭着眼睛,眉毛时而舒展,时而紧皱,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叫声。 什么情况呀? 周天吃惊半晌,忽然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用神识探摸一下那娇嫩无比的小人。 不料,小人儿却忽然睁开双眼与他对视了一下。 刹那间,一种温柔到骨髓的血肉相连的感觉,嗖地一声打入到他的神识深处。 随着一道道信息传来,周天终于明白过来: 这若隐若现的小人儿,原来是自己在前世从不曾有过谋面的先天元神。 又惊又喜地将所有记忆传承所记载的信息读完,巨大的信息量让刚刚睡醒的神识,一时半会还有些承受不了。 不过,周天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就在他看完所有信息,正准备小憩一下,精血中的小人儿却忽然望着周天发出一声稚嫩的天真一笑。 笑声宛若一双温润的手,瞬间抚去了周天所有的身心疲惫。 定睛再一看,小人儿却又旁若无人地睡着了。 周天不由得也是会心一笑,摇摇头暗自感慨了一下: 自己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值了! 嗯,不仅值了,而且从此再也不会像此前那样没头苍蝇般无所适从,不知所谓了。 有了元神,未来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仅仅就是一块石头,更不用害怕,自己将成为这天地之间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未来,我才是棋手。他人,才是棋子! 周天忍不住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小人儿又流连了一会儿,方才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迫不及待地放出神识,向外望去。 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感觉这一次似乎比任何一次长眠都要长久一些,好像满足了自己睡前对量劫认知的一阵嘀咕,所以才会这么漫长吧? 嗯,一梦到万年,万年也不过是一息而已。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洪荒,经过这些个万年的变迁,是不是也有了一个旧貌换新颜。 神识一出,刚刚大致看了一圈,周天便被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我的天哪,这山里山外,怎么眨眼间多出这么多生灵? 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开了灵智的生灵! 按照洪荒理论,不管是福地洞天,还是不毛之地,只要是你第一个降临,降临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会被天地自动默认为你的专属地。 而且,你根脚好,出身高,有背景(传承),大道摇骰子,就算不作弊,也会给你一个预设好的肥沃黑土地。 假设你再有一个什么秘密使命,或者了不得的副本,那么大道法则之下,还会自动分配给你一个或几个伴生法宝。 如果你的使命或副本需要经过一层层考验,那么恭喜你,你甚至可能会成为大道法则之下阶段,或某个阶段的执行者,搅局者或者其他什么未知的角色。 所以,虽然时至今日,周天依然还是不知道自己所处的这座巨峰大山,是不是洪荒中那些著名大山中的一个。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无缘无故就塞到你手里的大山及其方圆百里之地,肯定不会是这表面上的无缘无故。 而顺理成章的,凡是在这大山及其方圆百里之内,无论山川河流,飞禽走兽,奇花异草,还是什么低级或者高级的生灵,哪怕就算突然冒出来一个先天灵宝,灵根,大道法则也会默认这所有的一切归属人,只能是周天他这个人。 想到此,望着这山里山外,如过江之鲫般热闹的大集镇,周天就忍不住变得两眼(神识)热切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所有的一切,可就是我的了! 哈哈,到时每人给他们脸上盖一个大大的“周”字,看以后哪个圣人、仙魔或者什么隐秘的大能来抢! 当然,这纯属一句说笑。 真到了自己能够化形而出变回本体的那一天,怕是到时候疼他们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去残忍的拿刀子划脸呢? 棋人是什么,就是以隐忍和善意为王啊! 周天不知道,就在他突然陷入到这一阵阵的沉思、遐想之时,识海深处,无论是占据一方的那一团混沌记忆,还是自在一角的那个造化玉碟残片,都是微微一抖,发出了一丝无比愉悦的波纹。 波纹荡漾,渐渐化为一道道古朴万方的涟漪,将精血中沉睡的小人形笼罩,瞬间泛起层层紫气。 不仅识海有感,就连大山内外的无数生灵,也在周天的阵阵沉思中,忽然心有所感,纷纷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座巨峰大山,从某一天早晨起,越长越高的半山腰上,那一块曾经一直寂寂无声的巨石,便不时有了隐隐的声响,并常常伴随着紫气闪烁。 附近的生灵,开始还不以为意。 洪荒之中,深山老林,一般都是有些古怪的事情,不足为奇。 但是突然有一天,深不可测的天穹之上,无数的积云翻滚,异光堆积,伴随着阵阵无名的火色,仿佛一头巨大的猛兽盯着一只地上的蚂蚁,傲然俯视着下方这座看似高耸云天的巨峰。 众多生灵,这时才发现,与头顶神秘莫测的这片天相比,曾经在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巨峰大山,原来这么渺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山光辉的形象,在很多生灵心中几乎一夜崩塌。 然而,就在一串被无数生灵称之为“天火”的刺眼光焰,突然毫无征兆地狠狠抽打在大山那块巨石之上,许多生灵还是哭了。 至于为什么哭,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但是“天火”降临,却是实实在在的惩罚。 这一点,在这大山内外的无数生灵之间,已经传说了数千上万年,这个需要牢记和畏惧的知识,却是人人都知道的。 0015、念天地之悠悠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又大大的出乎了所有生灵的预想。 第一次“天火”焚烧后,那块林木遮蔽的巨石,倒是完完整整地露出了全部真容。 许多不住在附近的生灵,也闻讯蜂拥而至,都想要争先一睹,那被天火盯上的巨石,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而且,好好的天火,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轰击焚烧,偏偏就只对这一块巨石不依不饶。 等到巨石被大多数生灵目睹过后,好奇的生灵才知道,这巨石果然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名堂的。 首先,从外型上,巨石就天生的与众不同: 不仅整体四四方方,就像有人事先刀砍锯子磨,才将它打造得如此四四方方。 若其中没有什么用心,简直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而且不仅四四方方,还巨大的比一座小山丘还要巨大。 其次,在四四方方的巨石中心,还奇怪地镶嵌着一块黑白相间的圆石,在巨石犹如大地土黄色的底色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弄清了山上的这块巨石状况后,这些好奇的生灵,又回到了自己日常的生活中去。 有的生灵,甚至都渐渐忘记了这山上,还有一块巨石中镶嵌着黑白圆石这么一档子事。 又是数百年过去,现在巨石又有了异常的动静,最先感知到的距离巨石最近的生灵,哪有不心慌慌情戚戚的道理? 数千上万年之前的那场“天火”,虽然惩罚的目标是大山,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里所有的生灵,可以说几乎都是以山为生,靠山吃山。大山巨峰遭殃,这里的所有生灵同样逃不掉。 若是巨石再有什么不妥的异动,肯定又会招来苍穹之上那种极其恐怖的“天火”五雷轰顶,到时又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所以,邻近的生灵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山脚下便聚集起黑压压的大群大群生灵,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群情激奋,对着半山腰上的巨石指指点点。 周天的神识一放出来,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竟然就是这种前世记忆中最令人头皮发麻的群聚事件,自然心情大坏,愣在半空看着人头攒动的生灵。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时候的他,早已不是这次长睡之前的那个他所比的了。 虽然他的修为,对现在的洪荒而言几乎为零。 但是,在他本能地以前世围棋思想完成了“天地本为棋”的顿悟,并发出了“以天地为棋局,万物为棋子,棋局之内,凡我之下皆蝼蚁”的宏愿之后 大道瞬间有感而发,遂有求必应,使他几乎一夜间便同时拥有了【混沌记忆】【盘古幽思】【造化玉碟遗失残片】这些即使任何一个洪荒圣人,都不可能同时拥有的混沌先天至宝。 而且同时匪夷所思的是,造化玉碟是混沌先天至宝,没错,而且还是唯一的三大混沌先天至宝中,最为神秘的那一个不知所踪的玉蝶残片。 但是细思之下,就会立令人刻背心冒汗: 拥有曾经传说中不知所踪玉蝶残片,已经让人感到心里发虚两腿打飘,那么请问 混沌记忆,又是什么? 盘古幽思,又是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的周天,任何一个举止,哪怕就算是一声叹息,一个念头,都会带着隐隐的大道威严之势。 如果再算上他这一次长睡万年的梦中境界的自我提升,几乎可以说,现在就算是一个三花庆云太乙巅峰的初阶金仙,站在他的面前,两人同时放出威压,被碾压的,一定是这太乙金仙! 为什么? 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他一切花样都是浮云。 如果一定要说,那也仅一点就足矣: 论根脚,盘古幽思够不够? 要拼爹,好吧,这个好像要摸一下鼻子,混沌记忆算不算? 比法宝,那不知所踪的玉蝶残片行不行? 讲出身,我就真的只能拈花微笑装一下逼了 什么是出身? 这么说吧 且不论大道初成时所演化的那五十五道被抹去的“五”之数,也不说天道传承大道鸿蒙紫气那五十减一后的那一线生机,单说那一个“意外”,怕是连至高无上的大道圣人,都会闻之色变的吧? 大道时,五十去五的“五”是意外。 天道时,五十减一的“一线生机”是意外。 那洪荒时,莫名其妙就到了洪荒的周天,是不是意外? 若以此为因果的话,甚至可以完全不夸张的说,就算前面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单凭这一个“意外”之因果说法,周天也足以在这个洪荒世界立足了。 因此,当周天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望着山脚下聚集起越来越多的生灵,心中(神识)刚刚生出一丝怨念 一股莫名的威压之势,便瞬间在半山腰上的巨石中迸发出来,迅速凝结成一道黑白交加的气旋,开始在百米高的半空之上,将无数的流云、狂风撕扯着,翻卷着,发出噼噼啪啪的阵阵电闪雷鸣…… 由于这还是周天醒过来后的神识,第一次以这种游离的方式,在识海之外云游。所以第一时间,周天也被这突然而起的电闪雷鸣吓了一跳。 等到他心有所感,还没来得及收回神识,无数的生灵便被这骤然暴起的电闪雷鸣,给惊得鸡飞狗跳,四处逃窜。 “啊,别、别推我!” “哎呀,我的脚!” “踩死我了,你这条死狗……” 当无数生灵从山脚下散尽,此刻一片狼藉的地面,却还是留下了几个在刚才的推搡挤踏中,做了倒霉蛋的生灵。 听它们惨叫的声音和痛苦的表情看,怕是它们还真是受了重伤。 周天不敢怠慢,连忙放出神识,探查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些生灵无论好坏,不出意外将来肯定都将是他的子民。 如果连自己的子民,都没有一点爱心,这洪荒,还是从现在开始就不要混了的好。 再说了,就算这些生灵不是自己的子民,若是已经看在眼里而置之不理的话,这番因果可就要更加说不清楚了。 0016、好一只小白狐 一番仔细探查之后,周天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被伤的,都是天生在本体上吃亏的生灵。 比如这条青蛇,在山野沟壑里穿行还可以,在熙熙攘攘的集镇似的平地之间瞎跑,没被乱哄哄的脚踩死,已经足够幸运了。 还有这头傻狍子,倒是擅跑的能手,可架不住人傻呀,而且还天生有着密集恐惧症的毛病,人一多,再一喊,整个脑袋立马灌水,愣在原地被人撞过来撞过去,现在还晕倒在地上哩。 最可笑的,还是这只蚯蚓,黑不溜秋的,本来就其貌不扬难以发现。既然是看热闹,你倒是找个显眼的地方呆着啊,偏偏要混在人堆里,这下悲剧了吧? 嗯,等等 望着蚯蚓痛苦地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样子,周天突然神识中一阵波动,心有所感地盯着它沉思起来: 蚯蚓,又叫地龙,软体多汁,蛋白质含量极高,是一种很有名的环节动物,而且它好像另一个学名就叫蛐蟮吧? 一阵恍惚过后,周天蓦地又暗自哑然一笑。 此蛐蟮非彼蛐蟮,自己千万不要随便看到一条蛐蟮,就神经质地以为全天下的蛐蟮都是那条蛐蟮。 否则的话,以后一旦开始行走洪荒,不魔怔才怪! 周天恍惚了一下,却又开始盯着地上这些受伤的生灵发愁。 自己已经无手无脚,而且化形回到本体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现在想要伸手帮一下它们,怕是真的爱莫能助啊! 唉,这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周天围着它们转了几圈,忽然两眼一亮,似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不对,现在神识有了,神识的范围也在一天天壮大。而且这次一觉醒来,又连元神也都出现了,那么是不是多多少少也应该有些法力了呢? 周天想着,尝试了几下,却半天不得其门。 定神再一想,周天马上自嘲地笑了: 法力何来?法力是需要修为做支撑的,多大的修为,才有多大的法力。 现在自己感应不到半点法力,自然也就是毫无修为可言。 而修为何来?当然得是修炼呀,没有一番苦修,哪里来的修为! 一番明悟传来,周天再看地上痛苦挣扎的生灵,心里虽然仍有悲悯之意,但神识之中已经一片释然: 其实这番因果,在这些生灵刚才作鸟兽散的刹那间,他与它们之间的这瞬间因果,已经结束。 盖因这番因果的起始,皆由这些无知懵懂的生灵惹发。 首先,已经成为此地居民的万千生灵,面对堪称这方圆百里之地守护神的大山巨峰指指戳戳,已经属于不恭之举,自然也就引出大山本能反应。没有山崩地裂,乱石滚落,这已经属于法外开恩。 其次,周天神识的出游,也及时地终止了大山巨峰的暴怒,这恩上加恩,作怪的生灵已经受用不尽,周天自然也就不用再为它们额外做什么了。 心情一放松,周天也就不再纠结于此,转而放出神识,将这久违了的方圆百里之地,用心细细观瞧起来。 一圈看下来,周天惊喜地发现,因为有越来越多的生灵蜂拥而来,原本不过百里方圆的这块山地,也就不知不觉又扩大了许多。 而且,里面的生灵住下来后,形成了无数个以族群、种群为标志的,类似于人类社会那种早期的自然村落。 而外面的生灵,因为里面最靠近大山的绝佳位置都被瓜分殆尽,就只能沿着里面已有的自然村落以势而建。如此又形成了第二个庞大的村落群,使得后面又陆续赶来的其他后到生灵,再次依法炮制,形成第三个庞大村落群。 就这样一圈一圈,放眼望去,这样的自然村落群已然不知有几许。 对此,周天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对于未来这个很可能属于自己的领地,当然是地盘越大越好,就像钱永远不会扎手一样,送上门的地盘谁会往外推。 但不高兴的是,地盘越大,意味着未来的责任和麻烦也就越多。麻烦越多,因果也就越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周天就像一个总督,在自己的属地,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晃荡了许久,方才收回神识,回到大山之中。 想想都有些好笑: 这座大山巨峰,虽然到目前为止,自己还从没有从整体上去好好观摩一下它的全部。 但从觉醒的那一刻,这块山脚下的百尺之地,却因为自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所以不仅每每与它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且每每又有一种奇怪的念头生出: 终有一天,自己是要化形而出,回到自己原来的先天道体人的形态之上的。 那么,这块百尺之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对周天算什么呢? 孕育并重生了他的胞衣? 包裹并守护了他的义父义母?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未来有一天,这个百尺之地,必将成为一块圣地,受人膜拜,被人敬仰!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原本只是大山巨峰普普通通的一处山脚下,顺着山根直接往上生长,一直从山脚长成了现在的半山腰。百尺之地连同那巨石,也从此云雾缭绕,珠光宝气,时有七彩霓虹隐隐闪现,不知不觉竟也有了一派秘境意蕴。 周天放出神识,连连探摸着这隐秘的百尺之地,不觉感慨万千,流连忘返。 忽然,一团氤氲中的白光,蓦然出现在周天神识之间。 定睛一看,赫然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眯缝着双眼,将自己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它那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之间,憨态可掬兀自酣睡的小模样,在这百尺之地巨石之间的氤氲映衬之下,就像流光溢彩的舞台之上,一团散发着洁白光芒的小精灵,让人一眼望去,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丝丝怜惜的微笑。 面对这样一只带着美好光芒宛若乖巧宠物般的小白狐,周天自然也不例外,含笑看着它,蓦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 原来,这个小家伙,竟然想他人所不敢想,不知何时就悄悄潜入到了这很多生灵都上不来,也轻易不敢潜入的百尺之地,一回生二回熟的,慢慢就把这秘境之地,当做了自己的家。 不过从这干净整洁的巢穴看得出来,小白狐不仅自己也爱干净,将它的毛发每日打理的雪白发光,一尘不染,就连这窝里也是清清爽爽,不留一根杂草。 0017、我欲飞天(拜求收藏推荐) 或许是许久都没有与记忆中熟悉的那种生灵打交道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莫名的情绪使然,这只睡梦中的小白狐,竟然让周天有了一种不忍就此离去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是现在周天的神识已经有些强大,沉睡中的小白狐,忽然受惊一般,蓦地抬起小小的脑袋,有些惊慌地看了看四周。 周天见状,险些笑出声来,急忙收起了神识,屏息凝气,将自己的声息尽可能地掩藏起来。 小白狐竖着耳朵,一脸警惕地聆听了好一会儿,紧绷的身子,方才轻轻地放松下来,甩了甩自己的蓬松大长尾巴,好似要纾解一下紧张情绪,两眼滴溜溜转着,缓缓将脑袋又搁在了洁白如雪的毛发当中。 过了一会儿,周天见小白狐虽然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但一双黑幽幽的眼珠子始终在那里滴溜溜转着,已然全无睡意,于是微微一笑,从自己这专属百尺之地悄然退了出来。 在自由吹拂的山风托举下,周天感觉到神识迸发出一阵难以遏制的意欲飞升之意,于是,便也没有强行压制,而是顺从着这股意志,宛如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遵循着山谷之间蒸腾向上的气流,向着山顶徐徐飞升。 飞呀飞呀,也不知神识飞了多久,只感觉向上的气流在阳光的照耀下,越来越暖意融融,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惬意。 这时,周天蓦然看见了一条长达数丈、长相狰狞的百脚蜈蚣,正紧紧地攀附在一条笔直向上的山岩上,百足争先,抬举着庞大而沉重的身躯,奋力向上攀爬着。 “这只蜈蚣,有些蹊跷” 周天忍不住看了一眼这条百脚蜈蚣。 数丈长的蜈蚣,在山下的生灵中,还不曾见到过。 但,大还不足以吸引周天的目光。 能留住周天停下来驻足相看的,是这条蜈蚣散发出的强烈的那一股子狠劲。 如此陡峭,几乎笔直的山岩,不是任何一个善于攀爬的生灵可以轻易征服的,但这条蜈蚣还是一路爬到了这里。 不仅爬到了这里,而且它还不知疲倦。 看着它明明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极限,可是眼瞅着它仅仅吸附在山岩上踹息了一下,便又奋勇挥动着它那百舸争流般的百足,鼓其余勇又是一路向上。 这样的狠劲,从不懂得怜惜自己,天生就是一个狠人啊! 嗯,自己的山上,竟然也能生出这样的狠角色,倒是值得将它的模样记上一记。 周天放出神识,悄无声息地在这只百脚蜈蚣身上做了一个记号,最后盯着它又看了一眼,这才顺着不断回旋向上的气流,也是鼓足干劲,闷头狠狠地向着更高处飞去。 不知不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光线却越来越明亮,渐渐的,就连云朵也都看不见了。 周天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一路飞来的地面,发现视野的下方早已是白茫茫一片,连地平线都消失在眼界尽头,更别说去辨别下界一个小如蚂蚁的任何生灵了…… “一路向上,飞了这么久,这山,竟然好像还是摸不到边际一样,可真是不知其大也!” 周天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一个巨大的身影,蓦然又映入到他的神识之中,让他禁不住就是一阵恍惚: 好大一只黄皮猴子,目测之下,怕是足足有三米高也不止吧? 这洪荒之中,从来只听说过有巨猿,没听说过有如此巨大的猴子,有些超出想象啊! 不过这猴子,一身猴气,痞赖不堪,倒是一点天性不改。 看他样子,似乎也像那百脚蜈蚣,憋足了一股劲,想要将这看不见尽头的大山巨峰攀援到顶。 但是与一身狠劲的百脚蜈蚣相比,这猴子,却又是另一番登山模样: 只见它脚踩树枝,左顾右盼,抓耳挠腮,半晌方才探出巨大的长臂,勾住头顶的枝头或者凸起的岩石,身体荡秋千般地一荡而上。 这样的荡法,倒也是一种登山的好法子。仅仅两三个荡悠,眨眼间便攀越了百十米之高。 只可惜这猴子十分爱惜自己,荡了这么几荡,便累得吐出舌头,四脚朝天横卧在树冠之上,闭眼呼呼大睡起来。 好不容易小憩了一下,睁开眼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圈,却又寻着那长有果实的大树而去,浑然忘记了自己上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看了一会儿,周天忍不住对这猴性的散漫、疲沓、随性和不羁逗乐了。 不过这黄毛猴子疲沓、懒惰,倒也最终没有忘掉自己心中的那一点梦想,玩闹够了,休息够了,又摘了几个果子吃饱了,还是呲牙咧嘴地自己站了起来,望着头顶的山岩,嗖地一声又是往上攀援而去。 这一路上,周天预备的是自己随着这神识的意愿,看山也好,乱飞也罢,正好将这方圆百里先顺便熟悉一番。谁知这一路走下去,还真看到了三个与众不同的生灵。 这三个虽然种类不同,性格各异的生灵,却都明显带着同一个目的和标志,出现在这座大山深处。 无论是那只懒散地深潜在巨石之间的小白狐,还是一身狠劲的百脚蜈蚣,亦或是这玩闹一般登山的黄毛猴子,身上都散发着强烈的誓将这大山巨峰走一遍的决绝气息。 仅这一点,这些明显要比山脚下群居着的无数生灵,虽然都是已经开了灵智的幸运儿,但在境界上就已经开始高出了一层。 洪荒拼的是什么? 除了身不由己的出身、根脚和背景外,能够云泥立判,草鸡变凤凰的唯一通途,就是你比别人跑得早,跑得快。这就是所谓的起跑线。 而更狠得是,假若你不仅比别人跑得快,跑得早,而且还能舍出命对自己狠,可以说你就将命运改写器有一半握在了自己手中。 因此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被周天看到的这几个生灵,未来必将是这洪荒中的第一批强者。 同样道理,对周天来说,既然包括这大山巨峰在内的方圆百里之地,未来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领地。那么这领地之内的万事万物,自然也就是他的专属之物了。 如此,谁不希望自己的专属领地丰腴肥美,自己的专属生灵生龙活虎呢…… 0018、如期而至的凶兽时代 将一道道印记,陆续打入小白狐、百脚蜈蚣和黄毛猴子身上后,周天发现已经略显疲态的神识,似乎仍带着一丝“我欲飞天”的劲头,昂着头,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追逐着这山体向上的气流,不断攀升,越飞越高…… 周天只好也就咬紧牙关,就像拖着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本体,踉踉跄跄地一路飞升着。 这时,已经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了。 因为这时的地面,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唯有这一柱擎天般的大山,还能提醒着周天,无论自己怎么飞,都还在这大山怀抱之中。 突然,一声辽阔而悲壮的鸟啼,顺着刀削般笔直的山脊,从遥不可及的山顶处滚落而下,直入耳中。 一惊之下,周天放出神识定睛相看,却发现早已高入云天的深空混沌一片,此刻,就连素无阻隔的神识,竟也不能再任意穿透那看似薄如蝉翼的无形屏障,无论怎样遥望,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神识忽然犹如神助一般直刺云霄,瞬间破开那云天的雾障,直接跃升到了鸟啼声的迷雾层中,随即便看见一只硕鹏无双的玄青大鸟,一边振翅疾飞,一边昂首鸣叫。 大鸟之大,大鸟之青,以及它那绕着擎天一柱般的大山,孤独飞翔的身影,这份无以言说的意境,一下子击中了周天。 这是哪里来的这玄青大鸟? 它是这山里的生灵吗? 它这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悲壮与倔强,意欲何为…… 周天呆呆地望着玄青大鸟,不知何时,一股近乡情怯却又迷失在故土情怀的复杂情愫,突然一点点地突破神识挤了进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还能飞得更高!” “可是为什么,我辛辛苦苦飞到了这里,还是看不到最高的山顶?” “我不怕看不到山巅,只要让我继续往上飞就是!” “不让我飞,又不让我看见山巅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是谁,是谁压制着我再也飞升不上去,可恨的贼老天,是你么?” “我恨啊,我恨。我已经飞过了山川河流,找到了这里。飞越了山脚,寻找到了上山的路径!” “我从一只小鸟,变成了一只大鸟。” “我征服了山间的烈风,我超过了最高的云彩。” “我已经换了十二次羽毛,我已经放弃了十二次掉头回家的念头!” “我只要飞,一直飞,直到看见山巅的样子,我错了吗……” 玄青大鸟飞了一圈,转回来,又继续飞去。 周而复始,似乎永不疲倦,但却无论怎么努力,这个顽强拍打着翅膀的孤独鸟影,就像一个被钉在苍穹与高山之间的一个小黑点,已经被宿命般地钉死在这天幕的背景中,不上不下。 寂静的苍穹与高山之间的无尽虚空中,回荡着这只玄青大鸟一路“我错了吗”的啼号,像一个不屈不挠的幽灵,忘我地只剩下了飞翔的本能。 周天不由得也是一声长叹,看了良久,再无任何犹疑,放出神识,刚要豁出因果来一次当头棒喝,就发现玄青大鸟突然停止了啼鸣,张开大喙,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哎呀,神识中,周天就好像是自己在吐血一般,心中一痛,就发现玄青大鸟猛然被一股神秘波纹笼罩其间,紧接着便像一块石头急坠直下。 一阵头晕目眩中,周天就感觉自己也是猛然跟着玄青大鸟掉落下去,就像突然失速的发动机,还未反应过来便带着飞机坠海了。 当然,周天是不可能就这样被摔死的。 不过就算是几近虚无的神识,被猝不及防的巨大而猛烈的撞击,那也是一样会有极其难受的痛楚的。 落到地面,周天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抬头向那急速坠落的玄青大鸟看去 然而,当他刚刚将神识锁定在大鸟身上,怪异的一幕便发生了: 掉落的玄青大鸟,眼看就要砸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在鸟身划过那黑白相间的巨石百尺之地的一瞬间,一道莫名其妙的波纹涟漪荡漾而出,犹如一双无形巨手,将大鸟稳稳接于掌中。 紧接着,目不暇接的,玄青大鸟便化作一道青光,刹那间没入到巨石之中。 周天震惊了一下,随即马上发出一丝会心一笑。 这一番周折下来,原来一切因果,却是应在这里! 周天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番漫无目的的神魂出窍,不意间竟然引来了这样一番奇遇,天地间果然一切都是定数! 只是这一时半会,他还真消化不了这兜兜转转的所谓洪荒“金科玉律”: 一切都是定数。 但定数之中,却又变数常在! 而对于现在的周天和那只冲顶未果的玄青大鸟而言,在此之前,周天是绝不会想到这莫名出现的玄青大鸟,竟然是蕴含了他穿越以来的所有怨念和情绪,在这大山四野的方圆百里之地放浪形骸游荡至今,慢慢的与这凝结聚集而起的天地精华相遇,赫然便自行孕育出这样一只无中生有的大鸟来! 怪异乎? 其实想通了,却一点都不怪哉! 这无际无涯的洪荒世界,除了天定之外,几乎所有的生灵都是由这天地精华的灵气孕育而生。 而唯一不同的是,这只玄青大鸟却是由自己无意中主导了一切因果而降生。听起来十分怪异,却又丝丝入扣合情合理。 这,便是洪荒中的定数与变数。 只是周天还有一点没有想清楚: 都是因山而起,那几个仍在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倔强生灵,又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有一肚子的怨气任那命运摆弄把玩的! 如果与己无关,那它们又是如何进入到山中的呢? 要知道,就算自己目前毫无任何修为与法力可言,但对于天定之人自带的归属之地,那是有着极高的先天禁制的。若没有自己的首肯,别说这些刚刚诞生了灵智的生灵,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是不得而入的! 带着满脑子问号,已经十分疲惫的周天,并没有马上沉入识海去恢复灵力,而是重新回到黑白相间巨石的百尺之地,放出神识,在四周仔细查探了一番。 查探下来,倒是没什么异常。 不过,原本慵懒地睡在里面的那只小白狐,却不见了身影。 好奇之下,周天往更远处一看,才发现这小白狐不知怎么竟然一路走出了大山,一直走到了这方圆百里之地的外缘,然而气息便消失了…… 跑了,还是觅食去了? 周天正想着,一股刺骨的感应猛然袭来。 疼痛中,周天急忙稳住心神,顿时被一丝明悟吓了一跳,随即面色就是一惊,跟着又是一喜: 原来是凶兽时代,终于启幕了…… 0019、不速之客到访(求收藏推荐) 凶兽时代的到来,意味着从混沌初开到开天大劫的第一个量劫的结束,也就意味着第二个量劫凶兽大劫的开始。 可以说,开天量劫虽然气吞山河,波澜壮阔,但毕竟只是大神甚至可以说是创世者之间的事情。若论生命的壮美,起起灭灭与悲欢离合,还得要数这开天辟地之后的一个个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世界和轮回。 而这第二个量劫的凶兽时代,便是真正的序幕。 当然,这凶兽的根脚和来历,可不是洪荒世界那些自生自灭的生灵可以相提并论的。 在盘古开天辟地之际,对于那些有名有姓的三千混沌神魔,那是拼尽全力去应付的。但还有无数无名无姓的混沌魔神,因为修为和刚刚诞生的缘故,就被开天洪流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一股脑给扫灭了。 三千混沌魔神,因为有根脚有来历,即使被湮灭了也因为其本身的自带使命之功德数,大部分回归于鸿蒙深处的虚空之间,极少数则成为大道之下的漏网之鱼,继续他们未完的使命。 而那些数不胜数的无名鼠辈,就只能在大道天成的威压之下,绝大多数无名魔神的身躯魂灵像压成的肉饼一样落入洪荒,变成浓郁至极的先天灵气,滋养洪荒本源。 极少数还未成长就被灭杀的无名魔神,则带着一股强烈的怨念进入洪荒,经年游离始终因怨气缠身无法化为洪荒本源之先天灵气,最后变为专门吞吃由灵气衍化的灵兽,借以达到平复自身怨气和怒火的凶兽。 凶兽的出现,其实也是一种大道至公的体现。 灵兽被吃,那是命里该绝。灵兽从凶兽虎口下逃生,就会变得强大和聪慧,进而达到进化的目的,自然也就推动了洪荒世界的不断净化和演示,为天道的合成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与心得。 如此一来,凶兽虽然作恶多端,但却成了万事万物的磨刀石,无意间却也成就了自己的一点功德,也会自己的轮回找到了一点出路。 读懂了凶兽的来龙去脉,周天看到第一头凶兽,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自己这片百里之地的尽头,对它望着这百里之悠然自得的生灵,探头探脑的样子,也就没有了特别的厌恶之情。 不过有一点他还没有想明白: 凶兽吃灵兽,天经地义。 但是它若跨界到自己的这片百里之地来吞吃灵草、灵兽或者别的什么灵物,虽然这领地归属问题可能还有变数,他该如何对待它呢? 正想着,神识中一道白影闪过。 定睛一看,却是那不知何时跑出去的小白狐,也许是在外面游荡够了,正一步三摇地东张西望着,顺着那条被无数生灵踩出的小径,蹦蹦跳跳地往回走来。 所过之处,恰好就是那头周天还叫不出名字的凶兽,探头探脑躲藏的地方。 两人一朝面,不觉都是慌张地楞了一下。 小白狐之所以发愣,是因为这凶兽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全是自己不曾记忆过的陌生气息。不仅陌生,而且还令人畏惧。 这凶兽发愣,说起来就有些好笑了。 原来,这是一头刚刚从凝结的怨气化成实体的新手凶兽,懵懵懂懂的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一路上,它倒是遇见了不少灵兽,却因为自身过于幼小,而且灵智中的凶恶本性尚未迸发,所以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吃过一口灵兽的血肉。 等到终于觉醒了本性,第一眼看到可以开吃了的灵兽,却又让这头凶兽一下子有些恍惚。 恍惚什么呢? 这只小白狐,实在是太漂亮了全身通体雪白,毛发干净发亮,两眼顾盼流离,再加上蹦蹦跳跳走路的样子,简直是叫人无从也不忍下口啊! 周天也是紧张地一刻不敢放松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此刻,他已经完全想清楚了: 凶兽就是凶兽,领地就是领地。 凶兽若是自行其是,只要不踏足不该涉入的领地,只是吞吃捕捉其他灵兽,那他就不应该有任何干涉或插手,这洪荒世界自有的演化进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之处。 但是,如果凶兽一旦跨界犯禁,那就超出了定数中的禁忌,那他就自然是不能客气的,必须出手打杀之。 所以周天现在十分紧张的是,那头凶兽占据的位置,恰好就在领地之外。 而小白狐路过的地方,正好又是凶兽拦截之地。 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纠结半晌,一丝明悟终于油然生出: 就算小白狐因为以巨石百尺之地为家而与自己有了因果,但他也不能因此而破坏了自己刚刚作出的决定,更不能扰乱了这凶兽时代刚刚开启的序幕。 所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小白狐倘若真与自己有一番因果,它就应该绝处逢生,逢凶化吉,自有一番道行。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吃掉或灭杀,这样的生灵与它的因果结缘,如此要不要也就无足轻重了。 正想着,凶兽还是凭借着本能,挥出巨掌,一把将小白狐摁在了爪下。 小白狐彻底呆了: 怎么回事,灵兽与灵兽之间,不是各按其事,和睦相处的吗? 世界已经开始变了,小白狐还不知道。 不过也正是这份不知道的无知无畏,一下子让小白狐望着一脸煞气的凶兽,咯咯笑起来: “喂,你这头大个子,不知道开了灵智的生灵,是不能随便吃对方的吗?快放开我,想跟我游戏的话,得好言好语邀请才对!” 天生就自带魅狐的迷人气息,不觉中就让凶兽心头一荡,巨掌随即松开,小白狐顺势便一溜烟逃出了生天。 等到凶兽反应过来,小白狐已经足足跑出了百米之远。 感觉自己安全了,小白狐也远远地停了下来,转头望着凶兽嬉笑着骂了一句: “坏蛋,你把人家的小心肝都差点吓出来了!” “哼,我记住你的味道了,下次你再也休想抓到我……” 凶兽一脸呆傻的模样,让周天也是一阵忍俊不止,他刚要哈哈大笑一声,却不防从半空处抢先有一个声音落在了地上。 再一转眼,就见一道流星般的黑影,哈哈大笑着,瞬间显影在凶兽一侧,将它一把抓在了手上…… 0020、索性就与你做上一场 周天还未细看,就感觉到一种苍凉、蛮横的气息,像一股股凛冽刺骨的寒风般不断冲击着自己的神识。 紧接着,神识悸动中,涌出一丝简洁的信息: 混沌中第一滴血,被盘古灭杀的第三十三个混沌魔神,自号嗜血,乃是混沌之中代表着杀戮本源之魔神,本体战力惊人,就连盘古也曾被他在愤然爆体的轰击中,打得口吐鲜血。 竟然是杀戮的本尊,到了洪荒? 周天一惊之下,不禁打起全部精神,凝神将这嗜血的魔神仔细端详。 半晌,方才暗自点头: 天地既已立,杀戮当不止。 原来,这才是大道默认的法则之下,所谓水至清无鱼,即使盘古也不能修改的潜规则与暗流。 不过,他既是混沌第一滴血,那冥河呢,未来到了冥河该出世的时候,总不会赫赫然跑出来两个嗜血的老祖宗吧? 思量中,杀之魔神嗜血,这时却一只手攥着那头可怜的凶兽,笑眯眯盯着在远处看呆了的小白狐,招手道: “好漂亮的小家伙,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闻言,小白狐忍不住就是一激灵,然后很坚决地连连摇头。而且只是摇头,巨大的恐惧让她已经连话都不敢说了。 没想到素来没有好脾气的嗜血,竟然一点没有生气,依然笑眯眯地招呼道: “小家伙别怕,我感觉你似乎与我很有缘,不如过来做我徒儿吧,以后我将衣钵传与你,好过你在这儿苦巴巴地吃一百年灵气,都赶不上我传一句法给你!”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但这不要紧。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可以,你的师父乃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我若要出手,这洪荒呀,估计没人拦得住我!” 听着嗜血恬不知耻的显摆,而且还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挑逗一只纯洁如雪的小白狐,自降临洪荒以来,一直都还没有体会过嫉妒在洪荒之中是什么滋味的周天,终于有了这样一丝出离的愤怒: “嗜血是吧,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本体都没有了,剩下一个残破不堪的元神,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 “好,洪荒不记年,洞中无岁月,忽忽然来到这洪荒也不知多少光阴,除了睡觉就是胡思乱想,正好没有因果找上门来,今日就拿你这赫赫有名的魔神,试试我这毫无修为的纯境界,有盘古大神的幽思做后盾,索性就与你做上一场!” 说是做,可是现在的周天,空有一身羡煞人的混沌至宝,又有他人无可比拟的境界。落到实处,却还不过是一块巨石包裹中的黑白石,别说化形,连一只可以打人的拳头都还没有,怎么做? 这就好比一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而又受人纳贡无数的老夫子,一个人忽然在荒郊野外遇见一个匹夫,要去单挑,岂不可笑? 周天神识放出,才觉得自己有些昏头了,被嗜血赤-裸-裸的一搅和,竟然自己乱了心性。 然而,就在周天自觉有些羞惭之际,原本笑眯眯一副自在模样的嗜血,不知为何,突然就是脸色一阵大变,几乎是本能地拖着手中的凶兽,一个呼吸,便倒飞出去数百米之远。 就算离了那么远,刚刚还天下唯我独尊的嗜血,依然还是有些心悸,不住地四下张望着,不知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周天大奇之下,不由得也跟过去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一看不打紧,神识中,顿时映入一道道古朴万方的波纹,犹如一口巨大的千年老井,将这方圆百里之地连同其中的无数生灵,尽数笼罩在那深不可测波澜不惊的井水镜面之中…… 那古朴万方的波纹,波澜不惊的镜面,就连周天扫了一眼之后,便再也不敢放胆直视。 其实一眼也就足够了。 认出这道不知何时打下的禁制大阵,前世从不信邪的周天,终于在匪夷所思面前开始正正经经地心服口服起来。 如果只能比喻的话,这就是大道仅仅的惊鸿一瞥啊! 不,连惊鸿一瞥都算不上,识海中坐拥几大混沌至宝甚至还有绝无仅有的盘古幽思坐镇,周天看一眼大阵都还是会有隐隐的寒意,也就无怪乎那混沌以杀戮成名的嗜血,连连退避三舍! 但是很快,震惊之余,周天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一个小小的百里之地,连名号都还没有一个,竟然天降一个蕴含着大道意志的先天禁制大阵,这小小的无名之地,何德何能? 不知不觉,周天居然忘记了那嗜血还在远处,一下子陷入到沉思中去。 当他神识重新恢复清明,定睛再看,却发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小白狐还是吃惊到一副呆傻了的模样,而那嗜血依然还是攥着手中的凶兽,远远的望着这里,似乎连逃跑的本能都失去了。 这就是大道意志的威力吗? 仅仅只是微不足道预置于阵中的大道一念,被触发的大阵竟然已经恐怖如斯,怪不得在这洪荒之中,常常会出现散仙斗天仙,麻虾吃小鱼的以弱胜强的励志故事。 修为不够,境界来凑。法力太弱,大阵相衬。 大概,这就是洪荒大阵在此后流行开来的主要动因了。 周天又感悟了一番,随即来到小白狐面前,也没有再刻意掩藏自己神识的气息,趁着这个机会,近距离地开始认真将小白狐重新端详了一下。 也不知是小白狐真的吓傻了,还是自己的神识气息太弱,小白狐对于周天的到来,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摇摇头,周天只好将一丝神识直接打在小白狐身上,将她轻轻唤醒道: “危险当头,还不快快离去!” 小白狐这才一惊而起,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接着蓬松的大白长尾一甩,嗖地一声向山中的那百尺之地窜去。 望着小白狐跳跃的身影,在山间时隐时现,周天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这才脸色一黑,转身向嗜血走去。 来到嗜血面前,嗜血的修为可就是小白狐所不能比拟的了。 还在数百米之外,周天刚刚出了无影无形的大阵,嗜血似乎就嗅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睁开一双血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正是周天正在行走的神识之所在。 0021、一对魔神的相逢 “你是谁?” 嗜血的这声没头没脑的问话,一下子让周天爽翻了天。 这厮,该不会是混沌魔神的冒牌货吧,还是排名极其靠前的混沌魔神,竟然会看不见一个连半点修为都没有的神识? 不过,周天刚刚高兴了一下,嗜血马上又开口了: “贼老天,原来是一块石头,竟然将老子的元神魂灵吓个半死!孽障,现在连石头都敢戏弄于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嗜血的元神中忽然探出又一只手来,在半人深的草丛间胡乱一拨拉,手中便多出一块石头来。 嗜血低头端详着,眼中倒也闪出一丝惊奇: “咦,石头倒是石头,却是一块黑白相间,有白有黑,黑得如玉,白得如光,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说着,嗜血忽然扭头看看另一只手中,始终都没有丢下的凶兽,裂开大嘴一笑,毫无征兆的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凶兽硕大的头颅咬掉,囫囵吞枣地在嘴里嚼了嚼。 随后,不知是不是凶兽味道欠佳,嗜血又看了看手中的黑白子,往嘴里顺手一丢,像吃豆子似的,又嘎巴嘎巴吃得满嘴粉末,一脸的享受。 周天在一旁,不觉看得一阵目眩神摇: “这厮,怎么什么都吃呀?” 转念又一想,哦对,石头里面也有灵石。 只是这山脚下之外的区域,怎么也有这种黑白石,不是大山巨峰上才有的吗? 这嗜血乃是混沌所生,除了主食是血肉之外,灵石、混沌元气什么的,本来也是他的佐餐之物,他吃点石头,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周天看着嗜血一边吃石头,一边吃凶兽,而且风卷残云地几乎一眨眼就把一头巨大的凶兽吃光,这对还没有完全适应洪荒的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而且,这厮好不好的,你吃什么石头不好,偏偏就挑出了一块黑白相间的石头来吃。 不知道来到洪荒之后,这黑白子已是我的道体化身吗? 周天放出神识,很想在嗜血脑袋上狠狠给他一下。 反正大家现在都是空对空,就是不知道他这靠一股元气凝聚起来的虚弱实体,是他的空厉害,还是我的空厉害一些。 一道虚虚的波纹荡出,像一道透明的波浪撞在嗜血身上,连一个浪花都没有溅出。 周天正为自己可笑之际,嗜血忽然嗯了一声,嘴里跟着停止了咀嚼,抬起一双愈发血红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西南方向,慢慢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 不一会儿,在乱草丛中的一棵大树旁,空气突然像平静的湖面被水底的一条鱼一下顶开,破碎而扭曲的视觉之下,一个浑身充满了古怪气息的身影,缓缓地显影在嗜血的面前。 还未看清来者是谁,嗜血便抽搐着鼻子,使劲吸着气道: “奥妙老贼,你是奥妙老贼?” 来者哈哈一笑,就像刚刚从水里钻出来一样,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裳,一脸嫌弃道: “瞧瞧吾这一身打扮,若不是嗅到你这条老狗的味道,宁愿再被那盘古砍一斧头,吾也不会这么匆匆忙忙凝结成这样一副鬼样子来见人!” 周天闻言,赶紧放出神识,将这来者仔细一看,识海中果然又是一阵波动,随后便传来一道清晰的信息: 混沌第一处秘境,后被混沌世界公认为最难找寻的奥妙本源,在自我孕育中深得混沌本义,历无数岁月才肯横空出世,出世便以变化多端,足智多谋乃至于举一反三,曲径通幽而横行于各大魔神之间,虽然修为、法力在三千混沌魔神排名前一百中垫底,但却没有几个人敢于随便招惹他。 一来二去,这厮便开始自号“混沌之奥之魔神”,自称乃是世间所有未解之谜之祖宗。 这番自夸,还别说,时至今日,都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异议。 而且,就连盘古,因为他身上牵涉到开天辟地后太多的奥妙,也是斟酌了又斟酌,到了最后一刻,才挥斧将他击杀。 说起来,这曾经的混沌魔神奥妙,因为是盘古最后一个才杀掉的必杀魔神,也的确够他吹一辈子牛的。 不过好不好的,凭他固有的智商,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冒出头来,而且还与杀戮搅和在一起? 看两人神态,似乎在混沌时期是一对老熟人啊! 听见奥妙抱怨自己的衣着,杀戮马上看了看奥妙,然后嘎嘎怪笑起来: “还别说奥妙老贼,吾从做混沌第一滴血开始,认识你不知多少岁月了,还真第一次看你如此邋遢,哈哈哈,笑死吾了!” 奥妙瞪了一眼杀戮,忽然放下袖子道: “你这老狗,快快老实交代,汝怎么也到了这洪荒里来的?” “汝怎样来的,吾便怎样来的。怎么,汝不会以为是那天杀的盘古,故意放了吾一码吧?” “那倒不会,你杀戮不是那样的人!” 奥妙摇摇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将一双深奥的目光定在那百里之地中的大山巨峰之上道: “老朋友了,不消遮掩,说吧,汝是不是也相中了此处?” 杀戮犹豫了一下,一拍胸脯道: “没错,吾正是因这高不见顶的大山,那气势如虹的长势与气势而来。奥妙老贼,咱们还是老规矩,先来者先得!” 奥妙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有些激动的杀戮,随手指了指远处的荒野道: “你这老狗,果然还是不改你这老狗的脾气。” “汝好生睁开眼瞧一瞧,如此灵秀华美的地方,莫非你真以为只有你我二人有如此眼光?” 啊,杀戮闻言,急忙引颈相看,紧接着就是脸色一黑: “可恶,这天下第一破落户,怎么也混了过来?贼老天,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好去处,你来了,他也来了,这是要做一场的架势啊!” 奥妙袖起双手,也是面色不愉,悄悄看了看杀戮,退后几步道: “你是混沌第一滴血,就不兴人家做混沌那第一味道了?若是论起来,他头顶上的味之魔神的名号,这地方,才更应该是他第一个发现的,你有什么不痛快的!” 0022、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等两个魔神嘴里的又一个魔神赶过来,周天才弄明白,这第三个混沌魔神,竟然是号称混沌之味之魔神的味道。 根据识海的信息,这味道魔神,据说是对整个混沌都有大功的魔神。 传说鸿蒙初开,无色无味,无始无终,无死无生,无法无天。然而,就在混沌觉醒了意志,也悟透了生死、始终,法天之后,却卡在味中始终不能出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虚无忽然自我觉悟看破了鸿蒙,无意中将久久思索而不得其解的混沌那浩大的本心,从其深处硬生生挤出了一丝苦涩。 苦,一下子唤醒了混沌。 同时,苦,也还原了混沌本色中的那一路苦涩的历程。 苦,更是确认了混沌的本源,那一念因何而生! 是啊,这一念,因何而生? 没有这一念,混沌便永恒无道。 无道,何来盘古? 没有盘古,大道何以立? 大道不立,天道何来? 天道不来,哪有天地…… 所以,一念生,万物活。这一念,便是味。 有味道,才是天地之间的真谛。 有味道,在混沌中可不是随随便便张口就说的。 有味道,乃是混沌之初一句至高无上的真言! 于是,这味苦,并从苦开始源源不断地感悟出酸、辣、甜、咸、涩、麻等等世间诸般味道。 这第一味苦,便是这混沌魔神味道的本体。 周天没有想到,在后世简简单单的一味普普通通的苦涩,竟然蕴含着如此丰富的大道至理。 看来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一样是无缘无故,随随便便就能立于这世间的。 不过,这三个混沌魔神,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江山代有才人出,星转斗移,物是人非,从他们被盘古干掉本体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 正如后来人族中那个王者喊出来的那句心声一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混沌时代的来玩天道,请问你遵守的是哪家的王道? 周天感觉神识中已经不耐烦了再听这几个混沌魔神,感觉自我良好的当着自己面来瓜分自己的这片有主之地,正要咳嗽一声,宣誓主权,却被刚刚赶来的味道魔神一席话,一下子又打动了。 只见风尘仆仆,天生长着一脸苦大仇深模样的味道魔神,两脚还未站定,便望着杀戮和奥妙这一对曾经的故人道: “二位老友,大家既然又有缘再见,吾也不瞒两位,实话实说了” “这方圆百里,我已经足足等待了三千年。” “如今它的灵气漩涡即将枯竭,此地之核心那绝顶巨峰却还是看不透它将疯长到何时!而凶兽时代已然来临,天地也必将迎来大变。” “所幸三千年以来,我与方圆百里这片天地堪称心心相通,自它有了意志便似与我时时处处,气味相投。” “二位,气味相投,你们应该懂得是什么了吧?” 杀戮看了一眼向来是城府极深的奥妙,嘴里看似强硬但却多少有些忌惮道: “什么气味相投,不就是显摆你那谁都不能比的好出身么?但是别忘了,咱们现在都是落难之人,别扯以前那些没用的因果!” “再说了,你在此蹲守了三千年,我们也一点不比你少!” 说着,杀戮明显寻求同盟军似的看了一眼奥妙。 奥妙不动声色,却还是嘴巴动了动道: “若论藏行坐隐,曲径通幽,于无声处,二位老友,吾奥妙当独行天下。” “可吾说过一句,吾已在此相守了几千几万年了么?” 话音未落,一声长笑忽然至天际间传来。 紧接着,又一道混沌魔神的身影风驰电掣而来,转瞬间便到了正在争嘴的三大魔神面前,让三人一阵惊愕之后,纷纷围了上去,不无巴结地寒暄道: “原来是秩序老友,哈哈哈,今日这是怎么了,是我混沌魔神大聚会吗?” 周天也是定睛一看,却是那混沌中排名第四十六的秩之魔神秩序。 而这厮,虽然排名不是最顶尖,却因混沌法则司职规则的孕育、变通与运转、起承,所以除了极少数魔神之外,绝大多数魔神都对他趋之若鹜,尊敬有加。 看到瞬息间,这小小的方圆百里之地,竟然引来了四位混沌魔神的觊觎和争抢,周天一阵困惑之后,忽然心有所悟,看向了那百里之地中的那引而未发的大阵波纹。 等等,稍安勿躁,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混沌魔神是什么人物,乃是混沌之子,世间罕有。 别说一下子来了四位,就算一个,大道也必将有感,哪怕天道即使尚未诞生,**之下,这些已经沦为弃子的魔神,他们的一举一动,会是毫无管制的吗? 如此一想,周天感觉自己忽然一下豁然开朗。 果然,这时秩序魔神开口了。 “诸位老友,你们方才的争论,吾其实一直都在静静的听。原本不想这么早出来相见,但尔等实在是越吵越不像话,所以,诸位可否愿意听吾说两句?” “当然,当然” 另外三大混沌魔神,正想着需要一个调停人哩,何况这秩序本来就是混沌魔神中的隐隐管理者,正好听一听他有什么说辞。 秩序似乎很满意奥妙、杀戮和味道三人的做派,慢条斯理地将他们分别看了一眼,方才徐徐道: “味道老友,第一个说你。你为何要争将这里,无它,味道而已。” “至于杀戮老友,不消说,此地杀机重重,正乃汝之宝地。” “而奥妙老友,若论此地的曲径通幽,百转千回,云山雾罩,那真是非老兄道行莫属。” “至于吾,出家人自然也不打诳语。此地看似乱象丛生,但在我眼里,却是处处暗含星罗棋布、秩序井然的**之象。故此,这个风水宝地,吾哪怕头破血流,也是同样是要争上一争,且志在必得的!” 什么? 秩序魔神话音未落,其他魔神顿时变脸,纷纷瞪起双眼,就要摩拳擦掌大骂四方,却被秩序魔神抬手示意道: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吾费了半天口舌,没有一个说法,吾岂不是枉做了无数年的秩序魔神了吗?” “尔等好生想一想,一个百里之地,为何引得吾等这般曾为天之骄子的混沌魔神争相抢夺?尔等再好生瞧瞧自己,我们四人,身上的万千气象,虽千差万别,却有一个共通之处亘古未变!” “何也?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0023、鸿钧之前不许化形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此言一出,别说几大混沌魔神,就连一直暗中旁听的周天,也都恰似醍醐灌顶,如饮琼浆。 目瞪口呆中,周天心有所悟地向四大混沌魔神一一看去: 魔神奥妙,多像围棋本源,穷尽智慧,妙哉妙哉,意境深远。 魔神味道,根本就是围棋意味的化身啊,这味道太差,那里余味不足,这是多少大国手时常追求的至高妙味啊! 魔神杀戮,体现的更是围棋的力之美。 至于魔神秩序,则更不消说了。围棋自始至终,都是秩序在其中腾挪变幻,起承转圜,棋之大义,最后的落脚处就是秩序! 而这些与围棋之道息息相关的混沌魔神,同时齐聚一地,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不会错了,这四大混沌魔神,不是自己的敌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掌管和体现着围棋之道四大真谛的奥妙,味道,杀戮和秩序,既是被大道感召,天道驱驰而来。 更是因这方圆百里之地所蕴藏着的,其他洪荒任何角落都没有的崭新天地之象的围棋光辉,心有所悟,心有所属,在等待了数千上万年之后,终于应运而生,竞相而来! 好啊,好啊,谁能想到,原来这四大魔神,竟然是混沌之中,蕴含了围棋之道的四大本源。 怪不得呢,围棋从诞生之日起,它的起源和来历,都始终是一个不解之谜。 欣喜若狂的周天,这时忽然又听到秩序魔神说话了: “诸位老友,既然吾等皆是为此地这崭新气象而来,且又有感此地未来必将为吾等重生之源,值此凶兽时代初起自当挺身而出守护此地安康,万万不能自起纷争,手足相残!” “故此,吾倒有一个十全十美的想法” “你我兄弟,不如索性就在此附近各寻秘处隐居下来,平日里仍像从前那样自行修炼,各行其是。倘若有敌来犯,能打发的就自行打发,不能打发的,吾等自会有感,到时群殴就是!” 看到秩序说的头头是道,颇有当初在混沌时的模样,其余三个魔神纷纷点头异口同声地应道: “果然还是吾辈心中的那个秩之魔神也,就照汝说的做就是!” 秩序魔神见自己轻易便平息了纷争,不免也是得意,扭头看了看远处的荒野,指着一处深涧道: “吾已寻好吾之隐身之地,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吾等就此别过吧?” 杀戮目光一闪,忽然出声道: “等一等,吾等几个若是有人提前成功化形,理当知会一声,也好让其他人道贺一番。同时也最好不要藏私,说出化形的要旨让大家都参悟参悟,可好?” 由于事关个人的修为、境界与实力,犹豫半晌,其他人才纷纷点头应承道: “善,吾等既已结为整体,理应如此!” 四大混沌魔神说完,互视一眼,随即身形闪动,就要隐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侧耳聆听的周天,忽然感觉一阵明悟袭来,紧接着便像有股神秘力量推着一般,让他犹如舌绽莲花般就是当空一声断喝: “鸿钧之前不许化形!” 此言一出,连同方圆百里之地在内的大地山川,飞鸟走兽,花草林木,具皆山河摇动,天地失色,无数生灵更是战战兢兢,犹如施了定身术般呆立在原地瑟瑟发抖…… 好在这股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只是一闪而过。 紧接着,苍穹深处,似乎遥相呼应般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应。 一道无与伦比的大光芒,从虚无中劈开一道巨大裂缝,瞬息之间喷涌、翻卷出无数流光溢彩,奇香异色,花团锦簇。一时之间,将天地之间装扮得无比瑰丽和炫目! 一朵与众不同的七彩流云,渐渐在百里之地的上空无中生有的横空出世,凝结着,翻滚着,却始终悬在半空之间不断堆积。 魔神秩序,看了一眼七彩流云,满眼艳羡,随即大袖一挥,瞬间隐遁而去。 杀戮魔神,却是满眼不甘,仰面朝天,一声长啸,就此消失。 倒是魔神奥妙,若有所思,自始至终都看不出脸上有丝毫变化,静静地望着那翻卷的七彩流云,忽然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最后剩下味道,吧嗒了一下嘴巴,也是摇头一笑,晃了晃身子,随即像一滴水蒸发般凭空消失了。 喊完,周天自己也是一阵惊愕,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鸿钧之前不许化形……” 回过神后,这八个喊出去的字似乎仍在天地之间久久回响。然而,在这天籁般的余音袅袅中,周天却是蓦然生出了一丝苦涩: 这句话,怎么会是自己喊出去的呢? 真是见鬼了! 在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因果的洪荒,那真的是一口唾沫一根钉,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 哼哼,什么是“鸿钧之前不许化形”? 如此一来,岂不是我自己说过的话我自己得遵守。鸿钧一天不化形,这全洪荒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都得老老实实的,当石头的继续做石头,是牛马的继续做牛马…… 想着、想着,顿悟中,周天忽然抬头向苍穹之上望去: “鸿钧之前不许化形?” 这哪里是从我嘴里说出的话啊! 根本就是被人借花献佛,鸠占鹊巢,用他的嘴巴对全洪荒划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大道,哼,大道,你为何也要把算计在内? 周天感觉十分憋屈,一腔幽怨倍感无处宣泄,就见那迟迟不肯落下的七彩流云,忽然祥光大炽,香气漫天,朝着周天直奔而来,瞬息没入他的百会穴中。 猝不及防,周天嘴里刚刚咦了一声,神识中便感觉整个人浸入到温泉中,浑身通透,毛发贲张,好不神清气爽。 大奇之下,定睛一看,识海深处,早已是雾气蒸腾,氤氲弥漫,阵阵梵音,不可描述。 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周天才默默地咬指暗忖: 那从百会处没入识海的七彩流云,到底是何物呢? 不过肯定不是坏事,而且弄这么大动静,若是大道因愧疚而给出的补偿,那补偿可真是不小哩…… 0024、徐徐拉开大幕的洪荒 一只寻着灵气漩涡漫步而来的羚羊,忽然被一条同类的大腿吓了一跳。 开始它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忍不住就低下头去,使劲拱了拱地上有些血肉模糊的同类大腿。 在这洪荒中走,总有不小心摔断腿和胳膊的事情发生。 而且,最近几天,不知什么缘故,它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现一个同类,就连其他生灵,也没有看见几只。 眼前这个可怜的家伙,若是真跌倒了,那肯定是要帮一帮的。 好心的羚羊万万没有想到,下一刻,在大腿的另一边,竟然卧着一头巨大的凶兽,将自己掩藏在高深的荒草与乱石堆之间,一边大快朵颐着,一边等着下一个猎物的自投罗网。 可惜知道是知道了,却一切都晚了。 根本都没容羚羊开言,这头凶兽便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带着满腔怨念,开始咕咚咕咚喝起喷涌而出的滚烫的热血。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头凶兽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灵兽比一般野兽好吃,灵兽的热血,又比灵兽的肉好吃。 诞生灵智越早的灵兽,等级也越高。这样的灵兽,现在已经比一般的灵气,都更能饱腹而且更美味。 只是丛林法则,永远都不乏牺牲者,永远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头洋洋得意的凶兽并不知道,在他不断用自己雄浑的气味,标记出的这片领地里,其实早已是另一头更高级凶兽的狩猎场。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像他这样已经懂得灵兽不仅分有等级,血肉更是高下有别的凶兽,已经多达上百头。 他们之所以还滋润的活着,并且每天都继续上演着自以为快乐的捕猎,唯一的缘故,就是他们依靠着吸食灵兽获得更高等级的灵智,还是太弱小。 弱小到他们身上已经被无数灵兽滋养出的灵力,已经悄悄滋生而出,并且像珍贵的蓓蕾开始蓄势待发,他们竟然都不自知。 这,就是洪荒的一角,一条已经吃尽了方圆千里之地的森蚺,让自己长大到身躯长达百丈,直径粗达三丈的怪物凶兽,每天在这千里之地来来回回巡游的日常。 他太孤独了,孤独到没有对手,以至于常常情不自禁地抬起笨重的蛇头,探出信子,任一双视力不佳的眸子,瞪视着高不可及的苍穹。 这个姿势,有时会持续一天,有时甚至是十天半月。 但自从听到那个声音之后,这个仰望星空的姿势,就变得越来越长久,有时甚至一个月都不见动弹一下,仿佛一块蛇形巨石。 那个声音,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简简单单几个字,但却在这条巨型森蚺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要变强。 这个他懂,不强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要修炼。 这个他就不懂了。 什么是修炼,如何修炼? 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直到这一天来临,一只瘦小的苍鹰,徐徐从天而降。 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并不是因为苍鹰的个头,实在太不入眼,而是自信。 所以,当苍鹰犹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在一条蜿蜒的河面上,用那更加微不足道的尖喙,在他宛若菜花般肥美的头顶上,来来回回敲打着的时候,这个好不戒备的森蚺竟然还笑了一声: “小家伙,看你也是开了灵智的凶兽,不会不知道蛇与鹰是彼此的死对头吧?快走快走,趁着我还在想事情懒得动弹,你自寻活路去吧!” 谁知,小小的苍鹰竟然充耳未闻,继续在蛇头上东敲敲,西敲敲。 折腾半晌,最后才不耐烦地停下来,蹲在蛇头上好像很是纳闷地问森蚺: “这些日子,你竟然没有吃东西?” 森蚺本来已经开始要狂躁起来,听到问话,却莫名其妙地着了魔一般,猛地一愣,嘴里便诧异道: “咦,你这小家伙,怎么会知道我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呢?” 苍鹰冷哼一声,口吻里忽然变得兴趣索然道: “你真该死,枉我养了你这么长的日子,不仅替你豢养了那么多的高阶灵兽,而且暗地里还不知为你挡下了多少强敌,为此还付出我这一只眼睛的巨大代价!” “可是你呢,该死的,自恃吃一头灵兽就能以进入冬眠来抵抗饥饿,却不知好好的吃东西,让自己的灵力快速暴涨。” “罢了,养你无用,竟浪费了我如此多时间和精力,今日便取了你的灵力,好过空欢喜一场!” 说完,苍鹰猛然双眼怒睁,扬起小小的鹰喙,一口啄在森蚺菜花般的蛇头上。 巨大的疼痛,让森蚺一下子警醒起来。只见他狂吼一声,巨大的身躯开始剧烈扭动着,让蛇头借助着巨大的扭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左右摆动,同时嘴里叫道: “你到底是谁,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那些灵兽,怎么可能会是你弄来的呢,都是他们自己跑过来,是我养着他们准备更肥美时吃,你休想骗我!” “骗不骗你重要吗?哼,养你千年,识海还不过碗大,碗大的识海,又能长出多大的灵力,还不够我塞牙缝,你还不该死!” 苍鹰似乎已经极度不耐烦了,脸上只是冷酷地一笑,仅仅两三下,就在蛇头上逐出一个碗大的血口,然后探头往里面瞅上一瞅,身子便嗖地一声钻了进去。 “啊……呜呜……饶命……啊……” 随着一声又一声惨烈的吃痛狂呼乱叫,森蚺粗壮到恐怖的巨大身躯,瞬间将附近的山石、树木以及众多山丘齐齐扫平,但却丝毫没有减弱苍鹰在其体内的肆虐。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这片森蚺日日夜夜仰望苍穹的地面变得一片狼藉,小小的苍鹰,才施施然从蛇头里钻出来,一边舔着自己滴血的鹰喙,一边慢慢拍打着自己羽毛之间的血污,看了看横尸在眼前再无任何动静的森蚺,幽然叹了口气: “要变强,唉,要修炼!” “这话你这无毛畜生,倒是也听到了。可听到了,你却没有悟到,连自己的灵力都不知道为何物,你不死才真正是天诛地灭!” “哼哼,修炼,修炼,连我才刚刚入门啊……” 0025、觉醒的洪荒奔走相告 不知不觉,一个巨大的秘密,在洪荒中终于渐渐传开了: “知道吗,原本这遍地都是的灵气,马上就要消失!” “还用问为什么,当然是那些穷凶极恶什么都吃的凶兽了!” “灵气是十分干净的东西,而太多被凶兽吃掉的生灵,他们一个个无处可去的怨念和委屈,很多都变成了幽灵。” “而幽灵加上怨气,再加上凶兽成天吃肉的大臭屁,这洪荒就被污染了,灵气也就慢慢走向枯竭。” “没有了灵气,以后所有的生灵吃什么呢?” “据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也天无绝人之路,传下了一门修炼法门。” “别问我,这法门长什么样子,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我也没见过,更不知道能从哪里得到它!” “什么,为什么要修炼?” “你这头傻猪,唉,要变强,要修炼,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哎呀,快让一下,我要吃最后一口灵气,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喽……” 一个个的生灵奔走相告,神情沮丧。 一群群的生灵,开始物以类聚,再也没有了洪荒最初万物和谐共存的气象。 虎豹成群,狼狈为奸,牛羊吃草,百鸟不落地,猴子上树,鱼群相互取暖,虫子钻地的钻地,打洞的打洞。 就连最柔弱的小草,也在某一天,不知不觉进化出了一种汁液: 遇见气味相投的灵兽吃草,它会愉快地分泌出甜蜜味道。 遇到讨厌的家伙,那对不起,那苦苦的味道,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 彼此提防,相互倾轧,形同陌路,一对白虎白鹤,在经历了数千年的没有种族鸿沟的友谊之后,也终于在这人吃人草吃草鱼吃鱼的分化大势下,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大白,你还是要少吃肉,看见凶兽还是要躲开一些。你是森林之王,虽然没有什么天敌,平日里还是要小心为是。” “知道了,你这小白哭什么?咱们又不是不见面了,哦对,见面也只能看看而已。唉,小白呀,你是与灵性的,但愿你会早日找到那洪荒中的修炼法门,我、我也就不会常常担心于你了……” 这一对朝夕相处了数千年的白虎、白鹤,虽然不是洪荒其他地方的灵兽,但在这股天地分化的大势之下,一样未能幸免。这不是他们几千年厮混在一起的那点感情,能够左右的。 这就是定数,这就是大势,其他都是浮云。 任何生灵,天性中都藏着两个分身:一个善,一个恶。 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当善活得太久,不免就会流于虚伪,直至伪善,这时恶就会出来。善恶就是这样一对孪生兄弟,天天打架,却又天天相亲相爱。 望着白虎痛苦地咆哮一声,跑向遥远的山林,周天叹了一口气。 看着白鹤凄婉地啼鸣一声,拍打着双翅飞入云端,周天还是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的,原本灵气浓郁、草木葱茏被无数生灵追逐的地方,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万恶之源。 究其原因,源头自然还是来自于作恶多端的凶兽。 这些被大道之势碾碎做为洪荒养料的邪灵,在数以万年的潜行中,不知不觉自我凝结怨气淬炼出形神的凶兽,一出世诞生的灵智,因其混沌根脚和出生的缘故便远远高于洪荒中的任何灵兽。 高灵智带来高智慧。 几乎从出生的第一天开始,任何一头凶兽就会天然地知道,越是灵气充盈的地方,灵兽也就越多。 当所有的凶兽为此蜂拥而至,这些灵气丰沛之地,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屠宰场。 时间一长,再傻的灵兽,也会因此觉醒。 就这样一来二去,灵气宝地变成了人人唾弃之地。 失去了生灵的生气与灵动,原本就是为万千生灵而生的灵气,也就逐渐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周天,就是这样眼瞅着四周灵气的枯竭,眼瞅着自己的这一方百里之地原本气势磅礴的灵气漩涡,缓缓地停止了转动,直至最后烟消云散。 这是大势所趋,周天倒也没有任何心理上的波动。 但是对于突然间从这方圆百里之地逃离的无数生灵,他一时半会还有些接受不了。 不是说属地里的生灵,自动归属于领地吗? 还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把这一切都理解错误? 直到有一天,当周天失意地游荡在这方圆百里之地漫游之时,一只乌鹭突然仓皇地从天而降,他才瞬间有了顿悟: 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情感,是危险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大道无情,目空一切,唯我自在,方有万事万物的活路。 而现在的自己,仅仅拘泥于这小小的百里方圆之地,面对大势之下正常逃离的生灵,便生出了留恋之意悲愤之心,岂不可笑? 孰不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孰不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孰不知有情是一种最毒的药…… 豁然开朗中,周天对这只突然莽撞地闯入的乌鹭,便有了一丝好奇的端详。 这只傻鸟,人家都是倾巢而出,望风而去,你倒好,一个人扑扇着风尘仆仆的翅膀,逆流而上,不会是迷路了吧? 仅仅是一闪念之间,望着几乎人去楼空的方圆百里之地,周天第一次面对生灵,有了说话的**。 之前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因为神识里总有这样一种记忆中的执念,据说背景太过强大,根脚过于深厚的人,是不可以随便开口的。 一开口,可能就是因果。 一个字,可能就是一个法门。 一道眼神,可能就是一把利刃。 面对羸弱的生灵,这些看似寻常的一举一动,可能就会让他们承受不了巨大的信息量而送命。 所以直到现在,周天都是三缄其口,从不与属地中的任何一个生灵长久对视,更比说开言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大势之下,他自然也要顺势而为。 或许,这只晕头晕脑闯进来的乌鹭,正是给他送上门来正式开口说话的天机也未可知呢? 0026、一只乌鹭的深情告白(求推荐) 准确的说,这只乌鹭,并不是漫无目的一头撞进来的。 它是在万里之外,被一头巨大的凶兽追杀,一路仓皇而逃,在几乎绝望之中,突然看见了一座高耸云天的山峰,竟然瞬间在心里就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应,于是转头而来,也让穷追不舍的凶兽在一阵惊愕之后,彻底放弃了坚决要吃掉它的念头。 毕竟,这乌鹭突然改变的方向,是如今几乎已经无人再去的蛮荒之地。它即使去了那里,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早早改弦易张,重新去追杀别的灵兽。 身后没有了凶兽的追杀,但乌鹭并没有任何的松懈,反而更加鼓足气力,一路奋飞,就算沿途始终都只有他身单影只,他也没有半点迟疑。 但即使这样,一路飞过来,也整整飞了不知多少天。 直到那高入云天山峰,从最初遥不可及的一个黑点变成现在的巨无霸,乌鹭才激动的收起翅膀,从飞翔变成盘旋,开始寻找着合适的降落处。 然而奇怪的是,这巨大无边而又直插云海的山峰,似乎一直都在拒绝他的降落。 从最开始他习惯的高空降落,再到一层层降低高度的降落,却始终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推力,每当眼看就要落到山体时,这股推力立刻就会从山峰之间生出,将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推了出去。 如此反复,一连折腾了数天,这乌鹭终于筋疲力尽,同时也似有所悟了。 在围着大山巨峰绕飞了两圈之后,乌鹭终于像最初无数生灵前来拜山、定居时那样,缓缓降落到了山脚下。 这一次很顺利,除了山谷间正常的流风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阻碍,乌鹭便看见了一个曾经的自然村落状的聚集地,铺陈在山脚下的平地与小山丘之间。 等到他选择了一处与自己气息相合的巢穴落在其上,一股过去的无数生灵在此熙熙攘攘其乐融融的氛围,似乎犹在这片聚集地上空氤氲弥漫…… 原来,这里曾经有过如此众多的灵兽! 乌鹭转动着脑袋,四处打量着,心底不觉间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暖意: 这些已经走掉的灵兽,原来还是那样和睦,虽然成千上百个族群,却没有发生一起相互吞噬的事件。 嗯,这里果然有些天造地设的气象,如今大势之下,竟成弃地,真真可惜了。 不过这样也好,空空荡荡的这么大一片天地,我一个人,怎么也不会再引起外面各路凶兽的注意,只要好生掩藏自己的气息,每日去那小溪吃点鱼虾,在那草丛深处捉些虫子,闲暇时节去那山中四处走走看看,倒也惬意。 正美滋滋地自我陶醉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吓了他一跳。 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极其漂亮的小白狐,不知何时悄然来到对面,静静地趴在他的对面,用一双好奇而又探询的眼睛,一声不响地瞅着他。 愣怔半晌,在确认了小白狐没有任何威胁和敌意后,乌鹭感觉到了一股小白狐与这片天地浑然天成的气息,于是友好地笑道: “原来是一只小狐狸呀,我觉得你好像一直住在这里,灵兽都走了,你一个人不怕吗?” 小白狐听到乌鹭说话,却没有轻易搭腔,只是眨了眨眼睛。 乌鹭心里一沉,心想狐狸本就天生谨慎多疑,如今自己突然冒出来,说不定更会让人加强提防之心,于是赶忙又堆笑道: “小狐狸你不要多心呀,我一个初来乍到之人,而且还是因为逃难才到此,绝不会首先冒犯你的。” 说着,乌鹭特意指了指四周又道: “你看这里地方这么多,还有灵兽留下来的无数穴居和巢穴,怎么都足够咱俩住了。你放心,咱们先来后到,好地方你先挑,好去处你先玩,好东西你先吃,如何?” 终于,一丝笑意从小白狐嘴角荡起,清脆悦耳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你说这么多话,都是废话!” 啊,乌鹭一听,顿时有些傻眼。 小白狐马上笑着指了指半山腰道: “这里原本就是众多灵兽定居的地方,你既然来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好啦。我可不住这里,而且从一开始来就不住这里,那巨石旁的百尺之地,才是我的家。” 是吗? 乌鹭忽然有些失落,抬头远远地望了一眼小白狐说的百尺之地,眼睛里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于是讪讪点头道: “既然与你没有冲突,那就好,那就好,以后我就在这里住下啦,嘿嘿。” 小白狐站起身,盯着他莫名其妙地认真起来,足足看了半晌,方才转身跳下对面空荡荡的巢穴,一边向半山腰跳跃而去,一边远远地貌似警告的扔下一句话道: “记住了,乌鹭” “你还在天上飞着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若是好好的,我们不反对你住下来。若是像凶兽一样做坏事,或者引来了凶兽,你就必须得自行离开这里,记清楚了!” 对于警告,乌鹭倒是无感,反正自己就是来避难的。 而且,这地方尤其是这座雄伟的大山巨峰,本来就是吸引他万里迢迢拼命也要赶来的主要原因,自己自然就会慢慢将这里当做一个家,怎么会乱来呢? 不过这小狐狸嘴里说的“我们”,倒是令人费解、 嘿嘿,我们。如此说来,这地方其实并非就只有这小狐狸一人啊,倒也有趣。 乌鹭想着,一时有些高兴,一时又有些患得患失。 当然,最多的还是对新环境这五味杂陈的自然反应,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从此就与这里结缘一直这么住下去。 面对外面的乱世,乌鹭是真的不想再四处漂泊了,尤其是不想再有那种被凶兽穷追不舍的恐怖经历。 乌鹭从飞过来的那一刻起,他全程所有的表现,包括与小白狐的简短交集和对话,都被周天默默地看在眼里。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好,要不要从今天开始,从这只乌鹭身上作为契机,从此面对洪荒发出属于他的声音。 而且,发出的声音,是洪钟大吕,还是微言精义,是下里巴人,还是阳春白雪? 恰在这时,乌鹭一身疲惫地寻到了一处巢穴,简单看了两眼,也顾不上清洁一下自己的羽毛,一头钻了进去,紧接着便莫名其妙地流出了眼泪,嘴里也喃喃道: “没想到我乌鹭,经过了万里翻飞,竟在这里感觉到了一丝家的味道!” “那神啊,你听得到吗?” “你说要变强,要修炼。好,若有一天我真的变强,连凶兽也不能欺负,这里便就是我的家了!” “既然是我的家,我就不允许任何人再来破坏……” 0027、周天要说法(求推荐) 乌鹭貌似祷告的发愿表白,一瞬间打动周天。 不知不觉,他的心中,独立于识海之外的某个神秘所在悸动中,刹那生出了莫名其妙的第一种情绪: 羽毛,为什么一定要长在像乌鹭、苍鹰以及各种鸟雀的身上? 鳞甲,为什么偏偏为鱼虾、龙蛇所独有? 尖牙利齿,为什么只在虎豹狮熊口中才会更为强大? 紧接着,第二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又像井喷般涌上心头: 凶兽出现,生灵涂炭。 那些被凶兽当做食物吃掉的生灵,**失去了,但他们无数的魂灵,却是凶兽没有能力吞噬的。 无法被吞噬的魂灵,却又没有了可以依存的**,就像人失去了房子只有四处流浪。这些无处可依的无数魂灵,就成为一个个孤魂野鬼的幽灵,生不生死不死,试问天道何在? 这股愤怒的情绪之后,第三种情绪便水到渠成的油然而生: 道,是时候了,我,周天,要向这洪荒,说法了! 三种情绪就这样混杂在一起,不断鼓荡、激励和撞击着周天,使他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充满了浩然正气的皮囊,膨胀着,一刻不停地膨胀着…… 而唯一能够犹如旭日东升般神圣而庄严的出口,便是他那已经三缄其口不知多少经年的喉舌! 也许是早已血肉一体心心相印的缘故,识海深处 无论【混沌记忆】,还是【玉蝶残片】,甚至基本就是盘古化身的那一缕【盘古幽思】,也在第一时间对周天的这股意外脱离了识海羁绊和束缚的惊天一念,产生了极其强烈的雀跃与呼应。 与此同时,就连一团血海中大多数情况下基本都在酣睡状态的【先天元婴】,也瞬息间张开双眼,手舞足蹈,眼含笑意,将红光闪闪的血海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欢喜的涟漪。 而脚下的方圆百里之地,在经历了一阵不明觉厉的惊骇与震动之后,正值天寒地冻的严寒肆虐之下的山脚下,突然一片、一片翠绿欲滴的笋尖,犹如雨后春笋一般顶开坚硬的冻土层,以一种一眼望去的喜洋洋之势,一个个冒出头来。 大山巨峰上,更是流云翻卷,雾气蒸腾,滚滚轰鸣,不绝于耳。 半山腰上,动静更是出奇之大: 从来都是稳如泰山的巨石,就像底座装了陀螺一般剧烈晃动,包裹其间的几近玉化的黑白圆石,更是光芒大作,刹那间流光溢彩,刹那间梵音阵阵,刹那间暗香浮动…… 无论怎样生长,那颗始终不离这百尺之地的莫名植物,在其枝头的数个微不可察的苞蕾中,相较最大的那朵苞蕾,也是忽然一声脆响,宛若神迹般瞬间爆出一枝新芽。 最神奇的还是要数那一枚万年都不曾变化的貌似鸟蛋。 只见灰白如石的蛋壳上,突然凭空显影出一个个微小的黑色斑点,与原有的灰白底色,恰好形成相映成趣的自然质地,使其远远望去,终于像一颗正正经经的鸟蛋了!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鸟蛋看似如此微不足道的变化。 对于一个万年都在蓬勃生长而它却却像被遗忘了的弃儿一样,万年都亘古不变的这样一枚鸟蛋,对它而言,这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了! 但无论巨石及其黑白圆石,无名植物亦或是这万年不变的鸟蛋,要知道,他们可以说都是周天的伴生之物。 不管是其中的任何一样,他们好与坏,变或者不变,作为周天生命里的伴生者,他们几乎等同于周天,甚至可能还会暗含着周天其他于这洪荒中无法表达的意志。 所以,他们有什么样的呼应和反响都不足为奇。 而相对要迟钝不少的,就是现在还依然对这方百里方圆之地不离不弃的几个山中灵兽了: 反应最快的,自然还是那只灵动的,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总是欢快地在荒原、山林之间蹦蹦跳跳的小白狐。 接着便是在根脚上相对接近于先天道体的那个黄毛猴子了,而且他出来的姿态十分惊险,是直接从高高的半山腰之上的悬崖处滚落而下。 只是手里还攥着一截折断的树枝,大约是猝不及防,在震惊中从树上跌落到悬崖,又从悬崖滚下,所幸并没有受伤。 而那条拼命都要往上爬的百脚蜈蚣,也不知这千余年来是怎么吃的 从最初不过尺许之长,一路向山顶爬去,一路不停生长,直至长成了现在长达十丈、身如井粗的恐怖身子,最后就算没有大山巨峰的本能阻止之势,这家伙自身的体重,也迫使他自己都不得不中断他心底那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征服山巅的伟大理想。 还有就是那头可怜的梅花鹿,在这千余年中,虽然终于矢志不渝地依靠自身的四条细腿,成功地爬上了这座陡峭到几乎笔直的山峰,但却始终连半山腰都没有上去过,最近这些年,一直都在念兹在兹地望着他头上的百尺之地,每日都要呦呦鹿鸣几声。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每当这头呆头呆脑的梅花鹿,又要望洋兴叹地呦呦鹿鸣发泄几声,百尺之地上的小白狐,就会施施然地探出头来,俯视着他,露出善意但却不无揶揄和鄙视的笑意。 但奇怪的是,两人虽说常常这样四目相对,却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究其原因,怕是一个过于自卑,觉得自己连一个半山腰都上不去,真是枉做了呦呦鹿鸣的梅花鹿。 而另一个呢,因为早已将那百尺之地据为己有当做了自己最幽闭的深闺,小心眼里自然也是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人,滋扰到已被她看做禁脔之地的禁区了。 所以一来二去,虽然两两相望,但谁都不想理谁,就这样将这种可笑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最后,当然就是那只刚刚不辞万里迢迢辛苦飞了的乌鹭了。 其实他钻进那遗弃的巢穴,就已经沉沉睡去。但是睡梦中,他的脑海深处,突然间就像又一道于无声处的惊雷,一下子将他炸醒过来。 等到他钻出巢穴,才发现这原本被他当做无数生灵遗弃之地的聚集地,居然还有好几个浑身都散发着奇异气息的灵兽,正仰首望天,满脸震惊,可是被惊呆的脸上,却又发着光,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期许…… 0028、被削去了山尖的巨峰(求推荐) 一阵天地异象之后,只见这片原本已经呈现出一派凋敝破败,门可罗雀的颓废之势的百里方圆之地,刹那间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祥和静谧。 冻土之上,一拨拨破土而出的喜人笋尖,染绿了这片大地。就连无数的梨树杨花,也纷纷漫天飘洒。 周天凝视着这些与自己遥相呼应的天地、生灵和祥瑞,不禁有了一种喜极而泣的大欢喜。 他想仰天大哭一声,但哭号中却一定不是悲戚与忧伤! 就在这时,一只玄青大鸟,蓦然从他的百会中挣脱而出,充满了浩然正气的虚影,昂首就是一声长鸣,望着那高不见顶直插云天的山巅之上,扶摇飞去。 周天再无任何迟疑,甩掉心中所有忧虑和恐惧,踏步上前,指天为誓,大声宣号道: “凶兽肆虐,生灵涂炭,天地不闻,呜呼哀哉!” “我,周天,为之心有所感,心有畏惧,心有所属,心有说法。故,今日我要向这洪荒众生发誓” “鸿钧不出不得化形,但须知圆满难得,大道尚有一丝疏漏,所以这洪荒之中,天地之间,仍需有一人例外。这一人,便是我周天!” 说完,周天按照心中想的那样,特意停顿了半晌,以便看看苍穹之上,是不是有什么必然的感应或者某种非常的异象。 然而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天地异动出现。 周天沉思了一会儿,于是暗自点头道: 没有动静,就是默认。 好吧,这天地之间,本来就是沉默是金,沉默就是默认。既然我敢说,你敢听,却又没有任何表示,那我就当你这是默认了我,将是鸿钧之前,可以唯一例外到了化形之时便可以自行化形之人! 感觉得到了大道默认的周天,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即又缓缓抬头,踏步上前,再次指天为誓道: “我得大道传承,不与天道争先,但须自有一番天地,为我所用。所用者,自在天地内,无关大势与气运。” “故,当此凶兽乱世,大劫初生,无数生灵,法则之下,可以为人鱼肉,可以供奉血肉,但不能既为鱼肉又让失去了**与躯壳的魂灵,成为居无所依的孤魂野鬼” “故此,我周天,依然是自今日起,向这洪荒众生发愿,我要设坛说法,只为那无尽的幽灵,筑起一片可以灵有所依的道场。” 话音未落,九天之上,无尽穹空,忽然响起一道晴天霹雳。 紧接着,便是漫天乌云,电闪雷鸣,一张怒气冲冲的大到无边的面容,赫然布满了整个苍穹。 随后,又是一道无与伦比的光芒,犹如一柄巨无霸鸿蒙天剑,自虚空中飘然而出,瞬息间悬停在周天所站百尺之地上空,催动着难以描述的威压之势,静静地瞪视着周天。 周天一惊之下,顿时感到了一种毁天灭地,大难来临的末日觉悟,真可谓是万念俱灰,魂飞魄散于刹那之间…… 恰在这时,百尺之地一阵晃动,那棵刚刚萌发了一枝新芽的莫名植物,随着这一阵又一阵有意无意的摇动,新芽骤然间暴涨,竟直接长出了一根带着无数细小根须的崭新枝叶,无声无息地往前探出,枝头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子便缠绕住了周天冰冷的左手。 感觉到被一双温润而又充满了质感的手,轻轻牵住,周天一怔之下,神识一扫,顿时发出会心一笑,喉舌处随即便又变得灵动起来,仰首朝天朗声而道: “我这说法,同样是得大道传承,不与天道争先,只是自有一番天地,设坛说法” “坛,谓之棋坛,只为消遣不惹天机。” “法,是为棋理,只为明理无关大势。” 周天徐徐说完,便定定地抬头,凝注双眼,静静地仰视着犹如随时都会掉下的达摩之剑那一道悬空在自己头顶的鸿蒙之光焰。 良久,炫目的紫光之气渐渐隐去,最后终于重新归隐于那不知来处不知归处的无尽的虚空深处。 天地之间,也这一瞬间,变得重新波澜不惊。 “这就完了么?” 周天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欢喜,释然,还是失望,期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百里之地外的广袤洪荒。 洪荒依旧,目光所及之处,隐隐有生灵闪动。 但是,接着你就会马上发现,时隐时现的生灵背后,一定会有无数双凶兽的眼睛,紧紧跟随。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就是大道使然,无需喟叹。 周天转回头,望着自己的一方百尺之地,慢慢露出微微一笑,还未开口,整座百尺之地一片欢腾,一道道熟悉的气息便波浪般一股股涌入识海深处。 啊呀,他们这是在打招呼么,他们居然学会了打招呼吗? 惊喜之下,周天刚要深入识海,就感觉眼前突然一黑,定睛一看,整个天空突然变得像骤然翻腾起巨浪滔天的大海,风起云涌,不可逼视。 看到异状,周天心有所悟,不觉就是一喜: 不管什么世界,不都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 这就对了,看来有什么好处要降临了! 正想着,在那极高的天际之上,犹如怒涛滚滚的大海般的穹顶深处,一道缓缓转动的漩涡横空出现,将整个天空渲染得无比庄严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周天不觉呆了: 怎么回事,刚刚降临的威压之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难道,有什么错漏之处,又要来一遍! 嗡……嗡嗡嗡……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周天嘀咕完,急速运转的漩涡蓦然演化出一只满含无尽虚无的眼睛,无限寂灭地看了一眼周天,周天便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整个心神瞬间就感觉要被一只无形的大嘴吸空一般。 这一眼,还好只是飞快的一闪而过。 紧接着便掠过周天,缓缓向那始终不知其高的大山巨峰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就仿佛一只巨手缓缓掠过海边的一尊高大的沙雕,只是若无其事地一抹,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便从云端轰隆隆滚滚而下。 随着这滚滚而下的巨响,则是难以计数的碎石瓦砾,漫天尘土,以及剧烈晃动的山体…… 0029、恐怖如斯的**之眼(求推荐) 刹那间,整座巨大的山峰,宛若遭遇了十级地震的狂暴推摇挤晃,就感觉它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一般。 “天呐,这、这仿佛寂灭一切的眼睛,到底把好好的一座大山怎么样了?” 周天直看得目瞪口呆,满嘴苦涩,却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还好这只恐怖如斯的眼睛,似乎知道它自己的无限威力和威严,目光并未随意四处乱看,而是仅仅凝注于山巅那一点之上。 当尘埃落定,大山巨峰也逐渐停止了剧烈晃动,这只虚无到放空了一切的眼睛,这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神一转,重新向着周天缓缓看来。 周天一看,一股被猛兽盯上的末日感顿时又狂涌而出,***-之眼却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眼睛一合,瞬间自我湮灭在虚空中。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闪蕴含着清晰可辨的无数道符纹路的气息,踏空而来,强行打入到周天的识海深处。 随即,一道道信息,便被周天一一解读了出来。 不过这样被强行打入的信息,就像外壳十分坚硬的椰子,不仅读起来犹如无字天书般艰涩难懂,而且打开它,也是伤透了心神。 直到几天后,周天才完整地将所有内容参悟透彻。 随后,他又为此发了好几天的呆,方才从这一次前所未有的震惊中缓过劲来。 回过神来的周天,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一直沉浸在识海中想着心事。 原来,那蓦然出现又瞬间自我湮灭的**之眼,竟然是从不轻易问世的大道之眼! 而轻易不问世的大道之眼,横空出世,不过是为了亲手抹平区区一座山峰? 我天,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山峰,竟然要大道之眼出手! 不过回想一下,倒也确实有些蹊跷在里面。 这千万年来,不知有多少灵兽萌发了想要对它登顶的**,却从未一个成功的例子。 而洪荒初立,首开灵气争夺先例的灵气漩涡,也正是这座山峰所为。 而且时至今日,就连与之几乎同气连枝的周天,好几次放出神识想要登顶一观,也总是到了一定高度之后,后继乏力,不得不收回神识。 如此细想,不觉有些后心发凉: 试想,如若没有一定的干涉,照这山峰一味的生长下去,那还得了?说它能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恐怕都是轻的。 哦,当然了,最后看来,大道之眼也不单单就是为了亲手抹平一座山峰这么简单。 扪心自问,这大道之眼的破例出世,恐怕真正的缘由,还是要落在周天身上。 而证据,便是这识海深处被强行打入刻写着无字真言的一条条道符。 这无言的道符,看似传文,实则命令。 归纳起来,无外乎这样几点: 第一,鸿钧之前不得化形,这是大势不可改。 第二,大势不可改,但小处有例外。既然周天发愿此前已被大道认可,且自身本就暗含大道之意,于是他的要求为那大势不可改之下的“例外”,自然也就得到了天地默认。 第三,身为“例外”,并非白送,而是需要有条件的。至于要满足什么条件,才可以成为鸿钧之前可能的那唯一之例外,这是周天目前还不知道的。 第四,设坛说法,洪荒宣誓,直接惹动了大道之眼的启动,但也惊喜交加。一番惊吓之后,大道之眼对这过早的逾越之举,不仅没有一丝惩戒,反而还亲自出手,为周天破局。 当然同样道理,破局之后,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面向洪荒,真正设坛说法,一样也不是免费的午餐,必须满足前提条件。 不过这一个前提条件,倒是指示的十分明白: 在一年之内,如果周天凭借自身力量,顺利登上这座与他几乎连枝同气的山峰之巅,并为这座山峰命名,得到大道认可之后,他就可以设坛说法了。 对于这个条件,周天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细想一下,这个预设的条件,似乎不仅有白送意思,甚至隐隐还有讨好之嫌啊! 或许,这又是打个巴掌塞颗甜枣的典型案例。 既然如此,那就先易后难,明天就去把这第一个预设条件给做了。 爬山,咱不怕。起名字,咱更不怕! 第二天,当一轮朝阳自天际升起,周天抖擞精神鼓起神识,开始向山峰登顶。 不过,刚刚飞越了几层悬崖峭壁,半空中就传来一声断喝: “呔,不得投机取巧,否则即使登顶,也做不得数!” 投机取巧,谁投机取巧了? 周天一阵愕然,看向半空之上。 不用问,这一定是大道之眼自我湮灭虚空之前,早早就预留下的某种特别针对他的禁制神识。 既然是人家早早就埋下的手段,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尽管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天还是停了下来,将神识随便找了一块山石也就是依照在洪荒中的本体依附其上,一边休息,一边思考,自己到底哪里投机取巧了。 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大早出去觅食的小白狐,在山脚下已经空空荡荡的灵兽聚集地身影一闪,不觉间就让周天反应过来: 山脚下? 人家可不是没有瞎说,爬山你从半山腰爬起,不是投机取巧是什么! 这也得亏人家是大道意志,不讲什么阴谋诡计。 不然的话,若是换成稍后时代任何一个所谓的正人君子来,什么话都不消说,就等你从这半山腰爬起,他也能把你坑死! 想通了关卡处,周天也无心再休息了,马上奋起余勇,一路飞奔而下,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四处看了一眼后,但为了更加稳妥起见,周天干脆又下退了数十米,直接站到了平地之上,然后又仔细目测了一番,这才抖擞精神重新上路。 从山脚下再回到半山腰,这一路上,几乎是一气呵成。 但是周天却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认真地一步一步的走着,直到确认自己在每一个层级的悬崖峭壁处,都没有任何遗漏,而且还要盖戳般的拍上一掌,踏出一个实实在在的脚印,他才继续往上爬去…… 0030、此山名曰天元(一) 半山腰一过,也不知是不是高度倍增带来的高度气压,周天攀爬所需要付出的心力,已经明显提高了几倍之数。 当精疲力竭地咬牙坚持,又攀升了七八层悬崖峭壁,一股更加强烈的阻挡之势,开始显现了威力。 这时,哪怕就算上升一寸之地,周天都感觉好像要使出吃奶之力,才能攀援上去。 就这样一天过去,周天回首看了一眼,从半山腰开始艰难以来,一天时间,他才仅仅攀到距离半山腰十层之上的悬崖峭壁处。 换句话说,从半山腰开始,这一天时间,他几乎都耗费在了这十层中的最后的一两层的距离上。 看来,今天是肯定爬不动了,只能休息,明天再继续。 如果这时已经有了身体,周天相信自己一定会就此躺在原地,说什么也不会再动弹的。 但是现在却在真正的山里野外了。虽说山还是这座山,可一来这山何其大也,而来这里已不是半山腰处,而且现在是处于任务阶段,不可能像从前那几次偶尔探山之举,累了乏了烦了,直接掉头回去就是。 现在若是转头回去,你就一定会被清零,还得从山脚下重新来过。所以,在成功登顶并为这座山峰完成命名之前,就算再苦再累,周天也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坚持。 只是,与那百尺之地巨石之间的“家”相比,这荒郊野外可真的是极端之苦寒之地啊! 周天因为疲劳,开始还只是就近随便找了一快石头钻了进去。 然而没睡一会儿,他就被刺骨的寒气给冻醒了。 痛苦之余,只好钻出来到处找那种与自己气息最相合的石头。 在寻找石头的过程中,周天才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了洪荒的原始威力: 极度寒冷不说,极度苍凉不说,极度蛮荒不说,单只说这吹来吹去的气流,那是真的如两把刀子一样啊 当气流快速流动时,它就是一把利刃,会将你割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当气流缓慢流淌时。它又是一把杀人不眨眼的钝刀,一下一下地折磨着你,比那利刃还要阴狠毒辣! 而这山谷之间的风,又恰似一张张磨砂纸,吹不进你的骨头里,却能在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上,摩擦,摩擦,简直比那两把刀子还要伤人…… 经历了这一夜辗转反侧的刁钻折磨,周天这才意识到半山腰中的那个“家”是多么的温暖和重要。 而那片包裹着黑白圆石的巨石的百尺之地的保护作用,又是多么的不可或缺! 这世间,果然是拥有时你不知其好,一但失去,才知珍贵。 早晨醒来,周天真是好一番感慨,方才咬紧牙关从昨晚找到的一块黑白相间的山石中,极不情愿地挤了出来。 出来后,他盯着这块黑白相间的山石,出神了好一会儿。 像这样的山石,之前那几次爬山、探山、巡山的时候,也曾见到过。 只是感觉那时候似乎很多,虽然不是遍地都有,而且大多都掩隐在其他山石与林木中,但基本上每个地方都能看到一些。 而现在呢,不知怎么放眼望去,要寻找半天,才能看到一块。 怎么回事呢? 周天望着到处都是狼藉的山体,忽然失笑了起来: 嗨,怎么把大道之眼给忘了? 被大道之眼盯上,就算只是轻飘飘的一瞥,那对谁都是一场浩劫啊! 山体崩塌,根基摇动,那些黑白相间的石头,很可能大部分都被深埋到了无数的碎石瓦砾中去了。 沉思中,一只高达数丈的黄毛猴子,忽然从从附近一处荒草遮蔽的山穴里一蹦而出,先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两眼便开始轱轱辘辘转着,不知想寻找什么。 很快,它盯着周天刚刚钻出来的那块黑白石,一下子出奇地安静了。 看了半晌,它忽然呲牙一笑,探手一抓,便将黑白石紧紧捏在了巨大的爪子中,还放在嘴里咬了咬,随即狂喜地抓耳挠腮着,两腿轻轻一跃,纵身便跳到了上一层悬崖峭壁上。 周天在一旁看得不由得一阵眼热。 唉,这先天的本体,果然各有各的好处呀,若论起爬高爬低,穿山越岭,谁又能比得过猴子们哩。 盯着黄毛猴子轻松攀援的背影,周天的心里忍不住就是一跳: 这黄毛猴子,既然如此喜欢这黑白相间的石头,而且又如此矫健善爬,如果我索性呆在石头里面不出来,只需一路跟着他,岂不是…… 正想到一半时,神识中就是猛地一痛,就像被人突然敲了一闷棍似的,直打得周天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花,他才反应过来: 啊呀,自己怎么能有这种苟且念头? 该打,该打! 周天不觉有些面红耳赤,就像有人围观一样,讪讪地看了看四周,赶紧收摄心神,给自己鼓了鼓劲,开始接着昨日的爬山印记,继续攀援而上。 然而,刚刚爬了还不到数十米,一股莫名的力量,又像昨天那样如影随形地出现了: 神识中犹如双手向上攀援的劲力,被一种奇怪的黏合力,牢牢地在他与山体的每一处缝隙或凸起处交互时,都像胶水一样让他难以移动。 神识中宛如双腿向上托举的蹬力,则被一股使劲下坠的引力紧紧缠绕着,每每往上蹬踏一步,双脚都像绑着一对千斤重的秤砣,让周天感觉不仅寸步难行,而且还有种走一步退两步的错觉。 从误入洪荒以来,周天除了睡觉就是冥想,几乎还没有开口骂过人。尤其是在觉悟之后,他更懂得三缄其口的重要性。 在洪荒,随便说句话都是因果,更何况破口大骂? 但是现在,周天真的很想愤怒的破口大骂! 只是,在与这莫名出现的神秘之力胶着之时,他就是想骂人也不敢张嘴。 因为他一开口,自己奋力拼搏的那口气必然松懈。那样的话,自己会不会直接跌下山去,还真是难以预料。 就这样,又是一天悲催的过去,周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天攀爬上来的距离,目测一下,估计最多也就百十米,心中不由得就是仰天长叹: 那大道之眼传箴言,说须得在一年之内登顶,初闻还觉可笑,以为是白送分考题。 现在终于知道,任何时候,这世界都千万不要随便去猜测它的深意…… 0031、此山名曰天元(二) 洪荒深处,三大混沌魔神嗜血、秩序和味道,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收到了一股只有他们之间才懂得的意识洪流。 “出什么事了,还是那方圆百里之地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竟让这奥妙发来如此急促的召唤?” 只看了一眼,三魔神便咦了一声,没有一丝迟疑,纷纷踏出自己的隐身之地,向着千里之外的方圆百里之地飞奔而去。 千里之遥,对于混沌魔神而言,几乎是瞬息一念便至。 但是因为本体毁灭,又受法则之下的洪荒管制,即使他们的元神要远远高于这时候洪荒的任何凶兽和其他隐藏着的大能,他们也不敢放肆奔驰。 不过就算如此,三大魔神也很快先后脚的赶到了。 当他们远远地发现奥妙,竟然一点也不藏行地就大喇喇地站在那百里之地外附近,焦躁地引颈眺望,三大魔神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气息,迎面向他们扑来。 等到四大魔神齐聚,奥妙只说了一句话,其余三大魔神便直接拦住话头道: “不消说了奥妙道兄,方才吾等已然全部领悟了这里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此惊天动地之大事,为何只有道兄一人提前有所感应,而我们三人却还须你来知会呢?” 看到这种时候了,这三人还在纠结过去的彼此高低,奥妙不觉苦笑一声,摇头道: “三位道兄,莫非潜心修为过于忘我了?” “吾之本体就是奥妙呀,先于一步领悟此处的天地机变,本就是我擅长的领域。” “再说了,尔等潜心修为,不消问的,必是收去了自己所有的神识,这一收一放,别人是轻易找不到尔等了,但尔等要想第一时间知道外面的事情,自然也是要慢上半拍,有何牢骚可言乎!” 三大魔神一听,顿时脸上一红,齐齐笑道: “啊呀呀,教道兄这么一言,倒是吾等的不是了。哈哈,那就闲言少叙,直接说我们如何办吧?” 奥妙双手一摊,面带难色道: “兹事体大,连大道之眼都投下了一瞥,如何办理,须得吾等四人共同进退方可。不然,吾一人万万不敢妄言!” 说着,奥妙不自觉地瞅了一眼魔神秩序。 四人之中,秩序魔神本就隐隐有一种领头羊根底,到了陌生的洪荒,这种气势更炽。 现在,看到三人都齐齐瞅着他,秩序倒也不推托,沉思一下,点头道: “那黑白石头,拼了命往山顶而去,自是有大因缘在其中算计。这点,吾等倒是不用再去多想。” “只是这黑白石头,根脚和出身,竟连吾等四人,一个都看不透他的来历。尔等可得想清楚了,吾等是否真的要出手帮他一帮,惹下这么大一场因果?” “不过,既然吾等都确认这黑白石头虽然猜不透他,但却与吾等在此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与机缘。所以,单就吾个人来说,我是肯定要出手帮他一帮的!” 听到秩序都这么说了,其他几个人当然也是长舒一口气,纷纷笑逐颜开道: “无论何事,早就言明吾等共同进退。既如此,那就废话少说,看那山上的黑白石头恐怕早已筋疲力尽,我们还是早早过去出手吧……” 话音未落,四大魔神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时的周天已经懒得去记这爬山的日子,到底已经过去了多少个了。但是无论怎么艰难困苦,他都还是坚持了下来。 高度每天都在增加,虽然增加的幅度越来越少,但毕竟一米一米的在上升着。 而且,他还有一个惊喜的大发现 有一次,也许是过于困倦和疲劳,在攀爬一处特别陡峭的岩层时,神识中感觉一口气没跟上,瞬间便贴着山体滑溜下去。 还好下面恰巧是一处松软的裸露树根,仅仅下滑了十多米就停住了。 周天以为回到这十几米前的位置,肯定又要劳心费力大费周章一番。 谁知,刚一动身,他便身轻如燕地几下便跨越了上去,简直有如神助一般。 吃惊之下,周天很是惶惑了几天。 但是在又一次不慎跌落悬崖又返回后,这个谜底终于被不经意地揭开了: 原来,只要是周天已经成功攀越过的高度,大道一经默认,那些过去的山体便不再是任务的一部分,自然也就对他没有任何瓜葛了。 弄明白这个很是烧脑的问题后,周天倒很是高兴了两天。 因为,这意味着大道法则之下还是很公正公平的。 至于那些前进道路上的阻滞,周天就只当是对自己心性的磨砺吧。 前世不是有句很是激励人的话吗? 不经历风雨怎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而且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无意中给周天在一天下来的疲惫中提供了更多选择。 比如,在他登上了更高岩层后,如果没有合适的黑白石,他就可以回到走过的地方,去寻找与自己更契合的石头休息,而不用担心再受二茬罪。 不过这也同时给他带来了另一个困惑: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假设可能的话,他是不是可以一溜烟回到自己的百尺之地睡上一晚呢? 嗯,貌似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却是不可能的。 虽说他在各种阻力的干扰下,爬山几乎接近于龟速,但毕竟已经爬了这么长久的一段日子。 回望来路,远远望去,山脚下那些影影绰绰的聚集地,已经变得模糊难辨,可想现在的高度还是很高了。 他可没有信心,可以快似闪电每日走一个来回。 随着高度的与日俱增,犹如刀削斧砍的笔直山体,也越来越陡峭湿滑。 渐渐的,雾霭开始变得浓密,草木之间也不时又一道道带着雨露的凉气弥漫而出。 半空中的云朵,已经似乎触手可及。 这一天,许久没有看见过的那条百脚蜈蚣,终于忽忽悠悠地又出现在周天的视野之中。 远远望去,这头似乎越长越大的多足怪物,紧紧吸附在笔直的山体之上,蜿蜒扭动的身子,已经比初见它时的样子,攀爬的本领更加娴熟和游刃有余了。 看他那一往无前的气概,好像他还在为他心头的理想矢志不渝地努力着…… 0032、此山名曰天元(三) 虽然有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有回报。 周天望着蜿蜒而去的百脚蜈蚣,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与他比肩的云天之上,忽然平白无故隐隐有雷鸣声滚滚闪过。 紧跟着,山谷中便多出了无数莫名其妙的动静,感觉就像又要又山崩地裂一般。 正诧异间,神识中,周天就发觉有一股神奇的拉力,幻化出一条万古长青般的春藤,将他轻轻拉起,然后似乎要带着他飘飘然飞奔一般。 还没反应过来,直觉又有一尊古色古香的恍若九鼎般的天台,以一股缓缓的抬升之力,托举着他似要越过那头顶一层层的山崖。 紧接着,一股勾魂的迷人饭香,扑鼻而来,令人闻之,只觉所有的疲劳都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 最后,则是凭空一把摄人心魄的漫天长刀,从山体的另一边横空而来,也不问青红皂白,望着周天便是当头劈下,直吓得周天啊呀一声,本能地一闪,在这几个力量的作用下,竟然一下子直接跨越了数百米的高度…… 然而,这白白送来的好处,对周天而言,无异于一杯加了鹤顶红的毒药,真是有苦难言。 望着脚下这莫名其妙的异象,周天知道,自己不是被什么未知的神秘存在给算计了,就是大道预设的意志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就在这时,整座山峰,突然宛若钟鼓齐鸣,发散出铺天盖地的大笑之声,震耳欲聋,回荡在山谷与云天之上。 周天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是大道意志的声音,大道意志对这种异象终于有了回应。 那么,这种莫名其妙的异象,显然就是那未知的神秘存在,不知何故在算计自己了! 只是他十分困惑,这漫天的笑声,似乎对这异象没有任何作用,甚至似乎根本就当它们不存在一样,只针对自己? 不过想想也合理,这山间的大道意志,本就是为他而设,自然也就与任何外界无关了。 想通了这点,周天顿时怒从心起,蓦然鼓足心神,当头就是一声棒喝道: “何处妖魔,大胆妄为,竟来坏我登顶之路,可知罪乎?” 话音未落,周天识海中立刻就有了反应,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几道神秘力量,一下子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时的洪荒,一切都还不明朗。 而且,周天也不想轻易就惹下什么不必要的因果,于是放缓语气又道: “我乃周天,此山乃我必经之路,必修之课,必种因果,必结之境。诸位若是就此罢手,自行离去,我就当诸位只是因善意而来,此事便从此既往不咎也!” 此言一出,周天就感觉自己猛然一坠,定睛一看,不知不觉中,竟然又回到了刚刚出发的地方。 心头大喜,凝神再看,就发现有四道微不可察的气息,瞬息间朝着四方飞遁而去……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异象的气息,周天这才长出一口气。 漫山回响的笑声,也渐渐自行消散。 却说战力最强的魔神嗜血,因为是以搏杀擅长而本体相较在速度与防御上,就相对比他人薄弱了不少。 周天突然的当头棒喝,是他们这四大混沌魔神谁都没有想到的。 等到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了 几乎每个魔神,瞬间就被周天带着大道法则的棒喝,震撼的当场被禁制了心神,也由此激发了自我拷问的鞭笞,在周天一环套一环的逻辑语言之下被抽打的元神,几乎快要灵魂出窍,魂飞魄散! 这么大的因果,可见他们这次插手连大道之眼都默认了的周天登顶之路,是如今洪荒中多么大的一个事件,甚至还隐隐牵涉到了对天道的影响。 也幸亏他们的本体原来就带着大道诞生前的记忆。 否则根本不用大道法则出手,只须周天的这一声当头棒喝,就足以要了他们在洪荒之中的性命。 当然,这是周天不可能知道的内情,也是这四个想做好事却帮了倒忙的倒霉蛋所不能领悟的因果曲折。 而这其中,又数嗜血受伤最重。 回到藏身之地,待他好不容易将快要破碎不堪的元神收拾起来,他才发现,这一次惹出的因果,真是亏大了! 别的不说,仅仅是这最要命的元神,若要完全恢复,没有一万年的休养生息,休想回到之前的完好无损的境地。 一万年呀,且不说万年中会有多少事发生,多少人物诞生。单单这修为上,他就要整整比别人少了一万年! “周天,吾记住你了” 嗜血咬牙切齿,最后只能这么来一句以解心头之恨。 至于秩序、味道和奥妙等三个混沌魔神,虽然受伤较轻,但是对元神拷问的伤害四个人却是一样的,同样都会面对嗜血遇到的极其棘手的修为延后这个巨大难题。 这场不知是飞来横祸,还是天赐良机的风波和短暂插曲之后 周天的登顶之路,虽然还是被各种有形、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每天都在艰难中向上一点点跋涉,但是速度,却在那一刻之后,有了一种明显的提升。 以前,周天一天之内,平均下来可以攀登**个层级的悬崖山体,换算下来大约二三十米之高。 而现在,一天下来,他已经可以鼓鼓劲翻越十五个左右的悬崖层级,换算下来的高度距离已经有了近五十米。 这是一个长足的进步。 如果照此算下来,这洪荒一年有五百天,就算周天满打满算非一年不能完成登顶。 那么,一年下来,每天保持五十米匀速攀升,他就可以攀登到二万五千米的高度上。 现在唯一无解的,就是这座山峰,是远远高于还是可能低于这个目前猜测的高度。 假若就是这个高度,这也是不得了的,整整三个喜马拉雅山还多啊! 想着,周天都忍不住腿肚子抽筋。 当然了,现在他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首先,是自然的进步。 在已经过去的数月攀山岁月中,凛冽的山风,如刀的气流,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各种阻力、拉力以及向下的吸力,对已经习以为常的周天而言,在心理上已经不在话下了。 而最关键的,还是在周天的元神的变化上。 注意,这个爬山的元神,可不是他识海深处的那个元神。 那个血肉中的元神,是前世的元神,属于周天的先天道体(人)。 而这个元神,则是化身于洪荒中的本体元神(黑白圆石),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做是周天的一个分身。 0033、此山名曰天元(四) 周天用了结绳记事的法子,在大约第九个月时,整个山峰的地质地貌,也有了几乎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头顶以上,再无参天蔽日的森林,绿草盈盈的山坡,以及四处可闻的鸟语花香。 取而代之的是,由下自上的白雪皑皑,以及了无生灵痕迹的空旷与苍凉。 此刻,若是探头下看,整座山峰,已经完全高过云端。特别是到了寂静的夜晚,那漫天的繁星,就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 而从梦开始的地方那个山脚下,别说看到了,现在就连一个小黑点都不是,只能凭回忆去想象它的模样了。 可以说,周天现在已经走到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一个很可能将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分野点 往前一步,是未来,未知,风险和成功。 往后一步,则是过去,记忆,熟悉和守旧。 不知道在这分水岭之间 是不是真的会有一条分割线,将本就一体的整座山峰一分为二,代表着它们自己的高低之别,境地之别,以及别的什么差别。 反正在周天的神识中,他是已经从心底认可了这种或者莫须有或者必须要存在的区别化和差异化。 这条线,是鸿沟也罢天堑也好,每个人眼前到了一定时候就应该出现这样一条分界线。 莫名其妙生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周天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来自自身的变化。 然而,就在他沉思中,盯着脚下自以为有的冰火两重天的分界线,一脚踏出的刹那之间 原本在他眼中那白雪皑皑的世界,一下子消失了。 就像从不曾存在的乌有世界,让周天一脚踏出,然后一脚踏空,倒是在心理上体验让他到了那种刹那地狱、刹那天堂的极度感受。 当他惊愕地回过神来,凝视着眼前,这才发现刚刚看到的不过是一场幻境。 若不是他无意中莫名其妙的坚信,这脚下有一条白雪世界与山林世界的分界线,他一旦堕入幻境之中就不知何时能出来了。 但这幻境并非洪荒中的邪魔外道,而是专门针对周天在这座山峰也就是他的登顶之路,特设的最后一道心魔。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这九个月登山以来的种种磨砺和淬炼,不知不觉让周天已经跨入到了一个崭新境界,完成了属于他的第一次脱胎换骨。 因此,当他一脚踏出,堕入幻境,却又瞬间一脚踏空,回到现实,实际上已经登临到了巅峰! 但是幻境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原来,此时此刻,现实的一切自然是真的,但幻境在此时此刻同样可以说是真的。 为何会出现这么拗口而又费解的问题呢? 因为这个真实的幻境,在大道之眼出手前,它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是这座山峰一直往上疯长的山顶,最后被大道之眼一瞥之下给抹平了。 也就是说,假若这个山顶还存在的话,那就是真实的现实世界。周天攀爬到此,还真的就得继续往上爬下去。 如此一来,他一刻不停地往上爬,山尖一刻不停地往上疯长,此消彼长,何时是个了结? 所以回过头来说,这座巨峰又真是一个妖孽! 但妖孽是妖孽,它又是周天伴生的本体,又怎么能是妖孽呢? 因此,这其中的弯弯绕和秘境,又正是大道中的深刻奥义所透射出的一些微言大义,现实呈现。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不可说就是不可说。 但对此时此刻的周天而言,踏出了幻境,面对的就是现实。 现在的现实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换言之,无路可走,就等同于他已经登顶! 登顶了! 周天不敢相信眼前这呈现出的真实场景: 九个月以来,一直给他那种笔直向上刀削般的山体,突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山林环抱,山涧无数,小溪潺潺,飞鸟走兽,生机盎然…… 看着这头顶就是苍穹的一望无际的平原,周天知道,如此平整的大地,当然就是那大道之眼一瞥之下,犹如刀切豆腐般留下的结局: 这座山峰,到此为止,就这么高了! 到底有多高呢? 周天现在还不想去算,因为,在这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之上,直到现在他才感悟到,这座山峰的之大。 可以说,在他攀登的这九个月里,这座山峰因为有感,所以灵智暴涨,肯定是以一种非常规的生长速度,又不知疯长了多大。 只是由于它被直接削去了山顶,所以也就只能横着去疯长了。 但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还不足以让周天震惊在原地。 因为,在目光所及的视野中,一幕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赫然出现在远方。 并且,隐隐中,似乎还有一股神秘的气息,在不断吸引着他。 周天目瞪口呆之下,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召中,没有一丝迟疑,拔腿便走,一路飞奔而去。 来到近前,却是更加匪夷所思的 在一片极其秀美的竹林之间,几块五彩巨石环绕,居中之位,静静摆放着一尺棋枰。 棋枰上,一左一右搁置着一对棋奁,分别装着361颗黑白棋子。 而更令人称奇的是 在一尺棋枰一侧,居然站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男童。而男童的两侧,则也是一左一右侍立着一对灵物: 左边是一只小小的白狐,右边是一只小小的乌鹭。 这、这不是典型的下围棋画面吗? 天呐,这是前世多么熟悉和热爱的场景啊! 刹那间,周天胸口一热,耳畔便传来一声天籁般的问讯: “此山见证了此人,此人见证了此山,善莫大焉。此山应有名,有名者当名传千古!” 此山应有名? 周天跟着念叨了一声,不觉恍然大悟,当即踏出一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朗声宣号道: “此山有缘,高深莫测。一望无涯,内含棋局,一如天元,中镇八荒。” “故,此山有名,名曰天元!” 此言话音未落,便获得四方一望无际大草原及其万物的响应,一时间回声滚滚,轰鸣阵阵,天降星辉,地涌奇香…… 0034、无意化形棋运生(第三更) 看着天地之间异象连连终于有了响应,周天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现在,大概只等大道默认,一切就该尘埃落定,告一段落了。 正想着,苍穹之上,蓦然便降下一道白光,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光 全部凝注在这座山峰之上,宛若铺天盖地的巨大探照灯,使得整座山体呈现出一半白,一半黑,黑白交替,交相辉映,就像一盘正在对弈的棋局,令人目不暇接。 忽然,自那南方传来一声喟然长叹,硬生生挤进了周天的耳朵里: “吾潜心修炼,不敢半分懈怠。悟大道,观大势,问天命,算气运。有感洪荒众生,有心化形讲道。孰料这八荒之内,九天之外,大气运竟然还套着另一种大棋运!” “咦吁乎,气运哉,棋运哉?” 受这股横空而出的喟叹滋扰,正在天地之间氤氲万状演化的黑白之气,忽然一顿,蓦然化为两道光芒 一道瞬息没入白棋棋奁。 一道瞬息没入黑棋棋奁。 紧接着,小小的白狐,也忽然身形大涨,化为一道漫天虚影的白狐,一嘴叼起白棋棋奁,直往山下坠去。 而乌鹭也是如出一辙,化作一道铺天盖地的巨大乌鹭虚影,也追着白狐往山下直飞而去。 最神奇的,还是那一直侍立在一尺棋枰旁的男童 突然变得活灵活现起来,望着周天天真无邪地一笑,周天便感觉自己的神识,就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家一般飞奔而去,嗖地一下与那男童相拥而笑,转瞬就已合二为一。 一阵巨大的晕厥袭来,周天感觉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包括他自己…… 当他再次悠悠醒来,两眼刚一睁开,就被自己的变化吓住了: 一抬眼,便看见了自己的手。 一投足,又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双脚。 接着转动着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将自己全部看了一遍,周天缓缓地将眼睛又轻轻的闭上了。 巨大的幸福感,让他一时间承受不住。 是的,经过了这洪荒中的不知计年的漫长煎熬,他,周天,终于又有了身体。而且,还是一样的先天道体人!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已经化形而出,重新为人了!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周天想着、想着,眼中忽然流出了一串猫尿。 一伸手,周天擦了擦眼角,然后将一根沾满了眼泪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放进了嘴里。 咸咸的,涩涩的,果然是那记忆中的滋味! 周天仰面朝天,四肢伸展,嘴里含笑,就像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之上,慵懒自在。 “还不起来吗?” 周天竖起右手对自己说道。 “不,我要再躺一会儿!” 周天举起左手对自己回答道。 “好吧,看在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准奏!” 周天摆正自己脑袋,装模作样地最后哼哼了一声。 没人说话,也可以跟自己自言自语啊 周天想着,忽然心口一热,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唉,这可以张嘴说话的感觉,还是真好啊!” 突然,天际之上,祥瑞丛生,祥云朵朵,光芒闪动,慢慢堆积出一道漫天金光大幕,缓缓向山巅之上而来。 周天一看,忽然心有所感,急忙一骨碌爬起来,挺立在山巅之间,仰首看上去。 也许是看到了好整以暇的周天,一副正襟危坐,恭恭敬敬的模样,半空上的金光大幕,随即缓缓向着周天席卷而来。 当天幕一角,碰触到周天的一刹那,周天浑身一震,就感觉自己突然像一个骤然发动起来的水泵,开始疯狂地吸食着天幕之中的漫天金光。 而天幕也像澎湃的大海一样响应着周天,将无数的金光悉数倾注而下。 当天空恢复了平静,大幕隐去,金光散尽,周天这才满足地睁开双眼,忍不住浑身上下将自己摸了一遍。 良久,他才陶醉点点头道: “原来这就是功德,唔,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现在功德加身,以后到了洪荒也可以说咱是有功德之人。只是现在功德,似乎还用不上吧? 周天知道,功德最主要用途,就是用来消弭业力的,可以说有钱也难买到,极其珍贵。但对没有业力的人而言,当下的确还没有获得一件灵宝甚至至宝来得更实惠。 至于还有什么用途,只能以后慢慢去发现和感悟了。 周天想着,走上几步,将目光落在最后唯一剩下没有变化也没有消失的一尺棋枰上。 这一尺棋枰,好端端留在原地,该不会是送给自己的一件法宝吧? 但很快周天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一尺棋枰,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原来,这一尺棋枰,居然是一处直接与山体生长在一起的连体巨石,自然生长而成为浑然天成的棋盘。 要拿走这样一副棋盘,别说根本撬不走拿不动,就算能到手,也根本不实用。 周天端详了好一番,最后不无遗憾地将手放在这一尺棋枰上,恋恋不舍地摩挲了好一会儿,方才颔首道: “也罢,此山既然已经名曰天元,山巅之上自然也是需要有一应景之物坐镇。” “唔,你既浑然天成于此,以后便坐镇于这山巅之上!” 话音刚落,一尺棋枰竟然突现欢呼雀跃之象,似有一阵敲子声响,清脆悦耳。 周天倒也不愕然,含笑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却有一黑一白两道气运,瞬间从一尺棋枰飞出,加注到了周天身上。 周天一愣,随即有些惊喜不已。 因为他已经从刚才的天地之象的变化中领悟到,这黑白之气乃是大道有感而发,在原有已经定型的大气运中,又特别追加了一阵运势。 而且从种种迹象看,这种追加增补的运势,很有可能是主要从属于未来所有归属于围棋之道的人,所特有的一种气运。 这种气运,就是棋运! 如果这是真的话,对周天而言,无疑就是一道别人所没有的护身符,可算是大道莫名其妙赐下的一个天大好事了! 而且,棋运即气运,这种仅凭下围棋就能获得棋运的修炼法则,将来在洪荒一旦公诸于众,那岂不是闻者必将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 这对于无数洪荒大能甚至圣人招揽信徒都是头痛难题,他周天还是问题吗…… 0035、设坛讲棋,说法问道(一) 【棋运】这一刚刚新生的大气运横空出世,可以说,这一专属大运势不仅因周天所生,更是为周天而生,其中的大功德,未来将不可估量。 所以,在周天感觉自己在山巅之上的这个登顶任务,基本告一段落,于是就开始思考下山的问题。 上山时,自己是以神识游走于天地之间。所以,若没有特别禁制,基本是来去自由。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 所谓没有化形想化形,化形之后又多有烦恼。 这其中最大的烦恼,当然就是这一尊让人既爱又恨且怕的**了。 爱,就不说了,没有**何来化形? 恨和怕,说的却是这一尊**,饿了累了困了烦了,你都得好生伺候。否则,随便哪个地方罢一下工,你都有大麻烦。 所以,这也才有修炼法门的大行其道。 但现在周天看了一下自己,除了那些还用不上的大背景、大根脚和几件逆天至宝,基本上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这比喜马拉雅山还要高耸的天元山,下山可就是周天眼前一个最大的问题了。 但是没想到,周天刚刚试探性地抓着一根藤条,准备顺着山体溜下去试试,结果身子一滑,藤条便被这猛然下坠之势瞬间扯断,整个人随即直落山下而去 啊!周天大叫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黄色的影子,闪电般冲了过来,探手一抓,就想将他接在手中。 周天定睛一看,却是那始终在山中徘徊的黄毛猴子。 九个月不见,居然又长大许多,怕是身长四丈都不止了,身手又及其矫健。呵呵,这下自己有救了。 谁知,一道闪电突然凭空而出,一下便将黄毛猴子打了一个趔趄,直直摔落到悬崖之下。 什么情况? 周天不觉一惊,怎么还不允许救人 这可是天元山呀,几乎是自己本体伴生,又被自己刚刚命名,这里所有的一切,可以说已经绝对是自己的禁脔之地,又有大道默认,谁敢在此滋事甚至胡乱插手! 就好像专门要回应周天这一念,一道闪电又是横空而出,直直劈在数百米外,又一道急吼吼赶来的黑影之上。 周天远远望去,这黑影居然还是一个老相识那只孜孜不倦地攀登高峰的百脚蜈蚣。 可怜的家伙,这一击,似乎比黄毛猴子还要凄惨,不仅全身被电得上下焦糊,而且直接晕厥过去,像一只纸做的蜈蚣风筝飘落而去。 这一次,周天沉默了。 因为他已经发现,在自己急速下坠中 山体之间忽然凭空生出了一片巨大的流云,一半是黑云,一半是白云,横空而出,将他轻轻接住,然后飘飘洒洒往山脚下飞去。 周天凝神一想,顿时明白了: 这是觉悟了的天元山有感自己对他的命名,其实也就相当于以这种方式唤醒了它。 所以,在自己需要帮助时,它也自然而然生出了报恩之心,瞬间提升了它自己的灵智,以本体自有神通将他托举了起来。 至于怀着同样心思的黄皮猴子和百脚蜈蚣,虽然也是一片好心,但却无意抢了天元山的风头,天元山刚刚苏醒的灵智,当然不干了,因此护体神通自发而出,将两个捣乱的家伙直接给干晕。 要知道,周天这一路登顶,立志,宣号,直至登顶功成,从此将包括天元山在内的方圆百里之地,真正尽数收入名下,周天便已是获得了大道认可的这方天地名正言顺的主人。 主人有事,救主之功,得多大的功德,岂能随便让人抢走 而且因为有大功德在身,周天本身就有大道护法,尤其是在这方圆百里之地内几乎是领域中的独尊之身 就像西游中的唐僧,一路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虽然还没有成佛的果位,但已经可以回程之路上以肉身飞升。所以,就算真的掉下山去,他也不会有任何伤害。 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完全触底后,周天发现: 这一白一黑两朵祥云,却没有因此凭空消失。而是在看到他站稳身体后,立刻便化作两道棋运,加诸到了周天的身上,令他一时间又惊又喜: 这样也能获得棋运吗? 还是另有隐情? 但不管怎样,棋运就是气运,没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多多益善,管它是怎样得来的呐。 定定神,周天站在山脚下,重新向天元山望去 顿时觉得自己连一只小小的蚂蚁都算不上,只觉得其高耸云天的山体,更加的巍峨雄伟,云山雾罩,气象万千,而又令人生畏。 然而,一丝骨肉相连、亲密无间的气息,却又一丝丝涌上心头。一瞬间就感觉如果自己愿意,这座看似高不可攀的巨峰,就如自己身体的任意部分,可以随意挥洒指使,驱驰驾驭,不在话下。 收到了这份感应,周天点头致意,随即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一对倒霉蛋身上。 放眼巡视了一圈,无论是黄毛猴子,还是百脚蜈蚣,竟然都好好的躺在半山腰上那百尺之地中。只是两人都呲牙咧嘴的,看样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皮肉之苦看来还是不小的。 周天这才松了一口气,暂时也就懒得再去管他们了,沉思了一番,遂迈步走向那沿着天元山依山而建的生灵聚集地。 离开了此地的生灵,在一个又一个聚集地中,留下了无数个形形色色的巢穴。 而且由于都是谁先来谁就抢占最好的地势,后来的再去抢次一点的好地方,所以东西南北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乱搭乱建。 再加上现在人去楼空的那种荒凉感,看上去令人忍不住都是直皱眉头。 而且,周天看了一会儿,里面竟然连一只留守观望的生灵都没有坚持下来,令人沮丧的氛围,连聚集地的草木都显得无精打采,了无生趣。 就这样,周天默默地走着,看着,思考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就将方圆百里的生灵聚集地完整地走了一遍。 只是周天没有去注意,在他走过去的每一寸土地,坚硬的冻土,黑黑的土地开始有了白花花的蒸汽升腾,氤氲,盘旋…… 0036、设坛讲棋,说法问道(二) 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最初出发的那个原点之上,周天停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感到了一直酝酿在胸腹间的每一个字词,都像金子般在闪闪发光,都像勇往直前的流星般在叮咚作响。 他知道,这句话马上就要像冲破黑夜的朝阳那样喷薄而出。 整个洪荒,将因此而石破天惊。 无数生灵,也将铭记这个划时代的一天。 至于结果会如何,只有天知道! 周天猛然抬头,面向广袤的洪荒,一步踏出,庄严宣誓道: “我,周天,误入洪荒,得大气运,获大默认,遇大机缘,悟大世界!一路走来,光明磊落,日月昭昭,铿锵有声,终于天地有感,赐我独创棋道一门,棋运一脉!” “气运即棋运,棋运盛气运盛,气运盛棋运生。唯感万物苍生,天地玄黄,谁为棋子,谁为棋局?棋之道法,又谓何为?” “有感于此,今不敢再蝇营狗苟浑浑噩噩,徒负天之眷顾地之恩宠道之垂青,于这方圆百里诞生之地,指天为誓” “自即刻起,我周天,开棋道之门,设棋坛,讲棋义,明棋理,论棋艺,会棋友。” “凡洪荒之内,万物苍生,若是有感,皆可入我法门,听闻棋道,感悟天地,研习棋义,自寻棋运,机缘腾挪,但凭天分,各依天命,造化转换,修为几何,莫问机心,当自有一番境地!” 一番话,娓娓道来。 讲到中途,突然天空大放金光,大地雾霭蒸腾。万树梨花,香气弥漫。 及至最后一字落地,百里之内,山河震动,冰河解封,铁树开花。千里之外,万物苍生,具皆一震,纷纷抬头侧耳聆听…… 周天心有所感,不觉微微一笑,顿了顿,再次开言却是直接张嘴索要道: “我设道场因天地,故此,设坛说法之道场,名曰【太极道场】,是为鸿蒙蕴混沌,无极生太极,太极有两仪,黑白永流转。” “我之说棋为苍生,故此,我有一山名曰天元山,是为【一子定乾坤】,乃道生一,一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 “这是大功德,当为我所得!” 话音一顿,周天便感觉到一阵大欢喜铺天盖地而来 刹那间,祥云朵朵,气象万千,流光溢彩,法天相地,一道金光闪闪的天幕横空出世,,犹如万马奔腾,又似百鸟朝凤,自那穹顶之上滚滚而来…… 在洪荒深处的不知其远处,曾经发出一声喟叹的山谷深处,一声叹息再度响起。 紧接着,一道令人敬畏的身影,缓缓扭动着自南而北几乎填满了整座山谷的巨大身躯,蓦地抬起正在聆听的脑袋,时而沉思,时而颔首,时而迷茫,时而坚定,最后缓缓点头道: “谁为棋子,谁为棋局?” “何为天,何为地?” “道也,法也!是了,吾若仍像这般闭门造车,不问天地,天地何感,吾又何往……” 随着这一声声话音,这座堪比天元山之高远甚至还要巍峨的大山,瞬息间飞出一条蜿蜒千里的蛐蟮,望着山巅飞速攀援而上。 而在洪荒另几处极其隐秘地 已经藏身潜修了数万年的混沌第一大杀神罗,以及同样隐去了自己所有气息的混沌空间魔神扬眉,都被这一道滚滚而过的金色大幕所惊醒,神识扫处,纷纷露出又是嫉妒又是艳羡的气息,陷入到若有所思的长久沉默中。 完成了面对洪荒的设坛说法宣号的周天,在纷纷倾注到他身上的功德瀑布般的洗礼之下,竟然一头幸福地昏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不知何时,身旁就多了几个巨大的身影,一个个犹如下山般围在四周,神情各异地瞪着大眼和小眼,静静地望着他。 周天一骨碌坐起来,团团一看,顿时笑了: 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果然还是一直都对这里不离不弃的老面孔了。 最显眼的自然还是小白狐,不仅是她模样可爱讨喜,主要还是她这几千年都似乎一般大小的身子,永远就这么大,正好可以抱在怀里像宠物一样逗弄她。 也正是她的小巧玲珑,才使得她可以很轻松地直接趴在周天的鼻子跟前,在他酣睡之时与他脸对脸对视。 不过,周天突然醒来,却又结结实实把她吓了一跳,一个弹跳,就惊慌地蹦开了。 体型最大的,当然就数这小山般的百脚蜈蚣了。 这厮倒是高冷,虽然也是早早地凑了过来,但周天醒来后他虽然也是动了动他最前面的一对前足,但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倒是黄皮猴子看见周天醒过来,在一旁喜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特别是当周天一眼看向他时,这厮竟然比任何灵兽都通灵地爬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摆出一副被降服的状态。 只是可惜这厮现在长得体型也实在太过庞大,虽然比不上百脚蜈蚣,但已达四丈之高的身躯,也不是现在的周天可以去摸头表示一下的。 最后是那只乌鹭,因为一对高达三米的大长腿缘故,只能远远地站在最外面的一处废弃的巢穴上,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周天看。 周天将他们逐个都认真看了一遍,虽然心里早已明白,但还是需要明知故问一番地点头道: “说起来,我们都是老相识了,比邻而居,不知几千数万年光阴荏苒,今日倒是第一次这样聚在一起,彼此相看一番。” “唔,熟面孔就不须假客套了,说吧,你们都一个个的跑过来围着我,意欲何为?” 话音未落,黄皮猴子便抢先说道: “你说要开棋道之门,设棋坛,讲棋义,万物苍生,若是有感,皆可入你法门,可真?” 周天定目望着这黄毛猴子,郑重点头道: “真,我面对洪荒,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真!” 说着,他依次看了看小白狐,百脚蜈蚣和乌鹭,将每个人都认真的问了一遍: “你们几个呢,也是跟这黄毛猴子一个心思而来?” 众人连忙纷纷点头称是,却不料周天突然话锋一转,摇头笑道: “要想学棋可以,但你们几个却须与洪荒中人有所不同,要拜我为师,方可入门,学棋问道,机缘造化,拼得前程!” 几个人纷纷笑道: “那就拜你为师好了,此事又有何难?” 周天却是含笑不语,半晌才又说道: “你们只知拜师,可知什么是拜师,师者,又是什么呢?” 0037、设坛讲棋,说法问道(三) 几天下来,无论是小白狐,黄皮猴子,还是百脚蜈蚣,乌鹭,他们四个很快便领悟到了什么是师者,师道,以及为什么要必须先拜师才能入门的道理。 他们之所以有这么快速的领悟,除了这方圆百里之地的先天熏陶外,最重要的还是那一丝分转到他们头上的功德之效。 这一点,之前连周天都不知道。 直到他们找过来,围着他发愿要拜师入门之际,周天才察觉到他们身上那一丝熟悉的功德气息。 经过一番探查,周天才知道这四头先天灵兽,竟然是这方圆百里之地的伴生灵兽,自然也就根脚有了与众不同的一点特殊性。 所以,当天降功德,九十九成给了周天,一成则又分为四份,分别给了小白狐、黄皮猴子等四人。 也正是这番因果,周天才心有所感,马上提高门槛以入门弟子之名给出了考题。 至于他们之中,谁能通过考验,谁能第一个成为他这棋道一门的大弟子,那就得全凭个人的机缘和毅力了。 现在,百脚蜈蚣去了天元山北方,黄皮猴子则到了山麓西方,乌鹭飞往了山之东方,小白狐因为身体上的差异,被周天放到了天元山的南方,那里相对水美草肥,阳光充沛,算是对她略有照顾。 周天自己也没有闲着。 现在誓言既出,棋道已开,天地有答,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东风是什么? 自然就是那洪荒之中的万千生灵,也就是令无数大能圣人头疼的信徒门人的来处了。 但是现在,周天有一个必须要时时刻刻都要面对和克服的先天不足,就是现在的洪荒,隐藏的先天魔神和潜修的大能很多,诞生了灵智的生灵,更是不计其数。 可问题是,不管是洪荒大能还是寻常灵兽,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一个能够化形而出,成就先天道体。 没有先天道体作为智慧和思想的支撑,棋道一脉,就必然很难推广和普及。 这就是周天目前面临的先天不足。 也是必须要去克服的两难境地。 造成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周天像混沌中的盘古那样,未等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再去推行自己的棋道大义,而是刚刚感应到天地之间的那一份萌芽,便强行应运而生向天问道。 原本天地完全可以无感甚至无视。 但周天这个堪称大道之外的唯一异数,本身所拥有的大道气息气质实在太过强横,就连天地也不得不做出迅速回应,以免整个洪荒在刚刚开天辟地余震之下尚未完全架构的天地,再次陷入混乱甚至崩塌。 所以也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违心接受了周天这个开山立派的逆天要求。 说违心,那是真的违心啊! 要知道,现在放眼整个洪荒,唯一成就了先天道体之人,就是他周天。 同时,他还要第一个开山立派,成为第一个教门宗主。 还要第一个设坛说法,抢先布局洪荒,为以后洪荒中各族之间的气运,造化,机缘争夺大战,埋下种种伏笔,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放在以后,周天这任何一个举动,都会立刻招来无尽的天罚,以及不会有任何姑息说法的天劫轮番轰击。 但现在是洪荒刚立,天地初创,连天道都还在自我酝酿之中,哪里来的天劫天罚? 所以,这一路看下来,周天似乎就像一个围棋高手那样,每一步都精准地计算到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而不至于全局崩盘。 其实,这一点连周天都难以悟到。甚至可以说,某些极具先手意味的举动,根本都无关周天什么事。 何也? 别忘了,周天刚刚觉醒在这洪荒之中,一道【盘古幽思】便硬生生占据了他识海中的一角。 最后,甚至就连那不知所踪的造化玉碟缺失的那一角碎片,也自动寻主而来。 要知道,这一角碎片,因为其后来的“不知所踪”这一机缘造化,可比后来出现在洪荒中的造化玉碟主体,都要更加厉害。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所以,别以为这天底下真的有什么免费的午餐! 不过尽管有这不可更改的先天不足之大势,两难中的周天,依然还是手握先机,占尽天机,兼具机缘造化,这洪荒中的头一份首发优势,已经是板上钉钉跑不掉的了! 所谓请帖发了出去,就要开门迎客。 迎客最重要的是什么?第一个,便是仪式感。 所以,目前基本还是光杆司令的周天,就不得不凡是都得亲力亲为,包括这已经对洪荒喊出去了的【太极道场】,总不能牛都吹出去了,可道场却还虚无缥缈的是一句空话吧? 好在草创阶段,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因陋就简。 无数生灵废弃下来的各种巢穴,修修补补,翻旧如新,正好可以拿来搭建自己的太极道场。 不知疲倦地又是砍树,又是碎石,又是运土,又是铺路。 不知不觉十几天干下来,周天惊喜地发现 自从化形还原到自己原来的先天道体,这一具身体,已经由化形之初只够入门级别的人仙最低修为,一路跃升到了人仙的巅峰飞升阶段: 中间那些练气,凝元,筑基以及分神,合体,渡劫什么的,基本上是一掠而过。 惊愕之余,因为事关修为大事,周天忍不住坐下来静心沉思了起来。 一番探查下来,周天终于有了潜修般的明悟。 自己在人仙这个层级,之所以一路飚飞,几乎每一步都是一带而过。这就像一个大学生因某种原因休学后,再回到学校以学生身份开始从头读书 那么,小学的课程,中学的课程,对他是难事吗? 现在的周天,就是这样。 论境界,因为【盘古幽思】的加持,他的境界几乎等同于大道圣人初期。 论造化,【造化玉碟残片】的护佑,还不够造化吗? 论机缘,那【混沌记忆】拿出来,整个洪荒会不会地动山摇都未可知也。 周天目前所缺的,就是唯独修为这一块。 修为怎么来? 当然是得不停地修炼,修炼,修炼。 可怎么修炼,如何修炼才会事半功倍,什么是真正的修炼之道,这又是周天的先天短板。 但是,现在干了十几天体力活,他的人仙修为,竟然从初期直接蹦到了人仙巅峰,只等机缘一到,便可一脚踏入修仙也就是地仙境地,还真是把他惊住了…… 0038、设坛讲棋,说法问道(四) 要知道干活也能修仙,周天早就会把自己当成天下第一的苦力。当然这只是个例。 因为周天的境界、造化、气运和机缘摆在那儿,就像洪水猛兽横在人世间,每个人都不能对他熟视无睹。 但大道法则也摆在那儿,就像洪水猛兽再厉害,也有铁笼子严加管束。 所以,即使拥有大道圣人初期境界的周天,他先天道体的修为,也得遵守大道法则,从无到有,从零开始,一步一步的来过,必须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照章办事。 唯一的不同,就是周天可以凭借自身逆天的境界和机缘造化,在一步步的修炼过程中,特别是最低级的天仙以下,别人可能需要几百甚至几千年才能突破的窠臼,他只须一掠而过就是了。 但是这一掠而过,也必须要有实际行动才行。 因此,周天因为道场建设问题,只能亲力亲为之下的干活,无意之中竟然满足了大道法则突破限制,让他在短短几十天时间里,从人仙一路飙升到了地仙修为境界。 将来,如果一旦突破太乙天仙进入大罗金仙以上境地,像今天这样累得像一条死狗的情况,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时,点石成金,撒豆成兵,呼风唤雨,腾云驾雾,都只是一些小儿科的修为了。 自洪荒以来,为什么有那么多万物苍生前赴后继都有修炼成仙,终其一生所孜孜追求的,不正是人人都希望拥有这样改天换地永恒不灭的梦想吗? 周天一边快乐地干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憧憬着未来那经天纬地的**力,而经他之手通过巢穴翻新出来的房舍,外观不仅更加美观,而且屋顶之上不知不觉就有了一丝隐隐的灵气。 当周天不经意中发现了这点,心里不由得更加高兴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现在的修为成长速度,真的已经不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而是每时每刻都在进步。 现在,举手投足间,他随手摸到一棵树,那棵树就会立刻有所感应,枝叶摇动,索索作响。碰到一株草,这株草便会草尖颤动,沁出汁液。 特别是当周天累了乏了,走到随便一处山涧小溪,手往水里一伸,就会有一条一条的大小鱼儿,围拢过来亲吻着他的指尖。 这种感觉,真的十分美好。 而这一切,是不是也是修仙过程中的一种快乐呢? 周天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真正融入到了这个还很荒凉的洪荒之中,并且开始慢慢喜欢上了它。 不过,建设道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足足一百天了,仍然还没有一个生灵找过来求师学棋问道。甚至,远远望去,外面广袤的洪荒之上,连一个影子都看不到。 周天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这中间,那远在天元山之北麓的乌鹭,仗着自己腿快,晃晃悠悠地飞回来过一次。 当他在半空中,看到已经旧貌换新颜的聚集地,一眼望去,几乎都快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忍不住就是一声高亢的啼鸣,然后一冲而下。 “师” 拍拍满是灰尘的翅膀,乌鹭张嘴刚叫了一声,便感到连头都还没有回过来的周天背影中,一股隐隐的威压,让他突然有些噤若寒蝉,嘴里半个字也不敢再发出来了。 虽然他还懵懵懂懂,但有种隐隐的感觉他却是知道的,师,他曾经说的那种“修为”似乎又精进了。 周天转过身,看了一眼乌鹭,露出笑容道: “乌鹭,放你出去,看看我们的山之东,如今回转,可是有收获了?” 一句话,就问住了乌鹭。 乌鹭呼扇了一下翅膀,讪讪道: “师,我看见一条黑黑的大鱼,忽然从水里钻出来,生出一双翅膀,飞上了天空不见了。” “我有些不懂,他是鱼,怎么能有翅膀,我是鹭,却没有他那样的鳞甲,何也?” 周天点点头,望着乌鹭道: “还有呢,都说出来。” 乌鹭扬起脑袋,开始回忆道: “有一头虎,我一直忘不掉他的样子。别的老虎都吃肉,他却吃草吃石头,而且常常喜欢趴在高高的山头发呆。” “还有一种生灵,我却不认得。唔,样子像鹿嘴巴像牛,虎豹的爪子,叫声不阴不阳。” “哦对了,那天我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发现就被一只比百脚蜈蚣还要大的巨龙,摁在了他的巨爪之下。” “不过,就在我以为他要将我吃掉之时,他却望着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接着就一闪不见了。” “别的么,也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望着乌鹭一惊一乍,却又不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周天暗暗点头,却也一点也不点破道: “那你为什么回来呢,是我要你做的事情,做完了吗?” 乌鹭终于不说话了,怔怔地同样望着周天,两只高达丈许的大长腿,突然蹬地一跃,便飞上了半空。 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乌鹭方又一声长唳,望着东方而去。 “师,我知道我为何要回转一趟了。师,我是突然想你也想这个地方了……” 余音绕梁中,周天倒是一怔,望着乌鹭消失的东方,不觉颔首道: 这乌鹭,多日不见,却是将自己的真性情,磨练了出来。 这对他来说,倒也不失为一种曲径通幽之路。 虽然被乌鹭搅和了一番,在枯燥的修修补补的日子里,却也不失一种情趣。 转眼间就到了春暖花开时节。 算算日子,竟然已经有了两个一百天大兴土木的日子了。 在一阵草长莺飞中,一头梅花鹿带着呦呦鹿鸣之声,施施然从天元山深处,探头探脑地走出来,一边四处嗅着,一边兴奋地不停打着喷嚏。 乍一见这头毫无任何征兆就跑了出来的梅花鹿,周天远远望着他,不觉间竟然一时呆住了: 自己的天元山,居然还藏着这么大一头活物? 而且,不仅自己一点无感,就连天元山也无感吗? 不过凝神再一看,周天这才有些释然地放下心来: 这头突如其来的梅花鹿,虽然也早早就诞生了灵智,而且似乎很早就来到了自己的这方圆百里之地,更没有跟随着弃地而去的大批生灵远遁。 但不知为何,他的灵智水平,可比小白狐、乌鹭他们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唔,最多也就相当于人类三四岁儿童的智力吧。 周天端详着梅花鹿,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长得个头如此正常了。 0039、我的太极道场(求收藏推荐) 也正因为智力所限,这头梅花鹿远远见到周天,才会显得如此彷徨徘徊。 胆怯让他怯步不前,但周天身上所蕴含的巨大吸引力,本能却又驱使着他必须要一往无前。 看到梅花鹿一惊一乍的令人好笑又好气的萌态,周天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有了灵智但却生长极其缓慢的灵兽,是一种比较极端也有些棘手的群体 他们既不像寻常生灵,只须正常对待即可。也不像诞生了灵智并日渐强大的灵兽,可以要么顺其自然任他自生自灭,要么入了法眼加以引导便是。 但对梅花鹿这样既有灵智却又十分羸弱的灵兽,就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此,周天慢慢转过身,装着没有注意到梅花鹿的样子,俯身扛起一根早砍削好的木头,朝聚集区正南方之外走去。 经过两百个日日夜夜的修修补补,聚集区里面的巢穴经过改造和修整,基本上已经有了一种初具规模道场的架子,以后再做进一步完善就可以了。 主体工程完结,现在就需要一个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筑道场牌坊,也就是整个太极道场的脸面大门。 当然,凭周天现在的修为,所谓牌坊,最多也只能因陋就简了。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又踏勘了几天具体地形地貌,他决定将整个道场的大门,放在整座天元山脚下的正南方。 正南方有一片相对相对开阔的大草甸,与洪荒之外的荒野戈壁正好形成十分明显的反差。这样一来,首先在第一印象中,趋利避害的生灵本能,就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里。 除此之外,大草甸左边还有一片湛蓝湛蓝的湖泊。水的天然灵性,也给这个地方增色不少。 大草甸的右边,则神奇地长着一棵巨大的榕树,而且放眼方圆几十里之外,都不再有任何一棵树,就像这棵榕树唯我独尊乃是这方小天地的树王一般。 远远望去,于是这课巨大的榕树,宛若一尊浑然天成的五彩华盖,就像太极道场天然的一方旗幡,猎猎飘扬在冷冽的洪荒之中。 有了这样一处风水宝地,简直就是天然雕凿而成的一个门脸,基本上不消周天再费什么心力体力,只须砍伐一对本体气质高贵的木材,居中竖在湖泊与榕树之间即可。 这一对充作门脸门柱的木头,自然须得是自家天元山所产,而且还要千挑万选才是。 所以,仅仅是进山寻木,就又花了周天近一个月时间。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这一月时间没有白花,周天不仅找到了需要的木头,而且木头的材质,有好几种,竟然还是与围棋十分契合的名贵品种。 在斟酌了一番之后,周天最后选择了一棵金丝楠木,一棵千年楸木,作为太极道场草创阶段一个门脸的第一候选用材。 这可是一番大因果。 太极道场一旦面对洪荒正式开放,搭建太极道场的一砖一木,一沙一石,都是有功德的。 而象征着太极道场标志性的门脸建筑用材,其尊荣性有多大,可见一斑。 所以,当周天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两棵树身上,比划着就要做出砍伐的样子,两棵树不仅没有感觉到本能的恐怖,反而在一瞬间欢呼雀跃,早就呼之欲出的灵智,也在这一刹那迸发而出。 这是一种献身,而且是一种“道”领域中的道义献身,善莫大焉。 可以说,两棵树刚刚诞生了灵智,便死去了。 但两棵树虽然在此刻死,却又必将在那一刻活。这就是因果,而且还是功德。 当周天将它们分别竖起来,成为道场尊荣无比的门柱之际,两棵树便会凤凰涅,重生于洪荒。而且,恐怕到那时,它们至少也是散仙境地了。 第一个扛出山的,周天并没有特意分出主次,而是完全听任机缘,随手抓起一根木头扛在肩上就走。 到了大草甸之上,他才发现,第一个成为门柱的,居然是千年楸木拔得了头筹。 想想倒也合情合理。 这楸木,特别是百年以上的楸木,本身就是制作围棋盘的绝佳用料,更别说这还是千年楸木。 只是有趣的是,在周天开始小心翼翼地将楸木放入挖好的深坑之时,这些天一直若即若离跟随的那头梅花鹿,不知怎么就一下子大胆起来 突然几个跳跃,便来到了近前,先是紧张地瞅了一眼周天,看到周天看也不看他一眼,于是猛地往上一凑,将他那温热的鹿唇贴在楸木上,深深地嗅了一嗅。 大概是楸木特有的香气刺激,梅花鹿刚刚陶醉地闭上眼睛,嘴里就不由自主地打出一个喷嚏,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一个愣怔之后,居然索性又探出长长的舌头,轻轻舔起了楸木。 周天看着梅花鹿的举动,不觉就是心里一动: 咦,莫非果然一切都是有定数乎? 门脸有了,似乎还缺一对门童。 这梅花鹿,该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门童吧…… 想着,周天于是微微一笑,却也不敢大声,望着梅花鹿轻轻说道: “鹿,既然如此喜欢,可愿意与这楸木为伴?” 话音未落,梅花鹿便是浑身一哆嗦,一个翻滚倒在地上,瑟瑟抖动着,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窝在地上半晌都不敢动弹。 看来还是惊着他了,其弱小程度远远超出了想象。 周天迟疑着,伸出手,但就在即将触摸到梅花鹿的一瞬间,他又将手缓缓地收了回来。 还是再等等看吧。 周天瞥了一眼梅花鹿,随即不再管他,将楸木完整地放入大坑,开始填埋沙石,最后踩实踏平,一根门柱便在洪荒之中树立起来。 楸木竖起来的瞬间,一道黑白之气瞬间溢出,将整个木柱环绕着生出一层微妙的氤氲之辉。 周天看在眼里,不觉也为这楸木马上就得到了一丝棋运而高兴。 弄好楸木,接着便去山里搬运金丝楠木。 扛着楠木从山里出来,远远就看见那梅花鹿,竟然又跟屁虫似的苏醒过来,正往这边奔跑着寻找自己。 待看到周天,他马上停了下来,短小的尾巴欢快地甩了甩,发出一声清亮的呦呦鹿鸣之声…… 0040、鸿钧出,天地动 几天后,左楠木,右楸木象征着一对门柱的门脸,终于呈现在了洪荒之中。 与楸木一样,楠木在竖起的刹那间,也得到了一丝棋运的辉映。 在棋运若隐若现的黑白交替的辉映中,代表着踏出就是洪荒,踏入就是道场的一道大门,也由此诞生了。 也许在万千普通生灵眼中,这道门是虚无的,根本不存在的。 但是只要动了一念想要以棋求道之人,这道门便是真实存在的。想要一步踏入,说容易也容易,只需敲门即可。 但若要真正登堂入室,成为棋道传人,你就不容易了。 这道门,体现的正是围棋最朴素的普世普惠思想: 入门容易,精深万难。 入门易,是因为万物苍生,从来都是生而平等但活着活着就分出了三六九等。为什么?所以,围棋就要以此问道。 精深万难,体现的则是人生哲学,就像人世间的三六九等,如果不去设问,不去打破,不去奋斗,永远安于现状,就像棋局一样,一局终了,你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所以,从这道门就可以看出,任何世界,都是不平等的。 否则,还要这样或那样的门做什么! 门,其实就是一种等级,也是一种机遇。 但是真正有悟性的人,门,却一定又有另外一种含义。 这含义就是,无论你想做什么,你都必须先要有门。 推门而入,你才有了资格去做想做什么! 现在,一道虚无的门,一道实实在在的门,就这样出现在洪荒面前。不过,它显然还缺点什么? 周天望着一对门柱,呆呆地坐在它的对面,想了一天,天黑时,心里就跳了一下: 门有了,门柱也有了,这就是大门的牌坊。 但是牌匾呢,没有名字的牌匾,还是有门有脸的牌坊吗? 想着想着,周天站了起来,举目四望,却又摇头一笑。 “太极道场”这四个大字,由谁来题写? 题写牌匾的牌匾,以及笔墨纸砚呢? 可惜自己现在还是最底层修为的人仙,自然不会点石成金,变出一堆笔墨纸砚,再用最好的灵宝炼制出一块上好的牌匾,最后灌以大罗金仙圣人境界笔力,写出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太极道场。 周天一边畅想着,一边腹诽着,正神游九天之外,一道清晰无比的声音,蓦然划破长空,响彻洪荒: “吾乃鸿钧,今日已然悟道化形,吾愿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之日,吾立下宏愿,要与天下苍生,分享吾之成功法门。” “十年后,有缘者可来玉京山听我说法!” 一道道宣号,犹如春雷将此时此刻即将没入夜色的洪荒炸响,瞬间星光闪烁,亮如白昼,回声悠远,万物肃立…… 周天也是聚精会神,侧耳聆听。 听完,广袤的洪荒之上,鸿钧宣号的震动依旧余音袅袅,只听得周天不由得一阵阵心生苦涩,口中发干。 果然是洪荒第一人啊,一言既出,天地轰动竟然如斯! 只是,他这宣号的时机,出现的也实在蹊跷吧? 自己刚刚指天为誓,宣号设坛说法,并且很早就向大道法则承诺 “坛,谓之棋坛,只为消遣不惹天机。” “法,是为棋理,只为明理无关大势。” 他鸿钧便马上就跳出来,甚至连一点机心都不遮掩,如此迫不及待,看来我那宣号虽然有大道法则背书,又有自我承诺在先,但还是不被天道所喜。 不,甚至是根本就引起了天道的本能警觉! 累了一天的周天,此刻已经困倦全无,两眼大张,一动不动,凝视着这漫天而起的极昼之夜,苦苦思索,渐渐豁然开朗起来。 是了,正是这极昼之夜,露出了那鸿钧的马脚。 如今洪荒,虽然天地初立,但日月星辰,早已就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已是不可更改的大势自然法则。 大势之下,鸿钧却选在万物沉睡之际匆匆宣号,就真的不能等到明天吗? 当然不能等。 换做是周天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 早一天,就有早一天的运势和先机。晚一天,就很可能永远比别人慢半拍。这就是法则,这就是大势。 大势之下,谁敢松懈? 不过,鸿钧这样一来,却不知又把因果给周天还了一些过来。 本来周天在鸿钧未出之前,就已经首先对鸿钧欠下了最大的两笔因果债: 其一,逆天而为,成为洪荒第一个化形之人。 其二,抢先设坛说法,布局未来运势及其先机争夺战。 如果鸿钧一声不响,继续等待他水到渠成的瓜熟蒂落,时候一到,周天就必须拿出相应的大量因果作为鸿钧的补偿。 现在好了,鸿钧顺手又给还了很多过来,周天何乐不为。 高兴的想到这里,周天忽然又是一番心头大震: 等等,自己的出发点,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 鸿钧化形,其实根本就不应该站在对立面去看待这个问题。 鸿钧化形,便意味着广袤的洪荒,从此在化形这个禁制上放开看管制。 同时也就意味着从此刻起,将有无数的生灵从此可以化形而出,抵达更高的智慧和境界。 有了无数化形的生灵,周天设坛说法,推演棋道一脉,才算真正有了基础。 而这,恰恰不正是大道法则要求的那一前提条件吗? 要说法,需契机。 原来这个契机,还是要落在鸿钧这个合道之人的头上。 想通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心结,周天忍不住发出了会心一笑。 这一笑,原本因这滚滚惊雷般划过天际的鸿钧宣号,而显得一片噤若寒蝉的百里方圆之地,顿时如沐春风,刹那间重又鲜活起来。 灵动而起的气息,也让周天这时才回过神来,放眼在自己的这方天地之中充满暖意地来回看了一眼。 看完,周天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这方天地,果然在大道意志的背书之下,得到了尚在孕育中的天道默认。 这鸿钧第一次面向洪荒的宣号威力,在自己的光环之下,已经俨然成为一方堪称法外的自有天地。 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周天裂开嘴,望着自己的专属领地,终于第一次像一个刚刚考了满分的小学生那样,傲娇地笑了。 笑完,他感觉鼻子痒痒的,于是抬手一抹,却是摸到了满手的鼻血…… 0041、一千里之地也不够 流鼻血,有因果! 周天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不禁就是一愣。 要知道,仙人与凡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牵一发都与大自然息息相关。所以,任何异常异象都不是随随便便发生的。 然而,将四周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 罢了罢了,兴许是这晚间的气温骤冷,却又被鸿钧这一宣号弄得天地沸腾,所以忽冷忽热之间,这刚刚化形的道体还不太适应吧? 周天本身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现在又有了大造化加身,功德洗礼,整个气质更是温润从容,当下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小小的插曲,重新看向自己竖起不久的那一对门柱。 好吧,既然难得有一天极昼之夜,瞌睡都被赶跑了,索性就继续起来干活吧。 周天整理了一下头绪,决定还是接着白日所思,沿着左楠木,右楸木,再扎出一左一右两道篱笆起来。 篱笆为墙,方有内外之别。 不然,这鸿钧已然宣号,偌大的洪荒,哪里是我的,哪里不是我的? 既然终究是要人人都抢地盘的,当然就要争做第一,还要做得更好,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自己早已前占先机这番大因果。 当然,篱笆为墙,更多的不过是一种象征。 这方圆百里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真要周天一点一点地去将整个领地,全部以篱笆为墙围起来,那也是不现实的。 总之,凭自己的心灵感应,不想扎了,就马上罢手。罢手的地方,便是一个段落的开始和结束。 原本被洪荒宣号震晕在地的梅花鹿,刚刚已被周天看向自己这方天地温暖的一瞥,也随着万物苏醒过来。看到周天起来,他竟然也是一个跃动,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于这个早已再熟悉不过的唯一小小跟屁虫,周天对他的一举一动,也是早已熟视无睹。 且看机缘,且看你造化吧 周天虽然没有看梅花鹿,但心里还是闪过了这么一念,便再次向天元山走去。 洪荒外面,就近的倒是有不少适宜做篱笆墙的荆棘和刺藤,但无论从任何角度出发,周天都不可能首选用它们。 别说什么天下为公的大话,如果你连自己家人都照顾不好,未来又何以照顾天下乎? 所以,有好处肯定是要先尽着自家人。 周天刚刚步入山谷,整个山谷便是一片欢腾。 这让周天十分高兴,内心也是一阵火热。 每一次进山,每一次都有全新的感觉。放眼望去,整座天元山有越来越多的生灵,已经或者正在诞生灵智。 而现在的天元山,自从被大道之眼抹去了疯长的山巅之后,不仅没有萎靡荒芜,反而更加的葱茏茂盛,巍峨挺拔,涌出连绵不绝的山风地气,雨露均沾,滋润着山里的无数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俨然一派仙山圣水之大气象。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周天这个“意外而存在”的因果所致。 所以,每当周天入山,天元山有感,万物有感,自然也就会举山额庆了。 周天笑着,却又不敢轻易开言,唯恐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让某一个刚刚萌发了灵智的生灵,被话语中的某个字词震碎魂识。 只是,经过几次择树选材,这些生灵尤其是无数的草木,似乎早已熟悉了这个套路,未等周天伸手,便一个个主动花枝招展着,抢着探出枝叶,希望周天能第一个看到自己。 物竞天择,大浪淘沙,果然这就是法则之威啊! 周天找寻了一圈之后,随即选定了一种黑色荆棘,一种通体都是纯白的刺藤,作为最终的篱笆墙用材。 这黑色荆棘,纯白刺藤能够进入法眼,既是他们的造化,也是他们自身优势的物竞天择法则之下的自然选择。 毕竟,篱笆为墙,围出的是以棋道为推演主体的太极道场。 围棋之道,又是以天地之间最纯粹的黑白交替为道义,那周天不选他们又会选谁呢? 只是周天没想到,在截取藤条时,两种选材不仅都各自流出了对比鲜明的黑白色浓稠汁液,而且全部当场便衍化出各自的黑白之气,又很快化为棋运没入其不断流淌着汁液的枝体中。 这与当初周天砍伐名贵的金丝楠木和楸木,完全是两个境界啊! 一阵愕然之后,周天很快又点头释然: 这藤条与荆棘与名贵树木相比,虽然本体低贱,但是在天元山尤其是整个太极道场,几乎一天就会有一个大变样的大环境之下,各种生灵凭借着这种好处,各方面的进步自然也是一日千里,倒没什么好奇怪的。 周天捆扎好藤条,一路向山外走去。 这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蓦然出现了: 周天刚刚踏出天元山之界,脚下的大地,便随着他的步伐,每走出一步,就长出一米,简直就是步步惊心! 开始周天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便停下来,转身去看一直尾随在后梅花鹿。 这个小小的跟屁虫,现在很多时候都是他最好的参照物。 而梅花鹿凭借着他身为本体动物的先天本能,似乎早已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早早就停了下来,直愣着脑袋,远远地望着周天,好像也在疑惑,突然之间,怎么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这么远…… 周天凝神想了想,还是无果,索性也就不再去胡乱猜想,只是专注于脚下,走一步,暗暗用心记一步。 不知不觉,原本从山谷走出来,再穿过聚集地,那一片大草甸很快就能走过去的距离,这一次,周天一直走到第一千步时,扩张的大地,终于戛然而止。 紧接着,苍穹之上,一道刺眼的白光莫名其妙地划过天际,远远地打在目光难以企及的洪荒某处,然后便瞬息消失。 周天盯着白光消失的远方,心有所感,再次抬起脚步,小心翼翼地轻轻踩下,最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令人头皮发麻的异象,总算没有再出现。 也就是说,周天走了一千步,这脚下的大地,就长了一千步。 这意味着什么呢? 周天抓抓眉毛,自嘲地一笑: 意味着什么,最直观的,就是头上的老天,不知怎么发了神经,莫名其妙的白送了他一千步的土地。 0042、纷至沓来的众生相 一头青背孤狼,踽踽独行在洪荒一角的密林中。 这片密林,并不是他的栖息地。 他是从更荒凉的西北方向,一路追随着迁徙的食草大军,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食草族对大地灵气变化的灵敏度,就是比他们这些食肉族强大。 这里果然水美草肥,鸟语花香,灵秀万千。 自从在西北苦寒之地,莫名其妙就诞生了灵智以来,虽然他还是以吃肉为主,但是自己内心中的某种变化,他也是冷暖自知的。 这种变化,是从偶然一次飘过的风里,听到的一句不知谁说出话语开始的。 那话说,“要变强,要修炼”!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每个字,都像他遇到过的那些比他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凶兽,那一只巨掌重重拍下的力道,狠狠敲打在他的心上。 那一刻,他才领悟到了一种虚无的疼痛,其实比一只凶兽的巨掌实实在在打在身上,还要更加的疼痛! 所以,他现在最害怕的,已经不是那横行在大河山川中的凶兽,而是这个虚无中的说话之人。 说一句话,就能将人的心打疼,那凶兽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到那个人。 那句话是从东方顺着风向飘过来的。 穿过这片密林,青背孤狼突然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只一瞬间,来自于他狼族的本能嗅觉,便立刻嗅出了这个声音说话的气味,似乎与之前他听到的那句话,味道几乎一样。 不,也还是有些不同之处: 前面一句话,有点像他刚刚有了灵智时,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牙牙学语,从嘴里不知不觉冒出来的自言自语。 现在听到的话语,就多了许多东西。就像他饿极时,凶狠地扑向猎物,果敢勇敢,意志坚定,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只是,话他倒是听清楚了,可是脑袋到现在还是懵懵的。 棋,什么是棋,是能吃的食草族那些香喷喷的肉,还是那些让他晚上很舒服的干草? 什么是棋子,什么是棋局,听着怪怪的。 这些棋子、棋局,就是“要变强要修炼”那句话吗? 青背孤狼头痛地思索着,猛然烦躁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就看见一个影子,远远地蹲在对面的山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玄黄狼狈。 说起来,这只狈,似乎一路都在跟着自己,搞不清他想干什么。 青背孤狼有些不快,尤其是现在,所以突然发出一声嚎叫道 “该死的狈,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别以为咱们是远亲,老子就不敢动你,还一路跟着,惹烦了老子咬死你!” 玄黄狼狈却是一动不动,继续盯着青背孤狼,半晌才若有所思道: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去,因为我跟你一样。” 说着,他本能地抬头看了看天,才又露出一脸向往道: “那些家伙都说,那声音虽然听上去好像比凶兽还要厉害,但是谁也没见过,怕都是骗人的呐。” “但是我不怕。他们说,那声音会把我们骗过去,然后一个个的吃掉。吃不完的,就赶进一座山里面养着,到时吃一个抓一个……” 话音未落,青背孤狼便怒气冲冲地打断玄黄狼狈的话头道: “放屁,你给我住口!还说你不怕,不怕还听那些家伙胡说八道!” 玄黄狼狈望着暴怒的青背孤狼,马上狡猾地一笑道: “乱嚼舌头的那些家伙的确可恶,每次我遇见他们都想打一架。可是我一人打不过,不如以后我们干脆一起走,就不用再怕他们了。” 玄黄狼狈果然很是狡诈,说的事,尽是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倒霉过往,直听得青背孤狼完全忘记了愤怒,深以为然地哼哼道: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也罢,你愿意一起就一起吧,了不起到时有人欺负你,我帮你一把就是。” 第二天,一狼一狈,一前一后,循着话语的气息来处,继续赶路。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到处鸟语花香,春意盎然。 也不知那些肆虐洪荒的凶兽,是不是过于冷血,所以都跑去晒太阳,现在竟然很少有拦路吃人的现象发生。 一条大河,横亘在通往东方洪荒的大地之上。 冰河消融的大河,尚能看见有巨大的冰块,漂浮在河面上,在河流的冲刷下,横冲直撞着顺流而下。 冰块上,有不少困在上面的各种生灵,有的惊慌失措,有的稳若泰山。 但更多的,还是在大河两岸,一眼数不过来的大大小小生灵。 一狼一狈对视一眼,有些傻掉了。 “怎么会这么多家伙呀,要不我们还是先走远一些吧?” 玄黄狼狈小声嘀咕着,都有点不敢看那些从前在山林和草原之上的各种王者 什么老虎呀,山豹呀,熊罴呀,怎么一条河,把所以对眼不对眼的生灵,全给弄到一块了…… 青背孤狼也是有些心虚,特别是对那种黑背白毛的狗獾子,到现在他都还有巨大的心理阴影。 有一年冬天,这青背孤狼在自己的栖息地,实在没有寻觅到猎物了,最后不得不对这以前从来不在食谱上的黑背白毛狗獾子下了嘴。 谁知,这狗獾子一点也不像看上去的那样温顺和气。 两下一交手,瞬间爆发出惊人战力的狗獾子,便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青背孤狼,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生生被咬断了一条前腿。 若不是青背孤狼天生苦寒之地,生就一副铁石心肠,当即不管不顾地拖着受伤的身躯冲向狗獾的巢穴,狗獾为了护崽,这才被他声东击西捡了一条命回来。 此刻,在这大河的这边,混杂在无数生灵中就有不少黑白相间的狗獾子。想到从前,青背孤狼都还是有些两腿打飘。 不过,他却没有因为玄黄狼狈的一句话,就这么轻易退缩。 再说了,退缩能退到哪里去,再回到那条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山谷吗? 青背孤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条黑气沉沉的山谷。 0043、洪荒族群的分野之路(一) 不知为何,虽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但那条山谷死气沉沉的味道,特别是那些飘荡在山谷上空的弄弄黑云,都让这见惯了苦寒之地无尽苍凉的青背孤狼,都忍不住有一股股寒气倒逼心头。 凭着长久以来淌过血海的经历,他知道,那条山谷一定藏着了不得的古怪。 只是,虽然他好端端地走出了山谷,却又被这条大河拦住,这寻觅那个声音之路,怎么就这么曲曲折折,何时才是一个头呢? 一头毛发奇特的山豺好奇地看了一眼青背孤狼,凑过来慢慢靠近道: “老兄,你也是要过河去的吗?” 所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里虽然聚集了大量的生灵,但其实还是有着一个个的小圈子。 这豺狼虎豹本就是一家,而狼狈豺则更是亲上加亲。 青背孤狼也是瞅了一眼山豺,对他这一半黑一半白的奇怪毛色很是吃惊了一下。 见青背孤狼一直盯着自己的毛发看,山豺马上讨好道: “我原来不是这样子的,后来听了那句话以后,当时有些激动,就随口跟着说了一句我要学那棋,我要学那棋。结果没过几天,我原来藏在土里都没人看出来的土黄色身子,就开始这边变成白毛,那边变成黑毛。” “后来越长越多,越长越密,拦都拦不住。有时自己想想,有时害怕,有时又觉得倒是挺好玩的。” 青背孤狼哼哼一声,盯着不知是感慨还是炫耀的山豺道: “你是何时听到的那声音,对了,你们山豺里面,那声音能够听到耳朵里面的人多吗?” “很少,”山豺回忆着道,“一百个里面也就两三个吧。” 青背孤狼点点头,忽然指了指大河对岸道: “你似乎来得早一些,那边的家伙,也在大河边上堵着不走,到底是已经过了河的,还是要从那边过河到这边来?” 山豺奇怪地看了一眼青背孤狼,犹豫半晌,方才重又堆笑道: “老兄怎么这样问,这开封的大河,现在就像我们跑马圈地的那一泡尿,洒在哪里,哪里就是一条界限,不但把我们分成了两拨人,连本来连在一起的大地也分成了两边。” 说着,山豺见青背孤狼还是一脸发懵,于是恍然大悟道: “哦,老兄,看来你是没有听到新出来的又一个声音,所以才会这样问!” 哦,青背孤狼顿时有些一脸不爽了,瞪着山豺道: “什么声音,哪里又跑出一个新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会没听到呢?” 山豺很是纠结,连连摇头,但还是有所坚持道: “对不起呀老兄,这洪荒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你听不到的声音,听到声音的人,是不能随便告诉他的。对吧,就像你过来时,是因为你听见了之前那个声音,可你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对吧?” 一提到规矩,青背孤狼马上点头改口道: “我不要你说那话儿,我是问你,既然你又听到了新的声音,为何你和这边的人要过河,而那边的人却又要过河到这边来?” 顿了顿,看似粗犷野性的青背孤狼,忽然露出少有的精明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你听到的新声音,肯定不是我听到的原来那个声音。而且” “而且,这是两个声音,两个人,说的还是不同的两样事情,两条不同的路,对吧?” 山豺不说话了,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河对岸。 半晌,他点点头,露出坚定的目光道: “我不管什么声音,反正之前我已经放出话了,要学棋。若是随便听了什么人什么话,马上又改主意,我还是山豺吗?” 山豺最后一句话,竟听得青背孤狼望着他,突然愣愣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伸出手在他身上重重一拍道: “好家伙,怪不得我闻着你的味道很是亲切,你肯定也是西北之地一路过来的吧?” 山豺看到青背孤狼高兴的样子,很想摇头,但一转念却又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时,从大河对岸,终于飞过来几个影子。 远远望去,却是几只漆黑的乌鸦,以及两三只其他雀鸟。 大河这边的生灵,顿时一阵聒噪,纷纷张嘴戏骂道: “臭扁毛畜生,长着一双翅膀就了不起呀,有本事你们下来,咱们练练!” 然而,半空之中的乌鸦和雀鸟们,似乎急于赶路,并没有打算理睬这些地上的可怜虫们。 只有一只体型最大的乌鸦,明明越过了人群,却又不知为何,突然转了一个圈绕飞回来,在叫嚷得最响亮的一头大青牛脑袋上,噗嗤一声拉了一泡屎,这才嘎嘎笑着扬长而去。 摸着头上热乎乎的鸟粪,纵有千斤之力的大青牛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干瞪眼地跳着脚大骂: “你个扁毛畜生,老子记住你的样子了,别让我碰见你!” 正骂着,一道极其微小的黑影,突然从大青牛头顶残余的鸟粪中点射而出,望着乌鸦远去的背影就弹上了半空。 只是可惜,黑影虽快,但实在过于微小。 随着急速的减缓,他最终还是毫无悬念地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一朵被风吹过来的洁白花瓣上。 在黑与白的映衬下,让人一下子看清了他的模样,却是一只寄居在牛头中的跳蚤。 一阵哄笑中,一头巨型蜥蜴慢条斯理地走了几步,仰头盯着天空上那乌鸦越来越小的背影,遗憾地点头道: “可惜了,那扁毛若是在树枝上睡觉,哪怕就算睁着眼睛,我也能一口把他吃掉!” 也不知是不是看不得巨型蜥蜴大言不惭的样子,一条五彩斑斓的王蛇,扭动着长长的身子,嘴里哼道: “你咋不上天呐,尽说些没用的屁话!” 看这架势,估计两人在山林草原中是对头,现在到了这里,还是谁也不服谁的一对冤家。 这时,一头蛟龙忽然望着天空大吼了一声: “咱们这边这么多人,长翅膀的都飞走了吗,难得就没有一个可以出头找回面子的人?” “哼,等我到了大河那边,学到了棋义,看我上天入地,非要将这些扁毛们全部吃个干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只几乎没人理睬的土拨鼠,忽然摸了摸嘴边的两个胡须,扭头望着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方向,突然一个转身,一声不响地掉头往回跑去…… 0044、洪荒族群的分野之路(二) 土拨鼠的这一举动,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很快,就有不少蠢蠢欲动的身影,开始不停地扭头往来路张望,露出一个个犹豫不决的表情。 恰在这时,神奇的一幕,突然从天而降: 只见大河对岸,忽如滚雷一般从遥远的地平线上,轰隆隆跑出一道连绵不绝的黑色长龙。 等到看清他们的样子,却是人人都唯恐躲之不及的黑蚁大军,顺着东方向上的朝阳照射出的方向,一路而来,数量之多,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 大河两岸,无论是那边的生灵,顿时全部骚动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暂且躲他一躲,却见黑蚁大军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大河岸边,前锋顿了顿,最前面的蚁群,随即阵形一变,赫然滚做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轰隆隆向大河滚去 一座由无数黑蚁首尾相衔的大桥,就这样横空出现在大河两岸。 接近着,又是一道一望无际连绵不绝的白蚁大军,也是如法炮制,披着东方旭日东升的金色光辉,来到大河岸边,瞬间又化作了一座白色的天桥。 两岸无数生灵,只看得目瞪口呆,心神摇曳,不由得纷纷发出赞叹不已的欢呼。 因为不用任何人解释,他们都已经看懂,这是不知何方神圣,忽然以迷之神力,驱使着这些难以计数的洪荒最为恐怖的生灵,给他们架起了一座可以通向自己想要去往方向的天桥。 可为什么要架起两座桥呢,而且还是黑蚁、白蚁两座桥,是要突出他们本身的黑白色吗? 疑神疑鬼中,大河两岸的生灵,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放胆去做那第一个过桥之人,尽管他们在此已经等了许多天。 就在这时,青背孤狼走了出来,虽然两腿打颤但却一脸决绝,后面跟着玄黄狼狈、黑白山豺,三人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跨过桥。直到站在了对岸,三个家伙才瘫软在地,互相看了一眼。 “哼,三个软蛋!” 对岸站着的生灵中,大喇喇跑出一头黑虎,一脚将挡了路的玄黄狼狈踢开,来到河边,在黑白两座桥之间想了想,随即抬脚上了黑蚁之桥。 在他想来,他是黑虎一身黑,自然也就应该走这座黑桥。 然而,走到一半,黑蚁之桥好像承受不住他的庞大身躯,突然从中间断裂开来,黑虎便猝不及防坠入河中,瞬间就被激流席卷而去。 不过,黑虎掉桥,似乎只是一眨眼,黑蚁之桥立刻便又严丝合缝地连接了起来,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下,两岸生灵终于恍然大悟: 想要去大河对岸东方,就上去走白蚁之桥。 而要反其道而行之去往大河对岸的西方,就去走黑蚁之桥。 那不知何方的神圣,架起黑白各异两座桥,原来是这般心思。 这样多好啊,你想去那里,你就去那里,不会有任何人干涉你的选择,而且还为你创造尽可能有的条件。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让原本已经想好去路的两岸生灵,一下子又生出了犹豫之心: 到底是去东方好呢,还是西方更好? 缓过劲来的青背孤狼却没有任何多余想法,爬起身来,望着东方那一片在金色阳光照耀下的大地,拔脚就是飞奔而去。 “老兄,等等我们俩儿呀” 不管是玄黄狼狈,还是黑白山豺,也是赶紧一骨碌爬起身,一路飞奔…… 时光飞逝,转眼间初春的大河两岸,已从万物复苏的点点绿意变作了到处都是草木葱茏的初夏。 黑白二桥,也像脚下长了根的两条巨龙,始终如一的横亘在大河之上。 来来往往的生灵,如过江之鲫,川流不息。 没有人去数,这些行色匆匆的生灵,到底是到东方的多些,还是去西方的人多些。 直到这一天,大河西岸,缓缓走来了一头巨大而威严的麒麟。 到了大河岸边,这麒麟却没有像无数生灵那样择桥而过,而是缓缓地停下身子,眯起双眼,静静地端详起黑白二桥。 就这样静静地无声看着,在他立身之地,不知不觉,一股无上的古朴之气油然而生,氤氲蒸腾,慢慢化作一团五彩祥云,在这头麒麟四周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一朵祥云,飘飘荡荡出现在大河遥远的另一端,将半边天熏染得宝光珠气,姹紫嫣红。 麒麟抬起头,远远地眯眼道: “元凤,你终于还是来了!” 话音落处,一只令人不可方物的大美凤凰,蹁跹飞舞着,在麒麟头顶缓缓盘旋,嘴里不时啾啾有声道: “麒麟道友,我们都来了,那吵吵得最凶悍的祖龙为何姗姗来迟,他人呢?” 话音未落,一道悠长的龙吟之声,划破天际,从天而降。 这是一条法相具有万里之远的威武龙体,一路翻飞,所过之地,风生水起,云展云舒,神龙不见首尾,神秘莫测,好不蔚为壮观。 待他降下我相,其真身也是云山雾罩不见真容,只在那若隐若现的千里云路之间,探出一尊不怒自威的硕大龙头,一边睥睨着这大河两岸万千生灵,一边傲视着先期而来的麒麟和元凤。 “两位道友,吾是晚到了些儿,然非是有意为之,乃是这一路上我遇到点事情,又找了个地方推演了一番,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则个。” 哦,一听祖龙居然有事,元凤和麒麟忍不住对视一眼,纷纷向他投来难以置信的一瞥。 现在这洪荒,举目四顾,还有什么生灵能比他三人更厉害? 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嚣张地在此聚集,而且完全放开了自己此前仔细掩藏的所有气息,更不再惧怕任何人的探察! 其实,在这个临时而起的邀约相见之前,原本他们早就商议好的,要等到那冥冥中他们以为的天机出现,三人再行聚首,一统洪荒。 然而,谁也没想到,早已算计好洪荒,竟然莫名其妙地在某一天,多出了一个同样莫名其妙的声音 “要变强,要修炼!” 唠唠叨叨,无休无止,说了一大通之后,消停了。 然后,大概在一万年之后,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又开始嗦了起来。并且,还变本加厉的指天发誓,说什么要设坛说法,以棋问道。 “设坛说法,以棋问道”,这八个字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吗? 这还不算,没过多久,居然又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声音,唱对台戏般的宣号说,“十年之后,有缘者可去玉京山听法”! 三人一番算计,这才赶快匆匆结束各自的潜修,提前在此相会。 0045、洪荒族群的分野之路(三) 现在,祖龙一现身,便说遇见事情,麒麟、元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让他降下云头,细说端详。 不过,等到祖龙三言两语说完,麒麟、元凤也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运起神通,一个个向那大河之上的黑白二桥望去。 怎么可能,这黑白二桥的黑蚁、白蚁,竟然是被人驱使而来,时至今日,都仍在甘做人梯毫无怨念? 驱使生灵,为我所用,对三人现在逆天的修为,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但难就难在,被驱使的生灵,没有一丝怨念生出,这才是叫人忍不住细思极恐的地方啊! “麒麟道友,对于此等怪异,汝怎么看?” 三人之中,基本状况是,三人谁也不服谁,但基于三人同气连枝自洪荒初立时便是自成一脉,三人又十分默契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亲密关系。 而麒麟,是三人中其他两人都公认的智多星,一念生,便有万法出。 不过这一次,麒麟却有些犹豫,沉吟半晌,竟然罕见地摇了摇头,有些羞惭地不敢与二人对视道: “不瞒二位道友,其实吾来之前便早已推演多次。然推演的越多,吾这心中便越多的疑惧。因为,吾每一次推演,不是云里雾罩,便是乱七八糟,根本看不清这两个声音的根脚!” 元凤天生就是一个急性子,还未听完话,便十分不屑于麒麟和祖龙脸上的那份一本正经的模样,扬声道: “算计不出就不须劳神再去推演,那两个声音自己不是已经说了吗,咱三人循着气息找去便是,还在这儿嗦什么!” 麒麟看看祖龙,颔首道: “似乎也只有元凤这个法子了,祖龙道友,汝意以为如何?” 祖龙看看两人,也是无可奈何道: “暂且也就如此吧,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先把咱们自己的大事了结,才是正道!” 麒麟、元凤当即精神一振,露出笑意道: “正当如此,理当如此。哈哈,收拢了这万千生灵,以后这洪荒可就是你我三人的天下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各行其是,去召唤咱们各自的孩儿们吧!” 随着话音的飘落,元凤第一个腾空而起,搅动着漫天烟云,直入九天。 紧接着,麒麟便是脚踏祥云,身披霞光,幻化出庄严法相,巡视着云雾飘渺的万水千山。 祖龙则是一声长吟,天地之间,顿时风雨雷电,轰然作答…… 一望无际的广袤洪荒之上,受到麒麟、元凤、祖龙这三种惊天动地**相感应,一时间山河失色,草木萧瑟,无数生灵,更是举目四顾,俯首称臣,顶礼膜拜。 自此,百鸟朝凤,元凤终于完成了执掌天下飞禽的夙愿,凤族一脉就此诞生。 在千山万水之间,麒麟更是拳打猛虎,脚踢熊罴,呼喝群兽,也成就了自己那一番“兽族”一脉的雄心。 而在烟波浩渺中,祖龙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一时间风生水起,大浪滔天,无数鱼虾鳖龟叹服,闻名洪荒的龙族也是水到渠成地横空出世…… 一个三族鼎立的时代,从此到来。 但是不知为何,大河之上的两座黑白大桥,却没有因此天地大变而受到丝毫影响,兀自横跨在大河两岸。 唯一的变化,就是两岸之间的生灵,来来往往的景象,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羲兄,莫非这就是洪荒传说中的那两座黑白桥了?” 这一天,大河西岸,并肩走来了一对人面蛇身风尘仆仆的旅人。 其中长相秀美一些的,是一个女娃。 粗犷沉稳一些的,则是一个两眼十分冷峻的男娃。 听到女娃说话,男娃将黑白二桥打量了几眼后,点头道: “理当是它,娲妹,照此前商议好的,你我各选一座桥去,瞧瞧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好” 女娃答应着,认真看了看两座桥,随即指着其中的白蚁之桥道: “羲兄,我已选好了,白色干净,我去走那白桥!” 男娃也跟着看来看白蚁之桥,点头道: “唔,既是选好,那就去吧娲妹!” 女娃一笑,拔脚边走。 走到一半时,男娃突然喊了一声: “娲妹,别怕,万一掉入河中,就顺流而下,施展我们本体神通,当无大碍!” 女娃回眸一笑,挥手自信道: “知道了,羲兄,你也要小心一些才是。” 不一会儿,女娃上了白蚁之桥,男娃也上了黑蚁之桥。 走到桥中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彼此望望对方,都是面露诧异之色。 随后,男娃指了指大河东岸,与女娃一起顺利地走上了岸去。 上岸后,女娃第一个扭回头看了看两座岿然不动的黑白之桥,然后定目凝视着男娃道: “羲兄,到底是这桥有古怪,还是那洪荒传言有假?” 男娃也是一脸沉思,连连点头道: “是呀,我在桥上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娲妹,你害怕吗?如果不怕,我们索性再过一次桥敢不敢!” “当然敢,”女娲毫无畏惧地昂起头道: “不过羲兄,这一次我们最好换一下,你走白桥,我走那黑桥,看看到底还有什么古怪没有!” 男娃难得地笑了一下,目光温暖地看向女娲,轻轻颔首道: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此,娲妹还是要小心一些。” 说完,两人交换了位置,再次跨上黑白之桥,从东岸又无惊无险地回到了西岸。 两人站定,对视一眼,随即默默地转身,望着黑白之桥一下子变得无语起来。 良久,还是女娃首先打破了这种默然,有些不知所措强笑一声: “羲兄,两个桥我们都通过了,可是却不知如何选择了。你说,我们到底是应该继续东去,还是折转身子改奔西方?” 男娃无声地摇摇头,紧咬嘴唇,半晌才道: “无论怎样,也不管东方西方,你我兄妹都不能分开。” 说着,他忽然又加重语气道: “我们潜修多少个千年了,娲妹,修行之苦,悟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若是你我再分开,没有彼此对照,只会难上加难,你说对不对娲妹……” 0046、女娲、伏羲之路 女娃却是目光流转,蓦然低头不语。 苦思许久,她忽然抬头,望着大河东岸,面色坚定,再无任何犹疑道: “羲兄,正是潜修不易,悟道万难,我们才要有所改变才是!” “我想好了,也请羲兄坚定道心,不再左右摇摆。” “就这样可好,我往东方,羲兄则西去。不管是谁,谁先突破就去转头找谁就是,那时还不是一样可以重新在一起吗?” 男娃却是满脸挣扎,仍想努力挽回道: “娲妹,洪荒如此凶险,你一个人,我是不放心你!” 女娃也是目光闪动,但马上又甩甩脑袋,努力展颜一笑道: “不要再说了,羲兄,若是我因此魂消魄散,那也是你我求道之路少不得的因果机缘结局。” “再说了,你我此去,乃是闻道而去。假若那声音,却是可以与你我两厢论道,彼此应证心得,甚至可以为师,那什么凶险,还能坏我身心呢?” 男娃摇摇头,凄然一笑,倒也干脆,缓缓稽首道: “你总是伶牙俐齿,我又说不过你。好吧,娲妹,你且上桥,去那东方。我看着你,待你过河走远,我再往西方不迟!” 女娃一听,顿时目光变得温暖起来,盯着男娃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拔腿便走。 上了桥,直到跨过大河,她也没有再回过头。 男娃叹口气,直到远远的再也看不到女娃越来越小的身影,方才也是一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 这一次,当女娃终于坚定道心,跨过大河,一路向东,再无任何分心。天元山下,正在手拿荆棘,编织篱笆的周天,突然再一次被一阵心烦意乱的意识洪流,给冲撞得躁动不安起来。 放下手中的荆棘枝条,周天震慑心神,随着一念闪出,他马上就是浑身一震,不由得起身,往遥远的西天望去。 半晌过后,他才点头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伏羲、女娲出世了,怪不得天地竟然有如此针对!” “唔,兄妹二人,果然一出世便分开了,这是天道在指引呀!” 这一年,忙碌的周天,可以说,除了像一个园丁不停地建设着自己的这座太极道场。其余时间,就全部用在了一次次的眺望上。 第一次,自然是那洪荒第一人鸿钧的横空出世。 第二次,却是那隐身于这天元山四周的那四大魔神,在一次很偶然的机缘中,竟让他得窥天机,直接看到了这四大混沌魔神潜身的所在及其真身残魂。 第三次,就是麒麟、元凤和祖龙聚首,借大河分化生灵大势,以本体真身提前出世为代价,巧得天机,逆转机缘,成功取得孕育中的天道默认,三族鼎立,只差一个契机便会一飞冲天统洪荒。 对于这提前登上历史舞台的三族,不知不觉竟与周天惹上了一番因果,这是周天没有预料到的。 当然,此后这番因果如何了结,自然会有一番说法,不过那已是后话,到了时辰自有分解。 第四次,便是这伏羲女娲,尤其是此后必成天道圣人的女娲,她给周天带来的震动,远远超出了前三次所有动静的叠加。 何也? 就因为这女娲,头上顶着一个未来天道圣人的光环吗? 显然不是。 周天望着西天,整整看了一天,最后终于又是浑身一震,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皱起了眉头: 女娲伏羲,结束潜修,出世寻道,这是没有任何修改的大势。 包括他们刚刚在大河两岸的那一番口舌,以及最后达成的分道扬镳。 但问题就出在这分道扬镳上。 我这对天发誓,棋道一脉,乃是真正暗合宇宙布局,大道思想以及天地之序的法门。虽说法门既开,不拒任何人入门听道,问道,学道,但是从根子上而言,那也仅仅面对的是普罗大众。 若是女娲、伏羲也要来,尤其是这女娲,那就不能不教人心生警醒了! 一句话,别人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女娲和伏羲来,那就不知是谁的算计了。 就像一座小庙,容不下一尊大神那样,周天的太极道场,现在绝对是容不下女娲伏羲,尤其是女娲这样的大神的!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可以容得下两人,你也应该是伏羲而不是女娲前来问道。 要知道,伏羲乃是阴阳八卦之祖,他与围棋之道,才有天然之合啊! 其实,在周天指天为誓,誓言于这洪荒世界创立棋道一脉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伏羲。 可以说,若不是伏羲身份太过特殊,因果过于巨大,在周天心里,是曾经认认真真想过的,一旦有了机缘,是否有机缘将他收入棋道一脉之内。 毕竟,阴阳八卦本身就是棋道之一。 可是现在既然已来来的却又不是伏羲,而是与棋道基本八竿子打不到因缘的女娲,这岂不是令人费解,而又莫名其妙乎? 就在周天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女娲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无数山川河流,在一个早晨,顺着那一轮旭日东升的光芒,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座高耸云天的巨峰。 那巨峰,只一眼,女娲便觉得冥冥之中的那个地方,就是眼前的这一座巨峰。 再看一眼之后,她便发现,这一路上加诸与身所有的迷茫、困顿与疲惫,便已荡然无存。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只想加快步伐,恨不能一头扎入那大山巨峰的怀抱之中…… 不过,走着走着,女娲忽然警惕起来: 这一路千万里走来,自从过了那条黑白之桥横跨的大河之后,原本熙熙攘攘的生灵,几乎都以销声匿迹。 可是到了这里,怎么忽然又有这么多生灵,在此撞来撞去呢? 女娲倒是不怕他们。 就是巅峰凶兽,自她出世以来,也不知沿途顺手打杀了多少。 也正因如此,随着凶名在外的洪荒凶兽在自己手下不断的灰飞烟灭,她也对自己眼下的修为,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这身修为,在这洪荒之中是一个怎样的层次,但是至少有一点给了她一定的自信: 在此刻的洪荒,她肯定不是最强的,但肯定也不是最弱的。 有这一点,至少目前足够了。 0047、一尺棋枰要有多大 想到自己如今这一身修为,浑身充满了激情的女娲,望着四周犹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走乱撞的生灵,不由得心生了一丝慈悲之怀: 这些可怜的灵兽们,莫不是迷路了? 当然,这洪荒之中到处都荒野戈壁,哪里有什么路可言。 所谓迷路,其实说的就是那一头最显眼的青背孤狼,呼哧呼哧在前面大力奔跑着,直到口吐白沫,瘫软在地。 结果呢,等他歇息过来,居然一骨碌翻身爬起,接着又是一往无前地狂奔…… 唔,等等 女娲看着、看着,突然自己也是一脸震惊起来,脸上渐渐的有了一丝严峻。 其实她早就有过一丝异样。 只是当时一直将注意力大多记住在极目远眺中的那座大山巨峰之上,所以也就忽略了脚下的异常。 她发现,自从踏入到这片可以望见巨峰后的地面之后,原本十分正常的走路,似乎一下子变得十分不正常起来: 一步踏下去,明明应该在一步之外,但是只要低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一步似乎并没有踏出去。 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眼睛里的那棵草,就在脚下一丈开外。 她现在基本是加了神通在赶路,都是一步一丈。 可是到了这个地面,明明她已经走出去了两步,竟然还没有走到那棵草跟前! “呵呵,莫非是这里的土地长了脚,会走路?” 女娲不服输的气质,蓦然生出,心中突然一发狠,放出大神通,嘴里就是一声断喝道: “呔,你这土地,在做什么怪?” “看我这先天息壤,是你厉害还是我更胜一筹,给我住” 说着,女娲随手一扬,一束五彩光芒,瞬间落下: 在她的脚下,幻化出一颗颗看似混杂,却又清晰可辨的金沙、黑土、黄泥、银屑和红壤的五彩神土。 在它的紧紧镇压之下,女娲紧接着深吸一口气,一脚踏出一朵祥云,另一脚便大步跨出,依然还是一丈一步…… 轰隆隆一声,正在专心致志做着园丁编织篱笆的周天,感到脚下一阵摇晃。 接着就是头晕目眩,就像大地震来临一样,令人竟然难以坐稳。 嗯,何处又有了古怪? 周天急忙稳住身子,放眼看了看四周。 随后,他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沉思中,然后俯身一探手,从脚下的土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凝神端详起来。 手中的沙土,似乎感应到了周天的温度,竟似婴儿般呜咽起来,嘤嘤有声,如泣如诉,就像被人欺负后回到家里哭诉一般。 一时间,还不仅仅是这掌中的沙土,就连脚下的土地,也跟着凑起热闹 做出一阵阵山摇地动的动静,不时裂开几道地缝,从中发出呜呜有声的呼号…… 周天聆听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将手中沙石轻轻放回脚下的土地,然后顺手拍打了一番,嘴里不无爱怜道: “都不要吵吵闹闹了,安静安静,我都知道了。” “这口气,我自会帮你们要个说法。” “但是,咱们也该适可而止了,不许再这样长下去了!” “一尺棋枰,十九格为圆满。” “你们才刚刚诞生灵智,须得从最初级的七格棋枰开始。若是拔苗助长,你们将会反受其害,此事就这样定了!” 说完,周天略作沉思,随即起身,来到左楠木、右楸木排列而出的一对门柱之外,举目眺望了许久。 然后俯身拾起一颗石子,一笔一划,在门柱正前方十九米处,缓缓画出了一张九格棋盘。 不过,画完棋盘,周天并未将最后一笔落下,而是将石子悬停在棋盘正中的天元之上,似乎静静地在等带着什么,始终都不肯将棋盘上那九连星画出…… 却说女娲一步踏出祥云,一步跨出 就在感觉踏出的那只脚即将落地之时,一股莫名的力量,霎时间自那大地深处迸发而出,将她的脚牢牢地托住,令她如何放出神通,也都再难移动半分。 一惊之下,女娲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发现,这一股莫名生出的神秘力量,虽然一把便握住了她的脚踝,但却也仅仅是将她的脚稳稳托住而已,并未有进一步举动。 不仅如此,整个力道,也是绵长而柔和,给人一种毫无霸道之感的君子之风。 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善意,女娲突然目光流转,嘴里咯咯一笑,慢慢收回脚,然后望着四周虚虚地稽首道: “道友请了,是女娲孟浪,这厢有礼,算作赔罪!” 声音传来,周天微微一笑,这才落笔而下,将九连星从天元处开始直到四角、四边,一一填上。 棋盘完成的一刹那,方圆数千公里的大地,顿时一阵震颤,随着一串串轰鸣之声,原本感觉怪异的方位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背孤狼就像喝醉酒醒来,猛然甩了甩脑袋,发现脑子里那种若隐若现如影随形的眩晕感不见了,举手投足间,神识一片清明。 他若有所悟地咧嘴笑了笑,抬脚将还晕在地上的玄黄狼狈、黑白山豺踢起来,然后一跃而起,轻轻一蹦,便到了十丈之外。 玄黄狼狈和黑白山豺见状,顿时大喜过望,也是慌不择路地纵身跃去,眨眼间便追上了青背孤狼。 紧接着,这三道欢天喜地的影子,再无任何异常,宛若流星般瞬间消失在前方。 四周懵懵懂懂的无数生灵,这时也终于清醒过来,纷纷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跟着向远方跑去。 女娲望着眼前这喜人的一幕,不知为何,心底竟莫名其妙跟着那些万千生灵一起欢喜起来,就好像他们是伏羲一样…… 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女娲方才轻轻咬起嘴唇,默默地摇了摇头,发出微微一叹,再次稽首一礼。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落单的生灵,或许,我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吧?” 走了两步,女娲忽然又停了下来,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放眼眺望,最终还是停下身子,沉吟着,随即再次放出神通 只见一道清凉无比的纯洁之光,缓缓从她的指尖流出,宛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层层荡漾着,幻化出一汪碧波,使得居中而立的女娲,远远望去,就像在水一方的一尊女神,安详而神圣…… 0048、善意也是一种因果 九格棋枰,属于入门级别专用器物,也是围棋初学者第一个专用小棋盘,直到最终的十九道正式棋枰。 周天画好了九格棋枰,随即便看向自己这些时日,一尺一尺亲手编织而出的那道篱笆墙。 远远望去,篱笆墙已经初具规模: 以一对门柱为基准,向左也就是向西,篱笆墙已经延伸出去,足足竖起了两千多米的墙体,正好与西边的一座连绵丘陵相连。 向右也就是向东,也是两千米的墙体,一路延伸出去,与东部的一座大峡谷相接。 整个门廊建筑,坐北朝南,朴实无华,但却已经有了一种隐隐的万千气象,时有流岚绕梁,光华闪烁,也算是气势初显。 墙起,门装,才算完整。 但是想了又想,周天最后决定还是不装门。 是的,太极道场就是一座没有森严大门的学校,修炼场和超级跑道。 闻讯而来者,敞开大门欢迎。 知难而退者,敞开大门欢送。 这就是围棋以棋含道之大义本是无中生有,本是无始无终,本是无生无死,本是无你无我,要大门何来,大门又何在? 但是无形之门,却还是无处不在。 什么是无形之门?无形之门,自在万千人心中,开开合合,形形色色,有关门就是地狱,也有开门便是天堂! 周天望着门廊以及两旁一路延伸而出的篱笆墙,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番感慨,方才怵然惊醒 定定神,想到关于门,关于篱笆墙,关于像曾经的天元山一样莫名疯长的这片脚下的草甸子,此刻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正要抬脚抹去地面那画出的九格棋枰,以便正式了却这一番因果,一股倔强的气息,却突然又从棋枰之上飞出, 嗯,周天不觉一愣,凝神再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女娲,好端端的赶路就是,怎么突然从哪里生出了这莫名其妙的怜悯之心? 难道她算不出,这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生灵,都是奔着我这太极道场而来的。她这横插一杠子,真是有些岂有此理了! 想着,周天不觉又是一惊: 啊,玄仙虚幻庆云,那环绕着女娲的祥云,竟然是玄仙虚幻庆云? 这已经是修仙层级的巅峰,再上一层便是金仙庆云。 可以说直接一脚脱离了最苦也最难突破的修真、修仙两大桎梏,从此不再受人仙、地仙受制于大地引力以及自我肉身重力的约束和羁绊,踏入到了太乙境界的天仙层级。 要知道,在洪荒整个修炼体系之内,天仙基本上就是天道刻意划出的一条天堑与鸿沟。 在天仙以下 不管是修真境地的人仙,还是修仙境地的地仙,哪怕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巅峰的巅峰,若是始终就是不能晋身到太乙境地,你也就永远只是地上的王者。 一旦有事,随便一个天仙,哪怕就算最低境界一花虚影的天仙,也足以轻松碾压任何一个巅峰地仙。 而现在的女娲,就是一脚踏在这玄仙虚幻庆云的地仙巅峰之上,一脚正要踏入到太乙境界的初期一花虚影天仙,只需一个契机,便可完成由地仙到天仙的天堑突破。 原来如此! 周天总算弄明白了,女娲的这一看似无意的善举,既是出于她自带的天性大善的本心,也是天道契合的使然。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女娲在这关键时刻的突破,创造一切契机助其完成突破,彻底脱离天道设置而出的天堑所限。 至于为什么要让周天来做这个冤大头,从这四面八方因棋道感召而来的生灵身上,寻找这种契机,不用说,自然也是天道使然。而且,还是索要的如此堂而皇之,光明正大。 一句话,周天从降临洪荒直到现在创立棋道一脉。 不知不觉,已经欠下了尚在孕育成长中的天道大把的因果。 作为未来天道圣人的女娲,既然已经提前出世,而且机缘巧合到了这里,那还有什么不能正好顺便索取一把的道理呢? 而这,也正是伏羲、女娲分道扬镳,伏羲去了西方而女娲偏偏东来的根本缘由。 周天突然摇摇头,仰天就是一笑。 呵呵,这一番算计下来,还真是有些伤神,直看得人头昏脑涨。 不过,与马上就要踏入太乙天仙境地的女娲相比: 现在还仅仅是刚刚从修真跨入到修仙门槛,头顶也不过一朵虚影庆云地仙的周天,居然能将这其中的曲折,推演得清清白白,也足够令人惊艳的了。 这一番推演,正常情况下,要推演一个太乙天仙境的根脚来历,非高一层的太乙天仙境方可实现。 周天以一个小小的地仙境做到了这些,究其根本: 就是因为周天修为虽然不过是不入眼的地仙初期,但他所拥有的境界,却是蕴含着大道记忆的境地,哪怕就算圣人当前,单论境界,周天也是不怕的。 而且,根据他刚才因女娲而起的推演,顺带着竟然也让他惊讶地发现 现在的洪荒,竟然连一个巅峰三花聚顶的大罗金仙都还没有,就更比说准圣,以及准圣以上的圣人境的存在了。 不过,虽然连一个巅峰大罗金仙都没有,却还是有不少已经突破到了太乙金仙三花庆云的巅峰存在。 而目前最高的一个修为,就是那刚刚洪荒宣号的鸿钧。 已经脱离太乙天仙巅峰,直达大罗金仙初期,现在正在往双花聚顶的境界突破潜修中。 比鸿钧差一些的,数量虽然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周天还是大致看到了十多个同样突破了太乙天仙中期限制,一脚步入到了金仙三花庆云天仙巅峰的强大存在。 周天一边看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偷笑起来,渐渐的将注意力从女娲身上,转移到了这十几个天仙巅峰的潜修隐藏者头上。 有四人的气息十分熟悉,是在天元山登顶时留下的印记。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周天已经知道: 自己的天元山登顶,其实就是专属于自己的一次苦修,而且还是大道意志,远高于洪荒中那些在天道意志摆弄下的修行者,自然也就刻骨铭心了。 0049、原来突破只在刹那间(第三更) 四人中第一个,也是距离天元山最近的这个“老熟人”,就是混沌魔神中的奥妙。 因为他是奥妙,所以其潜修所在也是最好、最隐秘的,而且像他的名字一样九曲十八弯,在深达地下百米的一个地穴中,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许是找到了这样一个风水宝地的缘故,奥妙的元神残魂,现在已经突破太乙天仙境巅峰期,成为正经八百的大罗金仙了,虽然是刚刚突破的初期境,但已然是当下洪荒最顶尖的少数几个,除了已经到了中期正向三花聚顶金仙巅峰冲顶的鸿钧。 第二个正在苦苦冲顶太乙境金仙三花聚顶的,则是魔神嗜血,而且看他的气场,成功冲顶的概率很大,估计也就在这几天。 第三个魔神秩序,则是十分稳定的太乙天仙两花虚影中期,正稳扎稳打地向三花聚顶的巅峰挺进。 四人中,最弱的就是魔神味道,也不知本体是不是吃货缘故。他的潜修之地,不仅毫无章法,而且还居无定所,常常是哪里鸟语花香,水美草肥,他就迁徙到哪里去。 这样的潜修,全凭本能驱使,以满足他对色香味俱全的本能索取,修为能高到哪里,不问便知。 但即使如此,这魔神味道,却也还是将自己修炼到了太乙天仙境,虽然不过是刚刚入门的天仙初期。而他能修到这种程度,基本也就全仰仗他有个“混沌魔神”的先天根脚,这是洪荒中任何强大存在,都只能干瞪眼的好出身。 另外一些强大存在,大多都是突破了太乙天仙境的大罗金仙初期,而且相对那四大魔神气息就陌生多了。 若不是身怀【混沌记忆】这样变态的宝物,周天也是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现在,他却也都将他们一一辨认了出来: 第一个赫然就是洪荒未来第一凶名的魔神罗,而且他的潜修,看来也是最刻苦的。 不仅早早就从天仙晋升到了金仙,而且在金仙初期待了没多久,便开始冲刺金仙境的中期双花聚顶。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天道暗中使然,当下洪荒中唯一有资格冲击中期双花聚顶的两个人,鸿钧在上次宣号后不久便突破了。 而罗,目前已经冲击了不下十次,都没有一次成功。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第二个,毫无悬念是那唯一自己凭本事,从开天大斧之下逃出生天的混沌魔神空间,也就是来到洪荒摇身一变的扬眉老仙儿。 或许在大斧之下,体验过那种真正的生死(三千混沌魔神也体验过,可惜都已真正灰飞烟灭,那体验也就无所谓体验了),扬眉现在只比鸿钧差那么一点点。 也就是他和鸿钧现在都是中期双花聚顶金仙境,唯一的区别是,人家鸿钧是未来合道之人,处处顺风顺水有人罩着。 而这扬眉,甚至比鸿钧还先突破到的中期双花聚顶金仙境,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滞留在这中期之中,没有一丝冲顶三花聚顶金仙巅峰的迹象。 这时的鸿钧,在冲顶两次后,一只脚已经稳稳踏入到了巅峰的门口,就差临门一脚了。 照周天推演来看,这临门一脚,其实就是天道也不可违的法则之一,契机。鸿钧,还需要一个契机,来为他的突破推波助澜。 而这个契机,在周天看来,其实也是不缺的,甚至是早就布好了局。 估计到了鸿钧第一次讲道,便是他突破巅峰金仙境的契机。 而当初鸿钧面对洪荒宣号时,为何将这第一次讲道之约,只定在了十年之后,怕就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呵呵,十年? 十年之后,又能涌现出多少潜在的能人呢? 这算计,不得不赞一下啊! 不过就算如此,一直被天道盯着算计的扬眉,他现在的修为也足以傲视群雄了。 试问当今洪荒,除了鸿钧,还有谁是中期双花聚顶的金仙境大神? 接下来的第三号人物,便是那后来号称洪荒地仙之祖,同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十二大混沌魔神的镇元子了。 第四到第六位,则是一气化三清到了洪荒中的的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和道德天尊也就是太上老君。 他们三位,因为其强大的血脉背景和根基,几乎没怎么费劲,便在各自的潜修中,水到渠成地也突破了太乙天仙境的束缚,进入到金仙一花聚顶境。 第七个、第八个晋身到金仙境的,还是属于先天根脚占优的两大混沌魔神时之魔神之时辰道人,以及太之魔神之乾坤道人。 最后一个,也就是第九个金仙境的强者,则是六大圣人中的接引道人。 至于为什么与接引素来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准提道人,居然没有跟着接引一起晋身金仙境,周天则没有看清楚个中因缘。 在这些金仙以下,稍逊一筹的洪荒强人,人数就很多了,但相对整个洪荒而言,却也是极少数的顶尖存在了。 周天大致看了一下: 绝大多数在识海中有相当印象的名号,基本上都是未来可以在洪荒之中横着走的人物,比如在这个层级排名相对靠前的混沌魔神鲲鹏,混沌魔神红云,混沌魔神巨猿等,以及有着别人没有的盘古血脉的十二祖巫等。 这个层级,具皆是太乙天仙境初期的修为,少有突破到这个境界的中期,甚至有的还是尚未脱离修仙层级的巅峰地仙。 这里面,既有刚刚结成联盟誓言一统洪荒的三族之祖麒麟,元凤,祖龙。 也有未来号称洪荒血海老祖的第一难缠之人冥河,以及后来的妖族先驱帝俊,太一,常羲、羲和等。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此刻正在周天这座太极道场之外苦等机缘到来,誓要即刻从地仙巅峰突破到太乙天仙境的女娲。 只是周天不知道,他这沉下心来的一看,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他这一耽搁不打紧,反正整个太极道场建设事宜,甚至与之相关的一些嗦因果之牵扯,基本已经告一段落。 但是对于那些正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万千生灵而言,可就有苦难言了…… 0050、对先天道体的畏惧 “是这里了吧?” 自从这脚下的大地山川正常以后,唯恐半道又不知会出什么稀奇事,青背孤狼重新上路后几乎一路都在狂奔,直到远远地看到那座大山巨峰,终于由小及大,变得即使仰头,都再也看不见它的全貌时,他终于有了这种感觉: 一直都在路上寻找的地方,也许就在眼前了。 嗷呜一声,远处,不知是哪一头猛虎,或许是过于激动,竟突然长啸着,嗷呜嗷呜地长哭起来。 其实,青背孤狼从停下来的那一刻,他也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是当他看到一路都相伴在左右的玄黄狼狈,黑白山豺,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时,他就只能继续冷峻到底了。 “看,肯定是这里了” 青背孤狼一转眼,终于意识到刚刚一眼略过的那两个高高的柱子,可能是给他们这些来访者的某种暗示和指引了。 “走,不要管别人怎么样,咱们自己看看去!” 青背孤狼说着,又是像这一路上那样,第一个跃身而起,望着门柱跑去。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一路上,他已经隐隐约约,俨然成了一面旗子,一种路标,引领着万千生灵朝着同一个方向滚滚向前。 来到近前,一个隐隐的吸引力,就像薄薄的晨雾,弥漫在四周,无声的浸润着靠近的生灵。 “啊切” “啊、啊切……” 令人沉醉的氤氲和气息,让一路倍感疲惫的生灵们,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温和又滋润的气息,又让许多生灵在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深呼吸之时,一个个便又惬意地打起了喷嚏。 一只云雀,腾空而起,突然越过了青背孤狼,第一次跑到了最前面,在半空中不停地拍打翅膀,似乎想要飞上那两根高高的门柱看个清楚。 受到云雀的启发,一只松鼠也跑了出来,却是撇开两根柱子,朝着用刺藤扎起来的篱笆墙跑去,似乎想要跳上去玩耍一番。 不过,他马上又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一震之后,嗖地一下便跑了回来。 紧接着,那只自己飞得正欢实的云雀,也是惊恐万状地叽叽喳喳往回飞着,嘴里叫着: “凶兽,里面跑出来一个凶兽!” “凶兽?” 听到自己竟然成了这些灵兽眼里的凶兽,正缓步走出的周天,一怔之下,不觉霎时间给气笑了: 这只小云雀,那只眼睛看着我像凶兽啊! 想着,满脸含笑的周天,一步跨出,刚要开口说话,就发现遍布在大草甸之上的生灵,轰然一声,四散逃窜,眨眼间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嗯,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次,周天彻底懵了,愣在原地,望着一下子空空荡荡的大草甸,久久说不出话来。 无边的寂静中,突然,耳畔传来一阵阵索索的树叶抖颤声。 转眼一看,却是三头紧紧挤在一起的狼狈,浑身毛发倒竖,伏在不远处的低矮草丛之间,不停地哆嗦着。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乐极生悲吧? 已经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的周天,这一次没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定定神,于是轻轻一个转身,就像一直对待那头总是长不大的梅花鹿,一声不响地往回走去。 看到周天轻手轻脚地离去,青背孤狼猛地抬起头,盯着周天远去的背影,一人一脚,将挤在他两旁的玄黄狼狈、黑白山豺给恶狠狠地踢了起来。 “起来、起来,都是你们两个胆小鬼,跟跑走的那些蠢货没什么两样。若是依着我,说不定我就已经跟他、他问出了什么来!” 黑白山豺也支楞其脑袋,好奇地望着几乎快要看不见身影的周天,两眼一眨不眨道: “他真的是凶兽吗,可他为何不吃我们。是肚子不饿吗?” 啪地一下,同样竖起耳朵愣愣地看着的玄黄狼狈,突然一尾巴扫了过来,重重打在黑白山豺的后背上,嘴里骂道: “蠢货,你何时见过凶兽有肚子饿的时候?我的几个弟弟妹妹,就是被一个肚子大大的凶兽给吃掉的!” 在两人争嘴的空挡,青背孤狼一骨碌爬起身,不知怎么就福从心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随即一路小跑着,来到周天刚刚站立的地方,探出鼻尖,深深地嗅闻起来。 一番认真的嗅闻之后,青背孤狼最后匍匐在地,停在周天留在草甸中最外面的一对脚印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不知在那儿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头看上去懵懵懂懂的梅花鹿,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走了出来。 穿过门廊和篱笆墙之后,他却又停了下来,先是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下空旷的大草甸,方才将一双清亮的眼睛,盯在青背孤狼他们身上,来来回回看个不停。 三头狼狈,谁也没去想过,这篱笆墙的里面,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生灵在里面如此自由自在。 所以,梅花鹿一出来,三人都是不由自主地浑身轻松下来,一个个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小家伙,你是住在里面的,对吧?” “喂,刚才那个、那个进去的凶兽,也在里面住吗?” “他长得样子好生奇怪,跟我们都不一样,你怕不怕……” 梅花鹿似乎听懂了他们每个人说的话,但不知为何,青背孤狼总感觉这鹿儿而听着听着,原本对他们很好奇的样子,就变得有些怒气冲冲起来。 玄黄狼狈平日最喜欢逗弄人,特别是那种比他体型更小的生灵。看到梅花鹿一直不开口说话,他一下子自作聪明道: “这小家伙,莫不是哑巴?” 黑白山豺也颇有同感,盯着梅花鹿笑了一下,伸手很想摸一下他道: “小鹿,你要是能说话,给我们说说刚才的那个凶兽呗!” 正说着,梅花鹿突然转过身,小跑着往篱笆墙里走,似乎无聊到要回去的模样。 然而,当他走过一段距离后,却又出其不意地一个转身,四肢紧紧抓住地面,脑袋低垂,亮出鹿角,风驰电掣般地向着青背孤狼他们一头撞过来…… 0051、一头黑猩猩的幻影 面对一头曾经完全就是猎物的梅花鹿,竟然悍不畏死的要来挑战他们这些獠牙一族,青背孤狼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探出利爪,一掌将他拍死在自己面前。 不过,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本能地从脑海中冒出的瞬间 一股隐隐的威压之势,便漫不经心地弥漫开来,就像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不仅让大草甸之上,所有的草木山石为之一凛,就连面对凶兽已经不会再哆嗦的青背孤狼,也是情不自禁地腿软下来,都来不及思考,便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不自觉地摆出了臣服的姿势。 这时,梅花鹿已经怒气冲冲地撞了过来,在三人身上,每人都使劲地顶了一下,方才抬起头,睁着他那一双余怒未消的眼睛,逐个扫了一眼,从湿热的鹿唇中,出其不意地冲着三人又喷出了一口白沫。 不过,威压之势,也仿佛随着梅花鹿这一喷而荡然无存。 这一切,周天自然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却没有做出任何干涉举动。 只是有一点,连他也十分好奇: 这方圆百里之地,何时竟然有了如此一触即发的自然威压之势? 静心思索了一番,周天忽然点点头: 原来如此,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一个道场,就像后世人族中的一座庙,一旦有人上香供奉,在获得香火的那一刻起,天地就会有感,自动附加于这座庙以天地威势作为回报和加持。 太极道场,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在周天手中,这座太极道场从改建开始第一天到现在竣工,可以说已经完成建设很久了,但一直都还没有那最后的一笔“画龙点睛”之笔。 现在呢,随着大批生灵的到来,天地顿时有感,于是也就给了太极道场所应有的一切天地之威。 这,是大道法则,是不以天道意志为转移的大势。 所以,就算天道不喜这座太极道场,天地也必须这样做。 而这等于是白送给了周天一个大好处。 这就相当于这片周天专属地,无形中多了一个隐形守护神。 以后一旦与什么洪荒势力起了纷争,或者沾染到什么因果麻烦,只要是在这片专属地以内,周天基本上就不用出手,一切都会以守护太极道场为最高法则,而使这方土地所有的万物苍生受到自动保护。 生灵,尤其是诞生了灵智的灵兽,如果再动了求道之心,这样的生灵,几乎都将是任何一个道门,或者一个教宗,开山立宗之初必须出手争抢的重要资源。 受到太极道场“有仙则灵”后诞生出的这种天地威势的启发,周天一下子茅塞顿开,一丝丝明悟,不断由心而生。 不知不觉,他就双腿盘膝,也不择地,缓缓盘坐下来,进入到一种忘我境地。 冥想中,他发现自己犹如一道光,正在一门心思地朝着一个地方,以不可思议的光速飞行着。 但在这种甚至超越了光速的飞行中,却又不时生出一种明晰的错觉,就好像他现在并不是在飞,而是在漫步。只是这种漫步,却是在云端中的漫步,玄妙,幻美而令人迷醉。 就这样一步,一步步走着,走着,周天发现自己,竟然匪夷所思地回到了那片曾经工作过的人类与动物科研所园区。 园区中,空无一人。 但周天却并不在意,而是继续一步,一步走着,走过园区,走过教学楼,最后来到一座实验楼,走进一排排有着钢铁护栏的房间。 仿佛听到一种熟悉的脚步和气息声,房间里,立刻传来了一声欢喜的捶打声。 一头黑猩猩,盯着推门而入的周天,没有一丝迟疑,便张开一双长长的臂膀,做出了要与周天相互拥抱的姿态。 这是一头正在走向暮年的黑猩猩。 从青壮年开始,它就因为强壮的体格,远高于其他同类的智力程度,以及异乎寻常的与人类的通灵互动能力,被选定为这个科研所一个重大攻坚项目的研究主体,并由此取得了许多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 作为项目中的年青一代,从进组开始,周天便成为这头黑猩猩的兼职饲养员。 在每日不少于五次的正餐和额外进餐观测中,不知不觉,周天就成了这头黑猩猩最信赖、也是最亲近的一个人类。 一开始,出于科研的要求,周天在喂食的过程中,会分不同时段,不同场景,以及不同饮食背景,以人类理解的动物习性,发声以及肢体动作,不停地在他与黑猩猩之间做出各种交流元素,和沟通暗示。 但不知从那一天开始,这种工作上的科研行为,就逐渐变成了周天的一种自发的自我行为。 每一次面对黑猩猩,就变得开始像面对一个老友,什么话都会情不自禁地对他倾述。 渐渐的,黑猩猩似乎也听懂了周天对他的说的每一句话。 高兴时,它会跟着周天裂开一嘴黄牙,仰天哈哈大笑。 不高兴时,它又会随着周天愤怒的语言,重重地拍打着它那毛发渐稀的胸膛。 忧伤时,它还会陪着周天,可以一整天沉默寡言。 然而,就在某一天早晨,当周天像正常中的任何一天那样,推门而入,这头黑猩猩却不翼而飞了。 那一刻,周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痛失亲人的心碎与撕裂感。 最后,他才知道,黑猩猩是在头一天晚上就因衰老而死去了。 但是周天却不相信。他喂养了两年多的黑猩猩,虽然日暮西山,但身体的各项指标状况,只有他是最清楚的。 现在莫名其妙又回到了黑猩猩面前,周天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诧异。 甚至,他的手中,居然又匪夷所思地多出了他的那几篇科研论文稿 《论人与动物到底谁更畏惧对方》。 《科学之上的神学》。 《假若有一天我会成为有神论者吗》。 当然,这几篇论文因为观点问题,仅仅属于周天自己在研究专业之外闲暇时的赏玩文字,以及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最多也就私下与朋友们展开讨论一下,也是不可能公开发表的。 但是现在周天又与这头曾经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黑猩猩,意外重逢,不管虚幻也好,真实也罢,从黑猩猩扑过来的一刹那间,周天便似有一句话憋了无数年那样,望着黑猩猩就是脱口而道: “黑兄,快快坐下来,我有话要说……” 0052、自言自语,对牛弹琴 “什么是科学?” “一切科学的起源与出发点,都是胡言乱语胡思乱想!” “什么是科学的至高精神?” “科学精神的最高境界,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道道细语和声般的声音,突然划破天际,犹如和风细雨一样钻入无数生灵的耳中。 正在加速逃离这片他们曾经拼命也要汇聚而来的土地,第一个生灵,不知不觉中,迟疑地停了下来。 科学? 这是什么鬼,吃的还是喝的? “那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结果会是什么?” “对,是恐惧!” “你会在你自己一声声的追问中,倒下,然后重生。” “现在我对你们只举一个例子” “生命,也就是你和我和他,所有的生灵,是从何而来的。” “有人说,我们都是从猴子变来的……” 一只猴子闻言,蓦地停下奔跑的脚步,低头打量着自己。 另一只猴子更聪明一些,转着圈子看了看自己,发现旁边有个水塘,马上便跑了过去,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水中的影子看。 “好,我现在开始正式发问了” “猴子变的,那么猴子是哪里来的?” “你会说猴子是上树的鱼变的。” “鱼变的,那么鱼又是从哪里变来的?” “你会说鱼是水中的浮游生物变的。” “好吧,那么浮游生物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还是会说浮游生物是细胞变的。” “那么请问,细胞又是从何而来?” “……”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感觉极度词穷,哑口无言了?” 话音未落,无数的生灵,开始在四周的荒原戈壁、山川湖泊,纷纷点头沉思。 不仅如此,已经有更多的生灵,开始重新转过身去,迟疑地走一步,想一下,走两步,想两下。 最后,他们再无任何疑惧,开始大踏步奔跑起来,向着太极道场的方向,重新跑了回去。 而他们的耳畔,宛若无处不在的声音,时而像一道道洪钟大吕,时而又像一声声暮鼓晨钟,有时是当头棒喝,有时轻轻敲打在他们心上…… “生命太可贵,生命也太玄妙,那我们就来说说打它骂它吃它毁它,它都不会喊一声的石头,草木或者这脚下的沙土,尘埃。” “他们又是从何而来?” “我们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是,但我现在只想说,它们的卑微,其实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伟大!” “恒河之沙,一沙一世界。” “其实,它们即是一粒尘埃,就是一颗星辰。” “但我还是只想说,当我们遥望,一颗星辰除了光和热,它一刻不停地旋转” “是谁,给了星辰旋转的第一推动力?” “又是谁,让这星辰不吃不喝永恒地转动不止?” “还有,有谁想过,它沉重的星体,为何不会掉下来?” 随着话音,一只六耳猕猴蓦地一个踉跄,就像被人突然推了一掌似的,脸色煞白,缓缓抬头,仰望着头上此刻若隐若现的日月星辰。 而一头黑色巨猿,突然欣喜若狂,却又无以发泄,于是狂暴地抓起一块巨石,吼吼有声地高高举起,就这样一路狂奔而去。 “这一切的一切,你们是不是也想要一个答案?” “这天地之间,为什么黑夜必须是黑夜,白昼为什么必须是白昼?” “山必须谓之山,河必须谓之河?” “为什么同样的生命,却在最后孕育出千差万别的万千生灵,然后,鱼必须就是鱼,鸟必须就是鸟,虫必须就是虫,花必须就是花?” “而我,万物之灵,以人称之,就像这大地之上飞禽走兽的你们,都是这世间的生灵。” “你们在大地奔跑,而我在大地行走,并无什么本质区别” “你们,为什么一看见我就害怕呢?其实就像前面我已经说过的那些话语,只不过是万事万物皆有章法!” “不要惊讶和恐惧于我的形体,就像我不要吃惊和恐惧于你们的形体一样,我们都是天地之子,这世间的生灵,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所以你们抬头望,日月星辰,星宿列张,排列有致。” “你们低头看,山河大川,星罗棋布。” “这天地之间多像一局棋,而你和我和他就是这一局棋里,走走停停你来我往的棋子。” “何以为棋,何以为子。棋又为何物,子又为何物?” “来吧,我这里有棋道一脉,可解天地之谜,释万物之惑。有缘问道者,自会顺天时,应天命,晓厉害,化吉凶。” “而造化得道者,自有棋运加持,棋理护身,棋艺杀敌,棋友为侣。” “由此及彼,棋道一脉,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手谈坐隐兼乌鹭,黑白方圆化五行。一朝棋枰得造化,海阔天空任遨游……” 不知不觉,青背孤狼直听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突然,玄黄狼狈、黑白山豺一边一个,使劲地将他推醒,指着整个篱笆墙以内的太极道场 只见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涌出泥沼。 一根根翠竹,争先恐后,拔节有声。 一道道暗香,扑鼻而来。 在那半空之上,更有云卷云舒,祥光四射,清风徐徐…… 看着、看着,三人忽然浑身颤抖,心悦诚服,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因为,他们发现,不知何时,就在他们如痴如醉于这天地之间蓦然迸发而出的无尽祥瑞之际,一个周天若隐若现的虚影,慢慢走出,一步莲花,一步祥云,口若悬河,舌绽春雷,头顶金光,眼似流星,刹那之间,又是一步黑夜,一步白昼,恍若光阴流转,莫辨真假 紧接着,只见虚影中的周天,忽然微微一笑: 望着那七彩闪动的云端,伸指点出,顿时法天相地,一个高过云端直逼苍穹的周天,如梦如幻,屹立在万千生灵之前。 ……一个生灵,两个生灵,百个生灵,千个生灵。 周天低头望着脚下,蜂拥而来的万千生灵,一边走着,一边顶礼膜拜。 而在更远的远方,则是更加辽阔的生灵大军洪流,犹如千军万马在大地之上奔腾不息。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的山山水水片刻。那头曾经令他唏嘘不已的黑猩猩,原来一直藏在自己的心中,一直都在这样听他自言自语,对牛弹琴。 一道明悟,于是再度悠然勃发: 道,何尝不是始于开始的那一番自言自语。 对牛弹琴,你又如何知道,你面对的牛,不是在认真听你弹琴呢? 0053、一条黑蛇的大怨念(求推) “他这是在说法啊!” 原本已经像周天一样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状态,并且如出一辙地像周天看到了黑猩猩一样,女娲也在她自我的虚幻境看到了伏羲,场景正是他俩懵懂初开之时 那时,两人正在一处小溪边坐而论道,一串串叮当作响的声音,便敲得她心头大恸,几欲哭泣。 心烦意燥中,女娲一把推开伏羲,眼睛大睁,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盘坐在原地: 四周依然草随风动,只是突然间又多出铺天盖地的生灵,在四周奔突。 嗯,这些生灵,又是从哪里而来,好陌生的气息? 正想着,一句话又飘过来,脑壳的疼痛,让她顿时幡然醒悟: 糊涂,这时候哪里是关注这些生灵的时候,我是被这声音突然敲醒的,须得去寻这声音才对啊! 女娲猛地站起身,举目四顾,周天自言自语的声音,便像洪流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打了过来。 只听了两三句,女娲脸上便是一凛,于是再次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他,这是在说法,而且,还是有道之法!” “他是谁,是我一路寻来要找的那个声音吗?” “且不去管他了,先听他说法……” 仅仅又一个转念之间,女娲身不由己地又是盘腿而坐,侧耳聆听,时而蹙眉,时而含笑,不知不觉,竟又到了一种忘我境地。 数百米开外,此前曾经被女娲一脚踏出,而没有踏出的黑土地上 被先天息壤覆盖过的方寸之间,黑黑的土质,忽然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 由黑到白,又从白转绿,绿了又红,红了又黄,几经转换,这块方寸大小的土地,竟然不知不觉地自我神奇的化为了一块五色土。 与此同时,自那刚刚诞生出的五色土中,晃晃悠悠地钻出了一株不知名的嫩芽,在风中瑟瑟抖动着,将嫩到滴水的芽尖四周转了一圈,随即朝着女娲的方向匍匐到了地面。 这时,周天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恰好到了结尾。 一时间,涓涓细流般滔滔不绝的话语因为戛然而止。 竟让正在听得津津有味的万物众生,就像酒到酣处突然酒杯空了一般,顿时天地为之色变,地底深处瞬间隆隆作响。 忘我之境的女娲,不觉也是轻轻蹙眉,一声幽叹,随着她呼出的一口清气飘向远方。 附近的生灵,纷纷从迷醉中苏醒过来。 一番愣怔过后,一个个生灵开始起身,探望,最后一跃而起,向着太极道场的方向,绝尘而去。 大多数生灵都从女娲面前,熟视无睹地一闪而过,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最后,只有一条黑蛇,蜿蜒着长长的身子,犹如草上漂般一阵风从草尖掠过。 在经过女娲时,不知为何突然身形一顿,尾巴跟着一卷,便又返了回来。 在依旧闭目打坐的女娲面前,黑蛇围着她好奇地游走了一圈,探出头刚要凑近去嗅闻一下,却冷不丁一个喷嚏,竟把自己吓了一跳。 闪电般弹开数丈之外后,黑蛇再次盯着女娲看了一眼,却莫名生出了一丝疑惧之心。 随后,他自觉无趣地甩了甩尾巴,刚要离开,却又出其不意地发现了那一株刚刚冒出头来的嫩芽。 “咦,好漂亮的五色土,好像还从未见过呢?” 一阵嘀咕之后,黑蛇快速游了过去,歪着脑袋看了看五色土,最后才探出信子,在那一株嫩芽上飞快地触碰了一下。 不料,蛇信子刚刚探出,一股刺骨的寒气便让黑蛇冻得一哆嗦,身子不由得再次弹出数丈之外。 “有古怪,还是赶紧走吧?” 虽然远离了那一株嫩芽,黑蛇感到一阵阵难以遏制的凉意,正从舌尖不停地向他的体内疯狂涌入。 他的血,本来就是冷的。 尤其是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一不小心,他还是会照样冻僵在路边,最后落到一个不知会被谁顺口吃掉的下场。 越想越可怕的黑蛇,落荒而逃,慌不择路地一路狂奔,总算没有偏离方向来到了大草甸之上。 远远的一对隐隐发着光的门柱,就像一对指路明灯,吸引着他的前行。 嗯不对,那里应该是一团暖暖的火。 黑蛇已经感觉自己快变成瞎子了,因为他的探路利器蛇信子,已经彻底冻僵。 而那股顺着舌尖缓缓入侵的寒意,却正在向着弥漫全身的方向挺进。 火,此刻他急需一堆火,来温暖他身体彻骨的寒意。 而那里,门柱的附近,好像就有一团微微的火光。 黑蛇慢慢爬了过去,一团方寸大小红土,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是它了” 黑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确认了一下位置: 然后将自己全身蜷缩成一堆,就像冬眠那样,将自己全部盘踞到那块火一般温暖的红土之上,然后便一头昏了过去。 当顶天立地的法相虚影渐渐隐去,一瞬间带来的视觉差异,让周天不觉就是摇头一笑: 原本高如云天,俯视之下,无论多么巨大变态的灵兽,在他那时法天相地的眼里,都比不过一只蝼蚁般大小。 但是现在回到了自己真身大小,这些蜂拥而来的灵兽,哪怕最小的一头灵兽,都比他大得太多。 不过想想后世人类科学对恐龙时代的描述,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食物极端匮乏的地球年代,无数生灵,都必须让自己长得尽可能之大,才有能力去与他人争夺食物。 洪荒中的生灵,现在一个赛着一个疯长的大个头,大概也就是这个自然法则吧。 你看那三头始终都没有逃离的狼狈,最大的那头青背孤狼,几天不见,似乎又长大了一圈。 就连最小的那头黑白山豺,长得也像一头野牛般大小。 唔,等等,这头黑白山豺,身上的气息,似乎很有些意味啊? 周天想着,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黑白山豺。 再一转眼,一条巨大的黑蛇,让他突然吓了一跳。 再一看,黑蛇却没有青背孤狼他们身上那种跳跃着的生气,只是死气沉沉地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 这是一条比水桶还要粗大的黑蛇。 周天走过去,静静地端详了一番,蓦然一惊,随即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了这黑蛇身下的那一块方寸大小的红土之上。 0054、多一分算计不为过 谁能想到,被黑蛇宛若宝贝般紧紧抱在怀里的方寸红土,竟然是周天流出的鼻血,无意间一番机缘巧合,竟然让这方寸之土,一下子诞生了灵智,不知不觉化为这一块方寸红土。 但又不知为何,他竟兀自将一条黑蛇吸引而来,二者就这样像一对难兄难弟相拥在一起。 由于牵涉到了自己,周天不敢怠慢,马上放出神识就是一番详查。 这一番探查下来,周天不觉暗自点头,慢慢想起了那一天正好是鸿钧宣号之日,天地震动,他也莫名其妙地流出了鼻血。 鼻血淌出,正好就流在了眼下这片门柱外的土地上。 好在肥水没有流在外人田,中了大奖的这块方寸红土,由此激活并诞生了灵智,也算是一番大机缘。 这个大机缘可不简单 因为它是周天鼻血与门柱之外的黑土结合所化,而且还是缘起于鸿钧宣号之日,这其中的牵扯,可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了。 热血属火,所以诞生了灵智的这块方寸红土,天然属性也就自然属火。 黑蛇冷血,天生寒凉,所以自然也就有趋光趋暖的天性。 而刚刚出世的方寸红土,诞生之初火力强大,又不懂节制与调和,所以对所有在他感应范围内的一切寒凉之物,都有着难以遏制的渴求。 红土滚烫似火急需降温调和,黑蛇犹如寒冰急需温暖救命。 如此一来二去,两个幸运的家伙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这是这黑蛇,好端端的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跟一条行走的冰棍一样呢? 周天一番探查下来,不觉又是一怔: 怎么可能如此巧合啊! 自己的鼻血,让一块黑土诞生了灵智并自我衍化为一块方寸红土,并且自带天生火力。 怎么女娲好端端的也把自己从不轻易示人的先天息壤拿了出来,而且还短暂地扔在了一块地上? 这下可好,先天息壤是何等灵宝,女娲又是何等人物: 随便这么不经意地一出手,竟然也让那一块黑土地得到了一番大机缘,不知不觉,竟也生出了灵智,瞬息间自我衍化为一块五色土。 不仅如此,在那方寸之间的五色土中,居然又附带衍生出一株不知名嫩芽,天性寒凉,无意中又把那好奇的黑蛇给伤了。 于是,黑蛇一路逃亡,冥冥之中,好像感应到方寸红土正是那莫名嫩芽的克星,直奔太极道场外的红土而去,也算是命大缘分大,竟然还真把寒毒给克制住了。 只是,这其中简直堪比一环连一环的精准算计,是不是也太戏剧化了? 周天弄清了其中所有的来龙去脉和原委,不觉警醒起来: 这洪荒,肯定是有巧合之事。 但如此巧合,就不能不令人深思了! 不过周天可不相信,在这初创的洪荒之中,除了大道之外,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此后的剧情发展,就算是鸿钧,现在也不可能知道女娲,将是未来的天道圣人。 可这天道圣人,现在偏偏有了一个跟周天产生了看似毫无关系的瓜葛,这以后肯定要牵扯出的种种因果,算谁的? 周天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鼻子,不觉又有些好笑: 看似平平常常的一次流鼻血,原来最后的落脚处却在这里! 发现周天一直入神的盯着自己,刚刚有了灵智的红土,不觉就是一阵阵的欢呼雀跃。 可惜,他太弱小了,出世之初根本就还是一个婴儿。 又有黑蛇这样一个曾经久历洪荒的混世魔王老油条纠缠不放,情急之下,不由得将一丝丝哀怨挤出来,却又没有本事发送给周天,于是整个方寸本体,愈发变得通红。 好在周天马上就发现了异常 加上这红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孙猴子身上的万千猴毛一样,它既然已经诞生了灵智,它就已经算是周天的某种相对独立的分身,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帮他一帮的。 不过出手相帮,也是要有一番讲究的。 周天沉思了一下,凝视着红土,先将自己的一丝情绪慢慢打入到红土神识之中。 待他有了一种被动的觉悟之后,他才将自己的一丝念力强行灌注了进去。 这样做,对于方寸红土其实是很危险的。 稍有不慎,境界和修为太过悬殊的红土,很有可能就会被念力直接碾压魂识而死。就算不死,以后也会被慢慢撑死。 但是红土诞生于周天变相馈赠的鼻血,这红土也就变相成为周天身外的一部分。 再加上有道便是大功德之人,浑身皆是宝。 若是因缘巧合,一口气,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可能唤醒任何一个万物苍生潜藏的灵智。更何况,还是先天道体弥足珍贵而又难得的精血。 所以,周天这一次的拔苗助长,还是成竹在胸的。 再说了,既然这黑蛇是被那莫名嫩芽天生寒毒所伤,好不好的却又莫名找到了红土头上。 这红土又像自己的一个最小分身,而且又莫名其妙的天生活力十足,这不是摆明了要与那莫名嫩芽唱对台戏吗? 有了这份因果藏在其中,周天就不能不也要多一分算计在里面。 尽管有了周天出手相助和加持,而且本体又似周天的先天道体毫无二致的区别,方寸红土还是在一念之下,一头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天最后看了一眼红土,感觉此事一了,于是便又将目光凝聚在那巨大的黑蛇身上。 不知为何,也许还是因为围棋的缘故吧,自从洪荒宣号誓言创立棋道一脉以来,现在凡是黑白之物,只要被周天撞在眼里,心中就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眼前这条黑蛇,同样如此。 当然,这里也还包括那三头狼狈中的那一只黑白山豺。 此时此刻,在方寸红土不断涌出的十足火力温暖下,黑蛇的寒毒,正在不断被逼退。 不过,此消彼长的是: 寒毒的消退,似乎也在某种意志的催促中,一直都在黑蛇体内,与红土的热力进行着明显的拉锯战。 周天看了一会儿,嘴里不觉冷哼了一声: 果然,那莫名嫩芽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都是刚刚诞生灵智的初生儿,红土如此弱小,而那嫩芽竟然都已经可以遥控他放出的寒毒,这算什么,公然作弊吗? 0055、太极道场有了自我意识 周天放出神识,循着黑蛇身上寒毒的这一股气息,一路寻了出去。 不过,刚刚走出这片大草甸之外不足几丈之许,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便将他的神识给轻轻扯了回来。 一怔之下,周天慢慢转过身来: 便看见远远的两根木柱,此刻正光芒大炽,不时放射出黑白交替之波纹,就连一直都静默无声的篱笆墙,这时也是荆棘花开,绽放出白的黑的花朵,与那两道缓缓旋转着的黑白波纹交相辉映。 篱笆墙加一对门柱,几乎就是现在草创之中的太极道场的象征,这时突然发出异象来,所谓何在也? 正诧异间,一道铺天盖地的虚影,蓦地从那方圆百里之地的正中心缓缓升起 就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一下子生长而出,在大地的灵气抬升下,犹如一轮最为皎洁的月之光华,美轮美奂,浮现在此刻万里无云的苍穹之上。 刹那间,周天便是鼻子一酸,一股自降临洪荒以来从未有过的情感,也在自己的神识中弥漫开来。 是的,一个几乎遮盖了半个天空的太极图,宛若一副巨型水墨画一般,在那干干净净的天空背景之中,缓缓旋转着。 那一对朴素无华的阴阳鱼,就像一对嬉戏的稚子,你追我赶,跳脱欢喜,画出一个又一个永不停歇的圆。 最让周天受不了的,乃是在这一对稚子般你追我赶的阴阳鱼画出的太极图之上,却是氤氲着一个坐莲般的影子。 这影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人世间时常流连在一尺棋枰间的周天。 此刻,只见他一手执子,一手捧卷,两眼含笑,凝视在一尺棋枰之上。 而棋枰之上,在那天元之中,同样是一个小小的太极图,在其中黑白互换、阴阳交替着,缓缓旋转…… 这是怎么回事,将后世中的周天围棋场景投射在眼前,这里可是洪荒呀? 感动之余,周天忽然警惕地使劲甩了甩头,带着一种审视的眼光,重新看向自己在太极图之上的弈棋虚幻之影。 这个阶段,会有心魔产生吗? 周天不敢确定,因为他已经隐隐有些感觉,眼前的洪荒,好像又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洪荒,又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洪荒。 比如,洪荒是混沌之后所有世界开始的地方,自封神榜西游记之后,神话世界却仿佛就被猛然掐断了一般,断崖式的从此后的人类世界中彻底消失。 换句话说,封神西游之后再无神话,那么,从前的神话世界又去了哪里呢? 就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周天盯着虚影世界中那太极图之上面对一尺棋枰凝眸微笑的那个周天,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整个虚影世界,就像倒映在波光荡漾的水面突然纹丝不动起来,整个画面也就此消失不见,周天才长叹一声,守住心神。 现在,太极道场诞生而出的其真正本体【太极图】,已经在阴阳鱼无以复加的急速旋转中,化为纯粹而简单朴素的一白一黑两个两个主色调,开始缓缓从苍穹之上回落,整个大地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神秘而安详。 一股浩然正气,蓦然落在了周天头上。 虽然还有极大的疑惑,但周天知道,这股浩然正气,乃是天地之间真正的正气之源,非大功德之人而不得。 这大功德,其实也有排名的。 而为大道修建专有道场,并且真正取得了众生的信仰与顶礼膜拜,便是功德簿上排名第三的大功德。 可以说,这洪荒世界,功德是最难得之物。 但是,浩然正气却比功德更为难得。 因为,功德相当于普世,几乎人人可得,只要有善心行善事,日积月累,集腋成裘,你就会攒也攒出一些功德。 而浩然正气,却相当于创世,非大功德,大造化,大机缘之人才能得到。 也正因如此,从中期的洪荒开始,这浩然正气便成了大罗金仙以上的诸神趋之若鹜的宝贝。 可以说,有了浩然正气,就像有了仙界金钟罩,百邪不侵,白毒不害。 而最厉害之处,还在于它本身并不是什么攻击武器,但一旦发威,却比任何武器都要锐利。它也不是什么防御宝器,可是一旦发动,却又比任何防御宝器更加坚不可摧。 总之一句话,假设一个最普通的灵智,有了这股浩然正气,他就几乎拥有了在整个洪荒世界横着走的通行证,而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忧。 当然,因为浩然正气的无比稀缺和严苛条件,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对周天而言,有了浩然正气,那就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然,这浩然正气,是与人人都觊觎的先天至宝、灵宝尤其是混沌至宝,是分属两个不同的价值体系。 就像盘古,整个混沌世界,只有他一人才有一份浩然正气,而且还是在开天辟地之际,瞬间才迸发而出,否则他也不会当场道消身死,化身洪荒了。 也正因如此,他那一份浩然正气 才跟随着他化身洪荒的不屈意志,与鸿蒙紫气一道,成为孕育生灵、滋润洪荒万物的基本元素。 一份浩然正气,更是化为完整无缺的五十五道正气,隐身天地之间,等待大机缘、大造化、大功德之人的出现。 其中就有这样一份浩然正气,为后世的人族圣人所得。当然,这也是一番后话了。 周天也没有想到,这洪荒之中原本需要俯视甚至是要恩赐与他们的万千生灵,在特定时刻,原本十分卑微的他们,作用竟然如此巨大,甚至可以说缺一不可。 而太极道场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万千卑微生灵的诚心朝圣,顶礼膜拜,也才终于唤醒了自我,有了自己真正的道法魂灵。 可以说,太极图的出现,太极道场才算从无到有完成了圆满。 当然,这里的太极图,并非是那人人争抢的洪荒先天至宝的太极图,只是周天的这个自创太极道场觉醒后的道场本体。 其法宝属性,也不能与先天至宝的太极图相提并论。 但是只要在其领域内,这个道场太极图的自身威力,即使没有周天加以运用也是不可小觑的,甚至可以跻身后天灵宝之列。 0056、小喽啰也有排坐坐 道-场既成,法-门自开。 一直游荡在门柱附近的青背孤狼等三头狼狈,第一个感应到了太极道场的隐隐召唤,急忙从暂时栖居的黄草丛中钻出,来到篱笆墙前,探头探脑往里面瞅。 突然,一道黑白光晕落在其中的黑白山豺头上,让他在一愣之下,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前一蹿,整个人便一头撞进了太极道场。 因为是第一个进入道-场,后面有万千双眼睛瞪着,前面却是空空荡荡的一大片平地,巨大的反差和恐惧,让黑白山豺有些吓晕了,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一只白鹤,长唳一声,带着极速拍打的翅膀旋风,飞过黑白山豺,抢先落在了修葺一新的聚居区之中。 在盘旋了一阵后,随即选中一棵坐落在整个聚居区最居中的大树之上 迈着一对优美的大长腿,在自己选中的这个新居之间,一边满意地踱步,一边睥睨着外面的众多生灵。 那眼神仿佛在嘲笑着说,瞧,你们都不敢做的事情我做了,于是我就成了第一! 周天其实一直都在看着: 包括太极道场根据自己的意志,将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光晕默认地打在那最近的黑白山豺头上,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 毕竟,大道法则之下,对相同事物的认同,本来就是天理,就像后世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一样。 只是这黑白山豺,却又是如此的提不上台面,连太极道场近似作弊地给了他机会,他也没有心领神会地一把抓住。 看来这天地之间,正在孕育中的天道已经开始日臻成熟了。 天理,天命,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在洪荒暗地里产生制衡与自我意识的调整。 也因此,根脚和资质差的生灵,在瞬间的竞争中,自然也就会被根脚和天资优秀的生灵所替代。 与黑白山豺天生吃肉,土里泥里钻来钻去相比,天生气质高远,大多时候都在那云端之上翻飞的白鹤,二者放在此刻一比,也就高下立判。 周天叹口气,不知是郁闷还是高兴,最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黑白山豺: 随即从自己的神识中抽出一丝气息,将它分出等额十份,并立即将十份中的第一份给了白鹤。 十份等额气息,隐含着这太极道场未来学员的十个排名。 从一到十,这凭着自己天性聪慧与高远气质的白鹤抢到第一,这第一的位置自然也就是他的了。 未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白鹤很可能就是这万千生灵中周天的第一个入门弟子。 当然,入门弟子之上,还有入室弟子。 现在入室弟子的候选者,也就是天元山的那四大伴生灵兽小白狐,黄-皮-猴子,乌鹭,百脚蜈蚣。 之所以要拿出一丝自己识海中的气息,然后分作等额十份,一方面是因为大道法则之下的自我天性使然。 另一方面,则是奖惩法则体系的首次体现。 这些不远万里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而来,同时还带着虔诚求道问道之心的生灵,如果没有一份奖赏等着,那就不仅有违天理,也不合情理,而且还会有违人和。 所谓天时地利与人和,说的就是这些因果相互作用和纠缠中的逻辑与轮回。 至于为什么只有十分奖赏,与道场外众多生灵数量完全过于悬殊,这同样也是体现着大道无情又大道至公的法则。 毕竟,普天之下,任何时代,奖赏无论大小,都是只属于少数人的。 如果奖赏人人可得,那普天之下的生灵,又如何去践行那天道推行世界进程的动力之源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拿出了奖赏,周天也不再纠结,将第一份奖赏给了白鹤之后,便遮掩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静下心来,默默地等待着其他生灵的进入。 当然,能让他花费时间,以道门之宗主身份迎接的,只能是这太极道场山门初开之际,相当于开-门-大-吉的唯一这一次。 而且,他也不可能等所有的入门灵兽全部进如道-场。 他要等的,只是这十份奖赏的得主而已。 十份奖赏,一旦花落各家,太极道场的庆典之因果,也就自然结束了。 至于十名之后进入道门的灵兽,能有多大造化,会有什么机缘,那就各凭天命,看未来他们自己的奋斗和努力了。 毕竟,现在已经有了十份机缘等在这里,你却不打破脑袋来争抢,那以后若想再出人头地,也就只能付出比现在现成的机缘多出十倍的力气。 什么是造化,什么公平,什么是机缘,现在和当下就是。 周天安安静静地等着、看着,不一会儿 那三头狼狈,果然没有再出现任何意外,一前一后全都道心坚定地进入道场,并很快无师自通地在聚集区内,各依天性,占据了一方自己的巢穴。 而那白鹤,更是有如神助地望着这三个原本可以占据第一,却最终还是被自己抢了先的狼狈,笑眯眯地踱步道: “三位,我是第一个进来的,理应为大,你们得叫我大师兄!” “大师兄?” 三人中,最为懊恼的就是青背孤狼了,本来心中便有气生,被这白鹤如此显摆,不觉就有些呲牙道: “什么是大师兄,比拳头吗?我告诉你,我千万里走来,凭的都是尖牙利齿我这一身的硬骨头。想要我以你为老大,门都没有!” 隐隐感觉到可能错失了什么机缘的黑白山豺,却是一句话不说,直接将身子一矮,趴在自己的巢穴门外。 望着争嘴的青背孤狼和白鹤,有些蔫蔫的发愣。 而玄黄狼狈却有些兴奋,明显不嫌事大地跟着青背孤狼叫嚣道: “你这扁毛,当初在大河两岸,怎么没见你这样趾高气扬?哼,我们三个,虽然比你晚了一步,但在大河之上,也算是走过黑白之桥的人物,岂能听你摆布!” 黑白之桥,这是什么玩意? 白鹤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一下子哑然失笑道: “我是天上的生灵,你们是地上的生灵,管你什么黑白之桥?现在你我都已在这道门里面,外面的事情已经不能作数。所以,谁第一个谁就是老大,不,是大师兄!” 0057、一来就惹祸的跳蚤 白鹤张嘴闭嘴“大师兄”,倒是听得周天一阵古怪。 这“师兄师弟”字词,乃是道门中专门用语。 这白鹤刚一入门,便从野生的一下子变成了家养的,好像天生就是道门中人一样,我并没有给他任何明悟呀! 难道是因为我那一丝气息,他一下子无师自通开悟了? 面对白鹤与青背孤狼三兄弟之间的争嘴,一直都坚持不做任何干涉的周天,却没有因为他们好比幼儿般的争将而感到一丝好笑。 谁一生下来,都不是无师自通的。 真理除了实践之外,同样也在于彼此之间的碰撞和争吵,尤其是对于同门之间,更是如此。 但是对于白鹤,周天略加端详,马上便是会心一笑。 看来这刚刚诞生了自我意志的太极道场,一种执念果然还是很深的啊。 细细一想,周天很快又打消了准备约束一下太极道场这种自我意志迸发的念头。 毕竟,今日是太极道场的大日子。 不仅是他的觉醒之日,诞生之日,而且还是各种纷繁气息鱼龙混杂蜂拥而来的关键时刻。 也正因如此,太极道场的潜意识才会如此迫切想要一个正式入门弟子,以正正规规的道-门-弟子气息、气质甚至外形,来装点他今天的门面。 这是好心,更是本心,而且也是没有与周天棋道一脉的走势背道而驰,虽然不宜鼓励这种行为,但至少今天应该给予默许。 所以,这白鹤嘴里的“大师兄”一词,出处自然也就在太极道场那里了。 也罢,白鹤本就属天上之物,自有他的一番仙风道骨气象,这大师兄之位,无论是看在太极道场面上,还是他自己的根脚上,都索性给了他把。 想着,周天微微一笑,第一次出手,将一丝明悟打到了白鹤头上,同时传音道: “白鹤,你即入吾门,奋勇争先,毫无畏惧,理当嘉奖。吾这棋道一脉入门弟子,大师兄之位,便就给了你吧。” “成为大师兄,你须得更加勤勉,自作楷模,努力潜修,守护-道-门,扬我-道-名!” 传音,不仅仅是给白鹤听,同时也是在晓谕青背孤狼三兄弟,当然更是为了让还没有进入道门的其他生灵,心中首先要有一个章程。 白鹤闻言,一阵大欢喜过后,立刻感激涕零,纳头膜拜,口诵我师道: “师,白鹤谨遵师命,绝不有负师门,自当肝脑涂地!” 师? 这一个孤零零的词,打在青背孤狼三兄弟心上,虽然只有一字,却是倍感新鲜有味。 同时,也是油然生出一丝明悟,纷纷跟着纳头膜拜: “师,我等谨遵师命!” 良久,见耳中不再有任何明示出来,白鹤于是心有所悟,望着青背孤狼三兄弟,一一看道: “青背孤狼,你当为棋道一脉入门弟子,二师兄。” “黑白山豺,你当为棋道一脉入门弟子,三师兄。” “玄黄狼狈,你当为棋道一脉入门弟子,四师兄。” 三人对视一眼,随即纷纷心悦诚服地稽首道: “是,大师兄。” 看到四人因为一颗共同的道心,马上变得亲密无间,周天也是暗暗点头,随即带着期待的眼神,再次专注于道门之外。 十个名额,已经被瓜分出去四个,剩下六个,就看谁接下来是有缘者了。 说了也奇怪,这第五个入门者,竟然等了半天,都迟迟不来。 直到周天有些不耐,悄然走到门柱附近,望着遍布在大草甸之上的生灵,好一番端详,一头面目狰狞的蛟龙,才一跃而出,将脚下的土地踩得咚咚直响道: “哼哼,不知道你们都在看什么?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想的,你们不进老子是要进去的!” 一路说着,一路搞得尘土飞扬,然后一头撞进了太极道场。 太极道场顿时就是一阵震动,发散出阵阵幽香,将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白道韵,迅速打在他的身上。 或许是受了这蛟龙的影响,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太极道场之内不仅有一阵阵幽香弥漫,而且还不时闪出华美光辉,令人目不暇接: 一头大青牛随即越众而出,哞哞叫着跑得飞快,一个闪身,便进了道场。 一条巨型蜥蜴见状,也是奋起四肢,模样怪异地甩开膀子,在大草甸上狂奔。 紧接着,仿佛一下子都睡醒了似的,呼啦一下竟然跑出来一大群灵兽,成群结队,争先恐后地加入到了进入太极道场的大军之中。 当然,由于体型和速度上的优势,跑着跑着,便分出了实力和修为上的优劣。 一匹毛发铮亮,四蹄如雪的黑骏马,一马当先。 在黑骏马之后,则是一头黑白相间的斑斓猛虎,虎虎有声地狂啸着,想要超过在他之前的黑骏马。 而最可笑的是,一只云雀,正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打盹,被这股浩荡的声势惊醒。 睁眼一看,马上瞌睡全无,双翅一展,便钻出了浓密的枝叶,一阵翻飞,竟被他后发先至,直接超越了一马当先的黑骏马,一头撞进太极道场之中…… 一,二,三,四 周天默默数着,手中也是没有闲着,缓缓将剩余的气息,一个个打入到那些幸运儿的头上。 突然,当大青牛第九个冲入道门,紧随其后的巨型蜥蜴也是一头撞进门柱之内。此刻,周天手中的第九道气息,已经给了大青牛,最后的第十道气息,理所当然应该是在大青牛之后的这头巨型蜥蜴了 然而,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周天手中的气息,居然一阵悸动,甚至隐隐有了想要挣脱束缚,自行飞去的迹象。 觉察到异样的周天,当即一皱眉,凝神看向出了岔子的大青牛,以及巨型蜥蜴两个还在争先的身子上。 紧接着,他便微微地一摇头,手中不知不觉,竟有了一丝迟疑。 原来,问题还是出在这一头狂奔的大青牛头上。 大青牛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他的一只长长的毛茸茸耳朵,却藏着一只跳蚤。 而且,这只跳蚤,是从大青牛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便寄生在他的牛耳之中,一只相生相伴到今天。 所以,因为这只深藏不露的跳蚤,这问题就来了! 0058、被遮蔽的天机(三更) 因为大青牛与巨型蜥蜴虽然前后脚进的太极道场,但是两人首尾相衔,几乎等同于比赛中的同时撞线。 所以,这第十道气息,到底给谁不给谁,可就很有讲究了。 周天沉吟着,不觉又把目光,凝聚在那藏头藏尾的跳蚤身上: 脑海深处,也不自禁想起了鸿钧在洪荒合道之前的那最后一次紫霄宫讲道,诸神抢位那仅有的六大圣人坐席。 当时的因果,便是因为那接引与准提二人的迟到。 导致鲲鹏和红云由让座而结下生死劫,红云最终身死道消。 可谓是,最大的恶缘皆在那西方二道人身上,却最终都没有一个说法的洪荒最大惨案。 眼下的这个几乎根本不值一提的排位,当然与紫霄宫的那个座次之争,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但是,从性质和因果上而论,二者之间却又是多么的相似啊! 而且从根脚和本体的出身上来说,虽然周天不能有任何个人的爱憎喜恶在其中,但终归跳蚤本身就是一个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权衡半晌,眼看大青牛与巨型蜥蜴就要双双越过门廊,进入道场聚居区之中,周天不敢怠慢,跳过巨蜥,还是将最后一道气息打给了牛耳中的跳蚤。 这是他的道场,这是他的天地。 就算是自己,他也不能允许有任何的道心偏差出现。 所谓规矩就算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平心而论,大青牛与巨型蜥蜴虽然首尾相衔,但毕竟还是差了半个身子。 而且那跳蚤是寄生在牛耳之中,牛耳与牛身本就又多出了一些距离。所以,即使是这跳蚤钻了空子,甚至可以说不劳而获。 但钻空子也好,不劳而获也罢,事情本身却错不在跳蚤头上。换句话说,他的本心,并没有说要算计着钻这个空子。 因此,从这个意义而言,有一个事实就连周天都是无法回避的: 既然不是跳蚤自己的机心所为,一切又都是如此的巧合,那跳蚤算不算一个有着机缘和造化的人呢? 毫无疑问,这番机缘和造化,就是属于跳蚤的。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生灵,没有如此巧合呢? 而这头大青牛,为什么又偏偏非要卡在这第九个进入的节点上呢? 既然如此,那最后一道气息,自然也就非跳蚤莫属了! 好了,现在总算是一切都以尘埃落定。 周天将最后一道气息打在跳蚤身上,又免不了的多看了一眼多少有些运气不佳的巨型蜥蜴。 好在,这多看一眼,对巨蜥来说,也算是一种机缘,多多少少对他也是一种补偿吧。 不过,虽然一切尘埃落定,但一想到跳蚤这件事上,周天还是感觉怪怪的。 跳蚤,睡着觉就成了太极道场开业大吉的第一天头号幸运儿,睡着觉就做了棋道一脉首开先河的第一批十大入门弟子,这简直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物啊! 嘿! 一声感慨,不由自主地从周天的嘴里溢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去留心,这一声感慨,竟一下子将牛耳中的跳蚤惊醒。 一睁眼,小东西便蹦了出来,跳在牛耳尖最高的一根牛毛上,看了看四周,有些一脸发懵。 待他回过神,顿时就是一激灵,赶紧连滚带爬躲回了绒毛密布的牛耳之中。 “嘤嘤嘤……” “你别过来,我不要你呀,我就想每天舒舒服服的睡觉觉啊!” 牛耳中的吵闹,现在的周天,自然还没有无所不在的神通,自然是不去听是听不到的。 如果他知道这世界竟然还有人抗拒他的气息,不知道他会不会现在就伸出手,将那哼哼唧唧的跳蚤抓出来,当场一把捏死了事! 十大入门弟子有了定论,后面仍在陆陆续续进入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灵兽,也就不用周天像对待这十大入门弟子这样用心关注了。 不过他还是站在门廊附近,稍稍留意了一下这些后来的生灵: 将他们的族群,个性,甚至特质,都大致瞄了一眼,这才再次来到楸木门柱旁的红土边上,驻足看了起来。 这时的黑蛇,已经渐渐苏醒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萎靡不振,没有一段时日将养估计还是动弹不了。 对这黑蛇,周天并不十分关心。 此刻他真正有些牵挂的,当然还是这黑蛇之下的那一方寸红土。 或许是感应到了周天思绪的波动,方寸红土一时间虹光大炽,整个本体一下子变得通红通红,乍一看去,甚是有些惊人。 周天急忙将一缕神识打将过去,强行使其平复,然后赶紧抬脚离开。 将自己的气息又遮蔽了一番,周天徐徐向大草甸之外走去。 为了不致被纷至沓来的灵兽撞到,当然更多的也是为了不惊扰到他们此刻犹如朝圣般的入门之路,周天几乎是顺着大草甸最边缘的地方行走,直到彻底走出大草甸才算松口气。 与觉悟的天元山,以及刚刚觉醒的太极道场一样 这片连接着天元山,怀抱着方圆百里之地,以及其中道场的这一方大草甸子,在觉醒后的自我意识催生下,如今已经暴涨到了方圆三千里地。 方圆三千里地,几乎与后世一个地级市主城区一般大小了。 而这,还是在周天吃惊地发现异常后,强行中断了他这种扩张地盘的自我意识才形成的结果。 所以不敢想象,若是不干预一下的话,这片大草甸子会自己扩张到什么地步。 周天回头瞅了一眼已经渐行渐远的大草甸子,看到风吹草地现牛羊般已在大片大片氤氲中的太极道场,露出会心一笑。 随后,也不知怎么,就这样由着自己性子,顺着一个方向,一路向远处走去。 却说女娲终于从浑然忘我的入定境中,幽然醒来。 睁眼向四周望去,不由得就是微微一怔,随即慢慢起身,带着一丝探寻的目光,重新向这片原野望去。 远处,仍有不时跃动在山野河川之间的生灵,向着一个方向汇聚。 只是,原本流淌在自己鼻尖中的那股令人心生向往的气息,这时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己入定打坐时间太久了吗? 女娲举目四顾,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慢慢地将她包裹了起来,令她一时间沮丧不已…… 0059、置身于洪荒之外(求收求推) 数万万年的潜修告诉女娲,原本存在的气息突然的消失,只会有两种情形: 其一,气息本身是一个强大存在,他放出自己的气息,和收回自己的气息,都只是在乎他那一念之间。 感觉不到他了,要么就是他已经远离而去,要么就是就是他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如果是另一种情形,也就不足为虑了。 比如,气息只是过路的某个隐形大能,匆匆忙忙的赶脚,自然也就匆匆忙忙的一闪而过了。 不过这种情形肯定不是,因为这一路上,她都是循着这股气息而来的。 只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入定,就把他给跟丢了而已。 女娲收摄心神,沉思片刻,随即向四周打出一串自己的神识,点点头暗道: 是了,还是不能就这样像以前在家时那样守在一个地方潜修。 既然一路都寻了过来,那就一定还是要将那个气息找到为止,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行! 只是那一直都能远远地看见的大山巨峰,为何也随着气息的消失而消失了呢,难道说那大山巨峰就是那个声音之所在吗? 患得患失的女娲哪里知道,不知不觉被天机遮掩而去的天元山峰及其周天气息,一切都是天道所为。 哪怕还只是孕育中的天道,他也无法容忍一个天道圣人,就这样朝圣般地走向天元山,走向周天,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发生某些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这一点,不仅仅因为天机之中,已经有了某些苗头。 更主要的是,那周天不好好的在自己划定的天地中弄他自己的道场,竟然莫名其妙地跑了出来。 他要干什么? 所以,还在孕育中的天道,自觉自己现在还不是无所不能,也就只有防患于未然了。 哼,若不是忌惮于他识海中的大道传承,就凭他现在连一个天仙都还不是的身体,分分钟就可以将他灭掉…… 就像被一头猛兽盯上一般,走在荒野当中的周天,忽然一阵莫名心悸,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虽说他本身一直就在洪荒之内: 但是与绝大多数的生灵居无定所,无所遮掩的漂泊相比,他降临之初就身处天元山这样伴生的先天洞天福地,而且还有一尺巨石先天包裹护佑,可以说基本上是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自在一方小天地之中逍遥。 所以说,当他真正一步跨出那片已经蔚然成为他领地的大草甸,到此刻开始,他才算第一次进入到了最真实的洪荒之中。 只是,这一路走来,出来偶尔看见一些正在匆匆赶脚的生灵之外,并没有遇见一头那传说中的凶兽。 而且奇怪的是,被自己放出去的那四大候选入室弟子,竟然也一个都没见到! 还有,传说中的奇珍灵果,仙草葫芦呢? 那些在圣人眼里可能不起眼,但在普罗大众眼里的无数奇材异宝呢? 走了一路,都没有任何发现。 周天不觉有些腹诽,是不是自己身上的宝贝太过惊人,把一路走过来的奇珍异宝都给吓跑了呀…… 突然,一双巨大的眼珠子,出现在数丈开外。 周天顿时吓了一跳: 比磨盘还大的眼珠子,那身体得有多大? 正想着,一个炸雷般的声音随即响起: “呀呀呀,好奇怪的一个生灵,看修为不过是人仙,可他浑身的气息,却是如此的诱人?唔唔,味道吃起来一定不错。” 说着,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周天一个踉跄,便身不由己地被吸了过去。 紧接着,一股股难以遏制的腥臭味道,扑鼻而来,直熏得周天瞬间头晕目眩,神智混乱,不能自己。 晃晃脑袋,周天刚要唤出自己的人仙巅峰本能,才发现浑身的气力就像被这股巨大吸力一起吸干了一般,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我。 说时迟那时快,周天就感到两眼一黑,便被一只巨大的舌头长长的一卷,然后摔倒在一堆蠕动着的软体物事之间。 由于双目已然无法视物,周天只能凭感觉本能地伸出双臂,护在左右,随后双脚用力踩了踩,跌跌撞撞的大致感觉了一下,发现就像踩在一堆海绵上。 而与此同时,一股股刺鼻的浓酸味道传来,接着便是四面八方的浓液喷涌而出,先是从脚下开始,慢慢漫延,片刻功夫,便水漫金山般漫延到了周天的膝盖以上,用不了多长时间,估计就会将周天彻底淹没。 这下,周天彻底慌了手脚,苦思多时,却又发现自己还是全身无力,就算想到办法也一样无济于事。 难道这就是一出门便撞了鬼吗? 不过,周天可不相信自己身怀如此大机缘、大造化,就会这样轻易被什么不入流的怪物给弄得魂飞魄散。 心中一静下来,尽管还是感觉无力掌控自我 但面对已经漫过脖子的又酸又臭的脓液,即将将他全部淹没,镇定下来的周天,索性屏住呼吸,顺其自然,看这犹如黏稠的浓汤般的未知酸液,究竟能将自己怎样。 但是想归想,来自身体上的反应却是无法抗拒的。 当黏稠的酸液真正彻底吞没上来,那种曾经深处混沌深处经历万千混沌元气千刀万剐般侵蚀,凛冽的原始地风水火一刻不停的炙烤,以及几乎难以呼吸的窒息等诸般蚀骨的痛苦感受,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巨大的意识洪流,将周天直接一头砸晕过去…… 也不知何时,周天悠然醒转,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重新躺在洪荒之中的乱草丛中,四周凉风习习,头顶流云朵朵,顿时给人一种重生般的美好感受。 定定神,周天踉跄着站起身,举目四顾,才发现在自己躺着的草丛不远处,横亘着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斑斓躯体,正一动不动地横尸于地。 这就是那怪物的真身了吧? 周天甩甩头,抬头丈量了一下它的身躯,不觉又摇了摇头。 这怪东西,不仅长,而且高,怕是快赶上一座小山头吧? 不知不觉又走过去几步,巨大的躯体下部,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定睛望去,里面犹在向外汩汩流淌着令人作呕的黏稠脓液。 周天皱着眉头,瞬间明白过来: 这个大洞,应该就是让自己得以逃出生天的通道了…… 0060、一句话便惹了因果 怎么出来的,虽然令人费解,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周天忍住恶心,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一弯腰,顺着那个大洞又一头钻了进去。 尽管已经知道,从外观判断这肯定是一条大到令人匪夷所思地步的巨蛇,但他还是需要进入到这条巨蛇的内部,好好探查一下刚刚吞噬自己的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古怪没有。 至少,也得弄清这条巨蛇是怎么被干掉的。而且,他的识海,还有灵骨,在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有具体的实体存在。 一脚踏进去,才发现入脚处竟然还有一层臭烘烘的黏液,几乎漫过脚面。 嗯,大概这是巨蛇的胃液。 还好这巨蛇不是毒蛇,不然就算出来了,估计那毒液也会让他痛不欲生。 周天捂着鼻子,四处探看着,终于在一半瞎摸一半凭感觉中,借着洞口极其微弱的光亮,探摸到了一块明显有着自我意识的奇怪骨骼。 试着左右摇晃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这块带着幽怨气息的骨骼,便似半推半就地到了周天手中。 随着骨头的脱落,一道黑白之气蓦然溢出,不大的光点,竟然瞬间照亮了四周。 惊讶中,周天一眼看到,一块黑白相间的圆石,正好镶嵌在骨头脱落的要害处只这一眼,周天便恍然大悟了: 逃出生天之功,一定就是这块宛若棋子的黑白圆石所为! 周天伸出手,指尖刚刚触及到黑白圆石,圆石瞬间化为一缕黑白之气,消失在指尖处。 愣了愣,周天心有所感,在黑白圆石镶嵌处探手一摸,瞬间触摸到了一层皮膜状的东西,而且触感极其沁凉,不知比那极寒之冰还要冷上多少倍。 被冻得下意识地一缩手,指尖处便带出一团黝黑之气,缠绕在指尖,就像阴魂不散似的,始终盘旋不去。 周天不觉双眼一凛,张嘴就是一口清气吹出,黝黑之气竟然瞬间发出声声惨呼,转眼又从黑气化为一团黑雾,依然还是盘旋于指尖之上。 这团黑雾,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魂灵? 魂灵务虚,更见不得光,而且必须有所依附。如果没有这些条件,便是它魂飞魄散之时。 想明白了这点,周天也不惊慌,举着手指,就是一声冷笑: “你这孽障,是你找上我惹下杀身之祸,有什么幽怨可说?本该就此罢手,自去寻找寄托之处,竟然还敢不依不饶!” “也罢,且看我出去,不费吹灰之力,教你从此灰飞烟灭!” 说着,周天便迈开双脚,很快走到这具残躯洞口,就要一头钻将出去。 “不要哇,上仙,我已知道厉害,请饶我最后一丝性命!” 一丝凄凄惨惨的信息流,自那黑雾中不断逸出道: “上仙,况且我已被上仙至高黑白之气所伤,同时也就被慑服。上仙若是晚一步,我就已经可以依附于那黑白圆石之间,成为上仙可用之物。” “上仙若还是不信,可以详查一番便知。” 棋道一脉,乃是顺应大道之势而又与天道有所区别,不然大道传承,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莫名其妙便落在自己头上。 何谓棋道一脉? 所有解释权,都在乎周天在这洪荒行走之间举手投足中的一颗道心。 可以说,拿捏之处的微妙,都只存乎一心。 多了,少了,左了,右了,罪过全在周天自己身上,因果也全落在他头上。当然,有多大的功德,自然也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周天只是一念之间,便身不由己地停住了脚步。 棋道一脉,最讲平衡与调和,若非必杀之棋,大多都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正所谓大道之精髓中的流水不争先之大义。 而且,如何选择,选择什么样的结局,都看周天自己。 如此,周天就不能以自己的个性喜好,而率性为之。 不过,周天也不会单凭他一句话,就信以为真。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也不可能在没有设防之下,让一颗不明来历的魂灵依附于自己门下。 因此,周天虽然停下脚步,并且也很快证实了这巨蛇阴魂的说法,但他还是没有唤出本体的黑白之气,而是放眼寻找起来。 好在几丈之外,正好就有一些黑白原石,虽然与自己的黑白圆石无法相提并论,但暂时用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周天屏住呼吸,缓缓放出神通,选中一块黑白原石,将一股念力缓缓覆盖了上去。 尽管修为只有地仙初期水平,但周天自信抓取一块石头,应该还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幕,果然也没有让他失望: 黑白原石在念力的抓取下,一路抬升,慢慢飞了过来,最后悬停在周天一尺之外。 这时,绕指盘旋的那一团黑雾,早已激动不已,开始蠢蠢欲动。 凝神看了一眼黑雾,周天这才放声道: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巨蛇幽魂,顿时欢呼雀跃,绕指一飞,瞬间没入到黑白原石之中。 黑白原石也仿佛突然间不堪重负,忽地一下便向地面急坠而下,却被周天探手一捞,顺势便握在了手中。 入手处,一阵极度冰寒,忍不住让周天啧了啧嘴。 不过,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这点寒凉也就很快可以扔在脑后去了。 周天想着,低头打量了一眼黑白原石,将它顺手一抛,丢进了口袋之中,刚把目光抬起,就与又一道阴冷无比的眼睛,又对视在一起。 今天真是中邪了,怎么遇上的都是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呢? 周天定定神,还未开口,耳边就传来一声冷到极致的问话: “我这巨灵雪原大蛇,可是你所杀?” 这句问话,不仅语气冰冷,充满戾气,而且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傲慢口吻,让周天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来者乃是一头浑身散发着强悍气息的银灰蛟龙,体型倒是没有变态的那样巨无霸,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只一眼便会令人不寒而栗而极度不舒服。 见周天不说话,银灰蛟龙马上又是呲牙道: “你这小小的地仙,真不知死活,你可知我是谁,如今洪荒哪族最强?我乃三族之一的龙族一脉,刚刚被祖龙爷爷封为东方召唤使雪原蛟龙大王是也!” 原来是龙族,还东方召唤使,召唤什么,招兵买马吗? 望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银灰蛟龙,周天暗自冷笑,真是有些可怜他的智商: 三族鼎立,各家争先,却不知此时这洪荒的水已经有多深。布局洪荒,谁弄谁都会被天道盯上,不悄悄的干活,还大夸海口! 呵呵,却不知一句话便给龙族惹下了天大因果…… 0061、练手银灰蛟龙(一) 看到银灰蛟龙猖狂的样子,周天虽然心里愤怒,但却丝毫不敢轻视。 别看现在他只是这蛟龙嘴里的地仙初期修为,但堪比大道圣人初期的境界摆在这里,神识只须一扫,便知这银灰蛟龙的确也有其猖狂的本钱。 哼,一头已经结出双花庆云地仙中,正在一脚踏入地仙巅峰的灵兽,难怪连祖龙都要笼络并直接给了他一个封号。 看来,这一次怕是要动些真格的了。 就是不知道凭自己这一身垃圾的地仙初期修为之法力,越级杀怪,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是可以肯定,这一次绝不会像刚才绞杀巨蛇那般投机取巧了。 不过,棋道一脉早已被大道背书,洪荒宣号之后又被天道默认。 太极道场,如今更是已经自成一方独立于洪荒之外的天地,顶礼膜拜的灵兽纷至沓来。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棋道一脉本体威力,不知是否也已经同时觉醒? 嗯,银灰蛟龙,今日便正好拿你释法! 周天盯着俯视着自己像俯视着蝼蚁的银灰蛟龙,一颗心神缓缓沉入识海深处 凝神中,一道道黑白之气瞬息间恰似那暴涨的恒星光芒,将整个寂静无声的识海幻化为一片黑白世界。 紧接着,两条阴阳鱼霎时灵动起来,好像在水中嬉戏,首尾相衔,你追我赶,奔腾不息: 周天微微一笑,缓缓出手,自那万千黑白光晕之间,弹指一挥,便从其中拈出一道黑气,又一道白气,如此反复,便只见那洪荒之外,神奇的一幕,忽然出现在周天与那银灰蛟龙对阵之间。 当第一条黑白之气,横空出世,无中生有地在初春料峭的大地之上,画出第一道笔直的线条时,银灰蛟龙并未在意。 当第二条黑白之气,化为第二条笔直线条,并第一条线交叉在地面时,银灰蛟龙只是鼻子冷哼一声: “小小人仙,不过突破到了人仙巅峰飞升,却在我面前玩花样。也罢,我就瞧瞧你的本事!” 说着,这蛟龙竟然也焕发出一个大宗师气度,径直退后数丈,负手而立,就像一个大人看戏般的望着一个小孩胡闹一般。 周天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凭空拈出丝丝黑白之气,指尖飞舞,横横竖竖,一撇一捺,专心致志,不知不觉在画出了一方纵横皆是十九道的一尺棋枰。 眼见着一方围棋盘,竟真的在自己手中一点点画出,指尖黑白之气,更是如臂指使绕指如飞,任由自己心意挥洒,以清晰可辨的笔画,一笔一笔画出了心中的这方围棋盘 周天不由得就是一声长笑,最后凝聚起黑白之气,在一尺棋枰上的九连星处,快似闪电般连点九下,无中生有犹如凭空浮现的这方一尺棋枰,刹那间画龙点睛般鲜活起来,不仅整个棋枰瞬间光芒闪动,十九道纵横直线更是每条线上,都开始流淌着一条条阴阳鱼首尾相衔欢快嬉戏的浮光掠影,散发着斑斑古朴万状之道纹! 棋枰演化既成,便是棋道初露峥嵘时刻 周天一步踏出,脚踩天元,拈子沉吟,望着银灰蛟龙不悲不喜,一句浑然天成的棋道偈语,也油然而生: “吾有一棋,道友可敢对弈乎?” 抱着一副看戏姿态的银灰蛟龙,从漫天飞舞的黑白之气开始演化一尺棋枰起,便从心底油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感来。 然而,一来他地仙三花庆云巅峰的身份摆在这里,面对仅仅只是一个刚刚脱离了人仙境地,连地仙门槛还差一步踏入的弱手,而且自己又有言在先,这蛟龙实在是拉不开面子,马上出手。 这二来呢,漫天飞舞的黑白之气,却又的确令人眼花缭乱心生好奇,看着看着,这蛟龙不知不觉竟自己看得入神了。 待到周天一尺棋枰就此演化而成,及至反应过来,周天却早已一步踏入棋盘正中心的天元之上,整个人与棋盘,浑然天成,犹如一体,一眼望去,更觉飘飘欲仙,道貌岸然,神圣而不可侵犯! 自觉已然错过了什么的银灰蛟龙,终于本能地开始蓄积其全身的法力之际,耳畔却早已传来一声足以震动任何魂魄的释法之音,他才隐隐感到,眼前这个所谓小小的巅峰人仙,浑身上下所蕴含的天地之威,恐怕远远不是他这个已成双花庆云中期地仙,所能想象到的境界! 但是,尽管暗自已经双腿发软,这头蛟龙依然还是爆发出强悍之本性,仰天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嗥叫,四足踏出一方雪景,由小及大,足足漫延到十米见方,方才停止了长势。 周天凝神看去,只见这银灰蛟龙顿时也是生出一番气象,不仅浑身上下宛若冰雕晶莹剔透,寒意袭人。四足所踏之地,更是雪花飘飞,犹如冰天雪地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这大概就是他的本体神通了吧? 眼见蛟龙自感不妙,上来便毫不留后手地使出本体神通,周天也没有想到,自己仅仅将一尺棋枰只是演化出来,便逼得这地仙中期竟然如临大敌这般紧张,由此也可见自己的这棋道一脉,怕是已经蔚然成风了。 不过,虽然不由得生出一丝成就感,周天还是丝毫不敢怠慢,自始至终不分出丝毫心神,只是脚踏天元,平息凝气,拈子虚点,只是好整以暇,静静望着银灰蛟龙抬起一只雪花飞舞的利爪,试探着一脚拍向棋枰一角。 “白先黑后,黑先白后,道友连白天黑夜都还未分出章程,既已大错特错,又岂可与吾对局哉!” 孰不知,面对闪闪发光的棋局,这蛟龙若是心有灵犀,就此全身而退,甚至干脆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此时此刻刚刚演化而成一尺棋枰的周天,还是不能主动将他怎样的。 然而,只要他一动,棋局便会随着他的心动而意动。一局棋,就会生生不息,黑白交替,一直环环相扣,你来我往,演化下去。 这期间,除非结局或者周天主动封盘,这局棋就绝不会停止演示。 而这,便是棋道一脉,最精髓,也最核心的主体威力之一! 而推动棋局生生不息演化下去的动力之源,便是周天这口中自有大道意志衍生而出的释法之言,几乎不用任何思考,便会境由心生,心随意动,丝丝相扣到对手的任何举止之中,脱口而出的棋道偈语。 0062、练手银灰蛟龙(二) 更恐怖的是,经周天口诵而出的这些偈语,可不是普普通通随随便便信手拈来的字眼,乃是蕴含了对无尽棋理、棋要和棋义的棋道释法之言,更是以不变应万变,所有棋法之变皆由对手心境、法力与意志而动,如影随形 如此一番交手下来,就像全程都在与自己作战一般。 除非圣人之境或者圣人当前,任何人只要一入棋局,便已命中注定,渐渐成为一尺棋枰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只是这银灰蛟龙凭他现在的境界与修为,哪里听得出这偈语中所蕴含的大道意志背书之下的周而复始的无尽天地之道,在一爪拍出后,嘴里犹在下意识问道: “什么黑黑白白,莫名其妙,白天吃肉,黑夜睡觉,能有什么章程可讲?” “莫要胡言乱语,晃我心神,且先吃我一掌再说!” 一爪击来,地仙中期的威力倒也惊人,隐隐之中竟然蕴含着大山雪崩之势,风驰电掣之间,演化中的棋局,不觉就是一晃。 紧接着,周天就感觉指尖一股极寒瞬间生出,让他不自禁地一个寒噤。 宛若行云流水般演化着的棋局,也随之一滞,隐隐中竟有了要缓缓停滞下来的迹象。 这就是修仙中几乎不可逾越的等级代差鸿沟啊! 周天倒吸一口气,就像突然被人剥光衣服扔在北极冰天雪地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蛟龙那一只犹如踏着雪花而来的利爪,一击之下,竟然让演化中的棋局一角瞬间出现裂纹,随即便一下子黯淡无光下去。 放眼一看,整个棋局,原本黑白光晕生生不息流淌着的整张棋枰,因为缺了一角的光芒,而显得一下子残缺起来、 这残缺,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周天原本如臂指使般挥洒自如的指尖,感觉冻僵了一般举棋不定起来。 周天深吸一口气,鼓足黑白之气化虚为实,再张口一喷,顿时将郁结在胸中的一块冰晶原体,一口喷出,在棋局之中的演化下,眨眼间化作纷纷扬扬的雪花,反衬出一方围棋世界的奥妙仙境。 一股浩然正气,由此一飞冲天。 周天更是顺应着这股扶摇直上的浩然正气,再次口诵箴言道: “妖孽果然就是妖孽,只知白天吃肉,黑夜睡觉,却不知天地流转,生而何为,死而何往!” “也罢,也罢,且看我心生怜悯,为你释法” 说着,周天再无任何疑惧,一步踏出天元,一指点在虚空,瞬间在那黯淡无光的缺失一角,摆出一个【妖刀定式】,同时望着银灰蛟龙,嘴里就是一声当头棒喝道: “妖孽,生而为妖,却不知为何为妖。此乃妖刀定式,专为尔等妖孽量身打造,为何还不迷途知返,速速就擒?” 话音未落,一股天地同感,蓦然从天而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银灰蛟龙宛若剥皮抽筋,直接一把镇压在周天恰好一脚踏出棋局演化幻境之外的一侧,嘴吐白沫,身不能动。 成了,有逆天境界背书,只要演化出一方棋局,越级吊打一头中期地仙凶兽,果然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此站乃平生第一次,被这蛟龙倒逼的免不了还是手忙脚乱,甚至差点翻盘…… 正想着,空气中一阵剧烈的波动骤然暴起,未等反应过来,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和防卫的周天,就被一股恐怖到犹如核-爆冲击波般的力量,席卷而去,身体飞在半空,足足吹出了几十丈之远,方才飘飘悠悠地落下地来。 站稳一看,却是那萎靡在地的银灰蛟龙,正不屈地挣扎着抬起他那狰狞的头颅,双目怒睁,远远地瞪着周天,将一颗沾满了尘土的惨白圆珠子,无力地吞吞吐吐着,不知想做什么。 看着他在嘴边不断蠕动着的珠子,周天不觉就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大喜,飞身一步踏出,就向那圆珠抓去 “龙珠,你不过是一个中期地仙,竟然就已炼化出自己的龙珠了吗?” 可惜由于距离问题,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修为不够,周天刚刚抢到银灰蛟龙面前,却还是慢了半拍,龙珠一口又被这蛟龙吞回到了肚子里去。 “你这人仙,不知有什么古怪,竟比我那龙族长老还要厉害?他若要似你这般擒我,须得过了百十回合之后方可!” 察觉到周天似乎有抢夺龙珠之意,几近濒死状态的银灰蛟龙,不由得又迸发出强烈的求生**,以为奇货可居道: “上仙,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我把珠子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周天却不上当,只是撇嘴道: “你这珠子,黯淡无光,而且色泽惨白,一眼望去便甚是不吉利。就算你白送我,我也不会要的。” 啊,银灰蛟龙大感意外,不觉努起最后的力气怒吼一声: “你既然不要,为何又要上前抢夺,害我又耗费了一丝真气,这下是真的想动也动弹不了啦!” 这蛟龙,是真的憨直还是装白痴,怎么一股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周天定睛看着银灰蛟龙,沉吟了一下,随即颔首道: “若论洪荒中的天材地宝,说出来不怕你胆寒,我随便拿出一样都会惊天动地!” “我只是好奇你的珠子,趁我不备,是如何将我打飞出去的?” 银灰蛟龙听了不禁又是一愣,呆呆地望着周天道: “我用珠子偷偷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次,周天有点信了,这头蛟龙,的确有点缺心眼。 如此一想,心头对他的杀气,竟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想着,周天于是抬手指了指地上: “既然是龙珠,就算品级无论多么劣等,都不掩龙珠的高贵。” “你那珠子,刚刚沾满尘埃,当然是落在地上又被你收了回去。为何落在地上,不是用来打我,难道是你拿出来玩的吗?” 银灰蛟龙翻着眼睛,想了又想,于是老老实实点头道: “上仙的确古怪,果然说什么都句句在理。” “我修仙已经足足万年,才修到今天这个地步。上仙,你要怎样才肯饶我性命?” 0063、龙族果然天生手长 周天望着生机正在渐渐远去的银灰蛟龙,沉思良久,方才点头道: “我问你答,若无虚言,我便饶你。” 银灰蛟龙已经虚弱到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听得此话,简直喜从天降,哪里还有半分矜持,当即吃力地连连点头: “上仙请说,我保证不说一句假话!” 嗯,周天也不再多言,便径直开口问道: “你在雪原,为何要跑到这草原荒野之上,而且还被封为龙族召唤使,万里来此又是何为?” 银灰蛟龙一听,急忙打起十万分精神,便竹筒倒豆子将这一路上,有的没的大的小的所有来龙去脉,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周天听完,不觉就是一阵恍然,又是一阵感慨: 现在还是洪荒初创,三族鼎立之势,怎么这么快就登上了历史舞台? 听这蛟龙口气,就算是现在的龙族宗主祖龙,好像也只是太乙金仙境地。而其他两族的元凤,麒麟,应该也差不多就这个境地的修为。 三族就这样匆匆忙忙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莽撞,根本不试试现在的洪荒水深水浅,便大大咧咧的开始早早展开布局,还到处派出像银灰蛟龙这么高等级的凶兽,四处抢人抢地盘。 不用说,洪荒三族,显然肯定是受了周天第一次创立棋道的洪荒宣誓,以及第二次鸿钧面向洪荒讲道宣号的刺激,这才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 看来,这洪荒三族对大机缘的敏锐嗅觉,果然就是天生的啊! 来来回回细想了一番,又与识海中的记忆加以应证了一下,周天这才看向银灰蛟龙。嘴里徐徐道: “尚有一事,你须得从实说来” “如今三族划定阵营,各依族群,各抢各的族人。你们那龙族一门,别的地方我不管,只是有我在的这一方天地,现在你们已经抢走了多少你们认为的龙族生灵。” “另外,像你这样等级的头领或者召唤使,派来这里的,是只有你一个,还是还有很多个?” “就我一个,上仙” 银灰蛟龙似乎感觉到了周天已经进入最后的审问阶段,赶紧强打精神,嘴里甚至还露出沾沾自喜道: “别看我在上仙手里看着好似不堪一击,但是在整个龙族里面,像我这般突破了初期的地仙,其实还是不多的。” “单就到这东方来搜罗龙族血脉生灵的差事,喽们不下万人,但召唤使就我一个,下面管着整个东方东南西北角以及正中各五个副召唤使。五个副召唤使手下,又各管着十二个路引使。” 周天听得不由得一阵大奇,嘴里啧啧道: “这祖龙果然是自带统御天赋的天之骄子啊,刚入洪荒展开布局,就把龙族整个架构搭建的有鼻子有眼,不得不令人佩服啊!” 银灰蛟龙在一旁听着,眼中忽然闪出一道敬畏的光芒,不觉更是面如死灰道: “上仙有所不知,我这东方召唤使,虽说是祖龙爷爷亲自分封下来的名号,可是我也仅仅有资格远远地见过一次龙首而已,那真是天威不可侵犯一般” 嗯,周天马上冷哼了一声,蛟龙赶紧低眉顺目道: “上仙,我要说的是,若是一般喽也就罢了,可我乃是整个东方的总召唤使。如今吃了败仗还束手就擒,我在龙族的日子,怕是从此就一刀两断了!” “上仙若是饶我命,接下来,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逃命呢?” 周天听了,顿时就是一声冷笑道: “就算我饶你命,你以为我会马上就放了你吗?” “你听好了,在我棋道一脉初创阶段,你是不可能脱离我的视线的。正如你所说,像你这般修为,在当今洪荒虽然不是顶尖存在,但也算是一流高手了。” “我若任由你自去,养好伤,谁知哪天你想不开,又来寻我霉头,就算你不敢再面对我,但对付我棋道中人,还是绰绰有余,那我岂不是又要费一番手脚去应付于你,是也不是?” 出人意料的是,银灰蛟龙闻言,不仅没有龙一般的暴跳如雷,反而若有所思的望着周天,连连点头: “上仙果然是上仙,早就把前前后后都算计清楚。就是不知上仙,准备拿我如何处置?” 周天端详一眼银灰蛟龙,一丝明悟,忽然浮现出来: 一尺棋枰的自我演化,自有那本体之中的太极阴阳鱼生生不息的自我推演。 倒是在一尺棋枰之外,似乎还缺少点什么意味? 唔,有了 沉思半晌,周天忽然扬眉道: “你这蛟龙,我且问你,若我对你潜修大有裨益,你可愿意化身我这一尺棋枰镇压之物?” 一听要化身,银灰蛟龙本能地有些抗拒起来,张嘴便道: “上仙,我好好的地仙中期境地,如此白白化身那什么一尺棋枰的镇压之物,岂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再说了,那一尺棋枰,可是你方才擒我之物?若是,我与他已经结怨,两不对头啊!” 周天一听,便知这蛟龙完全不知棋道一脉的厉害。 可是,大道法则之下的棋道法理,讲究的又是流水不争先,一切皆随缘。若无大因果,最好不要做勉为其难的事情。 于是,周天微微一笑,点头道: “也罢,你又不愿化身做我一尺棋枰演化**镇压之物,又要逃避龙族一脉此后的追杀,既如此,我且就先将你收入石中,待你先行养好伤再做计较。” “这个,上仙可否先等等” 一听说周天要将他收入石中,他便马上想到此前他亲眼目睹着周天爆体巨蛇那一幕,然后钻出蛇体,以一枚黑白原石收取了他的一缕幽魂。 现在若是自己也被这样装入石中,岂不是就要沦落到与那巨灵雪原大蛇为伍的地步? 孽障,那巨蛇虽然同为龙族,可却是自己正在驱驰之物,怎可与他为伍! 罢了罢了,既然都是要被收入囊中,还不如到那什么一尺棋枰之中。 而且看那一尺棋枰宝光闪闪,又是可以轻松拿捏与我的阵法,就算化身其中,倒也不至于堕了我地仙中期的名声…… 一番患得患失后,银灰蛟龙忽然坚定道: “上仙,我愿意化身,做那一尺棋枰镇压之物!” 0064、可曾见过洪荒蚁后(一) 收了一头地仙中期修为的蛟龙,作为一尺棋枰自我演化之外的镇压之物(其实更多的还是吉祥物),这也算是一番惊吓之后的最大惊喜了! 随后,周天便带着胜利后的喜悦,将这片经历了两场一大一小斗法的地方,重新打量了一眼。 不知何时,被巨灵雪原大蛇破体污血倾泻而出,几乎都快要变成一汪血海池塘的洼地,此刻竟然都快被一阵神秘力量吸干了。 而几乎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蛇残躯 远远的也在目光可及之处,竟露出了锯齿状的巨大蛇骨架子,在阳光的斜射之下,显得白森森的,甚是令人头皮发麻。 而且也就在这时,周天感觉到了丢在口袋里的那块依附着巨灵雪原大蛇幽魂的黑白原石,陡然间变得寒意刺骨,隔着厚厚的衣衫,都还是让人一哆嗦。 “好了,你都变成幽灵了还不安分一些,我帮你过去瞧瞧就是了” 说着,周天摸出黑白原石,放在手中看了看。 知道是这石中的巨蛇元魂,肯定是感应到了自己生前的躯壳,此刻正被什么神秘生灵啃噬,心中不免悲戚所致。 得到周天一诺之后,黑白原石立刻在掌中变得安静下来,手感也一下子感觉舒服多了,就像手里攥着一块绸缎般丝滑。 巨石残躯,已经超乎想象的巨大。 然而,更加超乎想象的是,就这说话的工夫,而且也就百十米之远的距离。 当周天走到近前在看,却发现一条不见边际的巨蛇躯体,这时似乎又惊人地在那目光所及之处,又缩短了不少。 定睛再看,远端的蛇尸,竟已可见的速度,还在不断缩短。 惊愕了半晌,周天反应过来: 不用问了,那边,怕是正有一个或者一群有着大胃王一般的神秘生灵或者灵兽群,正在呼哧呼哧地吃着这蛇肉。 不然,黑白原石中的这条巨蛇幽魂,也不会这么出离的躁动不安了。 想着,周天不由得也有了一些警醒起来。 毕竟这是洪荒,别以为自己刚刚连胜两场就可以当自己是横着走的洪荒螃蟹。 能够拥有这么惊人吞噬力的东西,绝不能小觑! 不由得,周天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又将演化中的一尺棋枰雏形,放出识海演练了一番,这才蹑手蹑脚,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还未走到近前,一阵又一阵宛若蚕食般的沙沙声响,便首先从那边传了过来。 抵近一看,周天顿时感觉到一阵阵头皮发麻,后心发凉。 只见巨大的巨蛇躯体之上 一边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蚁,一边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蚁,也不知有多少只这白的黑的小生灵,就像饥渴到极点的饿狼,扑在能见到的食物上,狼吞虎咽的饕餮着…… 突然,靠近周天这边的黑蚁,似乎感觉到了周天的存在,最前面的蚁群,一下子停止了啃噬,齐刷刷地向着这边望过来。 刹那间,有着人仙巅峰修为的周天,竟突然有种被洪水猛兽盯上了一样的后怕感,身体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去。 谁知,不动还罢了,这一动,前面停止了啃噬的整个蚁群,也一下子动了起来。 紧接着,就像一股开闸的黑色洪流,嗡地一声,便向着周天席卷而来。 要知道,在很远时,当周天发现他们是蚁群之后,就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发现他们不过刚刚开了灵智,但却还没有诞生出语言体系的小型灵兽,他才放心大胆地靠近过来的。 现在,他这个人仙巅峰的先天道体,竟然被一群刚刚诞生了灵智的蚁群吓得连连后退,可见大象怕蚂蚁的传说,是多么的真实。 一只蚂蚁,就是谁都看不上眼的蝼蚁。 但是当亿万只蚂蚁混在一起之时,任何生物在他们面前,都将会自动退避三舍。 而且更恐怖的是,他们抱成一团滚动起来的速度,简直超乎想象。 几个呼吸之间,蚁群就追上了周天。 并且,后面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停止了啃噬的蚁群,仿佛听到了统一召唤般开始整理队形,就像训练有素的集团军,咔嚓咔嚓地往这边聚集。 既然被追上了,周天便决定索性停下来,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望着这些滚滚而来的蚁群。 渐渐的,当越来越多的蚁群蜂拥而来: 放眼望去,以周天站立的地方为中心,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片黑压压的蚁群之海洋。 好在周天到底在前世是做人类与生物研究的,知道面对低能生物,一旦无法逃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动不动。 越是镇定就越是不会轻易激怒它们。 当然,周天保持不动,也是有着自己笃定的最大底牌。 即使遇上最坏的结果,了不起再成为黑白之石重新化形来一遍就是。 不过那是最坏的结果,能不发生最好不要发生。 毕竟,那是一个不知道有多漫长的过程,周天可不想真的再走上一遭。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那一队蚁群,围着周天,头碰着头,将头前一对触须不停的在彼此脑袋之上,交替来回地触碰了一番,好像在商议什么似的。 渐渐的,他们似乎商议出了什么: 然后整个队形为之一变,从四面八方水桶般围着的阵型,慢慢变化为一个球体,越滚越大,也越滚越高,最后直到与周天可以面对面对视,方才停了下来。 周天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有些好笑起来。 不过他可不敢轻易笑出声来,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一点点变大,变高,最后将一只快速转动着一对触须的黑蚁,举到了自己眼前,他才轻轻地点点头道: “吾乃周天,有缘相见,便是一场缘分。” “这大蛇,乃是我所猎取之物,原本走时是要带回去的。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开吃,吃了也就吃了。有道是一切缘起缘灭,自有因果往复。” “所以,你们吃了我的猎取之物,虽然我不说什么,但这番因果却是种下了。吃人嘴短,拿手手软,这是你们早晚要还的。” “但是就在刚刚一瞬间,我已经知道你们在此的来龙去脉了……” 0065、可曾见过洪荒蚁后(二) 说完,周天将一只手伸出,那只登顶在最高蚁群塔尖之上的黑蚁,立刻便心领神会一般,顺着指尖便爬到了掌心之处。 紧接着,一股刺痛,传入识海。 随着这一股股锥心的刺痛,周天终于皱起眉头缓缓点头: 大河两岸,黑白之桥。 黑蚁白蚁,至今无归。 随着周天不断点头,一阵阵关于这群铺天盖地而来的蚁群种种的来历和过往,其整个的来龙去脉也知晓的差不多了。 那只晃动着头顶一对触须的黑蚁,终于将他那只尖锐的口器,从周天掌心的咬合处脱离,又快速无比地一路爬到周天鼻尖之上,晃动着触须,将他的一对触须指向了远方的一座青山。 于是,周天望着这只黑蚁,微微一笑道: “大河两岸,黑白之桥,既然是因我而起,又与我天生机缘,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走吧,头前带路就是了!” 一诺出口,整个蚁群,顿时忙碌起来: 一队黑蚁在右,一队白蚁在左,两队蚁群首尾相衔,将周天拱卫在其中,开始向远方的青山浩浩荡荡而去。 带走周天的蚁群,只是这漫山遍野蚁群的极小部分。 走了一会儿,周天忍不住回头看去,不觉目瞪口呆中,却又是微微一笑: 只见那些难以计数的原本静静的啃噬的庞大蚁群,这时已经不再是原地吃食了,而且在一股莫名号令的指挥下,竟然直接抬起了那巨灵雪原大蛇的残躯,一路晃晃悠悠,尾随在后方。 远远望去,就像那条巨蛇突然又活了过来,正慢慢悠悠地在原野之上爬行…… 蚁群的力量,永远不要去随意猜测! 周天暗自感慨着,心中忍不住对这样的一种小小的生灵,产生了由衷的赞叹。 仿佛要应证周天的感慨,一路上,几乎所有的生灵,一看见蚁群大军,全部都是望风而逃,所向披靡。 而整个蚁群,也是没有辜负周天的想象,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甚至,半道上,还在一处深涧中,顺手吃掉了一个高达数丈的水貂家族,一个山丘上,围猎了一头蚁群的天敌食蚁兽。 在观战中,周天除了对蚁群杀敌时,那种对任何猎物和对手,都是无一例外的瞬间团灭,倍感咂舌之外。 同时,也对洪荒灵兽之间的实力转换和因果逻辑,有了更深更真切的感悟。 可以说,洪荒之中,个体之间,天敌与猎物,二者之间的吃与被吃关系,将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和鸿沟。 但是当个体遭遇群体,这种天敌与猎物之间的关系,就一定会发生反转。 这就是万物丛林法则。 比如说眼前这只食蚁兽,不仅已经将自己生长到了原体型百倍的巨无霸身板,而且业已进入到了修真末期即将进入到人仙境的修仙行列。 然而就是这样一头强大的凶兽,而且还是蚁群的天敌,却在一只又一只奋不顾身的蚁群不断填坑之下,几乎连一个呼吸时间都没有坚持到,就被蚁群犹如水漫金山般一下子吞没。 当蚁群潮水般退去,原地就只留下了一具森森白骨,昭示着这洪荒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永远的天敌和永远的猎物之说! 感叹中,周天回头再去看一直远远尾随在后的那条雪原巨灵大蛇的骸骨,才发现 这一路上,食量惊人的蚁群,早已把大蛇吃得只剩下一小截残躯,直恨得大蛇幽魂躲在黑白原石中,咬牙一阵阵寒凉。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的大青山,也从看上去像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渐渐的变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峰。 这天,整个蚁群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一股股已经很难再遇见的灵气,若隐若现地在大青山周围缓缓流淌。 雾气蒸腾的氤氲中,一道凛冽的神识,借着这一道道流淌着的灵气漩涡,如波浪般打在周天身上。 “我们先说几句话,再行考虑是否相见,不知道友以为然否?” 感到这蓦然出现的神识,虽然凛冽,但是话语中却无不透露着礼节与善意的意味,周天当即也颔首微笑道: “当然,既来之则安之,来之便是要有话要说,有道要讲,自然也要有这样一番讲究。” “道友果然乃先天道体的妙人” 隐隐约约的声音,由衷的赞叹了一声,随即娓娓说道: “道友既来,想必已然对那万里之外,大河两岸,黑白之桥,心中有了深信不疑。” “如此,这番因果,道友想必也是前来接下了?” 周天沉吟了一下,马上郑重其事地点头道: “诚如道友所言,此番因果既然皆是因我而起,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不接下谁来接下。所以,我接下了!” 咦,声音突然低沉了一下,嘴里好似嘀咕了一句: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唔,好深奥的道理,好霸气的胸怀,不错,我喜欢!” 说着,声音再次清亮起来道: “既然接下了此番因果,敢问道友,我对黑白之道的感悟和说法,不知道友可有更好的置评,甚至指教乎?” 此言一出,周天当仁不让,马上扬声释法道: “道友既然说到黑白之道,恰似这山间的流水找到了源头,那天上的云鹤回到了巢穴。若论黑白之道,便如这流水的源头,云鹤的巢穴,我棋道一脉正是那巢穴的路引,这源头的本源!” “何也?” “实乃我执黑便是黑夜,执白就是白昼。这天地之间,敢问道友,万事万物,你可有本事,举出一事一物,敢在这黑夜与白昼之间,生生不息的轮回交替之外乎?” 沉默了许久,山谷深处的声音,方才一字一顿道: “不能,我想不出这天地之间,有何物何事,可以置身于道友所言这白昼与黑夜交替之外!” 周天于是自自然然地发出一声长笑道: “既然不能,既然没有,那承载和养育了万事万物的天地之间,便要遵循这生生不息的黑白之道,周而复始,轮番罔替,星罗棋布,永无止息。于是这道,便是棋道!” 0066、可曾见过洪荒蚁后(三) “于是这道,便是棋道……” 山谷中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顾自念叨了几遍之后,突然扔掉了口中所有的矜持感,毫不介意露出自己迸发而出的心悦诚服道: “道友这是在讲道,释法啊!” “何谓如雷贯耳,何谓如饮琼浆,道友这话中之话,字里行间,便是惊雷,又似琼浆。只觉一遍听不够,两遍还觉如饥似渴。” “可否还请道友,再论一次黑白之道?” 周天也没想到,一次偶尔出游,竟然于这洪荒深处的不知名处,能够得大机缘与这样一个求道心切的潜修者,结下如此大因果。 虽然还不知真身为何,法力高下,修为几何,但单凭他这几句问话,也足以证明他的境地在这当下的洪荒世界,绝对是雄霸一方的人物。 更当紧的是,早在自己洪荒宣誓自创棋道的那一刻起,他竟然便自我感应到了他与黑白之道将有一番大机缘,大因果。 所以,当洪荒三族因受周天宣誓,鸿钧宣号所激,不顾天道法则强行提前开启三族争霸洪荒大幕 特别是在原本受了周天棋道感悟的那些生灵,因为自身本体的缘故,不得不因三族横空出世而被迫改弦易辙,回归他们本体的阵营,成为三族中划定的一族中的一员。 而少数意志坚定者,虽然仍然一往无前地摆脱他们本体的召唤,强行皈依本心继续向着棋道一脉进发,却又最终在一条大河两岸,被天地一指强行中断寻道之路。 也就在那时,这个雄霸一方的人物,也是有感而发,以不可想象的大意志,费尽心机,驱驰出难以计数的蚁群,以黑白蚁群为桥,在大河两岸,强行搭建出一条横跨东西的黑白之桥。 自此,一路向东的两岸生灵,才算重新又踏上前往太极道场的寻道之路。 而同样被阻隔在东岸的,想要一路向西的那些生灵,自然也获得了继续一路向西的机缘,得以完成他们接下去的问道之路。 天地之间,也不由自主地以那大河两岸,自然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东方与西方两大世界。 东方,西方,两个世界,两条道路,两种法则。 不同的道路,不同的追求,不同的价值体系,不知不觉,竟然就是这么来的,这倒是周天没有想到的。 而那一条大河,就像一把尺子,量出了两岸生灵各自的向往与心灵归属。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周天也才隐隐有了一种感觉: 这其中真正的操盘手,恐怕并不是此刻正在与自己面对面坐而论道的神秘潜修者。 而那个人是谁,不要去想,他的名字就会油然浮现出来。 当然,即便如此,这神秘潜修者的能量,也是足够惊世骇俗的。 想通了这隐含其间的种种来龙去脉,周天面对这神秘潜修者旺盛的求道之心,当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不过,棋道一脉初创,大讲特讲显然还不是时候。 而所有的不二法门,同样都是从无到有,在最初的自我道法演化与完善中,都有一个相似的循序渐进的**释法过程。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深浅的把握,还是需要多费一番心思的。 所谓张嘴容易,说出道行难于上青天,就是这个道理。 苦思良久,周天决定还是要冒险一下。 不管怎样,眼前这神秘的潜修者,此前不仅花了大心思用在他周天的身上,以黑白蚁群建起黑白之桥。 此后,更是出动难以计数的蚁群,以这种方式找寻并邀请自己,不可不谓煞费苦心。 他为此做出的所有这些,虽说周天都不知情,但在法则上结果都是因为周天,所以无论是还这份人情也好,了结这番因果也罢,周天都必须要有所表示,甚至是回报了。 “道友不仅能第一时间捕捉到我对洪荒发出的宣号,而且还因此作出自己的回应。更能这么快的准确找到我。不知可否冒昧的问一句” “道友的潜修,如今不知已多少元会,天阶已到了何等层级?” 果不其然,山谷的声音一听,顿时又沉默了下去。 半晌,他才幽幽出声道: “我听不懂道友在说什么,就像我第一次听到道友蓦然传来的那第一道声音一样,我听不懂,但奇怪的是,我又似乎知道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唔,这么说吧” “若是像从前那样,你是我最希望吃到嘴里的生灵,我第一次探查到你时,我自信一百个你,我都能轻松把你吃掉!” “但是当我用心将你认认真真彻底探查了一遍,我才发现我错了。” “你虽然没有我厉害,但你就像我头顶总是不知何时就会飘过来的黑云,不是猛地就会发光,就是猛地就会怒吼。我即使再厉害,如果抓不到你,我再厉害也没有用!” “道友,我说的你能明白我心底的那种恐惧吗?” 但是,没等周天答话,他却马上就像下了极大决心一样,快速又道: “道友,我已经想与你相见了,只是” 山谷的声音,似乎很喜欢沉默一样,又是沉吟半晌,方才果敢道: “我一直害怕道友见了我,会因为我的样子,不仅将你吓跑,而且还会不会从此也不想再见到我。故此,我才把我们的相见,一拖再拖。” “现在你来吧,说得再多,都不如一见。” “倘若你真的一见我的样子,就讨厌我,害怕我,远离我,我也总算是死心了!” 周天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这口吻,语气,怎么弄得好像俩人是一对仙侣似的呀? 不过,越是这样,周天反而感觉自己的好奇心,也是愈发的强烈,只想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见到这位神秘的潜修者。 而且,他心中其实十分的好笑: 这是洪荒啊,什么妖魔鬼怪没有呀? 大家都是妖魔鬼怪,谁还在乎彼此长什么妖魔鬼怪的模样! 再说了,估计现在整个洪荒,也就自己目前还是先天道体,也就是说也就自己还像个人样。 但正是这样,他在洪荒之中,才是一个真正的异类。 要不然,当初投奔到太极道场的那些众多生灵,为什么一见到他这人样,都吓得抱头鼠窜呢? 在洪荒做人,是要反过来被生灵笑话的才对吧…… 0067、可曾见过洪荒蚁后(四) 山谷深处,灵气氤氲的雾霭,突然出现一阵阵波动。 紧接着,一道清气,从里向外,缓缓吹拂着,就像一块橡皮在写满字迹的纸上一路划过,一条貌似山间小径的通道,慢慢出现在周天眼前。 心有所感中,周天一步踏出,拾阶而上,顺着这条明显是被临时清理出来专供他通行的山路,一路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前。 “道友请进,我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迎接道友的到来。” 一个带着些许欢喜的声音传出,让周天也是会心一笑,探身往里看了一眼,便发现洞口很深,但是却十分明亮,显然是为了他而动了手脚的。 看到周天一脚踏入,里面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了起来,蓦地又发出声道: “道友可想清楚了?若是现在转头回去,我也不会怪罪与你!” 周天微微一笑,移步换影,整个人便在洞中,徐徐走了起来,边走边道: “道友如此执着,倒是着相了” 走着走着,周天便感觉前方出现了一堆白花花的存在。 猜到自己大概已经走到了这片天地真正的主宰面前,于是缓缓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凝神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还真是让他猛地浑身一紧,浑身汗毛也不由自主刷地一下全部竖了起来。 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蚁后 就像一堆刚刚从屠宰后的猪身上剥离下来,被随意丢弃在一边的大堆肥肉,周身上下,油汪汪,肥腻腻,不时还因为呼吸的节奏,整个肥油般的身子也像波浪般的抖动着。 倘若再配上它那与身子完全不成比例的,长着一对钳状口器的小脑袋,只一眼,便令人不忍卒读。 “道友,果然失望了……” 因为极度肥硕而变形的蚁后,扭动着身子,强颜欢笑了一声。 然后,便破罐子破摔似的瞪着他那一双极小的眼睛,望着周天双眸发亮道: “闻音不如相见,相见不如相看。这一看之下,道友果然是天上的白云,枝头的花蕊,望着瞅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妙人,道友真真是天地间看着就舒服的妙人,不似我这般丑陋的模样!” 耳畔听着蚁后一声接一声的赞叹,周天突然有些疑惑了。 这蚁后什么意思,怎么有些一下子看不懂她了? 她以求道寻他而来,来了却又一直都纠结在相貌之上,真是令人费解啊! 定定神,周天决定还是要赶紧出言试试她: “道友原来是蚁后,果然名不虚传。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但好看的皮囊终究是镜中花月稍纵即逝,只有一腔问道之心才是永恒!” “敢问道友,我来是因为一颗道心,你寻我而来也是因为一颗道心。你我之道,还要论否?” “呃……” 蚁后扭动着身子,沉默半晌,方才扭捏道: “道友之道,那是一定要问的。只是我这一千年来,自在那一池潭水之中偶见我这形象之后,便恨极了我这天生丑陋的相貌。” “后来得闻你洪荒宣号,一番查探,顿时对道友这一身飘飘欲仙的先天道体,心生欢喜,倾慕不已。” “故此,我才费尽心机,将道友一路寻来,就想当面问问清楚,道友这一身令人欢喜的相貌,可有什么秘诀相告一二,让我也能改头换面,像道友一般相貌堂堂?” 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可谓是机关算尽,用心良苦,在大河两岸还帮了自己那么大一个忙,原来整个情节是在这里啊! 周天恍然大悟,不觉又是可气又是好笑,情不自禁地换了一种眼神,看向对面正在扭捏作态的蚁后: 雌性生物仿佛天生就对自己的容颜相貌,有着难以解释甚至不要命也要追求的基因。 这就像后世周天身边的那些女性,爱护自己的美貌可以不顾一切。 可是,现在是洪荒呀,这种雌性基因就开始爆发和泛滥了吗? 看到周天始终沉吟不语,面色怪异,蚁后扭捏着,忽然蠕动着庞大的犹如白花花的肥皂泡一样的身躯,朝着山洞一侧晃动着她那一对钳状口器,发出一阵蚁群才懂得的音波。 随后,一头萎靡不振,浑身散发着无尽怨气的黑猩猩,摇摇晃晃着,从洞壁的一个小洞口中,蹒跚着走了出来。 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头黑猩猩,已经让周天倍感诧异。 然而,等他凝眸再看,这头蓦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黑猩猩,简直就与后世记忆中的那头极通人性的黑猩猩毫无二致。 也正因如此,周天竟然第一次产生了道心波动,一步踏出,失态地张嘴便是一声呼唤道: “黑兄,是你吗?” 黑猩猩显然也是早就发现这洞里,多了一个人出来。 但是,他显然又没有想到 这个多出的人,不仅仙风道骨,而且在外形上似乎与自己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但却比自己不知要相貌堂堂多少倍,单是他那一身褪去了长毛的道体,就已经令人十万分的羡慕! 莫非,就是因为他这与自己相似但却不知漂亮多少倍的道体,也被蚁后强掳过来,每日对照着潜修以此感悟吗? 而且,这人我从未见过,身上的气息也是十分陌生。 可是为何,他一见我,就像见到了亲人般如此激动不已? 而我,莫名其妙,一颗潜修万年早已波谷不惊的道心,竟然也会因为他这一声呼唤荡起波澜,真是怪哉怪哉! 黑猩猩看了一眼激动中的周天,缓缓转身,定定的看向也是一脸错愕地打量着周天的蚁后,微微稽首道: “蚁后道友,我不想看见他,请你马上放他走!” 哦,蚁后将目光从正在端详着的周天身上移过来,带着一脸玩味,又一脸思索地看向黑猩猩: “道友,此言又是何来?” 黑猩猩淡定地指了指周天,又指了指自己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相信你将他寻来必定也是头一次相见。所以我与他既无瓜葛又无恩仇,不存在为他说话之理。” “然而,我观这位道友相貌,似乎又与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既如此,我们两个,就只能留一个,供蚁后道友在漫长潜修中慢慢参详。” “当然,蚁后道友也可以将他留下,但须放我走!” “总之一条,有他无我,有我无他,道友只能二选一!” 0068、一头真实的洪荒黑猩猩 当黑猩猩一开口,周天便迅速觉察出他萎靡的身体之中,所隐藏着的雄浑真气与灵力。 放出神识再一细看,他顿时吓了一跳: 这黑猩猩的实力,竟已是一脚踏在地仙巅峰,一脚踏在一花虚影太乙天仙初期,正在突破从地仙到天仙鸿沟的洪荒隐藏大能。 要知道,现在只要是进入到了天仙境的生灵,几乎都可以说是当下洪荒的第一集团。 而且,黑猩猩都已经是这个实力了,他却面对蚁后,还只有老老实实的任其摆布,可见蚁后的实力又有多么强悍了,足足高了他一个层级,也就比最顶尖的鸿钧和扬眉两人,差了一个层级而已。 如果算上她的蚁群大军,就算遇上以人海战术著称的洪荒三族,她也毫不逊色吧。 对了,现在三族已立,这蚁后也应该属于三族之中的某个族群,怎么她却被三族忽略了呢? 正想着,一直默默打量着周天与黑猩猩的蚁后,忽然开口了。 “周天道友,我这第一个请来的道友说的话,不知道友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天瞥了一眼黑猩猩,然后定睛看向蚁后道: “我这初来乍到,都是听两位道友在说话。反过来,是不是应该让我有话也问问二位呢?” “当然,周天道友请说。” 蚁后居然还会咯咯笑着,完全就是一副雌性生物的扭捏作态,闻言斜睨了一眼黑猩猩。 黑猩猩似乎对她怨念很深,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面向周天微微一稽首道: “原来是周天道友,吾名黑木,乃是因诞生于这大青山之巅的黑木崖而悟出之名号。而且,除了这大青山和巅峰上的黑木崖,我从来不在洪荒中乱走,不像有些开悟的生灵,经常到处乱走。” 听话听音,这黑猩猩的话还未说话,周天便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这话说的,哪里是给我这个初次相见之人听的,完全是另有所指啊! 摇摇头,周天望着黑猩猩也是微微一稽首道: “原来是黑木道友,今日得见道友,也算是一种天大的缘分了,幸甚幸甚!” 至于为什么说是“天大的缘分”,恐怕这话里的含义,也就他自己能知晓了。而且这几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口后就连周天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是他最开始第一面时,他那番话里隐含的善意所致? 不过他也就是这一闪念而已,马上便接着道: “敢问黑木道友,你在千万年的潜修之中,除了一心问道,可曾有一丝明悟并在某个瞬间问过自己,道,是为何物?” “道,是为何物?” 黑木下意识地回味着话外之音,跟着便一头雾水回应道: “潜修,问道,一入便是至少千年,千年浑然忘我,哪里还有闲心去问自我,这道为何物哉?” “周天道友,你这话里暗藏玄机,只是我还参详不透,故此我还不能回答你什么。” 你不过就是一个天仙初期,现在对初期的洪荒是很厉害,但对于未来整个洪荒,可就差得太远太远了,答不上来才正常啊! 周天当然也压根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道道来,所以,意味深远地瞅了他一眼后,随即转向蚁后道: “蚁后道友,同样的问题道,是为何物,你可也曾自问过自己?” 因为有黑猩猩在前面做样子,蚁后倒也干脆,快问快答道: “周天道友,我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想说什么,不如就直接说出来吧。” “好” 周天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马上也是飞快地话锋一转道: “黑木道友,我想先对你说,善有善报,皆由因果。所以,你今日吃的苦,乃是昨天的因,明天的果。有道是吃亏是福,用不了多久,你的福报一定就在某处等着你。” “从你今日的苦便可以说,道,是为何物?你今日的苦,便是你的道。故此,你得苦修,还要吃苦,方能苦中得道,这就是你专属的黑木之道。” “也因此,今日你我相遇,便是你的苦修终结,善缘开始。即是善缘,何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道友,当重回黑木崖,面壁百年!” 一开始,黑猩猩听得若有所思,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等到后来,不知不觉直听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呆若木鸡。 良久,他突然跳起身来,抬头望向那洞外的山巅之上,随后朝着周天深深看了一眼,默默地一稽首,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那洞口之外大踏步而去。 说也奇怪,原本四周密密麻麻看守着黑猩猩的蚁群,竟然随着他的踏步而行,走一程,前面之路便为他让出一程。 而蚁后更是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对于黑猩猩的离去,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目送着黑猩猩走出洞外,渐渐的消失在向上的密林深处,周天这才转过身来,缓缓地又看向了同样陷入深思的蚁后。 “恭喜蚁后道友,今日放开他人,便是解放自己。这一刻,道友可有一丝欢喜,油然而生乎?” 听到周天的声音,再次在洞中回响,并且还是直接点名,蚁后不觉怵然一惊,犹如当头棒喝,抬起头来,微微抖颤着身子,看向周天: “道友,你怎知我有一丝欢喜生出?” “只是周天道友,为何一丝欢喜生出,总是紧随着后面又有一丝忧伤扰人,让我总是不得真正笑开颜!” “何也,何解,这可是道友口中的那种道?” 望着蚁后,周天马上点头道: “是的,蚁后道友。祸福两依,喜忧参半,人去人来,花开花落,恰似那黑夜之后的白昼,白昼之后又总是黑夜。也正如你这一刻的大欢喜,一定便是他人的大悲戚!” “道友之苦,苦在色-相,而道友之喜,也在色-相。” “故此,我有一问,道友丑吗?我有再问,道友美吗?” “丑为何物,道也。美为何物,道也。于是乎,道,是为何物,蚁后道友,还不顿悟,更待何时!” 蚁后听得同样也是大汗淋漓,望着周天,嘴里不停地喃喃道: “美为何物,丑为何物?周天道友,我似乎懂了些儿,又似乎知道了道友的心思之所为……” 周天一听,一阵大欢喜顿时直冲云天,不觉便是一句偈语脱口诵出: “执黑为夜,执白为昼。吾为棋局,谁为棋子?” “蚁后道友,今日得缘。何为化形,一去十年!” 0069、在路上,有大湖 “执黑为夜,执白为昼。吾为棋局,谁为棋子?” 就像一个踏歌而行的洪荒少年,离开大青山蚁后洞穴的周天,仍是边歌边行,以大欢喜状,将一声声棋之偈语,撒播在这大青山方圆千里的山河大川,万物苍生。 直到渐行渐远,快要连大青山那最高的山巅也看不见时,周天才最后一声长笑,将此行的最后一句话,随风送入蚁后以及黑猩猩耳中: “二位道友,十年之约,转瞬即逝。我于那太极道场,将于十年后关闭山门,暂停收纳寻道生灵的选拔。” “山门重开之日,便是我棋道一脉第一次开讲之日。二位道友,若是有感,可以吾之论道道友身份旁听棋道大义。是为口头邀约,届时恭候二位道友驾临。” 说完,大青山方向,顿时飞出一道道流光溢彩。 周天想了想,突然又打消了面对这沿途万物苍生在吟哦一句棋之偈语的念头。 洪荒宣号,在一次因果轮替未完,下一次因果轮替尚未来临之前,是不可以随随便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对洪荒宣号的。即使只是针对于某个具体区域,也是不被大道意志所许可的。 当然,像周天与蚁后以及黑猩猩黑木之间的相互论道或者交往,却是天道不能干涉的。 另外,假若这一路之行,因机缘或造化,周天沿途就算顺手收了一千个一万个生灵,那也是机缘造化所致。不过,像这种情形估计是不会发生的。 因为,洪荒三族已经提前出世,三族鼎立之势已经初露峥嵘,布局也已展开,这此后的洪荒中,有慧根有实力的生灵,随着洪荒三族疯狂的争抢,只会越来越少。 周天自觉这一番大青山神奇之旅已然告一段落,定定神之后,他便整个人都沉静下来,回到了原初的沉稳淡定的举止风貌。 随后,周天放出神识,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即走上了回家之路。 这一次,回去和来时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了黑白蚁群那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吓人阵势,这一路上,不仅感觉耳根清净了不少。而且就连各式各样的洪荒生灵,也开始不时的一头、一只地猛地窜出来。 有的是迎面撞上,有的则是跳出来后躲在远远的草丛、乱石间,但凡是看到了周天的生灵,都是一阵愣愣怔怔的样子。 好奇之下,周天赶紧一番探查,方才默默摇了摇头。 原来,这在荒野之上蹦蹦跳跳、来来往往的生灵,绝大多数都是还未开或者正在诞生灵智的生灵。 也正因如此,它们一看见周天,才有些发愣。 为何发愣,因为它们现在已经进入懵懵懂懂的阶段。 对于周天这样的先天道体,已经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向往和亲近感。但是由于智慧不够,它们又会本能地做出躲闪。 望着这些大多数都很可爱的生灵,周天其实还是很想收罗一些这样的灵兽回去。 一方面,可以当做棋道未来战略资源,加以豢养和培育。 另一方面,还可以为天元山增添更多的原始野性,以及那种只有旷野之上才有的粗狂生气。 只是有这个念头是一回事,能不能出手又是一回事。 毕竟,他不能主动伸手去随便抓人啊。除非,是这些生灵,因为自己的感悟而主动过来找他才行的。 周天就要每日慢慢走着,每天若有若无地看着沿途总是一闪而过的生灵,也懒得再去用什么结绳记事的法子,看看自己到底已经走了多少天。 反正,没有了蚁群浩浩荡荡的“护送”和他们本体的神通,单凭他自己现在的人仙巅峰,还是什么都不用想,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的往回去的方向赶路吧。 这一天,周天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前。 湖泊已经不是在大青山时遇到那种高山湖泊,而是一种平原湖泊,所以,这也侧面说明此刻的路程,周天估计应该至少已经走了一半之多。 平原的湖泊,一般都要比高山湖泊大得多。 而这个湖泊,似乎又比一般的平原湖泊还要大。一眼望去,在本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原野上,显得更加辽阔也更显灵性。 而灵性的湖泊,不仅天生具有神秘气质,而且对原野上的万物苍生,都有着一种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包括后来的人族,从逐草而居,到逐水而居,莫不如此。 而对于所有的生灵,当然更是概莫能外。 周天还未靠近,远远望去,便可以看到湖泊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灵兽影子。 不知不觉,周天便有了一股想要亲近湖泊的念头。 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好也已经天色将晚。于是,周天便微微一笑,转了个身子,迈步向一边的湖泊走去。 来到湖泊近前,附近的生灵,都是惊诧地抬起头颅,盯着周天看了一眼,便纷纷四散而去。 原本拥挤不堪的湖泊一角岸边,顿时闪出了一大片空地。 周天看着落荒而逃的灵兽群,感觉就像惊扰了它们,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将目光定在一匹毛发乌黑铮亮的骏马身上,惊奇于它为何不奋蹄而去,只是半卧在湖畔的一丛水草边,支楞着一对大大的眼珠子,瞪着他看。 想了想,周天还是迎面走了过去。 近前一看,他才发现,这匹长相俊美的野马,却是一匹正在怀孕当中的母马。 从它硕大的肚子来看。显然它已经是步履蹒跚,行动不便。否则,怕是不等周天走来,早就先于其他灵兽躲开了。 而野马看到周天竟然一步步靠近,原本早就惊慌不已的恐惧感,更是让这匹因怀孕而比任何时候都要警惕和暴烈的母马,不断地喷着响鼻,做出试图阻止周天的凶狠表情。 周天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匹母马,很可能是出现了某种意外,才躺卧在此,而且应该是已经很难动弹的了。 也就在这时,周天发现野马的尾部,因为刚刚剧烈的吓阻动作,突然从尾巴处飚出了一团热血,紧接着,一只湿漉漉的小蹄子便从里面踢踏着一下子伸了出来…… 0070、潜行的凶兽 一股新生灵兽特有的新鲜腥膻气味,顿时弥漫了这片湖畔的四周。 唔,就这样待在一个正在生产的灵兽旁,显然是不合适的。 周天也有些尴尬起来,望着母马做了一个安抚式的手势,便沿着原路一点点退了回去。 退到一半,就听乱草丛的那边大湖中,响起泼喇喇一声巨响。 未等周天反应过来,就见大湖之上的半空中,带着巨大的水花,赫然从湖中升起一颗巨大的鲶鱼脑袋。 远远望去,仅仅一颗脑袋就已堪比一座山丘之大,可见其庞大的鱼身,不知有多么巨大。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鲶鱼脑袋不仅整体发黑,而且还黑得乌黑透亮,反射出落山的余晖又将它熏染的黑中发红,甚是怪异。 “这是一头潜行的凶兽!” 只一眼,周天便生出一丝明悟来: 凶兽的目标,根本不是正在湖畔苦苦挣扎着生产的那一匹母马。别说一匹野马,就是一百匹野马放在当前,凭这条鲶鱼怪的身量,怕是连牙缝都塞不满的。 那么,他就是冲着自己来得了! 周天两眼一凛,定睛看向半空中高高昂起的森人头颅。 “何方妖孽,在此兴风作浪?” 听到周天首先发出一声断喝,鲶鱼头怒极反笑,剧烈地抖动着嘴边那一对黄溜溜的触须,阴森森一笑道: “你连杀了我族好几人,甚至将我族东方召唤使都收了去,竟然还不知我是谁?” “也罢,你且站稳了听好了,我乃龙族十大护法座下驱驰鲶鱼部落左右长老是也。今日在此,就是为了要捉拿与你,你可是让我等得很不耐烦了!” 鲶鱼部落? 周天皱了皱眉头,龙族不用说了,鱼虾鳖本身就是天生的龙族血脉。只是虾兵蟹将中,哪里又跑出一个鲶鱼部落来! “那银灰蛟龙召唤使,乃是我族祖龙爷爷钦点来此东方公干的召唤使,凭你小小的人仙修为,还不足以将他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且将他一腔幽魂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正想着,周天便感觉头顶就是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 凝眸一看,却是那巨大的鲶鱼头,竟然一头扎了过来,瞪着两只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好像十分奇怪自己一个小小人仙,竟然连祖龙都被惊动,亲自点名他来详查一番。 周天摇摇头,急速往后退去。 惊鸿一瞥之间,他忍不住还是朝湖畔那一匹生产的黑骏马身上,看了一眼。 他现在其实还是很郁闷,因为谁都不愿意轻易就与洪荒三族结下梁子。所以,尽管现在已经与龙族有了瓜葛,周天还是打算能不出手就尽量不出手,以免与龙族这番因果,越扯越大。 不过,在他选择退避三舍之时,一匹生产的野马,连灵智都没有诞生出来,却让他连连多看了好几眼,甚至还生产要护它周全的念头,这又是何来的一念呢? 当然可惜的是,他这一念也仅仅是一念而已。 面对这条巨大的鲶鱼怪,仅凭气息他便感觉自己多少都有些绝望般的沮丧感: 这龙族发展的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随便派出一个小头目,都是比他这个小小的人仙高出好几个层级的天仙。 虽然不怕他,但总是要有一番血雨腥风的缠斗。 多来几次,他面前还不过人仙的道体,怕也是经不起几番折腾的啊! 而这,也正是他一退再退的主要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就是周天自己的算计了。 龙族遇水则灵,所有的龙族灵兽,只要在水域之中,其本体的威力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加成。 当然相应的,离开水域,也就有相应的弱化。 也许是察觉到了周天的意图,也许是自恃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鲶鱼怪根本无视,竟然追着周天一路后退,直到远远的再也看不到那巨大湖泊的影子,周天才静静地停了下来。 他发现,随着身上水分的逐渐风化,鲶鱼怪已经不得不一次次的缩小自己的身体。 迎面再看过去,已经不像第一眼时,那样庞大到令人不寒而栗了。 看到了一丝效果,周天心底又增添了不少自信。 “鲶鱼,听我一劝,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此罢手,回去告诉你家祖龙爷爷” “我非是洪荒三族池中之物,也非洪荒三族可以沾惹的因果。当然相对应的,我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你等洪荒三族之事。” “至于此前已发生之事,非我所愿,而且还是你等龙族主动挑事招惹与我。我没有去追究龙族,已是忍让之举,若是还不知晓其中善意,只怕与你龙族当前推行大事不利!” “你这鲶鱼,懂否知否?还不速速归去,告知你家爷爷,莫要因小失大,走上那宿命的不归路!” 听到周天一句接一句的话语,鲶鱼怪就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样,仰头就是阵阵狂笑不已道: “你这小小人仙,好大口气,竟然还要教我家祖龙爷爷听你教训,哈哈哈……” 狂笑声中,鲶鱼怪突然出其不意,张开大嘴,望着周天就是深深猛吸一口气。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肉眼可辩的巨大漩涡,望着周天便席卷而去。 周天其实早已祭出正在演化中的一尺棋枰,只是含而不露。 眼见漩涡带着巨大的吸力席卷过来,周天不敢怠慢,迅速祭出一尺棋枰,同时在口中跟着就是一道棋语道: “未等猜先,如何开局?” 突来的气流漩涡,闻声顿时一滞,接着就连鲶鱼怪本体都是下意识地一怔,嘴里脱口而道: “猜什么先,开什么局?” 周天冷冷一笑,扬声便似当头棒喝道: “白昼与黑夜,谁先谁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不懂白的黑,黑的白,你凭什么与我对局!” 话音未落,一尺棋枰顿时光芒大炽,瞬间飞出一道黑气,紧接着又是一道白气,一前一后,飞速没入漩涡首尾相衔之处,转瞬化为两条阴阳鱼,相互追逐着,一人一口,就像竞赛一般将那漩涡竟然一口、一口的吞掉了! 整个过程,直看得鲶鱼怪目瞪口呆,匪夷所思。就连周天自己也是看得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不知不觉中,他一下子顿悟了: 一尺棋枰演化成功之时,便是自己的一方世界开出之日! 而一旦有了自己的一方小世界,那就是专属于自己棋道一脉的围棋天地。 一旦进入自己的围棋天地,别说一个小小的天仙,就是以后的圣人进来,也都得俯首称臣! 0071、正好缺一个池塘神兽 气流漩涡消失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枚犹如象牙般光晕的鱼骨。 鲶鱼怪一看,顿时急了,笨重的鱼身急速蹦跳着,就要抢过来将鱼骨取回。 周天早已断定这鱼骨,不是鲶鱼怪自己练出的法宝,就是他本体的神通要害,哪里还能让他吐出来的东西再拿回去,当即画出一道拈指而下的虚影,将一枚棋子重重敲在棋枰一角之上,嘴里又是一声断喝道: “弃子已弃,哪里还有悔棋拿回去的道理,给我定住!” 随着话音将落未落,原本已经摸到鱼骨的鲶鱼怪,顿时在一股莫名威压之势下,鱼骨便如一座大山般牢牢固定在原地,竟然动不得丝毫。 鲶鱼怪顿时怒不可遏,巨大的鱼尾恶狠狠一甩,就像一面巨大的石墙般出其不意地横扫周天身上,将他一下便打翻在地。 啊呀 几乎还未经过任何淬炼的先天道体,在鲶鱼怪猝不及防的突袭中,毫无悬念的被打了一个皮开肉绽,整个身子都感觉快要散架。 浑身因为沾满了尘土污垢再无水中神采的鲶鱼怪,见状不觉大喜过望,拖着他狼狈不堪的鱼身,张开大嘴,就要一口吞下周天。恰在这时,虚影中的一尺棋枰,再次光芒大炽,蓦然飞出一黑一白两条漫天阴阳鱼,反口将鲶鱼怪瞬间吞没。 周天看在眼里,眼中一面闪出惊喜的光晕,一面缓缓收回他那虚影中拈子下棋已经快要骨肉分离的手臂。 这一次,可以说是实际进入真正的洪荒,几次遭遇战中最为惨烈的也是受伤最重的一次。 然而,收获却也是最为丰厚的一次: 其一,作为周天目前唯一伴生法宝之一的一尺棋枰,不仅在这一次行走洪荒中自我觉醒,而且还瞬间开悟,在没有周天开始有意识的主导之下,就已经开始了自我演化。可以说,堪称是属于周天自己的最大惊喜。 其二,周天的先天道体肉身,虽然已在鲶鱼怪的几番打击中变得破烂不堪,但这种外部的打击却又是一种最好的被动淬炼模式,特别是在修仙进程中这种天仙以下低级阶段,对肉身的搏击是非常必要的。 其三,刚刚收了一头正在从地仙巅峰到天仙突破的银灰蛟龙,现在又意外斩获了一条自己送上门来的鲶鱼怪,而且还是比银灰蛟龙高了一个多等级的天仙初期正在向中期突破太乙天仙,想想都是成就感爆棚! 天元山下,正好有一处不知何时正在不断汩汩涌出的泉眼,日积月累,现在好像正在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这条黏糊糊的鲶鱼怪,就让他去做一个池塘神兽吧。虽然,貌似有点浪费。 周天得意洋洋地幻想着,**的痛楚,却又不时让他狠狠皱一下眉头。 对大多数洪荒生灵而言,先天道体一生难求。 但是先天道体本身却又有着诸多天生不足,后世总有人言,说什么每个人都是“肉身菩萨肉身菩萨”,说的其实就是这具身体,你得时时刻刻像供奉一尊菩萨一样,终身需要去供养和遵从。 所以,自己的这副先天道体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回去以后,应该将它的淬炼放到与修行同等重要的位置了。 想着,周天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具身体目前的伤势,大致判断了一下,至少没有数天的休养,估计是很难爬起身的。 要横躺在这洪荒深处的荒郊野外,而且还是一动不动,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力,这可是一个要命的大问题啊! 嗯,看来说什么都得给自己找一个保护措施 周天不由得向四周望去,希望能在附近看到一处地穴或者巨石之类的遮蔽处。 毕竟,他在洪荒中的投身本体是石头,只要能有巨石便是最好的。 只是有些可惜。这里是湖畔,整个面积,都属于湖区范畴。 湖区有什么,无数的沙滩,以及无数的荒草、芦苇荡。而最缺的,就是各种地穴和巨石。 或许,也就只能这样干躺着装死了。 反正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连中期的天仙都能越级收拾他,一般的凶兽更不在话下,只有那祖龙别再发神经派一个巅峰天仙就行。 正嘀咕着,耳边便传来一阵沉闷的踢踏声。 周天一听就知道,这是有蹄生灵潜行而来,踩在沙子上发出的特有声响。 不由自主的,他努起最后一丝精神,一面闻声凝神望去,一面就要忍痛再次祭出一尺棋枰,结果一看之下,不由得却是神情一松,露出了一丝会心微笑。 不远处,竟是那刚刚生产的乌黑骏马,正勾着头,一步一步地望着自己这边蹒跚而来。 在它长长的马尾之后,是一匹浑身雪白的小小马驹,紧紧尾随在母马之后,一边亦步亦趋着,一边奶声奶气的嘶鸣。 母马很少回头,但是只要回头,一对疲惫的眸子中,立刻就会闪现出母性光辉。 但是,它不是停下去与小马驹温存,而是坚决地等在原地,直到小马驹走到自己面前,马上又会勾头用温热的马唇,将小马驹轻轻拱着,似乎在催促着它小小的身躯要继续勇敢向前。 周天看着,温暖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母马并没有与周天擦肩而过,然后扬长而去。 在两三米的地方,母马彻底停了下来,睁着一双已经升格为母亲后的温和与温润的眼睛,望着周天,足足看了半晌,随即喷出一声响鼻,扬蹄奋起,几步来到周天面前,四蹄弯曲,扑通一声半卧于地,嘴里吸溜溜恢恢了一声。 到了这个地步,母马的意思,周天哪里还有不知晓的。 不过,他却摇了摇头,目视着尾随其后,同样好奇地瞅着自己的小马驹,温言道: “好马儿,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却不能接受你的这番好意。” “现在,是你的孩子更需要你。洪荒险恶,你还是带着你的孩儿,快快走吧,找一处属于你的天地好好活下去。” 正说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眩晕袭来,周天就感觉虚影中的一尺棋枰自己浮现了出来,在他一头栽倒在地的刹那间,化出漫天光芒。将他笼罩其间…… 0072、万里洪荒走单骑 再次悠悠醒转,周天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也不知怎样,就伏在了这一匹毛色神骏的母马身上,正自颠簸着,就像乘着一叶扁舟,在汪洋大海中漂泊,晃晃悠悠的,不知正往哪里走去。 定定神,一丝明悟缓缓浮现出来,周天这才略感宽慰地默默点了点头: 原来这一切,并没有依靠任何人。 最后,还是自己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拼了命的放出了一丝神识,给自己强行打出了一个结界。 结界,可以说是一个修行者最后的保命手法了。 就像人类飞行太空的航天器那样,最后不管有用没用,总要备下一个逃生舱一样。 而这个结界,也并不玄奥。 正是在一尺棋枰有所感应中飞出的那漫天光芒之下,周天瞬间抓出了其中的一念,竟然机缘巧合在最虚弱的时候,与自我演化中的一尺棋枰同步推演出了棋道中的功法之【封盘】。 想着想着,周天就不由得为自己推演出这第一个棋道正宗功法,竟然是【封盘】,而不是什么开局前的【猜先】【布局】等这种序盘功法,感到隐隐不解。 不过,在马背上沉思了没一会儿,周天便很快想通了关节之处。 为什么第一个正宗棋道功法,首先演化出的是【封盘】,而且还是在周天几乎快要完全昏迷之际迸发而出? 这就是大道使然,同时也是先天道体潜力爆发的体现啊。 试想,若没有这个特殊时段的危险时刻,棋道本能及其所要应用的各式功法法力,又怎能应运而生呢? 一切功法,其实都是为了应付各种生存环境才会诞生的啊! 而【封盘】,恰好就是这时的周天,最好的守护了! 看来,回去之后,不仅要加快对自己先天道体的**淬炼,更要加速对棋道本身功法体系的构建和演化。 随着未来洪荒的日臻完善,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刻,可就真的十分危险了……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周天这才有工夫将注意力转向正在扬蹄奋进的神骏黑马身上。 “好马儿,真是辛苦你了!” 神骏黑马听到周天发出声音,顿时惊喜的仰天就是一声吸溜溜的嘶鸣,就算没有一个字,也能听出嘶鸣声中的欢喜雀跃。 周天也是点点头,颇为感怀地伸出手,在马背上轻轻拍了拍,转目看向尾随其后的小马驹。 “不错,小小的马驹儿,不畏这一路艰辛,竟然一路都是自己走来。我断定,将来它必有一番大机缘,大造化!” 周天这么说,可不是随随便便与这神骏黑马套什么近乎。 虽然他现在还远没有达到圣人境的那种一字千钧的地步,但每个字说出来,不是有机缘,就是有因果,早就不是凡人嘴里的那种张口就来的咸淡话了! 而且,他这么说,实际上就是主动接下了他与小马驹此后的一番因果。 而这个有些出乎意料的举动,除了早在湖区时,他第一次看到小马驹晃晃悠悠模样时的眼缘外,当然也的确还怀有一丝对这神骏黑马的因果偿还。 神骏黑马虽然还没有诞生灵智,但在洪荒生灵中,已经是比较高阶的一种灵兽。 而且,随着它凭借着天性走近周天之后得到的这一番机缘,它体内潜藏着灵智,已经开始有了隐隐的爆发迹象。 所以,在听到周天这句近乎于一诺千金的话语之后,神骏黑马不觉更加四蹄生风,欣喜若狂起来。 在兴奋的疾驰了一阵之后,方才在周天轻轻拍打的暗示下,停下来,先是略带歉意地瞅了一眼落在后面奋力追赶的小马驹,然后扭动脖子,在周天的手上,探出舌头亲热地舔舐了一下。 看看天色尚早,周天打量了一眼四周的荒野,从神骏黑马一路走来的踪迹可以看出,自己昏迷前打出的那一道神识,其中还包括了归途的方向。 所以,这神骏黑马显然也受到了神识的指引,这一路走去,基本还是朝着天元山大方向而去的。 既然大方向没错,周天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好马儿,停下歇歇脚吧,顺便给你的小马驹喂点奶吃。” 说着,周天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已经清晰可辨地正在神奇的复原着,轻微的行动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小心翼翼地溜下马背。 神骏黑马倒也不矫情,感激地看了一眼站在地上的周天,恢恢一声,向自己的小马驹奔去。 毛发如雪的小马驹长得太喜人了,远远望去,简直就像一个自带发光球的萌宠,令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不过,不知是否马马也吃奶,吃不吃奶,周天都觉得不宜再盯着人家看。 对吧,怎么说人家神骏黑马也快成为真正有了智慧的生灵。 周天转过身,信步向周围漫步而去。 从蚁后的大青山,到遭遇鲶鱼怪的湖区,再到现在这个位置,周天最明显的感觉,就是随着大青山十分怪异的灵气聚集点开始,离大青山位置越远,浓郁的灵气也就越淡。 而灵气浓郁的地方,一定就草木葱茏,气候温润宜人。反之,则是风沙漫天,土地贫瘠。 所以,大青山最为丰美肥沃,湖区也水美草肥。 到了现在脚下站立的这块土地,一眼望去,几乎都是荒原戈壁,乱石林立,黄沙漫漫。 也因此,周天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天元山,以及以天元山为中心的那方圆百里之地。 虽然极度灵气凝结浓郁的时代,早已从那片土地过去。但是在方圆百里之地自我开悟之后的土地扩张中,尽管从方圆百里猛增到方圆三千里之巨。 但是,灵气不再,如此巨大的土地之上,依然还是水肥草美,生灵时隐时现。 周天想到的是,天元山因为有自己这个逆天的存在,所以不会以灵气的多少而让这方热土尽失颜色。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而大青山的灵气时代,似乎莫名其妙地一直保存到现在。 表面上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有强大的蚁后那样的凶兽坐镇。但背后的缘由,绝不会那样简单。 所以,周天在想,天元山与大青山之间,相距绝不止于万里之遥。 而万里之遥的两座大山,都曾是或者现在依然是洪荒中灵气汇聚的一个点。在这两个点之间,中间又隔着恍若隔离带的荒原大戈壁。 这其中,会不会隐含着什么味道呢? 0073、妙趣横生的苍槐子 洪荒不记年,相应的,赶脚也是几乎很难记住日子的。 一人,一马一小马驹儿,这一天,不知不觉来到便走出了一路都是风尘仆仆的荒原大戈壁。 站在最后的一道大戈壁边缘,远远望去,不仅尽收眼底的远方,重新有了满目的葱茏绿意。而且,周天甚至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见,一方熟悉的大草甸子的模样,似乎就在那水天一色的绿意葱茏的那边。 看着看着,周天不由得望着神骏黑马高兴地脱口而道: “马儿,我们可能终于要回家了!” 神骏黑马在数日前的一个晚上,已经突然开悟出了灵智。 听到周天这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她一愣之下,紧接着立刻高高扬起脑袋,直直地瞪着远方那一抹绿色,也不知眺望了多久。 就连已经日渐健壮而活泼的小马驹,也停止了到处乱窜乱蹦的嬉闹,也装模作样地跟着看起来。 任何生灵,都对“家园”这种东西有着几乎执念般的追求与渴望。 三人像个傻子似的,呆呆地勾着脖子,也不知到底看清楚了啥,直看得眼睛发酸顶风流泪,方才在周天的一声断喝下,开始继续赶路。 这时的周天,伤势早就痊愈,而且感觉到了来自于先天道体经过这一番打击后的**,更加纯粹也更加结实。 虽说还不至于**上的脱胎换骨,但肯定已经不是鲶鱼怪一个摆尾就能在皮开肉绽的了。 伤好了,周天说什么也不会在骑乘神骏黑马。 当然,神骏黑马虽然开了灵智,但说话估计还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行。所以如果她现在就能开口说话,肯定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因为,随着灵智的诞生,最初因救命之恩,再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再到现在的朝夕相处 神骏黑马已经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当初让自己不知不觉靠近的那股莫名吸引力,其实就是周天现在一路上,偶尔会因为某种事情或者某个生灵的遭遇,有感而发对她说的那种修行者特有的气息。 这种气息,对于刚刚做了母亲的她,还是很好理解的。 比如她的小马驹,身上就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无论她走到哪里,躲在乱石间还是草木丛,她都能凭这种味道找到她。 哦对了,她的小马驹,也是一匹小母马。长大后,肯定比她还要光彩。 可惜现在她还说不了话,不然她真想问问: 诞生了灵智的她,现在算不算一个修行者呢? 这天午时,三人来到一座山谷前,望着山谷中的的连绵群山,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来路,才欣喜地发现,那折磨了他们一路的荒原大戈壁,不仅被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就连那黄沙滚滚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有山便有葱茏的草木森林,便有四处可见的水洼,嫩草以及各种花鱼虫鸟,便有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叫人沉醉的好气象。 小马驹像一簇洁白的光团,踢踢踏踏便跑了出去。 神骏黑马看了看周天,周天马上会意地点点头: “去吧,群山莽莽,草木茂盛,比不得荒原大戈壁到处都是赤-裸-裸的,一眼便能看到很远。所以,别让你的小马驹给丢了!” 说完,周天也兴趣盎然起来,也跟在后面边走边看,顺着山谷之间,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想着此刻的太极道场中的那些求道者,现在也不知怎样了。 突然,不远处的一棵气象万千的大槐树,一下子吸引住了他所有的目光。 没错,就是一棵大槐树。 只是这棵大槐树,远远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任何一棵槐树甚至是许多先天洪荒原木具有的那种远古气息,都无法比拟的。 不由自主的,周天带着一丝惊讶,拔脚走了过去。 还未站稳脚跟,一声问候,便带着空气的波动,从这棵槐树巨大的树冠之间,悠然传递了过来。 “道友好哇,无数岁月如此艰难熬过,今日总算见到一个愿意让吾我第一次开口说话的仙人。哈哈哈,对不起,请让吾先自己笑一会儿!” “因为,我、我太高兴了呀……” 声音传出,群山震动,百鸟齐飞,暗香浮动,笑声在山谷之间久久回响。 这倒是一个妙人般的大槐树! 周天微微一笑,马上同样送出去一道善意的空气波动,然后静静地留在原地,默默地开始欣赏着一棵大槐树欢喜的样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 一棵看上去树龄可能万年都不止的大槐树,笑起来的样子,竟然会是如此的花枝招展,和妖娆! 而且,笑起来似乎是如此的投入和忘我。 也不知笑了多久,笑声吓得神骏黑马领着小马驹,慌不择路地跑回到了周天身边,这大槐树仍在哈哈大笑不止。 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马儿惊悚的模样,连浑身的皮毛都不安地抖动起来,周天便知道她们是真的受惊了,于是连忙伸手在两人马背上轻抚着道: “不用怕,有我在哩。” “如果你们也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不管风吹雨打,山崩地裂,一直站着动也不能动一下的几万年几万年的站下去,我相信,你们也会像现在这课大槐树一模一样,懂了吗?” 神骏黑马沉思良久,随即重重点头,在周天的手上温存地舔舐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也不知何时,笑声终于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道带着仍有些狂喜气息的声音再次传递过来: “让道友见笑了,这次我们正式要见一下。” “周天道友,吾乃苍槐子。不敢夸海口的说” “若要论谁是开天后的第一棵槐树,便是我苍槐子。” “无数计年以来,吾这棵云梦泽边老槐树,早已在此遍看天地风云,根须入地九千里,吸**魂鬼魄修行,擅长灵鬼法术。” “只是某一日早晨醒来,吾忽然自那九霄云外,听到一个春雷般的声音,不绝于耳地在做着洪荒宣号。吾有幸闻之,如雷贯耳,如饮琼浆。” “这一千年,潜修更是境界精进,故此吾便记住了你的名字,更是放出了无数神识,探查道友之根脚与行踪。谁曾想,周天道友还真是行走到了这洪荒深处,你我方才得缘在此相见!” “道友,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已修行到了地仙虚幻庆云境,只差一步便可进入太乙天仙境,目前正在突破中。吾欲化出这本体的羁绊,还请道友教我!” 0074、道门立,做小结 周天闻言,望着苍槐子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微微颔首道: “苍槐子道友,今日得见,甚是幸会。我那洪荒宣号,倒是句句皆为这洪荒箴言,道友闻之,也算你我的缘分。” “只是道友只顾高兴,不知还记得我洪荒宣号中最后的那一句话” “鸿钧之前不许化形!” “此言既出,怕是道友就算现在已然可以化形而出,怕是也要等到鸿钧之后方可!” 一声长叹中,苍槐子不禁一阵枝叶摇动,声音充满了萧索道: “鸿钧,莫不是在道友之后,第二个在洪荒宣誓的那个人?” “天可怜见的,若是如此,吾倒想在此给他一些魂鬼幽灵天地精华,助他早早化形也好让吾早早脱困!” 说着,苍槐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天,蓦地发现他竟然听得一脸怪异,心中一荡,马上改口道: “周天道友,修道好比上青天,虽然难上加难但也总有一丝例外可循。若是道友有天机可寻,还望助我一臂之力。倘若有朝一日化形而出,吾定当厚报!” 这时,周天心中其实也是早就翻江倒海,纠结不已。 这苍槐子眼看就要突破到天仙之列,而且他的出身和根脚,与那雄心勃勃的洪荒三族,恰好没有任何瓜葛,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势力。 就像那大青山里的蚁后,黑木,假若连同苍槐子一样,三人都能主动求入棋道之门,棋道一脉的兴旺与推广便有更多的助力。 如今苍槐子这一问,不觉正中下怀,周天当即望着他微微一笑道: “道友果然不愧为开天之后第一棵大槐树,心灵通窍。鸿钧之前不许化形,说的乃是大势。但有道是,大势不可改小处有玄机。” “这玄机么,恰好便是苍槐子道友说的那种一丝例外可循。” 苍槐子听了不觉精神一振,而且看到周天说完,目不转睛地继续望着他,心中更是了然如明悟,当下也是指天为誓道: “周天道友,有朝一日,倘若道友助我早早化形,挣脱这本体万万年来的束缚羁绊,且能再听道友说法,吾必为道友驱驰,洪荒之**同进退,绝无二心!” 此言一出,整个山谷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春意料峭中,原本还得数月才开的满树槐花,蓦然间犹如漫天雪花纷扬而下…… 别说周天吃了一惊,就连苍槐子自己,都是大感意外地一愣之后,便发出一串畅快至极的大笑声道: “哈哈哈,周天道友,看到了吗,现在我这话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在说了,乃是天地都在与吾共鸣。” “如此,吾也不废话了,咱们直接来见真章” 说着,大槐树巨大的树冠之间,突然花香四溢,清风徐徐,珠光宝气。 一朵带着极致米黄色泽的槐花,凌空飞出,飘飘荡荡,一路飞来,然后悬停在周天面前。 “此乃吾槐树一族之精魄槐之花,而此花更是吾苍槐子在开天之后顿悟成仙,结出的第一朵槐花,珍贵异常,而且业已成为吾之唯一分身矣。” “今赠与周天道友,以此证道吾心,从此与道友一体同心。若有变故,斩此分身,吾之修为,当立减大半!” 周天一听,顿时惊着了,赶紧就要将这珍贵的第一朵槐花送还 却不料一阵迷醉的花香扑鼻而来,更有那一阵清风,瞬间便将他连同那神骏黑马一同卷起,耳畔不觉风声连绵,直感一路风驰电掣,眨眼间便穿过了山谷,向着前方一路绝尘而去…… 惊疑中,最后传来苍槐子的一声长笑: “周天道友,莫要惊慌。你这一路走来,煞是辛苦。” “恰好我有这一个本门神通,又有地仙巅峰相佐,便以这【清风徐徐】相助道友快快回返,也好早些安排吾的大事!” 周天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言,安抚了一下神骏黑马母女,索性开始享受这种洪荒顺风车的感受起来。 有了清风徐徐的相送,也不知其速几许,几乎一眨眼工夫,午时还在有着大槐树的山谷之间,傍晚时分,周天便看见了自己的天元山那巍峨壮美的山巅。 再一低头,便感觉耳畔清风突然没有了,身子一轻,随即轻轻落到了地面。 “师,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道白光,闪电般地扑过来,直接一头撞在周天怀里。 定睛一看,却是小白狐。 许久不见,小白狐终于长大了一些,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可以抱在两个胳膊中当做宠萌逗弄,而是直接长到了一头山羊般大小。 周天也是一阵欢喜,一种重新见到亲人般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探出手将她抱了抱。 当然,这一次只能是蹲下来搂了搂,抱起来是不行的了。 “狐,给你的任务,可完成了?” 周天说着,摸了摸小白狐的脑袋,将她推离了自己。 小白狐一听,立马眨眨眼,快速地偷看了一眼神骏黑马母女,嘴里小声嘟囔了起来: “师好生偏心,我和乌鹭还有猴子、蜈蚣,一直都与师住在这里不知多少年。现在突然跑出来这么多生面孔,吓了我们一跳。” “哼,竟然还有一个叫鹤的坏人,要我叫他大师兄。等着吧,哪天我一定要他好看!” 周天一听,变掌为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不许胡闹,狐,你既然说你是这里的主人,就要有个主人的样子。自己要好生修炼之外,还要多与他人交流,因为咱们这里以后只会人越来越多。个中滋味,你须得好生感悟。” 说着,他忽然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道: “不错,白鹤,这些日子,虽然吾不在家看着你们,但家里的一切我都感觉到了,井井有条,忙而不乱。大师兄之位给了你,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白鹤便郑重其事地第一个走了出来,望着周天便是肃然一拜道: “师,白鹤幸不辱使命。鹤带着师门众弟子,拜见师父!” 说着,在他之后的一众记名门徒,纷纷上前,欢天喜地,一个个拜倒在地。 而黄皮猴子,乌鹭还有百脚蜈蚣,看到小白狐一直呆在周天身旁不离左右,各自沉思了一番,随即也走了过来,分左右侍立在两侧,倒是不由得生出了一番气象。 0075、感悟闭关,演化小世界 望着倒头相拜在地一众棋道新人,周天也是内心一阵激荡,暗自感慨许久,方才出声道: “大家都起来吧,明日一大早,全部去那门外的大草甸之上,我有话说!” 众人一听,顿时心中有感,喜上眉梢,纷纷唱喏拜倒。 白鹤更是面带喜色,等到周天说完话,等了半晌再无任何指示,随即也是躬身拜道: “师,白鹤谨遵师命,明日一早必带着师门弟子,早早去那门外大草甸恭候师父。师一路劳顿,还请早些歇息。” 白鹤等一众记名弟子慢慢散去后,周天这才重新打量了一眼侍立在左右两侧的乌鹭、小白狐等四人,见他们都是忍不住亲热的望着自己,想笑又不敢笑,于是温言开始叮嘱道: “尔等四个,乃是吾这方天地伴生人物,自有一番机缘造化。但正是有了这些不凡的根脚和出身,便更要比其他人努力才是。” “目前吾门棋道初立,千头万绪,变幻莫测,你们要加快自我感悟和修炼,机缘一到,我自会因材施教,给你们每个人都有一番交待。” “另外,吾这一番意外洪荒行走,也自有了一番顿悟。明日过后,我要闭关悟道,这方天地,尔等四人,要好生替我看护。” 说完,周天将每人都认真看了一眼,随即指了指旁边局促不安的神骏黑马母女道: “这是吾在洪荒之中一个大湖遇见的有缘人,如今带回,便是自家人了。狐,你先将她们领下去,于那聚集地寻个好去处,暂且安顿下来,待我闭关出来再做安置。” 小白狐因为自己一身好似自带发光的洁白毛发,早就对同样一身自带白光体的小马驹心生欢喜,如今闻言,当即雀跃不已,答应一声,跳过去便与那小马驹就是一番好生亲热。 神骏黑马见状,也是一阵喜悦,默默看了一眼周天,随即伸出马唇在他手上轻轻碰触了一下,便踩着马蹄声声,跟着小白狐去了。 小白狐一走,周天随即又看向黄皮猴子,嘴里笑道: “猴儿,你总是喜欢上蹿下跳的,我且问你,咱们的天元山下,有水的地方,可有大一些的池塘?” 黄皮猴子看到周天终于问到自己,不觉喜不自胜,抓耳挠腮,想了半晌,随即拜道: “大水塘么?师,还真有不少呐,就是不知师说的是哪一种?” 周天看到猴子的跳脱模样,有些不放心,索性点头道: “既如此,你且前边引路,待吾瞧瞧再说。” 师徒几人来到山脚下,顺着一条幽静的山谷一路走去,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处三面峭壁一面环水的密林深处。 人还未走近,耳边便传来一阵阵水流激荡的轰鸣声。 紧接着,又是一股极其沁凉的寒气,迎面扑来。 众人不觉都是一激灵,但马上又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纷纷开口呼道: “哇啊,好气好气,都快赶上从前咱们这儿的灵气了!” 黄皮猴子转过身,指着几步远的脚下道: “师,这里有一个水潭,连飞鸟都很难找到这里。有一次,我看见那棵树上” 说着,他指了指对面悬崖上的一棵树,仍有些心有余悸道: “结了一种我从不曾吃过的果子,然后果子没吃到,自己却掉了下去。我才知道,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水潭,水不知多深,而且掉进去能把人马上冻僵。” 百脚蜈蚣有些不相信,撇嘴道: “猴子你向来就喜欢嚼舌头,你掉下去,又怎么上来的?” 黄皮猴子却没有恼羞成我,而是表情十分怪异地偷看一眼周天道: “那天我是差点淹死,可最后一刻,我突然看见师父从半空中飘来,然后一伸手,就将我捞了起来,我敢用师父骗你吗?” 还有这等稀奇事? 周天听得也是一脸惊奇: 自己都没有任何印象的事情,叫这猴子说的有鼻子有眼,莫不是猴子天生都是会编排人的好手? 周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声不响地走过去,站在陡峭的岸边,探头向下望去。 看了没两眼,便感觉黑白原石以及演化中的一尺棋枰,无论是那雪原巨灵大蛇的残魂,还是银灰蛟龙的元神,都是一阵阵的躁动不安。 感应着两个魂灵瞬间而起的雀跃,周天当即点头道: “猴儿,就这里吧。” “你听好了,既然你对这里最熟悉,而且也有一番因果在此,我便将一件事情交付与你” 说着,他摸出一枚圆嘟嘟的黑白原石,以及一枚方方正正的黑白方石,将一缕神识打在猴子的识海中,然后郑重其事道: “这两块黑白石,分别封印着一头洪荒凶兽。现在我将它们丢入水潭中,记住” “从此刻开始,方圆十里都将是禁区,而你在我出关前,半步都不得离开此地。若有闪失,我也会寻一枚石头将你封印进去!” “当然,事情做好了,也自有你一番造化。” 黄皮猴子连连点头,不停地抓耳挠腮,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 周天安置好了两头高阶凶兽,这才又将百脚蜈蚣和乌鹭叫到身边,同样也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的托付,命他二人在自己闭关时,作为两大护法时刻守在左右。 第二天,当周天漫步走到大草甸,只见草甸子上早已人头攒动,叽叽喳喳,不时传出一两声喜悦的猜测声。 而白鹤真的像鹤立鸡群,一副高冷的打头站着,不时地盯着一对门廊内的动静。 周天咳嗽一声,白鹤顿时精神一振,立刻扬声喊道: “师父出来了,大家都安静!” 说着,白鹤便领着众人伏地拜道: “白鹤带领诸位师弟师妹参见师父,恭迎师父教诲。” 周天点点头,看了一眼白鹤,随即将目光向其他门徒一一望去。特别是对大青牛及其牛耳中的跳蚤,以及有些憋屈的巨蜥等十大入门弟子,每人都专注地给了一个眼神,方才点头道: “尔等入门以来,因为机缘未到,今日我们才算第一次真正相见。” “相见之日,我有一言,送与门下众徒,你们要听仔细了。不仅要记在心里,回去后还要好生揣摩领悟。 “棋道一脉,乃是得大道传承,与天道互为应证之不二法门。此言内幕,非门徒不可轻言。吾道根脚与出身,更是贵不可比,妙不可言。你们虽经历千辛万苦,但不经历风雨怎见彩虹。能入此道中来,你们都是有大机缘大造化之人!” “今日言毕,吾将第一次闭关。出关之时,再与尔等门下众徒正式开讲。 “吾之闭关,乃是听从吾心召唤,到了为我棋道一脉,创立一方世界之时。棋道立,世界成,门下众人皆有福!不仅是你们,也包括吾,悟之,感之,欢喜之吧……” 0076、闭关:对石蛋草的设问(一) 天元山,半山腰,一尺巨石间。 再次回到这等同于出生之地的伴生处,蓦然之间,有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一尺巨石,还是那块背靠在悬崖之下的【一尺巨石】。 那一枚仿佛一万年都是老样子的【蛋】,还是那样的老样子。 还有这一株从不知其名的神奇【草】,自从上次长出一枝嫩芽后,如今已经像拳头般伸展开来,有了手掌般大小。绿茵茵的,充满了春天万物复苏的隐隐气象。 但是为什么,这次的回转,静静的坐下来,望着它们,心境却变了呢? 近乡情怯?不是。 走了一趟洪荒,吾心狂野了?不是。 要第一次闭关了,千头万绪,心生恐惧?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周天首先在一尺巨石上轻轻抚摩了起来,嘴里喃喃道: “这一世,你是石,我是石。” “但,你肯定知道我从哪里来。而我,却不知道你为何要包裹着我,从何处来,还会不会到何处去!” “石,我最大的秘密,当是盘古大兄这一缕谁都不知道的幽思。这秘密,恐怕也将是整个洪荒最大的秘密。” “石,告诉我,棋道最讲留后手。盘古大兄开天辟地那盘大棋,局已终了,要这后手,还有何用?” 一句一句说完,周天一动不动,面对面,紧紧盯着一尺巨石。 一天过去,一尺巨石岿然不动。 十天过去,周天仿佛又回到了石头的状态,还是一动不动,望着一尺巨石。 一百天过去,一千天过去…… 似梦似醒,冥冥之中,一道波澜不惊的万古波纹,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划破无数虚空,将周天四周的空气一点点挤碎、绞干,方才荡出一丝好像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不悲不喜的气息,徐徐问道: “汝为何要这样问,非要将吾吵醒?” “吾一旦醒来的后果,汝以及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醒醒吧,别再吵醒我。要答案,找别人……” 只听咔喇一声脆响,周天猛一睁眼,才发现自己面朝一尺巨石,早已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尊石化的人像。 然而也就在这一睁眼的瞬间,仿佛是受了周天睁眼动作的牵引,就像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样,周天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石化的身躯,开始像高山雪崩一般分崩离析,破碎的石块,碎了一地…… 周天呼出一口浊气,就像蓦然间挣脱锁链的巨人,一步踏出,竟突然吃惊的发现,自己好像整个身躯也都像甩去了所有的束缚和包袱,有了一种真正脱胎换骨后的新生美感。 身轻如燕,飘飘欲仙? 对,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此刻似乎一直都在牵引着他,诱惑着他,就像有一只大手,牵着一个就要蹒跚学步的小儿,将他一把推将出去。 周天脑袋一热,脚下便踩上了一堆棉花似的,晕晕乎乎,晃晃悠悠,不知不觉,身子竟然轻飘飘的便兀自腾空而起,不知怎的,就飘上半空。 一阵喜悦,袭上心头。 周天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是低头静静地瞅着脚下的大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腾云驾雾,如履平地,山河大川,再无阻碍! 周天猛地抬头,站在半空之上,向着更高的苍穹望去。 一丝明悟,也自此油然而生: 此前一直都不能做到飞升,即使已经到了人仙巅峰,依然还只是像一个普通的修真者,一直进入不到修仙者之列。 原来,是自己的这一世顽石加身的窠臼,需要自己打破才行! 而打破这窠臼的机缘,原来一直都藏在自己身边。 周天忍不住感激地看了一眼一尺巨石,随后境由心生,宛若一只大鸟般展开双臂,开始尝试着如何在空中自由翻飞。 就这样,一直飞呀,飞呀 直到感觉已经可以用自己的意念,随时随地足以调控飞行中的身姿、方向和速度,虽然衔接还是很生涩,甚至还有些手忙脚乱,但这种飘飘欲仙的飞升已经基本掌握,周天这才擦拭了一下满头汗水,让自己徐徐回到了地面。 打碎了附加在自己这一世身上的本体顽石,终于跻身到随时随地都能腾云驾雾的天仙之列,带着万千感慨,周天定了定神后,一道明悟,又引领着他向另一侧的那枚【蛋】徐徐望去。 这枚蛋,还是那样古色古香,还是那样一成不变,除了那一次因周天而起的蛋壳表面斑纹的突变。 不知为何,周天每次与这枚蛋的对视,心头总会不自禁涌起许多心神波澜。 这次也一样,目光刚刚落在蛋体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便油然而生。 就像有人在后面推了一把似的,周天张嘴便脱口而道: “蛋,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现在的蛋,虽然一副千年万年都要拽拽不变的老样子,但经过无数年的岁月变迁,它早已把自己常年活动的一个窝,打理的很是符合它的性格: 有一蓬鸟窝般的巢穴,静静地横陈在一边。 有一汪小小的水泊,波光荡漾着,以备不时戏水之需。 还有一堆碎石子,不知有何用。 其实,早在周天拾阶而上,犹如一个很久不归家的浪子,探头探脑地钻进来时,这枚蛋就不自觉地停止了自娱自乐的转圈圈运动,然后就一直等着他绕过巨石来找它。 而且,周天的第一句话,就让它高兴地使劲在地上蹦了一下,圆滚滚的蛋体,不由得一歪,随即骨碌碌地一路滚到了周天面前。 这一意外举动,自然也让周天吓了一跳,接着就是一阵惊喜: “蛋,你终于肯对我说的话,有反应了吗?” 说着,周天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再试一试。 于是,放出一丝神识,拍在蛋的表体上,两眼微闭,意念集中,就想一点一点地挤入蛋体之中 哎呀,刚试了一下,蛋壳之上便生出一丝无与伦比的反弹力,将周天的一缕神识犹如巨浪拍打在礁石之上,刹那间打了一个头昏脑涨,不能自已。 “停停停” 周天抱住脑袋,连呼数声,知道这一次尝试,又要以失败而告终了…… 0077、闭关:对石蛋草的设问(二) 看到周天抱头痛苦的样子,一直静静地待在一旁的草,这时又是悄悄地探出它的那一株枝头嫩芽,出其不意的在周天手背上,宛若蜻蜓点水般的一触 周天顿时感到就像有一双温润无比的手,蓦然伸手牵起了他。 所有的痛楚,不快和郁积,顿时烟消云散。 周天惊喜地一扭头,正好看到一株嫩芽攀附在自己手掌之间,已经舒展的嫩叶随着清风,不时轻拂着他的肌肤。 果然还是从前那一次的感觉! 这神奇的草,简直就是这天元山中疗伤的圣手,慰藉的良药。 几乎是由心而发的,周天不知怎么,突然第一次有了想要伸手抚摸一下这棵草的**。 而且他也正是这么做的,张开五指,便小心翼翼地在已经日渐长开了的嫩叶叶片上,极其轻柔地拍了一拍,嘴里由衷道: “草,你和蛋还有吾,从一开始便在一起,从混沌到洪荒,不知何谓岁月,何谓过往,如此一直走到了今日。” “我们一石,一蛋,一草,都在这一尺巨石的呵护之下” 说着,周天又充满感情地看了一眼巨石,才也又徐徐道: “如今你们几乎还是从前的样子,而我却早已化形回归先天道体之身。” “我们就像异性兄弟,更是无父无母的一家人。我不仅化形而出,今日更要开始受自我心灵召唤闭关悟道。” “我不想一个人远远地跑在前面,而你们却几乎还远远的呆在原地不动。” “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你们真的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对我说点什么吗?” 话音落处,蛋突然又蹦了起来。 这次却不是在原地蹦,而是一蹦便蹦到了它的那一处碎石堆上,然后就把自己当做一把重锤似的,一声接一声地敲打着脚下的碎石。 周天看得心惊肉跳,这哪里是砸石头玩呀,简直就是在拿鸡蛋碰石头不是吗? 周天一步踏出,刚要抢过去阻止蛋,却被身旁的草轻轻地缠绕起来,给一把轻轻拉住了。 紧接着,一丝期待已久的波澜,荡开空气的阻隔,一路划入到了周天的神识中: “石,说的很好。汝,话太多矣。” “石言,要答案,找别人。” “吾也有一言,汝要答案,要先问自己。” “汝又要闭关悟道,便去闭关悟道,与他人何干?” 话音未落,如醍醐灌顶,又似当头棒喝,直震得周天呆若木鸡,大汗淋漓…… 良久,他当即跌坐于地,口诵真言道: “去去去,何须里嗦。” “走走走,莫问大道三千!” 此言一出,整座天元山瞬间为之一变: 只见绵延数百里的山体,地动山摇,云卷云舒,风声呼号,花开花落。 高如云天的巅峰之上,更是电闪雷鸣,紫芒阵阵,流光溢彩。 万里之内,无数生灵,百鸟朝凤,万兽奔腾,鸟语花香,无不五体投地,遥相朝拜。 说时迟那时快,一尺巨石镶嵌正中的黑白石心,蓦地一闪,缓缓化出一个气旋,如遥远至极的宇宙星团,极其缓慢地转动起来。 一转,两转,百转,千转 渐渐的,那星云气团般的漩涡,隐隐的就像一块石磨,被虚无的驴拉着,吱吱呀呀,从磨盘正中心的磨盘之心中,刹那间飞出一道紫气,直直打在周天身上,紧接着又是一吸,周天便整个人都被吸入到了那缓缓旋转着的虚无的石磨中…… 这是哪里,如此的美轮美奂? 当周天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离开了天元山,置身于一片无穷无尽的未知世界之中。 这世界,似混沌,又非混沌。 似混沌,乃是满世界流淌着的,无一例外全都是浓烈到黏稠状的各种先天灵气,混杂、交织、糅合在一起,让周天既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吸吮惬意,又忍不住为这种惬意的同时那刀割斧砍的割裂感,一面痛不欲生,一面飘飘欲仙。 说又非混沌,乃是这恍若混沌的世界,却又压根不是混沌那样的无始无终,无穷无尽,万空寂灭。 这里,又有远离混沌先天灵气、地火风水般黏稠气层的高空。 高空不知其高,但又有一种神秘莫测的羁绊维系着其下的黏稠气层。在这高空与气层之间,便是此刻周天看到的景象: 黏稠的气层,就像被太阳炙烤着的大地。因高温而沸腾的气层,从黏稠的气层中不断逃逸出丝丝气体,然后蒸腾着,飞旋着,飘向半空。 一种乳白色的流云,由此形成,并云卷云舒,飘飘荡荡,随着越来越多的流云形成,堆积,溢出,一条云的小溪出现了。 小溪流淌着,一路向前,冲开了前方所有的阻碍,也将沿途所有的一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路裹挟,一路席卷,滚雪球般的小溪最终变成了一条大河。 大河在那半空之上,浩浩荡荡,波涛翻涌,浪声滔天,又宛若星空深处的那一条璀璨天河,繁星闪耀,霓虹滚滚。 周天抬头仰望着,从流云的形成,到小溪的出现,再到大河终成,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也就在这时,他感到了自己脚下有了一丝异动。 低头一看,大惊之下,不由得就是一愣: 只见黏稠的气层,在他双足之间,宛若调皮的孩童鼓嘴吹起了一朵气泡。 气泡由小及大,在快要撑破之时,突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块纯白之砖,然后便无声无息了。 一丝明悟传来,周天抬起左脚,一步踩了上去。 身体还未站稳,一个气泡蓦然生出,紧接着又是摇身一变。 这一次,却化作了一块极黑之砖,默默地静止在周天的右脚之下。 “哈哈哈……有趣有趣……” 周天看得十分有趣,同时又觉得如此的匪夷所思,却又如此的让你明明白白。虽然前方还是一头雾水,但莫名的喜悦还是让他忍不住扬头哈哈大笑了几声。 笑毕,他抬起右脚,一步踏上了极黑之砖。 接下来,也就不用他猜东猜西了。 这一只脚刚刚踩上去,一块纯白之砖,立刻摇身而出。然后踏上另一只脚,一块极黑之砖,也是马上应声而出。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周天也像登天梯一般,一步一步,越爬越高…… 0078、临沧海,观时间长河 对这脚下交替出现的黑白砖头,周天一开始还不敢断定,作为砖头的这种建筑物品,大多情况都是以青砖为主。 而出现在他脚下的,却一下子变成了与自己棋道一脉同气相连的黑白基调,若是再说这些横空出现的黑白之砖,不是因他而起,那就真的太过矫情了。 所以,黑白之砖的出现,一定是在助他,在黑白之砖搭建之下的这条登天之路,一步步走下去,很可能需要他直到登顶为止。 但问题是,自己的神识中,并没有生出要去登顶的执念。 那么,这黑白之砖的行为,便是带着它们自己的主观意志了。 换句话说,这完全可以看做是这黑白之砖,单方面的意愿甚至是在推动着周天被动地接受这种登天之举。 周天倒也不疑有他,黑白之道是他的本道,在此之内,凡黑白皆与他同气相连,怎可能有本心生出害他之意来。 而且这种带有引导性质的强人所难之举,从之前发生过的过往来看,基本上都是事后有极大好处的。 不知不觉,黑白之砖,越垒越高,周天也踩着脚下这一块黑一块白交错叠加而起的向上台阶,越来越高。 渐渐的,周天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所有的黑白之砖,都是下面混杂糅合了无数类似于混沌先天灵气、地风水火等黏稠物质所化。若是从这个根上讲,这黑白之砖其实与他没什么瓜葛呀? 而且,这黑白之砖,又都是先要由一个气泡孕育,之后才能化形为砖。 现在,离开脚下的气层已经越来越远了,看看这黑白之砖往上叠加的速度,果然已经开始明显放缓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周天也有意识地停下来,探头往下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两腿发软,急忙收回眼神,一屁股坐下来,半晌才缓过神来。 话说自己再怎样现在也算人仙巅峰,怎么还会有这种凡胎中的反应呢? 抹了一把汗水,周天眼瞅着一块纯白之转晃晃悠悠地自下而上的飞上来,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恶趣味,身子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瞪眼看着白砖缓缓升上来,应该抬起的那一只脚,更是纹丝不动。 谁知,纯白之砖明显已经有了自我意识,看到原本周天应该配合它的动作,而没有做出任何相应的举动后,竟然一愣,随即便在空中转了一个身子,然后直直地悬停在了周天鼻尖处。 “累了,歇一下可以吗?” 周天自己都没有感觉,就发现自己嘴巴一动,嘴里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周天吓了一跳,感觉收摄心神,才发现自己的这一丝玩闹之意,在这个世界,竟然被无限放大。 在自己一念闪出激活它后,这一缕神识竟然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看清楚了来龙去脉,周天也就放下心来,沉思了一下,决定暂时放任一番,看看接下来还会发什么有趣的事情。 正想着,一块极黑之砖,也晃晃悠悠地飞了上来。 同样的,在看到周天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后,也是一愣,随即像纯白之砖一样如法炮制,悬停在了周天的鼻尖处。 周天又是一念闪出,嘴里脱口便道: “你们知道现在已经有多高了吗?” “反正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你们飞上来的速度越来越慢,这说明我们现在的高度,已经非常之高了!” “所以,我想问的是,你们搭建这个天梯一样的台阶,何时是尽头。若是一直这样走下去,我可不奉陪!” “还有,下面的地基,到底牢不牢靠?” 说着说着,第三块砖也就是应该到了极黑之砖,也晃晃悠悠地升了上来。 这第三块极黑之砖,见状二话不说,立刻也围了上来。 不知不觉,当几十块黑白之砖累积起来,周天突然发现,再这么嬉戏下去,最后倒霉的恐怕还是自己。 因为,每一块砖,都是一个台阶。 每一个台阶,都需要他抬一下脚。 像这样的高度,每抬一次脚步,已经需要付出极大的力气。若是一下子要连续跨越几十个台阶,那岂不是要了老命? 周天一激灵,连忙起身,一把收回放任自由的神识,望着周围的黑白之砖,郑重其事地微微一稽首,第一块纯白之砖这才从几十块黑白之砖中越众而出,飞到了他的脚下。 这一次,周天二话没说,直接一脚踏下,嘴里同时开言道: “得罪了道友,适才略有些分神,还是吾之道心不够稳当所致!” 重新踏上黑白之砖,周天便隐隐的有所悟到。刚才的那一丝神识嬉戏,其实也是有缘由的,所以也才有他这一言。 出乎意料的是,此言一出,一道凌厉的信息便打了过来: “时间长河,在此诞生。” “汝溯源而来,多大机缘造化,却还推三阻四,嬉戏玩闹,不知珍惜,果然凡夫俗子之心,难以磨灭。” “还不快快迎头赶上,看那时间长河,早已演化,正在飞速流逝。” “手抓不住时间之头,若是眼再看不到时间之头,汝来何为?” 周天只听得一阵惊心动魄,咂舌不已: “时间长河,这里是时间长河之本源,和诞生之地?” 然而这一次,却再无任何声息出现。 震惊不已的周天,慌忙抬头,向着头顶那仍高高在上的一条乳白色的星团般大河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大河,果然从这里的起点开始,一直到那遥不可及正在飞速流逝的时间箭头,整个轨迹,都是笔直笔直的一条直线。 试问,若不是时间长河,什么世界,还有什么大河不都是九曲十八弯的蜿蜒而去的? 周天想着,脚下却不敢再有任何迟疑,左一脚,右一脚,随着黑白之砖有条不紊的交替中,不断一步步抬升着,一步步追赶着。 终于,当周天发现自己一低头的刹那,再也看不到脚下那水雾蒸腾的气层,就连刚刚走过的台阶,在几十层以下,也都变得只是雾霭重重,只剩下影影瞳瞳的一道光团,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因为他发现,这时的黑白之砖,不再有任何一块升上来。 而脚下的这条宛若天梯般的台阶,在这时,也突然停止了抬升。 入眼处,在最后的一块垫脚石旁,并且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块掩映在云端深处的旗幡,三个大字在其中闪闪发光: “临沧海”…… 0079、时间长河,悟道无悔之棋 “临沧海,这是怎样一个去处?” “这是在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吗?” 黑白之砖垒就的高台之上,周天盯着几乎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掩隐在云海般迷雾中的旗幡,正在琢磨着,高空的虚无中,蓦然间,一座桥横空而出,一头横跨在时间长河之上,一头延伸在他的眼前。 一眼望去,周天似乎只要轻轻一跃,便能跳上这座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桥,一路无阻地去到时间长河之畔了。 黑白之砖,天梯,现在又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桥? 周天目光闪动,忍不住眯眼向着脚下望去: 此刻,他就像站在天穹之上,脚下便是那比万丈深渊都不知其高的万丈深渊。 而一座桥,就在似乎伸手可及的地方。 要不要一跃而去,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过去? 哪怕一脚地狱,或者一脚天堂! “那世间,最抓不住的东西,不是金钱,爱情,名利,而是稍纵即逝的时间……” 突然间,脑海中便闪过做人时的一句老生常谈。 周天两眼蓦地一眯,目光在桥的这边一闪,只是微微丈量了一下距离,随即双腿微曲,脚下便是纵身一跃 再一睁眼,却已到了桥上。 还好,这是一座真的桥,而不是什么神秘存在给自己设置的什么什么考较考验。 周天长舒一口气,抬脚刚要前行,才吃惊地发现,脚下这桥哪里是正常的桥,不过是外表看着是桥,踏上来里面全是虚无的一座假桥! 一座徒有其表的桥,原来真正的考较是在这里! 怎么办,退回去? 周天扭头一看,黑白之砖垒就的所谓天梯,已经不知何时轰然消散,连个模糊的影子都再也找不到。 皱了皱眉,周天盯着眼前这座徒有其表的桥,陷入沉思: 一座桥,如果毫无用处,那么这一座桥又何必出现呢? 存在便是合理,出现就有因缘。 不就是一座虚无的桥吗?你,难不倒我! 这一念,带着些许豪迈之气,刚闪出,两道虚影,蓦然便出现在桥的两端 在桥的这头,也就是周天所在的这边,一个,是血淋淋的还带着-胎-盘和胞-衣的新生儿。 在桥的那边,一个,则是形若枯槁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 只是,他虽然散发着即将寂灭的气息,但须发皆白的身躯,却神奇地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芒中,远远望去,既令人生畏,又让人心生向往。 什么意思呢? 两个极端反差的虚影,一下子让周天陷入到更深层的思考中。 不知不觉,周天竟然满头大汗起来。 也就在这时,在那云海般迷雾中的旗幡处,突然又是闪出一道影子。 定睛一看,却是赫然一炷香。 紧接着,香头猛然就是火光一闪,这柱香便被无中生有地点燃了。 只一眼,周天便怵然心惊地感觉到了这柱香的用途: 这就是针对他这次观时间长河的倒计时啊! 也就是说,一炷香之内,他若顺利地走过桥去,成功站在时间长河两岸,这柱香便是无意义的摆设。 一炷香燃尽,他若是还停留在桥的这边,那这柱香便是无声的失败号角。 几乎是本能的,周天虎地一下站起来,完全忘记了这一刻他所处的位置。所以,毫无意外的,他一脚踏空,整个人便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飘飞了出去。 感到自己猛地一沉,周天一下子反应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飞出去,然后一个倒栽葱直直地往下掉去…… 下沉的身躯,带着风声,在周天的耳畔猎猎作响。 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就连眼睛都被吹得几乎难以睁开。 但是周天并没有放弃,而是在沉重的下坠中,挣扎着终于将自己翻过身来,勉强睁大双眼,向着头顶的虚无之桥望去。 不知道那正在演化中的一尺棋枰,现在推演到了何等境地? 虽然到目前为止,自己也才机缘巧合演化出第一个也是现在唯一棋道法门【封盘】之术,成熟与否,看来都要在这紧要关头试一试了! 心念动处,一尺棋枰就像沉在水底的古物被缓缓打捞上来一般,在周天一尺之外的半空中,一点点浮现而出。 当一尺棋枰彻底挣脱出来的瞬间,一个方方正正的破碎空间,赫然给这个世界宛若破开了一个天窗一样,一个方方正正的黑洞,与一尺棋枰一分为二 一尺棋枰,一路向下追赶着极速下坠的周天。 一尺棋枰破开的黑洞,同时蓦然生出一股强悍的黑白漩涡,开始缓缓转动。 当黑白漩涡越转越快,一对首尾相衔相互嬉戏的阴阳鱼,也在你追我赶之间,让这个黑白漩涡加速到了无以复加的速度,一股澎湃的吸力,瞬间迸发,电射而出,就像一只巨手赫然探空一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托住周天。 下坠之势,顿时消失。 周天接着这股向上的吸力,纵身一跃,便在半空中重新站立起来。紧接着,又是一步踏出,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虚无的桥上。 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瞬间,周天再无任何疑惧,俯身抱起那还带着-胎-盘和胞-衣的新生儿,低头凝视了半晌,在他的小屁股蛋子上,抬手便是轻轻一拍。 手起掌落,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婴儿啼哭声,这才响彻半空。 紧接着,啼哭中的婴儿,蓦然张开双眼,一双几乎接近于天籁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周天,手舞足蹈着,蓦然间绽放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童稚的笑脸,瞬间也感染了周天。 他伸出手,在他娇嫩的脸蛋上轻柔地抚摩着,嘴里学着咿咿呀呀的声音,画风随之猛然一变: 咿咿呀呀学语的婴孩,缓缓伸出小手,将周天的一根手指握住。紧接着,他便以令人瞠目结舌也匪夷所思的成长速度,见风就长地变成了一个牵着周天,蹒跚学步的小儿。 学会了走路的小儿,嘴里咯咯笑着,将一个小脑袋四处转着看着,突然一只手牵着周天,一只手指向虚无之桥,竟然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带着周天一步踏上了桥面…… 0080、看,见风就长的少年 被一个小儿牵着,周天既没有讶异,也没有自卑,只是静静地感应着一只小手,带给自己的所有指引和力量。 同时,也顺应着一个小小人儿,那一步又一步歪歪扭扭的步子。 就这样,左一脚,周天笑了: 不知不觉,他竟然跟着小儿一步踩在了虚无的桥上。 这感觉,就像走在一座长长的玻璃桥上,虽然心惊胆战,不敢多看一眼脚下,但身子却始终稳稳地走在桥面上。 右一脚,周天不由得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将目光极其专注地放在了牵着他的小儿身上、不 这时的他,已经不是小儿了,应该,算是少年了吧? 走一步,他长出了第一颗牙齿。 走一步,他换掉了全身的胎毛与乳臭。 走一步,他学会了人生中第一个词:“妈妈”! 走一步,他长了一寸…… 而周天呢? 走一步,他的一颗牙齿,莫名其妙的掉了下来。 走一步,他发黄的头发,开始变得又黑又亮,充满了朝气。 走一步,他发现自己的步伐,已经像一个真正青年人那样,大步流星,蹬踏有力,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 走一步,他的嘴里,莫名其妙地学会唱起了一首歌谣。 走一步,他开始回望着走过的桥,即使惊讶地发现,在他和少年一路走过来的桥其实根本不存在,他也依然平静似水…… 走着,走着,牵手的少年,一点点长大,然后一点点变老。 最后,当周天再也不忍侧头他一眼时,他才发现,这座虚无的桥,他已经从那头走到了这头。 而与他牵手的少年,似乎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变成了周天反过来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是的,还有一步之遥,这座桥就要真正走完。 但是,变老的少年好像连这最后一步也走不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最初踏上这座桥的那一刻,他俯身抱起那个还带着-胎-盘和-胞-衣的新生儿那样,周天再次俯身一把抱起已经老得连眼睛都不会动弹的少年 还是像初见时的那样,他低头看了一眼老去的少年,带着一种朝圣般的仪式感,抬起左脚,踩上了时间长河的河堤,然后缓缓收起右脚,彻底离开了虚无之桥的最后那一步之遥。 就在人桥分离的刹那间,周天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桥梁断裂的声音,尽管刚刚一路走过的桥,仅仅是一座虚无的桥。 听到令人感慨万千的声音响起,周天并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那可能已经真正化为虚无的虚无之桥。 因为,随后莫名其妙的一阵风过,在他怀中已经老去的少年,随着这一阵风过,也像那座虚无之桥般随风化为了虚无。 此刻,周天的怀中两手空空,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知是谁的一滴清泪,蓦然从半空中飘过,落入时间长河之中。 就在这时,横躺在时间长河岸边的状若枯槁的耄耋老人,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波谷不惊的目光静静地倾注在周天身上。 周天不由得放下双手,也同样静静地望着老人。 两人对视着,就像两尊互不相干的雕塑。 终于,耄耋老人似乎用了全身气力,缓缓抬起他那一条几乎只剩下一根骨头的手,指向时间长河道: “小友,时间看清楚了么?” 沉默半晌,周天点点头道: “我没有看清楚什么是时间,但我看见了一个生命,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一个以任何力量都无法回头的过程。” “什么是时间,老人家?时间是一把杀猪刀,仅此而已。” 嗬嗬……赫赫赫…… 耄耋老人张着漏风的嘴呵呵笑了,盯着周天突然道: “那么,就请小友将一头动也不能动了的猪,顺路捎到那一把从不回头的杀猪刀下,可好?” “当然” 周天大步流星走过来,就像怀抱那曾经的少年,俯身一把抱起枯槁般的耄耋老人,然后一步登上了时间长河的岸堤之上。 “再见了,小友,还好吾已经比一枚树叶还轻,没有让你费什么力气。现在就请松开手,将吾扔进大河吧。” 周天点点头,望着时间长河,伸展双臂,嘴里轻轻说道: “再见,不,还会再见吗?” 说着,周天将手一松,只听扑通一声,耳畔传来一声水响,耄耋老人在时间长河中泛起一朵水花,瞬间消失不见。 然而,在下一刻,在水花泛起的地方,一枚不知名的树叶,忽然从水面之下漂浮而出。 一个苍老的声音,也随着树叶飘了过来: “小友,你送我一程,吾须得还你一个好处。因因果果,轮轮回回,才是时间最不愿意沾染的因缘。” “所以,上来吧小友,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让你看一看什么是一叶知秋。” “一叶知秋?” 周天好像有些恍然大悟,却又好像更加糊涂了: 望着时间长河滚滚向前的洪流,以及在洪流中随波逐流,却始终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枚树叶,一时间难以抉择。 一方面,他刚刚才来到时间长河的岸边,他还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时间长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方面,他还没有准备,去那时间长河的洪流中,做一个弄潮儿。 弄潮儿固然潇洒,风流,可是被淹死的总是最会戏水的那一个。 想到此,周天缓缓望着洪流中的那一枚树叶,稽首道: “多谢道友了,两岸风光无限,且容我先看看这大河两岸,再去追逐这大河中的洪流,感悟时间的流逝!” 话音落处,那一枚树叶沉默着在洪流中翻卷了几下,随即迎头撞向一朵浪花,瞬间消失不见去了。 周天看得一阵咋舌,也不知是该庆幸还应该惋惜自己没有上到那一枚树叶之上。 盯着河水看了一会儿,周天收拾了一下心情,抬头看向时间长河两岸: 对岸,远远望去,就像一幅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水墨画 美轮美奂,意境深远,但却因为朦朦胧胧,被一层又一层迷雾笼罩,再美的女子,也会在琵琶半遮面之下而失色大半。 倒是在周天脚下的这边堤岸之上,还是很有一些看头的。 0081、惊见时间的棋局 周天发现,从那一枚树叶被一朵时间的浪花卷走之后,时间长河依然浩浩荡荡,奔涌向前。 但是,相对于他的“周天时间”,却似乎被定时了: 这个概念怎么解释呢? 简而言之,周天将注意力从树叶身上转移到脚下之后,当他习惯性地迈出步子,准备按照自己的思路去顺着河堤,边走边看,这时间长河堤岸上到底会有怎样的不凡风景。 这一只脚抬起,跨出,放下,跟着后一只脚刚要抬起,周天就听见耳畔发出清晰的一声清脆滴答,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秒钟,赫然挂在了他的前方。 而秒钟时间,正好显示在“1”的上面。 但是由于惯性,周天后一只脚,已经跟着前一只脚的放下而抬了起来。所以,周天尽管发现了异常,还是将这第二步一脚跨了出去,并重重地踩在了地上。 于是,耳畔又是清脆的滴答一声。 秒钟也随之一跳,从“1”变成了“2”。 这与在如何跨过虚无之桥时,出现的作为倒计时之用的那一炷香如出一辙,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提醒周天: 不管他弄懂没弄懂,现在他的每一个举止,都可能已经成为被计时的依据。 这时间大神,没想到还是一个游戏爱好者啊! 又是黑白之砖,又是貌似的天梯,又是虚无之桥,又是少年与耄耋老人,又是一炷香。 现在又弄出一个秒钟,莫不成这时间大神,还要跟自己来手谈一局? 周天腹诽了一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在秒钟数字从“1”跳到“2”的时候,他眼前所有的景物包括时间长河本身,都无一例外地从春到夏,瞬间变幻了两种季节。 如此说,这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说,他一步便是一个季节呢? 周天此刻也别无选择,硬着头皮第三次抬起一只脚,然后一咬牙,重重地踩了下去 果不其然,在一步踏出的瞬间,秒钟数字迅速跳到了“3”。 紧接着,周天两眼一花: 便感觉自己一下子又进入到了漫山遍野都是硕果累累的秋天,就连心情也瞬间变得好像进入到了一种丰收后的满足与喜悦之中。 恍惚了一下,周天再次一脚踏出。 秒钟也随之毫无悬念地跳到了“4”,然后便是一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冰雪世界,冬天到了。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之后,周天放眼望去,随即忍不住一个稽首打出道: “四季轮回,眨眼体味,感谢时间大神” “我已悟出时光的流逝,虽然势如破竹一往无前,但在时光永不回头的身后,却留下了这四季轮替的生机。” “也因此,时光虽然看似走了,但时光却又永远伴随着每一个生灵的一生。感谢大神,我若对了,便请放我走出这四季轮回的幻境。” 话音落处,耳畔瞬间传来滴答一声,光芒闪动的秒钟,顿时暗淡下去,随即陷入到一片沉寂中。 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像那一枚树叶般因此而消失不见。 呼出一口浊气,周天盯着依然悬停在前方的秒钟,不知为何,心里不觉生出一丝莫名的悸动。 悸动之后,一股亲切而熟悉的气息,随即从秒钟里一闪而出,望着周天扑面而来。 周天赶紧张开怀抱,就像迎接一个久违的老友,将这气息拥入识海深处,一番细细体味之后,便是微微一笑,望着半空再次一个稽首道: “多谢大神馈赠,秒钟正是我棋道一脉中的主要法器,此物果然可谓之以天赐,又乃天作之合也。” “此后,无论与人坐而论道,还是与人交手对弈,一旦相持不下。祭出此物,然后坐等时间大神前来仲裁,胜负将立判。” 话音未落,一道时间的箭头,一箭射来,没入周天的眉心: “小友,此话可是当真,未来,汝愿意请我作为棋道一门的仲裁?” 周天吓了一跳,但马上便惊喜地点头道: “当然,我为什么要哄你?” “棋道顺应大道传承,更将在天道演化之间应运而生。圣人之下,万事万物,从来都是由无到有,由弱变强,最终盛极而衰,若没有一个时间限制,洪荒不记年,那未来的洪荒世界,亿亿万年的累计下来,又将何以装下如此之多的万事万物?” “故此,时间必将是万事万物的仲裁,而非棋道一门独有。只是有一点,与时间最为契合的,却只有吾棋道一门。” 正说着,周天便感到眼前又是一花,紧接着一个古朴万方的围棋盘,蓦然摆在他的面前。 定睛再一看,一黑一白两盒棋子,又出现在棋盘两侧。 “小友说的如此地道,不如就以时间为题,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周天看了一眼棋局,当即含笑道: “当然,不胜荣幸,如此便请赐教就是。” 话音一落,棋枰之上,立刻便凭空落下了一颗白子。 白先黑后,这是古围棋的下法。 看来时间大神,果然也是围棋爱好者啊! 周天也是伸指拈起一颗黑子,在棋枰之上自己的一角,优雅地拍下棋子。 同时,在嘴里口占一句棋语道: “一黑一白,既是棋子轮替,也是时间轮回。” “执黑为夜,执白为昼,白天黑夜,分居天地之间东西南北四角,又恰似四季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此,不正是时间与棋道的最佳契合点乎?” “善,大善,善哉” 一道赞叹声过,一对棋奁,361颗黑白子,忽然尽数被倾倒于棋枰之上。 随后,一声问语闪出: “棋枰象征大地,棋枰之上象征苍穹。这361颗棋子之数,又乃何意?” 闻言,周天马上应声答道: “大道衍洪荒,洪荒化天道,由是万物生。” “万物依四地而居,因四角而活,尊四季轮回,故此有了年月日的时间划分。” “洪荒一年500天,但时光飞逝,已在未来与我棋道一脉暗合。” “故此,未来世界改为一年365天,减去四季轮回四颗座子镇压之数,正好便是这361颗黑白子一年岁月。” “这,便是道,妙不可言之处,也是时间,妙不可言之所在!” 0082、悟“周天时间”,化“读秒”神功 “何为座子?” 时间箭头,再次一箭射来,直入周天眉心。 周天微微一笑,稽首也是开口赞道: “这便是时间之威力啊” “时光流转,四季轮替,在天地之间,未来的天之骄子与万物之灵的人族,有感于时间的流逝与无常,于是便以时间为尊,将四季代入四颗黑白棋子之中,尊四季轮回休养生息,顺从昼夜之黑白轮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于是,便有了那四颗黑白子象征时光伟大的座子,表示镇压四方之尊。” 这番话说完,虚无中,再无任何声息闪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虚无中终于传来一声幽叹,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欢喜道: “小友有心了。” “小友此来,也恰似我时间之道,既非偶然,也非必然。但既是必然,却又是偶然。” “如此,既然有了这一段因缘,吾便不能让汝白来” “唔,吾便赠你一道时光之不二法门,既然汝名为周天,此法门就叫【周天时间】吧。” “【周天时间】一旦开启,吾允许汝在周天时间之内调用一切时间法门!” “但有一点,时间法门却须与你棋道法门相合,方可正常使用。汝悟出的周天时间之法门威力有多大,此法门威力才有多大。其中奥秘以及淬炼之法,望你自行好生领悟!” 【周天时间】之**? 周天听完,不禁便是一阵阵的喜出望外。 天呐,若要领悟并淬炼出来,这个法门简直堪比任何一件洪荒先天至宝,以及那此后横行洪荒几无败绩的【洪荒五大阵法】中,任何一个先天阵法啊! 不由得,周天便是抬手深深一个稽首道: “多谢时间大神,这个馈赠实在太过厚重了!” “没什么,周天时间对汝而言可能十分了得,但对吾来讲就像某个生灵割破皮流了一点血,吾只是在我的时间格局里动了动些微手脚而已。” “但汝给吾的时间仲裁,对我可就意义非凡了,反过来我倒是要向你道谢一声才是!” 虚无中,就像谁打了一个饱嗝,空气波动了一下,欢喜之声才话锋一转又道: “何谓时间?时间总是稍纵即逝,时光又总是聚少离多,小友,吾已经有些超时了,又该一个人去继续孤独的旅程。” “临别吾还有一句话送与你,记住” “当你将它淬炼出你棋道之门独门灵宝时,洪荒之中,若能再将其中一物寻来与它合体,它就会成为你手中数一数二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保命至宝。嗯,除非再有开天斧那般神器,否则谁都奈何不得它!” 它,它是谁? 周天听着,不觉一脸茫然的抬头扫了一眼。 时间长河两岸,对岸依然是迷雾重重,这边,倒是朦朦胧胧有不少物事。 放眼望去,也不知有何其多也! 这让我到哪里去寻找出那一个“它”呀? 周天张张嘴,刚要开问,却发现就在这转瞬之间,岸上的所有景色都像被念了禁锢咒一般,全部都静止了下来。 惊讶中,再看那奔腾不息的时间长河,竟然也像进入到了数九寒冬天,整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床,全部结成了不知其厚的冰面,反射出阵阵寒意。 周天只看得张口结舌,愣在原地。 时间怎么说走就走,他一走,这里岂不是变成了一个被时间禁锢了的小世界,自己又该如何出去呢? 怔忡半晌,周天看了看对岸,忽然心念一动: 对了,时间长河的那边,自己还不曾去看一眼。 如今正好河面结冰,且不管怎样出去的,总得去瞧瞧对岸是一番怎样的风景,才不枉走了这一遭吧? 说不定,出去的机关也许就在对岸哩! 周天顿时觉得心里又闪出了一丝希望,起身便从岸上一路滑入河床,不一会儿,便有惊无险地到了河床之上。 还未站定,一道黑影,便呼地一声跟着飞了过来。 唔,此刻所有的一切不是都被禁锢了吗? 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什么可以例外! 周天惊疑地闻声望去,然后便有些心领神会地笑了: 秒钟? 哦,想起来了, 当时它定格在数字“4”之后,便一直都悬停在自己的正前方,根本都没有消失过。 现在自己一动,它也跟着动了起来。 如此说来,它不仅是这里的第二个“例外”,而且很有可能是时间大神嘴里最后说的那个“它”。 要知道,在一场正式的职业围棋赛事中,秒钟可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器具。 想到这里,周天忽然一愣: 等等,比赛,器具,秒钟,读秒? 对,就是读秒! 时间所暗示的那领悟并淬炼后的非开天斧不破,洪荒之中数一数二的棋道独门灵宝,不用费神再去猜了,说的就是它! 秒钟。 以后在洪荒之中,当与人交手时,如果祭出【周天时间】,再拿出这个秒钟淬炼后的读秒器,强行【读秒】,可不就是任何神佛都难敌当的棋道**宝吗? 周天沉思了一下,随即尝试着向悬停在对面的秒钟招了招手。 然而,秒钟不仅没有任何反应,就连自己的神识,也是一样无感。 想了想,周天于是转过身,猛然一步踏出,在冰面上疾走两步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头向着秒钟一眼望去,发现它果然也是跟着自己动了起来,正亦步亦趋着慌慌张张跟上来。 周天这才暗自一笑,转身向对岸河堤之上,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去。 爬上对岸之后,周天发现,原来一直都是迷雾重重的这边,竟然空空荡荡,就像被什么席卷一空了似的,了无痕迹。 走了两步,感觉实在是太过荒凉,周天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沉思着,随即双腿一盘,索性打坐起来。 眼观鼻,鼻观心,心定神. 就在周天即将进入到忘我之境,耳边却突然滴答一声,迫使他不得不张开眼睛,看向秒钟。 这一看不打紧,跟过来的秒钟,竟然又开始光芒闪烁,一个跳动着的数字“1”,赫然又出现了…… 0083、禁锢咒般的读秒声 周天虎地一下站起身,心惊肉跳地盯着闪闪发光的秒钟,动也不敢动一下。 半晌,他才呼出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还好数字虽然重新出现,但它停在“1”上便没有再有跳动的迹象。 不过,周天一点也没有轻松下来。 他在想,如果秒钟突然发疯地让数字再次一个个跳跃起来,他该怎么做,又能做什么呢? 就这样想着、想着,最后还是跟怕什么就来什么一样,周天心情还没有舒缓多少工夫,秒钟果然滴答一声,随着光芒闪处,数字突然就从“1”跳到了“2”。 当“3”出现时,周天的心,便跟着狂跳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现在的秒钟,变成了真正的秒钟,准确地开始了“秒跳”。 秒跳啊,就是一秒钟跳动一次。 这种律动,尤其是在某种特定时刻,特定人群,绝对会令人发狂的。 现在,周天就感觉到这种一秒一次的跳动,在一声声滴滴答答的配音之下,他第一次有了心慌意乱的恐惧。 因为前世今生,他对这种读秒声实在是太熟悉了。 但是这一次,他面对的不再是熟悉的一尺棋枰,而是被禁锢了的时间小世界之中。 棋枰上,读秒声声,超时或者出错,最多不过是败局而已。 但是在时间禁锢的小世界里,他不知道,这种读秒,一旦无解,结局会是什么?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周天强行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敢于平静地去面对秒钟不断跳动的数字 也就在他开始第一眼去正视着去看数字,数字也正好跳到了“365365”的一刹那间,数字便戛然定格了下来。 嗯,周天心念一动,若有所悟,两眼一眨不眨,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365,直观上感觉是一年365天之数。 两个365呢? 而且,到底是因为两个365之数合并,数字就会定格。还是这种定格,另有原因? 周天心里狂跳了一下,决定冒险一试。 于是,他悄悄地将将眼珠转动了一下,随即向左右迅速地摆动了一下。 然后,立刻又对准秒钟,回到之前与之正视的状态之上。 再看秒钟上的数字,果不其然,他刚刚左右晃动的两下动作,即使快速而轻微,还是被毫无悬念地给加上去了。 “565365”变成了“367367”。 但是,这加上去的两点,却第一次没有让周天感到了恐慌。 因为他已经知道,只有保持与秒钟的对视,秒钟上的数字就不会再自动进行叠加。 虽然离成功破解还很遥远,但只要找到了原因,破解的方法便总能找到。 现在,先想想秒钟是如何又重新启动的吧: 嗯,开始时它一路跟着自己,并没有任何异动。 什么时候开始异动的呢? 打坐,当自己在感到无比荒凉时,心有所感席地而坐,就在快要忘我之际,它开始了发疯。 症结应该就在这里了! 而它为什么又在自己与它对视时,能够结束异动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之处了! 周天瞪大眼睛,苦苦思索着,两眼却眨都不敢眨一下。 怎样才能破解秒钟自发神经多动症呢? 当然,它不是真正的读秒器,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暴力扣去它的电池,自然也就一切风平浪静了。 那么,它的动力之源又是什么呢? 想了半晌,周天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它的动力之源为何物,于是只能放弃,另想出路。 不知不觉,【周天时间】四个字一下子蹦了出来。 对呀,就算自己现在被禁闭在这禁锢了的时间一方小世界之中,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何尝又不是时间在以特定的方式磨砺自己,以便于他快速找到淬炼时间法门的方法呢? 周天不由得眼前一亮,立刻全副身心地沉浸下来,在心底开始默念“周天时间”这四个字。 然而,默念了数百遍,这个所谓的【周天时间】,也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横空出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把周天时间唤出,却一下子将自己正在演化中的一尺棋枰,给不知不觉地召唤了出来。 只是,当一尺棋枰浮现出来,发现自己并非是被周天主观招呼而出。 早已拥有了自我意识的一尺棋枰,不觉间竟然有了一丝羞惭似的,浮现在半空之上,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正好与同样悬停在半空中的秒钟,形成了一个相互呼应的对角关系。 诧异中,周天望着犹如一对哼哈二将的一尺棋枰和秒钟,在半空之中飘飘浮浮着,心中不知怎么,就被狠狠地撩拨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是眼前一亮,记忆深处纹枰对坐时的场景缓缓浮现在眼前 在你来我往,黑白子交错之间,读秒声中,一只手拈起一颗棋子,重重地将它拍在棋枰之上,然后另一只手猛地在读秒器上一把拍下,嘴里喊出两个字来: “打将!” 对,打将,就是围棋对弈中的打将! 周天再也忍俊不止,仰天就是一声长笑,然后带着满怀自信,将一双目光离开了秒钟之上。 滴答声响,顿时骤然而起。 1、2、3…… 周天强忍着不安和好奇,足足在心中默数了近百下,方才张开嘴巴,也不去看那秒钟,直接轻声吐出两个字来: “打将。” 说完,他依然还是自信地不去瞅一眼秒钟,而是竖起耳朵,静待滴答声响的停止。 也许只是一刹那,也许过了许久,滴答之声,终于消失在耳畔。 周天这才好整以暇地向秒钟望去,只见那光芒闪动的秒钟,果然将一串数字,正好定格在了“2016365”之上。 渐渐的,就连秒钟上面的光芒,也一点点散尽。 这读秒的惊魂一刻,才算真正被破解了。 就在这时,一道真正的洪钟大吕之声,在这个幽闭的时间禁锢小世界中悠然响起,仿佛暮鼓晨钟,又好似天籁阵阵,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时光波纹,笼罩在周天身上。 与此同时,一声虚无的断喝响彻世界: “周天时间,立!” 话音未落,周天便觉醍醐灌顶般精神猛然一振,识海深处顿时生出一道黑白分明的时间箭头,在识海的虚空中缓缓盘旋…… 0084、头顶有了一个小跟班 时间箭头,是时间唯一法则,也是本体唯一象征。 如今周天识海中多出一道时间之箭,毋庸置疑,这显然就是属于周天棋道法则之下的【周天时间】**门。 周天时间,还未出禁锢小世界,便这么快被领悟出来,从此成为棋道一脉真正的本门法则法门之一,自然也是让周天不由得喜出望外,感慨万千。 玩味了好一会儿,周天方才想起,连忙郑重其事地望着虚空长长的稽首道: “多谢时间大神馈赠,棋道一脉本有的时间法则,也总算归位!” 话音刚落,一道时间箭头,蓦然又从虚空中射来,直直的没入那秒钟之中,让秒钟震荡中发出嗡嗡作响的妙音阵阵。 紧接着,妙音嗡嗡作响的秒钟,突然身形一动,直直飞向正一脸好奇悬浮在虚空之上看热闹的一尺棋枰。 然后就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头撞进棋枰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叮叮当当,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吓坏了的一尺棋枰,竟然噼里啪啦自顾自摆出了一局自我对弈,然后望着摆满了黑白子的棋局,犹自叮当乱响。 很显然,一尺棋枰对于自己的内部,突然多出了一样东西,看来一时半会很难适应,甚至是不想接受。 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便像错乱的程序一样自己跟自己下了一盘棋。 周天看着又是好笑,又是阵阵的忍俊不禁: 正要招手收回一尺棋枰,却发现时间箭头之芒又是蓦地一闪,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带出秒钟,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漂浮在虚空之上。 进去又出来,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呀? 周天看看秒钟,又瞅瞅一尺棋枰,摇摇头,随即分别招了招手。 一尺棋枰,二话没说,直接望着周天一头飞回来,没入识海。而秒钟却是照旧,对周天的招手还是一副视若无睹漠然置之的高冷样子。 高冷?有本事,高冷就别跟着我! 周天冷冷地瞄了一眼秒钟,神识中忽然便感到了对面传来了一丝悸动,就感觉对面好像是一个欲迎还拒的女孩子,而不是什么读秒神器。 心悸,怕我? 周天对这种感觉,有些愕然。 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索性摇摇头,开始思考怎样破解时间禁锢小世界的问题。 应该说,拥有了【周天时间】,这个被时间禁锢了的小世界,对于周天而言已经不是问题了。 棋道本身就包含着时间奥妙在其中,现在又有了时间法则的亲自背书。 那么,关于时间领域内的所有法则、法门、方法和威力,都应该对周天来说是开放的,可操控的。虽然不可能是全部,但那也只是在境界与修为层级上的差别。 想通了此节,周天也就懒得再多费神: 直接唤出了【周天时间】,准备以此为门,直接简单粗暴地走出这个禁锢小世界。 于是,当周天一念闪出: 一道时间箭头,果然也跟着从深海深处飞了出来,绕着周天,开始缓缓地旋飞着。 看到时间箭头,周天更不多想,反正这小世界也分不出东西南北中,直接随手指了指,口中喝道: “此间诸事一了,贫道特此告辞,破” 话音未落,时间箭头被呼地一声飞了出去,瞬息没入虚空中的周天所指之处,然后便失去了踪影。 周天愣了愣,却也不着慌,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很快,时间箭头没入处的虚空,以清晰可辨的缓慢速度,泛起一层波动。 随着这股波动,虚无的空气中又生出一层皱褶,就像突然衰老的皮肤,皱皱巴巴,沟沟壑壑,仿佛一捅就破。 然而奇怪的是 就是这一层看似一捅就破的皱褶,却在最后一刻,无论怎么波动,都始终保持着将破不破的状态。 周天看在心里,一丝明悟,蓦然生出: 于是又是伸指一点,祭出一尺棋枰,然后啪地一下镇压过去。 只听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不知不觉,一尺棋枰就像盖邮戳似的,仅仅压上去晃动了两下,它便直接洞穿了出去。 紧接着,整个虚空,赫然露出一道棋枰大小的方正之门,朝向周天,射出一道光芒,照在他的脚下。 周天这才冷哼一声,但马上又是微微一笑,拔脚边走。 刚刚来到门口,整个虚空就像漏气的一只硕大皮球,开始嘶嘶作响。一股股冰封的冷气,开始疯狂地顺着大门向外狂飙。 周天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禁锢小世界,随即一步踏出,彻底走出了这片时光的虚空。 然而,当他一脚走出来,还未站稳脚跟,便又被眼前的一幕,狠狠的吓了一跳: 原本消失不见的黑白之砖,以及由无数黑白之砖一块块垒就而起的所谓天梯,就像从来没有移动过一般,纹丝不动地矗立在原地。 而周天所谓的一步踏出,其实就像自己的左脚跟右脚,倒换了一下位置而已。 周天一低头,就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这高耸云天的天梯之上,摇摇晃晃,随风飘摇,令人心惊不已。 一切,就像一个梦而已。 唯一的不同,不过是周天从一个梦里,走到了另一个梦里。 现在,他又从那一个梦里,重新走回到了这一个梦里! 这种令人匪夷所思,而又哭笑不得的奇遇场景,让周天愣怔半晌,却又不得不赶紧收摄心神,再次定睛打量着这片世界。 不用说,与被禁锢的时间小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显然同样也是一个被禁锢的小世界。 至于是何方世界,这却少不得又要去做一番艰难而又烧脑的跋涉和探索。 突然,一道影子飞过来,然后一个急停,悬浮在周天头顶前方,发出一阵嗡嗡作响的妙音。 周天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这头顶的一方小天地之上,以后怕是从此要多了一个跟屁虫了。 想着,周天突然恶作剧地猛瞪一眼,心道: 现在没工夫搭理你,等腾出手来,第一个便拿你试炼! 秒钟似乎感觉到了这股执念,突然惊慌地跳了跳,随即光芒闪烁,瞬间便又开始发疯地冒出跳动的数字起来: 1、2、3…… 周天一看,急忙当头断喝了一声: “孽障,赶紧给我停下,不然我马上打将,彻底封了你!” 秒钟闻言就是一哆嗦,紧接着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0085、看围棋天地,悟空间法则 这,到底是一方什么世界呢? 周天盯着脚下一片迷雾的虚空,皱眉沉思。 苦思良久,周天站了起来。 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有始有终。 是的,有始有终。 既然这座莫名其妙的天梯并没有消失,而且还明晃晃地矗立在眼前,甚至一出来好像永远都还在脚下。 那么,他就应该怎么走上来的,再怎么走下去。 也许答案,就在下面的起点处呢? 抬脚往下走时,周天才发现下去的路,可比上来时要艰难多了,而且也更为惊心动魄。 最大的恐惧,主要还是来自于忽左忽右、忽高忽低的虚空乱流。 它们似风不是风,往上走时,它们上浮的流体还真是一种不错的助力。但是往下走,它们下压的流向,就变成恐怖的凶手,好似一路要将你推下天梯一般。 由下而上,由上而下,不都是高度带来的身体与心理上的落差吗? 高度才是真正引起恐慌的源头啊! 一路跌跌撞撞,提心吊胆往下爬的周天,突然间便有所感悟,不由得暂停下来,向上看看,向下瞅瞅,一丝明悟瞬间生出: “这里是空间法则的幻象世界?” 没错了,时空不分家。 既然前面那个禁锢世界属于时间法则,那这里肯定就是空间法则的幻象世界。 而时空幻象世界的突然出现,应该就是因自己这才闭关所引起的连锁反应。甚至是受大道意志左右,专门来为他的闭关悟道助一臂之力的。 嗯,就是不知道在这种幻想世界中,法术或者灵力还有多大效应。 周天想着,很有一种想要张开双臂一跃而下的冲动,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天梯之上,直接腾云驾雾落到地面。 但是试了一试,周天终究还是没有真正去做这样的尝试。 陌生世界,还是要脚踏实地为好。 就这样一步一步而下,周天发现,随着他的拾阶而下,走过的黑白之砖,出现了神奇一幕: 黑砖一分为二,一分化为黑色清气,扶摇而上,悬浮并凝结成云,飘荡在半空。 一分则化为一枚黑色棋子,向地面飘落而下。 白砖也是如出一辙,不同的是白色清气没有单独飘逸,而是与那黑色清气合二为一,逐渐化为了一大片黑白交织的祥云悬浮其上。 不知不觉,周天终于在某个时刻走完了天梯。 当最后一块黑白之砖飞去,周天忍不住抬脚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才赫然发现,他的一双脚,也早已变成了一双黑白交错的脚。 左黑右白,看上去虽然有些怪异,但一股气息浑然天成,却也自有一番远古气象。 天梯消散,混沌一般的地面,又能清晰可辨地看到丝丝缕缕的无数清气,蒸腾而上,飘向高远的虚空。 周天抬头看了看天梯消散之处,然后盯着上面的那片堆积而起的黑白云团,迈步走去。 那一分为二,飘落而下的黑白棋子,似乎就散落在不远处。 循着那道熟悉气息,在丝丝缕缕漂浮而上的清气袅绕之间,穿行,没费什么周折,便找到了散落在此的黑白棋子。 入眼处,原来是一方画在混沌般大地之上的棋盘。 那些由黑白之砖一分为二所化的黑白棋子,悉数都落在这硕大的棋盘之上。 周天大致数了数,黑白棋子总和,恰好是361颗棋子。 在一黑一白搭配出的偶数之外,多出的一颗白子,是唯一没有掉落下来的棋子,正悬停棋盘之上的一尺半空中,微微旋转。 看到周天缓步而来,白子立刻发出一阵呜呜之声,好似欢呼,又似呜咽,嗖地一下,便直飞而来。 周天心中一动,缓缓抬手,刚刚展开掌心,白子随即落入掌心。 一丝顶天立地的豪情,直冲泥丸。 “嘶……” 周天手中情不自禁地变掌为拳,紧紧握住掌心棋子,双腿挺立,仰首望天,怒目圆睁,脱口便是一声长啸: “天地一棋局,白子我为先!” “我欲布局,坐而论道。谁敢对弈,问道长天?” 余音袅袅之间,一道虚影,蓦然从虚空中缓缓化出,望着周天也是仰天一声长吟道: “自古圣者皆寂寞,从来鸿蒙无旅人。” “围棋乃混沌,大道师始开。运筹帷幄间,悟得万物生。” “小友,围棋如此美妙,棋道又与吾多有牵连,岂能轻易错过。” “来来来,吾且与汝手谈一局,以证此道!” 周天闻声望去,虚影里,却是一个敦实质朴大汉,浑身上下长得棱角分明,大手大脚,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又一派仙风道骨,玄妙深奥。 这与此前那时间长河中的时间大神,飘飘欲仙的气质,完全是大相径庭,又是另一番长相与气质严重不符的特例。 嗯,怎么说呢? 假若时间大神从里到外一眼望去,便是那真正的仙人。 而眼前这道虚影中的汉子,若不仔细品味他嘴里的话语,真真就是一个粗鄙的乡间农人,莫名其妙走到你的面前,口吐狂言,要与你坐隐手谈,附庸风雅。 但正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周天才更加确定,这个虚影中的的形象,铁定就是空间法则的幻象法身。 而空间是什么? 上下左右,长高宽,代表的是力量与美的建筑,巧手,妙思,开创和务实。 所以,谁敢说空间法则,就不能是一身工匠气? 不然这天地何来,高耸的巅峰与莫测的深渊何来,那雕梁画柱殿堂楼宇何来! 甚至可以说,若论谁才是真正第一代空间法则鼻祖,怕是也就非盘古大神一人莫属了。 开天辟地,一斧抡出高下之分,东西南北中之分,也才有了上下左右,长高宽的偌大空间,足以装下整个破碎的混沌世界,才有足够的空间撑起一个新世界! 想到这里,一个曾经长久萦怀于心的问题,突然从嘴里脱口问了出来: “敢问大神,我有一问,不知可否有解,还望赐教?” 哦,虚影闪了闪,随即出声道: “有问就有答,小友但问无妨矣。” 0086、高看腾挪低转换,得空间之门 “敢问空间是什么,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算得是空间否?” “什么,何为薄如蝉翼的纸?” 虚影一阵恍惚,半晌方又反问道: “小友说的,可是那秋蝉透明的翅膀乎?” 周天张嘴说完,便知道自己错得有些离谱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 极致的空间,比如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以空间法则论,将这张纸揭去上层与下层,也就是这张纸的正面与反面,空间与空间的塌缩、向背和剥离,空间如何说法。 但洪荒根本还没有纸的概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就显得有些好像故意刁难人了。 周天吧嗒吧嗒嘴巴,脑海中闪过一只秋蝉的落寞身影,于是点头道: “姑且就算是蝉翼吧。” “如若可以,请将这一张蝉翼从中剥离并一分为二。” “我的问题,便在其中了。只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恐再多一言,那意思便不是那意思了。” 虚影听完,明显就是身影一晃,定在那里久久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虚影竟然也是吧嗒吧嗒嘴巴,好像有些涩牙地闷声道: “有趣但十分可恶的问题,这样的念头竟然也能让你问出,倒还真教吾一时间难以作答。” “也罢” 话音中,虚空一阵波动,一只大手蓦然探出,然后飞速延伸,一直伸长到看不见边缘的无名处,才嗖地一下缩回来。 一只秋蝉,便置于这缩回来并瞬间变小的掌心之间。 紧接着,虚影中闪出一双凝视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秋蝉。 不一会儿,这双眼睛便看得渐渐皱起了眉头。 突然,又一只大手蓦然探出,随风一晃,便缩小到与秋蝉般大小,伸出两指,将秋蝉双翼轻轻捉住,与另一只手配合着,不停地来回拨弄着秋蝉。 秋蝉在一双手的肆意摧残下,也是愤然而起,鼓动胸腹,发出一串“知了知了”的抖音。 很快,虚影中的眼睛便不胜其烦,松开手,张嘴啐出一口气,将秋蝉吹得头重脚轻,连连翻滚。 也不知是它本体的血,还是虚影中吐出的口气,这只不知从何处捉来的倒霉秋蝉,竟瞬间变身化作一只金蝉,一路跌跌撞撞,直接撞到了周天的怀里。 虚影轻轻吹出的这股口气,直逼飓风一般,就连周天也是吹得两眼迷离。 金蝉小小虫儿,哪里禁得起这般劲吹? 若不是金蝉本身善飞,又轻如微风,怕是早就魂飞魄散化作云烟了。 更巧合的是,金蝉被吹走的方向,恰好正是周天站立的位置。 当他感觉劲风吹过,刚一睁眼,便看见的是,这可怜的金蝉,就像一幅拓印出来的水墨秋蝉图,好巧不巧地正贴在自己脸上,将一双尖刺般的细长爪子,紧紧扎入他的皮肉之中,躲避着劲风。 周天也是不觉一阵好笑,随手一捉,便捏住金蝉双翼,将它轻轻扯下,刚要扔出去,不知为何却又心念一动,随即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摇头道: “本应随手放你走,但这虚空之间,你必死无疑。” “也罢,不知你是哪里的倒霉蛋,因我而起,遭此一难,也算你我的一场因果。” “你若愿意,就自己爬到我的兜兜里去,此间事了,再与你计较一番。” 说完,周天一松手,金蝉想都未想,一头便钻进了他的兜里。 虚影中的粗鄙大汉,一动不动地看着,忽然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 “小友一颗石头心,竟有如此大慈悲,善!” 顿了顿,随即又目光一闪道: “汝这一问,实乃刁钻,颇有吾空间之古风。” “不瞒小友说,当初鸿蒙未判,吾便也是凭此刁钻一问,荡开了周遭无上死寂,方始悟道空间,成就法身。” “今日汝这一问,亦然。吾,答不出便是答不出。” “但吾不认输,因为吾不愿将我这虚空拆了卸了,就为应付你这一个小小的问题。所以,汝且再换一个问题问来!” 这空间法则,竟然是如此来的! 周天想着,忽然明悟: 现在的空间,当然伟岸,浩荡,光明磊落,大肚能容。 但开始的空间呢? 正如他所言,若没有这刁钻的心窍,牛角的劲头,工匠的取巧,哪有现在的空间,可以又如此的胸怀与抱负,世界有多大,它就有多大! 想着想着,周天不觉微微一笑道: “换一个问题么?好吧,既为空间,就请将那水面之上第一层水面揭开。” “嗯,水面第一层水面,应该要比蝉翼更薄一些,相对的可能也更难一些。我很期待,这么薄薄的一层空间,会是什么样子呢?” 噗地一声,虚影便是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抬起一只大手,指着周天,将周围的虚空挤捏得咯吱作响。 半晌,他才哈哈一笑道: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刁钻的小友,这便是汝之棋道乎?” “这番机锋下来,倒是让吾有了更新的悟道。吾观棋道之法门,与吾空间之法门,皆有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之深意。” “善,大善,若是再算上时间法则,时空加上棋道,三法合一,三门互证,莫说什么天道圣人,便是大道圣人,鸿蒙圣人,怕是也不在话下!” 周天一听之下,突然就像被一声惊雷炸醒,浑身汗毛,刷地一下竖立起来: 大道圣人? 在自己的所有记忆与传承中,大道圣人也就盘古一人! 而且,大道圣人,不已经是这整个世界最顶级的存在吗? 若是大道圣人之上,竟然还有鸿蒙圣人,我的天呐,这么毁三观的问题,今日竟然在这空间法则嘴里听到了! 他是信口胡诌,还是确有其事? 背心一阵阵发凉中,周天忽然郑重其事地遥遥一拜,稽首道: “何为大道圣人、鸿蒙圣人,也不在话下,还请大神对小子再次赐教!” 虚空突然一阵波动,就像一颗石子搅碎了平静的池塘,面相质朴敦实憨厚的工匠般的虚影,感觉就像被谁敲了一闷棍似的,大声咳嗽起来,半晌才捂嘴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小友的棋道最讲于无声处听惊雷,无声胜有声。” “既如此,棋局已开,我们还是手谈吧……” 0087、三合一,洪荒棋艺出(一) 见空间法则一阵虚影晃动,连连顾左右而言他,周天揣摩着识海深处不断云起云涌的丝丝感悟,也只好点头应承了下来。 缓步来到画在混沌般大地上的棋盘,周天看了一眼突然食指大动的虚影,笑道: “不知大神棋力几何,这局棋要怎样下,猜先、让子亦或是授先?” 虚影凝神想了想,伸手一挥,将大地棋盘缩小到可以与周天纹枰对坐的正常大小,然后沉吟道: “棋道一脉,乃是汝之本体法门。” “不过,吾固然于这棋力可能稍逊一筹,但吾之空间法门于棋道却又有殊途同归之妙。” “如此算来,你我这第一局,暂且以平等棋手格如何?” 第一局? 周天忍不住望着虚影多看了一眼,心中虽觉奇怪却也很是高兴。 第一局之后,显然还要有第二局。 愿意多下棋,意味着这空间法则,不仅真的会下棋,而且还很喜欢下棋。 对棋道而言,这样的人当然多多益善。 周天想着,于是一边点头同意,一边马上一本正经下来道: “棋虽小道,但意在大道。所谓问道求道,从来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道理。胜负是一方面,彩金也是少不得的。” “故此敢问大神,我们以何物作为这第一局棋的彩头?” 彩头? 虚影忍不住又是一阵波动,抱怨般的嘀咕了一句: “下棋还要彩头,汝莫不是早想好了,要从吾这里光明正大的拿些宝贝回去?” 沉思中,时间法则忽然豪气干云道: “吾有一门,名曰【空间之门】。小友若胜了,吾便将这空间法门送与你,如何?” 空间之门? 周天闻言,就是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 “听着就不错,但这空间之门,有何来历以及厉害之处,大神是不是也应该事先说明一下呢?” “当然” 空间法则说着,忽然十分高傲的扬起脑袋,望着周天道: “吾这空间之门,还别说,与汝棋道犹如天作之合,自成佳偶。” “那还是吾在混沌深处,于无尽死寂之间,忽一日悟出的原始空间。对了,它就像汝方才为难吾的那一只秋蝉,薄如蝉翼。” “但就算它薄如蝉翼,它也是吾在混沌中悟道的第一个空间。” “后来,不记年的无所事事中,吾又将它一遍遍千般万般淬炼,变成了吾之道门中一等一的原始法宝。” 说着,周天便感觉眼前猛然一花,眨眨眼,赫然发现一张纸片般的光影,直直的平飞到了自己面前。 定睛一看,这张纸片般的光影,缓缓的由平飞改为一下子在虚空中立了起来。 就像一张真正的纸,平平的望去,是一条直直的线。 但是,当你将纸片拿起来,竖在眼前看,它就是一个平面。 或者换句话说,假若这个薄如蝉翼的空间之门,是一个坚固到任何力量都不能穿破盾牌。 那么,在现实的洪荒中,一旦与人对决。 这个空间之门,便是堪称杀手锏般的决胜法宝。 当它被祭出,飞出的瞬间是平行状态,那它就是一把无所不摧的利刃,所向披靡。 当它迎面竖起来,它立刻又是坚不可摧的盾牌。 这块盾牌,面积有多大,防守就有多大。 甚至可以说,以后一旦到手,除了周天自用外,还可以作为整个棋道一脉的群防群守的绝佳防御至宝,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啊! 看到周天一下子悟到了空间之门的奥妙之处,虚影不觉就是一阵阵欢喜的涟漪道: “现在你认为它厉害不厉害,还须要吾饶舌乎?” “而且吾正要问汝,那时间法则送你一样法门【周天时间】,与吾送你的这【空间之门】,依你看来,汝更喜欢哪一样?” 周天时间,空间之门,这两种法门,领域不同,方向不同,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看来,就算是混沌中的大神,在攀比方面也一样有些不能免俗。 周天摇摇头,只好揪住空间法则语言中的漏洞不放道: “大神此言差矣,【周天时间】法门,乃是真正的馈赠,并且我也同样有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回赠。” “但这【空间之门】,别说我现在还未真正拿到手中。就算拿到了手里,那也是你我之间约定下来的棋局彩头,这两样法门没有可比性吧?” 虚影中,顿时闪出一丝不快的波纹,马上不假思索道: “不就是馈赠么,善,吾这空间之门,便也就不做那什么赌棋彩头,直接也算馈赠送与你了!” 还有这等好事? 周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原地半晌出声不得,直到耳畔再次传来一道讨价还价的声音,他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过吾有馈赠与你,汝是不是也应该像对待时间法则那般,也有什么好东西回赠么?” “有有有” 周天急忙点头道: “为了一视同仁与公平起见,同时鉴于时空法则与棋道一脉有殊途同归异曲同工之妙处,就像时间箭头一样,我也允诺空间法则可以某种方式的分身,长驻空间之门,共同参详棋道。” 说完,周天见虚影中半天没有动静,于是追加一句道: “大神忘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了?” “时间,空间,棋道,三法合一,三门互证,所谓大道圣人甚至鸿蒙圣人也都不在话下!” “此言若真,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也!” 话音刚落,虚影里便是一阵阵剧烈震荡 周天惊愕地刚看了一眼,就发现一道真正的散发着远古波纹的气息,横空飞来,紧接着一下子没入到了他的眉心处。 深海深处,一阵波动中,空间法则就是一声长笑道: “哈哈哈,小友,拿到真正空间之门,那里面蕴含着的原始空间妙味,感觉如何?” 周天仔细体会着,长长稽首道: “多谢大神馈赠法门,个中妙味,容我慢慢消化悟道。” “空间之门,既已在棋道一脉开枝散叶,还请大神分出相应的法身,尽快入驻其中,也好从此开始共同参悟棋道是也。” 正说着,一道金光飞来,正是此前,那薄如蝉翼如纸片般的一道光影。 然而,它斜斜飞着,并非是向着周天而来。 半空中,它一个转折,却飞向了那一只在旁边静静看着热闹的秒钟…… 0088、三合一,洪荒棋艺出(二) 不会是要来一出“神仙打架”的事故吧? 周天不觉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空间之门之光影化身,一路飞到秒钟前,只是绕着它飞了一圈,好像是见到老友过去打个招呼,接着便一头飞回,瞬息没入到了周天眉心之间。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正式下棋了!” 虚影中,似乎在摩拳擦掌一般,然后蓦地伸出一只巨手,抓起一把大地棋盘上黑白子,紧握掌中道: “小友,汝要猜单还是猜双?” 周天毫不犹豫道: “我自孑然一身而来,自然是要猜单的,单!” 巨手翻开掌心,两人都是低头一看,数了又数,掌中黑白子数,却是双数。 “哈哈,小友错了,那便是吾执白先行了!” 说着,大手一张,拈起一颗白子,便重重地敲在了棋盘上。 周天一看,顿时有些傻眼了: 这第一手棋,竟然下在天元之上? 记得以前纵横业余棋界时,面对某些奇葩围棋爱好者,他常笑言说: 第一手棋,下在天元上的人。 不是吴清源,便是那个“道友请留步”的贫道也。 瞪着虚影中的大手,周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噗嗤笑道: “敢问大神,在此前不记年的岁月里,可曾有过对弈?” 唉,虚影中不觉一声长叹传入耳中: “鸿蒙混沌,围棋仙侣,何处可觅?休提休提,吾与这棋道技艺,都是左右手互博,自己感悟而出。” 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马上话锋一转道: “怎么了小友,莫非是吾这下棋之法不对?” 周天连忙摇摇头,正色道: “真正的棋道,正如大神所言当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无声胜有声。” “所以,棋道技艺,到了最高境界,理应也是有形化无形,无招胜有招。所谓棋艺,自在个人心间。” 唔,虚影不觉频频点头,颔首称是道: “棋艺自在个人心间,此言,大善,亦甚和我心。” “罢罢罢,如此吾便再拿出一样宝物,以充作赌棋彩头,不然如此妙语岂能空响而过” 说着,又一道光影飞出,当啷一声,落在了周天脚下。 周天俯身拾起,却是一把不知何种材质的,古色古香而又小巧精致的锁。 拿在手中,手感十分强烈,却又说不出是何滋味。 正满心欢喜而又百思不解的把玩中,时间法则便朗声笑了起来: “小友果然一看,便堕入其中不能自拔。” “这便是吾这个宝物厉害之处。” “此乃吾空间法门第一个淬炼出来的本体法宝,亦可看做吾作为空间支撑,而让世界不坍塌的建筑秘诀的开篇之作。” “故此,吾便将它命名为【空间之锁】。” “此物一旦祭出,就算圣人当前,若无他的本体法宝相佐,任何圣人也都会像汝方才那样,只看一眼,便会堕入其中机关巧思之间而无法自拔。” “现在,这把【空间之锁】,吾便作为见面礼送与汝了!” 啊,周天一怔之下,连忙摇头道: “不可,此等宝物当做见面礼实在是太过贵重了。既然大神早就有言此为赌棋彩头,便只能是赌棋彩头。” “将你赢了,我心安理得地自取。败了,我也不后悔!” 虚影中,一声赞叹轰然响起: “善,有股子吾喜欢的骨气,不过” 说着,一道金光闪出,虚影里那道工匠般的身形,突然明亮的晃了一下身子,手中举着那道金光洋洋自得道: “人心不古,小友还是将人心看得过于简单了,哈哈!” “【空间之锁】既然为锁,又岂能没有开锁之钥匙?” “锁送与你,钥匙却在吾手中。既是见面礼,也无妨赌棋彩头之用,汝怕什么!” 高,果然是高,谁说古人质朴,简直就是没有见过世面。 周天无言以对,只有默默地一稽首,默默地抓起一颗黑子,中规中矩地将它放在了自己这边的左下角星位上。 论机心,那就在棋盘上见真章吧。 开始寥寥数手,黑白双方还都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还是很有一局棋正正经经的布局模样。 但是十几手之后,黑白子刚刚有了接触,执白先行的白子,便开始胡搅蛮缠起来,追着几颗黑子就想要将之一口鲸吞。 周天望着棋盘上,目前之下不知还有多少个大场、急所等着去抢占,这大神级的空间法则,却一味的为了贪吃几颗刚刚围出一个小模样的黑子,纠缠不休。 一时间,他直愣愣地盯着棋盘,开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沉思半晌,周天还是出声问道: “敢问大神,这棋盘之上,你可知死活?” 是呀,如果他连最基本的死活都不知道,那么这棋局,也就没有继续对弈下去的必要了。 不知死活,就无规矩。没有规矩,何谈法则。法则不明,又如何裁决? 这话也许问得有些突兀甚至无礼,所以虚影中明显有些不快: “吾怎能不知死活,想吾悟道空间之法则时,便已明悟,生灵有死活,死灵也一样有死活。” 死灵? 这倒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新词,周天疑惑着,刚要发问,一句话很快又扔了过来: “在吾之空间内,所有支撑世界之物,一旦为吾所用,便只有生灵与死灵两种说法。” “这便是吾空间法则最**则” “生灵可以移动,腾挪,转换,,填充。而死灵只能在它应该呆着的地方,一动也不能动。何谓应该呆着的地方,就是吾以法则指定给它的位置。” “死灵虽死,但它不动,世界便活。它若一动,世界便死!” 我天,这可是崭新的有关世界存废的生死观啊,甚至从某种角度看,比棋道中的死活论还要独到和精辟。 周天不知不觉,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忘了下棋。 “喂,小友,汝走神了,这几颗黑子吾便笑纳了” 一声长笑过后,一只虚影中的大手,欢天喜地地在那大地棋盘上,将周天的几颗黑子取出,然后得意洋洋地望着周天晃了晃,扔进自己的虚影中…… 0089、三合一,洪荒棋艺出(三) 看着被提走的黑子,消失在虚影之间,周天顿悟般的点头道: “不管什么材质做成,棋子都是死的。但棋子一入棋盘之上,棋子又是活的。” “故此,任何死的东西,当它被需要时,它又是活的。” “没有棋局,棋子便是死的,这便是空间中的死灵。棋局开启,棋子便是活的,这便是时间中的生灵。” “大神,我悟道了” “生灵,是时间法则之下的一切幻象,并赋予了鲜活的希望。” “死灵,却是空间法则之下的一切幻象,则诠释了枯萎的寂灭。” “何为棋道?” “棋道,便是时间与空间的置换与对话,是时空幻象之下对生命本源的追索、还原和再现。” “我懂了,大神……” 周天说着,忍不住大彻大悟后的手舞足蹈,一边兴奋的继续滔滔不绝舌绽莲花,一边狂喜不已地去看那虚影中的空间法则。 然而,就在这一眼望去的刹那之间,四周所有的一切,忽然都消失了。 曾经的记忆,曾经的棋局,曾经的一切的一切,都被抹去了,擦净了,清零了。 这里的空间与时间,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周天一惊之下,猛然起身,才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所站立的地方,竟然就在自己的天元山巅峰之上。 放眼望去,清风徐徐,偶有虫鸣鸟啼。 一轮春日的朝阳,正和煦地暖洋洋普照着这天地之间。 巅峰之上,一尊浑然天成,与天元山一体相连的巨石棋枰,正在山巅的流云与雾霭之间,时隐时现…… 眼前这熟悉的一切,哪里还有幻影中的时间与空间法则,所谓坐而论道的半点气息和痕迹! 周天一下子沉静了下来,真正感悟到了此刻什么是“境由心生”的安宁与祥和。 不知不觉,他双目微闭,盘膝而坐,真正进入到了闭关的忘我之中。 时间一天天流逝…… 春去冬来,花落花开。 这一日,一只斑斓蝴蝶,从巨石棋枰不远处的一丛灌木林中飞出,正欲觅食而去。 这时,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将它莫名其妙地一路吹到了周天身旁。 慌张中,这只蝴蝶奋力挣扎着,探出沾染了无数花粉的爪子,竟然一把正好抓住了周天的眉毛,然后一个翻滚,停在了周天的鼻尖上。 这一幕,正好被巨石棋枰看在眼里。 巨石棋枰,在那一年周天登顶的历史时刻,手扶棋枰要它做这天元山镇山之物那句话开始,便当场觉醒了。 经过数十万年的天地滋养,以及周天所赋予的使命运势的推动,这巨石棋枰已于几年前诞生灵智。只是还差一个机缘,开口说话。 就在他万分着急之际,周天竟然再次神一般重新降临到这天元山巅峰之上。 而且,还是如出一辙地直接便落在了棋枰的旁边。 这一神迹,顿时让这巨石棋枰,直接激动的“啊”了一声,从此便开口学会了说话。 只是有些可惜,刚学会说话,还没来得及跟周天说上半个字,周天便自顾自地进入到了忘我境地,留下这棋枰,瞪着双眼,一看就是不知经年。 一年又一年,这棋枰竟然自觉地一刻都不曾闭眼,心甘情愿地默默做起了侍卫一职。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惊讶地发现,他这个没有经过认证的侍卫,其实根本是多余的。甚至,到底是谁在守卫谁,还不一定哩。 因为,别说是这山巅之上的飞禽走兽,宵小爬虫。 就连偶尔的一枚落叶,一粒飞尘,都会在周天的四周,总是在靠近的那一瞬间,不是被莫名其妙的震动惊走,就是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清风吹开。 但偏偏这只斑斓蝴蝶,却如此轻易地靠近了过去,而且还稳稳地停在了周天的鼻尖之上,这是神迹吗? 巨石棋枰越看越眼热心跳,越看越看不懂,不觉相由心生,口中大喝一声: “呔,兀那小小飞虫,还不快快滚开!” “可知你停留之处,对我等方圆万里之地无数生灵,乃是何其神圣的存在,怎敢以你肮脏之躯污秽圣地?” “走走走,别教我一巴掌拍死你!” 斑斓蝴蝶闻声望了过来,却也不言语,只是伸出一半的小爪,慢条斯理的开始梳理着它脚上的花粉。 直到一阵风过,这蝴蝶才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棋枰,撇嘴来了一句: “你想拍死谁呀?连手脚都没有长全的家伙,你倒是走过来我瞧瞧,你如何一掌把人拍死的!” 棋枰一听,顿时愣住了,半晌才张口结舌地瞪眼道: “咦,你这只小飞虫,平日里看你飞来飞去的,一声不响,怎么突然就开了灵智,而且连话都学会说了?” 蝴蝶顿了顿,拨弄着的手脚,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但嘴里却还是惯性般的不依不饶道: “想知道吗?” “哼,可惜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懂的。” “因为,风把我吹过来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哦,棋枰顿时兴趣盎然起来,盯着蝴蝶连声道: “什么声音呀,看在咱们无数年的邻居份上,赶紧说说。” 蝴蝶慢条斯理地看了棋枰一眼,慢条斯理地搓了搓爪嘀咕道: “这态度才像邻居嘛,哼,那就告诉你吧。” “那声音在风里说,我是一本打开的书。现在一切都水到渠成了,所以我也要该从一只无忧无虑的蝴蝶,化身为一本书了。” “这本书,好像叫什么《玄玄棋经》。” 话音未落,棋枰便失声叫道: “什么,《玄玄棋经》?” “老天爷,这个书名,我也听到过,就在今日的早晨,也是一阵风过,也是有一个声音,在风里嘀嘀咕咕。” 蝴蝶一听,顿时一脸愕然,望着棋枰,良久,方才吃吃一笑道: “你这块石头,好生可怜。” “莫非,你只听到了前面半句话,却没有听见后面半句话吗?” “后面还有半句话,是说我化身为一本书之后,与我比邻而居的棋枰,也要跟着化身为镇山之物,嘻嘻,你居然没有听到!” 话音方落,巨石棋枰却突然一脸骄傲地哼了一声,扬声道: “嘁,这半句话,还要你说!” “不怕吓死你,多少年前,这句话就已经入了我耳中,我只是懒得跟你说罢了……” 0090、三合一,洪荒棋艺出(四) 一蝴蝶,一棋枰,正各自炫耀地自吹自擂着,那徐徐吹送着的清风,忽然停歇了下来。 然后,原地一个漩涡,慢慢从漩涡中的风眼之间,摇摇晃晃,走出一道虚影。 紧接着,这虚影面向跌坐的周天,深深一拜,这才分别看了蝴蝶和棋枰两眼,抬起头来,目视着天空,嘴里徐徐说道: “明月,清风已出,还不下来?” “不要再等天黑,还是速速与我相会,尊师马上就要出关,切勿让师等你!” 清风,明月? 旁边的蝴蝶和棋枰,直听得一愣一愣的,瞅着一本正经且一脸肃穆的清风,半晌竟不敢言语。 也就在这时,一缕若隐若现的月光,缓缓倾泻而下。 来到半空,众人眼里的这一泓如水月色,忽然摇身一变,也像清风一般化为一道虚影,落入地面,朝着周天也是深深一拜,方又看了看三人,随即缓缓走到清风一侧,嗓音清亮地开言道: “清风,说好了我们要一起的,为何你要先来一步?” 清风看看明月,徐徐道: “我们两个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你自己迟到了,就不要怨别人。” “哦对了,”明月抬手敲敲自己脑袋,笑道: “说好的时间,我应该算一下路程提前出发才是。如此,清风妹妹,那我就向你陪个不是吧。” 谁知,清风一听,顿时打了一个漩涡叫道: “谁是妹妹,谁是妹妹,我才不要做什么动不动就怀孕的雌儿。要做,我就要做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这里面,巨石棋枰诞生灵智最早,根脚与周天也更接近,所以智慧也更高。 听着清风、明月争吵不休,不觉皱眉好奇道: “两位都不要吵了,看样子,你们也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或者得到什么召唤前来的吧?” “别管什么雌儿雄儿的,你们化形了吗?真真是可笑得紧!” 清风、明月这才停下来,齐刷刷地朝棋枰望过来,也是一皱眉道: “我们怎么可笑了,定个主次,分个雌雄碍着你什么事了?” 棋枰摇摇头,有些息事宁人地一笑道: “什么雌儿雄儿,哥哥妹妹的,那都是要化形以后才能分辨的事情。多说无益,我们还是等尊师教导吧。” 正说着,周天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四个妖魔鬼怪般的身影,微微一笑出声道: “围棋乃混沌,大道始师开。运筹帷幄间,悟得万物生。” “清风,明月,枰儿,蝶儿,你们四个,可知为何要第一时间将你们召来?” 巨石棋枰、斑斓蝴蝶等四人闻声一看,顿时一脸大喜,纷纷下拜道: “拜见尊师,贺喜尊师悟道归来!” “不错,”周天也是眉目含喜,缓缓点头道: “你们是应该要贺喜,不过不是对我一个人,而是要面对我棋道一脉,这方圆万里之地,还要大大的唱颂一番” 说着,周天依然保持着五气朝元,跌足而坐的姿态,只是轻轻地抬起一只手臂,以天元山为圆玄之又玄地挥了挥衣袖。 刹那间,只见巅峰之上,蓦然自下而上,生出一道黑白之光,直冲云霄。 当黑白之光没入苍穹深处,两条首尾相衔欢快嬉戏的阴阳鱼,缓缓浮现在这方圆万里之地的天空之上。 紧接着,阴阳鱼越游越快,也越游越大,直至好似铺满了整个天空 不知不觉,阴阳鱼突然一分为二,黑鱼化作了漫天翻卷犹如黑得发亮的绸缎般祥云,将下方万里山河濯洗了一遍,又染色了一遍,如此反复,不断浸染。不断弥漫…… 而白鱼,则瞬间化为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将一场瑞雪兆丰年的大美意境,写满了整个万里山河。 与此同时,一道道洪钟大吕中隐隐闪动着清脆悦耳的叮咚敲子之声,也蓦然响彻大地: “棋道已立,道门为开。道以艺传,今日悟得。” “凡我棋道门中,万里山河之内,无论已入吾门弟子,还是隐身潜修的大小仙子,妖魔鬼怪,奇珍异兽,且都竖耳听来” “三日后,吾将于那道门之外的草甸之上说法,有缘者、求道者,可自行前来听法!” “有缘无门槛,无缘门槛高,吾等着你们……” 大地回响,天花乱坠,余音袅袅中,周天最后徐徐向侍立在一旁的四人道: “枰儿,你是我第一次悟道登顶,便认下的伴生灵宝。所以你的跟脚、出身与慧根,也都与众不同。” “今日我已第三次悟道,也将吾棋道一脉法门体系,初步创建成功。” “此法门体系,乃是棋道第一个体系化功法,也就是召唤尔等你们听到的首个功法名字《玄玄棋经》是也。” “作为我的伴生灵宝,今日我便正式封你为吾棋道一脉之【天衍棋枰】,你要好自为之,多加感悟,潜行道法,不要堕了身为吾伴生灵宝的名声。” 从原生态的巨石棋枰,一下子跃升到道门重镇的天衍棋枰,急忙俯身拜倒,感激涕零誓言道: “谨遵教命,自当奋勇向前,守护教门。” “只是枰儿尚有疑惑,还请教尊示下……” 话音未落,周天轻轻摆手道: “你有两个疑惑,且竖耳听来” “其一,何为【天衍棋枰】?” “天衍棋枰,乃是吾整个道门所有弟子,今后逐一进阶之必由之路。” “你是初期【天衍棋枰】,初期我有棋品九等加持与你” “夫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 “九品之外,今不复云。此等九阶,既是针对门中他人,也是针对于你自己,你同样也要加速进阶。” “待到突破初期进入中期,到时我再加持与你新的棋品等级。” “其二,你是要问你以何礼待我,其实你已有了答案。你乃天生灵宝,注定我们不是师生之缘。你尊我一声教尊,我又允你做镇山之物为宝。” “故此,以后你便尊我为教尊,我视你为吾助教吧。” “平日里,你可以助教身份,鞭策前来登顶进阶之弟子。胜者,助其进阶突破。败者,打回原形继续下山修炼。” “闲暇时,我也会前来,你即可还原为【天衍棋枰】,我以你打谱悟道,以求棋道功法全新,体系更全,精益求精,更上层楼!” 0091、玄玄棋经,细说道门因缘 指点完毕天衍棋枰,周天环视一眼后,随即将目光定在那一脸期待中的斑斓蝴蝶身上,沉思半晌,开言道: “蝶儿,你可能还不知道,与天衍棋枰一样,你也是我当年登顶第一次悟道时,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只斑斓蝴蝶,你与我与棋道有缘。” “虽然你也是我的天元山原生物种,但你又与我的伴生灵宝天衍棋枰毕竟有所不同,所以我须得先问问你” “可愿意放弃和牺牲你现在的蝶身,化为天衍棋枰一样的道门瑰宝,作为《玄玄棋经》这部道门经典与棋艺教习的一书承载之物,从此任人翻阅,读写和捧读?” 斑斓蝴蝶迟疑了一下,缓缓翻飞了一下斑斓双翅,随后定身道: “敢问教尊,天衍棋枰与我,一个为道门棋盘,一个为道门经书,以后应该都是要被无数人拿捏,翻阅,甚至还要蘸着口水沉思。虽说这是为了道门献身,算不得什么。” “但天衍棋枰为别人进阶献身,自己也可以从中受益不断进阶。那么,我有什么好处?” 周天凝视了斑斓蝴蝶一眼,点点头,颔首笑道: “问得好,而且你那一声教尊,叫得也好。” “你的牺牲和奉献,道门自然会有报偿与你” “首先,你化身经书之后,便像天衍棋枰一样,一书一枰,你们两个都将成为棋道之门不可或缺的必由之路,既是经典教案,又是金科玉律,还是镇教至宝。” “别的不说,单是这一项,便足够你二人在道门中尽享尊荣,几乎算得半个老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后,我再与你天衍棋枰同等地位,以助教身份班列道门传承两侧,同时你也只称我一声教尊即可。日后,你也如他一样,可进阶,可突破。” “到什么境界,我与你什么造化。如此,你看可否满意?” 斑斓蝴蝶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天衍棋枰,双翅又是一扇道: “教尊,蝶儿愿意了。” “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有朝一日,蝶儿希望也能如教尊一般,拥有一个漂亮的先天道体。逢着道门闲暇时余,与教尊和道门中人,可以游山逛水,谈笑风生,坐而论道……” 周天听着不知不觉,心头一阵阵大震: 他既惊讶于这斑斓蝴蝶开悟后的如此慧根,又困惑于它的敢想敢说,不由得又是看了它一眼,方才沉吟答复道: “蝶儿,你可知你之先天本体,原就是一本书模样?” “振翅翻飞,你便是一本打开的书。栖息于花丛之间,你又是一本美到极致的合上的书。” “你是一本花团锦簇的书,但却又有别于其他蝴蝶,只以天地之间最为单纯的黑白双色行走于天地,故此才有了与棋道天作之合的一番因缘。” “境由心生,也罢,你既有了这一颗先天道体执念,我便应了你。只要你一心向道,机缘一到,我就与你一个造化便是。” 斑斓蝴蝶一听,顿时盈盈下拜,口诵皈依之词道: “多谢教尊,蝶儿从此不复蝶身,甘为一册经书,化身《玄玄棋经》**,为教尊光大教门,教授门徒,开枝散叶,成就大业,肝脑涂地!” 周天点点头,最后看向清风、明月,也是如出一辙地笑了一下,然后颔首道: “清风,明月,天性便是仙风道骨般的存在,乃是天之灵地之灵。也因此,你二人从根上讲,与吾棋道一门,也算得同气连枝并蒂莲是也!” “同理,你二人也是我第一次悟道登顶之时,开眼后望见的第一缕清风,第一道月光。” “故此我也要有此一问,你二人不分伯仲,可愿入我道门?”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当今叩首拜道: “回告教尊,我二人早已有感,可是要身居班列作为一书一棋之两大护法?” “若是没有猜错,教尊,我们愿意护法教宗经典,同享教义殊荣!” 周天听得一阵欢喜,不由得开口赞叹道: “果然是天之灵地之灵的根脚,慧根如此玲珑剔透。如此,吾便封你二人为左右护法,在此天元山巅峰之上,专司《玄玄棋经》与【天衍棋枰】之两大护法。” “你二人须得尽心尽力,护佑整座天元山这个道门圣地,以及两大道门经典之周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道门由是光大之日,吾便允你二人各自三样心愿,在吾能量领域之内,必将不遗余力满足之,可满意否?” 清风明月大喜过望,更是连连点头道: “多谢教尊,清风(明月)必不负使命,不辱道门,誓死捍卫我棋道一脉!” 周天微微颔首,郑重其事地环视了四人一眼,这才将目光越过众人,凝视着这天元山巅峰之上,曾经刻骨铭心一般的一草一木,起身迈步,向外走去。 后面的四人,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却听周天一声招呼道: “你们都来吧,毕竟以后你们才是这里实际上的主人,就随我一起踏勘一番,看我悟道后的神通,将在此如何改天换地!” 四人听了,不觉大喜,纷纷开口问道: “教尊,天元山乃是道门第一圣山,这巅峰之上,更是教尊第一次悟道圣地,理应早早开辟出来,封山为禁,尊为圣地!” “除开前来拜山进阶弟子,其他闲杂人等,均应以禁地为界不得入内。” 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四人忽然感觉眼前一花,整个天元山巅峰之上,顿时天地为之一变: 只见原本萧瑟凋敝的过冬花花草草,犹如枯木逢春般一点点冒出嫩芽,刹那间便万千枝头竞相绽放,到处花香鸟语,到处溪水奔流,喜人的绿意漫山遍野尽染春之气息。 不知不觉,便是好一派春意盎然! 四人正陶醉其间,啧啧称奇,不料却是突然又是景色一变,天际之间,乌云翻滚,雷电交加,大雨滂沱,瞬间便又是夏日般轰轰烈烈,热浪滚滚。 然而,未等众人好生体会一番盛夏的热烈,再一转眼,却又是满山红叶,天高云淡,大雁分飞。 显然,这眨眼之间,便又是一个天凉好个秋的丰收季! 0092、棋道纪元,周天时间 当清风、明月等四人,再次惊讶于那漫山遍野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他们才发现: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一个四季轮回,便在他们眼前完成了一个轮替。 这,大概就是神迹啊! 感叹中,只见那苍穹之上,忽然又是一道金光闪过。 紧接着,一个大到无边的箭簇,望着天元山直射而来,随即迅疾没入山体之间。 只听嗡的一声,仿佛整个天际之间,洪荒内外,都响起了一道洪钟大吕的巨音訇然作响: “四季轮回,黑白轮替,时光荏苒,岁月悠悠。” “棋道已立,时间归位,周天时间,由此开启……” 天地回响中,跟着响起了周天犹如敲子般清亮的应答声。 虽然没有洪钟大吕那样的气势如虹,却也绵延不绝似那大河之水一往无前: “大道无情,棋道当立。感谢时光馈赠,一个属于棋道的时代已经到来。” “自即刻起,棋道纪元正式开启,现在是棋道纪元之元年元月元日,周天时间零时零分零秒!” 话音刚落,虚空中蓦然响起一道巨大的钟鸣之声 “当……当……当……” 一连十二响之后,一对黑白钟鼎,从天而降,缓缓落下,最后悬停在天元山巅峰之上,恰好对准了整座山峰的正中央处。 紧接着,一支黑白相间的时间箭头,犹如春笋般从中心点的山体中笔直钻出,昂首朝天,正对半空之上,那悬停着的一对黑白钟鼎。 这时,周天踏步而来,袍袖一拂,嘴里就是一声断喝道: “此处当有庄严高台一座,名曰坐隐台。” 话音刚落,一座庄严肃穆古朴端庄的十丈高台,赫然从地面凭空冒出。 周天看在眼里,马上又是伸手一指,望着半空中的黑白钟鼎道: “坐隐台分黑白,他日对弈万人朝。” “黑白钟鼎分昼夜,一子定乾坤!” 长吟中,只听咚地一声响,黑白钟鼎瞬间落在坐隐台上,发出一声悠远的钟鸣。 尘埃落定。 刹那间,在一对黑白钟鼎之间的虚空中。一道数字的虚影缓缓浮现而出: 上书 棋道纪元之元年元月元日。 周天时间之零时一分一秒…… 当然,随着虚影中的数字开始跳动,其间的数字便随着一分一秒的起始,开始了时间的不断累加。 直到这一刻起,一个时代的专属纪元与时间,终于才算真正启幕了。 这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的时刻。 更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铭刻瞬间。 因为,这是一个时代的到来。 即使贵为天地,也在这个时刻,有了不得不有所表示的动容。 因为无论如何,这是时光的赋予,自然的推动,而非周天对于自己棋道的个人行为。 当然,这背后,肯定也有大道意志的推波助澜。 不一会儿,一道祥云,从穹顶深处缓缓生出,飘飘荡荡,来到了天元山顶。 紧接着,围绕着整座天元山的大地,也凭空冒出层层叠叠的七彩云霓,与天空之上的祥云一起,上下相合,将无尽的祥瑞之光洒落在这方圆万里之地上。 清风、明月满眼震惊,对视一眼,很快便心有所感,望着彼此微微一点头 联袂走向周天,长长的就是一稽首,随后一前一后,拾阶而上,分别左右,站到了黑白钟鼎两侧。 周天也是欣慰地点点头,伸指往眼前的虚空轻轻一点,两道欢快的阴阳鱼光影,便飞向清风、明月二人: 清风、明月只觉浑身惬意地一震,一丝明悟随机油然而生: 顿时便对这十丈高的坐隐台,以及坐落在坐隐台上远古气息浓郁的黑白钟鼎有了十分明确的感悟。 不同的是,清风感受到的是万马奔腾、天地驰骋的豪迈、勇敢与一往无前的气概。 而明月,却突然有了一种气势恢宏、俯视天下的浩然、轻盈与高深莫测的神秘气质,就像自己是一方君主,驾临在自己领地之间一切尽在掌握的豪情。 一番细细体悟之后,两人都是会心对微微一笑,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望着周天就是长长一揖,口中感激的赞颂道: “多谢教尊赐法,棋道果如教尊所言,围棋混沌生,大道师始开。运筹帷幄间,悟得万物生。” “执黑为夜,执白为昼,还请教尊放心,我等也已有悟,呈与教尊座前” “清风为使,巡游八方,为棋道扫!” “明月为镜,明镜高悬,为棋道清!” 周天听得也是一阵神清气爽,不觉连连颔首夸奖道: “好,好好,这一次悟道,果然是你二人的明悟!” “清风为使,为棋道扫。明月为镜,为棋道清。漂亮,浩然,光明。此言,可列入棋道未来箴言之一!” 二人一听,一番感悟之言,竟然还有了这样对造化,顿时大喜,望着周天又是长长稽首: “多谢教尊抬举,多谢教尊厚爱!” 周天会心一笑,目光转向那不远处正在跃跃欲试对斑斓蝴蝶,也是探指一点 蝴蝶顿时浑身一震,一双略带迷茫的眼睛,渐渐的越来越清亮。 紧接着,斑斓蝴蝶双翅一振,一路飞过来,悬停在周天眼前,深深一稽首,感激涕零道: “多谢教尊,蝶儿自诞生灵智以来,还从未有过任何人哪怕片言只语一知半解的点拨。方才教尊只一言,便似我修行一万年也感悟不到的境界,谢教尊教诲!” 周天静静地看着明显有些激动的斑斓蝶儿,也是暗自颇有些感慨。 因为就在刚才他那弹指一挥间,这蝶儿千万年来潜修的前世今生,便赫然全部都呈现在眼前。 与其他灵兽相比,身为一只洪荒中的斑斓蝴蝶,这蝶儿确实经历了比其他任何生灵都要漫长的一个生命历程: 不管是从孕育,还是孵化,这蝶儿单是在破茧而出的进程中,就花费了数以百万年的痛苦挣扎。 直到洪荒初立,才在天元山降临的数十万年的孕育期,得到一丝黑白光影的眷顾,一举冲出蚕茧的藩篱,化身为蝶。 0093、蝴蝶化身感动周天 斑斓蝴蝶的破茧化蝶,很像后来的庄周化蝶。 但奇怪的是,周天虽然看见了这蝶儿一路走来的生命历程,但对她的每个阶段的细节,竟然看了好几眼,都无法看透: 总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迷雾,遮掩着这个蝶儿的某些关键气息。 也因此,周天不觉间,对自己选择了这只斑斓蝴蝶的执念,也产生了一丝困惑。 甚至,还有了一种蓦然而至的不安与警醒。 要知道,比任何人甚至包括合道者鸿钧,都要看透事物甚至洪荒大势、走向的优势,才是周天立足洪荒的根本和利器。 现在,居然连一只小小的蝴蝶都看不透,这不令人警醒吗? “蝶儿,你入道门,必要的加持与点拨是肯定少不了的。吾且问你,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想到这斑斓蝴蝶早早就主动索要先天道体的好处,与清风、明月他们完全是两种人格,两种表现,周天于是小小的不露痕迹地试探了一下。 斑斓蝴蝶完全无感地想了想,随即摇头道: “多谢教尊,我已经要了教尊以后对我化身先天道体的允诺,慧根告诉我,修行者不可一次贪吃太多,不然有违道门流水不争先之意。” 慧根? 周天不由得被这蝶儿给弄糊涂了: “哪里的慧根,还是说你还有另外的慧根?” “就是教尊刚刚赐予我的那一丝明悟呀” 蝶儿说着,扇了扇翅膀,然后扭动着身子看了看坐隐台,随即一稽首凝视着周天,一字一顿道: “教尊,我去了。” “就是不知道痛不痛,会不会像我破茧而出一样,痛得恨不能死了才好。” “唔,但愿从蝶化为书,是不会太痛的吧?” 听着这蝶儿稀奇古怪的语法,颠三倒四的思绪,周天竟然一时间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跟不上她的节奏变化。 半晌,他才望着斑斓蝴蝶,定定神,嘴里不由得幽幽说道: “破茧化蝶,以痛苦为师。蝶儿,现在给你的,是又一个破茧化蝶的轮回啊!” “痛与不痛,只能是你自己存乎一心了……” 说着,周天缓缓抬起手臂,对准已然落于坐隐台上那犹自仍在激荡回响着的黑白钟鼎,最后看了一眼依附其上的斑斓蝴蝶,一指弹出 只见那蝶儿浑身一颤,紧接着一个翻滚,顺着黑白钟鼎的弧度跌落下去。 再一眨眼,钟鼎深处蓦然闪出一道漩涡,将她瞬间吸入。 清风、明月正好侍立在黑白钟鼎两侧,将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两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这一幕给惊着了。 然而,两人嘴里刚刚发出一声怜悯的叹息,只见黑白钟鼎却是剧烈的晃动起来,就像突然吃进去了什么不该吃到嘴里的异物,呼地一声,猛然吐出一物来。 两人定睛一看,不觉又是一声惊呼,但这一次,却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教尊,蝴蝶走了,果然化身为这一卷《玄玄棋经》,惜载,妙哉!” 两人说中,手里忙不迭地俯身拾起书卷,就要捧给周天。 “使不得,快快放下” 周天断喝一声,可还是晚了半拍,只听两人异口同声地痛呼一声,像扔烧红了的烙铁一样将经书一把扔掉,然后跳得远远地,躲在一边直蹦脚。 周天摇摇头,看向二人道: “《玄玄棋经》,一经化出,便是道门圣书,岂能让人随意碰得的?” “就算以后,道门弟子进阶需要,前来申领捧读” “那也得提前三日,净手沐衣,经吾许可,方能在此坐隐台上,黑白钟鼎之前,以半师礼捧读。” 清风、明月听得一阵阵咂舌不已,回想着仿佛仍浮现在眼前的那一个斑斓身影,不觉神往道: “教尊,那以后我们呢?” “倘若他日有道门弟子前来登顶拜山,是不是也要对我们以半师礼相待?” “当然” 周天俯身拾起经书《玄玄棋经》,望着单是封面便是一股股道纹闪动的喜人气息,嘴里正色道: “你二人连同那【天衍棋枰】,加上这道门第一本圣书《玄玄棋经》,你们四个,对于所有道门弟子,皆为半师半友。” “你们四个,对吾只称教尊。而所有道门弟子,对吾则一律称呼师尊。单这称谓上,不就说明了一切么?” 哦,清风、明月对视一眼,忽然心有余悸道: “哎呀教尊,这圣书《玄玄棋经》,如今连我们半师之礼的人物都碰不得,以后道门弟子岂不是更碰不得了吗?” “怎会” 周天低头端详着手中不断有丝丝缕缕气脉涌出的《玄玄棋经》,神情愈发的凝重肃穆道: “任何道门圣书,不仅凝注了无数先天道心、道脉与道体,而且还要看这一本圣书所属道门的背景、渊源及其道门宗主的根脚、出身和修为如何。” “但最后最重要的,还是要看道门宗主对自己道门圣书的认知程度,契合黏度,以及最终对圣书解读淬炼后的高度、深度与精度。” “如此,经过道门宗主之手后的圣书,道门中的任何一个弟子,便可以对圣书进行捧读研修,而不会再被圣书拒绝了。” “原来如此,”清风、明月又是对视一眼,点点头道: “教尊,《玄玄棋经》这卷道门圣书,应该不是专为道门弟子而出的吧,我们这些半师半友的道门存在,是不是也可以捧读参阅呢?” 周天横了一眼二人,嘴里小小敲打了一句道: “道门圣书,凡道门中人,皆可依规借阅参悟。” “至于你们半师半友的道门存在,岂止是可以借阅,而且还应该比一般道门弟子更加勤修苦练才是,切勿因此而懈怠落后与其他弟子!” 清风、明月急忙打起精神,郑重其事稽首道: “我等知晓,绝不敢有辱道门光华,更不会让教尊脸上无光!” 周天再次看了一眼二人,这才点点头,迈步走到天衍棋枰之前,抬手在空无一物的硕大棋盘之上轻轻抚摩了一番,缓缓温言说道: “世间万物,十之**总是不能完满。不过他日总会有缘,吾定当为汝寻来完整棋奁一对,361颗黑白棋子。” “你与棋奁棋子合体之日,我也自会有一番造化送你!” 天衍棋枰听得一阵激荡,当即口诵赞词道: “多谢教尊,教尊开讲之日,枰儿自当也在这天元山巅峰之上,聆听教尊释法,更为教尊早日舌绽莲花而贺!” 0094、认错路来的各路大能(一) 洪荒不知几万万里遥远深处,一座不知其高的大山巨峰,巍峨雄壮,霞光万丈,祥云涌动,异香弥漫。 巅峰之上,一个青衣长衫、身材修长的黝黑青年,负手而立,遥望八方。 在他四周,天地之间,此刻正洪钟大吕般混响着一波更比一波强的恢弘声音,犹如连绵不绝的大江大河之水,不断地向着四面八方滚动: “吾乃鸿钧,今日践行当年誓约,在此开讲。” “有缘者,可前来玉京山听讲。” “吾将在此设坛开讲三次,三千年一次,每次讲一百年。三次开讲释法,虽比不上开天辟地,但也足够惊天动地,偷天换日,旧貌新颜。” “有心者听真,切勿错过,念兹在兹,务与未言。尔等亦可相互转告,多结善缘,结伴而行,自有福报也……” 一只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一次翻飞,便是十万八千里。 这一日,他忽忽然飞到了一座巨峰前。 “咦,这里就是那玉京山了么?” 这一路上,能有如此高如云天的大山巨峰虽然也有一些,但也还是屈指可数。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霞光万丈祥瑞环生的气息,是没有几座大山巨峰可以拥有的道法气象。 鲲鹏不再犹豫,双翅一合,按下长喙,降落云头,来到山脚下。 因为是带着一颗要来听法的诚心,一向桀骜不驯的鲲鹏,第一次没有冒冒失失的到处乱闯,而是认真地辨别了一番,方才循着一股最是浓郁的气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尊左右对称,有着两根道光隐然门柱的道场门庭。 门庭里面,倒是不时有许多身影闪现。 门庭外,却冷冷清清,连一个应该迎来送往的门童都没有。 鲲鹏迟疑了一下,于是还是扬声稽首了一句: “吾乃九霄云外之鲲鹏,可有人出来知应一声否?” 还好,只片刻工夫,一只仙气飘飘的白鹤,便闻声而出,望着他也是稽首还礼道: “敢问这位道友,可是前来拜师求道的?” 鲲鹏犹豫不决,盯着白鹤端详半晌,这才坚定地看向门庭中那高如云天的大山巨峰,云雾缭绕,祥瑞依然,于是点头道: “然也,吾乃九霄鲲鹏,久慕仙师大名,足足等到现如今方才应声而来,还请小哥儿引荐知会尊师一声。” 白鹤一听,顿时了然于心,嘴里马上笑道: “原来是鲲鹏道友,前来拜师求道。只是师尊尚在闭关当中,道友可以先行住下,待师尊出关,我自会将你们一一禀报上去。”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似的,连忙补上一句: “哦,我乃白鹤,目前是道门记名入门大弟子。像鲲鹏道友一样陆陆续续赶来的道友,还有许多,都已被我安排暂且住下。” “你看这样可好,我先安排道友住下,等师尊出关再行一起接见。” 鲲鹏总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可实在又找不到什么破绽之处。 想了想,也只好不变应万变地点头道: “那就有劳白鹤道友了。” “不客气” 白鹤说着,招手叫来一个附近刚刚从沉思中醒过来的潜修人,让他带着鲲鹏去了聚居地。 还未喘口气,门庭外又是一道耀眼的红云飘来,随后一个满面红光的青年修士,带着一股难以遮掩的热浪,便是朗声稽首道: “这位道友有礼了,吾乃洪荒散人红云,今日闻道而来,还请道友行个方便,将我引荐尊师一番。” 白鹤连忙重新打起精神,努起笑脸道: “原来是红云道友,师尊尚在闭关,不过算来也就这几日理应出关了。” “既是前来拜师问道,不如道友先行住下可好?” 红云听了,不觉也是一愣。 下意识地抬头又重新看了看几乎高不见顶的大山巨峰,沉思了一下,于是稽首确认道: “敢问道友,尊师可曾说过要设坛说法的话语?” 白鹤不觉也是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当然,这是师尊早就定下的宏愿,岂能儿戏?” 说着,他忽然明显不悦道: “不过,道友若是有一丝疑虑,还请现在就转身而去。师尊道门,乃是不二法门,虽然来去自由,但也不是可以随便这般质疑的!” 红云一听,再无任何迟疑,当即郑重其事地一稽首道: “还请道友原谅则个,我求真道寻真谛之心,早已坚如磐石。况且为这一次听法,我已等待了许久岁月,岂能转身而去?” 白鹤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红云,将他模样记在心里,再次招手唤来一名弟子,将红云也安置去了聚集区。 稍稍定定神后,白鹤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些时日: 陆陆续续赶来的洪荒散修者,然后不觉就在自己心里小小讶异了一下,嘴里就不由得嘀咕了出来: “这些天真是怪了,来的人比往日不知多了多少倍。嗯,莫不是师尊将要出关说法的气息,一下子传了出去的缘故吧?” 正嘀咕着自家师父的气息,一股实实在在的骇人气息,蓦然悄无声息地扑面而来。 好强的气息,好诱人的味道,怎么回事? 白鹤吃惊地抬头一看,一张气定神闲道貌岸然的面孔,便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还未张口,来人便气度不凡地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虚虚地一稽首道: “这位小友,这里可是即将要设坛说法之地?” 白鹤只看了对方一眼,便感觉口干舌燥,再不敢与之对视一下,只觉自己也算是仙气飘飘 但此人往这里一站,一种自惭形秽之心,就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就在他感觉快要腿软之时,一条若隐若现的阴阳鱼,蓦然自门庭内的不知名处一闪而出。 紧接着,一道洪钟大吕中隐含着阵阵敲子般的声音,轰然响起: “何方圣贤,放出神威?若要论道,还请明言!” 来者只看了一眼,便盯着阴阳鱼蓦然消散的地方,瞬间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 半晌,他才醒悟过来,急忙收起手中拂尘,重新稽首道: “吾乃洪荒中人镇元子,今特来寻师问道。路过此地,有感天地一色,云山雾罩,故此前来拜山一问。” “敢问此上大仙,这里可是要设坛说法,为洪荒众生找一个通天大道的去处否?” 0095、认错路来的各路大能(二) 然而,自那一条若隐若现的阴阳鱼一闪而出,又一闪而过之后,门庭内外,便再无任何异象生出。 镇元子稽首问道,一连数声,也再无任何回应。 白鹤在阴阳鱼一出之时,早已恢复了神清气明,见状当即上去,依着这些时日的套路,稽首问道: “原来是镇元子道友,我乃白鹤,师尊指定的道门记名入门大弟子。” “道友若是前来拜山游玩,便请在门庭之外自行观赏,也可自行离去。但切勿高声喧哗,滋生烦恼。” “若是拜师问道,我便唤人过来将你引去,暂且住下。待师尊闭关出来,再行引见。” 镇元子闻言,默然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忽然看了一眼天元山道: “敢问小友,尊师可曾言明要在此设坛说法?” 白鹤马上点头答道: “此乃师尊宏愿,洪荒之中,早已人尽皆知也,何来还有如此一问!” 镇元子摇摇头,正色道: “小友说笑了,非是镇元子不讲规矩,而是求道之路须得丝丝毫毫清清白白。” “故此,我还有一问,小友勿怪” “我此番欲拜师问道之地,名曰玉京山。敢问小友,此地可是玉京山乎?” 玉京山,这名字听着怎么感觉又亲切又陌生呢? 白鹤皱皱眉头,沉思着摇摇头道: “道友大抵是弄错了,这里是天元山而非什么玉京山。” 说完,想到此人既然是要去玉京山问道的,彼此间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于是,白鹤便闭上嘴巴,望着镇元子不再开口,毫不掩饰地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镇元子是何等人物,自然是心知肚明,当即拱拱手,讪讪地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他忽然又停住了。 等等,天元山,这名字怎么好像也是如雷贯耳的令人十分的熟悉? 略一沉思,镇元子便转过了身子,定目看向那云气笼罩的天元山。这一看,识海深处,立刻便涌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那洪荒之中,曾经第一个宣号之人的道场。 真是没想到,原本这一路是要去寻玉京山,却把这原本也要来走一遭的天元山给翻了出来。 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看来,这天元山既然遇上了,说什么也得要去瞧瞧才是…… 咬咬牙,镇元子红着一张脸皮,重新走回门庭前,望着白鹤再次稽首道: “小友可否行个方便,吾对尊师素来慕名已久,今日不意竟走到了这里,看见还是有因缘在其中作怪,请允我入道场走走看看?” 白鹤一听,不由得诧异地高高扬起了眉毛,嘴里不悦道: “上仙此言差矣。此前我已明言,师尊如今正闭关悟道,别说访客,就连自己的众多弟子都尚未开坛释法,就更别说一个与道门没有什么关系的散仙了。” “而且,既然大家都是潜修求道众人,理应晓得所有道场都只对本门弟子开放。你却张口便说,要四处走走看看,你自己都不觉得可笑么?” 镇元子顿时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怔怔的呆立在原地,半晌做不得半点声音出来。 “那边似乎又来人要入我道门,我们这里庙小,没有多少地方站人,尤其是这里的门庭位置。” 白鹤忽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远处,随即嘴里下起了逐客令道: “上仙若是没事了,还请让一让” 镇元子跟着白鹤向远处望去,不由得也高高地扬了一下眉毛。 这一次,来的人可真是不少,数了数,竟然一下子就来了十二个人。 就是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到此拜师求道,还是像自己一样,也是走错了道的。 想着,镇元子退到一边,索性豁出去,拼着再被这门庭的白鹤冷脸讥讽嘲弄,也要瞧瞧来的这十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洪荒中,能凑齐十二个人联袂行走在一起的,当今除了十二祖巫外就没有旁人了。 所以,这迎面而来的小团伙,自然就是洪荒里赫赫有名的十二祖巫。 走着最前面的,乃是人面蛇身,全身通红的时间祖巫烛九阴。 而一个人落在最后面,显得有些不那么合群的,则是人身蛇尾,背后七手,胸前双手,双手握着腾蛇的中央土之祖巫。 在路上,他们刚刚经历了好几场争论不休的路线与方向之争: 身上都有不同蛇体部位的,后土是人身蛇尾的土之祖巫,烛九阴是人身蛇尾的时间祖巫,共工则是蟒头人身的水之祖巫。 他们三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开始,便想着应该要顺着离此不远的大河,一路走过来。 而鸟身人面的木之祖巫句芒,人面鸟身的电之祖巫翕兹,作为十二祖巫里面的最少数派,一直希望能够从天上飞越而过。 但占了十二祖巫大多数的人面兽身派,包括帝江、祝融等七人,则是从一开始便完全否决了这条路的走向。 十二个祖巫,分成了三派。 而且每个小山头里,各自竟然还有自己的意见。 所以,这一路别别扭扭的走过来,竟然还一直走到了这里,也算是奇迹了。 而这里面,吵得最凶的,竟然就是人面蛇身派的烛九阴和后土。 就这样吵着,吵着,烛九阴便一个人远远地跑到了最前面,后土却是远远的一个人干脆彻底落在了最后面。 看到烛九阴突然一个人越众而出,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白鹤略加迟疑,还是稽首迎道: “道友可是前来拜师求道的?” 说完,白鹤忽然发现走了的镇元子,竟然并未走远,而是远远的停在那大草甸之上一棵树下,正盯着这边瞧着,于是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此处乃是天元山,我家道门名曰棋道,道友若寻得是别处什么仙水灵山,就不消再往我家门庭走了。” 话音未落,烛九阴便猛地顿住脚步,一脸通红地瞪着白鹤,看了半晌。 随即一个转身向后跑去,手舞足蹈地嘴里大叫着: “且住,且住,都回去,都回去!” “吾早就说嘛,依着吾对时间的天赋,那玉京山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可能是从这边的地界传出,现在可好,吾等全都走了冤枉路吧……” 0096、认错路来的各路大能(三) 白鹤一听,顿时望着烛九阴怒目而视,刚要扬声说句门面话,却不料被一头撞出来的小白狐给拦住了。 紧接着,虚空中,也忽然莫名其妙地传来一声极其陌生的嗓音道: “白鹤,稍安勿躁。” “汝乃道门记名入门大弟子,你若沉不住气,尔等师尊又在闭关悟道。若起了纷争,汝如何承担乎?” 白鹤听了大骇,摇头便是四处张望。 却不料又有好几个陌生声音,好整无暇地在不知名处响了起来,安慰他道: “汝等勿怕,更不要慌张,有吾四个坐镇,担保道门无恙就是了!” 听着声音不断释出的善意,白鹤悄悄碰了碰小白狐道: “狐,这几个声音,以前一直都在我们道门附近么?” 小白狐横了他一眼,傲娇地一扭头道: “什么狐呀狐的,真把自己当成大弟子了?” “哼,你要叫我须得叫一声师姐才对。” “至于声音么,从师尊出现便有无数莫名其妙的声音,不绝于耳。理他作甚,师尊出关,自然烟消云散!” 哎呀,小白狐他们四人,才是师尊点名的入室弟子! 虽然也还是一样记名,但可比他们这些刚刚进来的所谓记名入门弟子,要高了足足一层啊! 白鹤怔了怔,猛然发觉自己的菊花一紧,连忙伏耳恭谨道: “好的狐师姐,鹤晓得了!” 听到烛九阴咋咋呼呼的喊声,十二祖巫到底同气连枝,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最后,就连落在最后的后土,也慢悠悠地走过来。 烛九阴这才望着她,又扬声单独说了一句: “后土师妹,我们都走错了,这里不是玉京山,而是什么天元山。不要走了。歇息一下,我等马上离开此处另寻捷径再去玉京山!” 后土看他一眼,目光越过,远远望着棋道门庭及其门庭中的天元山,忽然出声道: “诸位师兄,玉京山我们要去。但这天元山,我们就不去了么?” “若是果真如此,吾倒想问问诸位师兄,这第一个洪荒宣号的人,和第二个洪荒宣号的人,到底哪一个才应该首先去拜访一番?” “我等此前的第一个心愿,大家都忘了吗?” 此言一出,十二祖巫顿时面面相觑,忽然一下子又站作了好几个小山头。 几拨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终于商量出来一个折中办法: 为了不让从前的心愿落空,当然也是为了不因此而沾染上不必要的因果。 玉京山一定要去,但这天元山既然遇见,也是一定要去。 所以,十二祖巫就此兵分两路 一路马不停蹄,继续直奔那玉京山而去。 一路就此留在这里,去这天元山拜山访道,一了心愿。 最后,哪边更得他们欢心,便最后再到哪边回合重新十二祖巫聚首就是了。 一番忙乱之后,十二祖巫开始抓阄。 最后结果是: 烛九阴、帝江等六个祖巫抓到了直奔玉京山。 后土、共工六个祖巫抓到了留在这里拜访天元山。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抓到天元山的祝融、强良以及玄冥三人却翻供了,死活也不愿意留下。 这时,十二祖巫里面最为心善的老好人,也就是青若翠竹,鸟身人面,脚踏双龙,东方木之祖巫的句芒,挺身而出,换下了玄冥。 而十二祖巫里面脾气最为暴躁,但对后土却又一直念兹在兹的八首人面,虎身十尾,风之祖巫天吴,虽然很想直奔玉京山而去,但又见不得后土受委屈。 于是,也从玉京山那拨人里走出来,换下了祝融。 至于强良,却无人可换。 又要死活不在这里,最后气得后土一咬牙,直接让他走人去了玉京山一拨人当中,一场内讧才算告一段落。 一直站在大草甸上,默默看戏的镇元子。 一面看得津津有味,一面却又不停的摇头,感叹着这洪荒之中的人心不古。 直到十二祖巫开始分道扬镳 三个祖巫被门庭处的白鹤迎了进去,九个祖巫则是直接绕开大草甸子继续上路, 镇元子这才迟疑了一下,患得患失地最后看了一眼天元山,追着九个祖巫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远方。 不知不觉,日近黄昏。 遥远的西方,余晖中的一道巨无霸般的投影,一点点的移动着,最后投影在了大草甸上,瞬间便将原本空旷无比的大草甸子,填塞的满满当当。 站在门庭外的白鹤,带着两个候选记名弟子,正思量着要不要关闭山门,将今日之事告一段落,便被这突然而至的巨大投影吓住了。 不一会儿,几乎所有的道门弟子,都被这种异象惊动了: 纷纷跑出来,挤在门庭内外,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却又不知所措。 如此巨大的投影,怕是上万丈也不知吧? 而且,这还是一个投射在地上的虚影,若是那真身到来,岂不是要像这天元山一样仰望才行!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暗自揣测之时。 一头小山般的金色巨猿,终于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来。 及至来到眼前,门庭内外的所有弟子,情不自禁地都是呼地一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便望着巨猿指指点点起来,再也没有最初的那种恐惧和慌张之感。 与堪比天元山一眼望不到顶的虚无相比,这头实实在在出现在人们眼前的金色巨猿,其小山般巨大的身躯,就算依然还是超出了众人想象,但至少已经没有大到无边那股子邪乎劲儿了。 只是,这金色巨猿都已经来到眼前了,他那铺天盖地一般的巨无霸虚影,怎么还紧紧跟着他如影随形。 是传说中那种自带的光环吗? 看到金色巨猿一摇一晃,踽踽独行地走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天元山,仿佛确认似的点点头,然后停在门庭外,将目光凝注在一对门柱上。 想到有众多同门师弟壮胆,而且附近还有那四个神秘声音当做后盾,尤其是自己的师尊说不定已经正在出关 白鹤壮起胆子,越众而出,走到巨猿几步开外,稽首朗声道: “敢问这位道友,是过路赶脚的上仙,还是前来天元山专程拜师学道的洪荒散修?” 0097、存在的意义、星闪、君子莫上离(专章) 金色巨猿盯着白鹤,看了良久,忽然轻蔑地一笑道: “这里可是那洪荒中第一次宣号,说什么鸿钧不出不许化形,还要设坛说法的牛人之所在?” “正是” 白鹤一听来者不善,马上冷脸下来,回手指了一下天元山道: “我家师尊正在闭关悟道,不过出关也就在这几日。你若有事,就请几日后再来吧。” “哦,闭关悟道了么?” 金色巨猿似乎没有想到过这层事体,愣了一下,却又马上不当回事的呲牙道: “那吾就再等几日好了。吾累了,汝与我一个去处,睡他几日。” 白鹤见这金色巨猿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而且还如此一副尊者戟指气使的口气,若不是对他心有忌惮,早就笑出声来。 沉默了半晌,白鹤摇头道: “道门之内乃是道门中人方可进出的场所,上仙还是自投他处寻一个栖身之地的好。” 一声闷哼,笼罩在金色巨猿周身的那一道巨无霸般的虚影,不觉张牙舞爪地就要暴跳如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冷哼,也蓦然从门庭内隐隐传出。 金色巨猿一怔,马上甩甩脑袋,收起虚影一呲牙道: “吾是来拜山问道的,当算作道门中人。” “汝这小友,看样子是临时管事的,行个方便,尊师出来,自会知晓吾之身份根脚,到时会有你的好处!” 拜山问道,与拜师求道,虽然听上去意思似乎差不多,但真正的内容可就差远了。 白鹤想了想,一丝明悟闪过,于是点头道: “上仙既是拜山问道,只能算是道门客人,如此我便寻一处客房与你,还请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惊扰我家师尊悟道。” 巨猿顿时大喜,盯他一眼道: “如此甚好,吾只是睡觉,汝便是请我到处乱逛我也不会耐烦的。快走,快走,带吾睡觉去。” 想到这金色巨猿太过怪异,不敢放手别人。 白鹤只好亲自领着巨猿,往聚居地最外延的一处区域走去。 那里,师尊似乎早有预见,已经划出了上百个巢居作为接待客人之用。 一路走着,金色巨猿倒也真老实,一点也不左顾右盼,就是不停的打着哈欠,而且还嘀嘀咕咕的在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尽管如此,白鹤这一路走来,还是沿途顺道叫上了大青牛、巨蜥,特别是那头平日里像个拼命三郎的青背孤狼。 很快,一行人来到客房区。 白鹤看了一眼巨猿,突然出声指着他高入云端的虚影猿身道: “上仙既是睡觉,可否收了神通?” “一来,既入道门,也无须再以此法相吓阻洪荒宵小。” “二来嘛,如今道门之中,已经有很多前来求道之人,也免得无意间吓着了他们。” 金色巨猿闻言,忽然脸色怪异的挠了挠头,随后呲牙道: “此事与尔等说不着,休得再提。吾只是倒头便睡,吓不着旁人。” “既然已经到了睡觉处,尔等都滚吧!” 说完,金色巨猿突然一个闪身,便化作一道金光,钻到了一处巢居中。 紧接着,便是一阵波涛汹涌般的鼾声响起。 白鹤、青背孤狼等人,只听得面面相觑,连连苦笑。 几个人转过身,走了不一会儿,便看到之前引进来的那几个长得怪模怪样的人,居然也在客房区到处闲逛着。 一面东张西望指指点点,一面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青背孤狼看了一眼白鹤,忽然指着人身蛇尾,背后七手,胸前双手的祖巫后土,也是小声嘀咕道: “鹤,这新来的几个散仙,气势倒是不小。” “可是一旦与我等师尊相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没有师尊那样的醇和、宁静,反倒是隐隐有种令人不快的东西在里面。” 巨蜥这些日子,一直醉心于先天道体的幻想之中,闻言马上接嘴道: “你们不要小瞧了这些散仙,他们还是很有本事的。” “不信你们看,不管他们是谁,包括跟他们分开走了的那九个散仙,几乎人人都有师尊那样的先天道体” 话音未落,白鹤马上打断他的话头,讥讽道: “蜥,你不要满嘴胡言,小心惹来什么因果。” “你们看,他们几个,虽然都有师尊先天道体的一些特征,但能与师尊那样大圆满一般的先天道体可比吗?” “说句不好听的话,师尊是天元山上圆满的仙果,他们便是那歪瓜裂枣的一棵树上,结出的一颗颗长坏了果子,黄花梨不像黄花梨,桃子不像桃子。” 正说着,后土远远甩开同行的伙伴,一脸忧郁地走了过来,在白鹤、青背孤狼几人脸上看了两眼,突然启唇道: “敢问几位小友,尊师闭关悟道,不知时至今日,已然过去多少时日了?” 白鹤打量了后土一眼,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就从她的眼里,似乎看到了师尊的身影在其中蓦然一闪而过。 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收摄心神,远远望了一眼天元山,恭恭敬敬地稽首道: “回上仙的话,我家师尊,是初春时节闭关,也曾言明将在初春时节出关。若是以师尊结绳记事而论,昨日我数那绳结,已经足足八百个了。” 哦,后土点点头,依然还是满眼萧索道: “那就是八百年了,多谢小友相告。” 说完,她便缓缓转过身去,留下一个踽踽独行的背影,向远处走去。 望着后土背影,几个人突然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听到门庭处传来一阵喧哗声,白鹤才晃晃脑袋,抬脚道: “走吧,门庭那里不知又有什么事情了,瞧这天色,马上都要黑了,居然还有人来吗?” 一行人走出这片巨大的客房区,急匆匆来到门庭处。 被白鹤叮嘱,暂时充作门童看守的大青牛,此刻竟然不知去向。 好在一对道貌岸然的门柱,依然散发着一股股跃然跳动着的道纹波光,将门庭处无形分作严格的内外之别 使得那些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产生灵智的低等生灵,诸如蚊虫蜂鸟什么的,都自觉地不敢轻易靠近。 说起来,这其实就是师尊说过的: 洪荒之中,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有慧根和造化,可以凭借机缘诞生灵智从而一步登天,晋身到高级生灵境地的。 也因此,荒野就是荒野,道家圣地就是道家圣地。 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是不能乱来的…… 0098、大慈悲情怀有用否(二更) 大草甸上。 一个白衣白衫,白发白须的老者,飘飘欲仙的负手而立,在最后一缕斜阳的余晖中,让人一眼望去,忍不住就会从心底肃然起敬,甚至膜拜。 而且,当他看到白鹤几人匆匆而出,不仅没有像此前来的所有洪荒大能那样倨傲,反而还首先微微一笑,起手先于问候了起来: “啊,有劳诸位小友了,吾乃洪荒菩提子。” “因有感于洪荒将从两座山、两个人开始发生巨变,故此老夫也无法再继续坐井观天,便顺从心声,一路走到了这里。” “洪荒乃所有人的洪荒,所有人的洪荒自然吾也有一份。故此,吾来寻觅尊师,意欲坐而论道。” 一番话语,只听得几人如沐春风,如食甘怡。 白鹤更是心醉神迷,不由得也是十足的温文尔雅起来,稽首温言道: “我家师尊尚在闭关悟道,老人家可先暂且在我道门客房区住下,待尊师出关,我便第一个禀告师尊可好?” 菩提子又是微微一笑,缓缓抬手,向着天元山虚虚一拂袍袖道: “这个倒无须小友操心了,汝等尊师将在三日后出关见客,那时吾再来此门庭处相见便是。” “其实汝等说不说,尊师醒来的那一刻便自会知道一切的。” 说完,菩提子默然一笑,再无二话,袍袖朴素的一甩,整个人顿时化作了乌有,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就连一阵微风都不曾有过。 几个人看得不由一阵大骇,面面相觑好一阵子,方才咂舌不已地看了看四周,回到了门庭之中。 坚持了整整八百年,这天的早晨 八百年来,都是每日尽心尽力轮换着瞪大双眼,警惕地看守着四周一切动静的百脚蜈蚣和乌鹭,不知怎么,突然就困倦得要命,两眼一合,便歪倒在半山腰的百米之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只见天元山上,那一尺巨石中,一道隐隐的阴阳鱼微光闪动。 紧接着周天便是一闪而出,无中生有般的赫然又回到了与巨石相对而立之处。 在情不自禁地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后,周天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才看向歪倒在两边的百脚蜈蚣与乌鹭,见二人都是瘦骨嶙峋,一眼可见这八百年来对护法之事的一诺千金。 一股暖意生出,随即摇摇头,抬手之间,便从指尖飞出两道光芒,直入两人眉心之中。 “一梦八百年,这么多年辛苦你们,就送你二人一场美梦作为补偿吧。” 说完,周天又分别看了一眼巨石、草以及一动不动的蛋蛋。 见它们对自己这番醒来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于是默默点点头,一步踏出,脚下便生出两朵黑白棋云,载着他一路向山脚下飞去。 山脚下,刚刚醒来,正在从各自的巢居中走出,进行着早晨必不可少的四处溜达的修行者,蓦然看到头顶忽然多出了一片祥云,都是惊诧不已,纷纷仰头眺望。 待看清云上之人,竟然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师尊后,所有人几乎都是第一反应匍匐于地,嘴里念念有词,顶礼膜拜起来。 不知不觉,云上的周天,也在这一瞬间,突然产生了一种俯瞰天下芸芸众生的崭新念头。 紧接着,一丝明悟油然而生,让他忍不住便是会心一笑: 唔,不错,这是自我境界的提升,带来的一种必然自我心灵反应。 只是这一时之间,他还不清楚,这猛然来临的境界突破,让他晋身到了那一层修仙境。 想着、想着,云下的众生,几乎每个人的头顶,都忽然冒出了一股股清晰可辨的流体般的意识: 有欢乐,也有悲苦。 有惆怅,但更有憧憬。 但是更多的,还是不断郁积在每个人头顶,始终风吹不走、挥之不去的大悲大喜,大苦大难,以及对未来既憧憬又迷惘的大叫大喊 所有的这些情绪,都像一把悬空之剑停在他们的头上,只被一线发丝所系,随时都有坠落斩人头的可能。 “这就是芸芸众生呀,所谓命运天注定,说的不就是这些么?” “而芸芸众生中,过去不一样也有一个叫周天的蝼蚁,像现在云下的这些众生,在命运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假若有朝一日,假若给我一种力量,我周天为何就不能救人于水火之间,一起奔向光明的未来……” 一番大彻大悟,瞬间袭来。 紧接着,一种从未有过【大慈悲】情怀,在这种突然而至的大彻大悟推动之下,蓦然间充盈了周天在这个世界尚显单薄的心灵空间。 “呃……” 不知不觉,就像水到渠成一般,周天忽然仰头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只觉得通体关节宛若醍醐灌顶样的通透舒畅,一阵天籁之音,便在这时从极其遥远的苍穹之上,悠然响起。 紧随着天籁之音的,则是漫天的祥云流淌,异象弥漫,春雷滚滚,百鸟齐鸣,万物舒张…… 一阵目眩神摇中,周天便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大欢喜,在自己的胸腹之间蒸腾而起,瞬间包裹了他的所有感知: 不经意之间,竟然就这样突破了? 在人仙巅峰不知徘徊了多少漫长岁月,只是一眨眼,终于一脚踏入到了地仙的门槛之中! 周天突然停下来,悬停在半空,细细品味着这刚刚突破中的滋味 人仙之下,无论多么强悍,都不过是仙人眼里的修真者! 不管你的练气,即使达到了化气为剑,还是凝元金丹,有了不坏之躯,亦或是渡劫飞升,足以捉鬼降妖撒豆成兵。 可是,只要随随便便来一个天仙,伸出一根手指,便能让你以及你的世界,瞬间灰飞烟灭。 但是一旦踏入地仙境,即便是最可怜的初期虚影庆云,你就算是位列仙班,再也不是一个修真者可以想象的存在,从此踏上了一路修行便能一路晋身的金光大道 能修到什么果位,就修到什么果位。果位的高低,全凭你的慧根,跟脚,出身和造化! 想到自己终于从人仙巅峰突破到地仙初期,虽然这点进步,对那些早已是太乙金仙的洪荒大能,简直不值一提,但周天却还是十分的兴奋。 不管怎么说,自己总算结束了长久徘徊不前的修仙之路。 更重要的,是终于可以解除了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说不出口的疑惑: 他一直怀疑,别人修仙,都是一日千里。 而他却总算踏步不前,以至于他时常怀疑,自己的修仙之路,是不是被大道意志甚至是天道,暗中刻意给阻隔或调慢了…… 0099、道友独秀(打赏专章) 0099、请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 好生体味了一番,周天驾驭着脚下云头,开始缓缓降落。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抬举之力,莫名其妙地从地面上升腾而起,就像有无数双手,善意的要将他继续高高的举起欢呼…… 嗯,周天略感诧异地低头一看,一股暖意,顿时扑面而来: 只见云下原本无数教徒的怨念与迷茫气息化作的泥沼般流体,此刻就像在暖日照射下化作了丝丝向上的清气,将他脚下的云头不断的烘托、抬举着刹那间,周天顿悟了: 这是膜拜之力啊! 同时,这又是功德之力。 嗯,是自己做为他们一教之主,道门之心,相互作用 在给了他们信心的同时,也使得他们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焕发出同心同德的凝聚力,让整个道门瞬间沐浴在这种功德圆满的光华之中,人人得以受益,人人皆有功德在其中啊! 此刻的周天,也因此,就像一个正在闪闪发光,浑身上下都是金光灿烂、道纹波动的大神体,让云下的众生更加的五体投地,发出阵阵欢愉的赞叹声。 这番动静,不可避免地一下子惊动了聚居地那片客房区中的洪荒大能。 不管是以后土为首的那三个祖巫,还是仍在误会当中的鲲鹏、红云。 当然,动作最快的,还要数那头顶始终都有一道巨无霸般虚影的金色巨猿,只几个呼吸之间,便飞快地跑了出来,站在他的临时巢居之外,愣愣地瞅着云上的周天,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土看着、看着,则情不自禁地朝着客房区域外走了出去。 看她那仰望着的架势,好像也要跟着那些陷入到虔诚状态的教徒也去顶礼膜拜一样,慌得天吴和句芒赶紧一左一右,将她强行架了回来。 而在这片区域中,实力最为强悍的两个洪荒大能 鲲鹏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嘴角却渐渐的像他的长喙一般翘了起来,同时双目中慢慢的射出一阵阵不服输的神色,暗自攥拳便道: “以前只知道混沌先天灵气之强大,到了洪荒又为了那洪荒灵气而费尽心机。” “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到哪里会去知道,如今这洪荒之中,灵气尽失,竟然还有比灵气更加管用的气息,可以加持到某个人头上!” “哼哼,果然是不虚此行。这个法子,说什么也得要弄到自己手上……” 原来,这膜拜之力,来自于人心虔诚之间的转圜,也是一种功德之力的主要来源。 至于功德为何物,包括功德这个概念,因为鸿钧连第一次开坛说法都还未开始。所以,即使强悍如鲲鹏、红云这样的先天魔神转世,他们对此也尚不知情。 毕竟,功德从根源上论,乃是所有生灵的某种念力凝结。 而洪荒初创,善恶未分,这种来自于生灵特有的,甚至更是独有的生物性念力凝结,也只有到了天道开始觉醒 从而触发并促使鸿钧这个合道者,终于结束潜修,开始横空出世抛头露面为天道释法。 功德,这种生灵特有的念力,才会在这一刻应运而生。 但是在此之前发生周天身上的那些功德现象,又如何解释呢? 道理很简单。 第一,周天本身就是整个洪荒世界的一个例外,同时更在穿越后的刹那间,机缘巧合地被大道意志错认也好刻意也罢的所认定并背书。 那么,这种一经大道背书和认定的本身效应,本来就会带来无量的功德数,自然也会在此后的每个阶段,悉数发送到周天头上。 第二,因此带来的连锁反应,也就是周天从始至终,直到现在都还在念兹在兹的天劫,为什么在功德加身后迟迟没有出现该有的应劫现象,也就有了合理的注脚。 只是,即使到现在,周天对这个天劫好像对他不感冒的原因,依然还是不甚了了。 而且他更无法知道,天劫并非对他无关。 当属于周天一个人的天劫,真正开始降临到他头上时,那时他才会知道有关这个天劫的所有来龙去脉。 当然,对周天而言,这个担忧,将是以后很遥远的事情了。 而另一边的红云,则与鲲鹏既羡慕又嫉妒的心态不同。 他在看到周天犹如天地间最辉煌的那一轮骄阳金光灿灿时,也是羡慕到不由得两眼发光,心底涌出的,更多的却是一种兴奋与喜悦。 这份高兴,不仅是为自己看到了如此的神迹,也为周天能有如此的神迹加身而欢喜。 当然,他与鲲鹏一样,对功德在此的瞬间呈现,也是不甚了了,很自然的便将功德划归到那些他以为的神迹当中去了。 当潮水般的膜拜之力渐渐退去,周天这才顺应着脚下云头的力道,重新开始降落。 离地不到尺许时,脚下云头便灵性般的一闪而去,周天随即轻轻一跃,站到地上。 “恭贺尊师闭关悟道归来,鹤在此特率座前弟子及其道门诸人,恭迎尊师!” 嗯,周天淡淡地看了一眼有些不掩激动之情的白鹤,目光闪处,随即望着围在四周人头攒动的身影,微笑着示意道: “今日吾悟道出关,颇有收获,理应算得道门一喜。当次良辰,在场之人,所有都是见者有份” 说着,周天长袖一挥,袖中顿时飞出一对叮当作响的黑白棋子,直冲云霄之外。 不一会儿,便从那云霄上洒下一阵阵叮叮咚咚的敲子之声,清澈,悦耳,闻之不禁令人精神一振…… “此乃手谈之音,坐隐之境,乃是棋道入门必修之课。” “今日在场之人所得,乃是加持了吾之领悟,汝等回去好生揣摩体会,收获多少,就看你们的天分和造化了!” “好了,今日暂且到此,都散去吧。明日开讲,切勿延误!” 众人都是惊喜交集,闻言急忙纷纷下拜,随后慢慢散去。 周天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教徒,直到这时,才发现如今的道门之内,竟然已经增加了这么多的教-众,忍不住便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突然,门庭之外,一声清亮的问候一路飘送了过来: “恭喜贺喜道友悟道出关,贫道菩提子,特来拜访,还望道友一见,与吾坐而论道!” 菩提子? 这三个字一入耳,周天便觉得浑身一激灵,嘴里情不自禁地扬声喊了回去: “菩提子,这是道友自己的名号吗?” “若是,还请道友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0100、君子莫上离(打赏专章) 0100、菩提子,诉因缘道隐情 …………………… 当确认了门庭之外的人,就是名叫菩提子的洪荒访客后。 周天虽然知道这与那个后来著名的猴子,绝对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也还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来到门庭之外,放眼望去,访客一身白衣白衫,仙风飘飘的相貌,不由得让周天再次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稽首道: “贫道周天,道友不远万里而来,真是令吾道蓬荜生辉,慢待了道友,还望恕罪,快快请进” “不急!” 菩提子一抬手,毫不掩饰地凝视着周天,两眼一眨不眨地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道: “周天道友,万万年前,我曾有缘于那洪荒深处听得道友所言,鸿钧不出不许化形。今日吾观道友一身先天道体,可要得罪一句,敢问道友之体,是在鸿钧之前还是之后?” 周天也没想到这看上去老成持重,上来便如此直截了当,沉吟了半晌,随即郑重其事道: “既是得罪,怕是吾也要将这得罪还给道友了。” “菩提子道友,关于吾之先天道体,实不相瞒,乃是天机不可泄露。” 哦,菩提子有些出乎所料。 望着周天,半晌,他才释然一笑道: “虽然不知天机为何,但必是不可说之事也。如此,倒是贫道确实唐突了,恕罪恕罪。” “不过周天道友不可说,菩提子道友却是没有什么不可说。” “吾此番前来,是因有三个因缘,不得不来,道友可愿听我一一道来?” “当然” 周天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现在每一个洪荒隐藏的大能,可以说几乎个个都是洪荒中的最大秘密。 经他们之口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堪称洪荒秘闻与秘籍,得要多大的机缘才会如此偶然得来。 这样送上门来的好处,岂有不要之理? 想着,周天甚至马上扫了一眼自家这简陋的门庭处,体贴地试探了一句: “不过菩提子道友,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好去处,不如” 谁知,话音未落,菩提子却袍袖一拂毫不介意道: “这里就很好,至于进不进去,那是后话。也不瞒道友说,这进与不进,也在吾这所说的三大因缘之中。” 噢,周天恍然大悟,古怪地瞅了一眼菩提子,便沉默地望着菩提子,不再二话。 菩提子伸出一根手指,十分地自负道: “贫道不是耐不住寂寞之人,从周天道友第一个洪荒宣号开始,到那鸿钧道友第二个洪荒宣号为止,多少隐藏大能以及先天魔神都是蠢蠢欲动,但吾从不曾有过一次心动。” “但是莫名其妙的,就在三千年前,吾却莫名其妙的在某一天早晨,一梦醒来,从原来的本体变成了现在像道友一样的身体!”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这洪荒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听到这里,周天还是微微耸动了一下眉毛。 如果自己算作这洪荒第一奇遇,那么这菩提子这番遭遇,恐怕就得算是第二奇遇了。 鸿钧不算吗? 当然不算,他是天定的合道者,是大势所趋,早就写好的官方程序,怎么算也算不到这种奇遇之列的! 看到周天眉毛微动,菩提子满意地暗自点点头,嘴里继续侃侃而道: “有了道友说的这种先天道体之后,贫道一颗波谷不惊的心,便再也无法宁静如初了。” “吾用了一千年苦思冥想,最后掐指一算,便算出了当今洪荒,真正化形而出的,原来不过三人而已” “其一,自然便是周天道友了,这第二嘛,当是那尚未谋面的鸿钧道友。第三个,就是贫道!” “偌大洪荒,居然只有三人化形到先天道体之境,这应该算是荣耀吧?” 周天等了半晌,见菩提子说完这句话,便不再有任何动静,于是奇怪地看看他,只好接过话头道: “当然是荣耀,而且还是无上荣耀!” 唔,菩提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望着周天颔首道: “这,便是吾不远万里也要寻来见你的因缘之一也!” 感到菩提子是一个需要有对话者的倾述人,周天于是再次点头道: “道友辛苦了,请继续。” 菩提子顿时笑了,抬手抚须,望着周天,端详半晌,方才娓娓道来: “这第二个因缘嘛,说来也巧,吾是到了你这里,方觉不虚此行。甚至可以说,也幸亏是顺从心意没有另投他处。” “吾之潜修之地,距离此地几乎遥不可及,故此吾将它起名曰灵台山。” “周天道友的仙山,名曰天元山,而且也是一样的洞天福地。你我两处仙山秀水一相对比,可不就是巧得不能再巧的了么?” 灵台山三个字一出,顿时就像一声惊雷,蓦然炸响在周天头顶,将他轰得晕头转向,难以置信。 良久,他才口干舌燥地瞪着菩提子道: “菩提子道友,你那灵台山,原来不是虚无缥缈之物呀!那山中奇珍异兽,不知可有某种玲珑剔透的猴子?” 菩提子听得一脸愕然,甚至不由得吹胡子瞪眼道: “这是哪里的话来,周天道友,你的天元山实实在在的就在眼前,吾的灵台山怎么就成了虚无缥缈的了也?” “岂有此理的话,道友还是不要说了的好。因为,这也正是吾来寻你的第二个因缘!” 周天不敢再胡思乱想,连忙正色道: “菩提子道友请说,是贫道方才有些失神了,罪过,罪过。” 菩提子看来到底是得道之人,马上摆手不在意道: “这第三个因由嘛,乃是有关周天道友身上的,故此道友可说也可不说。” “不瞒你说,从道友第一个洪荒宣号那时起,吾便一直都在暗中寻觅、探访并算计于你。今日一见,更是应证了吾的掐算” “所以,吾想问你,汝一个小小的地仙初期,甚至刚刚才从人仙巅峰突破到修仙境中,何来的胆量与底气,竟敢面对偌大的洪荒,做那第一个宣号之人?” 说完,菩提子便瞪着一双睿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周天。 0101、做人做仙,岂能不豪情万丈 菩提子这一问,表面上,看似不过是他一人之惊天一问。 但对整个洪荒而言,菩提子之问,完全可以视作是他作为整个洪荒的代表,对周天的一次审视般的发问! 是啊,这就像一个小学生,某天忽然高烧说胡话,说自己能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一样。 从当前周天表面上的修为来看,在当今众多因变而纷纷冒出来的洪荒大能看来 在他们这些随便抓一个人出来,至少都是太乙天仙中期玄仙两花虚影以上。 有的极少数人,甚至已经一脚踏在天仙巅峰中的金仙三花庆云,一脚早已迈进到了大罗初期的突破瓶颈处。 这时一个连地仙初期才刚刚一脚踏进的小麻虾,竟然在还是人仙阶段便敢斗胆做那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事,在这些人眼里,周天可不就是像一个小学生,正在面对全教室一屋子的硕士,博士甚至博士后吗? 面对菩提子之问,其实周天也很疑惑: 有道是修为不够,境界来凑。 这菩提子,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在未来遥远的某个日子铁定是要正式换名曰:菩提祖师是也! 如果不是未来的菩提祖师,他凭什么成为目前整个洪荒,仅有的化形到先天道体的三人团中的一个? 并且,还能轻描淡写地掐指一算,便算出了他想知道的化形之人的信息? 他能够掐指便算,难得就算不出除他之外的另外两人,有着怎样的根脚背景,造化出身吗…… 见周天一声不响,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菩提子突然感觉心里有些发毛,便问道: “周天道友,莫非吾之问,有什么不妥么?” “不过吾亦有言在先,道友可说也可选择不说。” 周天摇摇头,忽然一脸正色道: “菩提子道友,敢问你现在已经是太乙境何种修为了?” 虽然诧异,但菩提子还是定定神,颇为自得地抚须道: “吾得到先天道体之前,便已是太乙天仙的真仙一花虚影。有幸化形这尊先天道体后,修行上更是突飞猛进,接连突破了玄仙两花虚影,金仙三花庆云两大桎梏。” “现如今嘛,正一脚踏在大罗境初期一花聚顶之门槛间。不然的话,吾又怎能掐指算出道友以及那鸿钧道友现如今的状况呢?” 说着,他忽然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周天,小心翼翼地又道: “周天道友也不要气馁,吾观道友,既然能先于任何人获得这先天道体的眷顾,便说明道友之根脚与造化,非同凡响,假以时日,前途必不可限量也!” 周天听了,不觉微微一笑,也是颔首道: “虽然修行最忌炫耀心,但今日吾还是想对道友说一声” “菩提子道友,以道友现在的修为与境界,不说放眼整个洪荒第一,那也决然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是,现在连你这样数一数二的洪荒大能,都看不出吾之真正根脚造化之数,那我也便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说着,周天忽然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浩荡豪气干云,冲天而起。 紧接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或者说根本就难以控制的,猛地起身,负手而立,仰望苍穹,便是一声惊天长笑: “哈哈哈……” “你们都心存芥蒂,你们都满怀疑虑,你们都算计在先!” “可是放眼整个洪荒,你们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认真面对这偌大的洪荒,认真的思考一番” “为什么,敢有吾周天这样一个人,修为不过人仙,门户孑然一身,身单力薄赤手空拳,却放胆做了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 “不仅第一个洪荒宣号,吾还做了第一个拥有道场之人,第一个开山立派之人。并且,就在今天,吾还第一个闭关悟道成功,使吾棋道正式完成体系化建构。” “试问当今洪荒,除吾棋道一脉,还有谁开创了道门学说,并要将这道门学说不私藏,不设门户之见,欲与整个洪荒分享之的吗?” “你们有谁不服气?吾不好战,更不是宣战。” “但是,若有人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在吾之前,在吾棋道之前,在吾道门之前,但凡举出一例、一人,吾便从此关闭门庭,解散道门,退出洪荒!” “否则,以后此等机心与喝问之声,请勿再与吾面前聒噪!” 说完,周天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的菩提子,周身宛若披霞铎金一尊不怒自威之金刚 令人不禁望而肃然,只一瞥之间,双足蓦然生出一片腾云,径直飞向半空,望着那天元山巅峰之上,飘然而去。 望着周天一言不发,转身便是腾空而去,一脸愕然的菩提子,不觉更是扪心自问起来: 是啊,经过周天这一环套一环的追问,他才发现,他这看似大公至诚的一问,实则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洪荒初立,百废待兴。善恶不分,鱼龙混杂。 若没有一个乃至一批像周天、鸿钧这样的先驱,以身作则,以身释法,以身为路 走出一条他人既可以效法继而又能够完善的探索之路,那洪荒世界,何时才能拨云见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呢? 就在菩提子不断自我反省,不断接近一次悟道之时,一道清澈明亮的钟鼎齐鸣之声,突然从天元山巅峰之上,铛地一声,响彻云天。 与此同时,一道道天籁般的唱颂声此起披伏地传唱起来: “四季轮回,黑白轮替,时光荏苒,岁月悠悠。” “棋道已立,时间归位,周天时间,由此开启……” 这一声声钟鼎齐鸣,犹如洪钟大吕,又似当头棒喝,猛然撞击在菩提子的深海深处,将他直震得神识颠倒,五魂离位,却又恰似醍醐灌顶,如梦方醒。 直到夜色渐浓,渐渐将他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菩提子才呆立良久,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门庭之内稽首高呼一声: “感谢周天道友,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道友这一番话,竟让吾在这片刻之间,有了一万年才有的顿悟。这个因果,吾接下了,机缘一到,必当桃李相报。” “既然顿悟,道友之道门,吾便一定要进去了。还请开门纳客,迎我入内!” 大约一炷香后,白鹤缓缓从门庭中闪出,长身一揖道: “大仙,师尊有命,请随我入内,与大仙一处榻席安歇。明日清晨,再与师尊叙话。” 菩提子含笑稽首道: “多谢了,小友辛苦。” 0102、一怒冲天,鲲鹏欲乱天元山 “四季轮回,黑白轮替,时光荏苒,岁月悠悠。” “棋道已立,时间归位,周天时间,由此开启……” 星空之下,钟鼎齐鸣,声震万里。 黑暗中,一双阴暗的眼睛,蓦然从天元山脚下的客房区某处巢居,猛然间怒睁而起。 紧接着,他便从榻席之上一跃而下,冲到门外,侧耳聆听。 “四季轮回,黑白轮替,时光荏苒,岁月悠悠。” “棋道已立,时间归位,周天时间,由此开启……” 听着、听着,这道夜幕中的黑影,突然间便暴跳如雷起来,犹如困兽般的围着巢居,怒不可遏地转起了身子,嘴里也开始兀自嘀咕起来: “这是怎么说的,啊,这是怎么说的?” “这里不是玉京山,而是什么棋道,什么天元山!” 说着、说着,这道黑影忽然飞起一脚,便听轰然一声巨响,刚刚他还安卧其中的巢居,顿时便分崩离析,化作一片尘埃。 随后,一声长唳,蓦然从其身影之间飞出: “呃呜……咕咕咕……呃呜……咕咕咕……” 一道闪电般的黑影,随着这声长唳,蓦然冲天而起,直插云天。 转瞬之间,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哪里传来的怪叫?” 值夜的大青牛,猛然竖起双耳,极度不安地甩着他的长长牛尾,四处张望起来。 跳蚤早已钻出牛耳,抱着几根牛毛,屏息倾听了一会儿,随即点头道: “牛儿,我知道了,是那昨日第一个来的扁毛鲲鹏。” “扁毛鲲鹏?” 大青牛立刻喷着响鼻,咚咚咚地跑了几步,然后扬着脖子看向漆黑一片的客房区道: “他要闹哪样,是缺他吃的,还是差他盖的?” 跳蚤闻言,撇撇嘴,只好使出全身力气,一蹦十丈,连蹦百丈,随即大叫道: “牛儿,牛儿,那扁毛畜生好不安生,竟然砸烂了房子,一路飞跑了!” 大青牛一听,顿时暴跳如雷,瞪起一双牛眼怒吼道: “什么,这个扁毛!” “快看看清楚,他飞到哪里去了,明日天亮,师尊若是问起,我俩也好有个说法。” “瞧什么瞧,他是扁毛,翅膀只须一下,便十万八千里,早就没影了” 跳蚤天生是个大懒虫,除了吃牛血之外,能不动弹最好便是不动弹。几个弹跳,已经是破例了,这还是看在今日道门之主回归的威势之下,才勉为其难做出的勤勉努力。 只是,他刚刚落回牛耳尖上,还未抱住一根牛毛,一股无与伦比的气流巨浪,便从远方铺天盖地横扫过来,跳蚤顿时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声惨呼回响: “牛……牛儿,救……救命……” 然而,此时此刻的大青牛,连同整个门庭之内的所有动的以及不能动的一切,个个都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之中,尽管强劲而凛冽的狂暴气流,吹逼得连眼睛都已经无法睁开,大青牛还是连滚带爬的追着跳蚤的声音,拼命寻觅了过去。 谁能想到,这去而复返的鲲鹏,几个翻飞,都已经身在数万万里之外了。 然而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他忽然一个转身,便顺着原来,又一路飞了回来。 半空上,天元山依稀的山巅,刚刚冒出峰顶,这怒火中烧的鲲鹏,便不管不顾地咬牙切齿说了一声: “你这可恶的天元山,害吾张冠李戴,走错了地方不说,就是到了玉京山后,也会被人不知耻笑到什么田地!” “今日,吾若不使出大神通,一次弄掉你大半个山头,誓不罢休……” 随着话音,这鲲鹏想也未想,便是一个急停,悬空在夜幕之下,鼓起双翅,嘴里发出一声长唳 天地之间,眨眼间无中生有地卷起一股胜似一股的惊涛骇浪,推动着铺天盖地而起的巨大气旋,一路扑向天元山。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最先遭殃的便是那首当其冲的大草甸子,接着就是门庭内外,然后演练场、聚集地以及整个天元山上上下下,顿时鸡飞狗跳,风声鹤唳,一片狼藉。 “不好” 第一个被惊动的洪荒大能,正是自告奋勇并一一自封为棋道一脉保护神的那四大混沌先天魔神。 几乎是与鲲鹏祸心陡生,神通迸发的同一时间,身为混沌仅次于初期战神盘古的魔神嗜血,敏锐地捕捉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 想到这些天与日俱增的道门访客,纷至沓来。 嗜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同时唤醒了沉睡中的奥妙、秩序以及味道,四人还未交流一下,门庭内外便已面目皆非。 最富战斗精神的嗜血,随即第一个冲了出去。 其他三人,当即也是二话不说,纷纷身影闪动,仅仅凭着与生俱来的直觉,便准确地出现在了鲲鹏面前。 四大魔神,数万万年来,在此天元山附近潜修隐身,早已修炼得心意相通。 彼此一个眼神,便心照不宣极其默契的拦住去路,将鲲鹏围在了中间。 看到竟然有不怕死的出路挡道,鲲鹏更觉怒火中烧,无名邪火无处宣泄,当即看也不看,便是一声长唳,从其长喙中喷出一团真火: “什么东西,竟敢拦吾出自于混沌之中的鲲鹏,滚开!” 一团真火,顿时化作四道熊熊火焰,张牙舞爪着,分头扑向嗜血、奥妙四大魔神。 “怪不得如此猖狂,原来也是来自于混沌的鸟人” 火光大炽中,嗜血第一个冷哼一声,手下顿时不敢怠慢,身形晃动,一把泼天巨峰长刀,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上。 秩序一看,也是眼神一凛,袍袖猎猎有声地甩出,瞬间将四人脚下方丈之内,竖起了一道道沟沟壑壑,犹如星罗棋布的防火墙,一下子便将滚滚而来的火焰,挡在了外面。 味道两眼眨了眨,最后哈哈一笑,张嘴一喷,空气中,顿时变得五味杂陈,时而令人作呕,时而又让人迷醉 只这一下,便熏得那鲲鹏一下子头昏脑涨,喷嚏连天。 奥妙看在眼里,摇摇头,嘴角不觉挑起一丝蔑视的笑意,伸指在鲲鹏头顶处虚虚一点。 鲲鹏猝不及防,一个倒栽葱,便扑倒在脚下的一个深渊中…… 0103、战鲲鹏,一子定乾坤(一) 嗜血哈哈大笑。 自己这一把曾令无数混沌魔神,闻风丧胆的泼天巨峰长刀,刚刚亮出尚未出手,这扁毛畜生便束手就擒,一头栽倒在奥妙的九曲通幽玄妙大阵之中,是不是太弱了一些? 真是罪过,罪过,这厮该不会是冒牌的混沌魔神吧! 好一个鲲鹏,仿佛听到了嗜血的心声,猛然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头。 腥膻的血腥气,顿时让他的识海为之一振。 被奥妙的九曲通幽玄妙大阵迷惑、定格了的神识,一下子从识海中挣脱出来。 紧接着,这鲲鹏双目贲张,舌底鼓荡,一声从未有过的长唳之声,便惊天动地的响彻在九霄云外。 就像要与这一声长唳相呼应一般,只见那九霄云外蓦然也是一声长唳闪出 一根漫天的五彩鸟羽,随即铺天盖地而来,说快也快,说慢也慢,飘然而下,在四大魔神眼睁睁的眼皮子底下,托起鲲鹏,直插九霄云外! “善,大善!” “是呀,这厮果然不愧是吾混沌魔神出身!” “别看了,大家不嫌丢人么?” “哇呀呀呀,气煞吾也,吾等四个都没有拦住这个扁毛……” 嗜血最后一个喊出声来,望着其他三人也是刚刚从那一根漫天飘下的五彩鸟羽中,苏醒过来,当即一道挥出,嘴里同时大叫: “汝等还看什么,并肩子上啊!” 却说那鲲鹏使出自己在这洪荒之中,还从未用过的压箱底救命神通,转瞬之间,便脱困而出。 收了五彩鸟羽,天际之间的这个令人炫目的幻象,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鲲鹏怒发冲冠,羽翼贲张,手中端握着一支斑斑点点的血红长枪,定身在半空之上,冷眼看向追杀而来的四大魔神。 转瞬间,嗜血劈出的刀锋,便裹挟着气吞山河般的凌厉锋刃,扑到了鲲鹏面前。 “哼,原来也是吾混沌魔神一脉?” 鲲鹏不敢怠慢,枪尖一抖,整个面门之外,顿时化作无数飘飞的羽毛,举重若轻,一下子便将刀锋凌冽的杀意化为无形。 就像一刀砍在了棉花上,嗜血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好在最后一刻,他早有准备,顺势一刀,直劈虚空,随后借势一个鱼跃,停在了鲲鹏百米开外。 凝神一看,嗜血顿时两眼一眯,嘴角翘起道: “原来是你这个扁毛,山不转水转,没想到吾等居然又在这洪荒之中见面了!” 鲲鹏一枪击碎了刀意之后,闻声两眼一凛,定睛看向嗜血道: “汝是谁?既然都是混沌魔神,为何吾对你没有任何印象!” 嗜血冷哼一声,随即抬起刀尖指了指鲲鹏的掌中斑点血红长枪道: “到了洪荒之中,当然谁都不认识谁了。但吾却认得汝之手中这杆长枪,只是不知汝还记得吾之这把泼天长刀乎?” 鲲鹏一听,顿时凝神看向嗜血掌中长刀,却是连连摇头道: “要打便打,就算尔等四个一起上,以多欺少,不过就是一个输而已,别给吾扯那些没用的。吾,根本对汝毫无印象!” 这时,秩序、味道和奥妙三大魔神再次追了上来,瞬间又将鲲鹏围在中间。 听到鲲鹏的讥讽之语,三人明知这是他的激将法,但还是纷纷双手拢袖,望着嗜血长笑道: “听到了么,嗜血道友?汝若出手,吾等便作壁上观也。” 嗜血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突然两眼猛瞪,直接起手一刀,骤然间便是一片刀光剑影,将鲲鹏笼罩其间。 那鲲鹏早有防备,依然是枪头微颤,瞬间在虚空中画出点点鸟羽,纷纷扬扬 无数至轻的绒毛如影随形,借着嗜血自身的刀锋之势,一下子便将他的一把泼天巨峰长刀,变成了沾满羽毛的怪物,哪里还有挥洒自如的刀式可言。 奥妙深谙其道,知道鸟羽对于禽类乃是天生助力,对于其他人,那简直就是噩梦,任何动作,它都会给予你反作用。 更可恼的,还是它那细小的绒毛,专往你的眼睛、鼻孔和耳朵这样的窟窿眼里钻。转瞬之间,你就会变成聋子,瞎子,瘸子,最后还叫你呼吸不畅,直接闭气好让他不战而胜让你束手就擒。 “嗜血道友,不要让他的鸟羽沾染上身。他也就这个神通厉害,破掉此法,他绝不是道友这样的战神之对手!” 话音未落,嗜血嘴里早就呸呸连声吐着,手忙脚乱的连连后退。 退到一半,鲲鹏动了。 “嗜血么,战神么,也不过尔尔哉!” 只见他嘴里冷哼着,手中斑点长枪忽然变得血红血红,一眼望去,就像一杆刚刚从血海之中直接捞起来的长枪,犹如巨蟒吐信,红得妖冶到难以对视的枪尖,当啷一声,瞬间荡开嗜血掌中长刀,趁着嗜血双目迷离,一枪便洞穿了他的手臂。 啊呀 嗜血痛哼一声,手中长刀一松,直落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嗜血奋力睁开双眼,在火石电闪间迅速看了一眼,便瞬间锁定了鲲鹏。 紧接着,他屏住呼吸,紧闭双眼,一步踏出,竟然直接合身扑上,赤手空拳,将鲲鹏出其不意地一把抱住,然后便是一个蛟龙盘海,与鲲鹏在半空中滚做了一团。 奥妙三人只看得心惊肉跳,直到这时,方才长舒一口气。 行了,在混沌之中,除了那逆天的盘古之外,还没有谁能在贴身的缠斗中胜过嗜血。 这扁毛鲲鹏,可以绑去道门邀功了! 果不其然,很快,鲲鹏早已是鼻青脸肿,翎毛紊乱,浑身血污,不复之前羽毛贲张的神采。 而那一杆斑点长枪,也是滚落在一旁,因为失去了物主的掌控,也是再无半点血色。 魔神秩序哈哈一笑,一步踏出,抬手晃了一晃,掌中立刻便多了一条纹理清晰的发光绳索,将它兜头扔向鲲鹏,同时嘴里道: “扁毛,汝可瞧瞧清楚了,是嗜血一对一降住了你,吾才出手,免得汝再耍什么花样出来,这可不算群殴!” 鲲鹏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晕厥过去,竟然没有了半点反应…… 0104、战鲲鹏,一子定乾坤(二) 味道的嗅觉,还在混沌中就是天下第一。 看到原本桀骜不驯,傲气乖张的鲲鹏,如今像一条死鱼般被嗜血缠抱在怀,动也不动。 待到奥妙甩出他的那条刚刚在洪荒潜修中,因机缘巧合祭炼成功的愁肠千般结绳索,一下子将鲲鹏整个囫囵枣地绑缚起来。 味道便愈发感到了一丝不安。 嗜血站起来,一脚踢开死鱼般的鲲鹏,望着出手相助的奥妙惨然一笑。所有人不用看,便知道他在无孔不入的羽毛阵中吃了大亏。 味道没有跟嗜血寒暄,而是一步跨到鲲鹏身前,蹲下身端详了一番,想了想,于是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长喙,刚要进一步动作,四周的空气,顿时发生了异样的波动。 一丝灭顶之感,蓦然而生 味道想都未想,直接伏地一个翻滚,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流星,贴着地面飞出了足足千米,方才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不觉更是有些闻风丧胆,手脚冰冷: 只见另一只鲲鹏,自那九霄云外俯冲而下,手中竟然还是那一杆斑点血红长枪,依然还是那般羽翎贲张,飞扬跋扈,威风凛凛,便一枪洞穿了秩序,又以俯冲之势的巨大双翅,在本就已经强弩之末的嗜血脑门上,一个双雷灌耳。 仅仅一个回合,这鲲鹏便以一己之力,直接挑翻了嗜血、秩序两大混沌魔神,惊走了味道。 只有奥妙,在第一时间迅速扔出了他的九曲通幽玄妙大阵,甚至还罕有地拿出了自己几乎很少使用的本命武器八荒流星锤,一面严阵以待地瞪着这一只鲲鹏,一面匪夷所思地盯着脚下,这只仍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鲲鹏。 其实,何止奥妙百思不解,就连已经束手就擒的秩序,就算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也仿佛不觉得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地上的鲲鹏,怒目圆睁,面目狰狞,只可惜已经人在枪上,说不出半个字来。 看到秩序狂喷鲜血,垂死挣扎的惨烈模样,虽然两世为人早已铸就了一颗铁石心肠,但共同洪荒潜修的一幕幕过往经历,还是让奥妙看了一眼秩序,还有那不知死活的嗜血,沉声看向半空道: “扁毛果然就是扁毛,偷袭成性!” “吾且问汝,两只鲲鹏,到底哪个才是汝之本尊?” 话音未落,只见离他不远横躺于地的鲲鹏,忽然化作了一片五彩羽毛,轻飘飘的便从奥妙那引以自傲的愁肠千般结中滑出,一路飞向半空。 半空中的鲲鹏,一只手,掌中长枪挑着已经失去动静的秩序,一只手以五爪之势紧紧抓攫着同样昏迷当中的嗜血,待到五彩羽毛一路飞回,轻轻一张嘴将它吸入口中,方才冷冷地瞥了一眼味道与奥妙,满眼都是蔑视道: “败军之将,有何资格盘问胜利之师?” “哼,四个打一个,也不过尔尔哉。今日暂且饶过汝二人。” “他日再见,必教汝二人等同于他们的下场!” 说着,鲲鹏示威般举起长枪,晃动着枪尖与五爪之下的嗜血与秩序,随后一声长唳,望着西天展翅飞去。 味道远远地看了一眼奥妙。 奥妙也是远远地瞅了一眼味道。 不约而同,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浓浓的苦涩和无可奈何。 今日这一败,无论怎样,他们都得当做苦果默默咽下肚去。 虽然这鲲鹏有突袭得手之嫌,但不管怎样,即便是偷袭也是一种胜利。 连偷袭都察觉不了、防备不住的魔神,还有什么脸面,去跟人家讲道理,要说法? 于是,两人就这样眼睁睁望着鲲鹏,渐行渐远,背影快要化作一个天边的黑点之际,蓦地,一个身影,忽然从狼藉中的道门之内一步踏出,便飘上了空中。 味道、奥妙一看,不觉长叹一声: “周天道友,汝可算出来了。”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默默地同时点点头,身形一晃,也跟着飞入空中,一左一右,拦住了周天的去路。 “道友要去哪里?” “若是要找那扁毛讨要说法,还是罢了吧。” “汝瞧瞧吾等四人,四个都拦不住一个,你这小小的” 说到一半,两人都识趣的留下了后半段话语。 当然意思却是再明白无误的了: 我们金仙境的四大魔神,联手对付一个鲲鹏,都败得如此惨烈和难堪。 你一个小小的刚刚踏入地仙境的弱鸡,还是不要不自量力了! 周天望着对面一左一右一脸死灰的两大魔神,与他二人截然不同的是,脸上居然看不出一丝表情。 甚至,他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身形一闪,便将两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嗯,他一个小小地仙,竟然能轻松晃过金仙么? 味道与奥妙,不禁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中,最后还是奥妙反应的快一些,略加沉思,便颔首道: “吾知道了,此乃他的道门领域。” “他已悟得棋道法则与体系,棋道道门立,他便有了自己的一方小世界。” “此间天地,虽然广阔万里,但已然随着他的道门体系初具规模,而伴随着自我觉醒跟着他化作了一方世界……” 味道还未听完,也马上颔首道: “是了,吾等险些忘了这门大道法则。” “世界成,无论大小,无论高低,谁的世界谁做主。” “如此说来,周天道友出手,显然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有备而去?” 奥妙连连点头,面露喜色: “正是这样,吾等不要闲扯了,还是速速跟上去,瞧个究竟再说吧!” 却说周天晃过奥妙、味道二人,一步踏出,便看到了鲲鹏正在奋力飞向西方那宛如小蝌蚪般的黑点。 于是,他马上又是一步踏出 望着鲲鹏的方向,迎风一晃,手中便多出一对黑白棋子。 而另一只手,则在虚空之间开始龙飞凤舞起来: 一笔画出一道横线,一笔画出一道竖线,转瞬之间,一方虚影闪动的棋盘,便微微闪动着一条又一条隐隐跃动着的阴阳鱼,在天地之间首尾相衔,嬉戏流淌…… 0105、战鲲鹏,一子定乾坤(三) 没有谁能够比周天更清楚,那鲲鹏振翅一飞十万八千里,若无一些特殊手段,别说留住他,就算要追上他,怕也只有在他屁股后面落得一个吃灰的份儿! 一战而胜,并且还是一人独战四人,手中还握着两大魔神的筹码,此刻的鲲鹏,别提心里有多么惬意了。 嘎嘎嘎…… 到了玉京山上,怕是单凭手中这出自于混沌的两大魔神,那玉京山的讲道人,也得对他另眼相看吧…… 鲲鹏振翅飞着,不时嘴里还发出一两声愉悦的长笑。 突然,一股无形的阻力,莫名其妙地从这天地之间,犹如水漫金山般生出,瞬间便让他的双翅,变得无比迟钝下来。 嗯,鲲鹏一下子警惕起来,收住身形,绷紧浑身的肌肉,放出神识,向四周看去。 只见一个虚影飘飘的棋盘,凌空飞来。 棋盘中,好似一方深不可测的水域,游动着数不清的阴阳鱼。 而且,每当有一条阴阳鱼首尾相衔,跃出水面,便会带出一朵水花,溅落而出。 溅落而出的水花,立刻又会像被阳光瞬间蒸发一般,转瞬化为一片水雾。当越来越多的水花溅出,水雾也就越来越多的化作了更为广阔凝结的迷雾,将四周所有的天地包裹、笼罩而起。 最后,只有那一方虚影飘飘的棋盘,犹自在天地之间,闪闪发光。 鲲鹏一惊之下,反而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不用问了,这番古怪,定是那棋道门中,又有什么人追了上来。 来吧,大不了再来一战耳! 虽然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凭借着保命手段还有这当今少有人知的化身本事,就算那棋道主人也是三花庆云的金仙,一样也可一战! 定定神,鲲鹏看了看手中的秩序和嗜血,略加沉思,随手抖出两片羽翎,将两人包裹着扔进一处虚空中,遮掩了起来。 随后,他抬起自己的左足,只听咔嚓一声 竟硬生生掰断了一根长长脚趾,迎风一晃,一杆血红斑点长枪,赫然浮空而出。 鲲鹏伸手一招,长枪便飞入到了他的掌中。 若不是亲眼所见,周天怎么也不敢相信,当然也更是想象不出,这洪荒中未来威名赫赫的鲲鹏,他的掌中长枪,竟然是自己的一根脚趾所化? 这次自己的道场被毁,虽然不是玉石俱焚那样的摧毁性的灭顶之灾,但却是发生在自己马上就要开坛释法的前夜,其性质是极其恶劣的,影响更是与平日里任何寻常时段都无法比拟。 所以,表面上极度平静的周天,实则已是怒火冲天,却又不能像任何人那样暴跳如雷,否则便真的自乱阵脚,引起更大的恐慌。 现在,他很懊悔,为什么偏偏要在如此关键时刻的关键前夜,不自己亲自守夜值更? 《玄玄棋经》刚刚祭炼而出,加紧感悟其中的功法,没有任何问题。 但问题是,为何自己刚刚沉醉其中,便瞬间进入到了忘我的体悟之中,以至于这该死的鲲鹏,闹了一场不够,竟然又去而复返再次大打出手,居然自己还是耽于棋经之间而浑然不知窗外之事? 这其中不消说,肯定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但现在,更迫切的,还是要尽快拿下这飞扬跋扈的鲲鹏再说。 可是,如何拿下鲲鹏,却是一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令周天头痛甚至后怕的难题。 鲲鹏是谁? 他不是这洪荒中看似穷凶极恶的凶兽,不是那雪原冰灵大蛇,不是那龙族东方召唤使的蛟龙,更不是已经成为囊中之物的鲶鱼怪。 他是未来洪荒睥睨八方的鲲鹏! 所以,这一次非比以往任何时候,周天必须是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务必要做到一击必杀。 而且,还须趁着这鲲鹏还差一步就要飞出这万里疆域,若是倾尽全力不留任何后手,借助本体世界之威,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越级捕获这个大魔头。 越级呀,这一次可不是一级两级的超越啊! 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鲲鹏远远盯着浮空而立的虚影棋盘,屏息凝气,唤出掌中长枪,刚刚有了一丝底气之后,还未定定神,紧接着便是两眼一凛,顿时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只见缓缓旋转着的棋盘后面,一个年轻的身影,一步踏出,站在了棋盘之前。 定睛再一看,却是一个貌似稚气未脱的小道童模样的少年,虽然长衣青衫,一身正气。甚至还令人匪夷所思的有着那令人垂涎三尺的先天道体。 但是只要细细端详,就会发现他虽然负手而立,装腔作势,貌似平静。 可他一眼便能洞穿的初阶地仙修为,还是让如临大敌的鲲鹏,在一阵愕然之后,再也遏制不住地仰头便是发出了一声轻松的狂笑: “哈哈哈……” “吾道是谁,以为来了一位了不起的金仙,谁知,竟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仙,而且,还是才刚刚从人仙突破过来!” “小娃娃,吾乃鲲鹏,虽然不是喜做善事的恶人,但吾还是很好奇,汝何来的胆子,竟敢追来寻吾之晦气?” 然而,一动不动的周天,面对突然松弛下来的鲲鹏,却是从一步踏出之后,便凝聚了全副精神,寻找着他的破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鲲鹏仰天狂笑的一刹那,周天出手了 “我的世界我做主,千山万水,山河湖泊,飞灵走兽,一草一木,都给我听真,吾要自我对弈!” 说着,一尺棋枰蓦然飞出,迎着周天拈子而下的手势,悬停在他的面前。 紧接着,只听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在棋枰之上訇然响起: “大斜定式,谁来解?” 随着一串叮叮当当的敲子声,一尺棋枰上,顿时演化出一道深不可测的棋型,隐隐散发出大道光辉。 “不好,这小道童颇有些古怪” 笑声戛然而止,看出蹊跷的鲲鹏,急忙端起掌中斑点血红长枪,再也不敢轻敌,望着周天便是远远的一枪刺来。 然而,就在他刚刚刺出长枪,却发现原本应该一路长虹贯日般顺畅的枪式,不仅没有幻化出令他自傲的无数炫目羽毛,以及迷惑对手心神。 就连最为顺手的枪刺之势,也变得像在河中逆水行舟般困难。 这一枪刺出,别说根本到不了对手近前,就算刺到了地方,那也不过就是用棉花打人自取其辱而已…… 0106、战鲲鹏,一子定乾坤(四) 只这一枪,鲲鹏便慌了神。 枪,若不能杀人,还能叫杀人的利器吗? 但自己的枪自己心中有数,肯定不是枪自己的问题。 问题,便出在那古怪的小道童身上! 鲲鹏不敢迟疑,一见枪失去了效应,马上就把长枪往虚空中一扔,一脚踏在足下。 收回长枪,一片巨大的五彩羽毛,随即凌空飞出。 紧接着,五彩羽毛上下翻飞,瞬间化出无数飘飘洒洒的细小翎羽,就像漫天柳絮铺天盖地,一路卷向周天。 周天甫一出手,便再无任何犹疑,只管将自己当前所有的法宝、功法,全都一股脑地拿了出来,也不管有用没用,开始一件接一件的全部砸向鲲鹏 当一尺棋枰祭出,只一个大斜定式,便迟滞了对方察觉过来的枪刺之势,手底下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紧接着又是扬手一抖: 一道黑白之气,蓦然飞出,绕着鲲鹏四周的虚空,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眼花缭乱的一笔一划地写写画画起来。只一瞬之间,鲲鹏站立的虚空,立刻便化作了一方星罗棋布的棋盘,将他牢牢锁定在其中。 而那片巨大的五彩羽毛,则在鲲鹏被锁定的同时,也彻底被定格在了虚空之间。 鲲鹏见势不妙,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什么疑惑,不解,最后索性连最后一丝幻想也扔到了脑后,猛然间化出胁下双翅,双足使劲,便要振翅飞去。 然而,原本小小的棋盘,早已化作一方与世界等同大小的天地棋局。 而那星罗棋布的一道道棋格,就像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人在其中,双脚踏地,你又从哪里借力,又从何处落脚? 踩下,便是深渊。 既是深渊,便只能泥沼般深陷其中。 就算强如鲲鹏这样生有双翅之仙,也仍须在腾飞的那一刻借助天地第一道力量,方可腾空而起。 当天地第一助力都消失殆尽之时,振翅一飞十万八千里的鲲鹏,也就不过是一只土鸡而已了。 感到双足就像灌铅一般,正在一点点陷落,就连双胁如臂指使的翅膀,更如大雨倾盆淋了一个湿透再也没有一丝飞升之力。 鲲鹏在这一刻,才真正感到了一种任人宰割的深深恐惧。 “这个小娃娃,修为不过是一个刚刚进阶到修仙境的初阶地仙,哪里来得这么多手段和法宝?” 鲲鹏停止了挣扎,将一双困惑到极致的眼睛,死死盯在周天身上,心里刚刚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一眨眼,就看到远远的周天,向他投来一束冷冷的目光 随后探手又是凌空一扬,一道金光,随即蓦然打破虚空,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威势,以极其缓慢但却势不可挡的气概,一路向他飞来。 鲲鹏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识海深处,本能地涌出了无数的恐怖与怨念。 他的双膝,更是不自觉的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那道锐不可当的金光,是何物,他竟然都看不出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用猜,也就知道了结局。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丝明悟,终于姗姗来迟地浮现了出来: 别管对面的小娃娃是什么修为、出身和根脚,能够并且敢于第一个洪荒宣号的人,就一定不是表面这样的简单! 更何况,这个小娃娃,同样也是马上就要开台说法之人。 能够面对整个洪荒,设坛释法之人,谁吃饱了撑的,敢来招惹这样的人乎? 突然间,鲲鹏似乎一切都明白了过来。 只是可惜,这只是一个迟到的开悟! 眼看徐徐而来的金光,就要照着自己的眉心一头撞来,鲲鹏猛地闭上双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暗中咬住舌尖、 当一丝锥心的疼痛蓦然传来,好一个鲲鹏,几乎在同一时间,瞬间咬破舌头 一股血腥,冲天而起,带着阳光都照射不出的一羽先天元绒,裹挟着一缕元神,冲向苍穹之上的九霄云外。 就在这时,味道、奥妙一前一后,飞身而来,还未站稳,便目视着瘫软在地的鲲鹏之身,嘴里大叫: “周天道友,切勿就此罢手!” “这扁毛有两个身子,怕又是故技重施,一个倒地装死,一个却偷偷飞入九天,不定此刻已经瞅准汝之后背,对汝发出致命一击!” “可怜嗜血、秩序两个道友,便是中了这等暗算,现在还不知死活呢……” 周天闻言,不禁也是小小的愣怔了一下: 现在的洪荒,普天之下,已经化出先天道体也不过三人而已。 这鲲鹏,还是半人半兽之模样。连先天道体的边儿都还没有摸到,哪里会有分身? 可是,若不是分身,却又如何多出两个鲲鹏出来! 不知不觉,周天有些发懵。 还在这一愣神,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余光中,道门内外一片狼藉的影像,再度映入眼帘。周天神识中,顿时又是一片清明,定定神后,当即跌足而坐。 一道金光,瞬间自那倒地的鲲鹏身上飞回,在周天扬起的之间绕飞了几圈,随即发出嗡嗡的响声。 周天马上点点头,抬起右手,凌空虚张,唤出一尺棋枰,然后将一颗无中生有而出的黑子,轻轻地扣在棋枰正中的天元之上,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棋局未了,敌手远遁,如此宵小,看吾【封盘】!” 话音未落,一支巨大的箭头,蓦然间踏破虚空,凌空飞出,一路过处,几乎将沿途所有的空气都震荡得化作了纷扬的齑粉。 紧接着,绕指而飞的金光,渐渐显出原形,化作了一把古朴端庄的精致大锁,跟在一路而去的箭头之后,将破碎的齑粉,又一点点化为虚无。 不知不觉,天地之间,忽然为之一变: 虚影闪动的棋盘,突然静止不动了。 甚至包括刚刚赶来的味道、奥妙两大魔神,竟然也像被瞬间施展了定身术般,浑身发麻,四肢石化,就连口舌也都动弹不了一下。 就在两人大骇之下,一道淡淡的声音随之响起: “孽畜,时间归零,空间锁定,这方世界,唯棋为王,魑魅魍魉,皆为虚妄” “咄,还不给吾快快现形……” 0107、千万年来始相见 随着周天淡淡的语调,一直像个小跟班一样悬浮在周天头顶,亦步亦趋的秒钟,突然间光芒大炽。 明明灭灭的闪亮之间,一声接一声的滴答之响,竟如洪钟大吕之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每个人心间,听者无不心悸胆寒。 原来,不知不觉,在这一场并不激烈但却凶险异常的斗法中,除了圈里之外,圈外早就密密麻麻站满了观战的人群。 一些刚刚开了灵智不久的生灵,在滴答声中,直接当场昏迷倒地。 万里之地隐藏的高阶修士,以及尚在观望中的相等级别的潜修者,则是一个个心烦意乱,站立不安。一个个连连后退,直到退至百里之外,方才定住身形,感觉好些。 而作为宾客而来留宿在道门中的红云、后土等洪荒大能,虽然表面上个个神定气闲,但暗自里却也是心神波动,自觉得那滴答之声十分的可恶,却又不敢直面相看。 尤其是那修为最高的红云,几乎一下子便对这滴滴答答的读秒之声,悟出了其中的玄机。 悟道的瞬间,原本已经对周天逆天的表现震惊不已的红云,再看向他时,眼中不知不觉,便多了些许的复杂的情绪。 甚至他还在心中模拟了一下,将自己换成那躺在地下的鲲鹏,假若此时此刻他是鲲鹏,可有翻身的机会? 至于那一头金色巨猿,原本表现最为暴躁的他,从冲出道门前来观战的那一刻起,便莫名其妙的出奇安静,一声不吭,只是将他那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珠子,在周天与鲲鹏身上,来来回回地瞅着、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圈外无数看客各怀算计,也各怀心事之际,圈内也终于有了最终结局: 随着秒钟一声紧似一声的读秒滴答中,铺陈在跌足而坐的周天面前那一尺棋枰之上,一个堪比棋子大小身影,就像被拔起的萝卜那样,一点一点从棋枰表面破土而出。 最后摇摇晃晃着,化作了一个完整身影。 定睛望去,正是那鲲鹏遁入九霄之外的元神本尊。 真正的鲲鹏一出现,横尸在地上的那鲲鹏分身,立刻便化作了一羽五彩羽翎,踉踉跄跄着,一路飞向鲲鹏,随即转瞬没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周天方才长舒一口气,却依然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起身一步踏出,将棋枰之上的鲲鹏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番,目光最后落在【时间箭头】【空间之锁】两**宝上。 他在干什么,是忽然又坠入忘我之境了么? 最痛快的,现在莫过于动也不能动的鲲鹏了。 当然,还有自己跑进圈子里面的味道、奥妙两大魔神,也是被牵连受制于此刻周天的棋局大阵之中,只想早些脱困而出。 只可惜,他们却都口不能言,只能望着周天干瞪眼。 此刻的周天,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全副身心的抓紧如此良机,争取能多感悟一些,就多多感悟一些。 这一战,凶险不说,他几乎拿出了自己目前可以拿出来的所有家底和老本,与这凶名赫赫的鲲鹏展开极其悬殊的斗法。 其间的每一个步骤,手法,以及法宝祭出的顺序,战力,等等一切,若不赶紧好好消化一番,岂不枉费和可惜了如此难得的一场道门之战? 甚至换个角度,来看今天的这个危机,这鲲鹏虽然主观上的确是存了想要破坏道门之举,但客观上,像他这样的一个对手,反过来说,无论是对周天还是对整个棋道一脉,却未尝在危机之后,不是一场天大的好处。 换句话说,这鲲鹏,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一块质地上佳的磨刀石啊! 虽然在时间上,可能的确是早了点儿。 但谁知道,这一场莫名其妙到来的斗法,其后面的推手,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沉思中,周天也不知想了多久,直感到神识一阵困倦,似乎再也体悟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才从忘我之境中觉醒过来。 定目看向棋枰之上的鲲鹏,见他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眼神中竟然流出一丝哀求的酸涩,周天这才冷哼一声,探手一抓,将天元上的那颗黑色棋子,拈子取回。 天元之子,一旦虚位以待,整个一尺棋枰,顿时回到了原始状态,化作了一道虚影中正自缓缓自我演化的棋盘,飞入周天眉心。 紧接着,脚下一空的鲲鹏,随即应声而落,直直的摔到在地上。 因为周身法力尽失,这一摔,只把鲲鹏摔了一个鼻青脸肿。 然而,虽然摔得头昏脑涨,但是鲲鹏却是一脸惊喜,一骨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由此可见,这鲲鹏也的确是钢筋铁骨了。 鲲鹏都能动弹了,味道与奥妙,自然也是早就脱困而出,一面晃动着酸胀的身躯,一面一瘸一拐地走到周天面前,依然还是十足好奇地打量着他,半晌方才稽首重新见礼道: “周天道友如此好手段,果然不愧是马上就要设坛释法之人。” “看来,还是吾等看走眼了,还请道友原谅则个。” 若要真正论起来,大家虽然都在天元山内外,朝夕相处了不知多少万万年,但总归这还是周天和这几个与棋道一脉,有天然亲近感的混沌魔神,第一次正式相见。 所以,周天倒也不愿怠慢了他们,也是长身稽首郑重其事地回礼道: “两个道友言重了。” “此番飞来横祸,若非道友提前出手,道门怕是损毁远不止此。周天在此,还要多多谢过诸位!” 味道、奥妙连连摆手,面露羞惭道: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也。吾等出手,等于没有出手。” “道友若是真有心,还是快快想些法子,瞧瞧秩序、嗜血两位道友,现在如何了。” “说起来,吾等四人,具皆因道友这道门之气息所吸引,方才一心一意自始至终都流连在此,若是少了一个,怕是心不安不说,因果上也是难说了……” 喟叹声中,周天也是神情一凛,急忙扭头看向鲲鹏,凝眸半晌,方才叹息一声道: “鲲鹏道友,你祸害我棋道一脉,暂且不论。吾那两位道友,现今可还活着?” 0108、烫手的山芋 眼见终于有了奇货可居的生机,鲲鹏目光一闪,马上抛出一个香饵望着周天也是一稽首道: “道友原来名曰周天,还是此处道门之主。此前不知,鲲鹏在此有礼了。” “道友说的那两人,的确仍在我手中,而且还活着。” “不过” 鲲鹏说着,便停下嘴来,望着周天。 周天哼了一声,沉吟着扫了一眼味道与奥妙,随即颔首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且让两位道友现身,你我再来说话!” 鲲鹏顿时笑了,扬手一挥,两瓣羽毛便飘然而落。 随后,羽毛戛然悬停在半空。 鲲鹏伸手一指,两瓣羽毛,顿时绽开密密麻麻的绒毛,一对人影,从里面赫然呈现了出来。 几个人定睛一看,正是那被暗算擒获的秩序、嗜血两大魔神。 也许是为了表现诚意,未等周天在此开口,那鲲鹏马上又是伸指一弹,两片五彩羽翎顿时飘然而出 一左一右,探出长长的羽管,像针头一般分别刺入两人的眉心。 不一会儿,秩序、嗜血缓缓睁开双眼,嘴里痛呼一声,望着鲲鹏便是破口大骂: “扁毛畜生,吾与汝誓不两立,决不罢休!” 鲲鹏冷哼一声,看看周天,扭过脸去。 味道、奥妙也是看了看周天,随即扬声喊道: “秩序道友,嗜血道友,还请二位稍安勿躁。” “此间事,如今已然尘埃落定,这扁毛也成了周天道友囊中之物,吾等且作壁上观再说。” 周天道友? 秩序、嗜血闻言,这才困惑地一眼望来,看到熟悉的味道、奥妙正微笑地站在一个道貌岸然的少年一侧,一副轻松的模样,顿时心中了然,也跟着神情彻底松弛下来,嘴里叫道: “原来是周天道友,怪不得气息如此熟稔亲切。好好好,既然尘埃落定,吾等闭口就作壁上观便是。” 周天望着秩序、嗜血,微微一颔首,随即凝眸看向鲲鹏道: “既然拿出了筹码,那就废话少说直接开价吧。” 鲲鹏闻言,马上面露喜色,目光一闪一闪着,张口道: “道友爽快,所以鲲鹏也要有言在先一下” “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其实说起来也就是一场误会。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吾只说我要去玉京山听法,道友想必一切就都明白了对吗?” 玉京山听法? 鸿钧第一次讲道,终究还是如期来临了。 只是,如此天大的事情,我怎么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一阵愕然中,周天缓缓点头道: “不错,鸿钧宣号,这是洪荒中早就有了的事情。” “你要去听道,却误打误撞,走到了吾之道门,便将吾之棋道误以为那玉京山道门,是这样吗?” “既如此,你走便是,为何却又要去而复返,大打出手,殃及无辜!” 鲲鹏前面正沾沾自喜地听着,最后一句话,却一下子打在他的七寸上,让他一下子哑口无言。 半晌,他才硬着脖子道: “去而复返,乃是吾之脾性,算是吾错,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走错路后的暴怒,吾自己也难以控制。” “多说无益,事情已然这般。吾虽然成汝囊中之物,但手中也有人质,道友现在直说就是,吾若放了他二人,汝可愿也放吾走人?” 话音未落,周天便断然摇头并直呼其名道: “鲲鹏,你休要错判形势!” “我之所以现在跟你磨嘴皮子,不嫌废话一箩筐,乃是出于他四人出手相助的道义。” “如今我拿下你来,又与你这般废话,一番因果,早已了去。” “所以,现在你对他四人,就仅仅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与我再无牵扯和瓜葛。” “你若杀了两人,我会更加痛恨与你。你若放了两人,说不定会因此让我对你产生一丝好感。这对你接下来的结局,会有些好处。” “现在,给你三个数,放人,还是杀人,自己赶快自决” 说着,周天扬手一挥,早已黯淡下去的秒钟,顿时又是光芒大炽,滴答便是一声令人心悸的响动,划破天际。 鲲鹏一下子面如死灰,瞪着周天,当滴答声第二次响起,他忽然张嘴大叫: “道友且慢,吾放人就是了!” 说着,他两眼一闭,半空中的那两瓣羽毛,一下子滚落地面,接着一闪便消失而去。 秩序、嗜血一骨碌坐起身,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子,随即对视一眼,嘴里哈哈大笑一声,望着周天便是稽首道: “多谢周天道友,真是羞煞人也。此番因果,容后相报。” 周天却是摇摇头,淡淡地稽首应了一句道: “二位道友言重了,且先一边歇息着,待吾与鲲鹏的这番因果尘埃落定,再行叙话不迟。” 二人一听,再无二话,默默稽首,转身来到味道、奥妙两人面前。 经历了这样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劫数,曾经的四大混沌魔神重新聚首相见,忍不住都是彼此相看一眼,心中不禁唏嘘万千。 尤其是嗜血,其伤势最重。所幸被长枪贯穿部位,乃是一条手臂连接处,看着吓人,回去将养时日,当无大碍。 虽说如此,他却不敢张嘴大笑,只是默默看了看三人,便转身看向鲲鹏,眼中射出一道无尽恨意。 不知为何,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清楚,他们四大魔神联手,竟然还是栽在了这只扁毛身上,问题到底出在何处呢? 但是旧仇未了,新愁却又丛生。 现在更大的惊讶是,四人都没有降服的魔头,竟让一个修为不过地仙初期的小家伙,一出手便如探囊取物般轻松予取予夺,这真是叫人情何以堪啊…… 对于四大魔神的患得患失,周天自然是不会关注的。 这鲲鹏,虽说已成囊中之物。 但老实说,如此轻松就将其生擒活拿,这是他在战前万万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最理想的结果是,倾尽全力,将这只不服天不服地的鲲鹏,一次性打残打服,然而卖一个破绽让其逃遁而去,只须以后听到棋道的名头便退避三舍就行了。 谁知,让后来的味道、奥妙一上来便横插一杠,结果是直接将这只谁都不想沾染上的鲲鹏,变成了黏在手上的烫手山芋。 这下可好了,该如何处理这家伙才是最佳方案呢? 0109、莫名其妙的一次突破 突然,一丝从未有过的歹毒念头,像一头从未见识过的恶魔猛然蹦将出来,直把周天吓了一跳,随后竟然做贼心虚的直愣愣瞪着鲲鹏,心中咚咚狂跳不已。 看到周天忽然一言不发,两眼空洞,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半晌都没有一丝动作,鲲鹏也是一愣,随后一股清晰的信息,顺着他的神识,蓦然一点点强横地挤进了他的识海深处: “这鲲鹏,简直就像一个打不死的贼,逮着了装神弄鬼放了又去到处为非作歹,天生就是洪荒祸害!” “今日落到我手中,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将他挫骨扬灰,销毁元神,让这洪荒之间,从此不再有(鲲鹏)这一号人……” 鲲鹏只听得大汗淋漓,魂飞魄散,望着周天,此刻竟直觉他便是怒目金刚般威压八方,双膝一软,便是一个大礼叩拜不已道: “上仙,上仙,鲲鹏知错,鲲鹏知错了!” “这一番误会,全是因那洪荒讲道之事引起。既然源头便错,吾便从这源头改正。上仙若是饶命,吾鲲鹏甘愿为上仙任意驱驰,只求元神不灭,留吾鲲鹏一脉啊……” 一番陡然而起的鬼哭狼嚎,一下子让完全找不到方向的周天,猛地惊醒过来。 看着曾经那样骄傲,如今却完全不顾形象的鲲鹏,痛哭流涕,周天也是好一阵愕然,半晌才有些恍然大悟: 这厮,莫非除了会分身,连那读心术也不知从何处学到手上了么? 怔忡半晌,周天于是豁然开朗起来: 也好,这鲲鹏既然是自己指天为誓,倒也省去了一番劳心费力的周折。 有他誓言在前,再如何处置于他,不消动什么手脚,任何人旁观起来也无二话,自己更不会因此牵扯到什么大的因果。 至于这誓言么,周天却是丝毫不用担心。 要知道,现在乃是洪荒初创,言必行,行必果。这时的洪荒中人,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一件事,都是言之凿凿的真实存在。 鲲鹏若是以后要违背誓言,不用自己去找他,大道意志甚至天道都会不容他。 想到此,周天于是起身颔首道: “鲲鹏,你既然自发毒誓,如此我便为你鲲鹏一脉,留汝性命一条!” “这是大功德,以后你须得还我。” “至于洪荒听道,那是大势。大势不可改,你若在吾道门中违背了此前心愿,可与我棋道一脉无干。” “不过大势不可改,小处却有为。此番因果,便是报应。” “所以,玉京山的第一次讲道,你肯定是去不了啦。吾之道门,被你三拳两脚折损,而且还不知目前死伤多少。故此,你须得留下足够的时日,来抵偿吾这道门损失。” 能留下元神不灭,鲲鹏已经心满意足,待听到话里话外,周天竟然对洪荒听道之事毫无阻拦之意,当下不觉更是惊喜,猛然间醒悟过来: 哎呀,怎么只顾着哪边更加合自己心意?若论前后顺序,天元山的这一位,才是洪荒宣号第一人啊! 终于迟迟想明白了这点,鲲鹏不由得嘴里感激涕零道: “多谢上仙不灭之恩,这第一次玉京山听道,错过也就错过了。” “若是上仙恩准,待还清了此间因果,以后上仙开坛说法,鲲鹏愿意以玉京山情同此心留在这天元山,旁听上仙释法!” 周天一听,顿时两眼黑线直冒,转身走道: “没有发生的事情,须得谨言慎行,莫要口是心非无端沾惹上什么因果。” “鲲鹏,此后岁月,汝便是戴罪之身。吾也不占你便宜,何时还清了此间因果,何时你即可随时从吾道门离去。” “此番前后祸端,就此了结。言尽于此,汝可知否?” 鲲鹏哪里有半分迟疑,当即稽首道: “鲲鹏晓得,此后岁月,鲲鹏便是道门牛马,听凭上仙驱驰,还吾因果报应!” 一番莫名其妙的祸端,最后落得一个如此结局。 一旁的四大魔神,直看得连连摇头,却也做不得声来。尤其是那嗜血,盯着鲲鹏,两眼几乎喷出火来,也只能默默看着。 周天乃是这里的主人,一切自然要以他的意愿和决定为准。 况且,这本身就是鲲鹏与周天之间的事情,旁人如何插得上嘴来? 四人跟在鲲鹏后面,鲲鹏又跟在周天后面,亦步亦趋,望着远远的道门,一路行去。 沿途,有无数生灵,或是探头探脑,或是一哄而散,亦或是远远的便望着周天,以恭恭敬敬的上仙之礼稽首以对。 及至回到门庭之处,整个大草甸之上,早已是人头攒动,目光闪烁,却又是出奇的安静。 回到这里,周天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也才惊异地发现,在截住鲲鹏并斗法的地方,竟然是在数万万里之遥。 而这数万万里之遥的距离,若要放在以前,不知要走上多少个岁月才行。 于是,周天不由得一愣神,沉思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万里之遥瞬息至? 如此神速,难道说仅仅只是与鲲鹏一战,自身的修为便发生了突飞猛进的提升,还是另有缘由…… 正疑惑中,苍穹之上,无尽虚空蓦然闪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紧接着,从中逸出一道金光,带着无数道纹光斑,望着周天倾泻而下。 在场的所有人,只来得及看上一眼,金光便一闪即逝,瞬间没入在周天眉心正中。 受此感应,周天忍不住也是一声极其愉悦的叹息,张口一呼,一朵炫目的虚幻庆云随即从其唇齿间一闪而出,漂浮在他的头顶,久久风吹不去…… 其他人也还罢了,闪隐在人群中的红云、菩提子等少数几个早已一脚踩在太乙金仙巅峰,一脚踏入大罗初期突破瓶颈处的洪荒大能,不觉都是忍不住的面露微笑,稽首赞道: “善哉,善哉,这洪荒中,也就道友一人,做到了刚刚从人仙晋身地仙,便又一日千里,从真仙虚影庆云的初期地仙,直接跻身玄仙虚幻庆云的中期地仙之境。” “相信要不了多久,怕是道友很快就会直达地仙巅峰,一举进入到那自由自在的太乙天仙班列,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了!” 0110、玉京山下万众瞩目 “何为天,何为地?” “天地之间,又谓何为” 玉京山,巅峰之上,独坐一人。 山脚之下,群峰之间,犹如天上繁星落地,星星点点,坐满了无数南来北往汇聚于此的求道者。 “天,有天意,有天道。” “天意,乃万物之念,万物之欲,万物之和,集于一身,是为天意。” “天意,不以物喜,不以物悲,不以一私一时,不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亦方能谓之天意。” “芸芸众生,皆在天意之间,顺者昌逆者亡!” 余音袅袅之间,无数修士大多都是睁着懵懵懂懂的眼睛,听得似懂非懂。 只有少数人渐渐露出会心一笑。 “天道,乃大道传承,世界法则,领域之宗,不二法门。” “唯天道可以称之以天!天之上,天之下,天之内,天之外,皆唯吾独尊。” “故此,天有九层天。每层天,又有不同层天。” “三层天以下,每层天各为三重天。六层天以下,每层天又有六重天。九层天以下,每层天则一层为十三重天,一层为二十七重天,一层为三十三重天。” “九层天之上,名曰九霄云外。” 一道道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回旋在这玉京山内外。 这一次,有不少人纷纷点头,相视而笑,眼神中,几乎全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天意难测,才有了天道恢恢,疏而不漏。然天意不过是天道一念,谁有了这一念,谁便有了觉悟天意之光。” “是为” “修行者如过江之鲫,熙熙攘攘,皆为法往,皆为道来!如逆水行舟,似独木桥横。” “于是这天意可测,天道可窥,修得真经,便易如反掌!” “今日开坛,乃吾法门洞开,悟得真经大道,说与芸芸众生听真,意为普法。得多得少,一讲有缘,二讲悟性,三讲慧根,四讲造化。” “是故吾之法门,可修仙可得道。” “能拜天地,尊天意,开灵智,即为人仙。练气凝元,筑基金丹,分神合体,元婴出窍,渡劫飞升,是为修真。” “修真期内,若有朝一日,机缘造化,摘得一缕虚影庆云,则可抵达修仙境界,是为修仙。” “吾之法门,即是从这修仙开始” “第一层修仙,名曰地仙。地仙修行,又分真仙虚影庆云初期,玄仙虚幻庆云中期,金仙庆云巅峰。” “第二层修仙,名曰天仙。天仙修炼,又分太乙真仙一花虚影初期,玄仙两花虚影中期,金仙三花庆云巅峰。” “第三层修仙,便是大罗金仙境。大罗金仙修行,又分初期一花聚顶,中期双花聚顶,巅峰三花聚顶。” “大罗金仙以上,今不复开讲。” “一来大罗金仙之上,非常人可窥,非常人可破,恰似瓶颈,非机缘、造化、跟脚、气运合力而不可得也。” “二来,吾之这第一讲,讲到此,恰好一千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所谓数一不二,言尽于此,再无多言!” “在场众人,就此散了吧。” “有缘者,下一个千年,再听吾洪荒宣号后,再来听吾第二次开讲……” 随着话音落处,在巅峰之上的天花乱坠,云起云涌,霞光万丈,瞬间烟消云散。 那一道口若悬河,舌绽莲花的人影,也顿时一闪而去。 留下漫山遍野人影瞳瞳,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的依然是跌坐当地,有的呆若木鸡,有的自言自语,但更多的则是若有所思,神采飞扬。 人头攒动中,镇元子揉了揉坐麻了的双腿,仅仅迟疑了一下,便一瘸一拐地走向山脚下最靠近讲道人的一处山谷要地。 那里,此刻依然盘膝而坐,并且正自眉飞色舞的交谈着的三人,是他在这一千年听道过程中,除了感悟道法的收获之外,另一个自感最想要结交的另一收获之一。 “三位道友请了,贫道洪荒闲人镇元子,这厢有礼。叨扰道友坐而论道,还望恕罪!” 看到镇元子一路走来,稽首而礼,三人其实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这三人可不是什么洪荒凡品,正是那后来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洪荒三清。 因其出身实在太过惊人,所以他三人从降临洪荒出世之初,起底的修为,便是直接从修仙境的地仙初期起步。 时至今日,三人并驾齐驱,均已达到了太乙天仙境的巅峰期金仙三花庆云,不仅只比目前已经踏入大罗中期双花聚顶的讲道人鸿钧低一个层级,而且只差一个契机,也可以马上踏入到大罗金仙境中去了。 可以说,三清是洪荒之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含着金钥匙诞生的幸运儿。 也正因如此,三人也更为注意自己平日里的言谈举止,十分谨小慎微,唯恐一个不小心沾染到什么不必要的因果当中, 所以,即便看到镇元子是冲着自己而来,如果不愿相见,而且明明可以及时避开,但三人还是留在了原地。 面对镇元子的叨扰,三人仅仅打量了一眼来人,立刻就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在自己心里感叹了一下,这洪荒之中,果然还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瞧这没什么惊人根脚的镇元子,竟然一身修为也是太乙天仙中期的两花虚影境,仅仅比他三人低了一个层级而已。 三清中,无论修为精进程度、个人天赋乃至脾性气度,相对更要淳厚一些的,就是后来被洪荒尊为太上老君的太清道德天尊,他在看了一眼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后,便第一个望着镇元子稽首还礼道: “原来是镇元子道友,大家都是玉京山下听道之人,不可不谓缘分匪浅,叨扰一说也就言重了。” “只是,不知道友前来,有何指教乎?” 这四人凑在一起,漫说以后,就算是现在,也是洪荒中数一数二的顶尖存在。 话锋一露,各人便自知其中的机锋所在。 镇元子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打算开口的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随即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太清道德天尊身上,郑重其事地再次稽首道: “镇元子还是要事先告罪一下,不知三位道友可曾听闻这洪荒之中,还有另外一个洪荒宣号之人?” 0111、三清聚首第一个千年 三清闻言,脸色微变,但马上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后,还是由太清道德天尊出面,微微一笑地颔首道: “道友说的,莫非是那过去数万万年前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镇元子也只好继续装聋作哑道: “正是此人。而且,说起来在来的路上,吾还真是说不清是机缘巧合,还是误打误撞,竟与这第一个洪荒宣号的奇人有了些牵扯!” 哦,见镇元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太清道德天尊终于表示了一下惊讶,颔首道: “如此说来,道友与那奇人有了一面之缘?” “见面倒没有见上,”镇元子连忙摇头道: “不知为何,吾出发时心里想着是要来这玉京山的,道心坚定。” “但奇怪的便是在这里,走着走着,吾竟然走到了此人的地界中。哦对了,那里也有一座堪比玉京山的大山巨峰,名曰天元山,巍峨雄壮,道貌岸然,也是教人过目难忘!” “于是好奇之下,便逗留了一番。只是有些可惜,那宣号之人,竟然正在闭关悟道。吾又要赶时间怕错过这里的盛会,所以也就只好与他错过了。” 三清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这镇元子,说了一大箩筐转圈话儿,原来巴巴地跑过来,该不会是要重新绕道回去,邀约他们一起去看看那人那山吧? 三清心意相通,同气连枝,只一个眼神,便立刻明白了彼此想要什么。 太清道德天尊顿了顿,马上含笑稽首道: “啊镇元子道友请了” “此番玉京山听法悟道,吾三人早已商量好了,接下来这一千年,吾等哪里也不去,就在这玉京山下,结庐而居,潜心感悟这讲道人的每一句法意。” “岁月匆匆,时不我待,道友若是有事,还请自便,吾等就此别过可好?” 镇元子一听,唯有暗自长叹,只好稽首告辞道: “叨扰了三位道友,镇元子就此别过!” 镇元子一走,上清灵宝天尊、也就是后来著名的通天教主马上哼了一声道: “这镇元子好生无礼,太将自己当人物了,也不瞧瞧他的根脚,连个好的出处都看不清,却来吾等面前聒噪!” 玉清元始天尊却是翻了翻白眼,盯着苍穹之上,却是默然无语不置一词。 太清道德天尊摇摇头,瞥眼道: “吾倒是好生奇怪,那做了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的周天,为何抢得了先机却又甘为人后,竟然能将这洪荒说法第一讲之位,无声无息地便让了出来!” “却是不瞒两位师弟,这一千年来,吾用了九分心思听讲道人说法,另一份心神,竟莫名其妙地放在了那周天身上。” “今日教这镇元子搅和了一下,不觉想起这个执念,倒有些细思极恐啊!” 状如神游万里的玉清元始天尊,这时忽然收回目光,捻指笑道: “他狂由他狂,三清游离殇。他悟他的道,吾走吾的路。” “话说那时他第一个冒出头来,莫名其妙的就做了那洪荒宣号第一人,吾等三清,当时就没有对他产生一丝这玉京山讲道人般的感觉。” “如今这洪荒第一讲,**之音,修道之路,很快就要被这无数听道人离开玉京山后,传遍天下。那周天就算懊悔,也是迟矣!” 太清道德天尊却是听得连连摇头,不等话音落地,便不住的沉吟道: “吾担心的倒不是这层,你们且好生想想” “玉京山说法,该是洪荒多么天大的事体,那周天道友,却纹丝不动,连个声响都没有,岂不怪哉?” 上清灵宝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不觉对视一眼,细细一想,不由得也跟着沉吟不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忽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掐指同声叫出嘴来: “不对,此事的确有些怪异!” “吾等三清,乃是天下一等一最为虔诚之求道人。管他是谁,本应在第一个洪荒宣号时,就该对这第一个宣号之人心生向往,而不会去斤斤计较他姓甚名谁。” “可今日吾等才发现,那周天我们见都没见过,对他却怎么哪里来的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怨气,甚至无视呢……” 三清说着,均是相顾骇然,一下子陷入到集体静默之中。 玉京山巅峰之上。 一个人影,正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一动不动,遥遥观望着大山之下,那如蚁群般的人流,摩肩接踵,向着四面八方分流而去。 不过,对大多数人影而言,他最多就是惊鸿一瞥。 真正让他多看一眼,甚至有时还会凝视片刻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寥寥数人。 这其中,既有一走一回头正在远去的镇元子,也有此刻正自相顾默然的三清。当然,还有另外几个身影,此刻也仍盘亘在山脚下,不知何去何从。 但是让他最为关注的,却是这突然沉默下去的三清。 这三个人,从第一眼看见,他便对他们的根脚及其身上散发出异乎寻常的气息,印象深刻。 虽然他的境界,就算有了这洪荒第一讲的造化加持,**的一千年中,他还是没能将三人身上那层若有若无的迷雾看破,但一丝天机。终究露出了些许破绽。 而且,这个破绽,直接让他大吃一惊,险些乱了道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三清,固然根骨清奇,仙风道骨,谁知竟然是大神盘古元神一分为三所化。 怪不得这天机不过是一闪而逝,就让他瞬间心烦意乱 若非刚刚讲道得来的气运镇压,怕是他苦苦修到的大罗金仙中期双花聚顶,立刻就要掉去一花,跌落回初期境地。 一阵后怕中,这个负手而立的人影,终于仰天长叹一声,直视着无尽的苍穹,开口便道: “天道,天道,吾已凭借自身觉悟将你说出,又口干舌燥将你天花乱坠讲了整整一千年。吾与尔,若果真如梦中那样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这一刻,便请现身一观,吾才信汝!” 话音落处,一望无垠的天地一线,不知不觉,蓦然便是天色一暗…… 0112、只为天道这千古惊鸿一瞥 嗯,刚刚还说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怎么突然间,这天就黑了…… 最先惊觉的,便是山脚下的三清。 紧接着,无数的人影,纷纷抬头看天,却哪里还看得见半点光影。就连近在咫尺的伙伴儿,也是刹那间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这一道铺天盖地的异象,别说玉京山内外,就连遥遥不知其远的天元山上下,也是惊呼一片。 一千年,几乎是睡了一觉,第二天推开门来,便匆匆过去一般。 带着这种感觉的周天,也几乎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埋头整个道门乃至最核心建筑太极道场的修复和重建。 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千年之后。 所谓不破不立,祸福相依。 原本草草而就的整个道门及其太极道场,经过那懵懵懂懂的鲲鹏一次莫名其妙的破坏,现在整个道门,上下齐心,不分你我,热火朝天,正好用了这一千年时间,将一个崭新的棋道整体道门建筑群落,给完美地一砖一瓦搭建了出来。 不仅如此,这一千年来,不仅天元山方圆万里之地的本土生灵,又诞生出数以万计的开智灵兽,在道光日渐明亮的照耀与滋润之下,绝大多数都令人惊异地达到了人仙的修真境地。 而且,那些原本铁了心要一直潜修下去的本土洪荒大能,在整个道门这种热火朝天大建设的氛围中,终究还是动了凡心,纷纷冒出头来,重见了天日。 当然,这些自命不凡醉心潜修的洪荒大能,最惊喜的,还是莫过于跟周天这个道门之主的相见。 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从周天降临到天元山这片洪荒之中他的宿命归属之地,到第一次洪荒宣号,再到一次次悟道,直到现在的道门大建设时期 几乎每个阶段,这些隐身于天元山方圆万里之地的洪荒大能,都不可避免地耳濡目染感同身受,周天每一天的飞速变化和进步。但是耳听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所以,当他们与周天真正相见的那一刻,这些鼻孔朝天的洪荒大能,方才真正领悟到了什么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至理名言。 现在,整个棋道恢弘的建筑群落,不仅星罗棋布,鳞次栉比地散布在天元山脚下,并以完美的树状结构,向着四周扩建。 而且原有的看上去略显简陋的门庭,连同曾经周天之手编织而出的篱笆墙,被整个地向大草甸之外,又延伸出去足足一千里之地。 整个门庭,变成了真正的一座道门牌坊式的整体脸面。 原有的一对楸木、金丝楠木门柱,又在众多弟子和教徒的呼声中,通过海选和投票,分别增选出桧木、桃木、黄花梨木、水杉等六种洪荒原生树种,择其万年以上原木,共同构成了棋道门庭的八大门柱。 远远望去,单是这门庭一道地标性建筑,便让人在一眼之间,顿生肃穆之意,向往之心。 而原来就像贫民窟的聚集地,也被整体迁移到了门庭之外新扩建而出的千里之地,分门别类,主客有序,形成了一座真正功能齐全,方便快速,生活舒适的安居之城。 【门庭牌坊】,连同绵延万里的真正【篱笆之墙】,以及光耀八方的【太极道场】,祥和宁静的【安居之城】 加上刚刚落成的【黑白学院】,【讲棋馆】,【美食坊】,【五行图书馆】,以及今天就要正式揭幕的【道具商城】、【棋道演练场】和【功法厅】等主体、主题建筑,共同构成了目前整个棋道一脉,在硬件方面的整体面貌和对外形象。 可以说,如果再将未来周天对棋道的整体理论体系的构建、论述,以及相关阐述和学说的演进、发展和完善,等等软件因素考虑进来。 那么一个宏观的道门国度甚至教廷,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从此屹立在这洪荒世界了! 然而就在这又一个值得整个棋道道门庆贺与铭记的时刻,正值春光明媚,朗朗乾坤,晴空万里之际,大中午的,既无狂风也无电闪雷鸣,整个天地之间,骤然间犹如末日般黑暗下来。 无论是谁,就算再有钢筋铁骨般心志的生灵,也会在这一刹那间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 周天也是在经历了瞬间极度慌乱与惶惶不可终日之际,不知何时,他的耳畔,便蓦然传出了一声极其威严却又十分淡定的闷哼: “嗯……哼……” 仅仅不过是两个最简单的音节,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末日般死寂,瞬间就被这一声看似不经意的闷哼,一声喝断! 紧接着,天地之间,以天元山这方圆万里之地为中心 一丝耀眼的大光明,自那巅峰之上,犹如核-爆-般点亮整个天空,并以肉眼可见的光速,就像一副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将原来什么样的天地一色还原到什么样的天地一色。 整个洪荒,无数生灵揉了揉眼睛,愣怔片刻,随即在各地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欢呼声中,一些眼尖的生灵,突然发现,在那重见光明的朗朗晴空之上,不知何时何地,竟然多出了一只默默凝视着万物大地的眼睛! 然而,这似乎并非一只寻常的幻影中的眼睛。 甚至可以形象的说,这根本就是一只天眼。 没错,天眼,就是一只天眼! 这只眼睛,看上去没有目光一切,但他就是目空一切。 他似乎在看着每一个人,但每一个人,都感觉不到他凝注在自己身上,哪怕一丝一毫曾有过停留片刻的视线。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悲天悯人,然而当你满怀温暖回望过去,真正感受到的,却是那永恒的虚无…… 玉京山上,那一道孤独的身影,却在这一刻的仰望中,看得如痴如醉,呆若泥塑。 直到不知其远的一道威严莫名闷哼之声,骤然划破天际,带着一丝丝古朴万方的道光波纹,一路碾压般荡漾而来。 那一只眼睛,方才露出了一丝微微的讶异。 随后望着玉京山上的人影,快速眨了眨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湮灭在虚空深处…… 0113、菩提子的一丝执念 就在那一只眼睛,湮灭在无尽虚空深处的瞬间,周天几乎与玉京山上的那人影同一时间也是心有所感,蓦然抬头望向苍穹,竟正好与这只眼睛,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来了一次面对面的对视 在对眼的瞬息之间,也就不过是惊鸿一瞥之间。 只一眼,周天就觉得整个人就好似失足跌入一条极寒冰河,激灵灵一个冷颤,嘴里不由自主便是啊呀一声,变得也如泥塑般呆若木鸡,手脚难动。 这一只目空一切的眼睛,才眼皮一合,瞬间自我湮灭在无尽的虚空中。 苍穹之上,平复如初的虚空表面,就像从来没有挤出这样一只眼睛那样,重新波光隐隐,星辰耀耀。 “亮了,亮了!” “有光真好,我讨厌黑暗!” “你们都是傻子吗?看看清楚,没发现,是咱们天元山先亮起来的么……” 当那只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眼睛,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苍穹之上,又莫名其妙的湮灭在苍穹之上,天元山下,无数的生灵在经历了那一瞬间的惊魂时刻后,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来自内心深处,对重回朗朗乾坤的大光明的欢呼和雀跃。 蹦蹦跳跳,又喊又叫中,发出的最多声音,便是对自己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天元山,以及以天元山为中心的这方万里之地热土的自发赞美! 一个人独处时,你永远体会不到更无法品味出这一刹那间,万众欢腾的快意与酣畅。 白衣飘飘的菩提子,望着周天,突然抬手,抚须微笑了一下。 他在想: 若不是此刻自己就站在面前,这个粗粗一看,完全就是一个小道童模样的少年人,他哪里敢相信,这少年不仅创立了棋道,征服了眼前这无数正在朝他欢呼的洪荒客。 而且对那桀骜不驯的鲲鹏,更是含而不露的颇有一套整治办法 既以强悍的武力弹压,又以看得见摸得着的诱惑吸引,最后更以来去自由为题,将他那一颗始终患得患失的雄心,彻底消磨得服服帖帖。 如今这鲲鹏,在整个道门的大建设浪潮中,不仅出力最多,更是常常主动请缨,东奔西走,任劳任怨,弄回了一大批道门建设急需的物资,还顺带将更多潜藏在这方土地上的修士,给一个个挖掘了出来,投身于道门之中。 这还不算,最令他信服的,还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少年人,面对道门被毁,早已发出设坛释法的宏愿,也被迫因此无限期延后。 这样的打击,不仅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迸发出让人吃惊的永不服输的尽头。 一面从不怨天尤人的每天亲自带领门众,破土铺路,开山凿石,引水造渠。一面写写画画,走遍沟沟坎坎,规划道门蓝图。 说起来,就连他这个修为已达太乙金仙三花聚顶,只差一个机缘,便可踏足突破大罗金仙境的巅峰期太乙仙人,无数年来,不知看穿了多少生灵多少事物变迁: 偏偏唯独这一次,老天让他遇见了周天,这个唯一让他始终吃不准看不透的少年人。 出奇也出奇在这一点上: 这一千年来,原本只是打算来看一眼就走的他,竟然跟着这个小娃娃一呆就是千年。 一千年呀,不仅每日乐呵呵的跟着干活,而且每日还总期待着,这个小家伙,那小小的脑瓜子中,会不会又冒出什么新奇古怪的好东西来! 比如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道场建设”这四个字,不仅这个道名闻所未闻,而且从说到落成,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还真就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让他带着众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给变了出来。 现在放眼望去,整个道门建筑群落,就像一个个有了生命的各式各样的雕塑,错落有致,气象万千地坐落在道门中,让人流连忘返,心生赞叹,直想也从此成为这其中的一份子。 所以说,这看似小娃娃的少年人,真的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说则已,一说,说过的话,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现在众人眼前的现实。 现在,一早上起来,道门中早已看似人山人海,鱼龙混杂的群居生活。只要山巅之上一声钟鼎之鸣响起,不管是几千人,还是几万人,立刻就会有条不紊从各自分到的房屋中,从星罗棋布分门别类的区域之间走出。 然后,一旦进入到道门中,不管你是财狼虎豹飞鱼虫鸟,人仙境的修真者,很自然地就会排在人仙境的窗口前,秩序井然地领到一份饭食,坐在这座窗明几亮可纳千人同时进餐的【美食坊】。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一面交头接耳说着彼此的修行心得。 【美食坊】与其他功能场馆一样,也是严格地以“境界”、“修为”作为划分标准,将领取饭食窗口划定了几个不同等级。 人仙境以下,因为人最多,饭量也最大,所以便给他们在【美食坊】中单独开设了一个独立饭厅。 而【美食坊】正厅,则依次开设了三个窗口: 人仙巅峰到地仙中期玄仙虚幻庆云以下,为一个窗口。 地仙巅峰道到天仙中期玄仙两花虚影以下,为第二个窗口。 太乙天仙巅峰到大罗金仙中期双花聚顶,为第三个窗口。 大罗巅峰三花聚顶,到五气朝元境界之准圣,在【美食坊】右侧开设独立贵宾餐厅,并直接冠名【准圣人餐厅】。 与此对应,在【美食坊】左侧,又设独立贵宾餐厅,名曰【圣人餐厅】。 一左一右,左尊右偏,圣人与准圣也稍稍在区位上做了一丝区分。 单这一点细微处,便能看出周天在自己道门中的每一处,都用心到了极致。 如此用功的小娃娃,如果还不能成气候,那才是天理难容哩! 因为,现在整个棋道一脉的整个道门内外,将所有人都算在内的话,目前无论修为还是境界,都是当之无愧第一的,便是非棋道中人的菩提子。 他现在是太乙天仙巅峰三花庆云境,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足大罗金仙境。 但是,即便他是目前最高的一位,也只能依据自己面前最高的修为与境界,老老实实在那三个普通窗口排队打饭吃。 当然,现在能在第三个窗口打饭吃的,也就他一人而已。所以,实际上他是不用排队,去了就能打上饭。 0114、误会的饕餮盛宴(一) 那么,连普通窗口的第三个太乙天仙巅峰到大罗金仙中期双花聚顶的仙人,也就菩提子仅此一人而已。 周天为什么还要偏执狂般的虚设两大贵宾餐厅呢? 要知道,别说现在的棋道整个道门内外,就算放眼整个洪荒,准圣要到不知多少万万年后,才会慢慢冒出来那么几十百八个。 至于圣人,呵呵,鸿钧不合道之前,哪里有什么圣人可言? 而鸿钧合道,从现在开始掰着指头算,就算洪荒不记年,不老老实实数上几个量劫之数,你也想都不用去想那些未来的什么事情。 别忘了,现在连龙凤初劫都才刚刚拉开序幕的一个边边角。 所以这两大贵宾餐厅,估计就算等到变成古董化成灰灰,都不一定能等到一个准圣,甚至一个圣人,屈尊降贵,来此吃上一顿饭。 但是用周天的话说,就像道门中那些建筑群落,现在许多闲置着的各种功能场馆一样,当前用不用的上,是一回事。 把它想出来,并将这个头脑中虚无的理想,变成洪荒之内,天元山下,一个实实在在的,既看得见又摸得着的实体建筑,则又是一回事。 而更重要的,却是还在后面,依然还是用周天的话说,这是一个递进的逻辑关系: 用不用的上,是一回事。 看得见又摸得着,又是一回事。 但是,看见了,又摸着了。你却因为法则在前而不得入,那时,你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和心情呢? 这时候,不用任何人再去给你讲大道理,更无需鞭子,你就会自己下定决心,一门心思,暗自发誓,终有一天,你也要像准圣,像圣人那样,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去,坐在任何你都可以坐下的去处…… 还是用周天的话说,这其实一点也不深奥,简单的就像在一头饿极了眼的猛虎面前,放上一堆新鲜的肉食。 但前提是,这头猛虎,事先得用一根强大的锁链将它拴住。 如果有人要问,何为“道”? 这时,周天就会用以上这些“周天的话说”,回答什么是“道”。道有万千,但反过来道,却又是不二法门。 怎样悟道,那就全在个人用心了。 有一天,不知不觉,菩提子在周天又面对着他的这方圆万里之地“指点江山”时,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姗姗来迟地突然搅动了他一直都在思考中的识海: 这周天每日不厌其烦的,每到一处地方,每遇一件事情,每当一座道门建筑落成,他都要如此喋喋不休、事无巨细地一一说出其中的缘由。 何也? 一千年来暗暗观察,看周天这小娃娃,若是无事时,他其实总是一个三缄其口天性沉静之人,就像他的石头本性那般。 那为何一旦遇事遇人遇见场面之时,他要如此苦口婆心呢? 一句话,原来这一切表面看似絮絮叨叨里嗦的口舌之欲,对周天而言,其实根本就是一场场没有法坛的释法啊! 面对芸芸众生,门徒教众,原来对“道”的领悟及其说法、释法、普法,还可以这样去做? 大道一条,果然是有多少个修行之人,这洪荒便就有多少条大道。若以此论,洪荒芸芸众生,大道三千,又何止大道三千! 这一千年来,除了这菩提子念兹在兹的,一直在暗中观察和揣摩着周天,在热火朝天的道门大建设浪潮中,还有一个人,也是始终如一地默默看着,想着,思索着。 这个人,便是一直都对自己的道体,有种异乎寻常执念的后土。 但与菩提子想到了什么,便会毫无顾忌的直勾勾盯着周天打量不同,作为巫族,尤其还是一个雌性仙人体的巫族,后土自觉还是没有菩提子那样的放得开手脚的情怀。 所以,时常的,她总是跟在更多的人群后面。 有时实在躲不开了,那她就会将巫族的两个兄长天吴、句芒推到前面,自己依然还是若即若离的样子,远远的这样看着。 至于看什么,以及到底想从中看到些什么,悟出些什么,有时就连后土自己都不知道。 但即便这样,莫名其妙的,她却从未生出一丝想要结束这里的客居生活,按照他们十二巫祖事先约定的那样,赶去玉京山会合。 当然这一千年,并不总是这样平静,平淡。 因为道门大建设本身就是一件热火朝天的大事件,所以想平淡也平淡不了,每日都是那样的轰轰烈烈。即便像后土这样的淡泊性子,也是常常会感到一种热血沸腾。 而不平静,主要说的还是天吴、句芒两人。 这一千年中,两人数度都要离开,想要赶去玉京山听道。 然而,每次也都因为后土雷打不动的坚持,而最后不了了之。 两人也曾私下商议过多次,要么扔下后土一个人留在天元山下,要么两人合力将她劫持着一起离开。 可是事到临头,不管是那种情形,两人都下不去手。 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两人终于忍无可忍,找到后土直接摊牌。结果后土说了一番话后,二人竟然从此也再不提什么离开此地的话头。 被逼急眼了的后土,脱口而出说的一番话是: “巫族你们都是大兄,自可自作主张,想什么便是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排行最末,平日里我可有一件事忤逆过尔等大兄们?” “今日在这天元山下,非是我执拗或是什么大兄眼中的冥顽不化,实则是那周天的先天道体,与我乃至与我整个巫族,都有着冥冥之中的莫大干系。” “大兄不知,大兄又不愿深想,便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闷头慢慢思索了” “为何都是先天道体,他周天如此圆满,而我巫族,每个人却都是一个个的残缺不全!” “他周天是石头所化,为何化形之后,没有半点石头的影子。我巫族每个人,为何却还要人人背负着或多或少的兽身,如此天大的事体,大兄们不觉得应该教我巫族每个人都心惊肉跳吗……” 0115、误会的饕餮盛宴(二) 后土幽幽道来的这一番话,话音刚落,不仅让二巫句芒、天吴真的一时间心惊肉跳。 而且两人当即望着后土,郑重其事地就是长长一个稽首礼,并在嘴里道: “吾十二祖巫本就同气连枝,如同一人。今日后土妹妹当头棒喝,实乃吾巫族一脉福音天降。此后,在这天元山下,汝说多久就在此多久!” 三人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除了引来鲲鹏的惊鸿一瞥,其余人等并未对此有太多关注。 因为这三人,一千年中总是这样吵吵闹闹,不得消停。 鲲鹏多看了一眼,也仅仅是因为周天对他刚刚说过的一番话而已。 周天说: “千年已过,道门也已浴火重生。” “鲲鹏,你与棋道的恩怨就此一笔了结。近几日,怕是机缘就要到了,那时你便可以重新鲲鹏展翅一飞而去,再与吾这道门没有了瓜葛!汝,要好自为之!” 也正是有了这番话,这鲲鹏这些日子,比从前的一千年更加的勤勉努力,直想着能让周天多些欢喜,也好让那什么机缘快快到来。 机缘一到,他便又可一飞冲天,自由自在,再无任何管束和忌惮。从前那样畅快的日子,鲲鹏自然是梦寐以求朝思夜想啊! 所以,连人家后土与两个祖巫之间的自家事,他也还是忍不住警惕地多瞅了一眼。 “你个扁毛,看什么看?” 这一千年以来,除了元凤之外,对鲲鹏从未有过如此关注的另一个人,恐怕就要数那曾经的四大混沌先天魔神了。 而四大魔神里面,对他尤其的咬牙切齿般痛恨不已的,便是此刻故意堵在鲲鹏面前的嗜血了。 一千年过去,两人的恩仇,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虽然碍于道门这千年之间不断颁发而出各种道规,而且两人也都不敢让周天当面难看。 但私底下,像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对峙,却每天都在发生着。 只要远离周天,或者周天一个转身看不到时,嗜血就会一个箭步冲上来,故意冲撞鲲鹏一下,然后再拿话语刺他一下。 因为一直是戴罪之身,鲲鹏相对毫无顾忌的嗜血就要克制很多。 甚至,很多时候,他基本上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对于一千年前的鲲鹏而言,几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他面对嗜血的又一次挑衅,鲲鹏终于出手了,在嗜血撞过来的同时,也是一头撞了回去。 一撞之下,两人之间的修为高下,顿时便显现了出来: 嗜血一个翻滚,倒飞出去足足七八丈方才定住身子。 而鲲鹏,不过倒退了十来步,便没事人似的停了下来,望着犹在翻滚中的嗜血,冷笑不已。 而在嘴里,却是压低声音道: “别以为老子忍你一千年,便是怕了你!” “若是他日再相见,只要不在这道门万里之地以内,就凭你现在这点本事,吾鲲鹏一只手便教汝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从此再无嗜血二字!” 这番话,鲲鹏自然是在说大话。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次两人的再度交手,鲲鹏还是又占了不少便宜。不仅又打了嗜血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嗜血旧伤未愈,在修为法力上又弱了一份。 两相一照面,吃亏的当然还得是这个有勇无谋嗜血。 说起来,若是让两人都在真正的巅峰期对决,先天魔神嗜血还是要略高一筹的。 只是千年前的第一次吃亏,是轻敌。 这一次吃亏,则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毕竟,现在他还是重伤未愈之身,找着鲲鹏来硬碰硬,那不是自找倒霉自讨没趣是什么? 好在两人都很识趣,一撞之后,在负责维持秩序的道门纠风队闻声跑过来之前,两人都瞪了一眼对方后,马上扎入人堆去了。 等到刚刚被选拔上来做为纠风队头子的青背孤狼,蹬蹬瞪跑来,明明知道是谁,但也只好作罢。 看到鲲鹏、嗜血又是无聊的争斗,后土皱了皱眉,刚要抬头重新去寻找周天走远的身影,却突然又被天吴扯了一下道: “关于先天道体,有一点汝还是没有说清楚呀,后土妹妹。” “那一点没有说清楚,你直管道来就是” 后土因为看不到周天此刻已经走到哪里去了,口吻中,忍不住有些不耐烦起来。 句芒马上接茬道: “因为我们忽然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也跟那周天一样,有着圆满的先天道体!” “所以,后土妹妹,不知道汝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压根不愿那么去想,周天之外,竟然还有一人同样也是先天道体圆满,是也不是?” 后土一听,顿时叹口气,眉头紧蹙道: “你们真是眼拙呀,那人几次下河你们都没有瞧见他的脚吗?” 句芒、天吴闻言,不觉都是一愣,半晌过后,随即马上对视一眼各自扶额道: “哎呀,那菩提子一双脚没问题,但十根脚趾,却还是十足的树根模样。当时,我们还暗自好笑了一番,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说完,两人都不觉老脸一红,望着后土,真不知道她平日里看人,竟然是如此的目光如炬,叫人有些又惊又怕。 而修为仅比菩提子略低一些的红云,这一千年来,却是与这里任何人都是另一种别样的状态: 从周天的鲲鹏之战回来与他的第一次正式相见,他便比任何人都更快更准地捕捉到了周天,在看似一颦一笑言谈举止之间的机锋和道意。 所以,第二天他便没脸没皮的(好像他一朵红云似乎也不在乎这些),揪着周天接着上一天没有说完的话头,与他又是好一番坐而论道。 结果,当天,他便疯癫了 直接回到他一朵红云的本体,以他独有的闭关方式,在天空之剑漂浮着开始了悟道。 不过他的闭关悟道,似乎总是很短暂,基本上都是二三百年就要醒来一次。醒来,便又要揪住周天,与他坐而论道,真是不胜其烦。 眼见一千年如白驹过隙,这位几乎染红了天元山一侧半边天的老兄,这一次,却有些罕见的到现在都没有出关的迹象。 不过一直闭关,总体是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毕竟,闭关时间的长短,虽然不能以此作为一次大彻大悟后的悟道高下之分,但长久的凝神感悟,也是因为有东西可感悟才会这样啊…… 0116、甘之若饴的大牌棋迷 此刻,周天身边的小跟班,都被一个巨大的身影给一个个连哄带骗加恐吓地赶走了。 最后,只剩下周天,像一只地上的小蚂蚁般,抬头望着眼前这头金色巨猿。 而金色巨猿,也是一动不动,低头俯视着周天。 两人就这样好笑地瞪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周天长叹一声,垂下眼皮道: “道友收了神通吧,吾看着眼晕!” 金色巨猿这才呲牙咧嘴,身形晃了晃,回到正常身高体长,面向周天,又是一次稽首道: “周天道友,汝真是一块石头说什么也要铁石心肠下去,对吾所求视若无睹么?” 周天翻翻白眼,看了一眼他几乎铺天盖地的巨大虚影,冷脸道: “道友真是猪八戒扛锄头倒打一耙,汝现在这副模样,乃是先天造就,先天问题。先天的事情,这后天能管的着吗?” “猪八戒,谁是猪八戒” 突然从周天嘴里冒出一个新名词,让金色巨猿不由就是一阵恍惚,瞪着周天哼了一声,险些忘了自己的正题。 半晌,他的思绪才又跑回来,突然察觉到周天话语中的一丝漏洞,马上机敏地揪着不放道: “周天道友,汝都自己说了吾之问题乃是先天早就。既然连如此深奥之先天问题都看得出来,相比汝若真出手的话,可见也不是没有可能帮到吾的吧?” 若论百兽之中,不算修仙的话,最聪明也最狡猾的,怕就是这猿猴一类的生物吧 周天瞪着金色巨猿,竟半晌无言以对。 这洪荒中,果然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出不得半点纰漏。 否则,不沾因果也会惹来麻烦。 摇摇头,周天只好颔首道: “罢了罢了,你若有这个耐性消磨在吾棋道之中,就随便你好了,只要你不嫌烦,自甘寂寞。说不准哪天有办法或者什么出路了,兴许就让你等着啦!” 金色巨猿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抓耳挠腮了好一番,随即望着周天呲牙咧嘴地唱了一个诺道: “如此,那就多谢周天道友了。” “话说现如今的洪荒,住在哪里不都是一个住?左右不过一棵大树,上下不过一张榻!” “嘿嘿,到了汝这道门,每日还有不用自己动手的饭食,吾怎么会烦呢?” “道友放心,吾一定好生在此住下,每日就是爬爬山,睡睡觉,吃吃饭,听听道,其他事情汝一概不用管我,只须到时机缘若是来了,汝出手帮吾去掉这烦人的虚影,吾便从此认下汝这个道友!” 说着,这金色巨猿竟然还不知羞耻地指了指自己,那一道跟着他晃来晃去的巨大虚影。 周天只听得一脸黑线,只有暗自喟叹洪荒竟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如此的大大咧咧,如此的不管别人的感受,如此的我行我素,倒是还真有一人对得上这样的一种洪荒人物。只是他现在唯一还吃不准,这厮会不会就是那凶名赫赫的混沌魔猿…… 想着,周天于是马上正色道: “道友可以在吾道门住下,只是我得约法三章” “第一,你这铺天盖地的虚影,我不能保证就算机缘到了,就一定能帮到你化去虚影,回归真身。” “第二,在吾道门这万里之地,不得惹是生非,横冲直撞。尤其是天元山巅峰之上,乃是我道门修行禁地,更不得擅入。只要发现一次,道友就需自行离去。” “第三,道友暂居道门,不能白吃白住。平日里倒不会让你做苦力,但若有需要,吾一声召唤,汝便得听凭调遣!” 金色巨猿也是当前洪荒,数一数二的太乙天仙中期境的玄仙两花虚影。自然也是不傻,认真地听着,最后眼珠子转了转,稽首应承道: “道友这约法三章,吾认领了就是。不过,道友若是开讲释法,也须得容吾旁听一二则个!” 愿意旁听棋道,那便是一个被动洗脑的过程,这是好事呀! 周天暗笑着点点头,故意沉吟了一下,方才一口答应下来。 心事终了,金色巨猿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跟着周天一路走出这条被他逼进来的山谷,不时的手舞足蹈着,偶尔还会兴奋地弹跳几下,手痒痒的去勾树上的果子。 不一会儿,那山间的果实便被他摘了一个满怀。 “周天道友,这个果子好吃,汝尝尝” 说着,也不管周天喜欢不喜欢,直接塞到他的嘴边。 这个果子还没吃,又一颗无名果实递了过来: “哇呀呀,这种果子吾竟然从未吃到过也,莫非是汝天元山上的特产?” 一惊一乍中,一颗水汪汪的蜜桃则直接掉在了周天怀里。 “周天道友,快吃快吃,这种桃实,乃吾之最爱,哈哈哈……” 被这个金色巨猿跳脱的个性,折磨得飘飘欲仙的周天,好不容易熬到山谷外,远远的一眼便看到菩提子正站在路口,探头探脑地往山谷中瞅,赶紧扬声喊道: “道友可是找我,你等等,我这就过去” 不等话音落地,周天便一步踏出,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看到周天突然冒出头来,那菩提子不禁也是一喜,同样也是紧走几步,迎着他便道: “道友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前面还在说话,后面就找不到你了。走走走,方才吾在那棋枰之前驻足看了几眼,不知怎的竟也心痒难忍。还请道友教吾!” 周天一听,顿时大喜,难以置信地望着菩提子,半晌才道: “道友刚才说什么,道友要跟我学棋?” 菩提子被周天的样子,弄得猛一愣神,直勾勾地瞅着他,一脸正色道: “是呀,吾要学棋,不仅吾要跟汝学,还有另外好几个人也要学下围棋。尔之道门,名曰棋道,传授棋道,教人棋艺,有什么不对吗?” “对对对” 周天简直是喜出望外,叠声应着,跟在菩提子后面,一路来到了【棋艺馆】。 因为目前的洪荒,“围棋”二字,很多人别说会不会下,就连听都不可能听说过。所以,道门虽立,围棋对所有人而言却都还是云山雾罩的。 为了第一时间就能吸人眼球,当然本身也是为了让道门中人即使暂且不用语言解释,就能第一眼有个直观认识。 在专司棋艺教学、观摩和研习的【棋艺馆】之外,周天特地开辟出了一片青草地,直接在场馆四面摆放了八张棋枰棋具。 一段时间下来,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了…… 0117、棋之道果然深不可测也 此刻,在【棋艺馆】正门,最大的一张棋枰前,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正在那里指指戳戳,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最里面的两人,则是在棋枰前相对而坐,一人抱着一个棋奁,盯着棋盘散落的黑白棋子,蹙眉不语。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数千年之前,自己循着天元山气息一路寻来的三个跨物种的灵兽 一个是先天桃树,在洪荒之初所化灵兽。自称是天下第一长寿之源,曾让周天在初见之时,险些将他当做了后来的那个寿星佬。 一个则号称自己是洪荒福气源泉的灵泉: 一股凝结在灵泉泉眼之上数百万万年的氤氲之气,因一只飞蛾突然被一棵树的流脂粘连坠落,机缘巧合,恰好落在这气旋之间结成琥珀,最后一朝所化成为洪荒第一块琥珀。 这块琥珀,也让周天初见之时,为他的自称而吃惊,直以为福星佬也跑了出来似的。 这两人说来也十分奇怪。 平日里也不打眼,更不显山露水。 但是当【棋艺馆】落成,八张棋枰分别置于馆舍八方之后,这自称“福”、“寿”的一对活宝,便从此像一对磁铁般吸在那里。 除了吃饭睡觉,每日都是雷打不动,两个人都要相约着到此,抱着棋奁,在棋盘上胡乱摆着黑白棋子。 第三个则是最奇葩的一个,居然一到道门,便四处夸口,说他是天下第一只最神奇的黑白双头食人蚁。因为黑白同体,所以天生就与棋道有缘。 然后又四处宣扬,说他曾于那万年之前,被一种声音感召,从此觉醒,便潜修在他的出生之地大河东岸。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一种同类,但却是黑白分体,名曰白蚁名曰黑蚁,浩浩荡荡,从遥远的东方犹如滚滚春雷,铺天盖地赶到了大河两岸,随后便在那大河之水,筑起了一座横跨东西的黑白之桥。 而这只黑白双头蚁,也在那一天突然顿悟,并从人仙境踏入到了地仙境,接着便感到了一种使命。 于是,在经历了万水千山艰难跋涉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道门之中。 周天听说了这件事后,第一时间便将这黑白双头蚁,召唤到了座前。 一番长谈之后,周天沉思了数天,在感到神识中对其终于有了一种认可,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权衡,将此三人叫到【棋艺馆】之中。 桃树,正式给他取名为“寿桃”,既全了他的本体之意,也确认了他在道门中的定位。 灵泉琥珀,正式给他取名为“福珀”,与寿桃一样,也是既保全了他自我本体本心本性,又意在他与道门的福缘因果。 黑白双头蚁,根据他的前世今生,尤其是出生在大河东岸并见证了黑白之桥诞生的奇遇及其不凡经历,周天又详加推演了一番他未来的走向。 于是,便在他一到道门便自述其与棋道的天然之源,因此可借助棋道法则通天彻地,勾连万物,随即给了他一个意涵丰富的正式道名“禄蚁”。 这个名字,与“寿桃”、“福珀”一起,正好成全了三人投身道门之前的所有个人机缘造化,又完成了他们投身棋道之后在道门中的自我定位。同时,还暗示了未来他三人可能的证道走向,即: 福、禄、寿三大福报体系。 反过来,道门中有了这个福报体系,又无形中将增加棋道更大的吸引力,及其证道体系的丰富性与丰满度。 三人正式取名的同时,周天又将一缕经过自己感悟了的棋道法诀,分别打入到他们的识海中,然后将棋道中的基本技法和棋艺,诸如基本死活,基本手筋,基本规则,以及什么是“眼”、“气”、“劫”等,都一股脑的传授给了他们。 在掌握了这些最初的围棋技法之后,三人便依葫芦画瓢地每日都沉浸在对局中。 不知不觉,围棋中的那种带着浑然天成的大道意蕴的味道,一下子彻底征服了这些初学者。三个人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很快便进入到了浑然忘我的如食甘怡学棋阶段。 不到周天划定的一百天习棋筑基期,三人几乎同时都达到了棋艺20级的水平。 满一百天时,三人差距,才稍稍体现了出来: 进步最大,棋力最高的是寿桃,达到棋艺三级水平。 次一点的则是福珀,棋艺水平也达到了九级。 三人中最差的,反而是多了一个脑袋的禄蚁,棋力从20级起步涨到13级之后,便遇到了高阶棋手才会出现的棋力暴涨后的瓶颈期,一直原地踏步不前。 以至于到现在,棋艺进步最快的寿桃,已经可以对禄蚁授六子局,他都很难招架。 都是同时开始起步学棋,而且都是同时获得周天相同的传授,三人之间特别是禄蚁怎么会差距这么大呢? 三人找到周天,经过周天一番指点迷津,他们才算恍然大悟,同时也解开了三人心中彼此的猜忌。 原来,棋艺本身就是棋道中的核心部分,棋艺的增长也与每个人求道之路相仿,个体的天赋、智力、慧根、出身以及后天的努力和勤奋程度,都会影响到他们个体之间对棋道的领悟。 而三人中棋艺最差的,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禄蚁有两颗脑袋在作怪。 特别是在对弈中,一个脑袋认为那样下是最佳手,一个脑袋却完全南辕北辙,坚持要那样下才是正解。 如此一局棋下来,对手早就抱着棋谱跑到一边去复盘,领悟心得,总结经验,可禄蚁的两颗脑袋,却依然在棋枰前吵得不亦乐乎。 日积月累下来,对手不将他甩出八条街算是客气的了。 但不管怎样,三人棋艺的差距,本身就是棋道中的必然,也是围棋本身的趣味性体现。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情同此理 棋艺的千差万别和棋力的参差不齐,也才让菩提子、奥妙乃至于连巫族的句芒、天吴,这些连吃子和死活也才刚刚弄懂的洪荒大佬,一下子对围棋着了迷…… 0118、参禅“木野狐”的一天 菩提子一路将周天拉拉扯扯,回到【棋艺馆】正门外,周天才发现,目前道门中唯一学会了围棋的寿桃、福珀和禄蚁,早已被一帮洪荒大佬们瓜分了,正一个个愁眉苦脸地在棋盘上,教着那些眉飞色舞的大佬。 做为棋道祖师,周天一看就知道: 愁眉苦脸的三人,面对一堆榆木脑袋的求学者,怎样将“一只眼死”与“两只眼活”之间的关系,深入浅出地讲出来,可不就是够他三人愁眉苦脸的了? 至于眉飞色舞的大佬们,面对围棋,就像初次尝腥的馋猫,猛一下子吃到棋中滋味,看到盘上乾坤,哪有不如食甘怡眉飞色舞的啊! 当然,造成这种窘境的,主要还是现场乱哄哄的,每个人都想要挤到最前面,个个都要七嘴八舌的,哪里还听得清老师讲什么? 要知道,围棋这一门道,还真是天地之间最得大道之意的一道法门。 比如,围棋上手十分容易,基本一学就会。 而且一旦掌握了其中的基本法则和敲门,大多数人在前期都会进步神速,从而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所以,围棋又被称之为“木野狐”,可见它的诱惑力有多大。 现在无论是菩提子,句芒等洪荒大佬,还是已经粗通围棋的寿桃、福珀、禄蚁,他们无一例外都处于刚刚学棋的兴趣盎然阶段,正是求知欲最强烈的时候,可以说整日通宵达旦,废寝忘食,都不为过。 也正因如此,周天在菩提子、金色巨猿两人一左一右的拉扯中,来到场馆外这片露天棋枰旁,里三层外三层观棋之人,竟然没有一人回头瞅他们一眼。 当菩提子试探着要往里面挤一下时,竟然立刻引起了他人的强烈不满,直接用敦实的屁股和一个个大脚片子,将他反顶了出来。 菩提子一个堂堂三花庆云的太乙巅峰金仙,哪里拉得下脸面跟这些人争抢,当即讪讪地退出来,望着周天默默苦笑。 “周天道友,汝这门道,好是好,就是容易让人沉迷。一旦沉迷,便会忘乎所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随着一道神识无声打过来,周天的神识不觉也是本能地回道: “道友此言甚是自相矛盾,既然说了吾之道门好,好便是好,又何来的忘乎所以哉?” 菩提子不觉眉毛一扬,定目看向周天: “道友,汝这是要与吾坐而论道一番乎?” 论道?就算你是未来那个真正的菩提祖师,怕是对于棋道而言,也轮不到让你做第一个讲出棋经大义之人。 周天想着,识海深处,忽然涌起一阵惊涛骇浪起来 一股浩然正气蓦地喷薄而出,顺着他忽然想要直抒胸臆的一念,让他望着苍穹之上,便是袍袖一拂,整个天地随即为之一变,就像一道幕布徐徐拉开,无尽虚空,一道余音袅袅的声音,便横空飘荡了过来: “千年已过,吾之第一讲,便到此为止。” “下一次开讲,将在三千年后,依然还是讲一千年。” “有缘者,切记切记,不要忘了,到时再听吾洪荒宣号第二次开讲……” 余音袅袅,犹如空谷回响,声声入耳,经久不息。 正在下棋以及没有下棋的所有生灵,纷纷侧耳聆听,没有一个不露出诧异的表情,或是愕然而立,或是低头沉思,或是呆若木鸡,或是跌足叹息…… 声音入耳的第一时间,周天便是心头大震: 怎么回事,我这冲天而起的浩然正气,揭开的天幕,为何竟然是那鸿钧第一次讲道的尾音? 鸿钧开讲,这洪荒中的第一天大之事,竟然已经结束了? 刹那间,无数的困惑,愤怒,无奈,不解,甚至还有忍不住的遗憾,一下子涌上心头。 突然,一声苦笑在耳畔响了起来: “这洪荒第一讲,果然还是教这鸿钧道友做到了!” “可惜了吾这个小道友,若无一只横空出世的扁毛弄人,说不得这洪荒第一讲,讲了些什么,吾也能赶上去听上一听!” 周天闻声望去,却是菩提子,一边说着,一边正拿眼睛瞅着自己,不觉中两眼又是一阵迷茫闪过。 菩提子见状,顿时更加专注地凝视着周天,蓦然又是一声惋惜道: “周天道友,若是这洪荒第一讲换做是汝的话,不管汝会讲些什么,但有一条却是不会变了的。那就是汝讲什么,吾都会是第一个听汝说法之人!” 话音未落,金色巨猿不知怎么了,突然暴跳如雷,那身负的巨大虚影更是张牙舞爪,探出一只铺天盖地的巨爪,横空抓向那虚空声音的来处,同时张开巨大的獠牙便是一声嘶吼道: “汝这长虫,真是聒噪,装神弄鬼,当吾不知汝是谁乎?” “来来来,休得藏行,与吾再战一场!” 说着,金色巨猿顿时化作一道流星,自下而上,瞬息间飞入苍穹之上。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刚刚那一道虚无的天幕,开始以肉眼可辨的显影,在天地之间徐徐合幕。 金色巨猿快似闪电的声音,与虚无天幕缓缓闭合的波纹,不知不觉,在整个天地之间,形成了一道对比鲜明的风景。 就在无数双眼睛,以为金色巨猿那铺天盖地般的巨爪,转瞬就要撕裂那虚无天幕薄如蝉翼的波纹,只听喀喇一声巨响,缓慢至极的天幕,却后发先至,在巨爪到来的瞬间 波纹荡漾的虚无幕布,突然轻轻的一抖,就像抖落一块布上的爬虫一般,便将金色巨猿弹飞,直坠地面。 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砰然一声,一道流星砸下来。 眼看这金色巨猿朝着道门建筑群落,就要直冲而下,周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是本能地一步踏出,扬手祭出一尺棋枰,将那道几乎快要擦出火花的身影,一把接住。 “善哉,善哉” 巨大的冲力,让周天在一尺棋枰暴涨的黑白棋云加持之下,都不得不连连辗转腾挪,犹如弃子般竟然一直倒退到那草甸子上,方才彻底稳住身形。 身子刚刚站定,半空中一道火红的身影,也随之俯冲而下,望着犹在气血翻涌的周天,长长稽首就是一声宣号…… 0119、道体不全谁来补也 “一方天地中,果然无敌手。周天道友,吾比汝先出手,居然还是落在了你的后面,善哉,善哉!” 说着,一道红云闪过,一个面色血红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最后站在周天面前。 周天定睛一看,随即也是稽首道: “原来是红云道友,可真是巧得很,这一番动静,竟把道友清修给惊扰到了。” 红云嘿然一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苍穹,随即颔首道: “道友毋需为吾美言,若无这番动静,吾是断断不会这么快就出来的。” 正说着,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吼叫: “周天道友,莫要只顾着聒噪,快快放吾出来”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那掉落的金色巨猿,被一尺棋枰接着,却因红云现身,让周天一时间还没有顾得上收去一尺棋枰的法力。 周天不敢怠慢,急忙唱了一个诺,长袖一甩,将一尺棋枰收回。 与此同时,他的神识中,也是重归一片清明。 只一瞬,周天便定神瞅了一眼那苍穹之上,虚无天幕缓缓闭合之处,这才望着站在自己对面虚影飘飘的红云稽首一礼,然后郑重其事地凝视着落在地上的金色巨猿道: “多谢道友,这番因果,周天接下了!” 金色巨猿呲牙咧嘴,露出一对獠牙,瞪着周天,看了半晌,随即摇晃着他那颗巨大的头颅道: “周天道友好生可笑,吾自己疯癫了,汝谢我何来?” 说着,金色巨猿俯身一个探手,便将周天一把捞在手中,将他放在自己一对大眼珠子前,似乎要认真将他端详一番。 周天站在这个巨大的犹如两三个足球场大小的巨掌之上,忍不住摇了摇头,探头瞅了一眼地面: 此刻的金色巨猿,真的就像《金刚》中的那一头黑色金刚,一根手指,都比最高两米四的人类还要高。自己这时站在其掌上,只感觉他的一对黑毛丛生的鼻孔,简直就像两个深不可测的巨大洞穴,每一个呼吸之间,都能让他站立不稳。 而他刚才探头向下瞅了一眼,更是犹如置身于云端之上,看一眼便头晕目眩。 这样目测下来,此刻的金色巨猿,怕是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他刚来道门之初,那一尊直插云间的巨无霸身躯。 知道这厮肯定是受了刺激,周天站了一会儿,方才轻轻跺脚道: “道友耍够了么,快快放我下去。” 金色巨猿眨了眨此刻他那宛若两座山丘般的眼球,瓮声瓮气道: “道友可有办法乎,吾这身量,怎么又这样了?小一点,赶紧想想法子,让吾再小一些才是!” 叹息一声,周天摇头道: “道友既然知道自己这一声古怪,为何刚才还要那样冲动,自作主张,去、去冲撞” 后面半句话,周天想了想,于是又憋了回去。 说起来,不管是这金色巨猿真的自己疯癫,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没有他这神奇的一搅局,怕是自己还没有这么快的回到一片清明中。 只是他这一声古怪,也的确教人莫名其妙而已匪夷所思。 话说,像这厮太乙玄仙两花虚影的中期修为,对自己身体可大可小的掌控,早就应该收放自如了。 怎么在他身上,却完全失控,甚至都无法自己掌握了呢? 沉吟半晌,周天方才正色道: “道友稍安勿躁,汝这又莫名增高增大的身躯,应该是汝方才的应激反应所致。且安静几日,或许就会复原了。” 金色巨猿听完,这才点点头,俯身将周天放回地面,有些意兴阑珊地哼哼了一句: “罢了,吾也不瞒道友,吾方才的疯癫,其实还是吾误会了。” “误会了?” 周天一听,顿时感觉一头的雾水。 金色巨猿呲呲牙,突然晃晃脑袋,掉头往那住宅区而去。走了数百米之后,方才将一句话扔了过来: “误以为方才那苍穹之上,是道友一直在嘴里对吾说的那个什么机缘,谁知……” 哦,周天一下子恍然大悟。 望着金色巨猿,踽踽独行而去的背影,在场的人,一时间竟然似乎都受到了他的感染。现场一片静默。 突然,天吴、句芒对视一眼,望着低头沉思的后土,仰天就是一声长叹: “匆匆千年,那第一次洪荒讲道,竟然就这样错过,惜哉痛哉!” 说完,两人第一次没有再管后土,一前一后,拖着沉重的身子,也是摇摇晃晃着踽踽独行而去。 红云倒是哈哈一笑,望着四周林立的人群,颔首道: “周天道友,汝这棋道,是今日开讲了,还是别的什么,怎么好多人都聚在此处?” 菩提子修为最高,自然也是不为任何差强人意的境地所困,当即也笑道: “道友一梦解千愁,如今醒来为哪般?哈哈,棋,可解忧!” 周天只听得浑身一震,忍不住拿眼望着菩提子,直觉得他怕是真的未来菩提祖师,通天彻地的圣者。 这后世多少个量量劫之后的话儿,竟然只须一嘴便将它随口说了出来,真真是奇哉怪哉! 红云却是一笑,看了看自己与那金色巨猿同又不同的虚影身躯,定睛在仙风道骨的菩提子身上扫了两眼,随即斜睨着周天道 “吾一梦百年,道友却是百年不睡。一个睡不醒,一个不肯睡,两颗心窍,一样心事,不说也罢!” 菩提子还未听完,扬起手中拂尘,极其罕见地望着红云点上一点,随即仰天大笑: “红云道友,果然是天上之物,妙哉妙哉。” “哈哈哈,两颗心窍,一样心事” “除了这些真心投奔道门而来的生灵之外,像吾等这般已然踏入无上仙境的人物,这棋道一脉,若无梧桐树,又怎能引来凤凰来栖?” 说着,菩提子挥起手中拂尘,在整个道门万里之地及其芸芸众生头上,虚虚点了点: 随即身形一晃,将四周道众遮掩而去,只留下在场的真仙一花虚影以上的太乙天仙,然后望着周天,徐徐坐于地上,褪下鞋袜,将双足裸露出来,嘴里笑道: “道友不要嫌人脚臭,实乃吾之双足,时至今日,周身上下均已化得先天道体。唯此脚下,仍不得圆满,还是本体模样,虽说丑陋不入法眼,倒也自有一番树香也……” 0120、杀猪匠管杀不管埋 在场众人,大多都是忍俊不禁,莞尔不语。 唯有后土一人,猝不及防中,却是双眉微蹙,马上闪身隐在天吴、句芒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脸看向别处。 周天却是大吃一惊,定睛望着菩提子突然有些放浪形骸的举动,对于他此番自毁形象的做法,却也不由得心生敬意,默默颔首: 若非菩提子自我曝光,谁能想到,人前道貌岸然一身仙风道骨的一位大仙,居然也有人后的痛脚与酸楚! 不过,这样一来,周天倒也不仅更加释然,而且也对菩提子真实的跟脚与来历,如今有了一个不可能再被什么遮蔽的真正认识。 不仅如此,这样一来,菩提子自己也坐实了自己的本体,果然像周天这些日子一直猜测的那样,其本尊,就是一棵菩提树! 解开了身边最大的一个疑团之后,周天发现,自己虽然暗自长舒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心中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有了一种更加莫名其妙的沉重感。 此时此刻,在场的诸多洪荒大佬们,对于菩提子近乎自我放逐的举止,虽然一个个看上去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若是要仔细端详,每个人其实都是暗自心有戚戚的共同悲凉之意。 你看那表面最是洒脱的红云,盯着菩提子的树状天足,自己的双手,却难以觉察的一直都在他的虚影中,摩挲着他自己的身体。 那巫族三人,更是直接,看一眼菩提子,再看一眼自己,一个个都是双目发红,相视而看,默然无语。 还有这从数万年前,就一直自诩为天元山四大护法的奥妙、味道等四大混沌魔神,更是目光切切,望着周天,露出满眼的期许之意。 就连一个人离群索居般不受待见,站在这个圈子最外缘的鲲鹏,也是突然间的低头不语,神情肃然…… 而这些人,早已是一脚踏入仙境的人物,比之外面的那些普通生灵不知又要高出多少倍来。 为一样不圆满,他们便如此悲悲戚戚切切,更何况那些普通人呢? 周天想着,突然不安的甩了甩脑袋,看向菩提子道: “还请道友收了这幻象之境,不要教吾之道门之众,心生猜疑,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菩提子点点头,身形晃动,眨眼间便恢复到了一身仙气飘飘的模样,嘴里唱了一个诺,团团稽首而后对周天告罪道: “道友恕罪则个,吾一时倒忘了道门中人修为、道心都还不足,吾这弄一下希望不要有什么无心之过。” 话音未落,整个【棋艺馆】顿时重新出现在眼前。 寿桃、福珀以及禄蚁等道门徒众,正四顾茫然,到处东张西望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猛然发现周天重又现身,顿时个个喜出望外,蜂拥而上,顿首拜道: “见过道主,参见师尊!” 周天点点头,环视了一圈,看到道门之中并未有更多的恐慌,于是满意地扬声道: “凡吾道门中人听真,不管是记名弟子,还是研修道众,又或者是挂名修士,自明日午时起,吾将在【黑白学院】正式开讲!” “此讲为大课程统讲,讲的是棋道最基本要义,故不分男女老幼皆可听得,只为入门而设。” “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杀猪匠只管杀不管埋,问路人却要走路又走心。所以吾这第一讲,只讲八百年。” 话音未落,菩提子、红云以及三巫都是下意识的在心里咯噔一下,不觉纷纷对视一眼: 周天道友此番发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那第一讲道人鸿钧刚刚洪荒说法,讲了一千年。 周天道友马上便意有所指地接着说法,讲的却是他的道棋道。而且只讲八百年,比鸿钧一讲千年足足少了两百年,何也? 菩提子、红云,心里想的是: 喔,这周天道友,看似少年郎一个,但到底是一脉道门之主,果然是气度不凡,虚怀若谷。让出二百年,以示对洪荒第一讲之尊的谦让。 话说,别人不知,他们可是清清楚楚,这洪荒第一讲,若没有那扁毛鲲鹏搅局,怕是也轮不到那鸿钧吧? 而天吴、句芒、后土以及鲲鹏等人,心中所想,却是南辕北辙,一个个颔首暗道: 这少年人果然就是少年人心性,非要少讲两百年,而且只对自己的门众开讲,是要彰显他所讲的“道”,就是比那鸿钧的“道”,更能深入浅出被人接受,也更容易上手吗? 正想着,仿佛是要回答这些洪荒大佬们心中的疑惑,周天的话锋一转,声音一下子变得犹如洪钟大吕般声传万里道: “吾之棋道,早就有言在先,不设门户,不立围墙,不存偏见,不分贵贱,入耳者,皆可听得!” “是以吾之第一讲,大开道门,以大课程示众。道门之外,若有那有缘者,无论道听途说,还是法入六耳,能听者,善听者,皆可入我道门来听,来看,来思,来圆,这洪荒中的一次八百年之缘分也!” 别人听了,都是会心一笑。 余音袅袅中,后土却是听得不时心中一阵阵大震,不知不觉,竟跟着周天念出了那最后一句话儿: “来圆,这八百年一次的缘分!来圆,这八百年一次的缘分……” 嘀嘀咕咕的呢喃声,让句芒与天吴在一旁,只看得又是面面相觑,连连摇头,怔忡半晌,最后一咬牙,直接一左一右将后土架起便走。 望着头也不回而去的三巫,鲲鹏莫名的就是心里一跳,紧接着,就感觉一阵阵的心烦意乱。 正不知如何是好,半空之上,忽然便射来一块飞石,不偏不倚,直落而下,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 只听咚的一声,鲲鹏本能地一闪身,头顶脑门中的一羽最漂亮的羽翎,随即应声而落,飘飘忽忽,借着一股突然生出的大风,扶摇直上,径直向着天元山巅峰之上飞去…… 菩提子看了一眼那飞去的羽翎,忽然含笑看向鲲鹏。 红云看了一眼鲲鹏,却是盯着那扶摇直上的羽翎,露出了一丝沉思。 而鲲鹏却是怔怔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半晌才从巨大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刚定了定神,耳畔便传来了周天淡淡的一声宣号…… 0121、因缘终了,鲲鹏去 “鲲鹏,所谓九九八十一难,今日汝与吾道门一番因果,算是就此了结。下一刻,尔可以随时去了!” 也许是惊喜来得太突然,半晌过后,鲲鹏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望着周天,好似半梦半醒道: “道主,可否告诉与吾,此去下一刻,鲲鹏又该去哪里乎?” 一声道主,尊的是周天在这个道门中相对于此刻他鲲鹏的地位,处境,并非是鲲鹏以弟子礼相称谓,只是代表他现在道门中行走的身份道门中人而已。 看到鲲鹏此刻那双迷茫的眼睛,周天心情也是一时间莫名的复杂起来。 这厮,天生难养,桀骜不驯,通天彻地,唯舞独尊。 然而这一番相处下来,这厮在道门中的表现,却又如此的可圈可点。也由此足以说明,他能在洪荒中扬名立万,的确也有过人之处。 但缘分尽了,就是尽了。 因果,还是不要轻易沾惹吧 周天闭闭眼睛,指了指他身上挂着的唯一号牌,颔首道: “这个号牌,是你自己进入道门要求戴上的,意为戴罪立功。如今机缘一到,摘下号牌,汝便可自去了!” “至于要去哪里,勿问他人,问了也是白问。” “看在你我相处一场份上,送尔一言,权作临别赠言” “路在何方,自在心上。虽随波逐流,亦要常看脚下。看吾棋道一门,莫要再来胡闹。” 鲲鹏一惊一乍的听着,直到周天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心有所感地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元山那云山雾罩的巅峰之上,随即望着周天稽首礼道: “鲲鹏晓得了,吾与棋道因果,就此了结,道主……唔,该叫道友了道友,鲲鹏去了!” 话音一落,一双羽翎贲张的翅膀,瞬间生出。 紧接着,平地中便是一声长唳,一道电光,直插云霄,只眨眼间,刚刚还在人前的鲲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天轻轻叹息一声,便听菩提子一声耳语道: “道友有心留他,为何却又不使些手段,怕是强扭的瓜儿不甜乎?” 周天一怔,看向菩提子: “道友从哪里看出,吾要留下他?” 菩提子闻言,不觉也是表情一滞,暗自掐指算了算,随即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中拂尘,望着苍穹一笑道: “贫道以为,扁毛怕是又要去而复返一次。不过道友且宽心,他再回来,应是有话没有说完而已。” 周天哼一声,不由得也看了看苍穹之上,再一转眼,却发现菩提子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有说一下,径直朝着【安居之城】便去了。 菩提子一走,就只剩下奥妙、味道等四大混沌魔神,面面相觑,瞅着周天发愣。 周天静静一想,于是张嘴便道: “四位道友,千年已过,何去何从,道友可曾有了定夺?” 奥妙、味道等四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随后稽首道: “周天道友,如今道门重建,焕然一新。兀那扁毛,也已远遁。” “只是千年匆匆,吾四人修为却始终踏步不前,道友纵使有心,吾等亦无颜再言大话,还是理当辞别而去,他日再续前缘罢。” 周天闻言,也是沉默不语,沉吟半晌,方才点头道: “四位道友,此言有差。吾自悟道以来,数万万年以降,道友便在这天元山左右,不离不弃,同心同德。何也?” “唯此道心一法耳!” “既然都是因棋道而生,为棋道而来,又何言先后、主次与归去来辞哉?” “况棋道草创,举步维艰,百废待兴,正是旭日蓬勃,扬帆之时,吾等皆为棋道本源。就像自己之事自己都不扬蹄奋进,又何来棋道一脉的鹏程万里,锦绣前程!” “今日过后,四位道友,去言休得再提。从此以后,吾为道门之主,四位便是道门铁打的四大护法,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倘若还要聒噪,那就缘分就此了结。” 四大魔神,直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相顾而笑,最后齐齐稽首礼道: “如此,吾等也就不矫情了,道主,吾等四大护法,这厢有礼了!” 周天顿时会心一笑,望着四人,也是长长的稽首一礼。 …………………… 却是鲲鹏一飞冲天,望着那苍穹之上的九霄云外,凭着本能鼓起翅膀上下翻飞,转瞬没入那无尽的虚空之间。 在其身后的数万万里之遥处,也是一声长唳,划破天际。 紧接着,便有一大一小两个黑影,也是奋勇鼓动着长若千里之遥的双翅,一前一后,在长空之上,时而盘旋,时而疾飞,仿佛一路都在寻觅着什么。 不知不觉,一道大山巨峰的身影,遥遥地出现在天地一线之间。 “好强的气脉,唔是从前那种枯竭了的灵气之脉,曾经聚集的一个好去处。别的且不说,单是那山巅的巍峨之势,就已经称得上是这洪荒中少有的福地洞天了!” 声音的来处,却是一只美轮美奂的凤凰,望着那遥遥的山巅,一边惊喜地欢叫着,一边在天空中划出一个美妙的回旋,将凤头对准了山巅的方向。 在这只千里般大小的凤凰后面,则是一只色彩看上去更加绚烂多姿的孔雀,展开的双翼,也有百里之巨。 最为醒目的,还是他那头顶的血红肉冠,以及不怒自威般的双目,伴生着周身都不时散发出的五色神光,即便处于凤凰羽翼之下,也是自有一番气象。 跟着转过身来,这只孔雀张了张他犹如黄口小儿般的长喙,发出的声音,果然也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凤凰,鹏只会去那灵气聚集的地方。可是如果我们到了那里,还是没有鹏怎么办?” 凤凰扭头看了一眼孔雀,几乎放空一切的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一丝爱意道: “孔雀,若是还没有鹏,吾便答应汝,在那歇息一番。” 孔雀已经略显疲态的双翅,顿时变得欢快了起来,嘴里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若是如此,吾便就自己再飞上一飞!” 原来,这一路上,每当孔雀实在飞不动了,就会被凤凰一嘴衔到自己的背上,驮着他一刻不停在空中飞行。 0122、一口浓痰惹出的因果 离开了玉京山,一路上,三清那三道神态各异但却具皆神定气闲的影子,依然还留存在镇元子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这一天,镇元子走到一处三面环山,一面有水的地方,感觉再也走不下去了,于是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来路。 那玉京山早已被抛在了脑后,自然决然是看不到的了。 “噗……” 镇元子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一口痰也跟着被他顺嘴吐了出去。不偏不倚,莫名其妙便落在了一张蜘蛛网上。 可恶,真是喝凉水都硌牙 一静下来,三清的那三张面孔,便清晰地浮现出来。 可又不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呀,就算他现在已经是太乙天仙,那也要有一个跌足精修的时候啊! 不停的走,无事。 静下来,便胡思乱想。一想,三清便冒出来。 镇元子感觉自己都快要疯掉了,而且还如此有失体统的到处吐痰,自己看着都恶心自己! 捧着脑袋,用以静心的拂尘,被扔在一边。 镇元子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自己是潜修之士,而且已经踏足太乙玄仙两花虚影境界,心魔早去,百毒不侵。 现在却如此心神紊乱,不是中人暗算,便是天下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正苦思冥想着,欲要找出心结所在,就在这时,被那口浓痰污染的蜘蛛网,忽然微微一抖,随即从中钻出一个人面蛇身修士,一手抓着一张蛛网,一手捏着一个罗盘,将一双冷眼定格在镇元子身上。 “汝是何人,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为何要污秽吾之门户?” 门户? 本来就被面前突然钻出一个人来,吓了一跳的镇元子,闻言不禁又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张蜘蛛网。 这一眼再看,才发现在他面前的蛛网,居然真的是一个蛛网伪装之下的洞穴。 此刻,洞穴正半虚半掩着,隐隐可以看出,它不仅是一个深处地下的洞穴,而且还连接着这一片树林中很多棵大树窟洞,看上去像个迷宫一般。 看到真是人家的一个门户所在,镇元子愣了愣后,马上稽首歉意道: “是镇元子莽撞了,不过道友门户,却也足够巧夺天工,掩人耳目,不然也不会教吾误打误撞,惹来这场无端之事。” 说着,他忽然想起这一路烦心事,不觉叹息一声,生怕那三清的影子又要浮现眼前,于是赶紧又道: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贫道抱歉了,吾这便走人就是!” 话音未落,对面之人就是一声冷哼,将手中罗盘高高扬起道: “枉汝还称一声道友,轻飘飘一句话就要走人,当吾伏羲真的好欺负么?” “来来来,不要走,汝且过了吾这结网算子再说” 说着,这一片天地这间,瞬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林风呼号。 昏天黑地中,一张又一张大大小小的蛛网,随即蓦然从天而降,望着镇元子便是当头罩下。 只是一愣神,镇元子便也是气冲霄汉,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赫然迸发。 几乎在一瞬间,他手中的拂尘,突然便暴涨而起,就像一朵巨大含苞待放的蒲公英,在疾风暴雨中,吹散出漫天细小针叶,铺天盖地,射向飞来的无数蛛网。 “嗖嗖嗖……” “嘶嘶……嘶嘶……” 一阵阵噼里啪啦碰撞的乱响声中,一张张蛛网眨眼间便被一根根针叶撕裂,化为无形。 然而,一脸怒气的伏羲,却没有半点慌张,跟着便又是一步踏出,将另一个手中捏着的蛛网高高抛起,眉心正中,便赫然飞出一道电光,却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罗盘法宝,径直望着蛛网飞去。 当蛛网接住罗盘,在二者相互消融的瞬间,整个天空,顿时化作一张漫无边际的蛛网。 而脚下的大地,也在同一时刻,化作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罗盘。 罗盘,蛛网,共同联手构成了一个临时小世界。 举步维艰中,镇元子盯着这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星罗棋布的方格,一阵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他不觉脱口而出: “棋道,汝是棋道中人?” 伏羲催动着他手中的【结网算子】大阵,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冽地盯了一眼镇元子,便在嘴里哼声道: “什么棋道?休要再来污秽吾之双耳,这天地一阴一阳,日月依五行起起落落,岁月更替,便是这阴阳五行的自我流转所动。” “此乃吾领悟而出的八卦之道,汝却拿一个什么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棋道二字,来晃吾,真真是其心可诛!” “休得聒噪,且看吾如何用我八卦之道将你手到擒来” “哈哈哈,汝要对吾手到擒来?无知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棋道,一个八卦,一个三清,真当吾是谦谦君子乎?” 怒极反笑中,镇元子感到自己快要疯魔了,突然双目精光大作,手中拂尘在虚空中怒气冲冲一点: 只听咔喇喇一声惊天霹雳,整个大地便像山崩地裂般剧烈摇晃起来。 紧接着,原本平整一体的地面,恍若被一把无形的巨斧一把劈开,瞬间一分为二,化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大裂谷,其声隆隆,其势惶惶,看一眼,便让人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随着这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裂谷一闪而出,镇元子与伏羲二人也瞬间一分为二,原本完整如一的蛛网大阵,也应声断裂。 伏羲这时才发现,自己刚刚结出的一方蛛网小世界,在这股天摇地动的巨大威势之下,简直犹如一瓢水与倾盆大雨相逢,刹那间便被吞没,而他自己也正在裂谷中摇摇欲坠。 慌乱中,伏羲急忙口占一声,唤出一道明晃晃的蛛丝,一头望着裂谷上方的崖壁电射而出,一头紧紧捏在自己手中,跟着又是一步踏出,化出两朵黑白云彩。 镇元子在一旁看着,就像苍鹰俯视着地下的蝼蚁,只是发出一声声冷笑,嘴里哼道: “无知鼠辈,吾修得是大地之道,可知乎” “汝之所谓阴阳八卦之道,须得以大地为依托,以苍穹为羽翼。吾若不许大地给力,汝纵使有天大梦想羽翼,也休想再闹腾!” 0123、龙汉初劫显露峥嵘 伏羲越爬越恐惧,脚下的黑白云彩,更是奋勇争先,与那明晃晃的蛛丝竞相攀升。 但是,无论怎样努力,他都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一丝绝望,一下子紧紧攫住了伏羲原本高傲的头颅。 “妖道,快快放吾出来!” 话音未落,地心中,蓦然闻声探出一头巨大的金龙虚影,望着挣扎中的伏羲,定目看了一眼,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声: “唔,人面蛇身,居然是我龙族之象?” 伏羲蓦然惊见这地心深处,竟然还有金龙潜行,不觉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却是一道虚影,不觉本能地甩了甩自己有些羞于见人的蛇尾,满嘴不屑道: “汝这长虫,休要胡言乱语,谁是你家龙族?” “哼,吾乃伏羲,顶天立地的巫族是也!” 谁知,话还未说完,金龙早就盘旋着飞升而去,转瞬便化为一道金光,直入云霄,须弥不见了。 听到下面的动静,镇元子不由得探头也是看了一眼。 当金龙化作的金光没入九霄云外,他小小的楞了一下,随即在袖中掐指冷笑。 原本好整以暇的神态,也在这一刻忽然多了手里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镇元子一步踏出,脚下顿时生出一道道波光荡漾的空间涟漪,就像大旱之下皴裂的土地,土壤、沙石以及无数草木植被,纷纷在那一道道空间涟漪的吸力之下,被一股脑的吸入进去。 不一会儿,就连那一道一望无际的大裂谷,连同其中的伏羲被一股脑地挤压碾入到空间涟漪之中。 望着伏羲拼尽全身功力,最后奋力终于冒出头来,眼看就要冲出大裂谷之际,镇元子却是再无任何动作,只是望着他冷酷的一笑道: “若非那道远遁的金光,吾原本还不想下此狠手。现在汝就自认倒霉吧,倘能在吾【空间涟漪】中活下来,吾再与你计较!” 说着,他又是一步踏出,脚下顿时又多出一道空间涟漪,两道波光荡漾的空间涟漪迅速重叠在一起。随着一声轻微的抖动,整个悸动的大地,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忙而不乱中,镇元子这才扬眉盯着遥远的天际,又凝神注视了片刻,手中拂尘一扫,俯身脱下双足上的量地靴,从中倒出一把金沙,收入囊中。 一番因口水引发的遭遇战,在实力碾压一切的现实面前,就此告一段落。 就在镇元子刚刚喘息了一下,遥远的天际一线之间,便传来一阵又一阵隆隆的巨响。 镇元子马上若有所悟地抬起头,看向那巨响发出的远方。 入眼处,几乎是呼吸之间,便已是尘土飞扬,漫天席卷而来。 “呵呵呵……来得倒挺快……可惜,可惜呀,吾却不是那只知逞凶斗狠的莽夫!” 一串冷笑声中,只见镇元子原地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天地清气,飘飘摇摇,望着那遥远的东方,一路吹拂而去。 “咦,人呢?” 不一会儿,一条金色巨龙,在数以万计的龙族部众前呼后拥之下,一路气势磅礴地席卷而来。 只是,这空无一人的场地上,干干净净的场面,还是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莫不是又走错了地方?” 站在原地,金龙四下张望了一番,扶额想了想: 随即一拍脑袋,从嘴里吐出一颗看上去还有些浑浊的龙珠,一闪之下,便没入到了脚下的地面。 紧接着,金龙也跟随着龙珠一闪而逝。 原本追随着金龙左右贴身而立的两条略小一些的一头苍龙,一头蛟龙,望着脚下不断隆起的土层,眼中不时闪出艳羡的目光。 原来,以金龙为首的这三条联袂而来的龙,正是如今已经展开争霸洪荒的三族中的祖龙三子。 所谓龙生九子,并非说的就是祖龙有九个儿子。 蛇从龙,龙师蛇,说的其实就是蛇与龙割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蛇绝不是龙,但龙一定是蛇的化身。 这一点很像大道与盘古,天道与鸿钧之间的关系: 大道是盘古,但盘古绝不是大道。 天道是鸿钧,但鸿钧肯定也不是天道。 所以,龙是以师蛇而化龙,化龙后便再无蛇的土腥气。 但有一点,龙却始终没有进化到彻底脱离蛇的本性,就是蛇生一窝蛋,龙也是一窝蛋。 龙蛇皆从蛋而来。 但一窝蛋,有大有小,有贵有贱,所以这才有了龙生九子的坊间说法。 可见,高贵如祖龙,也都无法做到全部优生优育,可见洪荒之中,其他生灵之子,又该有多少悲惨故事。 但是祖龙在还没有如此强大,并莫名其妙生出称霸洪荒之野心之前,也就是像现在大多数洪荒灵兽一样,只是千千万万个小混混其中的一个时,他的第一批后代,还真的是一窝生了九颗蛋。 这第一窝九颗龙蛋,也就是后来人尽皆知的龙之九子: 长子囚牛,喜音乐,蹲立于琴头。 次子睚眦,嗜杀喜斗,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 老三嘲风,形似兽,是老三,平生好险又好望,殿台角上的走兽是它的遗像。也有人一直认为它是有着龙脉的凤。 四子蒲牢,受击就大声吼叫,充作洪钟提梁的兽钮,助其鸣声远扬。 五子狻猊,形如狮,喜烟好坐,所以形象一般出现在香炉上,随之吞烟吐雾。 六子霸下,又名,似龟有齿,喜欢负重,是碑下龟。 七子狴犴,形似虎好讼,狱门或官衙正堂两侧有其像。 八子负,身似龙,雅好斯文,盘绕在石碑头顶。 老九螭吻,又名鸱尾或鸱吻,口润嗓粗而好吞,遂成殿脊两端的吞脊兽,取其灭火消灾。 这九个龙子一出世,一身傲气的祖龙,便在这第一批自己的龙子身上,尝到了难以言表的酸涩与无奈。 因为,即使单从外形上看,这九个儿子,除了八子负还有些像自己之外,其余儿子,就再也没有一个像自己哪怕一星半点的了! 尤其是三子嘲风,自从认识到了洪荒之中,还有一种生灵名曰凤凰之后,两家也在后来因为意气相投逐渐越走越近,并最终与麒麟一族,完成了三族结盟之势。 那元凤便常常在私下里,对嘲风格外亲近。 甚至,干脆还直接向祖龙开口索要,想将嘲风带回到她的凤族将养起来。 三族之间,别的事都还有商量。 这件事,却是祖龙的逆鳞,岂能轻易摸得? 0124、疯狂的龙族 因为嘲风之事,原本铁板一块的洪荒三族,终于在三族自己都不觉察中,不知不觉走向了彼此猜忌相互嫉恨的内讧境地。 最开始,因为嘲风的模样,长得实在是太过相像凤族一脉,元凤也只是出于一番真实的爱心索要。而祖龙虽然心有不快,但也还没有到愤怒的地步。 但是后来莫名其妙的,麒麟一族宗主始麒麟知道了此事,便认为龙凤二族,有背着他另立山头想要瓜分更大地盘的嫌疑。 于是,三族围绕嘲风之事的嫌隙,裂缝越来越多,也越吵越凶。不知不觉,嘲风就成了唯一替罪羔羊。 别人都是爱屋及乌,而祖龙却恰恰相反,一怒之下,在痛殴了一顿嘲风并将其逐出家门的同时,也连累着其他八个龙子一起,被彻底给放逐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原本浑浑噩噩、骄横奢华,整日无所事事的这“龙生九子”中的九个主角,却在成为祖龙弃子后,爆发出了龙之本能的慧根与能力,竟然也创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寒门出状元,悲愤成英豪的真谛所在吧?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后话了。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三条龙,则是祖龙在此后无数个龙子中的其中三个。 而在祖龙自己都数不过来自己到底有多少个龙子的糊涂账中,这条被苍龙、蛟龙左右追随的金龙,却是祖龙不仅记得,而且还很是宠爱的一个龙子。 因为宠溺,所以,祖龙便给了这条金龙许多令其他龙子艳羡眼红却又无可奈何的承认和封赏: 给了他数以百万计的龙族部落民众,以及数以万计可统帅的军队。 给了他最为肥沃的龙族已有领地,以及允许被经略和征服的未开发之地遥远的东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给了他人人都渴望得到的龙族封号金龙。 不过这金龙自己倒也十分争气,在其不断的成长中,不仅他的外形、气质甚至就连神态,也越来越接近祖龙,而且他本身的实力,也在无数次的征战中,得到了龙族上下的广泛认同。 比如这一次,这金龙其实就是第一次对东方大陆的远征,其雄才大略在展露无遗的同时,顺带着还小小的试验了一把自己刚刚突破的本体神通 金龙虚影遁地神探。 龙行在天,金龙这一神通却在地底。一方面可谓是别出心裁,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目前的修为,远还没有达到可以上天入地的自在境地。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恰好让他遇见了被镇元子打入大裂谷之中的伏羲,并误以为伏羲乃是龙族落难之人。 而奇怪的是,远在万万里之外的这金龙,仅凭着一丝气息,便一下子对伏羲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还固执地认定他一定会成为他未来争霸之路上的强大助力。 所以,几乎在第一时间,金龙便倾其所有力量,当然这也是他早就预定好了的征战方向,一路扑了过来。 谁知,人家镇元子轻轻一个闪身,便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感到有些颜面丢失的金龙,这才当中拿出祖龙送与他的护体法宝 经过祖龙初步祭炼过的,但尚未完全化为他自己的融会贯通后的龙珠,强行钻地而去,意欲寻找一些伏羲在此前曾经发生过的一些蛛丝马迹。 很快,这颗看上去还没有多少龙之光泽的龙族,带着几许陌生气息,回到了地面。 金龙看了一眼之后,马上面露喜色,探手一招,将龙珠重新吞入腹中。 “苍龙,蛟龙,此地发生过一场战斗,吾那人首蛇尾之道友修为不够,似乎被人封印在了某种法宝中去了。” 啊,两人一听,不觉有些畏缩地对视一眼: “那如此说来,吾等若追上去,岂不是一场恶战?” 蛟龙顿时脸色黑了下来,嘴里恨道: “恶战便恶战,龙族一往无前,死而后已,怕什么!” 说着,这金龙发现这样说似乎有些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于是话锋又一转道: “吾之龙珠抓取的气息,那吾族人修为乃是太乙真仙一花虚影境,只比吾少了一层而已。而封印那人实力,也不过比吾高了一层。” “若加上尔等与军中其他好手,十个地仙巅峰,再加上两个太乙初期,一个太乙玄仙两花虚影中期,不信还打不过一个太乙三花庆云巅峰的洪荒流浪汉吧?” 苍龙、蛟龙瘪瘪嘴,有心顶撞两句,想想却又不合算,于是点点头连声称善,叉手退到两旁。 金龙这才意味深长地看看两个不做声了的龙弟,化作一道金光而去。 “尔等督率大军一路尾随,吾会在沿途留下气息给你们。” 望着转瞬即逝的金龙,苍龙、蛟龙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追着背影道: “若要遇上凤族、麒麟族,吾等又该如何?” 这沿途东去的征服之路,如何行军,如何在不惊动沿途各族生灵,又如何处理沿途同样会有三族中的其他两族,相同的征服之路,这是连祖龙都参与了进来,并在出发前就预定好了的计划。 但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营救任务,却是计划之外的东西。 所以苍龙、蛟龙两人都吃不准,不得不多问一嘴。 金龙似乎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所以倒也爽快,远远的马上就将一句指示扔了回来: “一路要偃旗息鼓,攻城拔寨,都须在发起最后一击前,尽量做到不惊动沿途各族生灵,这是要义,没什么可说的。” “愿意归顺吾龙族的,地仙以下划入部落民众。地仙以上的,直接纳入大军之中。” “凡不愿归顺吾族,一律格杀勿论,挫骨扬灰,吸取魂魄!” “遇上凤族、麒麟族,若是大军,尽量不要与他们发生直接冲突。若是小股探路兵锋,直接剿灭,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话音未落,龙族大军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吞咽口水之声。 就连苍龙、蛟龙两个龙子,也都喉头大动,忍不住对了一下眼神,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吸食其他生灵魂魄的场景。 那种吸髓知味的快乐,怕是也就在这样的大军征服之路上,可以尽情享受的吧…… 0125、逃难,又见大河两岸 一条传说中的那种样子的大河,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冥河特意远远地停下来,开始专注地打量着这条大河及其两岸的风光。 这条大河,讲道人在一千年中没有只字片语提及过。 但奇怪的是,这条大河,却在一千年的听道人中,几乎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于是,每个人都知道了在洪荒中的某一处,有这样一条大河,以及大河两岸,仿佛是一条无形的鸿沟,又是一条无形的界线。 跨过去,便是东方。 跨过来,则是西方。 其实,本来偌大的洪荒,是没有什么东西或者界线之分的。 但是自从有人发现了这座桥,以及这条大河横跨东西两岸的一条神奇黑白之桥,不由自主的,人们在自己的心中,便自己油然而然生出了东西之分,以及界线这一概念。 在听道中,冥河也不知是听谁对他说了一嘴,当时就萌生了听完一千年讲道,就一定要来看看大河的心愿。 现在大河看到了,大河上的那座黑白之桥,却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看着看着,一丝明悟瞬间闪出冥河的识海: 大河,似乎已经是一种象征。 而大河之上的黑白之桥,好像也是一种应运而生的产物。 应什么运呢? 怕是当然的那千年讲道这一大势吧! 现在第一个千年过去,讲道人也重归沉寂。 这座黑白之桥,自然而然也就要消失了…… 不知不觉,冥河忽然有些怅然所失。 若要过河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早已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不仅是他冥河,对于现在大多听过了千年讲道后的生灵而言,大河两岸,那种曾经无数生灵,需要排队才能通过黑白之桥过河的场景,怕是也不会再出现了。 这,或许就是黑白之桥消失的主要因缘吧? 但是,为什么现在已经修炼到一步踏出,便可以跨到大河对岸,反而没有了那样的**与激情了呢? 冥河想着,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天色大亮。 望着东方一点点跃出地平线上的旭日,冥河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忽然顿悟般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什么不二法门,吾却是不信。” “吾若也能讲道,自然是想全天下人,都只听吾一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愿意教人再去听别人说什么法,讲什么道。” “若果真如此,那传说中的棋道一脉,吾又怎能不去瞧个究竟?” 话音未落,冥河便一步踏出,到了大河对岸。 然而,一脚刚刚落在地面,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忽然便传来一阵阵喊杀声,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的呼救声。 嗯,自己不可能这么迟钝吧? 冥河一下子扭过身,瞪起双目,向大河对岸望去。 这凝神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天地之间,安安静静,似乎此时此刻就他一人。 不对,这里面有古怪! 不知为何,冥河莫名其妙的心里便是一跳,跟着便是一步踏出,竟然想都没想,又瞬间回到了原地。 发现自己又回到原处,冥河终于反应过来,抬手抓了抓脸皮,疑惑地瞅着脚下,心中暗自惊悚: 谁在算计吾吗? 明明吾是要到大河对岸去的呀,而且已经过去了,却莫名其妙地又自己跑回来。 这样的神力与修为,怕是不知高过自己多少层啊…… 冥河有些不敢轻易动弹了,望着四周。 半晌,他才试探着稽首长揖道: “敢问何处的上仙,捉弄于冥河?若有差遣,还请现身就是。” 放出神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冥河终于有些恼怒起来,一甩袖子,便要迈开步子,重新到那大河对岸去。 忽然,隐隐约约,又是一阵亏哭狼嚎般的呼救声,远远传来。 这一次,冥河倒是听得真真切切。 愣怔了好一会儿,冥河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心底的好奇,一抬脚,便顺着来路,一路循声走了回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迎面扑来。 仅仅下意识地颌动着鼻子吸闻了一下,早已踏入地仙巅峰并正卡在太乙天仙境突破阶段的冥河,竟然不自禁的就是一个寒噤,停下了脚步。 入眼处,只见硕大的平原之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生灵的无数残肢断臂。 尤其是那一滩滩尚有余温的血流,在草地与尘土之上,触目惊心地四处横流着,汇聚着,最后竟然在一个个低洼处,形成了一个个冒着热气的血色湖泊,令人惨不忍睹,而又不忍逼视。 攥着拳头,冥河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瞪大的双眼,却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向一处最大的血色湖泊望去。 他发现,四周生灵流出的鲜血,慢慢汇聚形成无数个小的血色湖泊,又像无形中有一股莫名吸引力,正从四面八方又向着那低洼处最大的血色湖泊滚滚而去。 看着看着,冥河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过去。 好生奇怪的是,随着冥河一步步走进,四周原本哭嚎不止的那些隐隐约约,铺天盖地的呼救声、谩骂声,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走失的小儿遇见了爹娘,弱小的生灵,回到了巢穴般,令冥河既感诧异又觉惊奇。 不仅如此,隐隐约约中,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竟然也从他的识海深处,犹如火星碰到了干柴,一下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冥河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叹息声。 下一秒,连冥河自己都被自己的一个举动,给吓了一跳: 只见他一伸手,直接跪坐下去,望着脚下一处正在向着最大血色湖泊缓缓流去的血泊,一声叹息,便将自己的一双手放了进去。 随后,冥河缓缓地闭上双眼,仿佛在用心感受着什么,双手在血泊之中,宛若一条鱼般缓缓地游弋着,搅动着…… 紧接着,他忽然毫无来由地双手掬起一捧已经变得黏稠的血块,放在眼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而他的喉头,也开始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着,好像想要将这一捧血红的鲜血,一口吞下。 渐渐的,冥河的双目,开始变得诡异般血红血红。 好像受到某种驱使,冥河再无任何犹豫,一低头,张开大嘴,便将掌中那一捧血泊一饮而尽…… 0126、血雨腥风,冥河悟道(一) 遥远的山巅,云雾缭绕中,一双眼睛,蓦然惊醒,直视天地。 紧接着,这双几乎放空一切的目光,唯有一双灵动的眸子,徐徐转动着,仅仅环视了一圈,便将深不可测的眼神,一动不动,凝聚在洪荒中的某一处山河之间。 一丝微微荡漾而起的波纹,随即挤破四周的虚空,宛若嘴边荡起的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哦……咕咕……嘟嘟嘟……” 随着一阵阵吞咽,冥河嘴里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声惬意的哼哼。 当最后一丝血滴流入喉咙,他甚至不能地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在嘴边来回舔舐了一番。 就在他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重新睁开一双血红眼睛,眼前的景色,一下子让他愣住了: 也就在他吸食鲜血的眨眼之间,原本不忍卒读的这片天地,似乎一下子复活了一般 不仅所有的残肢断臂,血色湖泊,就像从未出现过消失不见。就连原本凄凄惨惨戚戚一片阴风呼号的山河大地,也重新变得草木葱茏,花香鸟语,流水潺潺,晴空万里,生气盎然。 这是怎么回事? 冥河一下子呆若木鸡,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别的还好说,那一个已经变成了大湖般的血色湖泊呢? 一个偌大的大湖,怎么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眼睁睁地便消失殆尽…… 晃了晃脑袋,冥河猛然惊醒,举目四顾,想要一眼看出点什么。 突然,一丝明悟闪过。 冥河就像被什么当头棒喝一般,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随即,他便双目痛苦地紧紧闭合起来,面孔抽搐,浑身颤抖,坐在当地,哇地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化作一片血雾,转瞬消散在天地间。 紧接着,冥河难以控制的,又是张嘴一口鲜血喷出,然后又是化作一片血雾,转瞬消散在天地间。 如此反复,冥河就这样一口一口的狂喷着鲜血,一片一片血雾,也一片一片的消散着…… 仿佛就要掏干吐尽自己的所有心肝脾肺、五脏六肺,甚至五魂六魄,感到越来越虚弱的冥河,终于张开双眼,瞪视着自己的四周,感到了一丝悔意与无尽的恐惧: 或许,他真不应该,莫名其妙的不分青红皂白,便去吸食那些生灵的血泊吧? 因为他一睁眼,便清晰地看到,从前的冥河,与现在的冥河,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冥河,元气满满,风华正茂,精神外露。 一个冥河,跌坐当下,神情萎靡,形若枯槁。 大概,是自己喝下的血泊,全部吞光了,连带着也将自己的精气神都吐还了出来吧? 冥河低头,有气无力地望着跌坐在地的自己,一丝绝望与悲怆蓦然升上心头: “中了谁的算计,还是中邪了,自己眼睁睁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吐干掏尽,就要变成那种自己经常看见,就要嘲笑一番的干尸吗……” 正想着,一具在风中飘摇的干尸,竟然真的凭空突兀浮现出来,飘飘荡荡,悬空在冥河直面的半空中。 干尸那张皮包骨头的脸孔,摇摇晃晃,正好看向冥河。 冥河心里突地一跳,定睛看去,不知不觉,两眼便默默流出一行泪水: 这具干尸,竟然是另一个冥河,那是自己的元魂吗? 泪水不知不觉,也很快就流干了。 在感到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也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走的最后一刹那,冥河突然脸上露出了最后一丝微笑: 洪荒,吾来过了,如今便要走了吗? 罢罢罢,来便来去便去,吾冥河,悔之晚矣,便无悔矣…… 随着咕咚一声,早已形若枯槁的冥河,倒地气绝,化作了一具真正的干尸滚到在地。 一阵风来,将他吹拂着,在这片天地之间,滚来滚去。 “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生灵的干尸?” 不知何时,一只火凤凰带着数十人的小队,顺着大河西岸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唯一的几座山丘前,刚要扎营小憩一番,一抬头,正好看到冥河的一具干尸呼地一声,被风吹了过来。 吓了一跳之后,火凤凰恼怒的踢了一脚干尸,吸着鼻子疑惑道: “奇怪呀,小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 “此处十分怪异,血腥气浓郁,看上去却到处都天地清明,干干净净,怕是被神秘存在遮掩了什么,莫又要被人将我等连锅端掉才是!” 原来,这火凤凰及其带着的这数十个人,乃是凤族的一支残兵。 数日前,他们正在大河西岸沿岸,一路清剿岸边逐水而居的各族生灵。原本顺风顺水,而且收获颇丰。 谁知,一支龙族大军趁着他们正在攻城拔寨,无法他顾之际偷袭了他们。 全军覆没前,若不是这火凤凰有一支元凤赐予的保命法宝飞羽在天,他们这几十人也难得逃出生天。 想想那时的场景,就令人不寒而栗。 偷袭他们的龙族大军,简直变成了疯魔。不仅不分男女老幼肆无忌惮的杀戮,就连三族中的同盟凤族、麒麟族,也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攻击和灭杀。 最恐怖的是,现在的龙族,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杀戮了,而是打着征服和扩张的旗号,干着令人发指的勾当: 不分生灵有没有诞生灵智,只要见到便施加屠戮。 在毁尸灭迹之后,还要专门吸食各族生灵的三魂六魄。 至于做什么用,怕是只有他龙族自己知道了…… 一只苍鹰扇动了一下受伤的翅膀,心有余悸地瞅了一眼来路道: “火凤,那咱们还是走吧,这里确实感觉很是森人!” 而一只孔雀,干脆盯着火凤凰,直接不满道: “要我说,当初我等就应该直接飞过大河,去那东方远遁,然后设法将讯息传给族长知晓。继续留在西岸,不是寻死吗?” 火凤凰两眼一直盯着冥河在地上滚动着的干尸,半晌才不徐不疾道: “这是族长教的法子,你们聒噪什么?”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四处张望起来: “族长教的法子,族长是来解救咱们了吗……” 0127、血雨腥风,冥河悟道(二) 火凤凰哼了一声,摸出一支羽毛道: “此乃族长亲赐法宝,不仅保佑了吾等此前在龙族偷袭中逃出生天,更在法宝之中蕴含了数道法门教我逃生之路。” “尔等休要慌张,族长早就说过要去那东方寻找那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此刻兴许早已到了大河东岸。到了晚间,我们再杀一个回马枪,飞过大河,便真正就逃出生天去了!” 一众凤族,这才面面相觑,栖栖遑遑,到那山丘深处,纷纷去寻那暂居之地隐藏了起来。 不知何时,一阵狂风大作,将早已不被任何凤族再多看一眼的冥河干尸,一路吹得翻滚着又到了这片山丘之外。 第二天,天色微亮,一头气势雄伟、毛发贲张的玉麒麟,带着一支大军,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铁蹄之下,眼看冥河干尸,就要被千军万马踏为齑粉。 忽然又是一阵飞沙走石,冥河干尸,居然飘飘荡荡,被一路吹拂到了半空之上。 一眨眼,竟被不偏不倚挂在了大军旁的一棵大树枝桠之上。 “那是什么,干尸?” 玉麒麟双目一凛,瞪着冥河干尸看了半晌,方才嘿然点头道: “原来又是一个听道人,可怜见的,也不知是不是那疯魔了的龙族又做的孽,唉!” 叹息一声,目光一转,这玉麒麟便将这里看了一遍,嘴里下令道: “大军歇息片刻,不要乱了自家阵脚。” 号令一出,顿时地动山摇,原本静谧的平原,一时间人喊马嘶,尘土飞扬。 一只九尾狐,耸动着鼻子,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不停地到处嗅闻着。突然,她浑身一紧,马上竖起耳朵传音道: “东征召唤使,此地乃是一片血腥之地,甚是不祥。我麒麟大军,应当速速撤离才对!” 一阵风过,玉麒麟瞬息而至,看了一眼九尾狐,也是左顾右盼道: “九尾狐,军中无戏言,可还看出些什么异常?” 九尾狐皱着眉头,忽然仰首望天,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随即浑身颤抖着嘴里直哆嗦道: “东征、东征召唤使,我等好像、好像被包围了……” 什么? 玉麒麟的话音未落,便听四面八方都是一声嘶吼,顿时涌出潮水般的千军万马,望着这边滚滚杀来。 “龙族,果然又是龙族?” 玉麒麟两眼一凛,愣怔半晌,忽然清醒过来,急忙化出一柄硕大月牙斧,同时嘴里大声高呼: “敌袭,敌袭,麒麟一族,速速迎敌!” 其实不等号令,整个隐藏在这片山丘之间的麒麟大军,早已闻风而动。影影瞳瞳中,有无数的身影,向着这边汇聚而来。 一头山魈第一个跑过来,望着玉麒麟道: “东征召唤使,我在那边的山丘,看见领头的好像是一条金龙,怕他就是那龙族传说中的宠儿金龙了!” 正说着,一只雄鹿跌跌撞撞跑来,嘴里扬声喊道: “东、东征召唤使,在我、我藏身的那一边,攻过来的是、是一条蛟龙!” 话音未落,又一个声音惊惶地响起: “我们、我们那边,是一头狰狞的苍龙,东方召唤使,还没防备过来,他就、他就一口吃掉了我们的防卫使熊罴上仙!” 玉麒麟两眼喷火,嘴里闷哼一声,弹指在虚空之间,连连点道: “慌什么,休要慌张!” “大军驻扎之时,本使便将此地全部结阵以待。” “哼,此乃族长亲授法门,他龙族想要破阵,除非那祖龙亲至。否则,没有一时半会,他们休想杀入阵来!” 众人一听,多少松了一口气。 山魈、雄鹿以及另一头斑斓大虎,马上又掉头而去,回到他们此前的位置稳定军心。 九尾狐则在玉麒麟加强结阵之际,一直盯着某个方向出神。 待到玉麒麟满头大汗忙完,有些虚脱地跌坐于地,喘息了半晌,方才望着出神的九尾狐道: “九尾狐,出征时,你便是族长指定的大军指使,当此情境,你有何法子?” 九尾狐闻言,回头看了看玉麒麟,随即一指前方道: “召唤使,方才山魈、雄鹿以及大虎都来说,大军三个方向都已被那金龙、蛟龙与苍龙围住。” “哼,偏偏却空出一个方向,什么人也没有,这是要我麒麟一族大军,自己钻进去么?” 玉麒麟若有所思,点点头道: “围三空一,这个法门,族长也曾与我反复讲过。既如此,九尾狐,我们就不上当,索性大开阵门,与他龙族杀一个鱼死网破!” “非也,非也” 九尾狐眯着两眼,连连摇头,同时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道: “族长也曾与我讲过一个法门,故意露出的破绽,必定就有真正的破绽。” “哼哼,他龙族要我麒麟一族去钻他的口袋,便一定也设想过我们识破他计不去之法。故此,我们干脆趁他心意,偏向口袋里钻去。然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我等必将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这是生死攸关之际,就连玉麒麟也不敢轻言。 沉思半晌,他才虎地起身道: “此计甚好,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让这龙族瞧瞧麒麟一族,岂能像别的生灵族类任人霸陵欺辱,更不是什么人的池中之物!” 围三空一,金龙想到这个方略,便忍不住心里的得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清剿,这一方数百万里之地,俨然已成龙族在东方的一片新大陆。 可恨的是,那凤族和麒麟族,竟然还是不知死活地非要在此横插一杠子来。 结果呢,龙族大军横扫而过,玉石俱焚,最后还不是放眼万里,具皆龙族人头攒动,大旗招展,哪里还有其他两族的踪迹? 现在,这片巨大的新大陆,硕果仅存的,就只剩下麒麟族这一支残破大军,而且已经被紧紧包围在这狭小的丘陵之间。只须此战,这里从此便再无二族什么事了。 围三空一,故意留出一个方向缺口,就等着那麒麟一族往里面钻去吧。 哈哈哈,听说那玉麒麟也是地仙巅峰正往太乙天仙境突破的一员战将。正好与他好生做一场,练练手,最后再将他的三魂六魄吸食到嘴,吾之境界与修为,岂不是又要充实许多…… 0128、元凤破阵,初闻棋道 小心收起风尘仆仆的双翅,远远地站在云端之上,望着那几乎已经近在咫尺高耸云天的大山巨峰之尖。 这一次,元凤莫名其妙的没有睥睨八方般的直接闯入,而是端详了好一会儿 随即又沉思半晌,于是对孔宣示意了一下,放出神通,在虚空中做了好一番遮掩,方才化作一道流云,向天元山飘然而去。 砰地一声,这朵流云,发出一声闷响,就像撞在一道无形的墙上,一下子就被弹飞出去。 嗯…… 元凤不怒反笑,伸指一点,将自己这片云朵定住,一探查,才放心下来。 这股反弹力,原来只是一种自我本能反应。 不过,越是这种东西,才越是可怕。 毕竟放眼当前洪荒,能做出这种无影无形的结阵,已经是凤毛麟角的能力了。 而让这种无形结阵,又焕发出自我觉醒的本能。 甚至假以时日,机缘一到,这种结阵还能诞生灵智。 再到更高一层,一旦获得某种造化,然后化形而出,那边是一种十分恐怖的存在。 今日竟然能在此,遇见这种传说中的的结阵,还真是一种大机缘啊! 惊喜之下,一股不服输的傲气,也随着油然而生。 元凤两眼微眯,凝神感知。 良久,她忽然张开双目,扭头看了一眼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孔雀,微微一笑道: “孔宣,此番出游寻觅,吾又有了感悟。这一次,怕是咱们来着了!” “不过眼前这无形之墙,却甚是让人着恼。平日里汝不是一直嚷嚷,吾对鲲鹏比对汝孔宣更要厚此薄彼么?” “好生瞧着,睁大眼睛,看吾如何突破此阵,既能悄然潜入,又能不再惊动此阵自我意识” 说着,元凤忽然张嘴就是一声啼鸣,喉中顿时应声咳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血花。 “此乃我凤族独有的【啼血之鸣】,以后,汝与鲲鹏,都要好生学着!” 元凤说着,漂浮而出的血花,便灵性般落在她的指尖上。 定定神,元凤嘴里发出一声“去吧”,指尖一朵小小血花,顿时化作漫天飞舞的丝丝血滴,宛若一张漫无边际的大网,洒向前方 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声响,虚空中,慢慢洇出一方道纹,在血花不断的侵染之下,逐渐映画出一张又一张密不透风的虚拟棋枰,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笼罩在以天元山为主轴的一方广大达万里之遥的天地之间。 望着这神奇的一幕,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孔宣,嘴里顿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元凤也是长舒一口气,却也不敢有任何松懈,跟着又是一步踏出,伸指在一丝血滴上点了点,一片五彩之羽,顿时从她眉心处一飞而出,望着血滴轻轻一扇,一朵火焰随即悄然冒出。 只一下,火苗便在虚无的棋枰之间,不着痕迹地炙烤出一个道纹波动的孔洞出来。 直到这时,元凤方才咯咯一笑,浑身松弛下来,扭头望向孔宣道: “成了,孔宣,没想到倒费了吾一番手脚。” 孔宣闻言,也是脸上一喜,望着那闪闪发光的孔洞,心有灵犀地跃跃欲试道: “既然破阵,那便疾去,万一合上,又要劳神!” 元凤嗔他一眼,忍不住在孔宣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嘴里教训道: “鲲鹏性子火烧火燎,汝比他还要上房揭瓦一般。如今洪荒大乱,早已不复从前,似尔等这般,早晚要吃大亏!” 孔宣嘿嘿一笑,望着元凤嬉皮笑脸道: “平日里都是跟在你左右,怕什么?就算那祖龙、始麒麟来了,不也要看你面子,还能把吾吃了不成!” 元凤闻言,不禁长叹一声,想到一两句言语,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嘬唇一吹,便将孔宣瞬间缩小,一口吹入孔洞之中,随即自己也是身形一晃,跟在孔宣之后,两人一下子便破阵而进。 一入阵来,一股股清新之气,便扑面而来。 元凤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孔宣,随即环视着这片欣欣向荣的世界,一边用心看着,一边若有所思地不断默默颔首。 不知不觉,她便将自己的一双目光,最后凝注在了山脚之下,那个正独自面对着无数听者,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着的少年身上 “今日吾讲的“气”之说,不仅仅是我棋道技法中的“活棋”之气,“杀棋”之气,“劫争”之气,“气合”之气。若能融会贯通,注入血脉,深入骨髓,心领神会,它便是你们这世间求之难得的气运。” “而气运,同样也蕴藏于吾今日所讲的“气”之说中,故,气运即棋运,大棋运便是大气运!” “**之外,圣人存而不论。**之内,圣人论而不议。” “何谓**哉?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无它也。” “人能数尽天星,则必遍知棋势。” “行一棋不足以见智,弹一琴不足以见悲。” 元凤正听得闻所未闻,津津有味,耳畔之声却蓦然一顿,不知不觉,竟让她早已对任何变故都波澜不惊的神识,一下子变得躁动起来,隐隐中,想要引吭啼鸣一声,以表达不满一般。 所幸在最后一刻,元凤忽然警醒过来,急忙收摄心神,按住心猿意马。 这时,少年的声音,也终于又响彻在这方世界之中: “今日之讲,仍为棋道入门说法。然气之说涵盖了大气运大棋运相互转圜传承之妙法,是故有统领本章总领全局之意。入门之讲,到今日也就告一段落了。” “既然入门全章讲完,下一次开讲,也就是下一个章节的开篇和开端。所以,须得通过了这一次手谈考试者,方可进入下一次听讲班列。” “言尽于此,本次开讲就到这里吧……” 说着,少年于是环视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听者,缓缓起身,从跌足而坐中站起,微微一笑,便转身而去。 “手谈,何为手谈?” 望着少年飘然而去的背影,元凤突然有种抓心挠肝的饥饿感,忍不住便是双眉紧蹙,紧跟着摇身一变,顿时将孔宣一起化作了这里万千听者的模样,一个闪身,落入到了地面,消失在人头攒动中。 0129、周天初显天地之威 “这位道友,吾初来乍到,刚刚听闻说法,敢问一声,何为手谈,手谈考试者,又是怎么回事,可否相告?” 望着绝大多数听者,在少年的背影消失许久,依然都还是一副如痴如醉,跌足而坐,时而沉思,时而神游,时而含笑…… 元凤不觉更加惊奇,总算看见一个起身之人,于是急忙跟上去,贴身小声问了一句。 元凤当然不知道,她拦下的人,竟然是混在人群中自甘做一名普通听道者的后土。而且,两人一对眼,都是忍不住一怔,各自在心里嘀咕起来: 咦,哪里来的女道友,身上的气息,竟如此强横? 后土只瞄了一眼元凤,一丝怪异便油然而生,她当即疑惑地看着藏行后的元凤,打量道: “道友连手谈是什么都还不知,怕连新来的都不算吧?” “唔,汝骗不了吾,汝是今日才远道而来,就在方才刚刚进入的道门!” 元凤一听,忍不住笑了一声,身形一晃,现出原形道: “汝这个小蹄子,果然不愧是地仙巅峰之修为,怕是正在往太乙天仙境突破吧?” “唔,虽然还是没有看出吾是谁,但在洪荒之中,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 一只美轮美奂的凤凰一出,连带着还有一只五彩缤纷的孔雀,整个道门,顿时沸腾起来: “天呐快看,好漂亮的一只凤凰!” “是呀,来道门这么久,还没有发现有来过一次凤凰哩!” “凤凰呀,大家先别高兴,那她应该算是凤族的吧?” “对对,听说最近外面闹得很凶,好像三族争霸,杀得那叫一个血雨腥风。怪不得,最近投奔道门的人越来越多!” “喂,你们都小声点儿,不要乱讲话,小心那青背孤狼将你抓去关小黑屋反省!”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看旁边那只孔雀,他羽毛也很美!” “孔雀是凤凰生的吗,有谁知道吱一声……” 听着耳畔乱七八糟的七嘴八舌声,元凤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更加优美地旋转了一下漂亮的身子,转而望着人头攒动的门徒道众,笑语晏晏道: “吾很美吗?待吾到了天上,凤舞九天之时,那才是真正的美哩!” “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鲲鹏的道友?” 话音未落,顿时响起一大片回应声: “有呀有呀,不就是那个浑身冷冰冰的鲲鹏吗?” “我也知道他,戴罪之身,还跟我一起去山中干过活哩!” “鲲鹏,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越听越不对劲的后土,望着突然浑身变得寒气逼人的凤凰,一股不祥之感,蓦然生出: 这凤凰,怕根本不是来投奔道门的。 不行,须得赶紧知会一声周天,也不知他感觉到这边异常否? 后土一个转身,刚要离去,却见菩提子、红云以及那个巨无霸一般的金色巨猿,三人联袂而来,一前一后,都是两眼紧紧盯着元凤,远远的望着这边疾步而来。 一看没有周天,后土不觉有些急了,险些一口喊了出来: “周天呢?” 正在这时,只见元凤一飞冲天,便到了半空之上,身形尚未站稳,便是一声轻喝道: “汝,便这所谓的道门之主么?” “不错” 周天也是早就一步踏出,脚踩两朵黑白棋云,望着一飞冲天来到近前的元凤,将她上下端详一番,一丝明悟,就是一闪而过: “道友是元凤,汝竟然是元凤?” 一惊之下,周天望着突然前倨后恭明显变脸的元凤,不觉也是冷脸讥讽道: “原来是元凤悄然间大驾光临,真是让吾道门蓬荜生辉了。” “吾乃周天,正是棋道一脉宗主。” 元凤同样打量着周天,忽然显出睥睨八方之王者神态道: “原来你就是周天,唯一没想到的,汝竟然还是一个小娃娃?” “至于什么悄然不悄然的话儿,小娃娃还是少说为妙。洪荒之大,吾想来便来,想去就去。若非吾要暗中瞧瞧汝是如何为人行事的话,汝这道门,又岂能拦得住吾哉!” “周天,吾且问汝,若答好了,吾转身便去,汝这道门便还是汝之道门。若答不好,呵呵……” 一声冷笑过后,元凤随即不声不响地盯着周天,端详半晌道: “鲲鹏,果真在汝这道门中停留过?” 面对威胁,周天一丝怒气蓦然闪过,识海中更是一片翻腾,忍不住让他一下子讶异起来: 自己的棋道,修得是流水不争先,怎么面对元凤,却有些搂不住火呢? 见周天一直盯着自己,沉默不语,元凤以为他被自己放出的王者之风吓着了,顿时有些心满意足,于是颔首道: “罢了,看在鲲鹏与汝道门有些因缘份上,汝只说他如今去了何方,吾自去寻他。” 说完,又觉得过于温和,于是又加上一句道: “见了鲲鹏,若是他对汝言语不利,吾一定还会回来找汝。汝之道门,可要好自为之!” 呵呵,周天忽然笑了,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气凛然道: “吾之道门,天看着,地托着,可谓是顶天立地,可谓是道门一出天下尊!” “元凤,道门乃是道义,道意,道心,道行,汝能奈何?” “若不信,汝且试试” 大义凛然中的周天,在元凤眼里,蓦然间焕发出万张金光,令人不敢逼视。 咦,元凤莫名心跳了一下,恍惚中,定睛再看,不觉暗自点头: 是了,吾倒真有些唐突了。 这洪荒中第一个宣号之人,不被天谴,就一定要被天眷。 若是谁都能随便面对他,随意恐吓,随意欺侮,随意轻慢,那天尊又何在? 道门一立,便是天地共物,就像吾之三族,岂能随随便便就能垮掉的…… 想通了此节,更有一丝明悟赫然闪过。 元凤马上变得笑语晏晏,望着周天刚要说话,却见一片五彩羽翎,晃晃悠悠,从天元山巅峰之上,一路飘摇了下来。 紧接着,它便一下子飞入元凤之手。 一个愣怔,元凤便认出了这片羽翎的气息,当即反手一抓,满脸希冀,低头看了起来。 0130、原来此鲲鹏非彼鲲鹏 这片五彩羽翎,不是他物,正是鲲鹏得以离去的机缘造物他的本体羽翎所化并交与棋道作为机缘信物的某种凭证。 元凤拿于掌中,端详良久,不知为何,却是突然面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向周天。 周天被元凤双目中凌厉的眼神,一扫而过,不觉也是心里一跳。略一沉思,马上就向她的掌中羽翎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那好好的五彩羽翎,莫名其妙,便化作了一缕火苗。 随后,蓦然又化作一道金光,顺着山风,毫不费力地挣脱了元凤掌握,重新飞入天元山之巅,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周天直看得瞠目结舌,半晌方才摇摇头,望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元凤道: “这是怎么回事,道友可否一言?” 谁知,话音未落,元凤便又似翻脸一般,瞪起双目,嘴里又像暴怒又像哀怨地脱口便道: “汝来问吾,吾还要问汝呢,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元凤神态,完全是悲愤中的真实反应,周天一时间也懵了: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又问我怎么回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一直在后面作壁上观的菩提子,上前一步道: “周天道友,吾也刚刚看明白,此鲲鹏非彼鲲鹏,若非这元凤道友前来,怕是吾等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矣。” 什么,周天转而看向菩提子,心中大惊道: “此鲲鹏非彼鲲鹏,道友是说,从吾道门离去的鲲鹏,并非是吾以为的鲲鹏,更是元凤道友要寻觅的道友?” 菩提子点点头,一脸肃然道: “然也,周天道友,其实汝之心底,已经有了计较,不是么?” 元凤却在一侧,出人意料地就是一个潸然泪下,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她便一把抓起孔雀,一声悲鸣,便望着那九霄云外振翅飞去。 菩提子盯着元凤背影,忽然若有所思的颔首道: “这凤凰,怎么说走就走,不知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么?” 周天也是心里一动,莫名其妙的,便也是一步踏出,飞向更高的云端之上,追着元凤背影口中高呼一声: “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 一连数声,入眼处,哪里还看得见半点凤凰的影子来。 周天不觉怅然所失地望着远方,默默摇了摇头,嘴里自言自语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像全乱套了一样。” “唔,且让我好生想想” “这一番大劫,才刚刚开始,鲲鹏、孔雀竟然都出现了。可这大劫还未结束呀,又哪里来的鲲鹏与孔雀呢?” “难道说,这洪荒此前的先天灵气,已经完全演化出了五行灵气?但是,单单有了五行灵气也还不行呀,没有阴阳两极之气,她又如何做那本体自我-交-合-之事呢……” 正喃喃说着,一道流光蓦然而至,瞬息便站在了周天面前。 周天定睛一看,正是那去而复返的元凤与孔雀。 只是,这次的元凤,却是两眼喷火,瞪视着周天,声音嘶哑地咬牙切齿道: “汝这小娃娃,却是信口雌黄,从哪里道听途说,在这里胡言乱语。可知玷污了吾,便是玷污了吾之整个凤族。” “哼,若是胆敢再乱嚼舌头,汝就算是天眷之人,吾也绝不与汝善罢甘休!” 周天却是奸计得逞地一笑,缓缓稽首礼道: “道友这是说的哪里话,吾方才不见道友踪影,不由得自言自语一番,说些什么,连自己现在都忘记了!” 元凤一听,这才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天,突然自她凤头处抽出一根凤羽道: “不管怎么说,道友也是一方道门之主。今日一见,也算吾之凤族与汝之棋道相识一场,这是不得不说的因果。” “此乃吾之初生时的凤羽,只有九羽之数。” “与那龙族祖龙相识,吾赠出一羽。与那麒麟族始麒麟相识,又赠出一羽。今日与小友相识,也便赠出一羽吧” “算来,汝虽然小小年纪,但毕竟也如吾三族,都是自有了门户,理当平等以待,汝心可知否?” 对于元凤这一出人意料却又完全在情理中之举,周天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凤羽,他颔首道: “此鲲鹏非彼鲲鹏这番因果,若论起来,吾也已然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我们两家便在此点之上,算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谁都跑不掉了。” “那么,吾也就顾不了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大忌,送与道友几个字吧,悟多悟少,那就是天命所归了” “不灭火山,浴火重生。双子双星,北海玄冰。落凤坡上,宿命论否?五行灵气,阴阳两极。孰前孰后,大势偏锋。言尽于此,各自奋勇!” 开始两句,元凤直听得心惊肉跳,看向周天的眼神,五味杂陈,而又心生警惕,就觉得他好像是一路跟着自己一样。 然而,几句过后,她便越听越是欢喜,双目变得炯炯发亮。 等到周天这一番偈语说完,元凤早已将其中所有关节一一都已加以应证,很多只有她自己清楚的隐秘处,更是在偈语中听出了多方弦外之音。 好生咀嚼了一番之后,元凤终于笑语晏晏,情不自禁,飞上半空,便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凤舞九天之势,望着周天盈盈一礼道: “小友如此年少,却送与吾如此一番大礼。” “罢罢罢,这番因果,既然这样那便就是这样吧。倘若那一日来临,吾乃至于吾整个凤族还是在劫难逃,吾在此指天为誓,就算身死道消,哪怕还有一点灰灰,凤族也要魂归汝道!” 对于这个誓言,周天可不敢有任何动作,当即望着元凤,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望着她,一动不动。 待到元凤落下,重新站到自己面前,他才又冒出惊人一言道: “道友可知这一路上,道友是从何而来?其实,吾也是刚刚悟到,道友身兼五行灵气之全,却独缺阴阳两极之气。” “而吾棋道,正是得大道传承,感悟阴阳转圜应运而生。” “故此,道友才会一路走来,一步不差,轻而易举便找到了吾之道门之所在。” 元凤一惊之后,马上若有所悟地一点头: “道友是说,吾一路寻来,其实皆因汝之道门以及吾之体内,那阴阳两极之气,相互吸引,相互指引所为?” 0131、到洪荒中遨游 “然也” 周天也是面色凝重,同时更是感慨万千地连连点头道: “恕我直言,甚至很有可能的是,凤族与棋道,从一开始,便已注定是分不开了的” “若无棋道一门,便无阴阳二气之因。无阴阳二气之因,断无道友遭遇五行灵气与阴阳两极之气之果。无因无果,何来鲲鹏、孔雀早早诞生之劫数?” “所以,道友到此大概也已经明悟了吧?” “汝再强,强如当今可以三族争霸洪荒。吾再强,强到可以洪荒第一个宣号,做第一个道门之主,可也还是棋子一枚而已……” 随着最后一声话音落地,不知不觉,两人发现,好像都已经失去了再多说一个字的兴致。 直到一旁的孔雀,忽然泣声喊道: “凤凰,凤凰,那鲲鹏不是鲲鹏,我们还要不要去找那一个鲲鹏呀?” 周天、元凤这才怵然一惊,抬起眼来,不约而同看了看那深不可测苍穹之上,方才彼此点点头,相互稽首道: “后会有期,不管是哪个鲲鹏,也不管是谁先遇到他们,到时彼此必定相告!” 说完,两人心有灵犀,都是分出一缕神识,交与彼此,做了一番印记,这才分道扬镳。 回到道门,便远远看到菩提子、金色巨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这边,周天心中不觉一暖,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来到两人近前,两束探寻的目光,便扑面而来。 周天顿了顿,于是颔首道: “多谢二位道友挂牵,一番因果,终究还是种下了。是福是祸,未可知也。” 哦,菩提子倒是不动声色,淡淡地瞅了一眼周天。 而金色巨猿似乎压根不在意什么祸福之说,马上撇了撇嘴,翻起白眼望着天,瓮声瓮气的哼哼了一句: “做都做下了,又回头去想该不该,就像从前吾吃掉了一头凶兽,又去问它乐意不乐意,疼还是不疼。啊呀呀,烦都烦死了!” 看到金色巨猿一蹦三丈高的模样,菩提子、周天忍不住对视一眼,若有所悟地站下身,定定看着他。 这厮,哪里像他表面这样粗鄙也……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蓦然划过天际。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影子,你追我赶着,在那身影之后,尾随而去。 只看了一眼,菩提子便收回目光,面色冷峻道: “如今的洪荒,果然已是大乱。周天道友,汝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周天掐指一算,也是神色冷峻地回望着菩提子,点头道: “棋道入门讲座,草草结束,下一次开讲,吾说需要通过手谈考试方可进入下一次开讲。那时,道友怕是已经知道了吧?” 菩提子这次很干脆,迅速点头道: “然也,然也。周天道友,吾在汝道门,算下来盘亘的日子,超过了吾在洪荒中任何一处的时日,何也?” “何也?”周天望着菩提子,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菩提子也是拈指一笑,然后便是摇头苦笑道: “何也,正因为吾不知何也,所以才在汝之道门之间,如此流连盘桓呀。” “倒是这该离去的机缘,却就在眼前。” “周天道友,汝是打算结伴而行,还是一个人独行?” 周天沉默了一下,意志坚定地颔首道: “多谢道友好心,吾其实早就下了决心,一旦天下大乱,便一定要以一人之力,到那惊涛骇浪中试试自己的斤两。所以,吾当然是独行!” 看到两人不断在嘴上打着言语机锋,一旁的金色巨猿突然似有所悟,马上也是凝神一算,跟着便面色不愉下来。 不一会儿,菩提子便化作了一道流光,飞逝而去。 周天望着那道流光,看了许久,方才转过身来,刚要说话,却被金色巨猿张嘴拦住: “不消说得,汝要去洪荒游历,却要吾为汝守家,是也不是?” 周天颇有些意外,将金色巨猿好一番打量,方才点头道: “不错,就是汝说的这样。既然汝都知道了,吾也就不多费口舌了。” “不过,吾也不会要汝白干活。刚才吾掐指一算,汝之机缘,正好便在这一次洪荒大乱之中。待吾回转道门,汝之心结与难题,必将迎刃而解!” 呵呵,金色巨猿不置可否地呲牙一笑,望着周天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道: “若要论哄人本事,洪荒之中,道友算是第一号!” 周天哈哈大笑,马上望着金色巨猿便是深深稽首礼道: “这么说,道友是应承下来这一番艰巨任务了?周天在此,先行谢过了!” 金色巨猿冷哼一声,转身道: “去便去,聒噪什么!” 周天望着金色巨猿没入道门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间心念一动,嘴里便是脱口而出,将一道偈语远远送了过去: “一猿化四猴,莫言悟道迟。他日真身显,待吾再识君。” 声入耳中,金色巨猿不由得就是浑身一震,呆立半晌,蓦然转身,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道飘然而去的黑白棋云,已在远方。 “一猿化四猴?” “一猿化四猴,周天那小娃娃,是在暗示吾什么吗……” 就在金色巨猿盯着远方,嘀嘀咕咕,暗自费神之时 秩序、奥妙等四大魔神,也在同一时间,都是浑身一震,随即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咦,周天道友,竟然游历洪荒去了,还要吾等好生守护道门?” 紧接着,四大魔神也是身形晃动,纷纷化作一道金光,径直飞向天元山这万里之地的东南西北四角,随即无声潜伏了下去。 周天一步踏出,虽然已在万里之外,却并未马上远去。 而是放出神识,将道门中的一切,好生做了一番妥善安排,又传音给黄皮猴子、乌鹭等四大记名入室弟子,以及白鹤、青背孤狼等十大记名入门弟子后,方才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道场,转向洪荒。 也就在离开自己道门的一瞬间开始,洪荒之中,便有一股股浓烈的血雨腥风之气,裹挟着生灵幽魂一阵阵的阴风怒号,扑面而来。 忍不住一个寒噤后,周天环视着早已是灵气不复、浊气横流的洪荒,想到自己道门之中依旧一片宁静祥和,不由得攥了攥拳头,在心底暗自发誓: 这一方静谧的天地,又该如何才能一直这样守护下去呢…… 0132、迷失的女娲终悟道 “也不知伏羲,现如今怎样了……” 女娲再一次睁开双眼,刚刚在嘴里下意识地念叨了一句,不由得便是眉头紧锁,举目瞟了一眼洞外。 自从被那一道莫名其妙的乱流,扰乱了神识之后,她便在这数百万里的大陆,彻底迷失了方向。 那一座曾经清晰可辨的大山巨峰,再也寻觅不见了。 那一个洪荒宣号后的声音,更是失去了所有的气息流向。 就连这脚下的洪荒大地,也变成了一个个迷宫一样,无论怎样去走,女娲都发现自己,始终在这片虽然广袤,但却始终走不出去的天地,打转转。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终于有一天,女娲心有所悟,明白了自己一定是被什么无敌的存在,给锁定在了某种结界中。 于是,她也就不再乱走乱撞,心烦意乱,索性死了心地踏实下来,寻到一处洞穴,开始静静潜修。 在这洞中,修了悟,悟了便闭关。 如此反复也不知多少次,单这一次,心中早已死水一潭的女娲,又一次睁眼的刹那,竟有了仿佛终于睡醒了一般的所有感觉: 鼻中,闻到了洪荒那久违了的味道新鲜,野性十足,虽然不知为何血腥气怎么那样浓烈? 耳中,又听到了那种生机勃勃的鸟语,蝉鸣,潺潺的流水声。 眼里,青天白日,流云霓虹,远山近水,风吹草低…… 两眼一眨不眨,足足默默地看了整整一天,女娲竟还是不敢起身,更不敢一步踏出洞外,生怕这是一场梦,被自己一抬脚、一伸手,就给破碎了! 就在这时,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蹑手蹑足,鬼使神差地摸到了洞口之间。 紧接着,一个声音便惊喜地响起: “咦,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处洞穴?你们闻闻,竟是那种从前的先天灵气一样,吸一口气,便似浑身通透,连身上的伤好像也不那么痛了!” 随着话音落地,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呼哧呼哧贪婪的呼吸声。 女娲蓦地睁大眼睛,脸上一下子闪过惊喜不已的神情,激动地一跃而起,想都没想,拔脚便向洞外那几个影子奔去。 在触碰到洞口的刹那间,一道波纹,就像一层看不见的膜,骤然间荡起一圈涟漪。 随后,在女娲一头撞出去的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叮当作响,掉落一地。 发现异状,女娲猛地停住脚步,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空间碎片么? 呆呆的看了半晌,她忽然鼻子一酸,不知不觉,眼中竟然流出一行泪水。 这么多年,自己就是被这些东西,生生的与世隔绝到现在! 可这些可恨的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还是无从知晓啊! 女娲突然一脚踏出,双足开始疯狂地在这些碎片之上,使劲地踩踏起来…… “什么人,出、出来” 听见洞中突然传出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顿时一惊,壮胆喊了一声,却未等洞内回应,便一下子作鸟兽散,一溜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女娲走出来,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直到一束阳光,倾泻在她身上,女娲才如梦方醒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张开双臂,张嘴呢喃道: “伏羲,伏羲,吾真的出来了,原来我真的出来了,不是在做梦!” 刚说完这句话,几个身影,又壮着胆子,偷偷摸摸地重新围了上来。 “伏羲,谁是伏羲?” “管他谁是伏羲,先弄清楚她是谁再说,蠢货!” “嗯,看她人面蛇尾,模样倒也俊俏。就是分不清,她到底是龙族,还是麒麟族,反正不会是凤族吧?” “好像就她一人,抓到手问问不就知道了……” 正嘀嘀咕咕,只见一阵风闪过,嘴里说的那个人面蛇尾之人,便瞬息站到了面前。 几个人一下就愣住了: 好快! 刚才看她蔫蔫怔怔的模样,可一点没看出如此彪悍啊! 目瞪口呆中,几个人本能地身子一缩,撒开脚丫子,就要四散鼠窜而去。 嗯,女娲本来也没想这么多,就是突然走出桎梏,重新看见人,本能地就想着靠过来,跟他们说说话,然后打探一番而已。 眼见这几个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人,刚打个照面,却莫名其妙吓得四散奔逃,女娲自然也是想都没想,脱口奇道: “各位道友别跑呀,吾就是不知多少年未见过人了,上来说说话,吾又不是凶兽” 嘴里说着,手里下意识地随手一抓,几个远遁的人影,顿时哎哟一声,全都惨呼着显出形来,并且令人瞠目结舌地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力,吸回到了女娲面前。 不仅如此,吸回来的每个人影,具皆手脚抽搐,瘫软在地。 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也是大吃一惊的女娲,也是愣怔半晌,方才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即嘴里抱歉道: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道友,吾、吾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吾就是想唤道友回来,手这么伸了一下而已。不对,不对,兴许这不是吾做的,吾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女娲说着,马上抬头,四处张望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抬眼处,果然出现了一队满脸凶悍的人群,尤其是打头的一个,更是面色不善,目露凶光,却又满眼讶异,死死盯着女娲直看。 女娲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疑惑道: “这位道友,汝为何这样望着吾,吾样子很奇怪么?” 来人终于动了动他的眼珠子,但却依然警惕地盯着女娲,颇为疑惧道: “看汝样子,不是龙族,就是麒麟族,一身修为,可是了得啊!” 什么龙族,麒麟族? 怎么这些人,每个人一上来,嘴里便都是这些言语,真是莫名其妙…… 女娲皱皱眉头,一丝警觉,终于浮出脑海: 这些人,怕不是像表面上这样简单! “尔等一声不响,便悄然而来,尔等又是什么人?” 女娲说着,有意识地连退数步,开始认真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对人马。 0133、一条黑龙的来历 “告诉汝也无妨,吾乃龙族先锋征讨使黑龙是也” “瞧汝修为不凡,身手上佳,若是吾龙族,便早早归队。若是其他三族,汝若归依吾族,吾家族长必定厚待与汝。” “故此快快告诉吾,汝,到底是何人?” 女娲一听,依然还是满头雾水,蹙眉想了半晌,方才摇头道: “吾既不是什么龙族,也非什么麒麟族,更不会归依尔等的什么族长。” “汝还是赶紧走吧,吾突然发觉,吾不太喜欢尔等!” 话音未落,黑龙便是脸色一黑,二话不说,当即将手一挥,只听轰然一声响,四面八方,顿时涌出无数影影瞳瞳的兵将,一个个面目狰狞,望着女娲张牙舞爪,呲牙咧嘴,做出嘶吼扑咬之状。 “啊,是史前凶兽!” “怪不得,他龙族不到百年时间,便远远超越了三族中的任何一族力量,原来私下偷偷豢养了这么多凶兽做他帮凶!” “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赶紧想想咱们怎样能活命吧……” 在女娲掌握之下的那几个萎靡在地的几个人,望着突然出现黑压压的无数凶兽,一阵哀号中,忽然反应过来,急忙将目光转向女娲,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 “上仙,上仙,你法力惊人,他龙族定然留不住你。求求上仙,将我们解封,快快带着我们逃命吧!” 女娲皱着眉,低头看向这地上的几个可怜虫: “尔等是什么人,与他们不是一伙的么?” 几个可怜虫赶紧连连摇手,异口同声道: “上仙,我们有的是麒麟族,有的是凤族。从前与他龙族,倒说得上是一伙的。” “但自从百年前那祖龙开始发疯,我三族便已名存实亡。” “如今那龙族,不仅一家独大,想要独吞独霸整个洪荒。而且,现在他们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不愿归化他龙族的生灵,更不管男女老幼,是不是灵兽,一律格杀勿论,斩尽杀绝!” “上仙,快逃吧,落入他手,再逃便难了!” 女娲听得也是不由得一阵阵心惊肉跳,但嘴里却是不轻易上当,只是不为所动地冷哼一声道: “要逃也是吾一个人的事情,不沾亲不带故的,吾为何要累赘地带着尔等?” 黑龙在一旁听着,忽然仰天就是一阵狂笑。 笑声中,一团诡异的黑雾,悄无声息地突然直向女娲一路弥漫而去。 仅仅一个眨眼之间,好像浑然不知的女娲,便被这一团黑到极致的迷雾,给彻底包裹了起来。 这个结果,连黑龙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一愣之下,跟着就是脸上一喜,张嘴笑道: “哈哈,这个小雌儿,果然还就是一个小雌儿,一点经验都没有。” 原来,这黑龙也是祖龙无数龙子中的一个。 只是这黑龙与其他龙子都有所不同,不仅长相丑陋狰狞,行事阴损,素来不为祖龙所喜。 而且,他在龙族系列中的本体法力,一直都很难突破。就算好不容易突破到了地仙巅峰,最后却始终卡在这地仙与天仙之间最后的一道鸿沟,总是难以晋身太乙天仙境中去。 后来也不知怎么机缘巧合,竟让他在一条阴沟中,俘获了一条修身多达数百万的黑色巨蛇。 那黑蛇说也倒霉透顶,几百个万年,她都潜心修行,一心蛰伏,动也不动,只把一条阴沟也修成了一条深达地下万米的暗河。 却不料,就在她刚刚化形出一张人面之际,忍不住一时欣喜,凡心也就动了那么一动,刚刚探出头到地面瞅了一眼,就被这黑龙恰好走到这里,一下子就给摁住了。 原本应该一口就被吞没的黑色巨蛇,就因为一张刚刚化形而出的人面,被阴损的黑龙,如获至宝。 既不直接吃掉,也不按照龙族章程,将这种堪称至宝的修士呈送给祖龙。 就这样,黑龙竟然就在那阴沟之中,将黑蛇百般蹂躏,肆意作弄,直到其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最后又放浪形骸地与其整整-交-合-了数月,才算彻底玩弄厌倦,将其一口吃掉了事。 飞出阴沟,就在黑龙快要忘掉黑色巨蛇这档子事时,在一次龙子的大聚会上,因为争执,这黑龙与另一龙子大打出手。 结果,一直都是武力垫底的黑龙,在那一次争斗中,居然直接一招之敌,将另一龙子打得魂飞魄散。 闻讯而至的祖龙,在弄清原委之后,马上就对黑龙进行了一番详查。 详查之后,祖龙不仅没有出手惩戒黑龙,而且还直接赏给了他一颗初步淬炼后的龙珠,还给他封了一个先锋召唤使,到了这片东方大陆,为龙族开疆拓土,当做急先锋,连金龙都不能直接号令与他。 至于那落败的龙子,只能是自认倒霉,死活更是无人问津了。 现在,面对刚刚逃出莫名结界桎梏的女娲,这黑龙自然也是倚仗着自己这一独门绝技,又是一番如法炮制。 原本以为怎样都要费一番手脚的,谁知这刚一出手,竟然直接得手,又怎能不令他喜出望外? 原来,就连祖龙都刮目相看的黑龙这一独门绝技,竟然是机缘巧合,得自于他与黑色巨蛇,那变态的长达数月连-体-交-合的产物 一种只有在纯粹黑色的龙蛇-交-合,并且还必须变态地在阴沟之中完成,不能少于七七四九术数的时辰,才会应运而生的天下第一剧毒【龙蛇至阴荼毒】。 此毒因为龙子的参与,已经不是存粹的蛇毒,所以在攻击时无须再去费力地以咬合而置人于死地,只需以毒雾袭人即可。 毒雾虽然攻击速度很慢,但却胜在攻击面很大,而且防不胜防。 所以,黑龙在放出他这一战成名的剧毒【龙蛇至阴荼毒】之后,被攻击对象果真如期待中的那样,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攻击得手。 不过,尽管如此,这黑龙到底还是龙族精英,加上他本身在攻击前,就已经对女娲一身等同于自己修为的法力心有忌惮。 因此,未等毒雾散尽,黑龙马上又祭出了自己另一个法宝祖龙赐予的本体龙珠,将它一把扔了出去…… 0134、复活的黑色黑蛇幽灵 “这什么鬼东西?” 望着一团黑雾,迎面扑来,转瞬便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就感觉自身的每个毛孔,都像有无数的啮齿蚂蚁附身啃噬一般又麻又痒。 女娲忍不住浑身瘙痒,伸手就在自己身上抓挠起来。 抓了一会儿,被禁锢了无数岁月的女娲,一股在那些禁闭岁月中养就的执拗与愤懑之情,便被再度激发出来。 只见她一下子变得恍恍惚惚,直接跌足而坐,披头散发,解开衣衫,便自顾自地低头,像捉跳蚤一样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在自己周身上下挠起了痒痒来。 不一会儿,女娲便将自己浑身上下,抓挠得到处遍体鳞伤,血痕累累。 在嗅闻到自己逐渐浓烈的血痕中渗出的血气,而怵然惊醒的女娲,终于本能地停止了抓挠的一刹那间,一滴鲜血,也最终被一团极其悍勇的黑雾,完全突破并熏染成一滴黑如浓墨的黑血。 紧接着,黑血竟似活了一般,猛地一跳,便飞到了女娲眼前,阴森森地不断惨叫着,重复着一句话: “上仙,救救我!上仙,可怜可怜我……” 女娲盯着跳跃的黑血,凝视半晌,忽然呼出一口浊气,便是深深的一声叹息,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人一清醒,身手立刻变得敏捷起来。 只见她探手一抓,便将那不断哀号惨呼的黑血,抓于掌中。 只看了一眼,女娲紧接着就是两眼一凛,张口愤然脱口便道: “可恶,汝竟然是刚刚化形出人面的灵蛇,若再进一步,当与吾巫族便有了渊源!” “等等,不对不对,汝到底遭受了什么折磨,竟然” 说到这里,女娲忽然怒不可遏,仰天便是一声长啸,直接就是纵身一跃,将哀号中的黑血抬手封入洞中,合身扑向黑龙。 恰在这时,黑龙正好将他的龙珠扔将过来,意欲彻底制服女娲,甚至还幻想着再来一次黑蛇那样的美事,将自己的修为再往上提升一层。 谁知,暴怒中的女娲,面对急速砸来的龙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仅仅张了一下嘴,便将那看似来势汹汹的龙珠,一口吞掉。 与此同时,她的脚下却没有半点迟滞,依然是流星一般势如破竹,一步便到了黑龙面前,只把毫无任何心理准备的黑龙,吓得啊了一声,本能地扭头就跑。 “孽畜,做下如此肮脏之事,竟然还想走脱,今日吾若不为那黑蛇出一口恶气,吾从此再也见不着伏羲!” 一声冷哼之后,女娲突然张开双臂,迎风晃动,化作一条高达万丈的巨蛇,望着那黑龙逃去的路线,席卷而去。巨大的身躯,瞬息便轻易将黑龙拦下。 巨大的反差,让此刻的女娲与黑龙,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与蚍蜉,让黑龙自己都吓了一跳。 眼见一片巨大的鳞片宛若一张大嘴张开,转眼就要将他拦腰斩断,黑龙哪敢再有任何惊疑,猛然也是龙目怒张,嘴里跟着就是一声大喝 整个龙身,顿时暴涨而起,眨眼之间,也是化作一条高达万丈的巨龙,一个反扑,张开血盆大嘴,向万丈巨蛇拦腰咬去。 只听咔嚓一声,巨蛇在龙牙巨大的咬合之下,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巨响。 一击得逞的黑龙,楞了一下,探出龙爪,在撕裂的蛇身上疑惑地拨拉了一下,马上便是两眼一凛,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原来,这条巨蛇,竟然不过是一道漫天的虚影。 真正的女娲,此刻正冷冰冰地双足踏在这黑龙巨大的龙尾之上,嘴角上翘,仿佛嘲笑着他的愚蠢与无能,探手一抓,便揪住龙尾将黑龙整个囫囵枣地拎了起来。 蛇之七寸,乃是蛇的死穴。 龙的命门,则在龙尾。 黑龙一声哀号,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求饶之声,就被一股盘根错节般的力量,摧枯拉朽地抡圆了在半空中旋转起来。 一圈,两圈,十圈…… 不一会儿,黑龙便清晰地听到了那种骨节被一个个错位,然而又被相互自我撞击直到磨碎后的绝望声响。 “孽畜,现在后悔了否?” 黑龙很想回答一声,可惜这已经是他能够听到的最后一声。 随着最后一响,长达千米的黑龙本体,转瞬之间,便化作了一截截骨肉分离的血肉,扑通、扑通发出一阵阵沉闷声响,掉落一地。 直到这时,女娲方才冷哼一声,拍了拍手,目视着散落在四周的黑龙残躯,双眉微蹙,露出了一丝悲悯的迟疑。 一缕黑到发紫,同时更是破碎不堪的魂灵,晃晃悠悠,飘飘荡荡,在半空中哀号着,凝聚着…… 女娲一动不动,凝眸看着,忽然一声叹息道: “罢了,汝已身遭如此屠戮,想要重新翻身,不重新来过,休想重回生命之体,便留汝这一息尚存吧。” 话音刚落,黑到发紫的魂灵,顿时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望着那东方之东,飘摇而去。 黑龙最后的一丝魂魄,刚刚消失,散落四周的黑龙残躯,突然莫名其妙地发出一阵阵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在女娲诧异的目光之下,转瞬化作了一颗颗散落在地的黑色石头。 凝视半晌,女娲到底没有忍住心底的好奇与疑惑,俯身拾起一颗黑石,细细端详: 好漂亮的黑石呀,放入掌中,竟是如此的圆润,沁凉,而且黑中透亮,再无一丝邪恶之气,一点暴虐之象! 这黑龙,怎会以身化作这天地之间的黑石? 这是天谴,还是他自己的恕罪…… 正想着,一个身穿青衫,脚踏草鞋,风尘仆仆的少年,从那云端之上,忽然缓缓走来,望着一地的黑石,含笑稽首道: “道友这厢有礼了,吾名周天,行走洪荒于此,看到这天地间之黑石,颇觉有缘,故此特地一看。” “只是不知,这黑石,可是道友之物?” 周天? 女娲闻声,不禁一愣,心中莫名突突狂跳起来: 这声音,为何这般熟悉? 想着想着,女娲蓦然两眼一闭,开始在脑海深处,拼命回忆起来。 周天见状,不觉也是跟着一愣! 0135、念兹在兹的人 因为巫族三人逗留道门千年之久,周天对于巫族尤其是以人面蛇身特征,最为鲜明的后土,一直都暗自关注。 所以,眼前这位跟巫族特别是后土很相像的修士,周天不自觉地有一种亲近感。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如此贸然地下来,有此一问。 当然,主要还是这散落一地的黑色石头,在第一眼时便吸引了他。 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自家天元山上那种黑白原石之外,周天一直都在念兹在兹地琢磨着要为自己的棋道,寻觅到一种可以与道门浑然天成相配的黑白两色棋子。 如今终于成行,而且踏足洪荒已经有些时日,今日可算遇见一种入眼可做棋子的原石,那自然也是不能轻易错过去的。 其实,若非他全身心都放在这黑石之上,对于眼前的女娲,周天只要稍稍多看两眼,就一定能将她猜个**不离十。 就在这时,女娲终于重新睁开双眼,直愣愣地凝视着周天,缓缓地点头肯定道: “吾,知道汝是谁了。” “汝就是那洪荒第一个宣号之人,汝的声音,吾已经刻在吾的骨头上了。没错,汝说你叫周天,汝就是那个周天!” 看到对面之人,说着说着,忽然两眼发红,泪光闪动,好像经历了许多难以述说的劫难,周天一下子反应过来。 要知道,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出了数百万里之遥,更路遇并见识到了无数这样那样的人和事。 但像现在这样,能一口坚定地叫出他名字,并且没有任何不自信的,眼前这个人面蛇身的女修士,还真的就仅此一位! “你是” 周天说着,一颗心,忽然毫无来由的怦怦狂跳起来,良久,方才一口喊出: “女娲?” 女娲一下子愣住了,接着就是眉头舒展,又一下子笑了,目光充满了快乐,缓缓点头道: “吾是女娲” “只是吾这名字,除了兄长在嘴里时常唤着,从未有人知晓。道友,又是从哪里知晓吾之名字呢?” 周天顿时被问住了,愣在那里,有些张口结舌,不住苦笑。 女娲似乎并未纠结在这名字上,情绪好像一直都还停留在她自我确认的这个意外之喜突然冒出周天这个洪荒宣号之人的狂喜中。 看到周天不说话,她马上又充满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他,转而将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眉清目秀、挺拔俊逸的先天道体身上。 “周天道友,汝、汝这、这副身体,可否能给吾说道说道,是先天便有的还是后天修来的?” 看到女娲扭捏的样子,周天当然知道她内心的渴盼,如同在道门中菩提子、红云等人的极度渴望一样,是多么的希望自己的这一具身体,也能早日修得一个完整的先天道体。 只是对于女娲,周天却感觉十分怪异,嘴里的话儿,也就啧啧半晌都难以启齿。 毕竟,别人不知道,可他自己想骗自己也骗不了整个人族的创造者,此时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然而聚精会神的两人,完全忘了这时,虽然首恶黑龙已然伏诛,但却依然还是四周强敌环伺,凶兽汹汹。 只听一声震天响,无数的史前凶兽,便在黑龙副使的强行驱使下,铺天盖地的扑杀过来。 “吼吼吼……” “嘶嘶嘶……” 周天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看都没看,眼里只有脚下这些黑石的地方,竟然是一片凶险的战场。 再一扭头,看到的却是笑意炎炎的女娲,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嘴里忽然发声道: “周天道友,吾观汝修为,好似也就在地仙中期虚幻庆云玄仙境之间,怎的不仅有了如此完美的先天道体。就连一身境界,也都如此惊人,吾用了洪荒之力,竟也瞧不清楚?” 周天一听,不觉晒然一笑,心道: 我这一身奇遇,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你现在还不是圣人,又如何能知,我这修为与境界之间的怪异之处? 就像一个人,身体还是小学生,但思想已经深邃到博士后的知识层面,你让谁来解释都解释不了。 只是,眼前乃是火烧眉毛的场面,漫山遍野都是想要吃人的凶兽妖魔,她却闲庭信步一般,这是哪来的自信? 正想着,只见女娲突然曲指弹出,一道光影闪烁的波纹,便像一道道涟漪荡漾而出。 耳畔,随即响起一阵又一阵奇形怪状的惨叫声: “啊……” 周天闻声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气势汹汹扑过来的无数凶兽,在离他们最近的百丈之内,凡是进入到这个距离,不管是领头的龙族残兵,还是面目狰狞的史前凶兽,全部都是齐齐腰斩,身首异地,横尸在周围! 不仅如此,一指弹出后的女娲,在认真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这个成果后,还马上就在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满和惭愧,两眼竟然不敢看周天一般,嘴里喃喃道: “让道友见笑了,吾现在的法力,就只有这百丈之远。” “唉,待在莫名的结界,吾迫不得已之下,自感修为、境界每日都有精进。突破莫名结界后,又一招制敌,将那黑龙拿下。” “吾以为吾面前应该很厉害了,谁知,还是在道友面前献丑!” 周天微微一笑,不觉认真端详起女娲,看了一会儿,一点也不吃惊的颔首赞道: “道友现在的修为,已然是太乙天仙三花庆云巅峰金仙了。” “真真是巧了,在吾云游洪荒之前,我那道门,曾经机缘巧合,去了许多像道友一般的洪荒大能。” 这个问题,是女娲百万年以来最感兴趣的,也是当初她与伏羲一起联袂出山,想要达成的初衷。 现在一听到周天这样说,她顿时来了精神,再度一指弹出,灭杀了逼近百丈之内的凶兽妖魔,嘴里不觉连连催道: “道友真是造化,不仅有了自己的道门,竟然连洪荒大能也都慕名上门,真是羡煞人也!” “周天道友,还请快快与吾分说一番,汝之道门还有那些洪荒大能之事……” 0136、原来慈悲都是杀戮换来的 看到女娲一指弹出,便以涟漪般轻飘飘的法力,团灭了无数史前凶兽以及驱使的龙族,周天就忍不住一边暗自咂舌艳羡,一边很是有些疑惑: 记忆中的洪荒那天定的六大圣人,相对来说,女娲可能是里面最不能打的一个圣人。 可现在亲眼所见,她的战力,完全超出了想象啊! 转念一想,周天马上又释然一笑: 女娲已经是一脚踏在太乙天仙巅峰金仙境,一脚踩在大罗金仙初期一花聚顶境界中的人物,实力也就比自己已经见过的最强的菩提子、镇元子两人略弱,与元凤、红云可能应该还应算上金色巨猿他们三人,在伯仲之间。 如此顶尖存在,现在面对的史前巨兽自然也就是渣渣一样的存在。 若不是不断有黑龙副使及其手下龙族在侧驱使,女娲怕是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就能将眼前这些曾经令无数洪荒生灵,闻之色变的巨兽,瞬间化为灰灰吧? 周天什么都猜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在遭遇了莫名结界劫数禁锢之前的女娲,她最高峰时的修为,根本连正在圈外督战的黑龙副使下的任何一个龙族好手都还不如哩。 若是连这点他都想到,恐怕那才叫他真正吃惊呐! “道友,道友” 看到周天突然间神游万里,女娲不觉有些好笑,甚至还有些可气,忍不住心底暗道: 这人,心可真大!这么多妖魔围着,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所以忍不住呼唤声里,就带上了些许的嗔怪。 其实她哪里晓得,在她露出惊人战力之后,周天当然也就变得不慌不忙,有她这个免费“保镖”,他哪里还会有半点惧意来呢? 不过,被女娲喊了一声,周天马上也就收起了一些玩闹之心,定了定神,于是注视着女娲,尽可能娓娓动听的,将道门最为辉煌和热闹的那一千年故事,徐徐讲给了她听。 特别是对菩提子的仙风道骨,鲲鹏的暴戾之气与劫数,以及元凤携幼子孔雀,不辞劳苦地于那洪荒到处寻觅鲲鹏而不得的误会,描述得更加绘声绘色。 女娲听完,不觉神往地遥望着东方,长长叹息一声,嘴里也不由感慨道: “可惜吾错过了道友第一个洪荒宣号的听法,还错过了这么多有趣的人和事情。看来,待此间事了,吾一定要去汝的道门,好生去走一走,瞧一瞧才是!” 周天一听,马上欢迎道: “道友若是真的要去道门走走看看,到时我一定大开山门,扫席以待,坐而论道,共话洪荒。” 女娲听完,顿时莞尔一笑,想象着那时的场景,不觉更是失神了一下,方才眼神蓦然一变,顿时杀气毕露道: “周天道友,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汝且在一边歇息着,看吾将眼前这些妖魔爬虫都清理干净,再与道友寻个好去处,好生畅谈一番!” 周天点点头,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正要负手而立,索性落一个清闲看场好戏。 然而,当女娲转身而去的瞬间,周天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就喊了一声: “道友且慢!” 女娲诧异地收住身形,回头看道: “怎样,有哪里不对么?” 周天看了看已然是杀气满身的女娲,不知为何,突然又摇了摇头,抱歉地一笑道: “哦,没什么,道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女娲也不疑有它,只是奇怪地盯了一眼周天,随即一步踏出,迎着四面八方的龙族大军及其凶兽,便是一阵阵横扫千军,大杀四方。 一时间,在这方圆万里之地,顿时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血雨腥风。 无数的残肢断臂,像火山喷发般四处飞扬。 无数的鬼哭狼嚎,犹如飞沙走石,弥漫在四面八方。 无数的三魂六魄,宛若无枝可依的雏鸟,在荒野塬上胡乱飘荡…… 就像一幕幕真实的惨绝人寰之场景,直看得周天也是心惊肉跳,身心难安,不忍卒读。 他无法想象,记忆中本应母性光辉普照大地的女娲,竟似这般的杀神降临之杀意滔天,毫无半点慈悲为怀。 其实,就在刚才他叫住女娲之时,就是因为这一点的困惑。 他想,女娲是人族始祖,母性典范,上去如此大杀四方,最多也就是将那些妖魔尽数驱逐而已。 谁知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场近乎于灭绝的杀戮,就这样一气呵成地眨眼间完成了。 甚至,快到周天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一会儿,阴风怒号中,再也没有一个直立在大地之上的人影了。 原本影影瞳瞳,人头攒动的千军万马,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计数的战死幽灵,在旷野荒原四处飘摇着、游荡着,不知去往何方。 看着、看着,周天不知不觉,就是心念一动: 血流如注,血海汪洋,这些无处可依的幽灵,并非就像眼前这样,像一个个无人管的孤儿,随波逐流,自生自灭。 是的,冥河! 现在冥河,他在哪里? 望着飘飘荡荡的无数魂魄,正出神地想着心事的周天,突然一丝明悟闪出。 紧接着,识海深处,便莫名其妙划过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定睛一看,却是一具干尸,模模糊糊,也如一个孤魂野鬼般地在荒原旷野之中,四处飘飘荡荡…… 待要仔细再看,却是瞬间消失不见了。 周天暗叫一声可惜,若是再多一点点时间,他至少能将那干尸的某些细节,以及所处洪荒大致方位,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踪迹来的。 “周天道友,让汝久等了” 女娲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杀气,一脸萧索地走回来,看了看周天,随即扭头张望着四方又道: “此地杀气已重,不宜久留,还是暂且先离开这里吧。” “至于去哪里,姑且走一步看一步,道友以为如何?” 周天也是一时间气血翻涌,当即点头道: “如此甚好,洪荒之中,原本就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倒也没什么。” 女娲马上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却又停下身来,驻足看向远处的那一个曾经禁锢了她不知多少年的洞穴。神情之间,不知不觉,浮现出难以言表的情绪,甚至还有些许的流连…… 0137、妙手偶得黑棋子 顺着女娲一动不动凝视着的方向,周天也跟着将目光移动了过去,好奇地看了看这个被女娲颇为纠结的洞穴。 当然,他肯定是不知道此前的女娲,已经足足在其中被禁锢了多少个岁月。 可以说,这个洞穴,既禁锢了女娲,也成就了女娲。 同时,这个洞穴,更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二者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正盯着洞穴,胡思乱想着,一团盘踞状的黑雾般幽灵,忽然自那洞中阴森森地飘出,在两人间跌跌撞撞地晃荡了一圈,随即一头弥漫在女娲周围。 “多谢上仙救命之恩,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突然会发声的幽灵,让周天猛然吓了一跳。 定神一看,顿时对这团黑雾般幽灵的前世今生,有了恍然感悟,自然也就知道了这幽灵的前身,竟然是一条化出了人面的黑色巨蛇。 说也奇怪,这黑蛇幽灵刚刚寻主般冲出洞穴扑向女娲,紧跟着在周天这边,他的脚下也是突然一阵阵的叮咚作响。 待他低头循声一看,却是那散落在地上,同时也是让他从天而降下来探看的那些黑色石子。 听见动静,已经将黑色幽灵重新抓于手中的女娲,忍不住走过来,盯着叮叮咚咚不断作响的黑石看了一眼,嘴里便恍然而道: “善,周天道友,此前汝踏云而来,第一句便言说这黑色石子与汝有缘。现在看来,道友果然没有说错!” 周天早已食指大动,俯身拾起一颗乌黑透亮的黑石,放在掌上左右端详,不由也是惊喜颔首道: “多谢道友,为了寻觅一种与我棋道相合的棋子,这番心思,已经动了念头不知多少年头了。今日总算见到能够入眼的石子相配,说来多多少少也有道友之功” 说着,周天望着女娲,忽然郑重其事地一稽首道: “这番功德,迟早是要送与道友的!” 女娲马上困惑地看了一眼周天,迷茫道: “功德,这是何物,法宝么?” 现在整个洪荒,都还仅仅只知道所有生灵都可以某种形式修仙。 至于修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修仙,都还懵懵懂懂,更别提整个修仙体系中那包罗万象的无数个具体的法则、概念,方法,宝物,运用等内涵了。 而且相对于其他具象宝物什么的,功德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用嘴怎么说得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就连强如鸿钧这唯一的合道之人,都要用三次洪荒说法来释法。 周天挠挠头,纠结半晌,只好含糊道: “目前道友只须知道这洪荒之中,有功德这样一种存在就好。其他的,道友到时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知晓所有。” 嗯,女娲到底是未来的六大圣人,心领神会,马上便点头对周天手中的黑石示意道: “黑石既然如此重要,道友还是将它快快拾起收好!” 周天当即点点头,更知道女娲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地与他抢夺,所以一步踏出,望着满地黑石,俯身寻找起来。 当散落于地的黑色石子,全部都拾到了手中,心有所感的周天,细细数了数,不觉便笑了: 181颗石子,正好暗合一局棋所需要的361颗黑白棋子数的一半之数! 接下来,只要再寻觅到相合的白色棋子180颗之数,这道门中的第一副正式棋局用子,就算圆满了。 看到周天低着脑袋,不停摆弄着黑石,嘴里念叨着某种奇怪的发音,女娲不知不觉有些黯然神伤起来,两眼恍惚道: “道友这幅样子,好像吾家兄长。平日里也总是像汝这样,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摆弄着他的罗盘和算子。” 哦,周天一下子反应过来,抬头盯着女娲,突然脱口就道: “是呀,道友兄长伏羲,这个时候应该是与你在一起的,他人呢,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 女娲摇摇头,蹙眉望向远天一色,半晌才幽然一叹道: “那一日,吾与兄长突然顿悟,不能再坐井观天,闭门造车,于是打破门户,开始游历洪荒。” “那一日,在那大河两岸,吾与兄长相约,一个在河西,一个去河东。他去听那第二个誓言要洪荒讲道之人,吾去听那第一个洪荒宣号说要开坛说法之人” 说着,女娲忽然低头,凝眸望着周天: “谁曾想,走过大河东岸,踏遍千山万水,也没有见到那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的影子。今日,不意却在这里遇见了他!” “周天道友,汝说这是造化弄人,还是造化喜人?” 没想到就连强如未来圣人,其修仙之路,也是如此坎坷不平命运多舛,那其他洪荒修仙的芸芸众生岂不是更加渣渣如灰也? 周天听得也是不觉目眩神摇,感慨万千。面对女娲此刻如水逼视的目光,竟难以相对而视,只好扭头道: “道友不必过于担忧,山不转水转,就像我们今日终于得以相见一样。你那兄长伏羲,当也是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哪一日,他便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来!” 女娲这才略加展颜,松开眉头,看了一眼黑石,又端详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蛇幽灵,徐徐颔首道: “周天道友,汝那手中黑石来历,吾须得与你多言一句” “它乃是一条凶恶黑龙一分为二所化,其魂灵被吾打碎,一路飞去,不知去了哪里。其残躯,便是道友手中这些黑石。” “若是以后,道友一定要用此黑石淬炼道门法器,还是须得多加小心一些才是。” 周天一听,顿时动容道: “原来这黑石,竟是这般来历?多谢道友提醒,吾记下了!” 女娲这才点点头,面色却是突然变得戚戚然下来,望着周天稽首道: “周天道友,适才想起兄长,一时心情难以言说。因此还要请道友原谅则个,吾忽然改主意,这便就要上路,去寻觅吾家兄长,也就与道友就此别过了!” 事发突然,周天愣怔半晌,方才暗道: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就算她是未来圣人,也不能免俗啊…… 0138、观血流成河,巧遇冥河 直到女娲的背影,眼看就要消失在远山一线之间,周天方才如梦方醒,扬声喊道: “女娲道友,鸿钧讲道,你错过了第一次,第二次将在三千年之后,道友还是不要再错过才好。” “另外,道友若是寻到兄长后,又无他事,依然还是可以到吾道门走走看看,吾也随时大开山门,虚席以待,再与道友把手言欢,坐而论道!” 正说着,一瓣古色古香的鳞片,忽然从自己的衣袖中滑落而出。 周天急忙探手一抓,定睛一看,女娲熟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犹如其人仍然站在对面相视而笑一般。 紧接着,一道神识荡开,轰然响道: “与道友之约,那容忘怀?” “赠此吾之本体鳞片,一作路引,一作留念。待吾寻得兄长,无论山高水长,吾定当携兄长一起前去拜访道门。若是又正好碰上道友再开讲坛,那是再好不过了!” 望着掌中鳞片,周天不觉苦笑一声: 什么是差距? 人家把什么都想到了前面,并且也都做到了前面,而你却浑然不知,这就是差距! 周天这边暗自嘀咕着,女娲其实也在另一边,突然停了一下飞速而去的身影,猛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视了的问题: 自家兄长的名字,就像自己的名号一样,除了她兄妹二人自知,还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而他兄妹二人行走洪荒至今,更是尚未与任何交道之人,相互自报过家门名号,那么,周天道友又是如何一口便喊出了他兄妹二人之名的呢? 纠结半晌,女娲忽然暗自摇头,释然一笑: 他是洪荒第一个宣号之人,若没有一些过人之处,在大多数顶尖存在都悄然隐藏潜修之际,他又岂敢第一个冒头? 罢了罢了,现如今寻到兄长才是一等一大事,其他事情,管他怎样,都暂且先放一边再说…… 那边女娲释然一笑,这边周天也是自嘲一笑,将女娲赠与的本体鳞片,握于手中,不自觉地又凝眸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入囊中,将它当做宝物收好。 随后,又转手掂量了一番黑石,突然发现其色泽与质地,似乎又有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似乎愈发的黑中透亮。 紧接着,手中便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万蚁啃噬般瘙痒。 用心感受了良久,却还是不明所以,周天摇摇头,于是不再纠结与此,抬头四顾,便欲寻路而去。 就在这时,漫山遍野的阴风阵阵,忽然一阵阵涌动,在四面山风的催动下,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牧羊犬,正驱赶着四野的牛羊,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觉察到这种异动,周天凝神望去,顿时发现了其中的暗门: 只见无数飘飘荡荡的幽灵,仿佛听到了某种号令一般,开始齐刷刷地向着女娲曾经流连的那个洞穴,一路飘摇而去。 惊奇之下,竟连掌中黑石,也开始躁动起来。 不一会儿,其余180颗黑石,具皆在周天的行囊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好像要冲破行囊,要去汇入到那滚滚向前的幽灵洪流,往那洞穴奔去…… “孽畜!” 周天暗喝一声,正要放出神威压制一番,却见半空之上,忽然飘乎乎飞来一道黑影,围着那幽灵洪流转了一圈之后,随即又一个转身,望着那漫山遍野尚未干涸的无数血泊而去。 心念一动,周天马上隐去自己的所有气息与身形,定睛向那黑影仔细辨认一看,不觉就是一阵恍然: 这道蓦然自行飞来的黑影,正是曾在自己识海深处一闪而过的那一具干尸! 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很快,那干尸便飞到了最大的一处血泊之上,先是警惕地四处张望了好一番,随后喉咙处便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吞咽口水之声,便一头扎入血泊之中,咕咚咕咚贪婪十足地喝了起来。 偌大一个血泊,在干尸饥渴般的吸食之下,几乎是一口喝干,整个血泊,便迅速消失不见,露出趴伏在湖底的干尸,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边的血迹。 只一眼,周天便看得血气翻涌,险些一口呕吐出来。 “冥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具干尸,一定是冥河无疑了!” 巨大的好奇和惊喜,远远盖过了内心的厌恶之情与几欲作呕之心。转眼间,在周天悄无声息的注视中,那干尸便一跃而起,飞入第二个血泊,如法炮制,一头扎将进去…… 不知不觉,周天就这样不眨眼地盯着干尸,几乎一口一个血泊,尽管如此干脆迅速,还是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才将漫山遍野的血泊一一吸食干净。 傍晚时分,当最后一口血泊消失的刹那间,干尸好像终于吃饱喝足,使劲打了一个饱嗝,坐在那里,突然一动不动了。 周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边暗自咂舌,这干尸小小的身量,竟然将这漫山遍野不知其数的血泊,都吸食到了他的肚子中,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似的。 一边,他在心底揣测着,这干尸下一步可能的行动。 就在这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干尸,终于动弹了一下,然后就像复活的僵尸,缓缓睁开双眼,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珠子,一双猩红的眼睛,就此彻底张开了。 “呼呼……呼……” 干尸猩红的双眼,在有了第一丝神采之后,马上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仰天吐出一口浊气,喉咙中立刻发出一串咕咕噜噜的声响,似乎想要张嘴重新说话。 但是,也许是长久没有开口讲话了,第一个音节发出来,就让他猛地呛了一口气,顿时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也不知咳了多久,直到一口巨大的淤血,猛地从其喉中喷出,直直滚落到地面,他才缓过劲来,大把大把鼻涕眼泪的跌坐在地,好一阵儿喘息。 然而,盯着被他喷出落到地上的那一口淤血,却仿佛活了一般,缓缓地在他的脚下蠕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它竟然猛地一下坐起来,身形就像陀螺般剧烈地摇晃着,一下子化作了一个小小的人形。 小人儿一化出,马上便见风就长,仅仅一个眨眼之间,他便身形晃动,变成了一个完整人影…… 0139、汝之棋道,便是吾要修的道 “哈哈哈……” “没想到吾冥河,今日终于喝足了最后一口血,完成了吾要悟出的血海之道,最后一次的歃血之盟!” 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之中,化形而出的冥河,又是好一番狂喜的手舞足蹈,大笑不已,直到最后一双猩红的眼睛,笑出泪花,他才渐渐平复下来。 在他身旁,被他寄居蟹般占据了其身不知多久的干尸,自然也随着冥河的出关而复活了过来。 不过,此刻的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反而委顿于地,望着狂喜的冥河背影,瑟瑟发抖。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冥河出关之日,便是他毁尸灭迹之时。 果不其然,笑声止处,冥河一个转身,猩红的双目,再无一丝情绪的波动,探出手,便将干尸一把抓于掌上。 “上、上仙饶、饶命……我、我愿意永为上仙胯下驱驰……” 话音未落,只听一串清脆的咔擦声响过,干尸眨眼间化作了一截截肉串,被冥河张嘴一吸,便吸溜溜吃进了肚里。 看到冥河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吃掉为他付出了劳苦功高的干尸,周天只是皱了皱眉。 这就是洪荒,远比什么弱肉强食还要残酷的世界,没什么可说的。 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对于这样一个在洪荒中几乎不可或缺的人物,周天可不想因为自己曾经是一个人族而发生一点点情绪上波动,从而惊动了冥河,错失了这一次千载难逢对他几乎近在咫尺的现场观摩。 吃掉干尸,冥河吧嗒吧嗒了一下嘴巴,似乎意犹未尽,转动着脖子,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可惜,这里是一处刚刚发生了灭绝之战的大地,所有生灵,几乎全部屠戮一空。 冥河连续寻找了好几处原野山峦,也没有找到一个灵兽出来。 甚至,就连浩浩荡荡一路去往洞穴的幽灵洪流,也彻底消失在了洞穴尽头。 狂暴地转了几圈之后,冥河终于安静了下来,瞪着一双愈发猩红的眼睛,跌坐于地,突然一动不动,神游万里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黑得发亮的蚂蚁,探头探脑,从呆若木鸡的冥河后背,缓缓爬了出来。 紧接着,一只白得发光的蚂蚁,也不停地耸动着头顶一对触须,跟着爬出来。 谁知,一黑一白,两只蚂蚁,刚一碰头,冥河便闪电般睁开猩红双目,嘴里同时阴森森地发出一声恐吓道: “都给吾老老实实爬回去,不要妄想能从吾手中溜掉。” “若不是因为那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就凭尔等一对小小爬虫,吾吹口气,立时便要汝等灰飞烟灭!” 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嗯,他说的是我吗? 周天闻言,不觉一愣,随即定睛看向那一对黑白之蚁。 只一眼,一股熟悉而倍感亲切的气息,便蓦然从那一对黑白之蚁身上,一路翻转而来。 略一沉思,周天便闪过一丝明悟,起身便要闪出,却听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上仙好不讲理,自那大河之上,我二人无意之中被上仙衣角所累,从大河两岸一路带着,已跟着不知奔波了多少岁月,我们自认倒霉,自无二话。” “可是,上仙已经重新化形而出,终于达成心愿。如今若还要强留我等,岂不是言而无信?” 冥河一听,猩红的双目,罕见地闪动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小爬虫休得多言,吾这一路,承蒙尔等不仅在言语上的引路,更有在道行上的引路,让吾血海悟道之路,甚是顺畅。” “这番情义,吾冥河自有分寸,迟早会通过那宣号之人还到尔等头上。” “现如今吾食言不放尔等归去,一来其实也是出于保护尔等考虑。二来,吾此番初悟血海之道,愈发感觉尔等嘴里时常对吾言说的棋道,与吾血海之道,多有暗合之处。” “尔等虽是小小爬虫,但也自有通窍之心,当也晓得,吾这血海之道,刚刚除悟而出,正是成形关键时候。尔等一走,吾能与棋道两相应证之法之路,便由此断裂。当此之际,吾能放尔等走乎?” 一番言语,竟说得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不由自主的,周天便对这看似邪魅的冥河,忽然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当然,是不是因为这冥河口中的字里行间,几乎每句都要提及棋道二字,才使得周天这样去想,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当冥河一说出他的血海之道,与棋道多有暗合之处。 只这一句,周天仅凭自己识海深处的记忆传承,立时便听懂了冥河他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以及他一路走来的所思所想。 想通了此节,再将棋道与冥河自悟而出的血海之道,在心中略加演示,周天不由得对冥河的聪明之处,甚至有些偷鸡之处,更是高看了一眼: 不是吗? 先说棋道。 棋道,每一局开始,都是仿若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从无到有,由盛及衰,最后重归寂灭。 而每一局中的黑白棋子,就是那芸芸众生,在宛若天地之间的一尺棋枰上,从呱呱落地,一步步成长,壮大。其间多少的悲欢离合,腾挪纷争,生生死死,成功成仁,直到一局终了,盖棺定论。 再看血海之道。 每一个生灵,都像一个行走在天地大棋局之上的棋子。从呱呱落地,被当做活子可用之子能用之子,根据天地演化进程逐个被放入棋局中。 当天地演化一个周期结束,天地大棋局也就结束了这一局的胜负。但是胜负,却与生灵都没有关系。 胜了,每一个生灵,最终还是要尘归尘,土归土,人生化虚无。败了,依然如此。 所以,冥河的血海之道,就像棋道一样,伟大便伟大在这里: 他要胜利,便成仙成道,化腐朽为神奇,要与天地同辉,要与日月争辉,最终直上那重霄九,修得永恒身。 但是,他知道,这世界,并非是所有人都能一步踏入仙境,修得永生。 于是他便要失败,即使失败,也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一旦身死,便成为万千孤魂野鬼,被人一把抹杀,随手扫进历史的垃圾桶,再无翻身之日。 这,便是他悟道血海的由来。理念一出,道意自生! 0140、神秘洞穴,神秘的结界 更惊人的是,冥河竟然将自己的悟道,硬生生与棋道扯在一起。他一眼看穿,同时也是看重的,其实就是棋道最核心的一点: 每一局棋,开始是一个新世界的开始,结束又是另一个新世界的发端。 因为,棋局中的每一颗棋子,无论死活,无论胜负,它们都在最后一刻,得到了最为人性的善待 立功的棋子,失败的棋子。 骄傲的棋子,落魄的棋子。 被当做牺牲的弃子,被作为旗帜的天子。 最终,都会被一双呵护备至的手,轻轻的一颗颗地拾起,一个不少地将它们收入棋奁。 他冥河,要做的便是要让那战死的、冤死的,不管是怎样死去的无数魂灵,在那天地大棋局中,一局终了,也有一个安生去处! 所以,这不是棋道是什么? 这不是血海之道,是什么…… 一瞬间,周天沉静了下来,望着侃侃而谈的冥河,内心重新归于平静与清明。 罢了,黑白之蚁,已经劳苦功高。 这一路云游洪荒,寻找大河两岸及其黑白之桥,本来就是其中须得着手布置或完成的计划之一。 既然那大青山之中的蚁后,已然将大河两岸的黑白之蚁大军团,作为礼物送与了自己,那么它们就已经是道门中的一员。 为了道门未来及其大局出发,暂且就让它们再吃点苦吧。 反正吃苦越多,福报越大,这番因果总是少不了的。 仿佛听到了周天的心声一般,冥河身上那一对黑白之蚁,在冥河说完之后,互相碰了碰头,倒也真的不再愤愤不平,兀自一个转身,一前一后,重新钻进了冥河后背的衣衫之间。 也不知是胜利后的得意,还是那对黑白之蚁偷偷啃噬了他一口,冥河忽然耸了耸后背,将自己的脖子来回扭动了两下,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此刻阴风怒号的洞穴之中。 紧接着,他便一步踏出,瞬息挪移,站到了洞穴前。 盯着洞穴幽灵飘摇,阴风测测的人气象,冥河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就像看见了一场盛宴,一双猩红的眼睛,闪闪发亮。 突然,他探出手,伸指在空气中抓了一抓,刹那间,在他与洞穴方圆百丈之内,一场充满了极度血腥气的血雨,瓢泼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冥河跟着又是伸指一点,红得妖冶的瓢泼血雨,猛然风向一变,扑向洞穴。 然而,就在血雨想要灌注到洞穴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迎风一吹,便将瓢泼血雨原路吹送了回去。 就像受到迎面一击,冥河忽然脸色一白,脚下竟然踉跄着,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什么古怪,洞穴之中,还有什么隐藏的洪荒大能吗? 冥河忍不住面色凝重起来,犹豫半晌,很想转身而去。 但是,此刻的洞穴之中,又都填满了他认为的可能关乎到他立身安命之本的无数魂魄,他又怎能心甘? 迟疑良久,冥河忽然一跺脚,再次探手一抓,蓦然又从空气中抓出一团血雾,随即猛然丢入自己口中,张嘴用力咀嚼起来。 吃到一半,他的嘴角,便开始血流如注。 很快,远远望去,这时的冥河,就像一个血人般浑身是血,合身扑向了洞穴。 毫无悬念的是,那股神秘的无形力量,再次发力,将他猛然弹出 然而,就在无形力量与冥河前扑之力对撞的瞬间,这一次,冥河突然变了,身形晃动,一声大喝: 他的整个身体,顿时也化作了一片无形,就像一张大网,将整个洞口,在外面将它囫囵个地笼罩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血雾,宛若惊鸿一瞥,被洞穴巨大的反弹之力,狠狠弹出,然后惯在地上。 半晌,翻滚在地的血雾,方才蠕动着,满是尘土,一点点坐起来,化作冥河。 “咳咳咳……” 呆坐于地,半晌过后,冥河方才大声咳嗽着,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回到洞穴之前,一动不动,看了好一会儿,随即便是一串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吾……咳咳……吾冥河……居然成了……” “封住洞穴,便是封住了吾的小心肝!” “哈哈,小心肝们,尔等暂且就在里面好生待着,待吾练成了更**力,收取自如,便第一时间来收了汝等!” 说完,冥河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洞穴之处。 此刻,洞穴已经变得模模糊糊,在冥河幻化而出的血雾遮掩之下,正在渐渐隐没。 而冥河,却仿佛有着十足自信一般,看过一眼之后,便决绝地一个转身,手舞足蹈着,一边又是喜极而泣般地仰天狂笑,一边卷起漫天飞尘扬长而去,瞬息便消失在远方。 在冥河的背影,化作最后一道天地之间的黑点瞬间,周天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一动不动,待在原地,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道斜阳,照射下来。 周天才呼出一口浊气,收去遮掩,缓缓从一处山坳间走出,来到已然消失了踪影的洞穴前,驻足凝视起来。 这个洞穴,周天并不知道,曾是女娲被封印在其中的一个结界。 作为洞穴的结界,其实也投射着祸福相依的洪荒定律: 当你被封印在其中,结界就是你的天罗地网。但是,当你被解除封印,结界又是你的通天的坦途。 所以,女娲一朝冲出洞穴,她便从封印前的不过地仙巅峰的修为,一下子跃升到了她冲出洞穴结界时的太乙天仙两花虚影玄仙境界,这便是洪荒世界特定之法则使然。 而太乙天仙两花虚影境修为,在目前的洪荒,已经足以轻松跻身一流顶尖存在的班列了。 但是周天虽然不清楚这个洞穴,曾经是一处幽闭了未来圣人的神秘结界,但却依然敏锐地觉察出其中令人不安的玄机所在: 那么多瞬间失去了躯壳而四处游荡,无处可依的魂魄,它们是如何像得到一个统一号令般,齐刷刷全部涌入洞穴的? 这个洞穴,到底何其大也,何其深也,能够盛装下如此海量的魂魄? 0141、不忍下手的黄中李(求首订) 凝神相看中,已被冥河以本体神通,强悍化出的血雾之网遮掩而去的洞穴,在最后的一道斜阳余晖之下,终于虚影闪了一闪,彻底抹去了所有的痕迹与气息。 现在,别说远远看来,就算近在咫尺,若非事先知情,你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一处神秘洞穴。 洞穴既隐,周天也就失去了在此留下去的所有兴致。 他抬头眯眼看了看正在徐徐落下的夕阳,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即将目光远远放在了原野中的一棵大树上。 看来,今晚落脚处,就要应在这棵参天大树之上了。 周天想着,袍袖一拂,正要一步踏出,眼前却是突然红光闪动 一滴血,匪夷所思地蓦然从虚空中飞出,迎面冲向周天。 嗯? 此刻的周天,哪里还是从前的周天,虽然修为刚刚突破到地仙中期虚幻庆云玄仙境。 但其堪比大道圣人境之境界,足以将他瞬间加持到直逼现在洪荒之中,修为与境界已是第一人鸿钧当前的太乙天仙巅峰金仙与大罗金仙初期之间,甚至可能还会更高。 寻常怪物以致妖魔,岂能随便近身? 一声闷哼,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便震慑得迎面扑来的血滴,瞬间一个恍惚,来势顿时一滞,啪地一声,直坠而下。 事出怪异,而且又是冲着自己而来,周天又岂能轻易放过? 顿了顿,周天循着血滴落处,身形一转,跟着落下,低头望去,却见血滴正好落在一枚巨大植物的叶瓣之上。 晃晃悠悠中,正顺着叶瓣的纹理,一路滴滴答答,一眨眼,旋即没入根茎。 “跑得倒挺快” 周天一声冷笑,伸指一点,那管得了眼前这是一株什么样的洪荒植物,却见眼中的叶瓣,突然颤抖着,发出一声惊呼道: “大仙手下留情,大仙手下留情!吾之小生灵,禁不起大仙这等法力灌注……” 周天闻声,不觉两眼一凛,马上凝眸道: “妖孽,这方天地,经此一劫,所有生灵早已荡然无存。汝却好端端地依然长在这里,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安然躲过大劫?” 巨大的叶瓣,不觉又是一阵颤抖,随即嘤嘤道: “大仙莫要问我,就算打死,吾也说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起来,我正好生生的长睡着,却被这突然一阵的地动山摇惊醒。睁眼一看,便是满眼的血雨腥风。” “说起来,我这样的小人物,原本就天生胆小,哪里经得起这番惊吓。所以一惊之下,我便昏了过去。这样也好不是,反正眼不见心安,倒也就此少了那般看不得的折磨。” “再一醒来,便觉得极度口渴,正好飞来一物,我便自然地张嘴一吸,大仙就跟着飞过来,要打要杀,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呀,上仙!” 花言巧语,还是欲盖弥彰,又或者真有其事? 周天听得匪夷所思,难辨真伪。 沉吟半晌,周天忽然不置可否地一笑道: “汝吃下的东西,滋味如何?” 啊,巨大叶瓣一听,下意识地吧嗒吧嗒了几下嘴巴,好似很是认真地品咂了一番,随后枝叶直晃道: “大仙也许不信,难吃,非常的难吃。若是可以吐出来,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将它吐出!” 说着,它忽然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半晌,突然又是精神一振道: “不对,不对,大仙。” “不知为何,我现在突然不恶心它了,嗯甚至,我想再多吃一口!” 周天一听,不觉摸了摸下巴,马上张嘴诱导道: “还想多吃一口,不错,不错,这就是说,此物对汝甚有帮助,是也不是?” 巨大叶瓣又兀自品味了一下,晃动着枝叶肯定道: “大仙果然说中了,这一口吃下,我感觉一觉醒来时的所有饥渴和疲惫,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 “大仙,敢问我吃下的这一口东西,乃是何物是也?” 周天注视着巨大叶瓣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道: “一滴血,一滴不知是什么生灵的血!” 哦,巨大叶瓣晃动了一下,极其淡然道: “原来是他们的血呀?怪不得,我说怎么吃上去感觉很是有种熟悉的味道,既然是他们的血,那就对了!” 这是话里有话呀,周天一听,马上追问道: “此话怎讲,难得说在此之前,你经常吃他们也就是各种生灵流出的血?” “对呀,”巨大叶瓣马上接嘴道: “大仙还真说对了,这里很多生灵,一到漫山红遍各种树叶之时,他们就会成群结队地到处寻找果子吃。” “为了吃到果子,就会被各种刺扎到。然后他们就会一边流着血,一边过来找我。” “就这样,他们吃我的叶子止血,他们的血,也会不知不觉流进我的嘴里。渐渐的,我就感觉麻木了,我的叶瓣却越长越大,变成了现在这样,枝繁叶茂。” “到了春天,还会结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果实,他们吃了都说酸酸甜甜,十分可口!” 酸酸甜甜,十分可口? 周天听得匪夷所思,终于忍不住正眼打量起这棵不起眼的不过一人多高的绿色植物,心中疑窦丛生中,脱口问道: “汝自己是谁,总晓得吧?” 巨大叶瓣一听,想都未想道: “吾是谁,当然从吾开了灵智的那一天起就知晓的。吾名黄中李,本体记忆里一直都在对吾念叨说,吾乃洪荒诞生时那五行之气之一,生命力最是顽强的先天木之灵根,算得这天地间一等一的宝物!” 什么,黄中李? 犹如五雷轰顶,周天刹那间震惊得无以复加,半晌都不得言语半句。 一惊之下,周天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探手便在眼前这颗貌不惊人的绿色植物之上,伸指点出,将一道道神识不断灌注而去。 瞬息之间,一道道明晰信息,便反弹而回。 要知道,记忆传承中可是清清楚楚,说的是十大先天灵根,尤其是以其中先天五行之气,历经无数岁月和机缘巧合才衍化而成的,暗含着构筑了洪荒世界的最基本五大元素金木水火土的五大灵根 0142、妖风起处,寻宝心生 其一,【菩提树】,乃是混沌十二魔神之一,更是未来六大圣人之一的准提道人的混沌之躯所化,沾染了先天的第一道金之精,是为先天五行灵根之一的金之属性灵根!被准提道人化为成道之宝七宝妙树! 其二,【黄中李】,乃先天五行灵根之一的木属性灵根,然而从诞生之日便只知其是五行灵气所化,未知是何方神圣本体寄托。更令人扼腕叹息的是,鸿钧最后一次讲道,它便从此不知其踪迹! 其三,【壬水蟠桃】,从诞生之日起便被鸿钧机缘巧合摘得,后赐予瑶池金母镇压天庭气运!是为先天五行灵根之一的水性灵根! 其四,【扶桑木】,乃是火属性灵根,是五行灵根中最晚被发现的先天灵宝,直到巫妖之战开启,方为妖族天帝帝俊所有,后为保留其妖族血脉,放在汤谷专供十大金乌栖身! 其五,【人参果】,又叫草还丹,乃是混沌十二魔神之一的镇元子的混沌之躯所化,同时吸收了先天的第一道戍土之精,是为先天五行灵根之一的土性灵根。 所以,记忆传承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在却突然冒出一颗自称为“黄中李”的洪荒植物,这让周天又如何轻易信得? 不过,倘若不信它,却又怎样反证它不是“黄中李”呢…… 一时间,患得患失中,周天忽然不知该如何取舍了。 正在这时,从其刚才没入的那一滴血之根茎处,地面突然裂出一道缝隙,从中吐出一堆森森白骨,根根都是荧光闪闪,隐隐有声。侧耳细听,如泣如诉,又似喃喃自语。 待到定睛相看,却是怎生都分辨不出这一堆白骨,到底是何种生灵遗骸。 紧接着,一股八荒大风,莫名其妙凭空生出,如一道漩涡,卷起白骨,席卷而起,便要往那虚空飞去。 周天一见,顿时心生惕然,当即舌战春雷,口中就是一声大喝: “何方妖孽,视吾若无物哉?” 说着,手中早已后发先至,便是一指点出。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呜咽一声,虚空中便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恸哭,一堆晃眼的白骨,顿时化作一片齑粉,洋洋洒洒,落入所谓黄中李之上。 未等周天反应过来,齑粉又是摇身一变,化作更加虚无的一层层白雾,将那所谓的黄中李,就在周天眼皮底下,犹如白日见鬼般地隐入在深深的白雾之中。 好在周天与那黄中李近在咫尺,几乎就是一伸手距离。 周天当下不敢有任何耽搁,当即直接探手直入白雾深处,便向那黄中李一手抓去 谁知,一抓之下,偌大的一个存在,竟然空无一物。 周天不信邪,急忙一步踏出,双手环出,左右开弓,就是一阵探摸。 然而,任凭周天凭着记忆,而且几乎一秒之前,如此触手可及的一棵偌大植物,竟然眼睁睁硬生生地就这样消失了,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定了定神,周天冷静了下来,沉思半晌,将自己目前所有能够使用的本事,都过了一遍,最后仔细掂量一番,突然有些悲哀地发现,此时此刻,他还真没有一样可以拿得出手,来应付眼前这个局面的法门和宝物。 顿了顿,内心苦涩的周天,咬了咬牙,万般无奈,最后还是祭出了最后一招【封盘】之术。 【封盘】,不仅是棋道法门中,本身就是为对阵之中出现的无解局面,应运而生的无解之解,无招之招。而且它还是周天在第一次悟道中,悟出的第一个本体法门,可谓是硕果仅一,弥足珍贵。 此番祭出,自然也就惊天动地,颇有一番气象。 只一下,百丈之内,目光所及处,整个天地,具皆轰然有声,猛地抖颤,旋即便如定身一般静止了下来,就连空气也都化作了冰晶,一片片一瓣瓣凝结起来,像一颗颗镶嵌在天地空间中的明珠,在余晖中反射出道道光芒。 甚至,有些可笑的是,周天自己,也都变成了一尊冰雕,无声无息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封盘】之威,果然又有所精进! 而且重要的是,这一招,居然看上去似乎还算起了作用? 周天嘴角荡出一丝多少补偿般的笑意,这才轻轻抖了抖身子,整个凝固的这一方百丈之内的空间,瞬间震出一个人形空洞。 紧接着,周天在记忆中的所谓“黄中李”生长位置,探出手,一路前伸,一路破碎。耳畔只听一声声冰凌般的碎裂声,在他眼前的所有空间,几乎悉数被他一点点捣碎。 只是,令人费解而又毛骨悚然的是,直到周天将这方百丈之内的整个凝固的空间,都一寸寸掰碎了揉烂了,竟然还是没有半点黄中李曾经存在的影子! 一瞬间,周天便觉得后心发凉,汗毛耸立,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识海深处刷来刷去。 他知道,此刻,就算自己再怎样努力,都一定是徒劳的。 黄中李眼睁睁地在自己眼皮底下,就这般日了白地连个灰灰都看不到了,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了一个! 呆呆地立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天方才恨恨地仰天长看,幽幽吐出一口浊气,挥手收回了【封盘】法门,听着耳中一阵阵空间复原之声,向天比了一下中指。 【封盘】法门既去,一片片厚重的白雾,瞬间便又凭空冒出,重新将这方百丈之地幻化为迷雾重重的天地,就连周天伸出手,都看不见自己的手掌。 好端端的一个宝贝,宛若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即使心中再有不甘,周天只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迷雾中,自然也无须辨别什么方向,周天索性闭着眼睛,一步踏出,走出迷雾,方才睁开双眼,转过身,重新凝眸端详着眼前这团诡异的迷雾 目光闪动,随即心中忽然又是一阵发狠,嘴里闷哼一声,弹指一点,祭出【封盘】法门,瞬间又将这一团迷雾连同整个空间,再次化作一片冰封世界。 紧接着,周天马上便是跌足而坐,凝结出全副心神,开始尝试着与自己识海深处的【盘古幽思】,进行从未有过的主动触碰。 0143、归识海,返璞归真(第三更) 已经不知有多久,像今天这样,又仿佛回到了初次觉醒时的那般楚楚可怜而又一无所知的懵懂状态,犹如一个到处都陪着小心的新生儿,打量着自己所处的世界。 这时的识海,周天才惊讶地发现,如今的识海,似乎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一个识海了: 整个识海,似乎又扩大了不知多少倍。 周天就感觉,自己刚刚沉入识海,就像一滴水到了大海中,完全没有了最初那种一进去就感觉跟局促逼仄的狭小感,已经完全是一片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辽阔感。 惊喜之下,周天就像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般,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心情方才平静了许多。 一眼看到的,是一方蔚然已成一方世界的识海大世界。 头顶,是一模一样的天空般的天空,既有夜空隐隐的星光闪烁,也有朗日当头的白云飘飘。 脚下,同样是脚踏实地的辽阔大地,放眼望去,也是一样的一望无际,草场莺飞。 而识海中心的那一片曾经小小的孕育之海,现在已经俨然是一方碧波荡漾的大湖。四周岸堤绿草茵茵,湖畔金沙流淌。 一个赤足欢腾的人影,凌空湖面,天真烂漫。 周天凝神望去,不觉便是会心一笑。 只一眼,几乎不用任何语言和召唤,就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小小周天,便蓦然转身,望着突然破空而来的周天,凝视片刻,也是瞬间绽开笑脸,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 “小家伙,汝,终于长大了!” 情不自禁,一道神识,便不由自主地飞了过去。 很快,一道神识也欢天喜地的飞了回来: “呜呜呜,才不快哩,吾要长到像汝一样那般高大,早些出去才好,这里闷都闷死了……” 说着,小周天似乎很不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浑身上下,发出一阵阵叮当声响。 周天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愣在那里: 我的天,他、他手里拿着什么是、是【造化玉碟残片】么,他居然将如此宝贝当做手中玩具肆意摆弄? 等一等,他脖子上,居然多了一个项圈?哦天呐,这项圈,竟然是那一团莫名便自己撞入识海之中的【神秘之物】所化。要知道,直到现在,周天都还没有搞清它的来历,以及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看着,看着,周天不禁开始扶额流汗。 一个【造化玉碟残片】,做了小周天的手镯,一个【神秘之物】做了小周天的项圈。 我的大道老天爷,你到底要做哪样啊! 所幸一直高冷如严父般的【盘古幽思】,以及从来都是喜欢独自一声不吭的【混沌记忆】,还算是一如既往,高高远远的,自顾自地悬挂在识海中的一方天地之间。 面对周天的到来,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波动。 面对两大尊神,周天忽然闪过一丝恍惚的自嘲感: 小周天,大周天,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吗?对你好,你惶恐,不理睬你,你却自在,这到底是不是人族的通病啊! 不过现在可不是发什么感慨的时候,周天定定神,随即催动着胆怯的神识,开始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与【盘古幽思】开始了面对面的主动触碰。 果不其然的是,一如周天担心的那样,在此之前,这一份盘古的幽思,都是在特定极端情况下才会主动出来,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周天反过来主动来触碰盘古幽思的情况。 这一碰之下,周天便感觉瞬间就被一种万念俱灰,万古皆空的念头,紧紧攫住了全身,竟连口舌也都锁住了一般。 所幸这是在周天自己的识海中,那【盘古幽思】更是或许早就想到了这层,预留出了什么手段。所以,就在周天的神识一触即溃,眼看就要在万念俱灰之下自我解体魂飞魄散的刹那间,只听啪地一声,一股绵软至极的反弹之力,一指之下,便将周天神识弹出识海。 啊呀一声,跌足而坐的周天,便在洪荒之中一个哆嗦,激灵灵醒了过来,随即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好险……” 委顿在入夜后的冰冷荒野中,也不知过来多久,周天方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却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物。 定睛一看,却是一道微微发光的道纹,在清冷月光映射中,泛着红红的色泽。 再一看,却不由得便是一惊: 此物哪里是什么洪荒之物,根本就是自己刚刚狂喷而出的那一口鲜血。 不,更准确的说,是一口带着隐隐道纹的鲜血! 看着看着,周天便是心念一动,勉力再度放出刚刚几乎到了崩溃边缘的神识,只是稍加探查,一丝明悟,便瞬间绽开。 惊喜之下,周天急忙拂袖而去,将那微光闪动的道纹一把抓于掌中,低头凝视片刻,随即对其张嘴吹去 黑夜中,只听噼啵一声,掌中道纹瞬间光芒大炽,将那同样隐入漆黑夜色之间的神秘白雾,照射得亮如白昼,一颗若隐若现的巨大叶瓣的植物模样,就像被显影液洇出一般,渐渐显出枝叶摇动的形状。 “黄中李,果然还是黄中李的原模原样!” 周天顿时欢欣鼓舞,却也强忍住双手,没有伸手而去摘取。 因为他很清楚,能做到这一步,让黄中李再次显影而出,已经是勉为其难的破天荒之举了。 若还要强行从那神秘白雾中去摘取黄中李,那就是真正不识时务了。 毕竟,有些事情就是大势所趋,有些事情只能顺势而为。 而且,就算不能摘取,有此一举,他周天虽然已经在当下取得黄中李。但那神秘白雾,也同样在这番布置下,休想逃脱法网了。 因为,这口鲜血所化的隐隐道纹,在显影出黄中李之后便立刻将其彻底定位在原地,并以大道符文加持,将其牢牢锁定。可以说,除非在此后的一万年之内,有人能突破大罗金仙三花聚顶巅峰,成为五气朝元之准圣果位。 否则,谁来都是枉费心机。 0144、看神仙打架的无字真谛 天一亮,周天便望着神秘白雾,冷笑一声,最后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覆盖在其上的隐隐道纹,这才抬手打出一道引路印记,留出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标志,心无旁骛地拔脚而去。 有朝一日,只要他悟到了彻底破解之法,他肯定第一时间便要回到这里。 除非有准圣横空出世,这黄中李,是断断不会再如记忆传承中那样,莫名其妙地就在这洪荒之中不知其所踪,最后连圣人都不知道它到底去了哪里。 离开那片魂魄横流的是非之地后,周天便按照出发前的思路,追寻着一种隐隐约约的踪迹,继续向着那传说中的大河一路飞去。 说也奇怪,不知不觉已经出来这么多天,除了遇见女娲和后来寄居在干尸的冥河之外,这一路上,竟然就再没有遇上过真正意义上的修士,就连层级高一些的灵兽都没有看到几个。 现在,正处于鸿钧第一次讲道影响力发散的黄金期,绝无可能那些敬畏天地的修士们,又开始了此前的那种各自偷偷隐身修炼的情况。 或许,最大的原因,就是周天面前所走的这个路线,就像远离繁华都市的戈壁荒漠那样,这条路,也是属于洪荒的人迹罕至地区。 若真是如此,那这条路线,就须得马上做一些调整。 要知道,周天这一次洪荒云游,说穿了,就是要走更多的路,看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 如果一直这样从头到尾,都是周天一个人的孤旅,那这番云游,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这一天,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的早晨。 周天蜷缩在一块巨石之中,睁开双眼,看了一下正在蒸腾而上的旭日昭阳,却没有半点想要爬起身来继续赶路的**,只是懒散地伸了一个懒腰,便头枕双臂,仰面朝天,开始发呆 这接下来的路,感觉越走越荒凉,要不要今日就改弦更张另寻一条路而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莫名其妙地便想到了菩提子。 菩提子曾说,他在棋道之中,停留盘亘的时日,远远超过了他在洪荒之中任何一处的时日。 为什么他一个如此顶尖的洪荒大能,竟然在一个道门流连这么长久的时间? 他说,因为不知所以,才会所以如此。 听上去像是两人的言语机锋,实际上这根本就是仙人之间的无奈。 然而,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无奈,菩提子也才一言不发,便拔脚而去,再无任何留恋,更无多余的一个废话。 缘尽便是缘尽,缘来就是缘来,其他的都是屁话! 这,才是神仙的世界,神仙的境界。 正是不知那菩提子,如今也像他这般云游洪荒,是否也遇到了他这样的窘境。 而且,也不知以后的以后,是否还能再遇见这位老兄。 要知道,若是单凭记忆传承,无数个量劫之后 已经从菩提子升格为菩提祖师的这位老兄,再出现他的名号与事迹,已然是整个神仙世界快要落幕的西游时代了。 正想得入神,一阵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蓦然在耳畔响起。 “有人?这里居然终于有人了!” 周天一个鱼跃,就是惊喜不已地翻身坐起。 然而,远远一看,却是两个打架的人。 一个看上去明显是树妖所化,手中拿着一根丈许七头叉,犹如风吹杨柳般呼呼有声地不断突刺着。 而在树妖对面的人,则是一个一眼便知的蛇精。 面对树妖七头叉风卷残云一样的突刺,蛇精却是不慌不忙,双手捏着一对不知质地的双钩,一面十分灵巧的忽左忽右,忽东忽西的躲闪着,一面瞅准时机,便是一勾飞出,在那树妖身上,狠狠地扯下一块肉来。 周天只看了两眼,便立刻判明了双方高下: 树妖看似虎虎有声,攻击凌厉,实则已是强弩之末。不出片刻工夫,待他力气耗尽,便是落败之时。 而蛇精完全就是游刃有余,基本都是在外围游走着,几乎没怎样花费力气,只须时不时的以双钩挑逗一下树妖,就已稳操胜券。 看了一会儿,周天便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不想再看下去。 要知道,若是整个洪荒,一直都像他们这样打架的话,那就不是什么洪荒世界,而是低到渣渣的武侠世界了。 只是,为什么时至今日 不管是像今天这两个连地仙都还不是的灵兽,还是一如洪荒三族那样的人仙、地仙甚至天仙层级的修士,甚至到了鲲鹏与秩序、奥妙四大魔神之战,所有的战斗,依然还是像人类一样,拿着兵器,相互砍杀呢? 究其原因,根源只有一个: 境界,修为不到,即使在这所谓的“地仙遍地走,金仙不如狗”的洪荒世界,神仙之间如果打起架来,也一样如人类世界街头地痞打架斗殴一样的难看。 大抵,只有到了太乙天仙巅峰三花聚顶以上,神仙之间的打架纷争,才会出现真正的高来高去,像个真正的神仙那样可以一念之间,便能定生死判输赢,更能不生不死,不吃不喝,无知无畏了。 周天看得无趣,正要钻出巨石,悄无声息地离去,却忽然发现头顶朗朗晴日中,飘来几朵云彩。 举目望去,每朵云彩之上,原来都站着一个太乙天仙境的修士,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也许走得乏了,蓦然看见有人打架,于是便相约着飞过来,看个究竟。 谁知一看之下,却是几个小孩一般的灵兽打架,顿时笑喷,于是索性一脚踏在云彩之上,居高临下地指指戳戳,不知在嘴里相互说些什么,一边指点江山地说着,一边还不时仰头哈哈大笑。 一见是太乙天仙级别的修仙者,周天顿时来了精神,有心一步踏出,也飞上去与他们攀谈两句,却又既怕不知来路,不知敌友,又怕惊着他们,一溜烟跑掉。 患得患失了半晌,决定还是待在原处才是上策。 于是,周天收起了离去之心,彻底沉下心来,竖起双耳,将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半空中这几个脚踏祥云的修仙者身上…… 0145、原来是三千红尘客(第二更) 从修为上而言,这几个太乙天仙境的修仙者,明显是高过了周天目前实力的好几个层级。 但是,若论境界,周天却足以甩开他们不知多少条街。 所以,正如曾在道门之中逗留了多时的后土等三个祖巫,嗜血、味道等四大混沌魔神,以及后来的鲲鹏、女娲等人,甚至包括镇元子、红云和菩提子等最顶级洪荒大能。 如果愿意,就算没有记忆传承,周天也都能在牺牲一些自身法力之下,将他们的来历看个**不离十。 但眼前这几个太乙天仙修仙者,周天暗中打量了许久,端详多时,除了看出他们化形前的本体之外,其他方面,尤其是周天最想在记忆传承中耳熟能详的名字,竟然一个都没有看到。 要知道,这个时期的洪荒,能够突破到太乙天仙境地的修仙者,可以说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未来洪荒世界中,随便叫出一个来,几乎都是鼎鼎大名的某一号人物。 因为,这时的太乙天仙,只要避免中途陨落,基本上等到鸿钧合道之后,大多数都会成功晋身到准圣果位。 若是太乙天仙,却又无名无姓,岂不怪哉? 凝神听了一会儿,周天才慢慢弄明白,这几个太乙天仙,可真是闲得无聊到了透顶。停下珍贵的赶路时间,居然就为了看一下小孩子打架。 “快瞧瞧,那个可怜的树妖,三魂六魄,已经被蛇精的双钩,勾出了一大半的魂灵出来,啧啧!” 一个脚踏五彩流云的太乙天仙境修仙者,嘴里嘻嘻笑着,看戏不嫌热闹地张嘴道。 另一个双足之下只有各一朵白云的太乙天仙,则是微微蹙眉道: “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吾还是看不得如今的生灵相互厮杀,互相啃噬的景象。几位道友慢慢看,吾还是到那地界下面眼不见心静的好!” 周天闻言,不禁又朝这个太乙天仙“观光团”中唯一的女子,多看了一眼。 在她左侧的又一个太乙天仙,却也忍不住撇嘴道: “道友修的这道,果真是越修越心软了。” “照汝这般修法,现在不过是一花虚影的真仙境,若真到了那鸿钧上仙所讲的三花庆云的太乙天仙巅峰,突破到大罗金仙境的大自在中去,道友岂不是每日都要蒙目而行,蒙耳而活了?” 这个太乙天仙的嘴巴,可真够损! 周天稍稍偏了一下脑袋,盯着他瞅了一眼,果然正是那“观光团”中由一只蟋蟀化形而来的太乙天仙,聒噪得很。 “咳咳……” 这时,几个太乙天仙“观光团”中修为最高的那个修仙者,终于很是权威般地咳嗽了两声,随即张嘴定论道: “道友们左一言,右一嘴的,是不是都跑题了?” “吾等看树妖、蛇精小娃娃般打架,可不是单单就图一个乐呵。那鸿钧上师可是有言在先,何为道也,何为仙也?” “可上天入地,点石成金,呼风唤雨,与下面的这树妖、蛇精打得还要面对面噼噼啪啪赌个生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为何前几日,吾等几个遇到那龙族黑龙及其手下地仙、天仙,真到了生死关口,为何最后我们每个人还不是一样要扑上去,摸出本命兵器,跟他肉贴肉、眼对眼的砍来砍去!” “这与上师鸿钧嘴里的道,差得何止是十万八千里?诸位道友好生想想,吾等都是太乙天仙境了,为何还是不能一如上师所言,达到一念便是一世界,一念便可瞬息百万里,一念杀敌只在谈笑间……” 话音未落,其他几个太乙天仙突然齐齐伸手叫道: “快看快看,好一个树妖,果然还是化出了他的本形。唔唔,那蛇精若是不也露处原形,怕是就要翻盘喽!” 周天闻声望去,只见一棵参天古树,赫然出现在眼前,遮天蔽日一般,竟然将方圆十公里以内天地瞬间遮掩而去。树荫之下,更是密不透风,风沙走石,声势惊人。 蛇精一惊之下,身子扭动,刚要借势窜出这方树荫,无数个枝枝叉叉便雨点般直射而下,眨眼之间,便将其扎成了刺猬,死死的被钉在地上。 “嘶嘶嘶……吼……” 一阵痛苦的惨呼声中,蛇精终于露出双目精光,一下子原形毕露,巨大的蛇尾猛地抽打在地上,借着反弹之力,便将一小半蛇身缠在了树身之上。 在一股巨大的搅动之力下,参天古树竟然也是一阵剧烈摇晃,无数树叶纷纷飘落,巨大的树干,缓缓流出致命的汁液。 恰在这时,一颗小山般的果实,瞬间从天而落,不偏不倚,正好重重砸在被钉死在地上的蛇精头上,将其巨大的脑袋,结结实实碾成了一团肉酱。 “呜呜呜……” 随着蛇精心有不甘的最后一声呜咽,这场生死大战,竟然就这样几经反转的结束了。 面对生死,半空中的几个太乙天仙,盯着地上的蛇精尸首看了两眼,嘴里吧嗒一声,相互对视了几眼,一个个露出兴意阑珊的表情,转身道: “世间事,果然是瞬息万变,变幻莫测。树妖反败为胜,却也在情理之中。” 几人说着,便架起云朵,再也不看一眼地上,呼地一声飞走了。 周天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打消了与他们相见的念头。 这几个太乙天仙,原来是鸿钧第一次讲道,那些所谓的座前红尘三千客。 当然这红尘三千客,也只是周天记忆传承中的说法。 鸿钧讲道,闻讯赶去听道之人,也许没有三千之众,也许远远超过了三千之数。具体多少,谁也没有那份闲心,当然也不可能,去数一数当时的真正人头数。 所以,后来就有人将所有在鸿钧讲道座前的听道人,统称为“红尘三千客”,以便于记忆和交流。 周天确实很想与人相遇,交谈甚至坐而论道。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碰到了人,却是他最不想招惹的一个人群鸿钧座前听道人。那么,周天就算再怎样着急,也是不愿跟这些人因为鸿钧而扯上一点因果! 0146、又见天眼横空(第三更) 突然从巨石中闪身而出的周天,让已经战损的半死不活的树妖,又是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怎么天上地下的,冒出这么多高人。 “上、上仙,不要吃、吃我,我就是一根木头而已,没什么可、可吃的” 望着瑟瑟发抖的树妖,周天本没有说话的兴致。 但是在看到树妖那一双极度惶恐不安的眼睛,瞬间流露出来的目光,竟然满含了灭世般的绝望,他竟一下子就被打动了。 一丝恻隐之心,跟着油然而生。 “算你命大,没有撞见也就罢了,既然撞见,若是还要见死不救,可就非棋道所为罢罢罢,吾且救你一救,至于以后,那就是汝自己的造化了!” 周天说完,抬手打出一道光芒,直入树妖眉心,这才一步踏出,飞入半空。 “大仙救我,大仙救我” 双脚踩在黑白棋云之上,身子还未站稳,一道幽魂,蓦地飞将过来,望着周天,便是一声哀鸣。 听这声音,不用问,肯定就是那倒霉透顶的蛇精魂魄了。 只是,灵魂的事情,可不是周天所擅长的领域啊。 可是从棋道创立之日,周天就为道门定下了“以善为本”的核心理念,况且人家都求到门上了,救不了它,可也总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吧? 略一沉思,冥河的那张沾满血迹的阴冷脸孔,便一闪而过。 周天顿时心念一动,伸指在它头上虚虚一点道: “汝已非生灵,莫要再纠缠过往。但汝也非没有一点出路,未来必有一方世界属于尔等亡魂。照着与你的路引,去吧,好生去吧……” 蛇精的幽灵,顿了顿,随即忽然欢呼雀跃了一下,望着周天拜了一拜,然后飘忽而去。 摇摇头,周天这才重新打量了一眼这片空域,放出神识,校正了一番方向,开始加速催动着脚下黑白棋云。 其实,最初的腾云驾雾也跟人类的飞行器原理,差不了多少。 若说不同,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各自使用的能量有着天壤之别罢了。 当然,一旦到了大罗金仙境地,仙人的飞行,人类世界哪怕最先进的飞行器,也都不能同日而语了。 只有准圣甚至圣人以上,那就更是超乎想象。 但是对于现在,周天还是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的按照步骤,先是鼓足真气,还要借助风力,更需拿捏准确,才能做到一步踏出,才能稳稳地踩在黑白棋云之上,相互使劲,腾空而起。 即使到了空中,也还要时刻调整身躯,仍须保持一定纬度的平衡,找准既定的方向,由慢到快,犹如控制油门松松紧紧,握住方向盘左左右右,飞行才算完成。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飞鸟,顺着气流,一路飞来,蓦然看到周天站在云端之上的模样,歪着脑袋看了两眼,便直冲而下,飞了过来。 在巨大的阴影之下,周天抬头望着大鸟,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 这鸟,何其大也! 在当前三族争霸的大势之下,还有如此外形嚣张,霸气侧漏的鸟类,这样大摇大摆飞行,此鸟算得上头一号了! 不过,他本来好好的飞他自己的,忽然间便冲着自己而来,这却是不得不叫人防一手的。 周天想着,脚下开始慢慢减速,最后缓缓地停下来。 既然肯定飞不过人家,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停下来以静制动。 本来周天还想最稳妥的办法,其实是直接回到地面。 但最后一转念,觉得这样一来,不仅有些过于认怂。而且会让对方感觉你太软弱,可能没有歹心也会在这一刻生出什么歹心出来。 站稳了身子,周天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严阵以待,暗中祭出自己面目前唯一可以拿出手的对阵法宝【一尺棋枰】,凝神望着直飞而来的大鸟。 感觉大鸟还在万里之外,速度便一下子也慢了下来。 这样算来,这大鸟的身躯,怕是没有万里之遥,也会少不了多少数的。 “嘎……嘎嘎……” 紧接着,大鸟长唳一声,双翅一收,仅仅一个俯冲,便又是三千里。对比那鲲鹏一飞便是十万八千里之数,怕也是不遑多让。 就在这时,苍穹深处,毫无征兆的,忽然闪出一只眼睛,盯着大鸟看了一眼,随即又转向周天。 “天眼?天呐,这时候怎么又把这天眼给惹了出来!” 刚一看到这只眼睛,周天便不由自主的就是一哆嗦。 待到看清天眼,竟然又看向自己,周天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凝固起来,口舌发干,难以言语。 要知道,他在自己的道门,已经领教过这天眼一开一合之间的灭绝之力。 可是,那时他还在道门之中,被这天眼看了一眼,瞬间就仿佛魂飞魄散一般。 至于为何最后安然无恙,而且恢复了不到几百年时日,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究其原因,就在于大道法则之下,做为一个道门的创造者,就算是天眼,也不能为所欲为。 现在的情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洪荒,而且是云游途中,八荒四野,具皆在天眼笼罩之下。没有了道门遮风避雨,还能无恙乎? 说时迟那时快,天眼一瞥之间,周天就感觉自己的眼前,就像一道聚焦的激光,无死角地横扫而过,将自己的周身完整地扫描了一遍 周天激灵灵便是一个冷颤,宛若赤条条掉入一个无底的冰洞,瞬间石化,好像瞬息之间就要还原为一块黑白原石。 突然,一泓古朴万方的道纹,不徐不疾地从周天石化的眉心处缓缓溢出,瞬间化作一眼汩汩流淌的清泉,顺着他的四肢、骨节以及发肤、经脉。 不一会儿,在它流过的每一寸石化的机体上,寒意刹那间化为一团团水蒸气,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呃…… 周天呼出体内最后的一口寒气,撑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他四周的空气,因为水汽的蒸发,竟然全都变成了一颗颗寒意刺骨的冰粒。 莫名其妙的,周天便伸手摘下一颗冰粒,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后一把丢入口中,嘎巴嘎巴嚼了起来…… 0147、今非昔比的大河两岸 能把空气都冻结出一颗颗冰粒,其寒意程度,可见一斑。 而天眼,乃是天道之眼,每一次目光所及,非不得不为之而横空出世。 而现在的洪荒,正是三族争霸最白热化之际。 天眼出现,当在意料之中。 只是这意料之外的,却是周天至今都十分困惑的,在不到一万年的时间,针对他周天的,这天眼的一瞥,竟然已经发生了两次在他的身上。 何也? 莫非这尚在孕育中的天道,还真是早早就将他打入另册,时刻惦记着瞅准时机,欲将他这个异端预先除之而后快! 周天郁闷之极,想又想不透,骂又不敢骂,只好一伸手,拿冻成了冰粒的空气撒气。 像吃豆子一般,吃了一颗又一颗,眼里的那一只大鸟,就没有他这样幸运了。就在周天眼睁睁的远空之上,在天眼一瞥之下,瞬间化作了灰灰。 一万里的一只大鸟啊,其灰飞烟灭的过程,远远望去,竟似那样的灿烂,甚至绚丽。可它分解的痛苦,有谁知道? 望着大鸟,其身化作了虚无,其羽,化作了天上一丝丝流云,其魂魄,连唯一的元魂,也被化作齑粉,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大地…… 不知不觉,心疼中,周天竟有了一丝兔死狐悲的痛感。 望着天眼消失的虚空深处,周天想了半晌,突然一步踏出,朝着大鸟消失的万里之遥,一路飞去。 这一万里,对大鸟,也许只须振翅一下即到。 对周天,却至少需要几天几夜。 不过这样的速度,相对第一次迷路般的龟速云游,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紧赶慢赶,这天早晨,周天终于抵达了大鸟陨落的地方。 尽管已经过了好几天,大鸟灰飞烟灭的身躯,虽然早已变得稀稀落落,但依然还在纷纷扬扬的飘洒着。 这也正是周天,哪怕冒着天眼可能的不悦,再次横空出世的危险,也要远远地绕上这一万里之路,到此走上一遭的缘故。 不知为何,虽然他与大鸟仅差一步,就有可能相见一面。 尽管两人的见面,完全不知吉凶,也无法分出敌我,但周天十分清楚,这大鸟一定是冲着自己飞来,方才遭此横祸的。 所以,周天说什么也要赶过来,哪怕仅仅只是看一眼,他也须得这样走一走。 而且说也奇怪,就在周天飞来,在这方天地停下脚步的刹那间 整个天空,那纷纷扬扬而下的碎屑,便开始莫名其妙地不再四处飘散,而是在一股风势的吹送之下,竟然渐渐往一起凝聚。 最后,不知不觉,凭空化出一片羽毛,悬停在周天头顶之处,无论过往的风再怎么吹拂,它也一动不动。 “大鸟,大鸟,你连魂魄都在瞬间湮灭了,哪里还来的如此倔强的举动?” 叹息声中,周天唯有凭着本心,探手一抓,头顶的那一瓣虚影般的羽毛,立刻呈现出雀跃之势,竟自己主动一头飞来,落入掌心。 周天惊异中,刚低头看了一眼,羽毛却又是一闪,像一道光直直飞入他的眉心之中。 “道友莫要胡闹,吾那识海,常人是进不得的!” 话音未落,这瓣羽毛,嗖地一声又飞了出来。忽然幻化作此前那一只长如万里之遥的大鸟,长喙轻轻在周天身上一衔,挥动双翅,一个瞬息,便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长喙勾来的刹那,虽然已是虚影般的存在,周天还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不过随之而来的一丝明悟闪过,却让他最终还是镇静下来,任由大鸟所为。 待到双脚落地,睁眼一看,周天喜出望外: 大河,这就是那条曾经一直被自己念兹在兹的大河? 这一飞,居然一下子便飞到了大河这里! 记得禄蚁曾说过,在他星夜兼程赶往道门之时,因为三族争霸,特别是鸿钧第一次讲道之后,几乎大多数的修仙者,都已学会了飞腾之术。 所以,黑白之桥在最后一个过桥人走过去的刹那间,便轰然倒塌了。速度之快,就连做为桥之主体的黑白之蚁都始料不及。 辛苦了数万年之久的所有黑蚁、白蚁,在那一刻,悉数掉落在大河之中。 波涛汹涌的河水,瞬间便将他们全部吞没,并带往了远方。 除了他因为要去道门而逃过一劫,黑白之桥的所有黑白之蚁,算是全军覆没。 (当然,禄蚁激愤之下,说的实情完全真实。但是有一点他没有想到,并且也不可能想得到。那就是冥河慕名而来,在大河两岸流连之际,衣袂曾经无意中勾走了一对黑白之蚁,而且恰好是一只白蚁,一只黑蚁。) 站在岸边,周天很是感觉遗憾,没能看到那曾经的大河两岸,一座宏伟壮观的黑白之桥,凌空飞跨。走过了无数来来往往的生灵,奔向各自心仪的朝圣之地。 而更觉惋惜的,是那些被大河之水滚滚洪流带走,至今生死未卜的黑蚁、白蚁。 虽说蚁族不怕水,但在大河之中,若是一直被激流裹挟,无法上岸,甚至一直奔流到大海,那么他们的命运,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正在这时,一根巨大的藤蔓,伸出长满了斑驳点状皮藓,周身具皆尖刺的触头,像蛇信子一样摇晃着,似乎一下子感知到了一种生灵特有的气息,顿时兴奋不已,嗖地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正在沉思中的周天,一把卷裹而起,然后高高举起,发出嘎嘎的怪笑声: “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终于让我又捉到了一个鲜嫩嫩的生灵,嘎嘎嘎,竟然还是一个小娃娃。如此模样,吃到嘴里不知有多香甜哩……” 说着,一张宛若花蕊的巨大嘴巴,晃动着嘴里布满了腔体那数以万计的植物状牙齿,紧紧缠着周天,将他便要往里面送去。 “孽畜” 刚刚察觉一道黑影飞过,未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缠绕之力,紧紧束缚着捆住了手脚。 待看清竟是一根成精的藤树条子,暗算了自己。 周天不觉有些怒极反笑,试着挣脱了一下,心中顿时有了数,随即定神看向这个妖精,嘴里戏弄道: “你嘴巴真大呀,妖怪。在你吃我之前,可否告诉我,你是哪一科藤木啊……” 0148、葫芦藤,顺藤摸瓜(第二更) 藤蔓状若花蕊的口器,嘴大,脾气竟然也大。 听到周天的调侃,它仿佛知道这是被人戏弄一般,突然暴跳如雷,整个藤条就像触电了一样,浑身剧烈抖颤着,抡起周天,便将他恶狠狠地扔进了口中。 只听咕咚一声,周天就感觉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中,瞬间就被黏稠的泥浆包裹了起来,动一下,几乎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样。 不过,周天一惊之下,刚要唤出黑白棋云,飞空而去。一阵阵芳香,却蓦然扑鼻而来。 低头一看,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谁敢想象得出,这将他包裹得难以动弹的东西,哪里是什么臭烘烘的泥沼,原来到处都是极品的蜂蜜,黄橙橙的,反射着黄亮亮的光芒。 而入鼻处,更是一股股沁人心脾的芬芳,别说吃了,就算这样闻一下,都让人心旷神怡。 都说人最愉悦的时候,就是泡在蜜糖里。 如今白白送上门来的这样一件好事,周天哪里还肯轻易错过? 手脚动弹不得,可脖子以上却还是活动自如啊! 闻着、闻着,周天毫不客气的,突然低下头,伸出舌头,就在奶糊般的蜜糖上舔了一下,然后吧嗒吧嗒有声地吃了起来。 听到动静,口器外,一根缩小了几百倍的青藤触头,循声而来,绕着吃得正欢的周天转了几圈,随即嗖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叫什么,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天冷笑一声,抬头盯着已经高若云端的口器,却也不再言语,张开嘴巴,开始一心一意地吃起蜂蜜来。 只是,这蜂蜜或许太过极品,吃了没几口,周天便觉得嘴里开始甜得发腻,直恨不得找到一眼清泉,狠狠灌上一肚子。 紧接着,鼻子也开始痒痒的,就像突然爬满了虫子一般。 周天实在难以忍受,于是奋力抽出一只手来,伸手抹了一把,一下子摸到了满手的鼻血。 看了一眼红红的鼻血,周天苦笑起来: 这蜂蜜,该不会是什么先天峰浆,或者是所谓的洪荒第一只蜜蜂所酿吧? 这样的补人! 正想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嗡嗡的声响中,一只全身金光闪闪蜜蜂,果然从天而降,自那口器之外一飞落下,然后嘤嘤嘤地悬停在周天对面,怔怔地盯着他看。 这一会儿,周天忽然生出一丝十分怪异的念头,就好像自己是一个采花贼,摸进了人家的后花园,采了花吃了蜜,正好被人家逮个正着。 “咳咳……那个……” 周天咳嗽了一声,露出笑脸道: “这蜜之海,也不知是不是道友产物?若是,那个什么,你也应该看到了,这就是一个误会。因为,我不是自己进来的,而是被人莫名其妙扔进来的。” 听到这里,嘤嘤嘤的蜜蜂,竟然一下子点点头,口吐人言道: “不消你说,我早就看到了。我盯着你看,不是看你,而是看我酿出的蜜,居然第一次没有将一个生灵化入我的蜂王浆之中。而且,而且” 说着,他突然匪夷所思地大哭起来: “你不仅没有化掉,竟然还在吃我的蜂王浆。吃就吃吧,为何还要做出那津津有味的样子来?哇哇哇,气死我啦,气死我……” 周天直听得一阵愕然,怔怔地瞅着他,若非亲眼所见,一准会将他当做仙界的第一个神经病! 不过,最大的可能,这个不管不顾可以当中随随便便就嗷嗷大哭的家伙,应该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仙。就算成熟了,估计也是心智不太健全的可怜虫。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既然这是你的东西,我不吃就是了” 周天说着,吧嗒了几下嘴巴,用手抹掉四周的蜂蜜,看着将一双小翅膀嗡嗡嗡的转似快速的风扇般,一对鼓鼓的大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小家伙,双手一摊道: “这里是你的蜂巢,外面却是一个凶恶的吃人藤树精,而你们却相安无事,能给我说说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蜜蜂突然调转屁股,很不雅观地亮出上面一根亮晶晶的尖刺道: “我没有拿针刺你,已经是客气的了,你竟然还要来打探这里的秘密,岂有此理。快走,快走,看在你是第一个没有被我蜂王浆化掉的修仙人,我也懒得与你计较了,走走走!” 说着,周天就感觉四周的黏稠的蜂蜜,居然一下子匪夷所思地从自己身上剥离出去。 紧接着,他浑身一松,一股莫名其妙的浮力,便像推子一般,将他整个身子从头到脚,宛如一颗炮弹般射了出去。 莫名其妙的被禁锢起来,又莫名其妙的脱困而出,转换之快,让周天落到地面,远远地站在那里,望着颇有些不甘心的乱舞着枝条的长藤,一时间仍有些发懵。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扑那犹自散发着甜香的蜂巢而去。 长藤见到有人偷袭,原本暴怒的状态,更是爆炸开来,昂起粗大的藤条,长满周身的尖刺,竟然也是跟着暴涨,瞬间从原本细如纤毫的针尖,胀大到小儿手臂般粗细,虎虎生风,望着来袭者便是狠狠抽去! 谁知,偷袭者仅仅一个轻巧的转身,便躲开了刺藤的抽打。 直到这时,周天定睛望去,才看清来者,竟然是一只比蜜蜂大不了多少的蜂鸟。 就这一看之间,那蜂鸟已然伸出自己尖尖的长喙,瞅准刺藤涨得发亮的触须,在其上狠狠啄了一口。刺藤便发出一声痛呼,颤抖着一下子缩了回去。 仅仅一个回合,原本在周天面前张牙舞爪的刺藤,就如此简单的认怂。由此可以想见,这刺藤在那蜂鸟面前,怕是吃亏不是一两次了。 没有了刺藤的阻挠,蜂鸟立刻得意洋洋,挥动着他那一双高频率的小小翅膀,长驱直入,望着那刺藤高处的隐秘蜂巢径直而去。 眼看就要进入蜂巢,一道嗡嗡作响的身影,蓦地飞出,然后没有半点迟钝,望着那半空之上,就是一路遁去…… 0149、赤橙黄绿青蓝紫 “嘎嘎嘎……” 蜂鸟不慌不忙,跟着一个转身,望着那道明显是仓皇而逃的身影,一路追去,嘴里更是猖狂喊叫道: “好不容易将你堵在门上,好蜂儿,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的!” 望着大喇喇而去的蜂鸟,几乎是擦着自己一闪而过,让周天不禁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自己: 这蜂鸟,是何方神圣,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竟然视而不见? 愕然中,他忽然脸色大变: 不好,蜂鸟自古就是虫族的天敌。 那蜜蜂连自己的蜂巢都弃之不顾,也要夺路奔命而去,可见他已经感知到了有多么危险,才会如此这般狼狈! 想着想着,周天脚下也动了。 不行,既然吃了人家的蜂蜜,就算是无心之举,那也是一番因果所致。 没遇见也就罢了,亲眼看到,若还是无动于衷,别说这不是自己本性所为。即使是管人家人情,无论如何,也得跟着去瞧瞧怎么回事! 情急之下,周天脚踏黑白棋云,正欲使出全力,忽觉身子一轻。 低头一看,却是那虚影飘飘的大鸟羽毛,竟在这时,也不知是如何感应到他的心境,一下子又飞将出来,兀自抬升着他,流星一般追踪而去。 “好鸟儿” 周天忍不住赞了一句,立刻便察觉到脚下虎虎生风。只瞬息之间,便远远地看到了前方一前一后,首尾相衔的两个身影。 看到虽然追上,但目视之下,这拉开的距离依然还是巨大。 周天不觉有心担忧,嘴里不由得脱口而道: “快,还能再快些吗?” 这一次,无论周天再怎么咕叨,脚下的速度,也再无任何变化。 周天叹口气,索性闭口不言了。 他知道,若是可以,这大鸟羽毛,自会奋勇向前。再催促下去,就有些不着道了! 尽管如此,很快,周天还是在一种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中,总是及时地到场了。 定住身子,凝神一看,眼前景色,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不知不觉,这一路狂追,沿途竟然都没有细看。 细看之下,周天才发现,跟着那蜂鸟和蜜蜂一路而来之处,居然已是云霄之上的所在! 放眼望去,云霞流淌,气韵翻腾,五光十色,梵音阵阵,整个一个仙境一般。 再看那首尾相衔而至的蜂鸟与蜜蜂,却是早已泾渭分明,分立两端,各自扎住阵脚,怒目而视。 看清阵势,周天顿时安心下来,收了自己的棋云,也不多言,只在一旁看着。 突然,蜂鸟身形一晃,蓦然化作一个人面鸟身,高达百丈的本形,身披羽翎状甲胄,张嘴一吐,手中便多了一杆鸟尾长枪,迎风晃动,哈哈大笑: “嘎嘎,傻蜂儿,汝上当了!吾要吃你,早就可以将你一口吞进肚里。” 蜜蜂闻言,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怵然一惊,眉头紧皱,大惊失色张嘴便骂道: “可恶的妖人,原来一直将我当做诱饵?” “正是” 蜂鸟一脸得意道: “等这一天,吾不知等了多少年了!若没有你这傻蜂儿一路引领,今日吾如何能突破秘境,终于心愿得逞?” 蜜蜂悲愤之下,不再言语,忽然也是一拍脑门,顿时化作一个半人半兽的小儿形象,手中攥着一对蜂族峨眉刺,迎风晃道: “妖人,今日我便于你拼了!” 话音未落,蜂鸟便是一声冷笑,跟着便是一枪刺出: “傻蜂儿,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罢了,瞧在你辛苦引路份上,且一枪结果了你,了不起不吃掉你元神,留你一息尚存吧!” 哼,蜜蜂再无二话,举起双刺,便是迎着长枪奋力格挡。 只听砰地一声,枪与刺撞在一起,瞬间冒出两人同时迸发而出的灵力,竟将四周的空气震荡得凝结成碎片,纷纷直落而下,犹如雪片一般飞向云霄之下。 周天看得不由就是两眼一凛: 这就是传说中的【破碎虚空】之法象吧,到洪荒这么久了,没想到直到此时此刻,方才亲眼见到什么是恐怖的“破碎虚空”! 不过一转念,他的眼中又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看这激斗的两人,无论是自视甚高的蜂鸟,还是哀兵必败的蜜蜂,他们的修为,最多不过太乙天仙初期一花虚影境,怎么可能有这般威力呢? 正想着,那蜜蜂已经口吐鲜血,被蜂鸟一枪洞穿,随后扔于地上,正挣扎着往一处漩涡般的巨树枯根旁,苦苦爬去。 “都这样子了,还想着要逃吗?” 蜂鸟狞笑一声,掌中长枪再次探出,便要一枪将那蜜蜂钉死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周天刚要断喝一声迅疾出手,却听耳畔嗡嗡一声响过,巨树枯根处,便是一阵异象丛生。 紧接着,一根绿油油的青藤,出其不意的一闪而出,在那蜂鸟长枪上犹如蚕丝一般缠绕起来,一圈又一圈,以令人匪夷所思而又眼花缭乱之速,便将长枪卷裹着,嗡嗡着直接弹飞到虚空之中。 没想到,失去了掌中武器,蜂鸟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有一种大喜过望的神态,哈哈大笑着,竟然不怕死地反而踏上一步,一手抓出,同时在嘴里惊喜不已道: “藤儿,藤儿,我等了不知多少万年,一直都在等你们长大。今日,你们总算肯冒出头,让我看一眼你们结出的宝贝了!” 说着,这蜂鸟居然身形一晃,从人面鸟身的本形中,又化作了一个只剩下一支巨大鸟喙的法宝,以鸡啄米般之势,便在那长长的青藤之上,当当当就是连啄直啄。 不一会儿,青藤的身上,顿时被啄出成百上千个洞眼,从里面淌出一股股鲜血一样的液体,在地上扭动着,从前端开始,一节节寸断。 从巨树枯根从伸出的青藤,不知其长。 然而,就在这蜂鸟化出本体的鸟喙法宝奋力的啄击之下,青藤似乎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不断扭曲着,颤抖着,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探出更多更长的藤体,似乎想要扑向敌人拼命。 然而,青藤冒出来的越多,蜂鸟啄击的速度也越快。 突然,一道红光闪出,周天两眼一眯,就看见一个火焰般的红葫芦,犹如炮弹般从枯根中迸射而出…… 0150、惊见七色葫芦 看见红葫芦出现,蜂鸟不由得发出一声怪笑,莫名其妙的便身形一顿,停止了疯狂的啄击。 最后,竟然将那本体法宝的鸟喙,也一把收了回去,重新化作人面鸟身的原形,凌空一抓,便将自己的那一杆被卷走在虚空中的长枪拿回,握于掌中,凝眸看向那巨石枯根。 这一看不打紧,在红葫芦飞出之后,紧接着又是六道不同颜色的光芒闪出。 不一会儿,七个七彩葫芦,连着一根最后的葫芦藤,散发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炫目光华,整整齐齐的排成一列,怒视着蜂鸟。 看到七个宝葫芦,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次,蜂鸟反而一下子变了样子,咧嘴笑着,来回搓着手,嘿嘿道: “宝贝,上苍果然待吾不薄啊,我以为就结出了一个宝葫芦,最多也就两个,谁知一下子出来七个?罢了罢了,那蜜蜂儿我也不杀他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就要去捏住那根已经长不过十丈的葫芦藤,想要直接就将串在上面的七个宝葫芦,一股脑地收走。 看在眼里,周天也是一阵心跳,再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一步踏出,出声断喝道: “道友且慢,这七个葫芦,与我棋道甚是有缘,不得出手也!” 这一声当头断喝,连周天自己都没有想到,乃是灌注了他自降临洪荒以来,修行到今日几乎全部的混合精神世界 所有的感悟,所有的传承,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经历,以及所有的修为,所有的境界。 只这一声,便似晴天霹雳,平地惊雷,圣者狮吼,直接将那蜂鸟声震入耳,七窍流血,一个寒噤,啊呀一声,仰面倒下。 “咦” 看到蜂鸟一言不发,一头栽倒在地,周天一下子愣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就听七个葫芦,也是异口同声的跟着他咦了一声,随即望着到底不起的蜂鸟,拍手笑道: “妖人,你不是很猖狂么,今儿个遇见比你强的,怎么不嚣张了?嘻嘻,原来恶人就得恶人治!” 恶人? 周天听了,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不知这一个“恶人”头衔,怎么就被这七个葫芦,给他硬生生地扣在了头上。 正想着,一个紫气隐隐的紫色葫芦,忽然口出人言道: “这位上仙,你怎么也是一个小娃娃的模样,看上去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怎的却如此厉害?” 小娃娃? 周天又是一愣,刚要说话,却见眼前一花 七个葫芦忽然迎风晃动着,摇身一变,瞬间化作七个葫芦娃,一个个憨态可掬,却又形态各异,望着他蹦蹦跳跳,真似那稚气未脱的小儿,在那拍手玩闹着,没有一点正形。 童真的眼神,无邪的笑颜,一下子感染到了周天,不知不觉,他跟着也是童趣十足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我在一块巨石中醒过来,一个人待了不知数数百万年,出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都不知多少个万年过去,好像就长大了那么一丁点。” “原来你是一块石头?” 一个黄色葫芦,闻声说着,眼神一下子变得更加炽热起来,隐隐的竟有了想要扑过来与周天相拥而视的感觉。 不过,在他一旁的则是青色葫芦。青色素来沉稳内敛,一把拽住他,张嘴道: “石头娃娃,别在这儿磨牙,那蜂鸟妖人到底死透了没有,你也不去好生察看一番。还有呀,那蜜蜂儿也不知是死是活,你也同样不去瞧瞧么?” 哇哦,周天忍不住看了一眼黄葫芦,十分吃惊他的这番戟指气使的口吻。 不过,他的思维倒很是缜密。 “黄葫芦呀,一上来你们都娃娃长娃娃短的,我的更正你们一下” 周天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向那倒地不起的蜂鸟。 “我们都是长得像娃娃,但其实都已经不是什么可以装嫩的小娃娃了。不知几百万的岁数了,若还是小娃娃的心智,在这以后的洪荒,怕是寸步难行呐!” 说完,他也不管脚下的蜂鸟是死是活,是好是坏,直接伸指连点直点,将他暂且彻底封印了事。 随后,他才快步来到蜜蜂面前,看他已是奄奄一息,不觉面色一沉,手下便有些作难起来。 七个葫芦见状,连忙也是拽着那根连接着他们的葫芦藤,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可惜,原本不知其长的葫芦藤,被那蜂鸟啄得肝肠寸断,竟已从巨树枯根中扯不出更长的藤条,一下子顿住他们,像个栓马绳似的,将七个葫芦远远地固定在百米开外。 “怎样了,那蜜蜂儿?” 探头探脑间,七个葫芦中明显是老大的紫葫芦,忍不住张嘴问了一句。 周天小心翼翼翻检着蜜蜂的伤势,摇头道: “情况不是很好,那蜂鸟一枪洞穿位置,虽然不是要命处,但这么大一个血洞,我又不是郎中,实在不知如何才好!” 哇地一声,七个葫芦中排行老七的红葫芦,张嘴便大哭起来: “呜呜,蜜蜂儿不能死。他若死了,别的且不说,以后谁再来帮我们授粉?没有授粉,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如何长大!” 周天听了不禁就是一怔,愣愣地看向七个葫芦,心中的疑团,也就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了: 原来,那蜜蜂与这七个葫芦,果然是这一层关系! 这也就难怪九霄之下的那一个吃人刺藤,能够允许蜜蜂在他开出的花蕊之间,筑巢酿蜜。 想着、想着,周天突然又忍俊不禁,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明白了,全明白了 这七个葫芦娃,果真还个个就是心智没有长开的娃娃。 也因此,连累着为他们昼夜辛劳奔波授粉的蜜蜂,受其影响,言谈举止也显得处处都是稚气未脱,涉世未深的样子! “你,你笑什么?蜜蜂儿都快死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一声呵斥,忽然从黑葫芦嘴里,恨恨地挤了出来。别的葫芦,也是闻声望过来,瞪着周天怒目而视。 喜怒都表现在一张脸上,这七个葫芦娃,真真是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啊…… 周天摇摇头,真不知将来他们如何去混这洪荒。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是暗自欣喜不已! 0151、这可是你们要求的 没有长大的宝葫芦,才正是自己需要的啊! 若没有猜错的话,这七个七彩葫芦,肯定是开天后洪荒之中那无数人都垂涎三尺的先天灵宝之七宝葫芦。 这七宝葫芦,虽然比不得圣人手中的那些混沌至宝,先天至宝,却一样是这洪荒世界屈指可数的宝物之一。非大机缘大造化,而不能得之其一。 眼下,机缘巧合,不仅这七宝葫芦齐齐现身与藏身之地,更是七个葫芦一个不少。 这等好事,莫说遇上,就是做梦也都不敢想象啊! 面对质疑声,周天沉吟了一下,脸上慢慢露出一道喜色道: “我倒想起一个法子,只是从未试过,不知可否管用?” 七个葫芦一听,马上齐声问道: “什么法子,且说出来听听。管用不管用,不如都先试试再说啊!” 嗯,周天也是颇为赞同地点头: “既然大家都一个想法,那谁跑一趟呢?救死扶伤,首要一点,就是要先弥合伤口。而弥合伤口,在没有其他圣药之际,蜜蜂儿自己的那蜂王浆中的王浆,就是最好的疗伤之物。” 七个葫芦看了看自己一根七个的葫芦藤,面面相觑道: “上仙问得也是可笑得紧,我等七个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走一个七个就得一起走。” “再说了,我们到瓜熟蒂落,还早得很。若是现在被摘下葫芦藤,整个葫芦就算半途而废成了残次品。哼,若非这个缘故,他一个小小的蜂鸟,岂是我们的对手?” “没得说,没得说,既然这法子是上仙想到的,那自然还是仙子辛苦一下,回去那九霄之下的蜂巢,快快取些蜂王浆中的王浆好救下那蜜蜂儿!” 真够嗦的,如此絮絮叨叨哪里是救人的节奏? 周天还未听完,早已一步踏出,直飞九霄之下而去。 看到周天去而复还,刺藤顿时来了精神,扬起张开大嘴的触头,想要再来一遍吃人的戏码。 这一次,周天哪里还跟他客气,当即一指弹出,将那颇有些恶心的触头大嘴打得歪歪斜斜,然后大喝道: “孽畜,先前若非想要看个究竟,你岂能将我一口吞下?快快让开,蜜蜂被那蜂鸟一枪刺穿,奄奄一息,急需他自己的蜂王浆王浆救命!” 啊呜…… 刺藤听了,浑身不觉就是一抖,随即贲张的整个藤条一下子疲软下去,嗖地一下,便让出了蜂巢。 二话不说,周天一头扎进去,以最快速的手法,找到蜂王浆王浆的位置,也顾不及与那昏睡的蜂后废话。直接兜起一把王浆,转身便跑。 王浆乃是蜂王浆精华,几乎与蜂后本体同气连枝,所有蜂族都是在其中孕育而成。 周天取走一捧,无异于在其心头剜去一块心头肉,蜂后只觉疼痛难耐,睁眼一看,却只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前晃了一下便又电射而去。 “谁,有本事你给我站住!” 蜂后大叫大嚷着,最后也只有悻悻作罢。 离开其他蜜蜂,即使贵为整个蜂族的未来,她就一无是处。 重新冲上九霄云外,七个葫芦似乎比周天还要着急,七嘴八舌地催促道: “快快快,上仙,方才蜜蜂儿似乎看了我们一眼,兴许真能将他救过来。你应该知道了,他活了,我们也才能活啊!” 果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周天看了一眼七个葫芦,也不搭话,直接冲了过去,对准蜜蜂的血洞,将王浆一把抹了上去,然后又将周围的缝隙,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全给堵上。 望着周天忙活完,刚刚起身擦了一把汗,七个葫芦便迫不及待地叫唤道: “上仙,上仙,蜜蜂儿怎样,活过来否?” 周天看了一眼七个外观甚是喜人的葫芦,忍不住暗暗摇头: 心智不全,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是,人人觊觎的洪荒宝物,其生长周期若没有一个亿年级的堆积和滋养,又何称其为宝贝呢? 所以,对这些小宝贝,还是要多些耐心,多点等待吧。 周天走过去,展颜一笑道: “只要不再流血,血就不会流干。有血便有一切,放心吧,我看了一下,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了。” 七个葫芦这才长舒一口气,但马上又愁眉苦脸道: “能上这九霄云外的,就只这蜜蜂儿一个。现在就算他活过来,身体全好也不知猴年马月去了。可他可以慢慢养伤,我等却一天都等不得呀,他将养的日子,我们岂不是还有一样的饿死?” 周天一听,不觉眉头一挑,一种大机缘蓦然降临到头上的狂喜,瞬间笼罩了全身。 定定神,周天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七个葫芦,出声道: “呃,这个问题嘛,倒也不是全无法子。” “怎样?” 七个葫芦闻言,齐刷刷地望过来。 只是可惜,说他们愚钝还果然就是愚钝,明明一个大活人就站在眼前,他们居然还有白痴地如是我闻! 周天只好挠挠头,继续循循善诱道: “那个什么,诸位平日里的饭食,不知都吃些什么,就蜜蜂儿带回的花粉吗?若没有什么特别的要切,咳咳,我倒是可以暂时帮你们一帮!” “对呀,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 七个葫芦对视一眼后,一个个马上眼前一亮,跟着便异口同声道: “我们吃的,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有些麻烦。但对上仙来说,你都能轻易一出手便制服了蜂鸟,喂养我们一段时日,倒也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句话,周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认为我可以帮一下你们哦对了,有一点现在就得说清楚,我帮你们,是不是你们共同的决定?” 七个葫芦想到没想,飞快地答道: “上仙真是嗦,我们七个,一人说了的事情,便是七人说的事情,七人如同一人。” 嗯,周天马上也是爽快点头道: “既如此,那便不消得多言,直接说吧,你们需要吃些什么?最好说得清楚一点,我也好对症下药。” 0152、我不能白干活对吧 九霄云外,原来比之地面,更加的别有洞天。 这几日,周天便一直都在七个葫芦说的一座高如云天的大山深处,一个山谷,一个山谷,采集着他们所说的那种七色花。 七色花,顾名思义,乃是七种不同花色的奇珍异草,而且只长在这种高耸云天之上的大山巨峰之上。 而这种七色花,对应的花色,正好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与那七个葫芦颜色不差分毫。 因为自家有一座同样也像这样高如云天的大山巨峰,所以这些天,一边采花,周天一边也在同时观察着这座云雾缭绕的高峰。 只是几天下来,他还是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这九霄云外的大山巨峰,与地上的大山巨峰,区别到底在哪里? 而且最让周天特别留意的,是这座九霄云外的高峰,它的落脚之处,到底是在不知其高的地面,还是本身就长在云端之上。 由于大半时间,都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寻找和采集七色花,周天纵使有心,也无法抽身做一番探查。 所以,他也只有先将这个疑问,憋回心底,等到有空时再来试探着寻访看看了。 比较头疼的是,七色花,因为花色不同,质地和用途更是迥异,所以基本是都相隔很远,才能找到其中一种。 而且,受其本身神秘气质影响,其生长的环境都十分隐秘,常常要翻山越岭无数次,才会在百花丛中辨认出一株真正的七色花。如此下来,煞是辛苦。 若是照这样下去,一天都如此奔命,几天下来,还不得累死? 不过,喟叹中,周天倒也很快就想通了。 究其原因,可能这就是什么人干什么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如果跨界去抢别人的饭碗,当然你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汗水! 若是那蜜蜂前来,这就是他天生的本职工作,自然轻车熟路驾轻就熟了。 吃完七色花粉,七个葫芦呼呼大睡前,又特别叮嘱: 还须九霄之下的刺槐,那种沾染了特定地气的特殊花粉,再配以一种大河之水,两相调和,最后化为一种神奇之水,作为滋养之物,拿去浇灌七个葫芦的母性之根葫芦藤。 七色花粉,加上大河之水,加上刺槐地气之味,正好合九九之数。 这,便是七个葫芦每日的完整食谱了。 当然,至于九霄云外,是不是还有他们可以自动吸取的天地灵气,那就是周天管不了的啦。 如此繁复的吃食过程,直把周天听得愣愣怔怔,特别是那大河之水,更是让他困惑。 一问之下,才知那所谓大河之水,正是那条黑白之蚁曾经守护了千年的大河,这才让周天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如此反复,周天每日奔波于九霄云外的这天上地下,转眼就过了匆匆旬月。 这天,看着七个葫芦美滋滋地吃完东西,周天便笑眯眯的道: “诸位可曾听过这样的两句话?” “第一句,乃是常言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这第二句嘛,则是养育之恩,纵非亲生,也比天大!” 七个葫芦正在回味着嘴里的滋味,闻言都是一怔,随后吧嗒吧嗒嘴巴,相互对视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周天的缘故,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日子,七个葫芦娃的心智,明显比蜜蜂喂养他们时,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 如今周天这么一说,他们果然一点即通,马上就想到了这些天周天有意无意灌输给他们的天地伦理思想。 “上仙辛苦,每日奔波,我们是看在眼里的。” “上仙想说什么,就请直言吧,我等这些时日,已经晓得什么是无功不受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一串串的词儿,像炒豆子般从七个葫芦娃嘴里蹦出来,说不出的喜气。 行,孺子可教也! 周天忍不住竖了一下大拇指,点头便道: “所谓人海茫茫,得遇你们七个,说起来也是一场缘分。若无缘分,我便不会万里迢迢而来,更不会有这一场场的生死之交。” “无意中救了蜜蜂,也就救了你们。诚如举手之劳,又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提也罢。” “倒是这每日的养育之情,却是理应要好生说道说道。” “何也?盖因这每日的饭食,虽说取之于天地,但往来反复的却是我一人耳。所谓无功不受禄,有功就应赏。故此,你们七人与我应有一场师徒之缘!” 师徒之缘? 七个葫芦娃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齐声道: “上仙本事我等倒也亲眼有见,只是我七个兄弟尚未瓜熟蒂落,更不知何时才可化形而出。这师徒二字,又如何实现也?” 周天一笑道: “此事甚为简单耳,所谓一诺千金。你等七人只要认下你我这场师徒之缘,你们从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只管安心修炼长大就是。至于什么虚礼客套、仪式,以后再补就是。” “等到你们全都瓜熟蒂落,那时你我师徒纵横洪荒,岂不快哉?” 有了师父,好处自然多多。 七个葫芦娃,心智正在周天潜移默化的影响中,渐渐走向健全完善,于是众兄弟环视了一眼彼此后,点头一诺道: “既如此,上仙,今日我等七个兄弟便就拜你为师。他日一旦瓜熟蒂落,不管山高水长路远,自会虔心寻师而去,绝无反悔!” 话音刚落,七个葫芦头上,顿时各自飞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一闪而过,瞬间没入周天眉心之中。 周天大喜,忍不住心中少有的欢呼雀跃起来。 这下可好了,这洪荒中一直都被无数修仙者念兹在兹,八方寻访的先天灵宝七色葫芦,不想悉数竟到了自己手中。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以后,若是再有人觊觎这七色葫芦,别的姑且不论,单就这师徒名分,他就会首先沾染是因果业力。 所以说,一场意外,一场辛劳,却将这七色葫芦一下子全部收入囊中,算是稳稳的成为定数了。 眼下吃这点苦,又算得什么呢? 0153、秘境中的秘境 不知不觉,蜜蜂的伤势彻底痊愈了。 这也就是意味着,周天在此九霄云外的这段缘分,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刻。 醒来后的蜜蜂,明显还有些懵懵懂懂,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竟然出现了短暂的选择性失忆对于伤他的蜂鸟,完全没有了一点记忆。 这天早上,无意中走到周天封印蜂鸟的一处山石,看到被打回原形的蜂鸟,在山石上又蹦又跳,他忍不住问道: “哪里来的蜂鸟呀,葫芦,你们不知道我蜂族与他自古就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吗?” 不过对于曾经出手救他的周天,这蜜蜂倒是记忆犹新。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七个葫芦娃很是无奈,面面相觑,只能齐声叫道: “蜜蜂儿,他救下你,而且还给了你许多真气,不可无礼也。现在我等七人,已经拜入师门,以后你对我等师父,要客气些!” “曾救下我?”蜜蜂很是困惑,看了看七个葫芦道: “他为何要救我,对了,这九霄云外的秘境,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周天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 看这蜜蜂醒来后的状态,比之从前的年少无知,还要令人担心得紧。 要知道,蜜蜂醒来,自己就得马上离开。 毕竟,就算七色葫芦再怎样珍贵,他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坐等他们瓜熟蒂落。 更多的喂养责任,还须仍要落在蜜蜂的头上。 倘若蜜蜂一直这样懵懵懂懂,那他怎么放心将七个葫芦娃再交到他的手中呢? 看来,唯一的法子,只能是让他赶快回到过去熟悉的场景中,慢慢去用那些过往的记忆唤醒他了。 “蜜蜂,你已经许久没有采花酿蜜了,你看现在正好旭日东升,正是进山的好时节。不如今儿早上,你陪我再去寻找一番,也正好说说你的采花之道如何?” 一听采花酿蜜,蜜蜂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往日的那种神采,当即点头答应道: “采花酿蜜这有何难,走,进了山我告诉你便是。” 有了蜜蜂,仅仅转了大半天光景,七色花便采集齐了。 这还是蜜蜂是在大伤初愈之下,若是正常情况,对他来说,估计也就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在最后一个山谷中,两人靠在一块大石上,做短暂的休息。 蜜蜂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看上去精神就恢复了不少。开始四处扭动着脖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指着他熟悉的事物,炫耀般的说起他从前在这山中的故事。 就这样说着,说着,他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嗖地一下便飞上半空,嘴里叫道: “上仙,快跟我走,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一惊一乍的蜜蜂,虽然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周天还是一步踏出,踩着黑白棋云跟了上去。 “蜜蜂儿,说了半晌,你想起来,到底想起来什么了?” 蜜蜂闻言,这才激动地指了指脚下的那块巨石道: “那七个葫芦儿,不是说你是石头化的么?我知道这山里还有一个秘境中的秘境,有一次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我就被吸了进去。” 哦,周天一听这秘境之中,竟然还有秘境,不禁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凝神听了起来。 “进去后,我才发现,那秘境中的秘境,里面虽然也是山重水复,鸟语花香,灵气飘然。但真正的镇压之物,却是一块雪白雪白的玉石,晶莹透亮,灵性跃然。” 雪白雪白的玉石? 听到这里,周天不觉恍惚了一下,隐隐的,忽然感到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召唤,正在不住眼的透过虚空,不停地向着自己张望而来。 “上仙,上仙,你怎么了,怎么停下了呢?” 蜜蜂诧异的叫声,一下子惊醒了周天。 周天连忙定定神,目视着前方道: “快走快走,多说无益,边走边说!” 气定神闲的周天,一下子变得反过来催促他,蜜蜂倒更是来了精神头儿,转动着头上的一对触须得意道: “急什么,那地方还远着哩。我跟你说上仙,除了那块神秘的雪白玉石,最神奇的地方,还有一个另外的葫芦呐。跟外面那七个葫芦比,是他们七色中从未有过的颜色!” 说着,蜜蜂故弄玄虚地扭过头,卖弄道: “像那块雪白玉石一样,也是雪白雪白的白色。我敢说上仙,这种雪白葫芦,没有几人有福能亲眼一见!” 雪白雪白的玉石,雪白雪白的葫芦? 周天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咚咚咚的狂跳着,几乎快要窒息。 好不容易,在蜜蜂喋喋不休的聒噪中,两人终于来到了蜜蜂所说的秘境中的秘境处。 “瞧,那个破破的树洞,就是入口” 蜜蜂指着远远的一棵古树参天的豁口处,歪头望着周天,莫名其妙的吃吃笑道: “上仙,佩服我吧?若不是我当时眼尖,哦,老实说当时也的确有些肚子饿了,上面正好莫名其妙的又盛开着一朵花瓣。这个不起眼的树洞,我是万万不可能过去瞄一眼的。” “倘若我一下子就飞了过去,这破洞里面的好东西,怕是你想见也见不到的喽!” 周天看了一眼蜜蜂,忽然点头道: “蜜蜂儿,凡事皆有因果,因果之后自有善恶相报。此处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神奇,自然你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走吧,且先进去瞧了再说!” 说着,不等蜜蜂动作,周天便率先飞了过去。 刚刚来到洞口,一道神识,便蓦地飞出,不偏不倚,照着周天的眉心处就是一闪而入。 周天只感觉浑身一震,刹那间呆立在那里。 蜜蜂飞过来,见状不由得也是一惊,刚要用触须推推周天,一股大力,便将他直直弹飞出去。 听到蜜蜂的惨呼,周天一下子惊醒过来,慌忙收摄心神,将他一把扶了起来,嘴里歉意道: “蜜蜂儿,摔痛了么?方才是我分神,险些伤了你。不过下次可记住喽,再看到我这样子,千万不要再这样靠近与我才是!” 0154、白玉雕像,玉葫芦 这次很乖巧,蜜蜂爬起身,开始畏惧地注视了一眼周天,二话不说,直直地向洞口飞去。 看到蜜蜂一闪而入,周天也不多疑,同样催动着脚下棋云,一飞而入。 刚入洞中,就看见蜜蜂不知怎的,木雕一般,定定的呆立在半空中,望着前方,一言不发,眼里尽显惊异之色。 诧异之下,周天也是顺着蜜蜂的目光,一眼望过去,顿时也是浑身震动,木立当场。 入眼处,哪里还有蜜蜂口中所说的那雪白雪白的玉石,那雪白雪白的葫芦? 有的只是一个宛如冰清玉洁的白玉雕像。 以及亭亭玉立之中的白玉雕像,那犹如白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之上,悬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宛如冰晶般玲珑剔透的玉葫芦! 美轮美奂。 周天呆呆的看着,瞅着,最后脑海中就这剩下这四个字: 美轮美奂! “上、上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 蜜蜂一声哭腔,一下子打破了这个秘境中的这瞬间营造出的所有美感。 周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说完,见蜜蜂还是惶恐不安地瞅着自己,于是只好又补充道: “你之前看到的,都是真的。你现在看到,也都是真的。懂了么?就像你现在每日看到的七个葫芦,是这个样子。以后再看到的七个葫芦,肯定又会是另一个样子。他们前后不同,只是因为他们一下子长大了!” 哦,蜜蜂还是晕晕乎乎,懵懵懂懂的,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有些畏惧的,一会儿看着那冰清玉洁般的白玉雕像,一会儿又瞅着周天,眼睛来来回回的扫视着周天和雕像,两眼上上下下的来回打量着,忽然开口道: “上仙,我、我突然发现,你和这、这雕像,简直就像、就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都、都是你、你说过的那种先天道体的模样。” “是、上仙,你、你不会是从前来过这里,而且这、这雕像其实、其实根本就是你放在这里,然后自己把它雕刻出来的吧?” 对于蜜蜂的智商,周天已经实在是不敢指望了。 现在,他又忍不住摇头,对他的眼神,也产生了十足的怀疑。 话说蜜蜂的眼睛,不是复眼吗?不知比人族或其他生灵的眼睛好过百倍,怎么如此老眼昏花! 周天叹口气,将蜜蜂推着上前几步,指着亭亭玉立的白玉雕像道: “来来来,蜜蜂儿,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 “总体上来说,我们是长得一模一样。但在某些细节上,差异还是很大的。你看我,相对白玉雕像而言,大手大脚,粗胳膊粗腿,脸上还有细细的胡须。” “而她呢,长发飘飘,肌肤如凝脂,浑圆的肩头,美美的圆臀,星目贝齿。若是真人,一颦一笑,必将顾盼流离,沉鱼落雁,一笑倾城!” “你若是还不懂,这么说吧,她是女的,我是男的,就像蜂族的你和蜂后。我就是人族的你,她就是人族的蜂后……” 话音未落,蜜蜂一下子高兴起来,呼扇着翅膀叫道: “懂了,懂了!” “上仙早这样说,我岂不是早就懂了。你就像现在的我,每天要四处寻食。而这白玉雕像,就像现在蜂巢中的我那蜂后,每日等着我寻食回去喂饱她,然后生出一大堆小蜜蜂……” 周天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把捂住蜜蜂的这张口无遮拦的大嘴,竟像真人站在眼前一般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白玉雕像,嘴里下意识的呵斥道: “闭嘴,蜜蜂儿,有些话,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说出口就不对了,懂么?” 蜜蜂点点头,但马上又傻乎乎的摇头道: “不懂,我还是不懂。不过上仙既然不让我说了,我就保证不说了就是。” 唔,周天面对这样一只时不时犯晕的蜜蜂,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了。 盯着白玉雕像,端详了好一会儿,周天最后又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雕像脖颈处,悬挂着的这只晶莹剔透的玉葫芦身上。 与雪白到几乎透明的白玉雕像质地一样,这只玉葫芦,也是雪白得几乎可以透过光亮。 也因此,无论是白玉雕像,还是玉葫芦,他们都是隐隐的,仿佛置身于一种天然的光环中,凝神相看,不觉就会感到阵阵仙气飘飘,道纹荡漾。 到了这时,周天已经完全不怀疑,这一次的九霄云外之行,绝不是什么一场偶遇,而是冥冥之中,一定有一双无所不能的手,推波助澜,将他一路引向这个所谓的秘境中的秘境。 想到此,周天马上看了看四周,出声道: “蜜蜂儿,这秘境中的秘境,别处还有什么你看不懂的,带我去走走,瞧瞧?” 蜜蜂想了想,摇头道: “别处倒没什么了,就是花花草草,还有一些飞鱼鸟兽,沟沟壑壑的。那时我一个转悠了几圈,心中觉得蹊跷,于是就心生恐惧,便回去了,此后再未来过。” 周天忍不住想去敲敲蜜蜂的脑瓜,可又怕将他打得更傻了,于是黑眼道: “转转就走了,还说没什么可看的。快,带我再去走一圈!” 噢,蜜蜂鼓动翅膀,飞了几下,忽然回头看向白玉雕像: “上仙,她、她不会、不会见我们走了,突然跑掉吧?” 听得周天也是一阵心惊,跟着转头看了一眼,踯躅半晌,于是又转回头,围着白玉雕像转了两圈,将自己的一道神识轻轻打入,探查了好一番,方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现在还不清楚,蜜蜂说的之前的那种情形,一块巨石,是如何化作眼前这样一尊冰清玉洁,亭亭玉立而又惟妙惟肖的玉女雕像的。 但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这尊白玉雕像,即使将一个人族少女雕刻无论多么栩栩如生,她目前始终还只是一尊雕像而已。 就算其中多么古怪,多么蹊跷,这一时半刻,就算有什么异变,也不可能在瞬息间完成。 至于是什么神秘的至高存在,或者别的什么天造地设的缘故,那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0155、莫名其妙的虚影再现 走了没多久,迎面便撞过来一头小羊羔,也不怕人,抬起萌萌的双眼,盯着周天看了两眼,嘴里发出哞哞的叫声,直往他的怀里钻来。 嗯,周天一怔之下,才发现这只羊羔,竟然只是一头灵兽而已,刚刚有了一点灵智,智力大概也就是人族三四岁时的水平。 面对这样一头小灵兽,周天是无论如何不会躲闪开去的。 小羊羔在他怀里拱了拱,软软的小嘴,便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蜜蜂看着,忽然在一旁笑道: “上仙,它是饿了,许是在再找你要奶吃哩!” 周天马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笑话,我又不是女的,哪有什么奶吃!”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这句话话,实在是语病多多,令人浮想联翩,于是恼羞成怒道: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去四处找找,瞧瞧有没有老羊在旁边。” 哦,蜜蜂答应一声,不情不愿地飞了出去。 周天随即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竟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仙草,翠绿欲滴,长势喜人,于是伸手挑了几种入眼的,摘取了其中看上去品相俱佳的嫩叶,然后送到小羊羔嘴边。 羊羔伸长脖子嗅了嗅,却是哞哞叫了两声,便不再理睬周天手中的嫩叶。 “小东西,嘴巴还挺挑食!” 周天无可奈何,只好扔掉仙草嫩叶,将羊羔一把抱了起来。 说也奇怪,距离一近,小羊羔亮亮的大眼睛,近在咫尺地打量了一眼周天,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伸出温热的舌头,在他脸上出其不意地舔舐了一口。 周天本能地闪开,随即与小羊羔眼对眼地笑道: “小东西,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爸爸,更不是你的妈妈。老实点儿,不准再乱动弹!” 正说着,一道波光,忽然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 紧接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缓缓闪出一道身影,盯着周天,不徐不疾道: “道友很是寂寞么?” 周天两眼一凛,定神望去,不觉更是心惊: 树上的身影,竟是一个道光荡漾的虚影,随风摇晃着,影影瞳瞳,若隐若现。 不仅如此,周天放出自己已经修为不算弱的神识,看了半天竟然都没有将他看清来历,更别说什么根脚和修为了。 “你是谁,若有诚意就请出来相见,不要这样装神弄鬼的!” “装神弄鬼?” 虚影呵呵笑了,却是不动声色,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道: “道友不仅寂寞,而且孤独,不然也不会对这样一头根本不能入吾法眼的灵兽,这般温情。” “道友稍安勿躁,吾对道友不仅没有恶意,而且还与道友颇为有缘。若非如此,吾也不会跨越万水千山,费尽周折,送与道友一个可心的礼物。” 礼物? 周天一念闪过,顿时恍然大悟: “那人族白玉雕像,竟是汝之手笔?为什么,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族” 树上的虚影,突然定住,两眼眯缝,盯着周天,脱口而道: “多谢道友,终于让吾从道友口中,听到了一些吾十分迫切想知道的东西。呵呵,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言果然不虚哉。” “不过道友若是再多说一些,吾亦愿闻其详,说不定还能再送多送些好处与道友。” 哼! 周天知道自己被人家带进了他的节奏中去,一下子失言,竟说出需要几个量劫之后才可出现的真相。 懊恼之中,周天却也马上冷静了下来,望着虚影,微微一笑道: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你说送我好处,而且礼物还就实实在在摆在那里。” “只是道友可曾想过,这自始至终都是汝自己在自说自话。倘若吾现在扭头就走,根本不接受道友的什么好处,呵呵,道友不知又将作何感想呢?” 虚影可能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周天竟然还能这样出招,当即就是脸色大变,愣在树上,再也没有了此前的那种似乎掌控一切的淡定与从容。 望着树上虚影精彩的表情,周天这才冷笑一声,轻轻放下手中的小羊羔,将它轻轻拍了拍,然后再无任何迟疑,大步流星,向那洞外走去。 走到一半,蜜蜂急匆匆从后面飞过来,惊惶地小声道: “上仙,那、那树上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人影来呢?他、他怎么也知道这、这秘境中的秘境?” 周天真不知道这个傻蛋这时候怎么会冒出来,当即作势骂了一句,便将他一指弹飞: “滚,你一个小小的飞虫,何来跑到我面前聒噪,真真不知死活!” 看到蜜蜂跌跌撞撞,一路翻滚,远远的掉落到一片半人深的草丛之间,周天这才松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再次扬长而去。 看到周天一言既出,果真去意决绝,走过那美轮美奂的白玉雕像,竟连眼神瞟都不再瞟一眼。 树上的虚影终于坐不住了,扬声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洪荒寒苦,孤旅难修!” “道友,汝可想清楚了,围棋仙侣,近在眼前,只须一指点化,即可双-燕-双-飞,携手洪荒,从此不再孤独前行。如此美景良辰,吾不相信,汝不想要!” 呵呵,周天冷冷的发出一串长笑,望着那雾霭弥漫的洞口,飞身而出。 出了洞口,依然不敢轻易回头,唯恐一个道心不稳,不知不觉,再次被那虚影算计。 直到彻底走出了那秘境中的秘境范围,周天放出神识,感到后面再无任何气息如影随形,他才黑脸停下脚步,转过身,端详着那方世界,沉思不语。 直到一丝明悟,从识海深处油然而生,周天这才缓缓点头,环视了一眼九霄云外这片云山雾罩的天地,唤出棋云,一声叹息,便向那九霄之下,缓缓飘落。 这样也好,若没有这样一番惊变,或许他还得在这九霄云外,不知盘亘多少时日。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冲出那秘境中的秘境,转向那另一个巨树豁口七色葫芦的生长地,做一番形式上道别。 0156、围棋仙侣,还是心魔乍现 可以说,自那神秘虚影乍现,周天便对这蜜蜂口中的所谓秘境,以及秘境中的秘境,已经完全付之一笑了。 秘境,什么是真正的秘境? 无人所知,知道了也无从寻起。寻到了也万难找到,找到了也难入其口。这,才是真正的秘境。更别说,那所谓的秘境中的秘境了! 现在,一道虚影,随随便便,就堂而皇之地长驱直入,在那秘境中的秘境,犹如主人一般戟指气使,俯视众生。 这样的秘境,就不是什么秘境,而是有人故意设计而出的一种幻境,魔境! 倘若那一刻,周天只要稍稍有所动心,现在他很可能就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那样的结果,后果如何,简直不可想象。 三十六计,走为上。 还好在那瞬息之间,识海深处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盘古幽思】,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饱嗝,将他彻底惊醒。 至于七色葫芦嘛,竟然那虚影都已经能够不凭借真身,就在这九霄云外长驱直入,如履平地,那这里已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原本,周天还想在自己离开这片九霄云外之地时,多少做些手脚,遮掩一些气机,现在这些看来都可以省略了。 而且重要的是,七色葫芦已经被他先手获得,一番算计,如今又是师徒名分。 太乙天仙以上的,若是谁无心有心的找到这里,凭他们的修为与境界,自会对那七色葫芦的师徒名分之因果,考虑再三的。 至于那些太乙天仙之下的,不管有心无心,凭他们的境界和修为,怕是万难也找不到这里。 就算找到,这九霄云外,也不是一个太乙天仙以下的人物可以随随便便上来的。 当然,自己目前的修为也远未达到太乙天仙境,但是他的境界,却因为【混沌记忆】、【盘古幽思】以及【造化玉碟残片】的关系,几乎无限接近于大道圣人之境,就连那合道之人在合道之前哪怕拍马也是不及的。 所以,他才会一窥先机,可以凭借偶然或者必然的某些机缘,自如进出。 一番思索之后,对七色葫芦唯一的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周天不知不觉,回到了洪荒之中。 落地处,正是那初见时的刺藤势力范围。 蓦然看到周天再现,刺藤竟然喜出望外,大声喊道: “上仙,上仙,这里,看这里,我在这里呀。不知那蜜蜂儿,可否救转过来?” 既然去意已生,周天便再无流连之心。 听到刺藤叫唤。他只是淡淡瞅了一眼,随即远远答道: “蜜蜂已然无恙,他若回来,你告诉他,好生做事,休得懈怠。他照看之物,他日若功德圆满,我必回转,到时也少不了他应得的好处!” 刺藤听了,不觉一怔,颇为失望道: “上仙,你不过来瞧瞧了,这是就要走了么?” 周天冷哼一声,再无二话,一步踏出,飘然而去。 踏云走了一会儿,渐渐的,大河的气息,终于又从远方飘来。 周天辨认了一下方位,于是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径直往那洪荒西南角飞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万里。 隐隐的,周天甚至已经闻到了大河之上那特有的气味。 突然,在那西南角天际之上,一道惊鸿闪过,随后便是漫天霞光,犹如金色瀑布从天而降,横亘在前方。 一怔之下,周天长叹一声,缓缓定住了身形。 天际异象,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正好拦在去路之上。 不消问,这又是转为周天而来! 而且,已经将所有漏洞都算计得死死的。 漫天霞光,不是一片,更不是一道,而是整整半边天,将整个西南方向的天空犹如栅栏般拦腰围起。 不仅如此,这漫天霞光,还是缓缓流动着的。 周天只是脚下本能地移动了一下,这漫天霞光便跟着他也移动了起来。 现在,这漫天霞光,若不是专门针对周天而设,那才是真正的傻子和睁眼说瞎话呐。 摆在眼前的,就只剩下两种选择: 要么,放弃去往大河两岸的既定计划,原路返回,或者直接打道回府龟缩于道门之中。 要么,绕路而去,另寻出路重新规划云游之路。 要知道,就是不去大河两岸,周天的整个洪荒云游之路,也会因此而大受影响。 这,恐怕才是这漫天霞光背后神秘推手的真实目的! 就在周天患得患失之际,漫天霞光中,忽然光芒大炽,犹如分开的舞台大幕般拉开一道缝隙,从中走出两个人影。 远远望去,周天一下子惊呆了: 在那漫天霞光之中胜似闲庭信步走着的,竟然是自己另一个与他如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周天! 周天难以置信地呆呆看了半晌,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 这一次,他连那个“周天”的脸上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说他那脸上的一颗黑痣,还有掌心的一颗红痣。 细节都如此清晰,至于周天所有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包括所有的习惯性小动作,更是不差分毫。可以说,就像后来的真假美猴王一样,就算如来亲临,也都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周天了! 这还不是最令人恐怖的。 真正让周天感到汗毛林立的是,那“周天”,此刻竟然犹如玉树临风,双眸含情,手中牵着一个同样含情脉脉,闭月羞花,顾盼流连的美少女! 两人都是如沐春风,笑语晏晏,相视耳语,浑然忘我,手牵着手,完全就是一派神仙眷侣的动人画面。 定睛看向那美轮美奂的少女,周天顿时又如雷轰顶,呆立当场: 这,这少女,赫然便是那九霄云外,秘境中的秘境,那令人看一眼就会目不转睛,难以忘怀的白玉雕像,惟妙惟肖的那少女原型! 天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天彻底懵了。 半晌,他才苦涩地一笑,摇头自言自语道: “心魔,这一定是我的心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话音落处,一道波纹,瞬间从虚空中挤出,在碾碎的空气与空间的碎片之间,缓缓化出一道似曾相识的虚影来…… 0157、如来神掌乎?(求订阅) “呵呵,道友别来无恙?匆匆数年,我们还是又见面了!” 虚影犹如湖面上的波光荡漾,依然是藏头藏尾的时隐时现着,晃动着,但是嘴里的话音,却又是那般淡然,稳定而充满了目空一切的自信。 虚影既出,周天自然也知道了: 这一次,不管是心魔也好,幻境也罢,归根结底,都将最后化作一场躲不开的大劫,是一定要应在自己身上了! 既然躲无可躲,那么就来吧 一股雄心,蓦然生出。 周天踏出一步,望着摇摇晃晃的虚影,伸手指向漫天霞光中,那与白玉雕像“少女”携手而行的“周天”,语气也变得淡定从容道: “有什么事情直接冲我本身而来吧,弄那些古怪,真真堕落了仙之大者的名分!” 虚影不为所动,摇首笑道: “道友谬矣,如今天上地下,凡道友所见,具皆都是道友此时此刻的所有心境所化,与别人可没有半点牵扯!”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道友自己的事情,还是要道友自己解开,才会天地清明,雨过天晴是也。” 呵呵,周天也是一笑,蓦然升空,逼近虚影道: “所见所闻,具皆吾之心境?” “既然如此说来,那么道友想必也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应当是可以予取予夺,皆由我心了?别走,且让我瞧瞧,此时此刻我这心境,又是一番怎样的模样!” 虚影脸色大变,虚妄的身影,本能地躲闪了一下,但不知为何,却在最后一刻,忽然又变得平静似水,望着周天淡然笑道: “道友要动手,亲手撕碎自己的心境么?道友可千万要想清楚了,境由心生,一切虚幻,并非都是一味的虚幻!” 只迟疑了片刻,周天便是两眼一凛,依然还是探身向前,一步踏出,身子便直直地穿过了虚影。 “纵使粉身碎骨,吾也要亲眼看一看,我之心境,何时生出汝这样的怪物”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穿越虚影而过的瞬间,周天探手一抓,便在虚影的心窝处一把掏出了他的心脏。 如此利索,周天竟有些不敢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虚影,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一切都是虚拟的,虚无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假象。 现在,他居然真的将一个“活生生”的虚影,开膛破肚,掌中更是跳动着一颗还有些温热的心脏,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匪夷所思的吗? 一怔之下,周天赶紧向虚影看去 却见虚影一阵剧烈晃动之后,果然是口吐鲜血,面目狰狞,虽然还是真实的样貌被某种天机,严严实实的遮掩着,但那种蓦然被收割了生机的痛苦与绝望,却还是一览无遗: “呃虽然早知道友表里不一,但道友真正出手,却还是、还是意想不到的如此摧枯拉朽,痛,实在是痛煞吾也!” 愕然中,周天盯着扭曲不已的虚影,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道: “虚幻的影子,竟然也学会了有血有肉的装蒜么?” “再说了,汝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境由心生,一切如是我闻,具皆都是我的心境吗?” “呵呵,吾之心境,与汝何干,你痛苦什么!” 话音刚落,虚影突然哈哈大笑,整个虚幻的身影跟着轻轻一抖,一道光影,闪闪灭灭中,嗖地一声,湮灭在原地。 紧接着,无尽的虚空,在那不知深远的莫名处,重新响起了一声似曾相识的淡淡腔调: “千般算计,果然还是在道友的不动之心面前,一筹莫展矣!” “罢罢罢,一切虚妄,果然就是一切虚妄。周天道友,所有的法子吾都使过了,如今只剩下一条道也。” 还未听完,周天马上就是浑身一紧道: “没错,在在岿然不动的大山巨峰面前,无论多么汹涌的浪涛,也不过是不断洗刷着自己无奈的潮起潮落而已!” “来吧,既然早晚都要做一场,那就让我感受一次真正的雷霆万钧,天诛地灭。” “不过在此之前,道友可敢出来一见,彻底扔下藏头藏尾的龌蹉行径,堂堂正正,以真面目与我对决?” 话音未落,无尽的虚空,便又是一串哈哈大笑: “没想到道友都做了一门宗主,竟然还要学这洪荒中的顽皮小子伶牙俐齿。只是汝之激将之法,对吾无用!” “实话告诉你吧” “你千算万算,以为只要保持一颗道心不动,神魔都难撼动与你!可惜你百密一疏,终究还是入了我的道!” “从你刚刚打碎我的幻影分身那一刻起,你便欠下了我一个因果。” “不信现在你自己瞧瞧,汝之大道法则护体,可还有乎?” 见他说的如此煞有介事,周天莫名的就是心中一跳,急忙沉入识海,就是一番探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整个识海,竟不知何时,竟然变得云山雾罩,一片沉寂。就仿佛刹那间,被什么一手遮掩了一般,直看得周天一阵阵心惊肉跳! 要知道,自己的这一方识海,不说整个洪荒天下第一,就绝没有人敢说他的识海第二。 无论【混沌记忆】、【盘古幽思】,还是【造化玉碟残片】,甚至还包括那一方来历未明的【莫名之物】,随便拿出了一样,都是一等一的混沌至宝。 若是现在连它们都被齐齐的遮掩而去,可想而知,能够做到这一切的那只手,该是强大多么恐怖的程度…… 正想着,周天就感觉突然间天地便是一暗,仿佛整个世界一下子进入慢慢长夜一般,黑暗,死寂,无声,苍茫,荒凉,无尽无头。 紧接着,整个浓墨般的无尽虚空,蓦然闪出一道漫无天际的巨掌,迎风晃了一晃,随即照着周天,犹如电影慢镜头似的,一掌拍出 一股毁天灭地的巨大末日感,瞬间紧紧攫住了周天。 因为他发现,就在这只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掌,面向着他,缓缓竖起手掌的那一瞬,他就发现自己已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唯一能做的,只有充满绝望的默默看着这一只巨掌,朝着自己,轻描淡写的一掌拍来…… 0158、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其实一点也不疼! 周天在那只巨掌,轻飘飘地穿过自己的身躯之时,他还甚至有些怀疑,这一只令人每根汗毛孔都瑟瑟发抖的巨掌,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甚至,不过还是那一道虚影而已。 然后,就在这种没有一丝痛苦的感觉中,他却亲眼看到了刚刚还负手而立在原地的自己,一眨眼,就化作了无数的碎片,在旷野中的寒风吹拂之下,纷纷扬扬,四散飘去…… “可惜了,吾算计到如此田地,竟然还是不能将他挫骨扬灰,竟连一丝魂魄都寻觅不见。噫嘻,哀哉?” 无尽的虚空之上,一只目空一切的眼睛,蓦然闪出,盯着下方,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讶异之色。 半晌,这只孤独的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盯着周天化作无数碎片的地域,沉思着,慢慢转向那西天之上,投去深深的一瞥。 随后,就像拉链一般眼睛一合,瞬间自我湮灭在无尽的虚空深处。 随着这只眼睛的消失,整个天地,渐渐复苏,重新又变回原来的模样。那所谓的漫天霞光,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呃” 霞光既无,一对相携行走的神仙眷侣,也在这一刻,就像被无形力量重击,双双都是浑身一震,随即四目相望,深情脉脉的眸子里,蓦然闪出一丝迷茫的眼神,露出对彼此无限的眷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慕容雪妹妹,我,我也要走了” 宛若金童一般长身玉立的那“周天”,双手牵着那玉女般的少女,眼中尽显专注的爱意。 冰清玉洁的白玉雕像“少女”,也是感同身受一般,缓缓点头,一双宛若灿星似的美目,不断流出点点热泪,泣声而道: “周天道兄,我,我知道,我知道。” 慕容雪,乃是这“周天”在这短短的相聚中,境由心生,有感而发,为少女取的名字。 而周天道兄,则是少女没有任何迟疑,就从嘴里脱口喊出来的对这“周天”的道兄爱称。 此刻的“周天”,完完全全就是那“哪个少年不钟情”中的钟情少年,浑然忘我,即便在这瞬间的生离死别,他的眼里,全部的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少女。 而少女,也完整地化身为那“那个少女不怀春”中的少女,眼中也只剩下眼前的这个“周天”,哭着笑,笑着哭。 直到“周天”开始碎片式的在她眼前,眼睁睁的从脚下开始,慢慢化为虚无。 “慕容,慕容,洪荒初遇,一见钟情,初见便是永恒。雪妹妹,再见了雪妹妹,你一个人,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一句话的工夫,这“周天”便像一个溺水的孩子,瞬间被那洪流吞没了大半,一点点湮灭,只剩下一道宽厚的肩膀,已经肩膀之上始终都在微笑的不屈头颅。 “再见,周天,再见,周天道兄……” 少女依然是笑着哭,哭着笑,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周天”最后的时刻,就在头颅也要被湮灭的瞬间,她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张开怀抱,将一颗微笑着的孤独的头颅,紧紧涌入怀中。 “再见,雪,再见,慕容” 这是这“周天”最后的一道声音。 “再见,周天道兄,再见,周天” 这,也是少女最后的一道声音。 不知不觉,甚至根本就是悄无声息,少女的怀中,变得空无一物之时,一滴鲜血,凭空而出,蓦地滑落,滴答一声,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惊醒了少女。 “血,这就是先天道体之精血么?” 少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尖刚刚轻抚了一下血滴的表面,她的指尖,便是红光一闪,血滴瞬息没入不见。 一怔之下,少女的一双泪眼,一串串晶莹的泪花,再次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周天道兄,多谢了周天道兄。你的用心,我,我懂了” 呆立半晌,少女再次伸出葱葱玉手,俯身捧起一那“周天”湮灭时脚下的尘土,捧在掌心,凝神看了又看,方才双手合十,环视了一眼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大河之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女的嘴里,忽然匪夷所思地吟诵而出一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洪荒之中的诗句,一双纤纤玉足,一步踏出,开始款款走向那远远的大河两岸。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少女一边漫步走着,一边仍在嘴里不断吟唱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周天道兄,这就是你在这短短的相逢瞬间,也要一遍遍读给我听的歌谣么?” 不知不觉,少女缓缓走到了大河岸边。 滚滚的河水,涛声阵阵,腾起朵朵细浪,一路东流,九曲百转,宛若呜咽。 少女望着奔流而去的河水,忽然停止了吟诵。 紧接着,她默默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缓缓打开双手合十的一对玉手,凝眸看向那掌心早已被她捂热了的一泥土。 谁知,刚一打开手掌,少女的脸上,便蓦然闪过一道讶异之色,不由得就是一蹙眉道: “周天道兄,你我心心相印,果然你也是石头,我也是石头。就算是死了,最后也要化作原来的样子。” “道兄道兄,你这一块石头,让我好生心疼,心痛!” 说着,说着,少女玉手微张,便将手中一块黑白分明的石头,轻轻滑落而下,扑通一声,没入大河之中。 原来,那一泥土,竟在少女温润的掌中,不知不觉,竟然匪夷所思地凝结而起,化作了一块浑圆的黑白原石。 再无任何羁绊的少女,手中空空荡荡,心中也似空空荡荡,扬起她那张美轮美奂到极致的美丽容颜,缓缓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洪荒。 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这一双眼睛,来观望着这一方世界。 从醒来的那一刻,她是懵懵懂懂的。 她只记得,有一只神秘之手,在她还是那一尊白玉雕像时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她便开始有了真正的生命与灵智。 但是,在她还未来得及生出属于自己的思想之时,便又马上被一股神秘之力,一路带到了这里。 然而,便有了与那玉树临风般的少年“周天”的不期而遇…… 0159、看见河水中的自己(求订阅) “周天道兄去了,重新化作了一块石头。现在,又剩下了我一个人,谁都不认识,我应该去哪里呢?” 就像一个刚刚走入社会的涉世未深的真正少女,慕容雪打量着眼前这一方蒹葭苍苍,白雾茫茫的世界,一时间突然失去了方向。 漫无目的走了两步之后,她忽然又转过身来,望着大河之水垂泪道: “周天道兄,倒不如我也重新化作石头,与你一起去了的好!” 话音未落,在她修长颈项上挂着的那一颗雪白玉葫芦,蓦地闪过一道光芒,令慕容雪惕然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将它握于掌中,启唇泣道: “葫芦儿,葫芦儿,连你也要来烦恼与我么?” 玉葫芦在她掌中挣了挣,也是蓦地口出人言道: “慕容姐姐,你昏头了么?” 慕容雪一时间忘了悲戚,凝眸道: “你为何要这样说我,葫芦儿?早知遇见周天道友,一见就是永别,那还不如早就不见才好。” “若是重新化作石头,他是石头,我是石头,这样我们不又可以重新相见了吗?” 玉葫芦听了,蹦脚跳着厉声道: “那是慕容姐姐你忘了,周天还反复说过的几句话” “你忘了他说的你的来处与出世,不是一个简单的谜。谜底揭开之日,必然石破天惊。” “你忘了他说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不忘初心,保持初心,勇敢前行。” “你忘了他说的,你不仅冰清玉洁,世所罕见。而且所拥有的一身先天道体,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更是一个神迹。你若自己都不珍惜,说弃就弃了,这世界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什么是美好的,善与恶,美与丑的明辨是非之心了!” 明辨之心? 慕容雪听着、听着,不觉就是浑身一震,嘴里喃喃道: “是了,周天道兄的确一再对我说过有关先天道体之事。还说这先天道体并非人人可得,哪怕洪荒到今天,也不过寥寥数人有幸得之” 说着,她好像豁然开朗起来,起身四顾,蹙眉沉吟道: “不错,我是险些忘了。周天道兄最后一句话,就是在我耳边这样说的。不要悲伤,不要迷茫,更不要怀念,不要恐慌。一路向前,只要一直走下去,未来一定会有一个惊喜等着我!” 望着重新回到神采飞扬的慕容雪,玉葫芦不禁跳脚笑道: “好姐姐,好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也不枉了那少年对你的一颗赤子之心!” 慕容雪闻言,竟出乎意料的展颜一笑,随即走到大河岸边,望着衮衮东流的大河之水,驻足凝视半晌,最后眉目留情道: “周天道兄,我照你说的,这便就去那洪荒周游。是好是坏,我都不管了!我,我走了……” 话音落处,一条黑鱼,蓦地飞出河面,扑通一声,又落入水中。 紧跟着,对岸的草长莺飞处,忽然惊起一只乌鹭,望着那黑鱼消失的漩涡,一掠而过。长长的鸟喙,发出一声清啼。 洪荒不记年。 这一天,又是一年绿肥红瘦,草木葱茏,百花争艳,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时节。 跟随着第一声惊蛰中的春雷,一道洪钟大吕之声,蓦然传遍洪荒大地: “吾乃鸿钧,众生听真” “今日恰逢三千年之数,又到了吾该第二次公开讲道之日。有缘者,可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赶来,依然还是在吾玉京山下,切勿误了地点与时间,以免错过尔等应有的机缘与造化!” 无数双耳朵,顿时纷纷支楞起来,欢呼雀跃不已: “唔,这一次,我终于等到了讲道之日!” “这鸿钧,甚是急人。也不知讲一次道,为何要等三千年?” “唉,三千年竟然就这样匆匆而过,又不知多少人到了太乙天仙之境。可怜我这点修为,去了不要太羞煞人才是!”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此起彼伏的声音中,一道略显生疏的声音,蓦地自那大河深处响起: “呼呼,打不死的程咬金,吾,又活过来了么?” “咦,这是何处,吾,怎么会在水底之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那巨掌一击之后便什么都不晓得了的周天,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竟然到处都是哗哗流淌的水流。 定睛再看,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 熟悉的手脚和身躯,竟然再次像刚刚误入洪荒时最初的那样,一下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竟然又是一块石头! 唯一区别,就是一个在地面,一个在水中。 “嗯,看样子好像是被打回原形了?” 因为早有经验,周天倒也不慌张,镇静了一下,虽然已经无法再用“眼睛”去看,但原形也一样有原形的法子。 于是放出神识,将自己现在的周身,仔仔细细摸索了一遍。 没错,是一块石头无疑了! 确认了结果,周天再次自嘲地摇摇头,又是一声苦笑。 此时此刻,闪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再次化形的问题。 周天暗忖道: 可以肯定,这一次,完全是一个意外。 甚至,就是一个阴谋与算计。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一次,总不能说让他真的去从头开始,吃二茬苦吧? 想到这里,周天于是尝试着动了动身子。 骨碌一下,周天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加上水底激流的冲刷,竟一路咕咕噜噜地滚动着,跑出很远,方才在一片水草中,被拦了下来。 看到一块圆咕隆咚的石头一路飞滚,河底附近的水族,一下子炸了窝,甩动着各自的尾巴,纷纷四散逃窜。 直到声势惊人的石头,缓缓停下,它们方才惊魂未定,却又按按耐不住好奇,一个个围观了过来。 “原来是一块黑白石头,看花眼了也,不是我水鳖一族呀!” 一只青黑色的老鳖,笨拙地划拉着四爪,有些失望地哼哼道。 一条水蛇,却大胆地凑了过来,围着石头转了两圈,也是颇为失意道: “这是什么破石头,在上面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栖身的洞穴。这么大个儿,又有什么用处,哼!” 0160、可爱的水族(求订阅) 听见自己竟然被一条小小的水蛇给鄙视了,周天又是可气,又是可笑,不由得开口哼哼一声: “鼠目寸光,井底之蛙,你们这些水族,从来就不知道头上还有另一片天么?” 听到石头竟然张口说话,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惊叹声: “咦,这个石头,居然也会说话呢?” “石头,石头,你从哪里来的,我似乎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对了石头,到了这里,你可要小心些才是,不然” 正说着,一阵激流,忽然横扫而来。 四周水族,顿时作鸟兽散。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河蚌一吞一吐着,飘飘荡荡晃了过来。 “原来是一块石头,唔,样子倒是黑黑白白的,挺好看。” 河蚌盯着周天看了两眼,张嘴又道: “石头,你身上的气味很是陌生,肯定不是我大河一族的。不过既然到了这里,就须得照这里的规矩做,你要认我做大王!” 大王? 周天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眼这大喇喇的河蚌,反问了一句: “如今天下水族,应该不都是统属于那龙族管辖吗?怎么,你这里还是一个例外,那祖龙居然放过这里” 话音未落,河蚌便将他那一对巨大的蚌页,大开大合道: “看来你果然生疏得很,非我水族是也。住嘴住嘴,这里是大河,大河你没听说过吗?” 周天一听,顿时又惊又喜,脱口就道: “这里是大河,那分出了东西之分的那条大河,一头便是西方,一头便是东方的大河?” “是呀” 河蚌黑脸道: “大河两岸,生灵来来往往。曾几何时,大河渡过了多少潜修之士,何曾有过什么龙族之说,听都未曾听说过,却被你挂在嘴上唠唠叨叨。” “听清楚了,再说一遍,这里是大河,从头至尾,无论是大河两岸,还是大河上下,我们尊崇的只有一个人,一个法门。” “那就是我们的大仙上人周天,以及他所创立的棋道一门,记住了!” 什么,什么? 周天一下子有些发懵了,可惜现在已经没有耳朵可掏,脑门可拍,只能呆呆地愣在那里,神识一时间一片空白。 看到周天傻了的样子,河蚌总算是高兴地笑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道: “看来你也听说过我们的大仙上人周天,还有他那好玩有趣的棋道了。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等我们的周天” 话音未落,周天便拦住他的话头,迟疑了一下道: “那个什么,河蚌大王是吧?你且先等等。我有句话要说,说了你别一惊一乍的啊!” “我,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周天!” 扑哧一声,这一次,不管是眼前的河蚌,还是偷偷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其他水族,都是前仰后翻的哈哈大笑着千夫指道: “这块新来的石头,肯定是被人打晕了扔进大河来的!” “听听,脑子都被打傻了,在这儿说胡话呐。” “好石头,敢这样说,也算是洪荒头一号了……” 其实,从说出口来,周天就有些后悔了。 那一刻,他实在是被这河蚌嘴里的消息,给惊喜得昏了头! 不过,这大河水族的笑声,在周天此刻的耳朵里,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嘲讽,讥笑的尴尬,而是动听的音乐。 他们笑得越响亮,越欢实,对周天来说也是越愉悦,越快乐。 因为,这是对周天,对棋道最好的认可,最好的褒奖。 他是周天,他还会生气吗? 若不是已经没有嘴巴,这时候的他,肯定也是一样要跟着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大河水族终于笑够了。 河蚌只是横了一眼四周,所有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说说吧,石头,你为何要冒充我们大仙上人周天?说清楚点儿,不然我会叫人将你从这大河中,再扔出去!” 若是没有河蚌刚才那番话,周天这时一定会故意激怒他,这样自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回到地面了。 但是,现在,就算有人拿棒子赶他走,他说什么也不能走了。 “河蚌大王,你刚才说什么棋道好玩又有趣,我听得也不由来了兴致。它是什么法门,你们在这大河之底,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一听周天也对棋道产生了兴趣,河蚌一下子咧开大嘴,招手喊人道: “过来几个力气大的,将这石头抬上,送到大仙上人派来的宣讲使面前,教他好生瞧瞧什么是棋道!” 话音未落,立刻跑来一堆水族,争先恐后的开始哄抢,最后果然还是一只巨大的螃蟹,一条滑不溜秋的黑鱼,以及那头水鳖和水蛇,抢到了石头。 “走走走,其他人不要再争抢了,要去都一起去就是了” 河蚌在前面开路,一边走,一边强势分开激流,还时不时的回头叫骂一声: “快点快点,河里的小鱼小虾,都快被被你们吃绝户了,还这样没精打采的磨洋工,小心本大王扣你们每日的份额!” 螃蟹、黑鱼等四个劳力,顿时精神抖擞,脚下如飞,奔跑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反正这时的周天已经轻易分辨不清了,只是感到自己猛地晃了一下,所有的水族也都停下了脚步。 这时,河蚌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甚至谦恭起来,不知望着那里说道: “宣讲使上仙,大河水族有事求见。” 半晌,一个尖细的声音,才慵懒地回应道: “哦,原来是河蚌大王,何事?” 河蚌斜睨了一眼石头,斟酌了一下道: “方才在河中巡视,发现一块气息十分陌生的石头,猜想应当是什么人将它随手扔下来的。” “盘问了他两句,他竟说他对棋道也感兴趣。想到宣讲使常说我们那周天大仙上人释法时,经常讲棋道是没有围墙的法门,而且最讲相逢就是缘。所以,便将他带来请宣讲使瞧瞧。” “哦” 里面的声音,一听石头二字,明显的来了兴趣,当即扬声道: “什么样的石头,黑白分明的那种,还是单纯就是一块白石,或者就是一块黑石呢?” 0161、禄蚁立功(求订阅) 河蚌一听,蓦然想起: 棋道中人,不管谁来,都是一再传言,说那大仙上人本是混沌中唯一黑白石所化。所以,到了洪荒,只要是石头,可以说都是他的子孙,都是他的骨血和亲戚。 若是再碰上那种特别的黑白石,那简直就是道门中的至宝! 想着,河蚌猛地打了一下自己,走过来,将螃蟹、黑鱼等人赶走,围着周天团团转悠起来,重新端详了好一番,方才惊喜道: “好石头哇,宣讲使上仙,这块石头,竟然是一块不多见的黑白相间的圆石!”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蓦地飞出,连滚带爬,顺着激流,飘将过来。 一股熟悉的气息,随之扑鼻而来。 周天凝神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来人不差分毫,正是那有着两颗脑袋的黑白之蚁,并且早早就投奔道门而去,并被自己亲自赐名为“禄蚁”的三大亲传弟子之一的禄蚁。 另外两位,则分别是寿桃和福珀。 寿桃乃是先天仙桃所化,福珀则是先天一块琥珀,巧得天机逃脱寄宿树体羁绊而生。两人也都是在洪荒浪游时偶闻周天宣号,一路千辛万苦自己寻到道门之中的。 后来,三人又凑在一起,在周天开放【棋艺馆】的第一天,当然便都开出了自己的棋艺天赋,对围棋之道及其奥妙所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周天因势利导,顺势将三人指定为【棋艺馆】第一批亲传学员,并当即传授了基本棋艺,又水到渠成的成为代课学员,在周天出外云游洪荒时,暂行讲师之责。 而且,三人因为本体的优势,又是周天唯一亲自赐名的三个幸运儿。 赐名后,寿桃便成为道门中的“寿桃”,琥珀成为“福珀”,双头黑白之蚁成为“禄蚁”。 三人前面的冠名,暗含着福禄寿三大气运。 这样一来,以后通过他们代传棋艺之时,凡是道门中人,在学习棋艺的同时,便又有了“福禄寿”这三大气运的加持,棋道一脉的吸引力,凝聚力和向心力,便更加不可言喻。 道门的未来,前进自然也就不可估量。 只是现在周天还有一点没有想清楚: 这禄蚁,按照自己云游洪荒之前的布置,这么快就出现在这大河两岸,难道说,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吗? 想着、想着,周天的眼前,顿时又浮出那一道躲无可躲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掌,忍不住咬牙暗忖: 也不知道,他这一掌下来,不仅将自己一下子彻底打回原形。 而且这一掌被打晕的日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长时间…… 哼,等到他日,吾一飞冲天之时,必又是你重现之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一掌,我等得起,也等得到! 禄蚁围着石头转了一圈,莫名其妙的,心中便隐隐的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一惊之下,他急忙收摄心神,凝眸细看。 良久,却再也看不出半点端倪。 为了慎重起见,禄蚁沉吟了一下,挥手让四周的水族全部退到了百米开外,稽首一揖道: “敢问石头上仙,从何而来?” 周天想了想,决定还是暂缓见面的好。 一来,他正好可以看看这禄蚁的办事和应变能力。 二来嘛,既然已经沉入到了这大河水底,而这条大河,从一开始又与自己及其道门有了再也撕扯不开的因缘。 那么,这大河的一切,他也就不能不借此机会,好生思考一番。 “听说你是棋道的宣讲使,想必棋艺不错。正好,我也机缘巧合,知道一些棋艺的奥妙。” “所以,不知你在这里,是否已经设立了讲堂,将棋道的一些基本要义,传授给了这里的水族没有。若有的话,我想旁听一次可否?” 你这哪里是要旁听,根本就是像上师般考较来了! 禄蚁忍住不快,沉思道: “传授棋艺基本要义的讲堂,倒是一来我便遵照吾师嘱托,早早就大开道门不设门槛了。” “只是这水族大多游荡惯了,根本耐不住性子坐下来。常常讲了没几句,他们便都不耐烦再听下去,甚是教人无奈!” 周天一听,也是暗自摇头不语: 若说棋道一门,高深莫测,变化万千,奥妙无穷。 但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对弈者全副身心沉浸到对局中的忘我境地,才能深得其味的。 而坐下去,耐得住最初的那一份枯燥和寂寞,才算入门。 这,可能就是围棋之道,唯一不算讨喜的一个门槛,或者说所谓程序设计上的bug吧?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屁股坐下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半天甚至一天的。 “真是辛苦你了” 周天想着其中的煎熬,实在没有忍住脱口抚慰了一句,直听得禄蚁一阵恍惚,愣愣的瞅着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见状,周天赶紧话锋一转道: “那讲堂在何处,可否带我去瞧瞧?” 禄蚁定定神,回头看了一眼河蚌。 河蚌心领神会,马上挥手命人,再次抬起石头,向河底一处水草茂盛的平地走去。 “大讲堂,就是这里了” 禄蚁分开茂密的水草,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入眼处,竟是一大片被茂盛水草在四周自然围起来的天然道场。几乎不用任何遮掩,那一层层的水草,便做了这里的自然屏障。 待到完全走进去,便看到有许多石凳石桌,在变得舒缓了许多的水流冲刷下,显得波光荡漾。 而在每一张石桌上,都规规矩矩摆着一张棋盘。 而且,还是规规矩矩的,按照周天一再叮嘱的那种,专门针对初学者的十一道棋盘。 看到这里,周天忍不住看了一眼禄蚁,暗自赞许地点了点头。 每张棋枰两侧,则同样规规矩矩整齐摆放着配套的一对棋奁。只是一时还无法看到,禄蚁用了什么材质,制作了教棋之用的专属黑白棋子。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周天的这一念,禄蚁走过去,按照棋道礼仪,整了整仪表仪容,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棋奁,指着里面说道: “大河就是大河,有着与地面不一样的产物。这黑白棋子,我是寻遍了河水,竟无意中得到了一种非常好的材质,你瞧” 0162、珍珠为子,河蚌一族献宝 禄蚁拿起的黑子,黑中透亮,竟能穿过扁圆的棋子本身看到上下水流的波光。 白子则是晶莹剔透,同样也是从棋子的这面可以看到那面,就连水流的波纹流动也都清楚呈现,而且本身的白色质地中,竟还带着幽幽的翠绿,宛若白玉一般。 若不是被打回原形,周天这时简直就要直接扑过去,拈起一对黑白子,去好生体味一番这种美妙棋子的韵致。 要知道,爱棋之人,对棋具棋子的苛求,几乎就等同于挑女朋友挑老婆时那样挑剔。 “好美的棋子,这大河竟然能出这样的产物,可赞可叹也!” 周天完全不吝溢美之词,让那河蚌以及众多水族,听得摇头晃脑满面春风,不知不觉,就对这块石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亲近感。 “石头哇,现在让你猜猜,这白白的棋子,是何物?” 说着,河蚌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周天放出神识,用心感受了一番,随后浑身一震道: “河蚌大王,这大河之中,蚌类你的族人有很多珍珠产出吗?这黑白子可不比其他,一张棋盘就要配备361颗棋子,一人一副全套棋具。如此算下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啊!” 河蚌咧开大嘴,呼呼大喘气道: “你这石头,怎么操心操到我家里来了?哈哈,棋子用量是不少,而且宣讲使还说了” 说着,河蚌忍不住看了一眼禄蚁。 禄蚁翻翻白眼,示意他继续。 于是河蚌继续卖嘴道: “宣讲使说不仅大河这里的门徒要用,以后更多的道门分支,也要大量使用这么上佳的棋子。” “更重要的是,以后等我们棋道宗主回返道门,若是知道了这种质地的黑白子,肯定还会更加的高兴。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宗主一直都在为黑白子的选材,四处寻觅,却始终觅而不得!” 看到河蚌一说起来,便口若悬河嗦个没完,禄蚁只好摆摆手道: “好了河蚌,道门之中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言!” 说着,禄蚁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周天,眼神中开始多了一份警惕。 周天看在眼里,不觉对他的印象又加分不少。 于是,他开口道: “那白子,是用了大河蚌族所产珍珠为材,那黑子又是什么材质打造?”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禄蚁更是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盯着周天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转而看向河蚌,沉声道: “今日对局时间已到,快去叫人吹螺,上课!” 哦,河蚌似乎很是惧怕禄蚁,答应一声,钻出水草屏障。 不一会儿,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螺音便响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很快,有人探头探脑,从水草中瞅了瞅里面,然后哧溜一声,便选了一张石桌石凳坐了下去。 紧接着,陆陆续续,波光荡漾,不断有人鱼贯而入,坐到石桌上。 最后,当水流再也没有任何波动时,河蚌数了数人头,脸上颇有些不甘,但更多的还是难堪,扭头道: “宣讲使上仙,今日怕就这么多人了,你看” 禄蚁也是无奈地扫了一眼大片石桌,百多张棋桌,竟然连半数都还没坐到,真是越来越不如人意了。 “那就开始吧,有多少算多少!” 禄蚁有些消沉地挥了挥手,让河蚌也坐到了棋桌前,然后看向周天道: “你要旁听,就好生用心听听吧。” 周天暗自点点头,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先看看禄蚁是怎样授课和推广棋道的,于是不动声色道: “好,我就在这里听着就是,不会打扰到你们。” 禄蚁一转身,走到那百多张棋桌前,挥手道: “白先黑后,两两对决,可以交头接耳,可以互相商量。但落子无悔,吃掉的棋子,一定不要胡乱丢弃。好,现在可以开始对局了!” 随着话音落地,一阵嘈杂声过,此起彼伏的敲子声,开始叮叮当当飘散开来。 这熟悉的敲子声,听在周天的耳中,直如天籁一般。 周天沉醉地倾听了一会儿,识海深处,不知不觉,就有了一丝异动。 凝神一看,原本冰封了一般的识海,在这一阵阵的敲子声中,隐隐的,竟有了春风吹拂之下的那种冰雪消融的迹象。 这,这是要解冻的节奏吗? 周天一下子激动起来: 那漫天的一掌下来,自己之所以被瞬间打回原形,说到底,究其根源还是在于拥有着好几大混沌至宝的识海,在那一瞬间的不作为。 当然了,识海的不作为,周天也不是在怨怼。 别的不说,就说那【盘古幽思】,若非迫不得已,在周天性命攸关之际,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呢?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即使是【盘古幽思】这样逆天的存在,同样也是要受到大道法则的之约。 毕竟,大道可以是盘古,但盘古却非是大道,何况等而次之的【盘古幽思】!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 打回原形这一躲无可躲的劫数,已然过去这么久了。 识海若是一旦解封,苏醒,那毋容置疑的,他周天之前所拥有的一切修为与境界,势必也会跟着解封,苏醒。 唯一还不清楚的是,是什么触发了解封的机关,是这大河中的阵阵敲子声吗? 正搜肠刮肚地思索着,耳畔便传来两声叫喊: “宣讲使上仙,我赢了,赢了三颗子,应得三个积分!” “我、我输了,宣讲使上仙,请扣除我的三个积分,唉……” 随着两人话音落地,一道黑白棋云,从他二人头顶强势飞出说强势,乃是因为这是在河底的水里,没点力气,虚虚的能飞出来吗? 跟着,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这一道随波逐流的黑白棋云,便冲到了周天面前,然后一个扭身,打了一个回旋,便攀附在石头的表面,四处流淌着,像一幅正在创作的黑白画笔锋,在石头之上描来描去。 嗯? 周天只觉得浑身痒酥酥的,却又无法用手去挠痒痒,只能强忍着,胡乱猜测着,预感到自己的苦日子,很可能就要结束了…… 0163、女娲的奇遇(求订阅) 在肯定了在这大河水底,倘若也有黑白棋云生出,可以同样不受时空桎梏的影响,这一惊喜发现后,周天便彻底淡定了下来。 只是有一点,他还没有想清楚: 这黑白棋云,能在水下生成并飘逸而出,贡献它的,显然就是这大河的水族。 这一点,从黑白棋云刚刚从那两人的头顶处冒出,便可以证实。 而且,这种黑白棋云的诞生,一定是与眼下的棋局有关。 黑白棋云,乃是周天踏足地仙并突破到现在的玄仙虚幻庆云中期后,唯一可以掌控的飞升法宝。不过,他现在被打回原形,这点棋云,对一块沉重的石头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不过集腋成裘,滴水穿石。 如果这大河水族,通过每日对局,就能生出黑白棋云。那么对周天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 一天,十天,百天。一月,一年,十年。 终有一天,这大河水族通过棋局贡献出的黑白棋云,足以将他抬升而出,重回地面,彻底解困。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就是了。 正想着,一道黑白棋云,又从一张棋桌的两个对局者头顶腾空而起,然后顺着水流一路飘来。 这一次,周天再无任何疑虑,彻底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就像最初在混沌时那样,开始进入到安心等待的自我解锁,自我炼化状态中…… 却说这天,又是日近黄昏。 女娲走到一座依山傍山的巨大森林前,终于长舒一口气,驻足而视,自言自语地点点头: “此处草木葱茏,遮天蔽日,且有灵气闪隐,甚合吾意。唔,今日便就落脚在此处吧。若是投契,更是无主之地,或许” 正自顾自嘀咕着,一阵奇怪的叮叮当当敲击声,从森林中隐隐约约的传入耳中。 这一路上,见到过的稀里古怪的事情,实在太多。 女娲虽然还是下意识地浑身一紧,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淡然。 冲出结界之地,又与那不期而遇的奇怪少年分手后,她便一路胡乱的走着,常常是东边走一走,西边又走一走。南方晃了一圈,不知不觉又拐到了北方去。 漫无目的,更无方向,就凭着一种感觉,这样走呀,走呀。 结果别说伏羲本人,就连他的影子,甚至些微的气息,都不曾有一丝的蛛丝马迹出现过。 伏羲没遇见,无数的妖魔鬼怪却是层出不穷。 有的完全直奔主题,一看见她上来便要一口吃掉她。 有的则伪装得甚是巧妙,但最终还是以吃她的血肉,吸食她的三魂六魄为目的。 一来二去,在吃与被吃之间,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便毫无悬念地几乎贯穿了女娲这一路的旅程之中。 说也奇怪,在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的斗法中,原本一直信心不足的她,竟然鲜有败绩。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的记得,那第一场的遭遇战,而且还是一个自称龙族的修士。在看到她第一眼后,便马上显出本形,竟然也是人面蛇身,而且一身修为仅仅比她低了一个层次。 两人在相互确认了彼此相同的血统和族类后,便开始结伴云游。那龙族修士,不仅在路上处处照顾着她,而且还体贴地给她讲了许多有关洪荒的见闻。 谁知,就在女娲渐渐放松了对他的本能警惕后,有一天深夜,那龙族修士,终于对她露出了歹意,趁她熟睡中,将一种毒液刺入到她的身体中,并且连连放出大招,还用本体法宝将她困住,意欲夺舍之后,行那苟且之事。 但是就连女娲也没有想到,那龙族修士自信满满的毒液,竟然对她毫无作用,只有本体法宝,才见她打晕了片刻时间。 等到女娲自我防御本能觉醒,护体法力瞬间迸发而出,修为之间的高下,便立刻显现了出来。 只缠斗了两三个回合,女娲便反客为主,后发先至,将那龙族修士打得支离破碎,魂飞魄散,就连最后一丝冤魂,也在女娲的盛怒之下,被她干脆地一口吸食到了自己的魂魄中,化作了滋养之物。 而最危险的一次,则是发生在前几日。 那一天也是像今天这样,女娲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风水上佳的灵隐之地。 漂泊多日的女娲,当时想都没想,就像一个极度饥渴之人,自那沙漠中见到一片湖泊,当即就一步踏入了进去。 谁知,此处早已被一个行方修士,率先相中并抢先住了进去。 等到女娲察觉不对,就看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之上,在一个金光灿灿的鸟巢中,一个巨大的金雕,只是冷冷地俯视了一眼,二话未说,便直扑而下。 两人一交手,女娲才知道,对方不仅从本体上而言,天生就是她这种人面蛇身的巫族天敌。而且,他的修为,竟然是洪荒中几乎不多见的恐怖的太乙天仙巅峰境的金仙三花庆云修为。 所以,坚持不到十个回合,女娲就被那金雕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就连萌生退意之后,都已经无法抽身,直接就被打回本体状态,成了别人巨爪之下的猎物。 只是莫名其妙的,那金雕也不知是自恃法力高深,修为惊人,因而很少遇到对手。还是昏了头,竟然没有当场将女娲一口吃掉,仅仅将她封印了起来,一把扔到了鸟巢中,又蒙头呼呼大睡。 结果,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被女娲在结界之地,无意中救下并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一缕黑色巨蛇的幽灵,以小博大,竟然一下子毒翻了金雕,两人这才逃出生天。 有了这一路惊心动魄的打打杀杀,而且还是胜多负少,甚至在太乙金仙巅峰期的金仙手下,都能全身而退,如今的女娲,老实说,还真没有了最初的那种进入洪荒时的惶恐,不安和紧张。 也因此,十足的自信,让她在这一阵阵奇怪的敲击声中,不仅没有害怕,退缩。 而且,还直接好奇地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下,便拔脚而去,循着那叮叮当当的动静,一路寻觅了过去…… 0164、伏羲大战镇元子 听到一串毫无遮掩的脚步声,直奔这边而来,手中正捏着一颗棋子的镇元子,蓦然笑道: “伏羲道友,这棋局之上的胜负尚早,但棋局之下的胜负,却是汝又输了!” 手中同样捏着一颗棋子,面对一张画在地面的棋盘,正凝神沉思,听到镇元子之言,手中一顿,也是侧耳聆听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颔首道: “嗯,是吾输了。道友说完,吾才用心去听,也才听到足音,道友修为与境界,果然在这棋道助力之下,日日都有精进!” 镇元子听了,不觉抚须笑道: “道友说话越来越酸了,这棋道,可不是吾一人收益。呵呵,道友摸棋的这些日子,修为不也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吗?” 伏羲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此言,顿时抬眼瞪目,望着对面的镇元子恨声道: “吾之精进,能与道友的精进相提并论乎?哼,你我初见,汝是太乙天仙巅峰,吾不过是人仙巅峰刚刚踏足地仙初期境。” “如今,汝已是大罗金仙一花聚顶的人物,而吾虽然也是神速地修到了太乙天仙初期一花虚影境,与你一比,可依然还是天差地别,判若云泥。” “呼,照这样下去,吾便是打马也赶不上汝。吾要与汝再决高下之日,怕更是遥遥无期了!” 原来,自从数千年前的那一战之后,镇元子将伏羲收入囊中,便一直都在赶路,穿梭往来于三族争霸的暗自观战中,并由此获得了许多感悟。 等到感悟积累够了,自觉需要一次闭关时,才算想起还有伏羲这个人。 可等到将伏羲放出来,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才更稳妥。尤其是看到他的罗盘、算子之物后,镇元子竟一下子将它与棋道中的棋枰、棋子联想到了一块。 结果,因为这个原因,伏羲便又被镇元子封印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封印,却已经不是无心之举,而是有意为之了。 镇元子想的是,等他闭关出关后,有机会再到天元山一趟,将这伏羲作为礼物送入道门,也许还能博得周天一笑。 然而,等到他真正悟道出关后,不知怎么,一出来就对记忆中的棋道,产生了巨大的且难以遏制的兴致。结果心痒痒,手痒痒,一时情急之下,便放出伏羲,以极其悬殊的实力碾压,强迫伏羲学会了围棋。 强人所难之余,镇元子还振振有词说: “那周天都说了,棋道中有两难找棋友难,入门容易学精难!” 从那一刻起,伏羲就记住了“周天”这个名字,并将他与镇元子一起,放在了将来要报仇雪恨的黑名单中。 然后,两人便开启了走一路,下一路围棋的奇葩模式。 但镇元子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计到他眼前欺压的这个人,乃是洪荒全天下一等一最与棋道接近的人。 可以说,若是没有棋道与周天的横空出世,这个世界精通此术的人,并且一步步创造出五行八卦学说,奇门遁甲之流,理应是伏羲。 所以,伏羲被逼着跟镇元子这个下围棋半瓶子货的人,从第一天学围棋开始,便走上来一条不断的逆袭之路: 仅仅三天时间,他便悟到了镇元子用了整整三年才弄明白的死活,眼,基本手筋,劫争等十分弯弯绕的基本棋理。 从第四天第一次对局开始,镇元子的让子棋,便开始走上了雪崩式的下坡之路。 短短十天时间,伏羲便将自己的被让子数,从最高时的十三子数,一步步缩减到了十一子,标准的九子数,直到今天的两子棋。 按照两人事先约定,每一次对局数,都以三局两胜来计算胜负。 前一番对局数胜者,便可以对败者实行升降制: 若是伏羲为败者,镇元子便可以对他的让子数继续累加。 若伏羲为胜者,则减去一颗让子数。 但可悲的是,这一路上,镇元子十天时间,两人对局数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局了。可扳指头一算,他竟然总共就赢了两次。 今天若是再输掉一个三局两胜对局数,那么明日对局,伏羲基本上就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对局者了。 想想都让镇元子不寒而栗啊! 从最高峰授十一颗子开始,他就一路望风披靡,若是一颗子都不让了,那他被虐的惨状,岂不是更要惨不忍睹了吗? 这个伏羲怪物,莫非真是周天常说的那种“天生就是下棋的料”之人么?若真这样,自己找他做这一路是的棋友,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过,一想到就算自己败了,而且看着趋势,败,已经是不可逆转之势。 但以后若是再去道门,将这伏羲往周天面前一送,岂不是天大的一个人情,而且说不准还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呐。 哈哈,到时候,自己往边上一闪,让他二人也来一场龙虎斗,自己坐观其乐,不亦快哉…… 就是不知道,届时到底是伏羲厉害些儿,还是周天更厉害? 当然了,伏羲上去,肯定也是要从授子局起步的。 所以,这镇元子今天一展开棋局,乱七八糟的念头,莫名其妙的便横七竖八地跑了出来。 究其原因,就在于他对今天的对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也正因如此,从进入棋局的中盘短兵相接后,这镇元子便开始没话找话,不停地在嘴里聒噪着,想要伏羲也跟他一样边下棋边讲话。 当然这种盘外招,在道门时因为棋力缘故,周天还没有讲到围棋江湖术这一块。 没想到,镇元子却在这儿先用上了。 不过他的修为,时至今日,也的确已经到了令人骇然的地步。仅仅听了一下,便听到了女娲的足音。 要知道,这时的女娲,也算是太乙天仙接近三花庆云巅峰的顶尖存在了。 与镇元子已经突破到大罗金仙中期水平,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若要潜藏行踪,就是镇元子也须凝神详查方可得之。 等到伏羲在镇元子的干扰下,也凝神去听,镇元子在调笑了一番后,马上又笑着,脸上颇有些怪异之色道: “且等等,且等等,伏羲道友。” “来人竟然不仅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与道友气息十分相似之人。” “唔唔,待吾再好生瞧瞧咦,也是与道友一模一样的样貌……” 话音未落,伏羲啪地一声,扔掉手中棋子,一头便冲了出去。 0165、棋道之争(求订阅) 跑出隐身之地,只一眼,伏羲便认出了正一步一回头,左顾右盼打量着四周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分别不知多少年的女娲。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此前遭受到的一切苦,似乎都无足轻重了。 “娲妹,娲妹” 听到一声极其熟悉的叫声,女娲根本不用扭头去看,就已经知道这个声音是谁了。 再一扭头,她便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 “伏羲,伏羲,伏羲!果然是汝么,果然是汝么?” 两人一时间,不知不觉,泪眼相望,浑然忘我。 镇元子跟着后脚赶出来,一眼看到相拥而泣的两人,顿时心中便一切都明白了。 怔了怔,他缓缓转身,回到了棋局前。 盯着棋局,出神地看了半晌,他忽然伸出脚,将整张棋局已经下到半盘的局面,一下子给抹平了,然后仰天长叹一声: “吾,见惯了生死,为何一见那女子,却忽然心乱如麻哉?” 喟叹半晌,镇元子摇摇头,忽然神情萧索道: “罢了,周天道友,伏羲这个学棋的怪物,吾是不想再亲自将他送到汝手中了。” “你和他,若是真有棋缘,就自己与他相遇吧。” 说着,他亮出手中拂尘,就要将地上行囊一收而去。 恰在这时,伏羲与女娲携手而入,看到镇元子不辞而别的样子,伏羲不觉一愣,脱口道: “道友这是做什么,要走了么?” 镇元子颇有些尴尬,拂尘扬了扬道: “说汝这些日子,说话越来越酸,果然是没有说错。而且那周天也说得很对,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是一回事。师傅教会了徒弟,师傅便没了饭吃,这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吾教会了汝围棋,你已经青出于而胜于蓝,吾还与汝纠缠什么?缘来便聚,缘尽便走,嗦什么!” 伏羲一听,赶紧往脚下一瞅,顿时气苦道: “道友是不是太过霸道了,棋局乃是两人共同创造而出,汝也不问问吾一声,便将它一把抹去,真是暴殄天物!” “汝不是常提那周天所言,说什么棋子一旦落入棋局中,它们便都是有生命的个体。就汝这轻巧的一脚,汝自己算算,汝这一脚,抹杀了多少生灵?” 被伏羲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质问,弄得面红耳赤的镇元子,愣怔半晌,忽然呵呵冷笑道: “说汝酸,汝还真的从头酸到底了。那周天也就随口打个比方而已,好教你明白其中的某些个道理。若真像他说的那样,那这棋道岂不是太过恐怖了吗?” 伏羲见他还在狡辩,不觉更加勃然大怒道: “如何恐怖,那些棋子连话儿都不能说,汝只须一脚便让它们无影无踪,到底哪里恐怖了!” 镇元子还是呵呵冷笑,一脸不屑道: “若照道友理解,那岂不是下一局棋,便就要杀死成百上千的生灵?真要这样,棋道整个就是杀戮之道,血腥之道。这样的棋道,不学也罢!” 话音未落,伏羲顿时两眼发直,紧接着身形一晃,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杀戮之道,血腥之道?” 女娲吓了一跳,急忙俯身抱住伏羲,情急道: “兄长,兄长,汝没事吧?” 被一声唤醒,伏羲迷茫地瞅了一眼女娲,木然摇了摇头,然后惨然一笑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棋道,果然恐怖如斯,恐怖如斯也!” 女娲担忧地望着有些心智迷乱的伏羲,蹙眉沉思了一下,目光在镇元子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扶起伏羲道: “兄长,从一见面开始,你这嘴里便都是周天长周天短的,他是何人?” 伏羲摇摇头,摆手道: “管他是何人,以后汝不要去招惹他就是!” 镇元子一听,不禁又是呵呵一声冷笑,刚要拂袖而去,却听女娲突然语出惊人,赶紧又定住身子,竖起双耳,仔细旁听了起来。 “兄长,有个周天,吾倒是也有一面之缘。只是不知兄长嘴里的周天,与吾说的这个周天,是不是一个人?” 伏羲一听,猛然想到自己从未见过什么周天,马上抬眼,求助地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倒也不藏私,当即颔首道: “道友说的一面之缘的那周天,十之**就是周天。据我所知,他早就想要云游洪荒,只是道门初创,千头万绪,一直羁绊不能成行。如今算下日子,怕是他早就已经身入洪荒了。” “唔,道友看到的周天,若是少年,那就一定是他了!” 女娲听了,不觉两眼更亮了,嘴里喜道: “吾看到周天,正是少年模样,而且他嘴里也说过道门二字,还曾邀请吾去他道门走一走。道友说的周天,肯定就是周天了。” 说完,她忽然转头看向伏羲,神采飞扬道: “兄长,你还不知道吧,这周天,正是你我在出游洪荒之初,自那大河两岸分别后,我们一直都在寻觅的那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 啊,伏羲不由得又是浑身一震,半晌,他才恨恨的瞪了镇元子一眼道: “道友嘴巴可真紧,瞒吾到现在!” 这一次,镇元子却不再冷笑,而是同样的两眼怒目给瞪了回去: “酸人,谁要瞒你了?那周天,还有他的道门,早就遍告洪荒,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他棋道一脉,乃是不设围墙的法门,谁愿去便去,而且来去自由。” “哼,吾瞒你,是汝自己无福听到,却跑来怨怼别人,真是岂有此理!” 还未听完,伏羲突然双目发赤,张牙舞爪,扑向镇元子道: “吾、吾与汝拼了,若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关人,我又岂能听不到那周天的说法,这一切的根源,都要落在你的身上!” 女娲一听,顿时也是脸色大变,怒目射向镇元子,咬牙切齿地沉声道: “吾家兄长所言,可是实情?” 镇元子望着忽然暴起的伏羲、女娲,楞了一下,跟着嘴里便呵呵笑道: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如何?呵呵,吾奉劝二位,不要自讨苦吃,更不要自取其辱。就算你们两个一起上,都不行!” 0166、不比生死只比棋 没想到,女娲身为女流,反而战意更盛,闻言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一步踏出,盯着镇元子一字一顿道: “道友表面仙风道骨,谁知却是心底如此狠恶。吾家兄长,哪里惹到你了,汝竟打他关他?” “今日汝若不给一个说法,吾就算身死道消,也也要与你拼死一战,左右不过一死耳!” 伏羲一听,顿时吓一跳,慌忙上前,将女娲一扯,想要将她拉回到自己背后。 不料,两人现在的实力,实在差得太远。 一拉之下,女娲纹丝不动,伏羲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镇元子看在眼里,不由得也是两眼一凛,慢慢的定住身形,开始正眼将女娲,上上下下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便淡淡的摇头道: “女娃娃,莫要不知天高地厚,更不要可惜了汝这一身苦苦修来的太乙天仙大果位。” “修到汝今天这样境地的女娃娃,吾还是头一个见到。且不说吾看在周天面上,就算单凭这一点,吾也不会为难汝。”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伏羲,意味深长道: “道友,多有得罪,但教汝的棋,还是不要落下才好。今日你们兄妹相见,吾便就此告辞,他日若还要问罪,到时吾会成全你们!” 说完,眼见他拂尘一扬就要飞去,伏羲急忙叫道: “道友且慢,娲妹既然说了要你说法,那便是一定要有个说法。汝若这般离去,对我们更是羞辱!” 镇元子顿住身形,叹口气道: “要说法,好,给你们一个说法,有本事打赢了我,什么说法都有了!” 伏羲不慌不忙,拉住女娲,成竹在胸道: “道友,出口成章,落子无悔,这可是汝说的!” 镇元子看看伏羲,仰天大笑: “是吾说的,既然你们非要找死,吾也没办法,那就来吧!” 谁知,伏羲却是微微一笑,伸指一点,便在脚下,迅速画出一张棋盘,郑重其事道: “今日乃吾兄妹重逢之日,本是天大喜事,见血不祥。” “吾有一策,不沾血腥,不动刀兵,不惹因果,就是道友常说的一局定胜负,可否?” “道友赢了,你我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吾若赢了,道友给个说法,也是从此恩怨两清,相忘于江湖!” 镇元子听着,不觉也是眼前一亮,盯着脚下棋枰,频频点头。 不过,等伏羲说完,他却又大摇其头,嘴里讥笑道: “道友好算计,吾却不会上当。” “今日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明显吾已落了下乘。只要终局,吾必输无疑。现在汝却要赌棋,还有一局定胜负,汝当吾是那冤大头么?” 伏羲笑了,第一次显得那样自信满满,目光坚定,口中更是淡然道: “道友想岔了,吾若还要那样下,就像汝要我与你正面斗法一样,那是摆明了欺负人。反之在对局中,吾若还要那样对汝,也是摆明了欺负人。” “吾说的是,这一局定胜负,乃是回到标准的棋道法则,正正经经,堂堂正正的你我以平等对局者,我们来一局定胜负!” 什么? 镇元子感觉自己听错了,瞪着发现,半晌才道: “伏羲道友,汝莫要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好大!平等对局,分先下么?哼,就算汝的棋艺现在突飞猛进,也远没有达到可以与吾分先对弈的棋份上。不行,这样的话,同样也是摆明了欺负人!” 伏羲浑身一轻,马上出声道: “那就是道友不战而认输了,如此便请道友给我们一个说法!” 呵呵,镇元子一下子被激怒了,嘴里一声冷笑道: “好吧,别说吾仗势欺负汝,吾可是在棋道门中逗留了不少日子的。汝要自取其辱,吾便成全你!” 伏羲淡淡一笑,凌空一抓,便将此前代作棋子的黑白石子,抓了一把,藏于掌中道: “那就猜先吧,道友要单还是双?” 镇元子瞥一眼有些紧张的女娲,眼珠子一转道: “双,吾这次偏偏就要开双!” 伏羲掌心朝上,目光灼灼,缓缓打开手掌: “道友输了,抓石子时,吾就已暗暗数过了,正好一十三颗!” 镇元子悻悻地也是凌空一抓,将地上之前棋局收集到的白色石子,悉数扫入自己的袍袖之中,然后摆上座子,将第一手棋,放在了天元之上。 棋子落下,伏羲两眼就瞪得溜圆,大惊失色道: “道友这是什么招数,下了这么多对局数,吾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法?” 镇元子得意的一扬眉,嘿然自乐道: “那周天还有句话,吾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今日便说给你听罢。他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所以,聪明的师傅教徒弟,总是会留一手!” “留一手?” 伏羲慢慢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不觉在心底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大佬们,果然水深得很! 女娲发现伏羲脸色不对,马上暗暗扯他衣袖道: “兄长,吾观这棋局,颇有些眼熟得紧。以前的时候,平日里汝摆弄的那些罗盘,算子什么的,与这黑白子的摆布,似乎异曲同工,没有什么两样啊!” 伏羲一听,静下心来,缓缓点头道: “多谢娲妹,汝且一旁观战,我心中已经有所领悟,但请宽心就是。” 镇元子何等人物,竖耳一听,便知分晓,当即笑道: “此乃一子定乾坤,道友可要小心喽。那周天说,这样下法,乃是专门意有所指之策。可破模仿棋,可破随身棋,可破流氓棋。除非你打你的,我走我的,否则跟着我下,汝必输无疑!” 伏羲苦不堪言,低头不语,却是暗自心惊: 这贼道,莫非连读心术也学会了么,怎么将吾心里要用在棋局中的计策,全都猜了个一清二楚? 纠结半晌,伏羲只得叹息一声,拈起一颗黑石,按照镇元子口中所言,老老实实将自己的第一手,摆在离白棋很远的地方,形成了两军对垒,各占一边,分庭抗礼,划江而治的局面。 这种局面,对于上手棋一方,是最占便宜,也最稳妥的取胜之道…… 0167、黑白棋云,妙传音讯 毕竟常言道,乱拳打死师傅。 若是拉开距离,高手单凭内力,便可完虐低手。 但要是让低手近身,一旦肉搏起来,那对高手来说,这架势打得难堪不说,谁胜谁负还真就不好说了…… 像这种路数,都是学院派棋手专门用来对付江湖派棋手的招式。当然,有时候江湖派的内讧,偶尔也会上演这样的戏码。 不过这也是上了一定层次的棋手,才懂的独门绝技。 不入流的棋手,基本都是一上来就死缠烂打,自然也就用不着讲究这些谋略了。 现在镇元子拿这个来对付伏羲,倒是正好般配两人这时的相互地位。 下到一半,局势渐渐明朗了起来。 拼实力,论内功,自然还得是镇元子老辣,熟练。 不管怎么说,他怎么也是在棋道门中,耳濡目染了那么几天。这种潜移默化的东西,哪里是连初学者都还算不上的伏羲能比的呢? 而且,这还是一局他自己要求的分先对局。 “兄长,形式不妙么?” 这时,就连一点也不懂棋的女娲,也看出了伏羲的落败之势。 伏羲叹口气,蹙眉不语。 就在这时,一道黑白棋云,忽然从两人的头顶处氤氲而生,然后犹如一道轻烟,瞬息间消失在远方。 伏羲从未见过什么是黑白棋云,但对这种以“云”的状态出现的东西,十二分的敏感,当即抬头,远远眺望道: “道友,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比你还厉害的人,在什么地方偷偷吸食我们的魂灵么?” 女娲听了,吓得一下子蹦起来,举目张望起来: “兄长,如今的洪荒,竟然已经多出这么多怪物来了么?” “吾刚从结界中侥幸逃出来时,遇到的第一拨人,就是那种好像专门就以吸食其他族类魂魄的恶魔,对,就是恶魔” 话音未落,伏羲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把捉住女娲的手,上下打量道: “娲妹,汝刚说什么,结界?这些年,你不会” 女娲看了看镇元子,急忙使了一个眼色道: “此事说来话长,待以后再慢慢讲与兄长听。” 哦,伏羲会意,捏着棋子,再度看向一直都在沉吟不语的镇元子。 谁知,镇元子莫名其妙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随即将手中棋子,啪地一声掷到地上,一个闪身,便以从未有过的身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消失在眼前。 未完的棋局旁,却留下了一阵訇然作响的回音: “二位道友,吾镇元子走了,急急急!来不及细说了,他日若有缘再见,到时自有说法……” 望着空空荡荡的棋局,两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女娲突然浑身一紧,起身抱着伏羲的脑袋,仔细看了几眼,然后连声问道: “兄长,汝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么?” 伏羲顿时也紧张起来,连忙跌足而坐,凝神探查,半晌,方才难以确定道: “感觉倒没什么,但是为何会有一道黑白之气呢?” 说着,说着,他忽然不寒而栗道: “娲妹,这,这不会是什么强大的未知存在,要夺舍吧?” 女娲脸色一变,马上啐道: “兄长,汝躲在这里,与那贼兮兮的老道厮混在一起,怕是疯魔了吧?呸呸呸,若真有那样的人物,凭你一个小小的地仙” “哦,对不起兄长,吾说的是,就算是现在的我,有那样强大的人,他也夺舍,也不会夺到我们头上来!” “你懂了么,那样做,他不值得!” 但说归说,女娲安慰了几句后,她还是一路飞了出去,将方圆百里都转了几圈,方才多少放下心来。 回到伏羲身边,沉思了片刻,女娲认真道: “兄长,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修炼之道。我刚才探查了一番,觉得此地风水甚好。这几日,我们不如沉下心来,就在这里找一处栖身之地,暂且安顿下来可好?” 伏羲早就对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厌倦透顶,闻言当即连声赞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娲妹,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管他外面好也好,坏也罢,只要” 女娲听得一阵蹙眉,拦住他的话头道: “兄长,你会错意了。吾说的是,汝要抓紧修炼,这几日一旦找好地方,吾会助你一臂之力,将你地仙虚幻庆云的根基筑牢一些,争取早些晋身地仙巅峰,吾就可以帮你开始突破太乙天仙的桎梏,进入真正的修仙班列!” “只要晋身太乙天仙境,以后就算再遇到强敌,只要不是今日那个贼老道那样的人物,你也可以确保自身无虞。那时,吾也就可以放心走了。” 走? 伏羲一下子愣住了,盯着女娲,上下端详: “娲妹,汝辛辛苦苦找来,不就是为了我们兄妹团聚吗?终于重逢了,你却开口说这样的话儿,吾,吾怎么看不懂你了?” 女娲叹息一声,突然母性大发地摸了摸伏羲长发披肩有些乱糟糟的脑袋,硬起心肠道: “兄长,请恕小妹无礼。敢问兄长一声,这样的团聚,有意义么?”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倘若以后,我们再遇到像镇元子这样修为与境界的人物,怎么办?继续忍气吞声,还是苦苦挣扎!” 伏羲一下子沉默了,低了头,久久难以开口。 女娲望着沉默的伏羲,不觉也是泪眼迷蒙,嘴里却是刹那间意气风发道: “何时我们到了镇元子那样的境地,甚至比他还要高,这天上地下,再无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羁绊于我们,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那时,这样的团聚才算得是真正的团聚!” 伏羲点点头,眯眼望向深不可测的苍穹,充满了无限向往与憧憬道: “吾懂了,娲妹。安顿下来,汝就走吧,走吧。吾现在一个小小的地仙,走到哪里,的确都是你的累赘。” 女娲知道怎么说,伏羲都已在心里有了难以言说的芥蒂。 沉思半晌,她忽然强颜欢笑道: “对了兄长,吾与那周天见面时,说起他的棋道之门,我就一下子想到了汝的罗盘,算子,总觉得你们是如此的相像。” “等你突破到太乙天仙境,不若兄长索性去那周天的道门继续修炼如何?你们两相应征,说不得会有奇效呢……” 0168、道门惊变(求订阅) 镇元子一路冲将出去,在洪荒之中,胡乱飞着,走着。 突然,又一道黑白棋云,从不知其远处,飘飘荡荡,望着一个方向,直飞而去。 镇元子二话不说,马上催动起脚下祥云,飞奔了过去。 然而,还未等他赶过去,洪荒中的另一边,也是一道黑白棋云,油然升起,飘飘荡荡,犹如一道炊烟,又似一道奇异的流云。 甚至,就在镇元子顿住身形,放眼相望,不知何去何从时,又无端从洪荒四面八方升起一道道这样那样的黑白棋云,此起彼伏,飘忽不定,而又绵绵不绝。 镇元子这时已然顿悟,这种天地异象,已经不是什么偶然的事情,绝对是一种巨大的因果反弹效应,在此刻开始了某种自主意识的凝结,汇聚。 只是,这种因果关系的连锁反应,到底是什么引发,或者是引而未发中的堆积,酝酿,直到最后蓄势待发,水到渠成,一击而出? 不知不觉,镇元子便跌足而坐,陷入到了苦苦的短暂闭关中。 随着黑白棋云不断飞来飞去,时隐时现。 这种天地异象,别说洪荒顶级大佬,就连棋道中的无数门徒道众,也都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这一日,身为记名入门大弟子的白鹤,在盯着道门上空,越来越多堆积而起的黑白棋云,凝视了良久之后,他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召集十大记名入门弟子,商议这不解之象。 很快,青背孤狼将所有人都找了过来,十个人坐在一起,不到半天时间,便达成了共识: 黑白棋云,是师尊亲自说过的,乃是棋道一脉的祥瑞之象。 如今,祥瑞之象,突然丛生。一方面,证实了师尊洪荒云游之旅,一定发生了非常美妙的事情,机缘、造化使然,从而使得本门气运陡增,黑白棋云也就自然而然地接连井喷而出了。 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目前道门万千门徒道众,修行颇为顺畅。否则,这种只能由心而发,感悟而出的黑白棋云,是不可能如此密集凝聚,集中喷发的。 不过仅仅他们达成共识,还算不得数。 在他们十大记名入门弟子之上,还有道门三大吉祥之物象征人物福珀、禄蚁和寿桃。 在“福禄寿”三大象征这三位专司棋艺的亲授弟子之上,则还有更高层度的四大记名入室弟子乌鹭,小白狐,百脚蜈蚣,黄皮猴子。 可以说,加上他们,才是目前师门最为完整的,已得到师尊亲自认可的棋道弟子阵容。 当然,在他们之上,还有最顶级的四大道门护法那四个几乎不怎么露面的混沌魔神嗜血,味道,秩序和味道。 但是,他们在道门中却不是师徒关系。除了周天本人外,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直接去面对这四大护法,更别说还要去召唤他们了! 而且,如今在没有师尊坐镇的道门中,还有一个更超然的存在,那就是始终都是神秘裹身的金色巨猿。 对于他的存在,所有的弟子,只知道一个信息,那就是这金色巨猿,是师尊走时,特意算计了一番,将他强行留在道门作为门面而存在的。 这厮倒是时不时的冒出来,在道门这万里方圆之地,几乎到处都可以发现他窜来窜去的身影。 只是,你若上去跟他讲一下道门琐事,轻则不是挨一巴掌,重则直接临门一脚,能将人直接踹出几千里地。 这样的人物,现在根本无人敢去招惹他。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白鹤道: “狼,不管怎样,我等还得去跟师门其他层级弟子合议一下。若是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就明日一大早通告整个道门!” 大青牛晃晃脑袋,却不是他想说话,而是牛耳中的跳蚤,每次都喜欢跳出来发言,这一次也不例外。 “鹤,我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样简单。特别是小白狐他们四个入室弟子,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个字。若是我们跳出来抢着出头,会不会惹他们不高兴?” 玄黄狼狈甩了甩尾巴,附和道: “跳蚤说得对,今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觉得,小白狐、乌鹭他们四大入室弟子,是我们的师兄,应该由他们来召集我们才是!” 青背孤狼这些年被周天钦点为道门纠风队长,一直顺风顺水,而且责任心愈发强烈,当即不悦道: “我发现就你两人,胆子越修炼反而越小了。若照你们说来,我们十大入门弟子,就应该永远被他们四大入室弟子压一头?” 巨蜥、黑白狗獾还有土拨鼠等人,顿时引起共鸣道: “就是就是,别的不说,天天在道门内外奔忙最多的是谁,是我们!” “他们四个人呢,却天天猫在半山腰上,那块屁大一点的巨石周围,还美其名曰镇守着师尊诞生地之重任。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偷懒……” 突然发现话锋大转,气氛完全不对了,白鹤皱起眉头,连忙出声叫停道: “尊师重道,同门相敬,各司其职,这是我道门早就定下不可逾越的雷池,诸位师弟不要胡言乱语!” “不过师弟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现在大家暂且回去,管好师尊交待给你们各自手中的事物。我和狼,去找乌鹭、小白狐四个师兄,听听他们是什么口风再说!” 大青牛看了看两人,很少说话的他,忽然瓮声瓮气地冒出一句: “鹤,师尊只点了他们四人名姓,专司守护那巨石百尺之圣地。你们要过去,怕是得要在山脚下叫他们下来才行。” 白鹤闻言,不觉一笑,在大青牛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道: “牛,你现在修到哪一步了?” 大青牛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师尊走时,给我们每人都点拨了一下,还每人都分到了他经过淬炼后的一丝棋理大义。如今,我已突破到了地仙初期的虚影庆云境,怎么了?” 白鹤点点头,忽然叹口气,收去脸上的笑容道: “就在师尊云游洪荒走后没几天,我们那四大师兄,就连相对最弱的小白狐,都突破到了地仙巅峰期的庆云境!” 啊,大青牛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方才啧嘴道: “那、那岂不是与师尊在修为上,都已经平起平坐了……” 0169、师尊的大麻烦 话音未落,青背孤狼一巴掌拍过来,嘴里骂道: “胡说什么,他们的地仙巅峰境,能与师尊的地仙巅峰境相提并论吗?别的不说,就拿那鲲鹏大闹道门时,师尊一出手,便将他降服。” “你教他们四人一起上去试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青牛面如死灰,早就意识到自己大大失言,慌忙低头道: “错了,错了,我、我想说的是,说不定现在云游洪荒中的师尊,早就晋身到了太乙天仙境了!” 白鹤摇摇头,明显是告诫的口吻道: “牛,现在你知道师尊为何要指定十大师兄,而非我们十大师兄弟,去专司守护那百尺圣地了吧?” “唉,你以后呀,要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去悟道才是!” 望着白鹤、青背孤狼联袂而来,总是喜欢呆在树上的乌鹭,忽然出声道: “你们瞧,我就说这几日,白鹤一定回来的,这不果然就寻来了么?” 其余三人,除了小白狐抬头瞅了一眼,其他人都是无精打采,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黄皮猴子才动了动眼珠子道: “道门发生如此天大之事,师尊又没有任何音讯回来,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然不简单喽!” 百脚蜈蚣看了看黄皮猴子,忽然张嘴道: “几位师兄弟妹,师尊常说,我道门这黑白棋云,乃是等同天地之间的大气运。棋云生,棋运起,棋运便是气运。” “可那金色巨猿却为何偏偏反其道过来对我等说,师尊可能有麻烦了呢?” 小白狐听着,也坐不住了,忽然落泪道: “这还用怀疑么,不仅巨猿说了,就连那红云老道也都千里传音,说了几遍,师尊的气息,他现在是一点都察觉不到,我们却坐在这里束手无策,可恨,可恼!” 乌鹭眺望着苍穹,脸色凝重,突然道: “大家先不要自乱阵脚,别慌张。师尊走时,还留着四大护法守护道门。若真有不测,他们肯定是有所动作的。” “时至今日,他们还是一动不动,事情就肯定没有那样糟糕!” 正说着,白鹤、青背孤狼走了过来,停在山脚下喊道: “四大师兄,鹤有事求见。” 乌鹭、黄皮猴子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随即齐声回应道: “鹤,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们只有一句话,那便是师尊时常说过的那句话,修行之道,要有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之定力!” “你们回去吧,好生做自己的事情。若真有了不得的大事,管他刀山火海天翻地覆,我等师兄弟自会上下齐心,倾巢而出。既然无事,就不要自乱阵脚,懂么?” 半晌,山脚下传来白鹤的答应声: “是,谨遵四大师兄所言!” 白鹤、青背孤狼转身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小白狐不知怎的,忽然心念一动,起身道: “众师兄,我不知怎的,总是感觉师尊一直都在对我说着什么话儿。可是细细一听,却又怎么都听不清楚。你们呢,这些日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错觉?” 百脚蜈蚣动了动身子,嗡嗡道: “还是小白狐胆子大敢说,我都做梦不知多少回了,梦见师尊好像泡在水里,看又看不真切!” 两人一说,黄皮猴子也开始揪着他的猴毛,出神道: “叫你们几个一说,我倒也想了起来。我道门开始生出第一丝黑白棋云时,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莫名其妙的就看见那第一丝黑白棋云,变成了师尊的样子。” “当时我高兴坏了,刚要跑去参拜师尊,却被师尊一指点过来,动也不能动” “然后,就看到师尊悬浮在道门这万里方圆之地高空之上,一面像在道门时那样跌足而坐,一面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无数的黑白棋云,便开始日渐多了起来,最后将师尊遮掩在棋云中飞走了!” 相比小白狐和百脚蜈蚣所说,黄皮猴子的描绘,可就比他二人叫人心驰神往多了。 两人不觉神往地看了一眼道门之上的这一方晴空,心中有些释然了起来: “照猴子这样说来,那师尊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肯定是我们多虑了。而且,就算有事,师尊也一样会逢凶化吉的。” 说着,两人看了黄皮猴子一眼,见他犹自沉思着,于是转向一直都蹲在树上眺望着什么的乌鹭,问道: “鹭,你怎么一声不吭,在想什么呢?” 良久,乌鹭才动了动身子,口气凝重道: “师尊常常有言,我棋道一脉,此后若能蓬勃发展起来,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这黑白棋云之大气数。” “我们可以不与天争,不与地争,不与任何人争,只要有人一摸棋,棋道一脉便永恒流转,气运、气数绵绵不绝。这,乃是任何道门都无法与我道门相争的一点。这一点,便是棋道一脉的基石,源泉!” “但是师尊又说过,黑白棋云具体到每个棋道门中修炼者,虽说可以随时转化为他个人的气运,但却需要一个极大的积累过程。而且,他个人的气运,还须与整个道门其他修炼者的气运合在一起,方能化为整个棋道一脉的气数,再返回到每个人的身上。” “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气运与气数之间的转换过程,非道门宗主,或者未来经道门宗主指定的道门宗师以上之人物,方可掌握并运用到道门发生巨变之际。” “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可懂了么?” 黄皮猴子、小白狐以及百脚蜈蚣,只听得一阵阵目眩神摇,宛如周天当面说法,张目结舌而又心旷神怡。 半晌,三人才齐齐问道: “鹭,我们四人,都是师尊同时收下的记名入室弟子,绝无可能厚此薄彼,将这些棋道大义只说与你一人听。就算依个人资质和天赋,师尊会有所侧重,但也会提前点明让我等知悉其中的道理与厉害关系。” “所以,鹭,你要老实说来,你这一番话,是从何而来的?” 0170、气运,气数与顿悟 乌鹭不觉脸上一红,踌躇半晌,方才有些扭捏道: “昨日,是昨日,我一日在这圣地值更时,想念师尊,于是便盯着师尊诞生之圣石垂泪。不知不觉,便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悟,油然生出。” “后来,猴过来将我替下值更,我便依着这心中的一丝感悟的神识,莫名其妙的便到了那金色巨猿的屋中。” 三人一听,顿时大奇,异口同声道: “还有这等咄咄怪事,快说快说,那后来呢?” 乌鹭忽然脸上由红转黑,一脸无语道: “后来的事情,还用讲么?自然又像从前对我等四个一模一样,没片刻工夫,就是一脚将我踹出门去!” 小白狐三人,现在早已今非昔比,具皆都是地仙巅峰境,一脚踩在太乙天仙突破期人物,只一听,便听出了话里的端倪,马上叫道: “只片刻功夫,老实说来,那这片刻功夫,金色巨猿总不会一直都在揍你吧?若是那样,你现在就该躺床上去了!” 乌鹭搓搓手,这才嘿然道: “那片刻功夫,就是在说师尊说的这些话呀,我一字不差,现在不都也转述给你们三个了吗?” 三人顿时一惊,纷纷起身道: “鹭,你说这是师尊之言?” “当然,”乌鹭翻翻白眼,不容置疑道: “若非师尊之言,谁能如此释法,那金色巨猿么,就凭他能讲出我棋道一脉深奥大义?” “所以,那头巨猿将我踢出门后,便留下一句话,一个人出了道门而去啦!” 不用问,这头暴躁的野兽,肯定是出门寻找师尊去了。 三人心知肚明,沉思半天,却又一筹莫展,将乌鹭扯下树道: “鹭,他留下一句话,说的什么?不会是教我等守好门户吧,若是这样,还须他来叮嘱与我们!” 乌鹭摇摇头,下意识看了看四周道: “那道不是,他说,万一道门发生我们难以抵挡之事,他自会第一时间知悉,马上赶回。而且,他不在时,还有四大护法暗中守护,让我们稍安勿躁便是。” 说到这里,四人终于静下心来,对视一眼,不觉异口同声道: “师尊一直杳无音讯,为今之计,我们四个,唯有守好圣地,以不变应万变了!” 正说着,万里晴空中,不知不觉,又有难以计数的黑白棋云,飘飘悠悠,扶摇直上,汇入到早已厚达不知多少千里的积云之间。 看了几眼,百脚蜈蚣和乌鹭、黄皮猴子便起身往山下走去。 今日是小白狐值更,其余三人,想到最近是道门多事之秋,于是又照着这些天临时给自己加的担子,去四处巡查一番。 这些道门中的庶务,原本是不需要他们插手的。 但是现在道门开始有些人心浮动,面对超过数百倍的门徒道众,身为正式记名的白鹤他们早就分身乏术,就连专司棋艺助教的福禄寿三人,都见缝插针开始帮忙,他们这四大弟子,算得道门宗主最为贴身的为数不多亲近之人,当然也就更应该多多分担了。 三人刚走,福珀便跑了过来,在山脚下远远喊道: “狐,你在值更么?” 见福珀有些着急忙慌的样子,小白狐连忙起身,往下走了几个崖壁道: “是呀轮我值更,福珀,莫非有了师尊音信?” 福珀马上难过地摇摇头道: “不是师尊消息,乃是关于禄蚁的。” 哦,禄蚁也不错呀,他是道门除师尊之外,另一个身在洪荒中的棋道中人。 “他怎么了,他不是去了大河两岸吗?” 小白狐不停地甩着毛茸茸的有些漂亮的扎眼的尾巴,嘴里炒豆子般急急道: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禄蚁找到了那黑白之蚁军团?” 禄蚁原本就是黑白之蚁军团中的一份子,后来因为他自行投奔道门而来,才与军团失去了联系。 当然,禄蚁又不完全是军团的原蚁族,只是因为军团到了大河两岸,方才觉醒了他,又因黑白之蚁军团所蕴含的的气息而感悟到了冥冥之中的棋道大义,才有了与道门乃至师门的这番师徒因缘。 周天云游洪荒之前,曾命他重回大河两岸去打前站,并寻找和确认黑白之蚁军团目前的相撞。谁知,这一走,竟然也是很久都没有了任何消息。 “狐,我就是来问一声,这些时日,圣地,特别是师尊的那块圣石,可有什么异象没有?” 福珀不想将所有时间都浪费在禄蚁身上,这才干脆直奔主题。 见福珀话锋一转,居然一下子扯到了圣石上,小白狐马上本能地看了一眼圣石,摇头道: “福珀,圣地之象乃是整个道门禁地,更是我等整个师门圣地,有什么没有什么,原本是不能乱说的。你最近已经已经有了三问,虽然事出有因,但也犯了大忌!” “不过福珀你且宽心,这一次正好是我值更,你如此不怕将来责难,我愿意帮你,你,自己上来瞧一眼吧,也会与你心中所想加以应证。” 啊,福珀有些大感意外,不觉心动不已。 走出两步,一股无形的压力,忽然扑面而来,一下子警醒了他。 “狐,我不能坏了道门大禁,更不能破了师门规矩。这师门圣地,若非师尊亲自召唤,除了你们四位入室弟子之外,我们都不能逾越这个雷池!” 话音未落,百尺巨石好像微微一动,紧接着在那周天化形而出的黑白圆石之上,隐隐有了一丝黑白光晕流动,须弥之间,便蓦地飞出一道光团,在小白狐与福珀中,赫然发出了周天疲倦的声音: “狐,福珀,晓谕所有弟子,门徒,道众,加紧修炼,多多产出黑白棋云。吾,需要你们……” 小白狐、福珀先是激动万分,以为师尊不声不响回来了。 结果听完,顿时心有感悟,凭他们现在的修为,甚至隔空也能感受到这虚幻境中的千里传音之人,语音中所蕴含的的情绪波动。两人一怔之下,不觉面面相觑,泪如雨下: “师尊,师尊他果然是出事了,他需要道门的棋云,需要我们每个人的黑白棋云……” 0171、此乃洪荒瑰宝也 “什么,师尊突然千里传音,急需我道门万众一心,多多产出黑白棋云?” 一个震惊了整个棋道一脉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所有的门徒道众之间。 与此同时,道门上空,那堆积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黑白棋云已经多达数万里大小的云团,在这虚幻境中周天的一声召唤之下,就像突然长出了无数双翅膀一般,宛若一支铺天盖地的庞大军团,滚滚向前,阵势惊人,向不知名的远方飘然而去。 “咦,这是何物,竟有如此至纯灵力?” 万里长空,一道凝结为紧密闪闪发亮黑球的光团,被这一路滚滚而去的漫天黑白云团,一下子给吸引住了。 只见它迎风一晃,顿时闪出一道人影,器宇轩昂,面沉似水,一身黑衣,探手一抓,就欲从那铺天盖地的黑白云团中,撕下一片云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与黑白云团接触到的刹那,就像一把正在淬火的钝刀,突然被放入融化的铁水溶液,瞬间火花四溅,一阵阵电闪雷鸣,竟然整个天地为之色变。 黑衣人痛哼一声,本能地缩回手,盯着被自己一手抓去的云团,在他放出的法力之下瞬间化为虚无之后,他才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只见掌心之中,隐隐约约,竟然被打上了一道从未见过的图案! 一条首尾相衔的黑鱼,与一条白鱼,在幻境般的水波荡漾中嬉戏畅游着,越游越快,不知不觉,就化作了一半黑一半白的圆盘,旋转不停…… “蹊跷,直看得人头晕目眩,却又忍不住还要去看!” 黑衣人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凝神沉思了一番,随即默默点点头,身形往下一沉,便跌足而坐开始用心推演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目光中赫然多出了一方有着满天星光闪烁的无尽夜空。 夜空之下,有一尺棋枰,棋枰两侧,有一对装满了黑白棋子的精美桧木棋奁。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拈子而下,一人凝眸沉思。 一声敲子,棋枰之上,多了一颗白子。 又一声棋子,棋枰之上,又多了一颗黑子。 当敲子声不绝于耳,一尺棋枰,星罗棋布,犹如此刻的这一方星辰闪耀的夜空,星星点点,错落有致。 黑与白,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嘶……” 看着、看着,黑衣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亘古未见的一种崭新法门啊,怪不得,这黑白云团才有如此至纯至臻的灵力!” “只是,这法门,乃何人所创,亦或是这天地间本就土生土长出来的?” 正自嘀咕着,一道黑白之气,突然像一团包裹着雾的光,从相对而坐的两人头顶,袅袅生出,然后飘飘忽忽,向空中扶摇飞去。 黑衣人一惊之下,马上恍然大悟,两眼一眨不敢眨一下,一直定神盯着黑白之气飞升的方向 直到这一丝稀薄的黑白之气,开始悬停在高空深处,直到又有一丝稀薄的黑白之气飞升而来,如此一点点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堆沙成山,变成一望无际的漫天云团。 黑衣人方才看得心神摇曳,长舒一口气,暗自惊心道: “原来,眼前这铺天盖地气吞山河的云团,竟是这般由来!” 感觉自己看清也看懂了眼前这黑白云团的来龙去脉,黑衣人站起身,探身抓向虚空,正欲收起眼前这一方星空幻象,忽然,他又咦了一声,惊奇地停了下来。 星空幻象之下,只见那相对而坐的两人,一面从一尺棋枰上收取着各自的黑白棋子,一面还在棋枰上指指戳戳,似乎还在意犹未尽地说讨论着方才的棋局。当他们说的最多也最热烈之时,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刚刚还不过是一个小小人仙的两人,居然一下子就突破了法则限制之下桎梏 就像鱼跃龙门,铁树开花,大河决堤,两人的修为连同境界,赫然便再无任何阻碍的飞升到了地仙境! “还有这等事?” 黑衣人两眼亮了,一动不动端详着突破后的两人,说说笑笑着,收好一尺棋枰及其一对棋奁,最后相视一笑,彼此相对一揖,转身而去,慢慢消失在一片远山近水之间。 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黑衣人凝眸良久,忽然就是一通畅快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亏得吾手慢了一些,不然,这奇异的黑白云团的神妙之处,可就险些与吾擦肩而过了,幸哉幸哉!” 好一通大笑过后,这黑衣人方才凌空一抓,收去了眼前自己演化的这一方星空小世界,转身重新看向依旧在兀自缓慢席卷着向前流淌而去的那一望无际的黑白云团。 “此乃吾逃脱混沌以来,所能见到的最神奇之法门也。如此洪荒瑰宝,怎生才能为我所用呢?” “而且,若能为我所用,吾还用时常这样藏行,东躲西藏乎?” 黑衣人目光一闪一闪着,苦思良久,不知不觉,双眉便紧锁起来,慢慢的抱起双臂,手指不停地扯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不时叹息一声。 这一想,不知不觉,竟然转眼便是匆匆数年过去。 当他再度张开双眼,一望无际的黑白云团,虽然缓慢,但还是即便蜗牛般的龟速也过去了一大半。 一惊之下,黑衣人慌忙搭眼望去,前头的云团早已望不到边际。倒是后面长长的尾巴,似乎还有几千里的样子,慢悠悠地晃动着,像整个云团的舵,忽左忽右,好似在控制着全部云团的方向。 这一看,黑衣人不禁又有了新发现: 这漫天的黑白云团,一路走着,不仅没有应有的自然损耗,而且居然还在一直的膨胀着 就像一个雪球,一路滚动着,一路将沿途更多的积雪,裹挟而起,变成了更大的雪球。 “怎么会这样呢?” 黑衣人情不自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觉捏着下巴嗬嗬有声地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真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原来,这黑白云团,即使已经大到一望无际的地步,可在它一路席卷而去的同时,沿途所经过的地方,莫名其妙的竟然还会有不时冒出的黑白棋云,不断地腾空而起,扶摇直上,然后自动便依附到了这滚滚向前的大军团中…… 0172、神秘黑衣人(求推荐) 眯眼远远的看了一会儿,黑衣人颇有些不爽地哼了一声: “不用想了,这些新加入到云团中的黑白云丝,肯定就是吾那虚幻星空显影下的那些摆弄黑白小石子的人,沿途一路贡献而出的了!” 想着,他忽然转动脑袋,看了看脚下的大地,心念动处,身子一沉,瞬息间落到了地面。 低头寻找了一番,俯身拾起了一块圆圆的黑色圆石,一块圆圆的白色圆石,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随即沮丧地摇摇头,又将它们扔回地下。 “那种黑白小石子,显然是经过打磨甚至是淬炼过的。若是随便捡起黑白石子,就能放在那星罗棋布的格子里化出黑白之气,那还算是什么法宝?” 想通了这一点,黑衣人忽然冷峻地一笑,不再拘泥于脚下的什么石子,一步踏出,脚下顿时生出一团乌云,纵身重新回到了空中。 来到苍穹之上,黑衣人再次凌空一抓,眼前蓦然又是浮现出一方漫无边际的虚幻星空。 凝视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在星空中的繁星点点处,探手一抹,星空下,顿时显现出一方洪荒。山重水复中,有数不清的生灵,在其间奔走,觅食,栖息。 看了两眼,黑衣人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 “这一方天地,竟然没有一个在那星罗棋布的方格中,摆弄黑白石子之人?” 定睛细看,却是一方极北的苦寒之地。 这里的所有生灵,常常连肚子都填不饱,整日到处刨食,哪里还有闲心坐下来,摆弄那些黑白石子! 想到这里,黑衣人不觉又是有了一丝新的感悟: 是了,这黑白石子承载下的法门,一定是要在水美草肥的富足之地,才会应运而生。 有了富足之地,在那里的所有生灵,才会吃得饱穿得暖,不为肚子和生机发愁,才有多余的时间,悠闲的心情,有事无事时摆弄一下石子,打发一下时间。 不过他们难道不知道,摆弄那些黑白石子的过程,不知不觉竟是一个自我修行的过程吗? 想通了此节,黑衣人探出手,又在虚幻的星空中抓了一抓,星空下的天地,顿时变得风和日丽草木茂盛,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看了一眼,他便颔首笑道: “果然,要数富庶之地,还得这天地的南方。唔,这么多悠闲的生灵,一个个无所事事的模样,一定会有不少可以相对而坐,摆弄那些黑白石子之人!” 正说着,几道扶摇直上的黑白云丝,仿佛是要应验他的这句话,蓦地从几处山水灵秀之间蒸腾而起,飘向高空。 黑衣人吐口气,目光闪动,又是伸指一点,将那几处灵秀山水放大,直到可以清晰可辨看清其中一对下棋之人,那手中的黑白石子,他才停下手来,眼中忽然射出一道精光,聚焦在那一尺棋枰之上的黑白棋子上。 白子,晶莹透亮,似玉非玉,隐隐中有洁白之光闪动。 黑子,黑中有光,浓若黑木,却又恰似黑夜中的灿星。 细细端详着,黑衣人几欲险些就要伸手,从那对坐之人手中,抢来两颗黑白子好生观瞧一番。 及至探手抓去,虚幻虚空那里承受得住他的这一神力,顿时瞬间瓦解碎去。 愣怔半晌,黑衣人忽然摇摇头,自嘲一笑,点头道: “罢了,看来我这东躲西藏的潜修岁月,也该到了一个了结的时候。既然如此,吾这久未活动一下的量劫之身,便就应在这黑白法门头上,瞧瞧它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为。又或者,是何方圣地自生自灭而出的神圣之物!” 说着,他将目光缓缓定格在洪荒之中那广袤无垠的南方之南,探手抓向虚空。 只听轰然一声响,虚空深处,顿时炸裂出一方黑不见底的洞天。 紧接着,一枚干枯到毫无生气的莲子,凌空飞出,一路摇摇晃晃,直向黑衣人飞来,瞬息落在他的掌心。 “莲儿,莲儿,今日吾见到一物,顿有一悟,汝可知否?” 干枯莲子微微一动,莲心朝上,宛若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缓缓指向了又在漂移之中的那漫天黑白云团。 “好莲儿,果然是量量劫一来,你我都是心心相印,不离不弃。既然汝也认可了它,那吾这便就要破茧而出,去那洪荒,再创一番基业!” “不过大道余威,仍是浩浩荡荡,前车之鉴,不可不防。莲儿,你我本体都是至纯至黑,崇尚的更是那没有一丝光明的绝对黑暗。若无更多的法门与宝物傍身,怕是依然还是要受那大道法则的鼻息之气。” “吾观这黑白云团,蕴含着无法估量的法门,隐隐中还有大道之气息。这云团本身,又是修行助力之瑰宝,其中的黑色之气,尤为与吾法门相合。” “莲儿,开始兑现我们彼此的诺言吧” “倘若汝在此刻盛开,我们便打破这方虚空,横空出世。如若汝还是苦莲一枚,无声无息,吾,吾也就还随你一起藏行,继续在这虚空深处潜修就是!” 话音未落,掌中莲子,忽然凌空飞出,直入苍穹之上。 须弥中,一道宛若核-爆一般的巨光,刹那间爆发,整个天地,都是瞬间犹如白光直射,不可逼视。 然而,紧接着,整个天地又是为之一暗,瞬间又堕入到无尽的黑暗中。 一明一暗之间,令洪荒中的的所有生灵,都是闻之色变,一个个竟像施展了定身术般,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这是何等的威势啊! 就连那周天第一次洪荒宣号,那鸿钧第一次洪荒讲道,天地为之有感之时的威势,都隐隐弱了一头…… 人仙以下的生灵,纷纷匍匐于地,纳头相拜。 地仙以上的修士,一个个噤若寒蝉,惧意丛生,没有一人,不举目四顾,想要弄清这刹那间的天地震动,到底是因何而生! 别处且不说,单说棋道门中,那高入云天的天元山,不知不觉,竟然也跟着天地异动,骤然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在小白狐、乌鹭等四大弟子守护中的巨石百尺圣地,原本千万年来纹丝不动的巨石,不觉也是一闪,随即晃出一道见所未见的奇光异彩…… 0173、惊现十二品灭世黑莲 天元山闻之而动,在那不知其远处的玉京山上,受到这番天地威势的裹挟,同样也是如出一辙。 就连正在闭关准备第二次洪荒说法的鸿钧,也是猛然张开双眼,吃惊地看了一眼,嘴里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良久方才稳住心神,不得不强行结束闭关,一步踏出,直上九霄云外 在那无尽的虚空中,探手抓了许久,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冷笑: “孽障,才安分了几个量劫,这就苦熬不下去了,想要来抢这洪荒不可多得的气数么?” 说着,他又是长袖一拂,一道景象,缓缓浮现在眼前: 只见云遮雾绕之间,不知虚空莫名处,一朵至纯至黑的莲花,在无穷无尽的纯净黑色中,正自迎来了开春般的兀自怒放。 怒放中,一瓣浓墨一样的莲叶,舒展开来,慢慢化作一片完整的莲叶。 紧接着,第二瓣,第三瓣,一直到第十二瓣莲叶,彻底打开,一朵完整的黑莲,迎风怒放,放射出一道道令人难以逼视的黑光。 然而,这黑光: 既不妖冶,更不邪恶。 氤氲中,竟有阵阵隐隐的大道波纹,不时从莲叶上生出,最后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不断滚滚落下。 一颗一颗,滚落的露珠,最终化作了一方池水,碧波荡漾。 于是这盛开的黑莲,生出了无数的根须,扎入这波光闪耀的池水之间。 莲因水更加生气勃勃,春意盎然。 水因莲而灵动秀美,朝气蓬勃。 不知不觉,莲借水势,水更灵动,十二瓣莲叶,开始发出清脆的拔节声响。这一颗曾经干枯如死寂般的莲子,终于像复活了一样,傲然挺立在虚空之间。 最后,在摇曳中的十二瓣莲叶簇拥中,一朵莲花,开始含苞欲放…… 看着、看着,鸿钧的眼中,不觉就是一凛,口中脱口而道: “十二品黑莲,竟然是十二品黑莲?” 说着,他略加沉思,伸手入怀,掌中便赫然也多出了一颗同样干枯如死寂一般的莲子。 不同的是,这枚莲子,却是金光闪闪,与那黑衣人手中的黑莲,正好大相径庭,却又如同一体所生,气息相连。 不用说,这枚金光闪闪的莲子,便是周天曾经念兹在兹的那至高无上的三大混沌至宝之一 混沌青莲! 要知道,周天在意外获得了那不知所踪,就连天道都无从知晓造化玉碟残片之后,他就一直有一种预感: 总觉得冥冥之中,在他发出宏愿之后,既然连造化玉碟残片这样的混沌至宝都能自己认主而来,显然是要到此以身化作那一尺棋枰。 造化玉碟残片为一尺棋枰,那棋局中不可或缺的棋子,是不是也理应有另一个混沌至宝才可镇压如此大气运大机缘。 而与一尺棋枰最为契合的,自然也就莫过于这混沌青莲了。 试想,倘若真的以后造化玉碟残片化身一尺棋枰,混沌青莲化作一尺棋枰上的那黑白棋子。 此后的洪荒,还有谁人能挡? 当然了,混沌青莲早在盘古开天之后,便因那开天辟地瞬间的威势而无以承受,霎时间碎裂毁灭。 可怜那混沌青莲,才刚刚结出四颗莲子,其中: 三枚尚未不成熟的莲子,也因此瞬间凋谢枯萎,成为此后洪荒中赫赫有名的三大莲子先天灵宝 一颗化作十二品【功德金莲】,后为鸿钧所获并赐予接引。 一颗化作十二品【业火红莲】,估计现在正在洪荒中乱窜的冥河,很快就会机缘巧合而收入囊中。 一颗十二品【灭世黑莲】,现在早已在罗手中。 而因为已经成熟,唯一一颗瓜熟蒂落的莲子,则相对要幸运一些,在面临毁灭的瞬间,自我觉醒,一下子成长为几乎可以独立于世的【三十六品净世青莲】。 可惜在大道法则之下,因为与开天后的洪荒世界至高无上的天道相冲突,最后不得不一分为三: 莲花凋零,化为【盘龙扁拐】,成为此后太上老君手中打遍天下的先天灵宝之一。 莲藕,则化为【三宝玉如意】,为元始天尊镇门之宝。 莲叶,直接变形为一尺【青萍剑】,成为通天教主掌中利器。 至于【三十六品净世青莲】自身莲蓬所孕育的五颗莲子,恰好与洪荒世界法则下的五行学说相契合,得以流传于世,其中: 第一颗莲子化为木之属性,成为木之本源即青莲子所化之【造化青莲】,据说得混沌青莲本源最多,花开二十四品,先天至宝,后被天道算计,分为红花白藕青莲叶,再被素得天宠的三清所瓜分。 金之本源,金莲子化为【功德金莲】,鸿钧得到后赐予接引道人,后接引道人加以炼化,成为渡世金莲。 火之本源,红莲子化为【业火红莲】,是冥河老祖的伴生至宝。 水之本源,黑莲子化为玄水黑莲,被魔祖罗得到后,加以祭炼,成为【灭世黑莲】。 最为可惜的,还是其中的那一颗黄莲 本为土之属性,原本应该顺利成长为土之本源。但本体不存,本源受损,从它硕果仅存的母体【三十六品净世青莲】被抹杀的那一刻起,便已不知所踪。 想必应该是不仅损毁最为严重,而且也因自己是最后一颗出生的莲子,与母体最为亲近,所以也最为伤心,可能在看到母体【三十六品净世青莲】抹杀的瞬间,干脆也跟着自己抹了脖子彻底湮灭了自己也未可知。 也正因为缺失了黄莲的土之属性的本源,所以原本应为混沌至宝的【三十六品净世青莲】所诞下的整个莲花、莲子、莲叶以及莲藕、根、茎一脉相承的系列至宝,最后不得不在天道之下,降格为先天灵宝,而被洪荒中的各路大神以各种机缘、造化和算计,一个个收入自己囊中。 鸿钧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方才摸出已经被他无意间得到的这一颗金莲,与那虚幻境中正自演化的黑莲,两相对照,反复参详。 而这两颗一金一黑的莲子,带给他无以复加的震惊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 0174、黑莲,金莲争锋(求推荐) “原来,吾这颗金色莲子,乃是金莲,而且还是那【三十六品净世青莲】所诞下之子第一颗果实!” 对于【三十六品净世青莲】,因为身为未来合道之人,天生就对任何能够威胁到天道的人和事,具有自我本能上的反感和警觉。所以,尽管已经感知到这净世青莲早已不复存在,鸿钧还是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但对于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反而变成了天道之下可以为自己效力的,这些【三十六品净世青莲】所生的莲子、莲叶等先天灵宝,鸿钧却是十二分的怜惜。 置于掌中,端详半晌,他才又是伸手一点,在眼前的幻境中,将那颗正在怒放中的黑莲放大,与自己的这颗金莲,比对了好一番,忍不住摇头颇为讽刺地笑道: “吾这金莲,原来是功德金莲。他那黑莲,原来是灭世黑莲。呵呵,盘古开天辟地,创下洪荒这一番基业。要吾创世,却要汝灭世,好好好……” 正自笑着,掌中金莲,不知为何,竟自蓦地一动,射出一道光芒,却又须弥不见。 鸿钧急忙低头相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掌中这一颗金莲,此刻竟然宛如一颗自行发光的莲子,浑身披满了一层无与伦比的本色金光,熠熠生辉。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一层本色金光,光芒所及之处,竟然温暖如玉,微微发烫。 鸿钧凝视片刻,忽然心有所感,连忙握住金莲,将掌中金莲换到另一只手中,一股暖意,顿时传来,让他一下子振奋起来,马上又将这颗金莲,在自己身上,到处都试了一试。 一试之下,鸿钧顿时眉开眼笑,跌足赞道: “善哉善哉,此物妙味,现在才始见端倪,真个是不可多得之宝物,妙哉妙哉!” 一言刚出,一道金光,蓦然照着鸿钧眉心处,一闪而入。 就像电击一般,鸿钧浑身一震,呆立当场。 紧接着,他的整个身体,也是一下子宛若掌中这颗金莲,浑身披满了熠熠生辉的金光,恰似醍醐灌顶,如沐春风,妙不可言! 只一下,鸿钧便似明白了一切,忙不迭地在那虚空探手一抓,匆匆收回了幻境,哪里还顾得上去看那演化的黑莲,当即跌足而坐,口诵善哉,堕入到这不期而遇的妙境中…… 却说那黑衣人,眼见得黑莲盛开怒放,不仅见风就长一般生出一朵硕大莲蓬,瞅一眼,便大一眼,转瞬即绽放出一朵迎风摇曳的莲花。 而且,莲花中迅速结出一颗成熟的莲子,眨眼就瓜熟蒂落,从花瓣间迸射而出,落入虚空。 黑衣人大喜之下,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捞在手中,还未细看,便觉莲子一阵抖动,瞬间化作一杆长枪,通体黝黑发亮,隐隐中有风雷之声,夹杂着无数蛮荒古兽的惊人咆哮。 “弑神,一枪便可洞穿无数魔神,是为弑神这,这是弑神之枪啊!” 想都没想,黑衣人便是一阵浑身颤抖,脱口喊出了长枪之名。 一枪既出,方圆万里之内,瞬间为之色变。 紧接着,盛开的莲花,也是霎时凋零,一下子紧缩枯萎,还原成最初黑莲的模样。 然而,这一颗黑莲,既是又不是那一颗黑莲,就像鸿钧那一颗突然散发出本体金色的金莲如出一辙,也是刹那本体黑色大放异彩,一道道黑色之光,所向披靡,一层层荡漾而出,汝洪水决堤向着整个洪荒弥漫而去。 “黑夜漫漫,唯吾独尊!” 黑衣人见此异象,顿时现出庄严宝相,口诵而出,将这八个字一字一顿念出声来。 长枪出,黑莲落,黑夜降。 说也奇怪,这三样事件,几乎件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件,但却在此刻却是一气呵成,仿佛只是一瞬间,便将整个过程全部演化完成。 若非这一道道荡漾而出的本体黑色,一路所过之处,无不都是天昏地暗,草木凋零,生灵涂炭,遍地狼藉。一切景象,都是如此历历在目,怕是就连黑衣人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掌中这一颗黑莲,方才在一瞬间爆发出的天地威势所为! “灭世,原来这才是灭世之真谛” 黑衣人盯着渐渐安静下来的掌中黑莲,凝神良久,方才将它重新收回囊中,只把另一只手中长枪,迎风晃了晃,口中便莫名就是一声长啸,随即面向无尽虚空,就是一声暴喝: “吾乃罗,洪荒听真,自今日起,吾来也!” 这一声喊出,天地竟无声无息,连原有的一丝微风,也不曾再起波澜。 罗冷脸看了一眼,对这四周天地,再无任何关注,猛一抬头,只将一张冷脸,朝向正自远遁的那漫天黑白棋云,一双目光,也顿时变得炽烈起来,迎风一晃,便踏云追了上去。 只一息,罗便赶上整个云团。 再一转眼,他便超越了过去,返身站定,拦在云头之前。 “呔,吾已洪荒发声,吾名罗。汝若有感,请为吾所用。汝之黑白之气,与吾甚是多有契合,尔等应当与吾有缘!” 说着,罗蓦地又摸出黑莲置于掌中,然后高高举起示意。 谁知,一眼无际的黑白棋云,竟似有了灵智一般,对他不仅熟视无睹,甚至还很蔑视一般,整个云团停滞了一下,随即往两边一分,直接绕开罗,就像河流遇见顽石,径直绕行,然后继续大江北去。 哼,罗一下子黑脸下来,瞪着向他两边分流而去的云团,一阵气苦道: “吾观尔等,似乎具皆无主之物,如此匆忙而去,又是为的是那般?吾有无尽黑夜长空,尔等又有极黑之气,为何对吾不理不睬也!” 说罢,他忽然祭出弑神枪来,迎风一摆道: “也罢,既然留不住尔等全部,吾且偏要试上一试,割下一片云团,总是可以的吧?” 话音未落,掌中长枪竟然就是一声长吟,嗖地一下,便带着罗飞了出去。 “咦” 被自己的长枪吓了一跳的罗,急忙凝眸在弑神枪上,看了一眼,随即心念一动,索性放开了手脚,任其妄为…… 0175、要做散财童子的云 面对犹如蛟龙入海的弑神枪,黑白云团不慌不忙,似乎彼此之间一下子有了心灵感应般,整个云团顿时又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仿佛整个天地,无处没有这一丝一缕的黑白之气在飘逸,在流淌,在奔涌…… 就像空气,从平原的稠密,一下子来到了高原,原本抓不到摸不着的空气,因为更加稀薄,而变得更为难以捉摸,不可方物。 弑神枪带着罗,不知一路冲刺,在整个云团深处穿行了几万万里,即使枪尖呜呜有声,犹如长虹贯日般一泻千里,气势如虹,却始终都像重锤打在棉花上,空无一物,徒劳无功。 直到这时,罗才叫停了弑神枪,收住身形,气喘吁吁,望着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云团,飘飘忽忽,与自己继续擦肩而过。 这就像一个人与自己的影子战斗,穷其一生,也是无法打到自己的影子的。 不仅如此,你可以穿透你自己的影子,但却想要实实在在的握于掌中,那却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炽热的妄想,欲念渐渐冷却,下一刻,罗却又渐渐露出了一丝冷笑: “常言有道,水不在河在,云不在了山还在!哼哼,汝去,汝尽管去,汝升起的地方,又往哪里跑?” 说着,他闪身飞出云团,在那无尽虚空,又是探手一抓,此前那一道幻境又是在眼前蓦然浮出,然后定神看了两眼,收回幻境,转头看了看四周,随即望着一处远方,瞬间消失在原地。 没有了罗的纠缠,黑白棋云似乎心有灵犀,一下子又恢复到了稠密与稀薄适宜的状态,继续飞过高山与河流,犹如在千山万水之间游行的大军团,继续滚滚向前。 这一日,行至一处光秃秃的山峰,庞大的云团,忽然分出了一方大约百里之地的黑白云丝,飘飘荡荡,就像一支小股侦骑离开了大军团,落在了山巅之上。 光秃秃的山巅,竟连杂草都没有一棵。 然而,乱石丛生中,这时却忽然钻出一道身影,探出头,飞快地打量了一眼突然弥漫了整座山峰的黑白云丝,然后又快速地一缩头,消失在乱石之间。 不知不觉,行进中的黑白云团,又途径到一片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上。 同样一望无际的大戈壁,不仅飞沙走石,寸草不生,就连稍大一些的整块巨石,也都因为巨大的风化,而荡然无存。 巨石都能风化,何况其他之物? 不过,如此恶劣的天地,却每隔几百上千里地,就顽强的生长着几种带着尖刺的低矮草木,几乎无一例外,都是伏地而生。远远望去,似乎一片死寂。 然而,当一片百里之地大小黑白云丝,再次与大军团般的云团分离,徐徐落在这方死寂之地。 纹丝不动的低矮草木,瞬息间冒出许多探头探脑的脑瓜,愣愣地瞅着缓缓落下的黑白云丝,眼中不由得露出诧异却又期待的目光。 同样的一幕,很快又在千里之外上演开来: 这里既不是荒山野岭,也不是狂野戈壁,而是一片干涸的汪洋大湖。 大湖很大,远远望去,从大湖的这头走到那头,直径不下千里。而椭圆形的湖泊轮廓,诏示着这面大湖曾经的旖旎和秀美。 但是现在,滴水不剩的干涸湖泊,不仅成为一片到处都是皴裂的土地,就连沿岸曾经无数的草木几近灭迹,大大小小的生灵更是绝迹。 不过,当上百里大小的黑白云丝,飘然而下之时,还是有一些看上去完全不像灵兽的生灵,闻风而动,一个个从不可能生存的地方,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露出踪迹,呆呆地望着灵动的黑白云丝飘飘欲仙的模样。 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路不断分割,曾经巨大到一望无际的黑白棋云,也渐渐的缩小到百万万方圆,数万万方圆,直至千里大小的云团…… 一直远远吊在云团边缘,有的甚至干脆就直接隐藏在云团深处的神秘气息,以及他们再也遮掩不下去的诡异身影,这时也终于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目。 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已经基本化形先天道体成功了的太乙天仙境,玄仙两花虚影中期的修行者。 不过,从他屁股后面不时还会闪出一两次一根来回甩动着的毛茸茸尾巴来看,这是一只就差最后一步即可完全化形为先天道体的先天猿猴。 或许正因为已经基本算是先天道体的太乙天仙了,所以他的羞耻心也跟着同期进化的不错。 望着最后仅剩下不到原来云团万分之一的黑白棋云,再也掩藏不住身形的他,冒出头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颇有些自嘲地直接承认道: “跟了一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洪荒至宝,最后却是这样的自我结局想一块谁都想啃一口的肥肉,结果谁也没吃到,它却自己把自己给分了出去,让我们这些想分一本羹的人,措手不及,直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说着,他便连连摇头叹息,然后扬长而去,身后只留下一连串的惋惜声: “不懂,完全不懂了……” 第二个露出原形的,则一看上去本体便是一头凶恶的财狼,呲牙咧嘴,暴跳如雷,大吼大叫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结果呢,害我跟了你们这些破云彩跟了一路,最后却变成了你们自己作鸟兽散。你们背后的人呢,你们的主人呢!” 吵吵闹闹,恬不知耻,疯疯癫癫,欲盖弥彰,倒打一耙,如此这般,闹剧似的又跑掉了十几个带着各种心思和目的的潜藏者,最后最可笑的,还是这个能把人迷死的魅狐。 她还未冒出头,就是一连串的媚笑,那甜腻到足以让听者顿时酥到骨头里的声音,再加上她一出现便是一摇三摆的曼妙身姿,不管是谁,就算是太乙天仙当前,也会一时把持不住。 只是这魅狐形势所迫,情急之下,完全忘了这黑白云团,就算是已然自我觉醒的天仙,没有化形而出,无形便没有实体,又怎么可能为她所迷惑? 自己折腾了半天,在无动于衷的最后一片云团之下,若不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咳嗽,她竟然还会迷失在自己的这种错觉中。 0176、红云的侠肝义胆(求推) 一朵红云,自极远天际朝发夕至,忽忽飘荡而来,还未赶到近前,便望着这最后剩下的数千里黑白云团,气喘吁吁,又是手舞足蹈又是眉开眼笑道: “善哉善哉,一路闻着棋道的气息,总算把你这忽东忽西的小家伙给找见了!” 说着,红云现出身形,围着极度瘦身后的这方云团,转了两圈,认真看了一遍后,方才望着极尽媚态的魅狐,一声冷哼道: “你这妖狐,这黑白云团连吾都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汝在这做什么怪?此乃周天之物,也敢觊觎,还不快滚!” 周天? 魅狐被红云当头一声断喝,险些吓得魂飞魄散,爬起身子,抱头鼠窜而去。 然而,跑着跑着,她忽然停了下来,一愣神道: “那修为高得吓人的红脸贼道,刚刚说什么,周天?原来这跟了一路始终都没有吃上一口的黑白云团,竟然是第一个洪荒宣号之人的宝物,怪不得,怪不得!” 说着说着,这魅狐被惊吓得煞白的小脸蛋,忽然莫名其妙地露出一丝红晕,扭头看了看四周,双目马上娇艳欲滴自言自语道: “吃不到宝物,若能吃到人,岂不是更妙?” 说完,这魅狐蓦地翘起长长的狐尾,凌空晃了一晃,便瞬间绝尘而去,消失在远方。 喝退了魅狐,红云马上又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这才定定神,探手向棋云缓缓抓去,同时在嘴里小心翼翼道: “吾乃红云,既是周天道友,又在道门中盘亘多时,尔等应当十分熟悉与吾。吾此番追来,更无恶意,只是挂牵吾那周天道友,为他瞧瞧尔等是怎么一回事耳,勿怕,勿忧……” 说着,他的指尖,竟然真的绕指柔般附着上了一小团黑白云丝,一边呼呼地绕飞着,一边望着红云,发出呜呜的声响,然后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直指东方。 “东方,东方怎么了?” 红云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得而解,沉吟半晌,才蓦然一惊道: “小家伙,尔等是说,东方,道门在东方,东方的道门,此刻有难?” 话音未落,黑白云丝顿时现出频频颔首之态,直看得红云一阵发愣,虎地跳起身,便又化作一朵红云消失在眼前。 现在,终于好的坏的,再也没有一人觊觎、跟踪与纠缠了。 黑白云团似乎一下子有了灵智般,围着四周转了几圈,紧接着,原本懒洋洋流淌着的身形蓦地一变,顿时化作一道黑白相间的游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奔大河方向而去。 眨眼间,大河波涛汹涌的河面,溅起一朵几乎看不真切的浪花。自此,这一波在洪荒中游荡了无数个日子的大军团般游行的黑白棋云,在天地之间终于彻底消散殆尽。 “咦,哪里又冒出这样一种黑白之鱼,好生漂亮!” 河蚌是一个十分称职的河神,这一日的巡游,竟然又让他发现自己的地盘上,多出一条样貌奇特的黑白鱼。 不过,黑白鱼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兴趣,只是淡淡瞅了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周天而去。 此刻的周天,正高坐在海草丛生的那一片水底小平原,禄蚁转为他打造而出的讲棋台上,为这大河的水族们阐释着棋道最基本的要义。 与半瓶子水的禄蚁相比,周天一出手,整个大河学习围棋的局面,顿时改观。 现在,不仅大河水族,没有一个人不知棋道二字。而且,对棋道产生了兴趣的水族,也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还强。 做到了无人不晓,周天感觉很明显,自己笨重的石头身体,一下子也跟着锐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还强。 当一半的水族,都不同程度地在这片专有水族棋道馆,或是有模有样地下过了棋局,或是没对局却亲手触摸了棋盘棋具,随着这种人数的增多,他的身体,便跟着又锐减了几次。 直到今日,他已经将专门针对水族而开设的棋艺课程,讲到了第35课时,此刻的周天,早已是一颗比一枚黑白棋子还要小一圈的黑白石子。 面对周天不断缩小的石体变化,整个水族,都将此视作了一种奇观,时不时的都要惊叹一番。 至于禄蚁,早已疑惑到心有所感,对待周天这块“奇石”,更加的恭敬,就差施以师礼了。 恰在这时,一阵水响处,作为天然屏障的水草竟自动地往两边一分,一条摇头摆尾的黑白鱼游入,只一眼,周天便微微一笑,颔首结束课程道: “今日课程到今日,一共讲了36个课时,满打满算,正好合一个小周天数。诚所谓有缘相聚,却无不散的筵席,因此吾与尔等今日就要缘尽于此,也该告别了。” “临别,送与大河及其所有水族两句话”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即使吾不在你们面前,尔等也要勤加修炼,更不要停下对棋道的探索与感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虽别,但机缘巧合,尔等包括大河在内的所有水族,却是因此而得到了一番大造化。因为,尔等是目前整个洪荒,包括天元山道门本部,你们是唯一也是第一个有幸得到宗主亲自面授和教诲的棋道学子。”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水族,最后颇有些感慨万千地打量了一番整个大河上下,起身道: “这份造化,尔等要好生珍惜,更要善加利用。有这个大机缘,太乙天仙境的突破,将指日可待!” 话音未落,从看到黑白鱼进来的那一刻起,便已确认眼前这块“奇石”就是师尊的禄蚁,欣喜万分地忙不迭倒头便拜: “师尊,禄蚁拜见吾家师尊!” 听到“宗主亲自面授和教诲”时,大河水族早已目瞪口呆,心跳不已。 等到再看见贵为棋道宣讲使的禄蚁,纳头便拜时,河蚌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慌忙领着所有大河水族也跟着拜倒在地: “参、参见吾家宗、宗主!” 0177、棋道的舍与得(求推荐) 见此,周天自然也不再有任何遮掩,伸手点了一点道: “大河上下,水美草肥,是一个好去处。尔等要守护好这里,不要堕了棋道声名。以后,吾会定期选拔一些优秀者,前往天元山道门本部给予加持礼,助尔等更上层楼,你们要好自为之!” 话音落处,黑白鱼仿佛心有灵犀,一个摆尾,激起一朵水花,张开鱼嘴,上前将周天轻轻衔入口中,直向河面游将上去。 来到河面,一朵巨浪,骤然自河底生出,瞬间将那黑白鱼席卷而起,直入云天。 说时迟那时快,犹如鱼跃龙门一般,黑白鱼一个鲤鱼打挺,鱼借水势,水助风势,一个起落,周天便跟着黑白鱼到了云端。 “善哉,善哉,我与大河因果,就此也算有了了结!” 感叹声中,周天最后看了一眼下方九曲十八弯的大河两岸,再一转眼,黑白鱼也霎时间迎风一晃,重新化作了一方绵延数千里地的黑白棋云,波绝翻涌,气象万千。 恰在这时,禄蚁也冲破河水,踏云飞来上来,俯身拜道: “启禀师尊,遵照师命,弟子一面在这大河两岸寻访那失踪的黑白之蚁军团踪迹,一面充任大河棋道宣讲使。时至今日,幸不辱使命,两件事情,皆有所获。” 哦,周天马上凝眸道: “宣讲使之事,吾已尽数看在眼里,不消再讲。汝只把吾念兹在兹的黑白之蚁,详尽道来!” “是,师尊” 禄蚁定了定神,沉思了一番,随即有条不紊叙说起来: “鸿钧讲道之后,黑白之桥便无再行存世之机,讲道不日就已轰然崩塌。由于事出突然,黑白之蚁全无防备,故当即悉数落入河中。巨浪之下,犹如草芥,一泻千里,转瞬不见。” “这是弟子来了大河以后,遍访大河两岸,加上大河水族大多数人言,应当是确凿无疑了。随后,弟子便一路沿河而下,直直寻觅了万里之遥,不意还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蒙道门眷顾,天地垂青,黑白之蚁大多都在漂浮万里之遥后得以幸存了下来。只是,只是” 看到禄蚁突然吞吞吐吐下来,周天心有所感,顿时皱眉道: “怎样,莫不是刚刚逃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禄蚁点点头,一脸悲愤道: “是的,师尊。那黑白之蚁,在漂浮到大河尽头时,刚刚上岸,即被那数万万里远的不明族裔俘获。弟子潜行多时,方得与其中一个对上一眼,只是连话也未来得及说一声,他们便又悉数被转移走了,从此再无任何踪迹可循!” 唔,周天苦思良久,随即沉声道: “禄蚁,大河之事因果已了,剩下之事,就看他们造化,汝即日起这里就不要再做流连,此后便以黑白之蚁为主,一定要将此事弄出一个水落石出来!” 禄蚁身为蚁族,即使嘴上不说,心底自然也会兔死狐悲,听了周天的话,当即感激涕零道: “多谢师尊,弟子谨遵师命,自当奋勇向前!” 嗯,周天点点头,随即指点道: “汝将大河之事交割一番,速回道门,将吾之消息遍告道众门徒。然后不要逗留,马上再去那大青山一趟,将黑白之蚁前后遭遇悉数说与那大青山蚁族之蚁后听。此后,汝便相机行事,吾与你临机独断之权,到时回来再行禀报就是!” 禄蚁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叩首道: “多谢师尊信任与重托,弟子绝不辱使命!” 说着,他忽然犹豫了一下,又迟疑道: “师尊,弟子一人,有时需要腾挪转圜,可否让弟子在道门在选一人同行,便宜行事?” “当然可以” 周天打量了一眼禄蚁,将道门所有弟子都回忆了一番道: “同门同级弟子,都各自手中有他们的事情,汝就从那些待定弟子里面挑选一个。” 说完,他探手一抓,将一缕黑白云丝当着禄蚁之面当场淬炼了一下,随后交到他手中,郑重其事叮嘱道: “禄蚁,此黑白棋云,里面包含了为师乃至近期整个棋道一脉在大劫来临之前,受到某种**则高压之下波云诡谲的一段几乎灭门历程。” “汝返回道门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以为师号令,召集所有记名入门、入室已经专司棋艺亲授弟子,前往天元山巅峰之上,叩开棋道问鼎之门,告诉清风、明月,就说此乃为师特许” “将此黑白棋云置于【天衍棋枰】之上,还要唤出斑斓蝴蝶,尔等全部,好生共同参详里面所包含的一切信息。为师现在的状况,黑白棋云万里辗转的迂回腾挪,以及我棋道一脉险中求胜的绝地反击,都将一目了然。” “切记,切记,我棋道流水不争先的真谛,还要从舍得二字去悟道。守得云开处,自有拨云见日时。尔等若能从这一次道门惊变中有所感悟,自当有突破!” 禄蚁只听得汗流浃背,心惊胆战。 他知道,甚至或许以后也真正只有他最清楚,只一次的师尊,不知遭受到了多么巨大的打击。单从他现在都还只能以本体黑白石与他面对面相见这一点来看,就足以证明师尊此刻所承受的压力,该有多么的难以想象! “师尊,弟子、弟子记住了,弟子回去,定当一刻不停,与诸位师兄弟将此黑白棋云中的所有信息,都全部参详悟透,绝不辜负师尊的良苦用心!” 嗯,周天这才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又将一丝自己的神识打入禄蚁的识海深处,以嘉许的口吻道: “这段时日汝最辛苦,为师看在眼里,特别赐予你一道法力,以示勉励。行啦,你就此赶紧上路去吧。记住,在路上,汝可以好生想想舍得二字,想想这黑白棋云,这一路上是如何将舍得二字发挥到极致的!” 禄蚁郑重其事,纳头拜了拜,转身化作一道流星而去。 走到一半,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含泪止住身子,暗自握了握拳头,然后一头扎入大河深处…… 0178、蟾蜍为王,窥看天机(求推求订) 禄蚁一走,周天也是一鼓作气,再无任何喟叹与瞻前顾后,催动着千里黑白棋云,开始裹风挟雨滚滚向前。 来到荒漠戈壁处,之前分割而出飘落在此黑白云丝,这时早已将此处浸润得风生水起,满眼绿地。虽然不时仍有荒漠大风起兮,但卷起的不再是黄沙漫天,满目疮痍。 习习微风中,周天刚刚落地,几颗嫩嫩的草叶,以及几许沾花带露的花瓣,便被轻风徐徐吹送到了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一个人仙境的修真者,晃动着一对巨大的大獒,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看他外形,很可能是一只旱地寄居蟹。只是因为修为有限,还处于比较低级的人仙层次,所以连半人半兽的化形能力都还没有。 不过,除了化形之外,其他方面基本已经完全是一个高阶生灵了,对道的认知,早已没有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落在此地的黑白云丝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培养一个相对弱小的修真者,虽然费时费力,而且还会面临极大的可能,在他们还未成长起来时就会被更高阶的修真者吃掉,或者被修仙者打杀。 但是他们一旦突破到修仙者层次,相对的收获,却也是更加的丰厚。而且最关键的是,成长突破后的他们对棋道的感悟,以及对道门尤其是周天这个宗主的认知与忠诚度,将是极难再被其他人修改掉的。 所以,周天现在看到的这方曾经是生命禁区的大荒之地,如今不仅绿地遍野,而且已经有了这样的修真者,正一个个的冒出头来。 并且因为是黑白棋云的关系,当周天一落到地面,这一方天地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在第一时间有所感应,最近的生灵,则是马上爬出来,就像迎接同类般上来一看究竟。 只是,这只长着一对大獒的寄居蟹,看到周天只是一颗黑白圆石的模样,摇头晃脑打量了一番,却又露出了失望的神态,撇嘴道: “怎么又是圆圆的黑白石子?可怜的家伙,看你风尘仆仆的下来,怕是跑错了地方喽,这里像你这样的石头,到处都是!” 周天有趣地瞅着他,并不准备开口与他说话。 对一个修真者,他已经不能随随便便跟他们发声了,否则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重则让他们心智失常,轻则耳目失聪。 就在这时,终于有了一个半人半兽的修仙者,循着周天的气息,大踏步而来。 “蟹,你又在瞎咋呼什么,大早上起来,为何不去干活捡石子?” 人未到声先到,一听就知道这个修仙者是个急性子。 果然,这修仙者走到近前,二话不说,先拎起寄居蟹检查了一下他的一对大獒,看到竟连一颗石子都没有,马上骂着将他扔出了好几丈远: “该死的蟹,整天就知道偷懒,昨日分给你的黑白云丝算是白糟蹋了!” 寄居蟹翻滚着,爬起身,连滚带爬地边跑边说: “宣讲使大人息怒,我、我现在就去寻找道门需要的黑白石子,保证比昨日还多!” 望着寄居蟹落荒而逃,周天这才暗暗点头,颇为欣慰道: “宣讲使大人,嗯,这个职位可是你自己通过领悟那黑白云丝,而得出的结果和感悟吗?” 听到眼前的这颗从天而降的黑白原石,忽然面对自己发声,修仙者先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顿时俯身拜道: “果然是宗主亲自驾临,我等、我等真是三生有幸了!” 周天很喜欢眼前这个修仙者的干练,直接和不作态,将他认真端详了一番,马上颔首笑道: “你很不错,竟然还是第一个突破到了修仙境的人物,既然领悟到了,此地道门宣讲使的职位,自然也就当之无愧了,你且起来说话。” 修仙者爬起身,还是忍不住,拿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周天,不知在心底想些什么。 周天也不管他,转头环视着此地尚未完全长起来的草木,以及这些草木之下依旧有些难以完全覆盖而去的蛮荒肃杀之气,不禁又感慨地点头道: “看来分拨到这方天地的黑白棋云,还是略显不足呀。如此苦寒寂灭之地,没想到只须给一点阳光就会如此灿烂!” 修仙者急忙应声道: “是的宗主,道门棋云没有播撒之前,这里的所有生灵,绝大多数都是以假死形态深藏于地下,少数强悍者则是冬眠状态,在有少许灵气经过时,抢先争到手中。” “若是没有道门此番恩惠,这样的状况可能将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别说深藏地下的生灵,就连少数强悍者想要有今日这样的出头日,怕也是难上加难!” 周天看了一眼修仙者,突然笑道: “少数强悍者,怕是不超过十位数吧,而你,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对吧?老实告诉吾,你多吃多占,到底用了多少比别人多出数倍的棋云,而一举从人仙突破到地仙班列的!” 修仙者吓了一跳,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拜道: “启禀宗主,非是我、我多吃多占,而是、而是我本身食量大,又是冬眠中距离地面最近的一个。道门棋云恩惠广播之时,我一张嘴,口大肚大,吃的自然就比、就比他们多了许多……” 口大肚大,张嘴就比别人能吃能占? 周天还未听完,险些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还好,最后总算憋住,不然还真有些有失道门宗主风范。 原来,这个唯一突破到修仙境的幸运儿,此前就是这片数万万里广袤苦寒之地的一方霸主。 他的本体,原本就是一只蟾蜍,因其天生阴寒至极、剧毒无比,所以凭借他这先天便优于他人的利器,早早就游走四方干掉了此地其他能与之相抗衡的对手,渐渐的统一了这方天地。 等到黑白棋云降临,这蟾蜍便毫无悬念地在本能的大口吞吃之中,一番机缘造化,竟一下子突破到了地仙境的虚影庆云初期。 要知道,从修真到修仙,这是一道对任何人都是最难以跨越的天堑。 因此,若无棋道一脉这一次道门惊变,就不会有整个洪荒所有黑白之气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大聚大散,也就更不会有这只蟾蜍的这一次意外飞升。 0179、天地大布局(求订阅) 其实,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本身就是洪荒的丛林法则。 周天之所以紧盯着这只蟾蜍不放,表面上看似要试探他一番忠诚度,根子里主要是到今日为止,他在大河将这一路的经历,都反反复复认真梳理了一遍。 有些悟到了,有些看懂了,但更多的,依然还是半梦半醒,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刚出道门云游洪荒之初,基本上还是顺风顺水,不起波澜。 真正开始风云突变的,就发生在那一次九霄云外的偶然中。 然后莫名其妙的出现秘境,以及那蜜蜂口中所谓的秘境中的秘境。 同样匪夷所思的,还有那逼真到惟妙惟肖的少女玉雕,以及她那修长脖颈下极其引人眼球的玉葫芦。 但所有这一切,其实周天最终还是一眼看穿,绕来绕去,真正祸起萧墙的根源,最后还是要落脚在那一串七色葫芦身上。 紧接着就是强大到可以无声无息出现在周天眼前的那道神秘虚影。 最终,便又是那无尽的虚空深处,那一只根本无法匹敌的天眼,仅仅不过是淡淡的一瞥,就毫无悬念的以一只化形的巨掌,将他彻底打入到险些万劫不复的境地。 更为恐怖的是,这一切的发生,竟然好像是与已经等同于周天本体的【混沌记忆】、【盘古幽思】等无上至宝,达成了某种契约或者默契一般,任由他周天被人家随意拿捏和打杀,就像一个家长看着孩子被人打却熟视无睹的样子。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这才是周天百思不解,而又极度愤怒的地方!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从自己误入洪荒以来,这只天眼,就开始一直阴魂不散地紧盯着他不放。 贼老天,不是说除非天崩地裂,人神共愤,天眼不出吗? 贼老天,从老子觉醒后的第一时间,老子面对洪荒发出的宏愿,其中第一条,就是不与天道争,你耳聋吗? 为何自打自己一入洪荒,就像被预先打上了一个“反贼”的烙印,不管有错还是没错,有事还是没事,时不时的都要被这只天眼“来上一眼”! 贼老天,你这一眼不要紧,老子就得蹲坑蹲上几个世纪…… 周天盯着眼前这只蟾蜍,其实早已将自己代入到了这只蟾蜍身上,而他就像那只天眼,此刻正死死盯住蟾蜍,想要将他一眼看穿,他的肚子中,到底有什么花花肠子! 可怜的蟾蜍,哪里知道周天此时此刻的心境,简直比他不知还要复杂和惶恐多少倍。 半晌,这个可怜的蟾蜍,就感觉自己快要被一只手当场打杀到绝望之际,耳畔终于传来一声幽然长叹: “多吃多占,也是你的本事。但是多吃多占,也意味着你的担当与付出,要比其他普通人更需努力。蟾蜍,懂得这一点,未来你还将有更高突破,可知否?” 蟾蜍闻声顿时松了一口气,大汗淋漓拜伏道: “蟾蜍、蟾蜍,铭记宗主教诲!” 恍惚了半晌,周天这才将目光从这只可怜的蟾蜍身上,缓缓挪开,长吁道: “能记得最好,记得而又在此后不去口是心非则更为难得。蟾蜍,若能做到这些,以你本体条件和天资,未来将不可限量也。吾且问你,此苦寒之地,可有名乎?” “有名的,宗主” 蟾蜍转动着一对鼓鼓囊囊的鱼泡眼,指着远处说道: “此地乃是西方西极之北地,自有洪荒以来,这里便是常年风沙走石,寸草不生,人迹罕至。不过,由于经过此地继续北上万里,便是那常年冰盖大雪原,一到天暖,就有雪水融化流淌至此,所以此处便得名雪域走廊。” 雪域走廊?这名字不错,很像一个学富五车的老学究所起,倒是贴切形象。 周天点点头,又道: “蟾蜍,汝可有名乎?” 蟾蜍楞了一下,马上摇摇头道: “回宗主话,我等具皆山野村夫,哪里会有本事给自己取名,别人就更不会理睬你了。再说这里的人,是什么就是什么,一看就知道谁是谁,要名字何用?” 果真是粗鄙匹夫,怎知见识与文化的厉害! 周天摇摇头,随即正色道: “此言差矣,自家人随口说说也就罢了,以后不要这样乱讲。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试问他日你若闯出了大名头,你让人家如何叫你,你又如何自称呢?” “好生想想,难不成人家还叫你一声蟾蜍?可是这天下的蟾蜍多了去啦,不管谁喊一声蟾蜍,你都要去答应一声么?记住,这同样是一次悟道!” 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名号,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深奥说法。 蟾蜍只听得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当即拜服道: “多谢宗主耳提面命,只是这名字,我等都是大字不识,又从何得来,实在难矣哉!” 周天沉思地望着蟾蜍,忽然一念生出道: “此言问得甚好,这也远非是你一人之事。唔,关于取名之事,你就不要管了,以后这件事,将作为道门的一件大事,由吾亲自推动来解决此事。” 蟾蜍已经被未来自己的名头,勾起了强烈兴趣,忍不住搓手道: “宗主亲自去办,那可就是真正的道门大事了。宗主,不知可否给蟾蜍提前说两句,我也好提前高兴高兴!” 沉吟了一下,周天点头道: “也好,此等大事,早晚都要晓谕道门,作为所有门徒道众尤其是弟子,都须得要去好生心领神会的一道法则去推行开来。蟾蜍,你又多了一个别人所没有的机缘,第一个听吾就道门名号及其弟子道号、谱系而专门释法!” 蟾蜍一听,顿时喜不自胜,急忙拜倒于地道: “多谢宗主,多谢宗主,蟾蜍、蟾蜍三生有幸,不仅刚得道门棋云恩惠,转眼又得宗主耳提面命,实乃天大的福气,以后唯有肝脑涂地,追随宗主鞍前马后,永不叛门!” 能得到蟾蜍这样一方霸主的指天为誓,对于初创时期的棋道一脉,自然也是大有裨益。 周天微微一笑,将自己的一丝神识,瞬间打入到蟾蜍的眉心,随后郑重其事地将他当做整个门徒道众,就整个道门名号名录及其谱系构想,开始正式娓娓道来…… 0180、一只鸟的报恩之心 不知不觉,这只有一个听众的道门专门释法,一讲就讲了好几个月。 原本凭蟾蜍现在的修为、境界与资质,如此海量的信息流,尽管他已经是此地唯一的修仙者,对他而言也是极难承受的。 好在这一次说法,本身就是临时起意,临机开讲,而且又是就道门体系中的一个分支专门释法,加上周天预先又赐予了他一丝含有答疑释惑的神识相助。 所以,直到周天口若悬河,舌绽莲花,将整个名录体系构想全部释法出来以后,这蟾蜍依旧还是如痴如醉,堕入其中,感悟连连,不能自拔。 说完最后一个字,周天见这蟾蜍,领悟力竟然如此强悍,直听得自己达到浑然忘我之境,不觉暗暗点头,也就不再惊动与他,缓缓起身,举目四顾,将这方世界又默默眺望了一番。 很快,远处一条隐隐约约的河床,呈现在眼帘之中。 河床的两端,几乎都是一眼看不到尽头。但流经之处,具皆都是因干涸而裸露出来的河底沟壑,犬牙交错,坑坑洼洼,甚是触目惊心。 与其他大河不同,这条河床很少有九曲十八弯那样特有的大河蜿蜒绵延气象,而是几乎笔直地从源头一直延伸到这里。 这种罕见的直线河床,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每逢春暖花开时节,上游的雪域高原冰雪消融,瞬间凝聚而起的洪流,因为过于巨量而一泻千里,巨大无比的冲刷力,竟然直接冲出了这样一条笔直的河流。 但正如来得快也去得快,洪流过后,草木刚刚复苏便又迅速干涸枯萎。如此周而复始,这里便成了西方的极度苦寒之地。 但是黑白棋云覆盖了此地以后,整个苦寒之地,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很可惜,这种施恩,虽说是百分之百打着棋道烙印,而且所有的气息与印记都是最为纯粹的棋道本色,可是整个进程,说到底却非周天主观意志使然。全程都是被动所为,直到现在,作为棋道一脉宗主的他,都还是一知半解,晕晕乎乎。 看了一会儿,周天忽然发现,在河床的一处岸边,不知何时,竟然矗立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心念一动,周天马上唤起棋云,一路飞了过去。 过去定睛一看,这模模糊糊的人影,哪里是一个真正人影,竟然是一尊石像,双足挺立,两眼平视,面含微笑却又不怒自威,静静地伫立在河床之畔,庄严宝相地凝视着东方。 这是谁? 看上去很明显,是有着人物原型,然后照着雕刻而出的。 周天刚看了一眼,一股熟悉的气息,便迎面扑来。惊异之下,定睛再看,顿时有些恍然大悟: 这尊雕像,比照的原型,居然是自己? 又惊又喜中,几声清脆的噼啵传出,紧接着从侧面转出一只啄木鸟来,在雕像的细微处又轻轻雕琢了几下,方才蓦然看到周天,一怔之后,顿时目不转睛地望着周天看了起来。 半晌,他开始结结巴巴,甚至还有些战战兢兢道: “宗主、你是、是宗主,我、我认得你,从雕琢宗主的这尊塑像开始,我、我就将宗主的样子,牢牢刻在了心底!” 周天一下子也被这只啄木鸟的话,给弄得愣住了,忍不住失声笑道: “鸟,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呀,你看清楚,我就是一块黑白石头而已,不是你嘴里雕出来的这个塑像!你从哪里,看出我就是这尊雕像的主人?” 啄木鸟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有些委屈道: “宗主是在怀疑一只鸟的眼睛吗?宗主,我啄木鸟一族,最厉害的就两眼东西,一张嘴,可在任何树和石头之上打出任何洞来。一双眼,能临摹出任何人的身形样貌!” “宗主若是不信,你这脚下正好还有一汪积水,宗主自己看一眼就都清楚了。” 听到啄木鸟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周天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刚看了一眼,顿时就喜出望外,嘴里感慨万千叹息道: “没想到,我周天重见天日的这一天,竟然还是仰仗了一只鸟的报恩之心!” 原来,就在周天看见这一尊石像,是源自于自己作为人物原型的那一瞬间,他原有的一切,便从黑白原石的窠臼中解放了出来。 现在,周天又是从前的那个周天,少年,阳光,温文儒雅,仙风道骨,无束无拘。 “鸟,你是雕刻师么,怎么会想到雕刻一尊石像,而且,你又不曾见过我,又怎能凭空想象完成雕像呢?” 周天惊喜之余,盯着水面上自己的投影,又是认真地看了好一番,方才想起问旁边早已看呆了的啄木鸟。 啄木鸟想都没想,依旧傻傻地盯着周天端详道: “宗主将那么多美好的黑白棋云施恩于这里,宗主自己倒忘了吗?每一丝棋云中,除了有滋养此地万物的原初灵力,还有宗主自己的映像呀!” 周天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一切的一切,原来是这样啊! 纠结了半晌,周天沉吟道: “鸟,你做了一件对于棋道一脉而言堪称了不得的大事,也许你并不在意,甚至你自己可能根本都不知情,但吾作为道门宗主,特别是当事人来说却不能不明言” “你说吧,鸟,你有什么心愿,只要吾现在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啄木鸟一听,一对端详着周天的大眼,顿时又惊又喜,扑闪着一双并不发达的翅膀,连声就道: “真的吗,宗主?如果真的可以,我、我就想去黑白棋云对我呈现的道门去看看!” 这个回答,说简单也简单,说深奥却是十分的深奥。 周天忍不住看了一眼欢呼雀跃的啄木鸟,嘴里却没有任何迟疑,马上点头应承道: “这个心愿,吾能做到。好,我现在就答应你,你随时都可以动身去道门!” 话音刚落,一阵天花乱坠的天地异象,突然暗香浮动,飘然降临: 只见一道千里大小的金光,直奔周天而去,犹如醍醐灌顶,又似大雨倾盆,瞬间将他笼罩在无数庄严宝相的金光中,从头到脚,一番灌注中 一朵金花忽然凭空生出,化出一片蕴含着三千小世界的虚影,让周天不由得发出一声畅快的叹息,便一步突破到了太乙天仙境去…… 0181、周天因祸得福化金仙 这还不算。 就在千里大小的金光,造就了一个太乙天仙境一花虚影位后,渐渐消弭的光芒尚未散尽。 虚空中,又是一道炫目的七彩光影滚滚而来,犹如日光浴一般,将周天笼罩其间,暖洋洋,和煦煦,直让周天又是一声惬意的叹息,方才化作一道温润的慈悲之光,瞬息没入在他的眉心。 直到此刻,周天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打破了天眼那只如来神掌一样诅咒般的禁锢之后,幸福与偿还,竟来得如此仓促和迅猛: 第一道金光,不用问,就是突破到太乙天仙境时绽放的那种特有的果位金光。 此后,每一次的突破和境界的晋身,这样的金光,都将伴随着天花乱坠而绽放出万丈金光。 不仅如此,随着太乙天仙境的每一次跃升,即使同样的金光,也将有所不同 太乙天仙初期一花虚影,则是真仙金光,有一万丈光幔,天花乱坠。 太乙天仙中期两花虚影,则是玄仙金光,有三万丈金色光幔,天花乱坠,伴随鸟语花香。 到了太乙天仙巅峰,便就是三花庆云,真正晋身到金仙,不仅有九万丈金色光幔,而且整个金色光幔有七彩纷呈。同时,伴有天花乱坠,地涌暗香,百鸟群舞。 这还只是太乙天仙境,突破后美轮美奂的天地异象。 一旦从太乙天仙境突破到大罗金仙境,那就再也不是花花虚影,而是花花聚顶,也就是后世被人族艳羡的那种浑身自带金光,头顶一轮光环若隐若现。那时的美妙,已经难以用语言描述。 至于从大罗金仙境再踏入大罗金仙的五气朝元,洪荒不灭他便不灭的准圣直至圣人以上,已经概莫能言了…… 这是金光的奥妙所在。 随后而来的七彩光影,开始周天并没有马上意识到来者何物。但是当这七彩光影化作温润至极的一道慈悲之光,瞬息没入到自己眉心,他才知道: 这七彩光影,并非是他猜想中的变幻了色泽的功德之光,而是来自于天道根本法则之下的天地偿还机制,在周天承受了不该有的责难与噩运后,天地有感,法则自动触发,而给予他的一种天地能量以及洪荒气运之补偿。 至于这种补偿,到底有何用处与妙味,现在肯定是无法知道的。 但想必也是了不得的宝物,极有可能是与周天曾经机缘巧合得到的那一股【浩然正气】大致相仿。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是那孙猴子脑后的三根救命毫毛一样的护身至宝。 要知道,说到那【浩然正气】,不仅它是足以比肩鸿蒙紫气一般的混沌至宝。而且时至今日,放眼洪荒,就连那合道之人鸿钧,都还没有得到一丝【浩然正气】哩! 现在又多了这一道【七彩光影】天地补偿气运,如果可能,以后若能将它与【浩然正气】一起加以淬炼。到时那天眼若是又生嫌隙和不忿,说不定自己就能与他正面抗衡一次,再也不受他莫名其妙随时随地就会冒出来的那一丝鸟气! 周天一面美滋滋地想着,一面静静地消化着这得之不易的金光与【七彩光影】的补偿。 很快,当最后一丝光影即将消弭之际,却见它蓦地一闪,竟然一个转身,到了那呆若木鸡般的啄木鸟身上,然后直直没入到他的眉心中。 嗯,周天一怔之下,马上醒悟过来: 这一份天大好处,的确不应该自己独享。 尽管啄木鸟可能卑微到不过是洪荒一草芥而已,无论如何,他也理当因周天而分到他应得的这一份天赐。 至于为什么偌大的一份补偿,九十九成给了周天,而机缘巧合破解了周天禁锢与桎梏的啄木鸟,反而才得到区区一成呢? 其实很简单。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没有周天,棋道一脉所有的万事万物,都是不存在的。 周天是前提,没有前提,其他一切都将免谈,这就是天道更是大道法则使然。 而且,表面上看,这啄木鸟好像在这一次事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但实际上,他萌生信仰之情雕刻周天塑像,一切都是在周天发愿云游洪荒之后的推动之下运转所致。 他的这一次无意之举,虽然不经意地打破了天眼的封印,根子上其实还是周天自己的大气运在幕后推手,而让这啄木鸟做了一次棋子罢了。 一枚棋子,竟能直接从周天手中分出一份天赐,哪怕份额再小,对于整个洪荒法则而言,这已经算是离经叛道的天下大事了! 啄木鸟也被这个天大的好处给吓坏了,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浑然忘了他手中正在做的事情。 周天见状,马上意识到这这只啄木鸟,竟然还是一只单纯而质朴的鸟类,于是点头安慰道: “不要害怕,鸟,这是你应得的,怎样给你,你就怎样接受就是。” 既然宗主都这么说了,啄木鸟自然也是长舒一口气,但依然还是有些诚惶诚恐,看着周天不知所措道: “宗主,小人、小人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仙而已,忽然收到这么重的宝物,我、我怎么感觉反而浑身不得劲呢,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好呢?” 这是一只好鸟,当然不能让他一直这样懵懵懂懂下去。 周天放出神识,将他从里到外好生探查了一番,随即抽出一丝自己的棋运,加速做了一番简单淬炼后,然后直接打入他的眉心,明明白白道: “得大机缘,才有大造化。鸟,天赐给你一份大造化,你这人仙,怕是马上就要晋身地仙境,真正进入到了修仙班。身体上的反应,自然是要有一番天翻地覆般的改造,收住本心等待突破的时刻就好。” “不过因你有功,不能不赏。所以我再与你天赐之外的属于道门自己的赏赐。有了那一份棋运,你便有了一份气运,突破可能就会更快来临,也不至于让你痛不欲生,你好生体会吧。” 啄木鸟一听,顿时大喜,当即沉下心来,细细体味,果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醇和之力,不断平复着他此刻翻涌的心神。 待他醒悟过来,看向周天,一股天然的亲和力,也不知不觉中油然而生。 0182、一人就是一座山 “啄木鸟感激涕零,谢过宗主再次赐予!” 在察觉到自身奇妙的变化之后,啄木鸟不禁有些欢呼雀跃,纳头拜道。 周天却是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在这方天地的缘分,已经到了。于是唤出棋云,徐徐深空,半路上还是没有忘记叮嘱了一句啄木鸟道: “鸟,到了地仙境后,此地就不要再行逗留,立刻动身,前往东方道门而去。如何行路,都在吾与你的那一缕神识中。” 啄木鸟急忙答应一声,遥遥拜道: “谨遵宗主之命,一旦突破,鸟到时定当即刻启程!” 周天嗯了一声,飞入半空,想了想,于是又绕着这一方苦寒之地,缓缓走走看看了两圈,发现绝大部分的黑白棋云已然被这里的生灵吸食完毕,这才点点头,来到了这方霸主蟾蜍头上。 没想到,这只多吃多占的蟾蜍,竟然还在坐忘之中,不觉暗自称奇,驻足将他多看了两眼,才任由脚下棋云生风,一路远遁而去。 下一处黑白棋云大军团分枝散叶之地,则是一片干涸的汪洋大湖。 大湖很大,面积少说也得上千里地。 与刚刚看过的那西方苦寒之地相比,虽然不是风沙走石,寸草不生。但因为湖水不存,也是早已生机不再,满目萧索。 不过远远望去,倒是有不少生灵,在大湖四周,依然繁衍生息,甚是顽强。 无水之地,竟然还有如此多生灵,很显然,这肯定就是开枝散叶后的黑白棋云的作用,在大环境下的微观中对此地的生态进行了修补,虽然还无大的改观,但土地肯定已经滋润,草木正在萌芽,因而这里曾经的水美草肥,生机盎然的景象,已然指日可待。 既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这里也就没有实地去查看一番的必要了。 所以,周天也就没有按下云头,只是围着大湖,边走边看,转了几圈之后,随即再度启程,去往下一个黑白棋云曾经分枝散叶的地方。 黑白棋云大军团一路东奔西走,常常是这里虚晃一枪,那里虚晃一枪,为了做到极致的逼真,更为了最后真正是要去大河的真实目的而掩人耳目,一路上真真假假,到处分播,实际上还是损失了不少棋云的。 因此,周天这一路回溯性的走下去,沿途竟然看到了那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许多因棋云而改观的奇迹: 比如现在看到的,这一条长约百里之地的大裂谷,就是牺牲舍弃出去的黑白棋云,不知不觉,竟将这道裂谷,浸润得草木葱茏,花香鸟语,灵气闪隐。 深不见底的裂谷下,不时还有一条又一条的蛟龙飞进飞出。 当然,这样的蛟龙,还只是真正生物属性中的蛟龙,别说修真修仙的欲念,就连一点灵智都没有开化。 对于这样的生物,周天自然是没有丝毫兴趣的。 不过,如果不出意外,在未来的未来,这些蛟龙包括裂谷下的所有生物,迟早都会慢慢成为一个个生灵的。因为,这里是洪荒,洪荒的本质,就是要创造出无数的生灵,供其演化,观摩悟道的。 穿过大裂谷,继续向西,大约数万里之地,便是周天脚下这一片千里之地大小的黑白棋云,记忆中的第三个大的分枝散叶播撒之地。 这片天地,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山峰。 而且,还是孤零零的唯一大山。除了这座大山,再无任何一座山峰。 这种长势,不觉得奇怪吗? 周天按下云头,细细端详着,让自己停在了略高于山峰之巅的半空中。 老实说,别说眼前的洪荒,就算放眼整个前世今生,他也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大山,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在一片天地中,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其他任何山峰,森林,湖泊什么的,一概不许存在! 而且更让周天疑惑的是,大凡黑白棋云落下的地方,不管是那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还是草木皆无的干涸大湖,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沿途小去处,无不都是一番浸润过后,具皆生机勃勃。 偏偏到了这座大山,却依然故我,原来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那些弥足珍贵的棋云,都白白流失了吗? 而且,就算再怎样光秃秃的山,多多少少,总还是应该有一些深植于地下的草木根茎吧…… 百思不解中,一道惊若炸雷般的声音,蓦然响起: “呔,哪里的小道友,为何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长得很奇怪吗?” 周天定睛一看,竟是这座孤零零的大山发出的声音,一怔之下,顿时恍然大悟,不觉摇头道: “道友自己看不见自己么,样子奇怪不奇怪,你自己真的不知道吗?” 说着,周天降下云头,却怎么看,都没有看到这大山的鼻子眼睛,更别说他此刻正在哼哼唧唧的嘴巴了。 看不见耳鼻眼,但声音却还是依然实实在在的响彻在耳畔: “你这个小道友,倒是明眼人,竟然一眼就看出我还真是一个怪人来。唉,可惜你还是小人儿,肯定帮不到我,让我长出你那样的眼睛,鼻子,嘴巴和眉毛!” 周天吓了一跳,脱口便道: “原来你还没有长出嘴巴和眼睛?” 说着,他马上又补上一句: “不对,我一来你就小道友长小道友短的,又怎么能把别人看得这样清清楚楚?” 话音未落,大山的声音便带上了一丝哭腔,犹如稚童般的奶声奶气道: “我看不见,但有人可以告诉我呀。他说你长什么样,个子多高,是大是小,一说我不就知道了?” 这里竟然还有人! 周天闻言,顿时吓得灵魂出窍,急忙纵起云头,嗖地一下飞上了天空。 这就是“天眼后遗症”! 自从被那可恶的天眼,三番两次莫名其妙的整治了几次后,周天现在让自己变得十分警惕,甚至草木皆兵都不为过。 “你要走吗,小道友,能不能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 一座如此巨大的山峰,冒出来的声音,竟然又是如此的奶声奶气,换了任何人,怕是都得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吧…… 0183、贪吃蛇(求订阅推荐) 周天不再为其声音所惑,一动不动,定在高空之上,两眼警惕的紧紧盯着大山,半晌方才冷声又道: “谁,到底是谁帮你窥探于我?” 一阵山谷回音,依然还是那样奶声奶气,甚至还带着些许委屈,自下而上飘入耳中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呀,但每次有什么事请,他都会第一时间提醒我,告诉我。” “哦对了,而且,他还教我如何吐故纳新,吸取天地之精华。慢慢的,我就有了意识,还学会了讲话……” 周天听得不觉就是一阵阵冷笑: “除了父子之情,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人?呵呵,道友说假话,连一点掩饰都不顾了!” 话音未落,山谷回音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气咻咻地大叫大喊道: “我没有骗人,我没有骗人,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你就顺着我这条山谷,一直走到尽头,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人!” 山谷尽头? 周天一听,顿时踟蹰起来: 山谷那边能有什么,自己居高临下,几乎一览无遗,放眼千里,除了他这光秃秃的一座孤峰之外。剩下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像他一样光秃秃的荒原平川! 但是若真像他说的那样,就必须脚踏实地,顺着山谷一直走到尽头,才会看到他说的什么真相。 可是山谷尽头,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呢? 纠结半晌,看到周天突然沉默下来一声不响,这座诡异的孤峰,忽然也平静了下来,语气不再有任何波澜道: “小道友,说了半天,竟把正经事给忘了。你是不是踏云而来,脚下是半黑半白的云彩?” “是,”周天也一下子反应过来,马上反问道: “你不说我竟然也忘了,你这独门独户般的一座孤峰,是怎么就把那么多的黑白棋云给一点点吃光了的,你有这么大胃口吗?” 孤峰一听,却又变得古怪起来,很是顽固不化道: “你想知道什么,走到山谷尽头,自己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何必问别人问得这样辛苦?” 听到这里,周天不觉心中一动: 张口闭口都是山谷、山谷,这座孤峰,看来对自己山谷尽头的那方世界,似乎执念很深啊! 既然如此,而且他又提到了黑白棋云,那就索性照他说的样子去走上一遭! 反正最糟糕也不过是被打回原形,那样的噩运和磨难都已经尝过了一遍,还有什么可以缩头缩脑的呢? 周天此念一出,就感觉脚下黑白棋云,立刻便跃跃欲试,蠢蠢欲动了起来。 察觉到异状,周天忍不住低头笑了笑,随即一步踏出,直落地面,无数黑白棋云,呼地一下,便飞了出去。 这是有史以来,自从棋道一脉开门迎接八方客后收获了八千门徒,八万道众,以及入门、入室弟子若干,奠定了道门之基,从而得到了天道基于大道法则,不得不认可并给予的任何道门都会有的道门气运自我衍生体系黑白棋云,演化至今,第一次当着周天面,一次自我放飞行为。 那在周天被天眼打入大河水底,被彻底封印的时日,这些自主凝聚而起的黑白棋云大军团,又是怎么回事呢,那岂不是一场更大的自我行为吗? 没错,那一次和这一次黑白棋云,都是貌似同样的自我行为。 但是别忘了,首先这一次的黑白棋云,本身就是那一次黑白棋云中的一部分,当然肯定也是其中最精华、也最关键的一部分,不然也不会留到最后,终于虚晃一枪前往大河水底找到周天。 而现在,这一次的黑白棋云,已经正式被周天亲自驾驭,却又出现未经周天控制的自我行为,这才是让周天咦了一声的疑惑点。 当然了,黑白棋云自我飞出去的刹那间,周天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因为不管它到哪里,怎么飞,最终都还是要飞回来的。 而且很有可能,它去的地方,一定是这座孤峰的山谷尽头。 看到黑白棋云离开周天,一路飘然而去,孤峰不觉也是吃了一惊,惊异得半晌都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不过很快,山谷那边就有了动静。 只见一朵白云,蓦地从孤峰中的一处裂缝中生出,就像一个人张嘴打出的一个喷嚏一般,飘飘忽忽地追着黑白棋云,也是晃晃悠悠地一头钻入山谷之中。 紧接着,山谷便是雾霭弥漫,一副云生水起的山川本色,终于露出峥嵘。 周天哈哈一笑,望着山谷,也是拔腿而去。 不过,虽然眼睛一直盯着山谷中的变化,半路上,周天还是分出了不少余光,将这前前后后的山体,大致扫描了一番。 要说这座孤峰荒凉,还是真的荒凉。 不仅荒凉,而且还还很“独”,真正的“独”到了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任何东西,都是干巴巴的死气沉沉,就连这漫山遍野的山石,看上去就像风化的化石,完全不成样子。 山石呀,这可是一座大山最基本的构成! 看着看着,周天便忍不住咬牙道: “不让长草不准树生,倒也罢了,你这身上,怎么连石头都跟你是仇人一般,你得有多么虐待它们才会风化成这个样子?” 不知不觉,周天作为这一世的石头本体,到底还是暴露出了石头的心性,兔死狐悲一般,看不得其他石头的惨状。 孤峰闻言,却是嗤地一笑,不以为然道: “你以为我想这样,若不是穷到这步田地,谁会真的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若是穷到一无所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时,一样也会像我这样,只能靠吃自己的老本勉强活下来!” 贪吃蛇! 周天愤怒地冷哼了一声,不由得想起了一种饿极了眼能将自己,从尾巴开始一点点吃掉的蛇。 “贪吃蛇,这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这座不以为然的孤峰,一下子变得好奇起来。 周天又是一声冷哼,本想不再理睬于他,专心赶路。 忽然,一块石头,在脚下绊了他一下,也就是几乎刚刚触碰到它,整块石头,顿时化作齑粉飘散开来。 0184、妖刀下的禁制大阵 看到石头犹如花粉一般,纷纷扬扬,飘散在口中,只是一瞬间便化作虚无,周天直看得一阵毛骨悚然,当即驻足骂道: “可恶,可恨,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靠山吃山?你吃就吃了,为何还要将石头的石心也要吸食干净!” 石心? 这座孤峰,听了不觉也是好一阵恍惚,半晌方才喃喃道: “道友说的石心,可是石头最里面的那一层糖稀?” “我也是后来才偶然发现的,吃石头时如果能吃到一块有这种糖稀的石头,基本上我就可以一天都不再吃任何石头了。原来这个秘密,并不是我一个人才知道的呀!” 周天听得目瞪口呆,而又手脚发凉,不觉第一次戟指骂人道: “汝、你、汝这个混蛋,所以为了自己好吃,你就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吃下去,把全山的石头都吃遍了找那种有石心的石头?祸害,你简直就是全天下石头的祸害,公敌!” 孤峰似乎也被周天骂得有些后悔了,嘴里有些磕磕巴巴道: “我、我哪里知道石头还有这些个窍门与讲究呀,再说了我不吃石头我吃什么,总不能眼睁睁让自己饿死吧?况且这些石头长在我自己的山里,怎么处置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周天一听,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无语而对: 这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因果关系呀,怎么一牵扯到石头自己就着了道呢,看来还真是关心便是自堕魔道啊! 一下子警醒后,周天立刻转身便走,再无二话。 这一走,便心无旁骛,眼中只有那前方的山谷,不知不觉,就慢慢走到了天色将晚。 直到这时,周天才发现这座孤峰,看似表面上光秃秃的似乎到处都是一览无遗。但实则一旦落地深入其中,远没有眼睛里看到的那样简单 那道山谷,看似就在不远处,但走了这大半天工夫,竟然还是这样的状态,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周天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让自己停了下来。 虽说望山跑死马,但那“山”,随着“马”的奔驰,总应该由小变大吧? 可是这山谷,走了大半天,远远望去,原来是远远的一道山谷,现在还是远远的一道山谷。不大不小,完全没有一丝变化! 这合理吗?当然不合理。 周天盯着山谷,呵呵冷笑一声。 “明日吧,明日再这样走上一天,若还是这样,那山谷尽头就算是金山银山,吾也不再看一眼,马上掉头就走!” 这番话,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声音很大。 不用问,这是周天故意说给别人听的。至于这个“别人”是谁,他现在还真不知道。 接下来,就算晚上睡觉的问题了。 虽说周天现在已经踏入到太乙天仙境中,可以说轻易不会再被百毒所浸,普通妖魔更是不能近身。 但是这座孤峰的古怪,却不能不让他有所防备。 所以,当天色完全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时,周天这才趁势打出一道神识,将方圆百丈之内迅速做了一个简单的棋局也就是洪荒中其他修仙者经常都会用到的禁制大阵。 可惜这种禁制大阵,对眼下的周天来说基本就是一个聊胜于无的摆设。 因为,一个真正的禁制大阵,如何编就,如何造设,最后如何铺设,这其中的很多窍门,时至今日他都还没悟出多少。 最关键的是,就算一个禁制大阵被你做出来了,若不加以淬炼与融合,这禁制大阵一样还是摆设。 所以说,一个真正的太乙天仙境的禁制大阵,如何自创出来,是一道难关。 自创出来,如何炼化,则又是一道难解之题。 不过,好在这个禁制大阵,虽说像一个略胜于无的摆设,但总好过不做任何设防吧? 而且周天的这个禁制大阵,乃是他根据一个棋局【大斜定式】而衍生出的禁制大阵。若不懂得围棋,就算是个摆设,一个太乙天仙过来,也是无可奈何,难以破解。 但是且慢,就算破解了,你知道什么是【大斜定式】吗? 【大斜定式】,千变万化,乃是围棋中最复杂的一种定式,即使深谙其道的国手,面对它时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以,这定式又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妖刀定式】。 这个定式,不是周天自吹自擂,就算现在鸿钧来临,他也休想直接破题。 当然,一怒之下,鸿钧是完全可以将这一方天地全部抹去的。一方世界都不存在了,周天的这个所谓禁制大阵自然也不存在了。 但问题是,如今已经逼近到太乙天仙境三花聚顶巅峰期的鸿钧,眼看就要一步踏入洪荒不灭他便不死,五气朝元的准圣境界,为了一个区区禁制大阵,他会愚蠢到这样去做吗? 所以,周天布下了这个堪称洪荒独一无二别无分店的【妖刀定式】禁制大阵,在这座古怪的孤峰中,即使迷雾重重,也足可担保他无忧了。 禁制大阵布置好后,孤峰无所不在的山风,已经荒野四周的飞沙走石以及刺骨寒气,果然顿时锐减了不少下去。 周天最后又满意地检查了一眼禁制大阵,方才席地而卧,望着满天繁星,深深看了一眼苍穹。 原本,按照他这一世的习性,以及从诞生洪荒以来就喜欢躲在一块石头中安眠的习惯,照例是应该寻一块石头钻进去的。 可惜现在漫山遍野的石头,全部都被这可恶的孤峰,挨个都啃了一遍,根本就找不出一块像样的石头了,不是全部风化,就是整个遍体伤痕,藏进去与裸身在外,有何两样? 想着想着,周天忍不住探出手来,将身旁一块风化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捞在手中。 谁知,尽管是加了万般小心,石头在抓握的一瞬间,还是应声碎裂开来,眨眼间化作了无数粉末,在星光下飘飘洒洒,飞来飞去。 “啊切” 周天只觉得鼻孔一阵发痒,张嘴打出一个喷嚏。 再一睁眼,眼前竟然就多了一物出来,直惊得他浑身汗毛一下子竖立起来…… 0185、石心精灵的奥秘 “何方妖孽,在吾禁制大阵之中还敢装神弄鬼,还不快快与我现形!” 一声断喝之下,朦胧星光中,顿时显出无数个萤火虫般的光点,犹如掉落大地的繁星点点,飘飘忽忽,战战兢兢,发出阵阵语焉不详的声响来: “呜呜……呜呜……别、别杀我们,我、我们才刚刚觉醒过来,可不想、不想转眼又成为这天地之间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尘埃,刚觉醒过来? 周天怔了一下,定睛看去,顿时恍然大悟: “尔等竟是这孤峰之石?” 说完,他忍不住又彻底疑惑了起来: “不对,尔等既是这孤峰之石,早已被那饥饿的孤峰啃了个净光,又怎能突然冒出你们这些石头精灵?嗯,不错,尔等正是这孤峰之石的精灵!” 话音未落,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顿时欢呼雀跃,在星光下激动的飞舞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呀,主人!” 主人? “是呀主人,虽然我们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主人你用心想一想就一定知道答案!” 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这时竟然已经完全没有了畏惧,就像见到亲人一般,围着周天,竟有了跃跃欲试想要投怀入抱的感觉。 “尔等别动,且让我好生瞧瞧再说” 周天两眼一凛,喝止住这些完全放开了手脚的石头精灵,聚精会神,开始认真凝视着这些近乎于尘埃般的小东西,细细端详之下,不知不觉,渐渐的竟心有所感,嘴里也就脱口而出道: “天呐,这一切,果然还真就是因我而起!” 原来,这些孤峰之石,并非在孤峰的啃噬之下形神俱灭。原因嘛,则还是出在孤峰自己的身上,他也是刚刚觉醒了灵智,化形都还没有,哪有让别人形神俱灭的修为本事? 所以在简单粗暴地吃掉了石头的外壳后,有石心的没石心的,眉毛胡子一把抓,结果将自己的家园毁的一塌糊涂。 而有石心的石头,具皆已然成形的山中精灵,就差一个机缘造化觉醒而出,从而一举成为这洪荒之中那千千万万个修真者的一员。结果,这样的好事与造化,还真让他们等到了。 当周天因为自身安全问题,祭出这个【妖刀定式】禁制大阵,在大阵方圆百丈之内的所有石心精灵,在被禁锢的头上也就很自然地被限定在了大阵之中。 而【妖刀定式】禁制大阵的作用,本身就是禁止进来同样也就禁止出去。 如此一来,原本应该本能地因恐惧而一哄而散逃去的这些精灵,在被圈定在这相对禁锢的时空中后,竟然因祸得福,瞬间也同时得到了来自周天棋道一脉气运的滋养,加上周天在施展禁制大阵所发出的法力催生下,多重作用多重机缘与造化,一下子让这些大阵中的精灵破茧而生,就此诞生了灵智,成就了他们的修真体。 成为修真体,诞生了灵智,也就自然有了思想与自我意识,这些石心,很自然地便将催生了他们的周天,认作了自己的主人。 不仅如此,他们在自动认主的同时,也很自然地感应到了周天这一世本体的石头本性与气息,于是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亲近感,露出欢呼雀跃之态。 彻底想通了此节,瞅着这繁星点点般雀跃不已的石心小精灵们,周天不由得一阵发愁: 云游洪荒之路,前面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他,若是再带上这些小家伙们,岂不是累赘,而且弄不好一不小心反而会害了它们,这可如何是好! 嗯,看来是到了亟需淬炼一个随身行囊那样的法宝时候了。 只是这随身行囊一般的法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一直没有在这个领域中思考过,更别说去涉猎或者尝试过。 而且,这种随行法宝的淬炼机制,材质,时机以及种种其他需要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这一切的一切,对他而言,现在都还是一片空白啊! 沉思中,周天不知不觉,便忘我地沉入到了自己的识海深处。 因为被打入原形,识海也莫名被封,很久没有进入的识海,在进去的第一眼便感觉它似乎又比从前大了许多。 而且,原本有些像原初混沌般朦朦胧胧的底色,现在隐隐的有了一种青天白日般的清朗。站在识海入口处,竟感觉有一丝清风,不断在其间来回吹拂。在高处,还有隐隐约约的一缕白云,像在天际上流淌…… 周天不由得心念一动: 识海,从本质上而言,其本身就是一个随时随地跟随着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法宝啊! 而且,它本身自己也会跟着自己一起自我成长。就像现在,在周天的眼里,从前连一道神识进来都显得有些逼仄的空间,在不断成长中,现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小世界了。 一个小世界,又有什么东西不能装下去的呢? 想着,周天马上一念闪出,很快随手抓了一把石心握在掌中,然后又是一念回到识海中,刚要放手,就感觉识海深处猛地震动了一下,随即将自己轻轻弹了出去。 咦? 周天一个趔趄,站定身子,顿时呆住了: 识海竟然不认自己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种自我防御般的反弹之力,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到底是哪里错了? 周天愣怔半晌,猛然想起手中的石心,连忙打开掌心,低头一看,不觉就是歉意地苦笑一声: “真是好心办错事,可怜这些石心,竟然做了牺牲品!” 原来,识海虽然只是轻轻一弹,对周天来说这种法力已经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把刚刚觉醒的石心而言,那种毁灭之力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瞬间便将他握着的一掌石心团灭。 好在,因为有周天的手掌在外相当于一层坚实的防护罩,才算没有形神俱灭。 看来想要识海作为随身行囊般法宝的代替品,这个法子显然是行不通了。识海就是识海,甚至可以说是他是等同于每个个体仙灵本身,所以应该是至高无上的。 拿他去当做随身行囊或者随身空间使用,他不生气才怪! 0186、伪装术,恐吓术 沉思了一番,周天最后不禁仰天长叹一声。 很显然,在他还没有完全搞通整个洪荒世界,有很多方面都是白丁一般的洪荒新人,唯一能借鉴的,看来,还是得要从那些可以作为随身空间之类的法宝,先入手他一两个认真玩一段时间,待琢磨出了其中的创造原理方可去触碰、研究这方面的法门。 好在类似于这样的随身空间宝物,周天可以很肯定的说,那九霄云外的秘境之中,七个七色葫芦,极有可能就是这样的法宝。 等到七色葫芦瓜熟蒂落,那时自己估计也差不多可以将这洪荒游历了一大半,到时抓紧去收了他们就有了。 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换到这洪荒世界来说,看来还真是这样的真理 修万年仙,远不如到这洪荒云游万里,才更有可能朝闻道得顿悟来得更快一些! 不再纠结于这当下根本解决不了的事情,周天当即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萤火虫般的石心化身之上。 为了证实这禁制大阵中的这些石心精灵所言不虚,当然更多的,也还是为了搞清楚这孤峰之石真正的奥秘,周天先将他们全部归拢了一下,集中到大阵一处角落。 然后,便催动法力,直到快接近自己的极限时,方才停了下来,将整个【妖刀定式】禁制大阵,足足扩展到了方圆百里之地的大小。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星光下,扩充后的禁制大阵之内,一下子多出了无数的繁星点点般的光点,在半空中沉沉浮浮,闪闪烁烁,摇摇晃晃,远远望去,倒也颇有一种别样的风景。 飘飘荡荡中,这些数也数不清的光点,似乎很快便嗅到了早前的那一批石心的气息,马上便聚拢了过去,挤做一堆在那大阵中的角落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很奇怪,作为这一世本体是石头的周天,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愣是没有听到那些同为石头的石心,他们叽叽咕咕说的都是一些什么内容。 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听着听着,周天就像置身于一首安详的催眠曲中,不知不觉,竟然就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当他一醒来,一道奇观,便赫然呈现在眼前: 无数个光点,宛若一片绵延千里的积云,黑压压地漂浮在一起。搭眼望去,那种密集阵一般的气势与密集程度,直接给人一种忽然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嗯,怎么说呢? 这数不清的石心,似乎一夜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又或者就在一夜之间,完成了某种突破或进化。 所以,他们很可能已经意识到他们单独的个体,甚至连洪荒中的蝼蚁都算不上。但是,当他们全部集聚在一起,以密集到令人咋舌和头皮发麻的程度,再飘荡在这洪荒之中 恐怕这第一眼望去,一般的掠食者,立刻就会被这股阵势和气象吓得魂飞魄散,岂有不马上抱头鼠窜的道理? 看了一会儿,周天便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不错,的确不错。没有任何点拨,仅仅是一夜之间,他们竟然懂得了伪装之术,恐吓之术。 凭这两点,就足以证明他们并不是简单的一种山中精灵。 要知道,海洋中的那种沙丁鱼密集阵群,以及天空之下那些雀鸟密集阵队形,都是经过了亿万年进化方才获得的自我防御天赋,用来吓阻它们的天敌捕食。 而这些石心一夜之间便悟得了这种防御天赋,就不能不令人称奇了! 但是更令人称奇的,竟然还在后面。 看到周天一觉醒来,这些还只能称之为山中精灵的小家伙,顿时阵形为之一变,就像有一支如椽大笔以天幕作画一般,眨眼间就在半空之上,变幻出了一个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小道童映像,惟妙惟肖,凌空而立,教人目不转睛。 紧接着,更炫目的一幕,再次出现: 当周天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露出一丝会心微笑。 刹那间,半空中的那个小道童映像,立刻也变得嘴角上翘,效益荡漾,令人忍俊不止,不由自主地捧腹而笑。 “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看到了” 周天赶紧挥手让这些山中精怪们收了阵形。 这些小家伙们,看来以后得约法三章,好生管束一下他们。否则,动不动就这样来一下子,知道的看着还觉得有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周天在自己作怪吓人哩。 收了吓人阵势的石心,周天又特意留心观察了一番,发现他们各自散开后,似乎依然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维系着彼此的联系,一动一静之间颇有些章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周天倒是可以放心了。 试想,他们自己已经形成团伙,而且演练出了这样一种比较吓人的密集阵型,虽然吓不住高阶修仙者,但恐吓一下低阶修仙者的觊觎和贪念,应该还是搓搓有余的。 到时,再有自己在一旁看护着,实在不行再出手相助一番,带着他们上路继续云游洪荒,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如此这般,沉思了一番之后,周天慢慢收了【妖刀定式】禁制大阵,然后定睛看向山谷。 与昨日的山谷相比,整座孤峰,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看到周天突然凭空而出,那孤峰居然没有像昨日那样动不动就大惊小怪,而是淡淡地出声道: “道友果然还是将自己藏了起来,看来还是对我有防备之心呀。” 周天一听就笑了,当即反唇相讥道: “道友说得甚是好笑,你我素昧平生,我不加以提防,那才叫咄咄怪事哩!” 不过,因为石心关系,周天还是偷偷地打量了孤峰一眼,发现他竟然对昨晚之事,似乎没有丝毫觉察一般,不由得心底有些生疑起来: 这些风化了的石头,不管怎样说,毕竟从本体上而言都还是孤峰之石。孤峰之石这么大的剧变,孤峰居然无动于衷?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马上释然: 就算石心是孤峰之石,但那也是从前的事情。在他一个个吃掉了孤峰之石的那一刻,他们之间从大道上而言,应该就算是恩断义绝了。 再说了,孤峰之石从前不过是山中精灵,精怪之石。 在经过【妖刀定式】禁制大阵无意中的淬炼之后,他们一举成为修真者,所以周天对他们来说又是再造之恩。两下分割,那孤峰自然也就对昨晚之事无从知晓了。 0187、此处不周皆为山 “道友今日还要继续么,去山谷那边?” “当然” 周天说着,忽然心念一动,嘴里便试探道: “昨日我走了一天,就好像原地踏步一般这脚下的路程,一点变化都感觉不出来。今日,我如果踏空而行,会怎样?” 孤峰毫不迟疑地就是一声哼哼道: “你这法子,已经不知多少人试过了,可惜到今日为止,想要投机取巧,踏空而行就能直入山谷尽头,看到那边有什么,可惜还没有一人得逞过。” 不能踏空而行,只能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很显然,这是一种特殊的设定与机关。 只是这莫名的机关到底是何人所设,为何要设,却是不走过去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思忖了一下,周天已经笃定,这座孤峰,很可能就是这宏大机关中的一部分。 甚至可以说,他或许就是这“机关”的一扇“门”。 而这种“门”,故意又设置出一副憨头憨脑的模样,在深深的藏拙之间,又刻意露出一丝丝线索。 不然,他又怎么可能突然说漏嘴般的冒出一句话里有话的话语来呢? “哦,原来在我之前,也曾有人无意中走到了这里,然后也听了你说山谷那边之事,所以就一路走了过去?” 故作不经意的,周天漫不经心地又来了一句。 谁知,这一句竟然一下子让这孤峰激动了起来,嘴里叫道: “什么叫无意中走到这里,告诉你吧,此处不周皆为山,就凭这一句偈语,就不知会有多少人拼死拼活的也要找寻过来,哪怕刀山火海,千山万水,只要他们听到了这句话,便一定就会自己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去那山谷尽头!” 此处不周皆为山? 此言一出,就像一道闪电,蓦然照亮了周天困顿的心田: 不周山,天呐,这里不会就是那赫赫有名的不周山吧? 看到周天突然震惊得呆立下来,孤峰不觉有些得意洋洋: “现在你再也不会小看我这光秃秃的山峰了吧?其实我这光秃秃的山峰,可不是我自己要长成这样子的。你若是也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会变成我这副模样的。” 不周山,乃是整个洪荒唯一可以称之为朝圣之山的圣山。 其山,不知其大。其峰,不知其高。 一旦踏入其中,便似进了金山银窝,奇珍异宝,不知其数。灵气仙风,不知其多。 多少人趋之若鹜,多少人流连忘返。 当然,更多的,还是多少人即使到了眼前,也是常常不得其门而入…… 想到此,周天忽然微微一笑道: “你这个登徒子,骗的我好苦!不过你的命确实很大,嗯,活到今日,你到底死了多少回了,没有几万也有几千次了吧?” 孤峰一听,一下子愣住,嘴里喃喃道: “道友、道友好生了得,怎么就一下子猜了出来,我、我其实是百死之身。活到今日,老实说,我、我也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只想着哪一天真正死了才好啊!” 苍凉,悲怆的语气,一下子将一个真正的孤峰本真模样,袒露无遗。 周天盯着孤峰,也不知是该为他庆幸,还是应该为他悲哀。 沉吟半晌,他缓缓抬起一指,在空气中轻轻一点,化出一道犁铧,又一方荒地,让犁铧在荒地之中来回耕犁道: “道友请看,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就像我这虚幻境中的犁耕田一样?犁铧过一遍,你就要死一次。你这百死之身,所以才会如此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了无生机!” 话音未落,一座孤峰,竟自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道友、道友你、你是哪里来的怪物,不,不,你是我等了千万年的福星,偌大的洪荒,知我者,惟道友也!” 恸哭声中,孤峰忽然盯着幻境中的犁铧,惊喜突起道: “敢问道友,你、你是从哪里看出我这光秃秃的山峰上,乃是历经战火的劫后余生的?” “道友是不曾经历,在过往的岁月,几乎每天,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所谓修道者蜂拥而至。来了不是到处瞎走瞎撞,就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一来二去,我在这里,便像夹在门缝里的果实,你推一下他推一下,直教我遍体鳞伤痛不欲生啊!” “只有道友你,是第一个安安静静待了一晚上的人,更是对我不仅秋毫无犯,而且连探问都不曾探问一番的人。所以,道友我也才会如此这般地跟你东扯西拉,废话连篇。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其实,我想拜求一下道友,可否救我一救?” 听到这里,周天自然早已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此地,当是不周山确然无误了! 只是,救人一事,想想就会不寒而栗啊。 这是何处,不周山呀,救人,还是泥菩萨过河,自求多福吧? 见周天始终沉吟不语,就是不搭腔,孤峰也是一下子沉默了下去,良久,方才有些孤注一掷地再次出声道: “道友若能救我与这水火之中,我自然也不会让道友白白辛苦,当有两样好东西送与道友!” “这第一样,便是这不周之山的通天之路。想必道友也应该心里有数,我这百死之身,堪称千刀万剐,可也便是白白挨刀的!” “这第二样嘛,则是一个天大的宝物!” 通天之路,这岂不就是不周山的地图吗? 孤峰的第一句话,便一下子让周天竖起了耳朵。 等到第二句话还未落地,他便内心狂跳起来: 宝物? 这不周山的宝物,那可是随随便便拿出一样来,都会在洪荒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啊! 镇定,镇定 周天深吸一口气,定目看向孤峰,嘴里徐徐道: “既然你有通天之路法子,想必就是这里的钻山猴,沟沟壑壑,无所不知。你且说说,若要救你,应当怎样去做才管用?” 孤峰一听,顿时大喜,马上迫不及待道: “很简单,道友只须拿着我给你的通天之路秘卷,一路走下去,不管其间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停下来,一直向上,直至登顶。到了那时,道友将这不周之山,尽数踩于脚下,救我之法,也就自会了然于心也!” 0188、洪荒三光(求订阅求推荐) 其实孤峰并不知道,他嘴里说的造成这里寸草不生犹如-核-战之后的场景,其实根源就在三族争霸上。 此时的不周山,原本是酒香深藏巷子中并不为多少人知道。其中的奥秘,更是只有少数突破到太乙天仙境的巅峰期顶尖人物,才能刚刚一窥天机,慢慢才会找寻到这里来。 大多数误打误撞而来的修道者,也都是或者误打误撞而来,或者机缘巧合因为灵气偶发而莫名其妙就按图素骥找过来的。 直到三族开始在洪荒中大打出手,剿杀百族生灵,最后又开始三族内讧,争夺最后的霸主。血雨腥风中,各族生灵背井离乡,四处逃窜,不知不觉,这浩渺、深邃、幽闭的不周山便成了洪荒中最好的避难地。 一时间,数不清的人逃向这里。 接踵而至的,自然也就引来了追杀的三族势力,在不断的追剿中,渐渐的,自然也就发现了不周山真正的秘密。 而在杀与被杀之间,每个修道者拼死发出的各种毁灭之力,首当其冲的,也就很自然地波及到了包括这座孤峰在内的所有不周山的外部山脉。 杀光,烧光,抢光,这就是现在整个不周山外部山脉的真实写照。 周天一边走着看着,一边不时驻足沉思一番,种种前因后果,种种来龙去脉,总算是厘清了来到此地后脑子中一团乱麻的思绪。 但是有一点,他却始终还是没有想明白,那就是自家的黑白棋云,分播到这孤峰所在的偌大区域,它们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为何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辞别孤峰时,孤峰也是斩钉截铁地发誓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黑白棋云的影子。 “算了,不想了,凡是皆有因果,就算凭空消失最终也有最终的交待!” 周天敲了敲生疼的脑壳,脚下加快了步伐。 离开孤峰,今日已经是整整十天时间了。 如果按照那孤峰所言,这一路上,应该已经可以看到不少的修道者尸骸残躯了。但是走到现在,竟然连一个修道者骨骸的踪影都不曾见到一个。 或许,这就是不周山的奥秘之一吧? 除了不周山自己的本身之外,一切外来之物,在失去了生机之后,便要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要归于寂灭,还人家不周山之本来面目。 而这,也恰好说明了那孤峰为何光秃秃的偌大一座山,不生长一棵草的原因了。 看来,别看洪荒有容乃大,似乎不管任何人打打杀杀,善善恶恶,洪荒也自有洪荒自己的一套自我净化系统。 或许这就是那句所谓的报应之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自会有报。 在一处山坡上举目远眺了一会儿,一片黑云飘了过来。 远远望去,黑云密密麻麻,翻卷滚动,就像一个不断会变形的妖怪,漂浮在半空之上,变幻着各种吓人的姿势,阴魂不散地在四周挥之不去。 周天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一群石心精怪,脱离了石头本体的羁绊之后,看来完全是忘记了本性玩疯了。 唉,自从那晚在自己还不成熟的【妖刀定式】禁制大阵中,无意间淬炼出了它们,后来在这十天的路程中,陆陆续续又在每日睡觉前结出的禁制大阵中淬炼出更多的石心来,它们现在的数量,已经多到吓人的地步。 自然而然的,它们挤在一起化出的密集阵型,一眼望去,更是令人恐怖到手脚发凉的地步。 看来,从明日起,就须得在禁制大阵中另外加一道禁制,不再增加对这些小东西的自动淬炼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然的话,这一路走下去,那得要收多少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烦都烦死了! 想着,周天不觉招了招手,喊了一句道: “今日给你们定个规矩,以后不管尔等怎么玩怎么疯都行,就是不准在我眼前晃悠,看得我眼晕。以后回到道门之中,你们更不许装妖作怪,扰了道门清修清静!” 话音未落,密集阵型忽然一变,嗖地一下全都飞了回来,战战兢兢望着周天连声呼道: “宗主,宗主,那边有好多人影,好像从前那样,似乎又要打打杀杀了!” 周天一听,不惊反喜,急忙纵上云头,搭手相望。 只见前方通往山谷的坡道上,影影瞳瞳,果然起起伏伏,跳跃着很多时隐时现的人影。 看他们不断你追我赶的样子,似乎是在进行着一场战斗。 老实说,云游洪荒这么长的时间,他还真的没有看见过一次像模像样的洪荒战争。现在终于遇上一次,说什么不能错过去了。 周天略一沉吟,便驾起云头,一路飞了过去。 当能够目视看清一个人影之时,周天倒也不敢过于托大,马上停了下来,放出神识,将他仔细探查了一番,最后暗自点了点头: 嗯,这个修道者,修为不高也不低,乃是一个太乙天仙境一花虚影初期,从法力上与自己不相上下。 不过,他显然不能代表这一群修道者都是和他一样的等级。 想了想,周天蹑手蹑足,开始慢慢收起自己所有的气息与踪迹,加大了探查力度,去搜寻他们之中可能存在的最高阶的人物。 很快,一个太乙天仙境的巅峰者,赫然出现在眼前。 而且,太乙天仙境巅峰者果然就是巅峰者,已经是当今洪荒屈指可数的强者。周天的神识,刚刚与他的气息接触,便被他自我的本体防御意识一触即发,立刻引来了他的高度警觉。 仅仅一瞥之间,这太乙天仙境的巅峰者,便一眼将周天的位置锁定在他的视线之内。 “谁,竟敢在吾面前潜行,还不快快现身?” 一声断喝之下,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息滚滚而来,立刻就让周天犹如突然置身于山洪暴发的瞬间决堤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起来。 “强者果然强者如斯呀,这还仅仅就是一个太乙天仙境的巅峰者,若是一个大罗金仙,哪怕只是一个一花聚顶的初期,若是也像这样突然来到面前,真不知自己的意识,会不会有一种钢铁被瞬间压扁的恐惧感降临……” 0189、开天第一灵蛇子 一声咳嗽过后,周天十分狼狈地连连后退,直到百丈之外,方才勉强站定,然后慢慢现出身形来。 太乙天仙境巅峰者一见周天,仅仅扫了一眼,便顿时愣住,嘴里脱口就道: “如今洪荒盛传什么先天道体,吾还一直亲眼未见不愿相信,没想到这传言有时还真不是虚的!” 他的话刚一出口,顿时引来无数双目光,纷纷看将过来,嘴里也是不由得啧啧称奇道: “善,原来这就是先天道体?” “天呀,他的模样好生奇怪啊,为何跟我们都不一样!” “看他的修为,好像不过才太乙天仙境初期呀?” “对啊,不是传说洪荒拥有先天道体之人,至少也得大罗金仙初期以上者才行的吗,怎么就他这样一个小人儿就拥有了这难得的先天道体呢?” “唔,若是能吃他,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七嘴八舌中,太乙天仙巅峰者顿时眉头一皱,破口大骂道: “都给吾闭上鸟嘴,叽叽喳喳,乱哄哄的,到底是听我说话,还是尔等说话?”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周天扫了一眼对面,暗暗点头: 这个太乙天仙巅峰者看来不仅仅是修为最高,怕是威望也是这些修道者中最高的。 这洪荒中的威望,可不是说谁的地位高就行的,而是要在这弱肉强食的洪荒靠着真实的一拳一脚打拼,才会拿到手中的。这样的威望,才是实实在在的硬威望。 不过,看他样子,似乎本体乃是一个先天灵蛇,有着与女娲、伏羲一样的人面蛇身特征。 可能他的修为已经高达太乙天仙巅峰期,直逼大罗金仙境。所以粗粗看上去,他本体的兽类特质已经被他后期的先天道体吸收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蛇尾,还未完全化形完毕。 单从这化形而出的道体比较,这个太乙天仙巅峰者就已经比伏羲甚至女娲这样的同类高出了一大截来。 只是,强敌环伺,形势逼人,周天目前还无法静下心来将他好生探查一番,只能大致看了一眼,知道他竟是一条先天灵蛇成长起来的强者。 但仅仅这一点,就足够周天震惊的了。 要知道,除了那些自带光环和含着金钥匙降生的混沌魔神之外,像先天灵蛇这样的洪荒先天灵兽,他们的奋斗历程,才是真正难得甚至励志的,简直可以说可歌可泣。 因为,他们每成长一步,几乎都是一步残酷的血泪史,可比那些富二代般的混沌魔神,更懂得奋斗的真谛,以及这洪荒底层的大不易。 当然,若真正论起来,貌似周天他自己才是这洪荒为数不多的几个最大的富二代、不,应该是帝二代,皇二代吧? 正天马行空的莫名其妙胡思乱想着,一道白光带着隐隐的信息源直直地飞了过来。 周天见状,马上收摄心神,探手一抓,将白色光团收入掌中,未及细看,对面便传来那太乙天仙巅峰者的一声问讯: “吾乃灵蛇子,初次相见,为表诚意,不瞒道友说,吾是开天后这洪荒中第一条先天灵蛇,身具先天土灵气,并用了九个元会采得洪荒第一批先天灵气中的先天太阴之气。” “后来机缘巧合,化形而出,又以一个元会修到了今日的太乙天仙境巅峰期,还差一步,即可脚踏大罗金仙,从此天马行空再无羁绊,享受那无拘无束的大自在,非圣人不出而不灭矣!” “吾观道友,竟已先人一步收获这传说中的先天道体,甚是惊讶,艳羡与赞叹,敢问道友从何而来,可有声名在这洪荒流传?” 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个堂堂的太乙天仙巅峰者如此不耻下问与一个区区太乙天仙初期之人,若非心有所图,怕是早就一巴掌将你拍在脚下,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可能也心有忌惮。 毕竟,竟然他已经知道了先天道体的秘密,就一定会知道这个秘密说包含的所有足够让人心生敬畏的信息。 沉吟了一下,周天于是不卑不亢道: “吾乃周天,汝既然已是踏入太乙天仙境巅峰期的强者,而且还能早与他人窥得了先天道体之天机,想必应当听说过周天这个名字吧?” 话音未落,周天刚刚抓入手中的白色光团,便噼啵一下应声碎裂。 紧接着,对面的灵蛇子便是脸色苍白,大惊失色道: “道友、道友竟然是周天,那洪荒第一宣号之人的周天?” 老实说,云游洪荒至今,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修道者,也是见识了不少。 今日,像灵蛇子这般一听周天名号,便如此失态之人,这还是第一个。 想到自己虽然曾在洪荒中第一个宣号,但毕竟没有作恶也没有行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大善大恶之事迹在洪荒流传。 没有事迹供人津津乐道,又何来的这般惺惺作态呢? 周天也不知真假,淡淡看了一眼灵蛇子,依然还是不徐不疾道: “周天就是周天,吾便是周天,周天便是吾,整个洪荒,当别无分号,道友倒无须这般惊讶。我又不向你借一文钱,汝怕什么?” 话音未落,灵蛇子的双眼,忽然射出一道阴冷之光。 没有化形的蛇尾,更是掩藏不住一阵杀意迸发,高高竖起,飞速晃动着发出一阵作势欲扑的响声。 要说这太乙天仙巅峰者的威势,果然不是一般修道者的杀机毕露时的威势可比。 仅仅一念闪出,周天便有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后心发凉,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几步,张嘴便道: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吃人么,这可不是一个一脚踏在大罗金仙境的强者所为!” 灵蛇子眼中阴冷的光芒一闪即逝,当即伸手一掌拍在自己蠢蠢欲动的蛇尾之上,强行让自己平复了下来,这才阴测测地一笑道: “如今洪荒,有三大传说,周天道友,就一个人占了其中两个。嘿嘿,别说吾一个小小的太乙天仙,就是我家族长大人祖龙当前,见你这第一眼怕也得如此这般!” 0190、洪荒三大传说 “洪荒三大传说?” 周天听了,不觉一阵愕然。 以前自己在自家道门中闭门不出也就罢了,如今自己就身在这洪荒之中,怎么就从未听说过洪荒还有什么三大传说? 灵蛇子盯着周天,点头道: “是的,洪荒三大传说,那第一条,便是道友在数万年前的第一个洪荒宣号。” 说着,他忽然莫名其妙的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张嘴又道: “洪荒宣号第一人啊,这份殊荣,从此谁也抢不走了。只是可惜呀可惜,道友本该大有作为,却从此仅仅只是偏安一隅,一门心思侍弄那什么棋道,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弃之不顾,实在是叫人费解!” 周天微微一笑,忽然抬手,在那虚空中化出一道涓涓细流,嘴里不动声色地回击道: “洪荒之中,何为大事,何为小事?可叹道友身入太乙天仙妙境,却还是沟渠之中那蝇营狗苟的泥鳅眼界!” “且看这流水不争先,吾让汝刀劈剑刺,若能断流,若能见血,便算我输!” 灵蛇子两眼一凛,盯着周天的幻境,顿时陷入到沉思当中。 突然,一个龙族太乙天仙初期修士冲出来,也是伸指一点,便在半空化出一道刀枪剑戟幻境,随后叮叮当当一阵作响,向着周天幻境中的涓涓细流乱砍起来。 然而,无论这龙族修士如何挥刀乱砍,涓涓细流却依然故我,既不曾有丝毫断流,更没有一丝血色溢出。 听见异动,灵蛇子睁眼一看,顿时勃然大怒,一掌将那修士打倒在地,嘴里大骂道: “蠢货,汝在何处见过有人抽刀断水的?混账东西,吾在与周天道友坐而论道,你却在这儿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待那修士抱头鼠窜,灵蛇子才有挤出笑脸强颜欢笑道: “周天道友果然是洪荒宣号第一人,随便一言便教人无言以对。罢罢罢,还是言归正传,道友可知那洪荒三大传说,第二个是什么乎?” 从他说出第一个传说之后,周天就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所谓的洪荒三大传说,到底是什么了。 不过,为了应证自己的猜想,更为了从三族之一的龙族口中,亲耳听一听他们对当今洪荒是怎样的一番见解,周天于是故意装聋作哑道: “不知,道友尽可一一道来就是。” 见周天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灵蛇子不觉闪过一丝得色,晃了晃蛇尾道: “这第二个传说嘛,当然就得是在道友之后第二个洪荒宣誓的那个讲道人鸿钧了。” “不过这鸿钧虽然落后一步,却能后来者居上,每隔三千年一讲,将这洪荒中几乎所有的修道者,都吸引到了他那玉京山中,去听他讲道。” “这一讲,就是千年。而且,第一讲讲完,这第二讲,也在千年前再次口若悬河一讲千年,去年正好讲完。” “嘿嘿,道友听了,可有什么感想乎?” 这个嘛,还真有些感想。 周天点点头,下意识地举目眺望道: “不错,若非吾突然身遭变故,这次云游洪荒,原本也是心存了一念,若能赶上,是想要去听他一番坐而论道的。只是可惜,这一次,吾又与他有缘无分,擦肩而过了!” 哦,灵蛇子马上嗅出了一丝味道,兴致盎然道: “道友若是真能成行,去那鸿钧的玉京山中听他讲一次道法,吾还真不敢想象,两大洪荒宣号之人突然齐聚在一起,坐而论道,那将是一场怎样的洪荒盛会!” “对了周天道友,什么变故,能让汝连鸿钧讲道这样的大事都不能去呢?” 周天马上黑脸道: “道友还是继续讲你的第三个洪荒传说是什么吧,而且,这第三个洪荒传说怎么可能又与吾扯到一起呢?” 灵蛇子跟着也是黑下脸来,鼻子哼哼道: “所以说了,方才吾问道友为何不去听那鸿钧讲道,还有我三族扫平洪荒之伟业,诸如此类的大事,每一样事情里面都没有周天道友的影子。” “故此,作为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居然能在这千万年来始终都让自己置身于这些洪荒大事之外,何也?于是,道友的身世之谜,道门之谜,尤其是以区区地仙之阶便跻身于整个洪荒仅有的三个唯一的先天道体之列,便成了洪荒三大传说中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传说了!” 原来是这样,周天听完,不觉暗暗点头。 沉思半晌,周天抬起双眼,迎着灵蛇子那双毫不掩饰探询的目光,话锋突然一转道: “对了灵蛇子道友,方才吾无意中走来,远远的看见你们在这边不时的跳跃腾挪,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怎么我一来,你们却都一下子都围着我来作甚?” 噢,灵蛇子一听,马上一拍脑门,转头对一个喽道: “叛教之徒不是抓到手了吗,弄死没有?若还活着,将他给吾带过来!” 喽赶紧答应一声,转身跑去。 不一会儿,一个满身伤痕的龙族修道者被穿了锁骨,一路踉踉跄跄地给押解过来。 由于被直接穿了锁骨,就算法力再怎样高强的妖魔鬼怪也万难变化,所以这龙族修士现在可以说,身上连半块遮羞布都没有,几乎是**裸的将整个本体袒露在人前,一看便是鲤鱼修道而成。 好在这鲤鱼被人拖过来时,早已处于昏厥状态,羞耻不羞耻的,也就无所谓了。 灵蛇子望着丢在地上的鲤鱼,冷眼看了一番,方才弹指射出一道冰晶,打在鲤鱼脸上,嘴里不无讽刺道: “渭水君,汝这名头如今可是响亮得很呀,连族长大人都说如雷贯耳,真是可喜可贺啊!” 被冰晶所激,鲤鱼也就是灵蛇子口中的这个渭水君,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最后一脸惊恐地将目光凝注在灵蛇子身上,又惊又怒道: “灵蛇子,看在咱俩往日情分上,痛快点儿可否?不要在人前这样折磨与吾,也免得折煞了你我都是太乙天仙巅峰者名头,教人看了笑话!” 说着,他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了一眼周天。 0191、渭水君之鲤鱼跃龙门 随着两人的视线对撞在一起,一道带着特有鱼腥气的神识,蓦然强行挤进了周天的神识中,蛮横得蛮不讲理,霸道得不容置疑。 这,大抵就是实力过于悬殊后的真实呈现与写照,势弱的一方,永远都只有被接受的份儿。 周天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灵蛇子。 奇怪的是,渭水君这个小动作,在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竟然没有一人有所察觉,而且竟连灵蛇子都被瞒天过海地偏了过去。 如此一来,周天忍不住又转回目光,带着一丝惊诧,开始认真地重新端详起眼前的这个渭水君: 金色的鳞片,嘴角长着一对金色的长须,就连鱼尾也散发着金沙般的光泽,特别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金光灿烂。 很显然,这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自带金光的神奇鲤鱼锦鲤!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根脚,他才历经劫难,也没有被大浪淘沙湮灭在洪荒的进程中,反而一举修到了太乙天仙巅峰者这般的顶尖存在。 而且很可能,后世那种越来越不如人意的仙界修仙系中的所谓“鲤鱼跃龙门”,估计就是他一代不如一代的鲤鱼后裔与子孙。 只是他好不好的一个顶尖存在,莫名其妙的给一个在如今洪荒中根本排不上号的弱者,搞什么暗送秋波套路?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周天就感觉掌中那团带着鱼腥气的神识,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救救吾,周天道友,救救吾,道友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周天一愣,本能警觉地看了一眼旁边浑然不知情的灵蛇子,沉思了一番,随即应声答道: “道友乃是太乙天仙巅峰者,要吾一个刚刚突破到太乙天仙境之人救你,且不说我能不能办到,单凭这句话,道友就不觉得可笑么?” 渭水君却是不慌不忙,头脑清晰地道: “一点也不可笑,周天道友,汝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证明了一切。在吾看来,这一番机缘造化,怕是早已注定。” “所以,周天道友,汝不救吾,谁可救吾?” “而且,汝此刻若不出手,这番机缘造化,便会因道友而背道而驰更弦改辙,且不说道友本该有的好处顷刻间付之东流,以后的因果,道友愿意承担吗?” “再说了,周天道友既然连那孤峰都出手救下,为何就不愿意再多救一个渭水君呢?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还请道友大发善心,救吾一救!” 周天听得直冒冷汗,暗想这太乙天仙巅峰者强大的程度,竟然已到了寻常修道者难以想象的地步了吗,还是他们的掐指一算,已经是他们这个程度之人的平常本事? 沉吟半晌,他不得不颔首道: “道友说吧,若要出手救下你,吾怎么做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为人知地办成此事?” 渭水君顿时长舒一口气,不觉停顿了许久,方才又慎之又慎道: “多谢周天道友出手相救,此举对吾而言乃是在劫难逃,对道友来说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有大大的好处。所以,你我联手做下这一场大事,吾逃脱了形神俱灭,汝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可谓是” 周天只听得连连摇头,出声打断他的话头道: “性命攸关时,汝还如此里嗦,这是尔等鲤鱼一族的通病,还是脑子被那灵蛇子打傻了?快说正题,免得夜长梦多!” 渭水君顿时反应过来,神识在周天掌中使劲挣了挣,方才不好意思道: “抱歉抱歉,我鲤鱼一族,的确天生就有一个改不掉的坏毛病,只要离开水源,七秒就会忘事。那灵蛇子,正是瞅准了吾这个短处才得手。不然的话,哼,谁擒下谁还不一定哩!” 周天两眼一阵黑线,不得不再次提醒道: “渭水君,说正事。汝若是再这样里嗦,吾就要改主意了!” 渭水君一听,急忙喊道: “别别别,周天道友,我这里嗦的毛病,可不是故意为之的。为了克服吾鲤鱼一族的那个七秒便忘事的坏毛病,我们只能一刻不停地说话,才会保证将一件事情顺利地做完!” “好了,现在不嗦了,马上说正事” “周天道友,请汝务必记住,吾有一颗本命灵宝蕴神珠,乃是吾鲤鱼一族开天之际所得先天护身法宝。因吾是开天第一条鲤鱼,恰逢天生于那渭水河中,所以这先天本命灵宝蕴神珠,便被吾造化所得。” “哦对了,话说那渭水可不是普通大河,乃是” 周天内心一阵毛躁,当即断喝一声: “再敢嗦一句,吾立马将汝这破锣嗓子一把捏碎,干脆丢给那灵蛇子了事!” 渭水君顿时醒悟,浑身哆嗦道: “哦对对对,渭水之河虽是神河,可眼下并不当紧,要讲也是以后的事情。” “周天道友,汝记住了吧?吾有一颗本命灵宝蕴神珠,可在最后一刻收拢吾之魂飞魄散后的精魂,保我不致神形俱灭,此后方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天道友,汝可记清楚了!马上吾将以洪荒之中最惨烈的本体自爆之术,与那灵蛇子拼死一战,虽说能不能与他同归于尽吾并无把握,但在场的所有人,却是绝对难逃一死。就算他灵蛇子,不能与吾同归于尽,他也得魂飞魄散,体无完肤。” “到时,周天道友只须将吾那一颗本命灵宝蕴神珠拿到手中,带在身边好生看护三千年,道友就算将吾之命成功救下。此番功德,道友也即大功告成!” 周天一听,未等他魂飞魄散,自己便先吓了一个魂飞魄散: 本体自曝啊,这可是记忆中洪荒最为暴烈的一种法术,传说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是会选择这样灭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法的。 毕竟,此法一出,毁天灭地,六亲不认,只要是在他本体自曝毁灭范围内,不管你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这可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没想到,自己云游洪荒,走到现在,竟然这么快就遇上了一次如此惨烈暴虐的传说灭绝**,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自认倒霉? 0192、在堪比核-爆中淬炼 想到这一层厉害之处,周天哪敢怠慢,急忙出声问道: “渭水君,汝那本命灵宝蕴神珠现在何处,赶紧拿出来交与吾。不然你本体自曝,六亲不认,连我也不能幸免于难的话,岂不是我们都有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渭水君一听,顿时耻笑一声道: “周天道友此言,不觉得煞是可笑乎?蕴神珠乃是吾之本命灵宝,若不炸开自己本体,哪里来的蕴神珠可言!” “休得聒噪,汝是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又是洪荒唯一的有幸获得先天道体三人之一的大神,还怕吾的本体自曝吗?休提休提,莫要教人笑掉了大牙!” 周天两眼一凛,顿时咬牙切齿道: “原来你那蕴神珠只能保得自己平安,不管他人死活?” “渭水君,不瞒你说,吾也是刚刚才逃出生天,往日的修为法力正在恢复中,如今本体甚是虚弱。而且就算是往日的巅峰时,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刚刚突破到太乙天仙境的初期者,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毁天灭地的本体自曝中护得周全。” “汝且稍等,待吾想法离开此地,汝再” 话音未落,虚空中便传来一声空洞到了无任何生机的干笑: “晚了,周天道友,在说话时吾早已启动了本体自爆**系,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阻止不了!” “哈哈,哈哈哈。道友乃是洪福齐天之人,相信一切自会逢凶化吉,相信吾,更要相信自己,不然吾也不会找到汝头上救命的!” 随着话音落地,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亮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紧接着,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渭水君嘴里哈哈大笑着,心愿得偿一般引爆了每一个龙族太乙天仙以下的喽们: “龙族,好威风的龙族,哈哈哈,这一刻尔等的族长大人在哪里,且瞧瞧他能救下几人来……” 灵蛇子果然不愧是太乙天仙巅峰者,在耀眼白光出现的刹那,他便先人一步反应过来,两眼一凛,便在嘴里暴喝一声: “鼠辈渭水君,尔敢、尔敢” 只是可惜,就算他是太乙天仙巅峰者,面对一次决绝的同等级太乙天仙巅峰者的本体自爆,其毁天灭地的巨大威力,也远非他他如此神速反应所无法比拟和抗衡的。 在他说完的当口,巨大而炫目的白光,已然化作了漫天推来的惊涛骇浪般的光波,如重锤,似镰刀,一下又一下,一波又一波,开始无情地收割着现场所有人的头颅与躯壳…… 其实说时迟那时快,这个过程,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现场除了灵蛇子以及其他仅有的几个太乙天仙者外,其他人连喊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便瞬间化作了齑粉,然后,又迅速变成了一道道扭曲着的水汽,霎时间蒸发而尽。 这时候,灵蛇子也早已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只是惊恐地瞅了一眼被穿了锁骨的渭水君,他那仅剩下一道留在地上的印记,便下意识地低头望着自己正在被巨大冲击波撕扯之下的身躯 直到他那一颗仍在疑惑不解的头颅,远远飞离了他的躯壳,他才慌不迭地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神识,忍住剧痛,一把抓住自己的那颗本命灵宝化蛇胆,便一头钻了进去。 但是所有人的反应,都没有周天来得更快。 甚至,他在渭水君刚刚说出“晚了”二字的那一刻,就已经催动了全身法力,犹如一道闪电激射而去。 他不知道一个修仙者自我本体自爆的威力,到底恐怖到何种程度。 但他很清楚,一个修仙者尤其是修炼到了太乙天仙巅峰者这样的程度,他的本体自爆的威力,只会比一次核-爆来得更加猛烈和不可想象。 这就像星球爆炸,星际旅行者早一秒逃离,便多一分生存的几率。 距离,有时远远比盾牌要来得更加可信而可靠。 当然,若是有了足够安全的距离,再加上可靠的防护罩,那么就一定可以确保无虞了。 不过,现实往往比想象来得还要超乎想象和可怕! 就在周天慌不择路狂奔而逃的空隙,忍不住回头惊鸿一瞥,想要察看一下自己已经逃出的距离之时,后面爆出的巨大白光,便瞬息间追了上来。 未及反应,周天肝胆俱裂地眼睁睁看着白光一闪而过,便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刹那间,就仿佛一场有声电影,突然变成了一场无声电影,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而周天,则是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白光消失之处,他的身躯,也跟着随之被拦腰斩断。紧接着,便是身上的衣袍,瞬间化作齑粉,飘散而去,然后,依次就是手臂,大腿乃至整个身子,都一点点成为虚无…… 这是多么惊悚的一幕啊! 周天无限悲凉地哀号了一声,莫名其妙地便想起了之前那铺天盖地打向自己的那一道巨掌,二者或许没有可比性。 但是,这一次打击,却远比那一次巨掌来的要更加痛苦和撕心裂肺。 因为,那铺天盖地的神掌,乃是来自于天眼,其中蕴含着的天道伟力,乃是洪荒中任何力量都无法类比的,又岂能是一个区区太乙天仙巅峰者本体自曝的威力可以相提并论的? 但正因如此,他才给周天带来了无以伦比的难以描述之痛苦。 毕竟,天眼所化的神掌,乃是不容置疑,打你就是打你,干脆利落,打回原形,还是神形俱灭,都是一掌。多一掌,便是丢人! 而这修仙者的本体自曝,威力确实足够毁天灭地,摧枯拉朽。但他的威力,却根本做不到不容置疑,一掌便是一掌。 这就像一个高明的外科主刀,和一个拙劣的外科新手。 高明的外科主刀,直接一下子手到刀落,该怎样就怎样。而拙劣的外科新手,手忙脚乱,一刀不行,还要补刀,一刀又一刀,这生拉硬拽的,岂不就是要把人活活疼死吗? 弥漫开来的巨大痛感,好在虽然让周天重新有了一种痛不欲生的绝望,但却又被这巨大的痛感,撕扯得无比清醒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一颗飘飞的头颅,也要像那自大而倒霉的灵蛇子一样化作灰灰的瞬间,周天拼出最后一口气,伸指点出 一尺棋枰总算是在最后一刻,蓦然闪出,堪堪挡住了那白光的回旋,随即也是化出一道漫天虚影,天地顿时为之一变,只剩下两条欢快的阴阳鱼,首尾相衔,嬉戏游动…… 0193、觉醒的不周山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周天刚刚舒了一口气,这一路走来,在历次危难之际,一直都表现上佳的一尺棋枰,却在那白光不断的回旋收割之下,开始不断节节后退,呈现出余力不足的颓势。 周天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渭水君的本体自爆威力,莫非真的恐怖如斯,竟连我的一尺棋枰都不足以抗衡了么? 正想着,就听缓缓退却的一尺棋枰,终于哀叹般地发出一声脆响,原本整齐划一的一十九道纵横棋格,咔咔喇喇地不断爆出一丝丝裂缝。 紧接着,原本欢快嬉戏的一对阴阳鱼,也开始变得萎靡不振,最后,竟然干脆停了下来,呆呆地晃动着鱼尾,看向周天, 一道无能为力的神识,随即充满歉意地荡了回来。 周天一惊之下,便感觉一种撕心裂肺的灭杀感,重新劈头盖脸地笼罩了过来。 没想到,堂堂一尺棋枰,竟真的抵挡不住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本体自曝的巨大威力啊! 周天哪敢多想,几乎是本能的,便又是一指点出,飞速在那虚空之间连连点动,搜寻了好一番,总算是又一道虚影化出,堪堪挡住白光一波又一波的回旋收割冲击,将伤痕累累的一尺棋枰换下。 只是令周天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动顶替上去的,竟然是从不曾出过手的【空间之门】与【周天时间】。 两**门,同时触发,联袂而出,这在周天过往的所有经历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所以,看到时间法则的虚影,一闪而出,紧接着又是空间法则的虚影,接踵而至,周天一怔之下,不觉当场呆住了: “二位道友,情况有这样糟糕吗?居然连你们都不得不出手,而且还是联袂而出,看来还是吾低估了形势!” 作为当时周天误入自我幻境中,因成功突破自我堕落仙境,而与周天达成了某种默契的两大混沌法则,都不约而同地分出了一丝分身,留存在了周天的神识中。 听到周天如此感叹,时间法则分身晃动了一下他赋予周天的【周天时间】,与空间法则分身所赋予周天的【空间之门】对视了一眼后,见对方默默点头,于是不无忧虑地叹声道: “周天道友,当下状况怕是比道友想象得还要来的糟糕。不周山,终于还是醒来了!” 什么? 周天一时间没有听明白,特别是在看到【空间之门】在面对白光的撞击中,仅仅回弹了一下,便轻描淡写地击退了白光,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道: “二位道友可否说清楚一些,不周山醒来,又与我等当前困局有什么关系?” 空间法则与时间法则,再次对视一眼,随即摇头道: “周天道友拥有任何人都难以比拟和想象的【混沌记忆】、【盘古幽思】,难道连这一层利害关系都想不到么?” 面对诘问,周天楞了一下,顿时沉思起来。 半晌,他忽然一个激灵道: “二位道友,不周山本身盘古大神的脊梁所化,如今更是支撑着整个洪荒世界的顶梁柱,简直就是一柱擎天啊!” “若照两位道友的说法,不周山醒来,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最懂空间的空间法则一听,急忙摇头道: “道友这是在走两个极端,不周山怎么会塌呢,他若整个塌陷了,这洪荒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我等说的是,不周山一朝醒来,看见自己的地方被弄得一团糟,他的意识就要觉醒。” 时间法则接过话头,蹙眉道: “他觉醒了意识,也就会立刻启动他的【不周山禁制大阵】,如此一来,我等虽然不再受那修仙者本体自曝威力的侵蚀,但也就此被困在阵中,难以出去了!” 周天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二位是说,我等若是没有办法闯出这不周山禁制大阵,实际上就是被不周山封印了?” 空间法则、时间法则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道: “正是这样,周天道友,吾等就是被【不周山禁制大阵】封印了。不过这封印之说,对吾二人倒无所谓,反正对吾等本体没什么大碍,主要是道友你,却是必须得要想法子出去的!不然……”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到此戛然而止。 恰在这时,那道不断四处冲击的白光,果然一下子被某种波纹荡漾而去,瞬间湮灭,曾经震耳欲聋嗡嗡作响的天地,终于重新恢复了一片宁静。 周天看了一眼后,突然看向空间法则分身道: “道友乃是掌控空间法门的祖师爷,开创者,这不周山禁制大阵从根子说,其实不就是一种空间的叠加和加密么?还请道友想想法子,又不须整个打碎他,找个窍门出去,道友应该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空间法则分身晃了晃【空间之门】,摇头道: “道友谬赞了,吾虽说掌控空间法门,但道友却忘了吾名空间,后面却还有法则二字管着。单有空间,没有法则,空间又如何运转自如哉?所以,吾即使可以以法门破阵,但法则却不允许吾这样去做,如之奈何!” 时间法则马上也是接茬道: “空间道友说的没错,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没有法则就无空间搭就。时间法则,同样也是如此。周天道友还是不要想什么走捷径,还是要从自身突破才是正途!” 见空间法则、时间法则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迅速将他二人从这件事上摘出去,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周天不禁有些愕然。 沉默半晌,周天随即迈步走动起来。 果不其然的是,恢复了宁静的这一方天地,已经不能用宁静来描述了,而是一片死寂。 尤其是渭水君本体自曝的起源处,曾经一片狼藉的场面,如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了两步,周天忽然心里一惊: 坏了,这不周山禁制大阵一打岔,怎么就把渭水君嘱托给忘得一点影子都没有了呢? 慌乱中,周天赶紧四处寻找起来,想着那渭水君描述的样子,凭着记忆,低头去寻找他那颗所谓的本命灵宝蕴神珠来…… 0194、不周山之禁制大阵 或许真像那渭水君所言,救他以及他被迫本体自曝之事,本来就已经是注定之事。 周天漫无目的地寻找了两圈,眼前就感到有光芒一闪,一颗金黄色的珠子,便晃晃悠悠地从一条山脊的沟壑中滚了下来,然后直接便到了他的脚下。 一阵愕然中,俯身拾起,仔细端详,这颗金灿灿的珠子,不仅通体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而且珠子表面隐隐的还有鱼鳞状的纹路,看上去倒是卖相绝佳。 很显然,这肯定就是那渭水君的本命灵宝蕴神珠了。 捏在掌中,一股似曾相识的故交之感,不断涌入掌心。 甚至,周天都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一下子看到了渭水君自爆前的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此刻带着些许的歉意,望着自己。 没错,就算是认可他所谓的注定之说,这渭水君也是将自己算计了一番的。 不过周天不怕被人算计。 有算计,便有因果。有了因果,早晚都得还。 所以,现在的周天,还真就不怕被人算计了。 既然找到了蕴神珠,那渭水君的小命,算是保下来了,周天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再去想出路的问题了。 收好蕴神珠,周天沿着一个方向,足足走出去感觉有上百里地,方才停下来,望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一望无际的大山群峰,缓缓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不周山禁制大阵】,可比自己那个根本还没成型的【妖刀定式禁制大阵】,不知要广大到多少倍数。 这都已经走出去上百里地,都还是一个样子,再这样走下去也就无任何意义了。 若是回到原地,再向另一个方向,再走出去上百里地呢? 周天忍不住回头,驻足眺望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敲敲脑袋,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一正一反,南辕北辙,加起来就是两百里地。 而这个不周山禁制大阵,显然要比两百里地更大更广,照这样傻啦吧唧地走下去,最后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何必呢? 想着,周天慢慢探出手,从行囊中放出密密麻麻的石心,挥手示意道: “尔等不是喜欢乱飞乱撞么?都去,都去,能飞多远就飞多远,替吾好生瞧瞧,这座禁制大阵,到底有多大多远!” 密密麻麻的石心,一飞出来,便立即本能地组成了密集阵型,嗡嗡地翻飞着,却又记着周天对他们的警告,不敢在他眼前晃悠,只是躲在后面浮浮沉沉着。 听到周天发声,这帮小东西,却莫名其妙的嘤嘤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集体噤声道: “宗主,我等已经认祖归宗,且是重生于宗主的禁制大阵,形神皆已不属于这里了。方才我等才发现,此地已是另一个禁制大阵之中,若是离开宗主百丈之外,我等便寸步难行了!” 什么? 周天一听,顿时一阵愕然: 禁制大阵之中,还有这等说法,看来跟真正被封印了几乎是不相上下了! 转眼一看,发现他们果然都是挤做一堆,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不由就是长叹一声道: “既如此,尔等还是都回去吧,免得白白受苦!” 说完,他便挥手将密密麻麻的石心重新收入囊中,怔忡半晌,盯着四周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忽然,一道光亮从头顶倾泻而下,犹如密林深处钻过层层枝枝叶叶,一点点攒射进来的阳光,斑斑驳驳,星星点点,时隐时现地洒落在地面。 抬头一看,周天不觉就是心头大震: 不周山,这一刻,他竟然能够看见了不周山一直向上的山脊,在一层层的云端之上,尽管看上去依然还是那样的深不可测,高不可攀,但一条若有若无的上山小径,却清清楚楚地裸露在眼前。 这是什么情况,一丝天机乍现,还是某种暗示流露? 记忆中,他可记得蜀道难难以上青天,而不周山可比几百个蜀道加在一起都还要难上加难的难上啊! 如今,却突然有一条笔直向上的通天之路亮了出来,这是明明白白的作弊吗? 错愕半晌,周天隐隐的有些恍然大悟起来: 是了,自己现在是在【不周山禁制大阵】之中,有些幻境,是在禁锢状态之下,必然会出现的产物。 禁制大阵,本身就是某种幻境。而幻境本身,又是某种禁锢的体现。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被施加的对象,更加的迷失心智,堕入自我的心魔,最终达到惑乱其本体本真而无法自拔的困境。 几乎是一瞬间,周天便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自己,曾经迷失在空间法则与时间法则的幻境中,以及险些在那一条时间长河的激流之间,被一枚落叶带走,从此堕入随波逐流的自我放逐死局中去。 现在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周天还怕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仅仅是一念闪过,周天便微微一笑,拔腿而上。便一脚踏在了那一道笔直向上的通天小径上。 也就在他一步踏出之际,原本暖暖攒射而下普照大地的光亮,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低头在看,脚下的上山之路,倒是还真真切切,一直向上延伸着。 仰头望去,感觉不知不觉,就变得真实多了。斜斜的山体,裸露的山脊,大大小小杂草不生的乱石,给人一种十分真切的荒凉,粗犷,野生野蛮的视觉冲击。 “这才像一座真正的大山模样嘛!” 周天嘀咕了一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初见自家天元山时的场景,好像当时也是如此这般,第一脚,似乎用了整整一个世纪,才战战兢兢迈了出去。 不过这一次,他却是仅仅用了一念之间,便一步踩了上去。 也正是有了这一脚,脚下的山体,似乎也为之一震,轰轰烈烈,竟莫名其妙从山上滚落无数块碎石,声势惊人,直落而下。 大骇之下,周天刚要本能地躲闪,却见无数碎石却都擦着他的身体,有惊无险地悉数砸在了他的四周。 溅起的粉尘,倒是让周天吃了不少苦头。 吐出一嘴的尘土,周天不觉有些好笑。 幻境,大多都喜欢作怪吧? 就像影子,月黑风高夜,能把人吓死,但它却是虚无缥缈的。 0195、一重天一世界 寸草不生,荒无人烟,不应该是不周山本色。 但比任何险峰都要更加险峰,却一定只能也只有不周山才能当之无愧的。 这一日,周天终于爬上了这条貌似通天之路小径的一处分界岭,第一次有了回头看一眼来路的勇气。 这一看不打紧,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心底还是被吓了一跳: 攀登过的这一条所谓通天之路,向上的山径依然还是笔直通往山顶,向下的山径,却在走过去的刹那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就像什么? 就像你在梯子上爬着,后面专门有个人使坏,你爬上去一截,后面就给你撤去一截梯子。 当你偶尔回头,才发现下面的梯子荡然无存! 这就是典型的断人后路啊! 周天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又向上爬了两步,然后壮起胆子,便爬便扭头向下瞅着。 果不其然的是,他爬几步,后面的山径,便诡异地消失几步。 而且消失的景象,仿佛完全是刻意的,不是瞬间湮灭的那种洪荒特有的抹杀,而是像一张燃烧的纸那样一点点烧尽,直看得叫人不知不觉被一种绝望深深攫住…… 周天扭回头,看了看头顶的不周山。 不周山,记忆中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高。 但周天爬过去的山径,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到今日为止,这已经是第十个攀登天数。 每天他不停地爬,只在午时阳光最炽热时休息一下,黄昏降临时,则进入睡眠。 如此算下来,他一日可以攀登千米左右,到今日应该已经站在了万米高山之上。万米,这已经是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的高度了! 这期间,周天曾经壮起胆子,尝试着唤出黑白棋云,想看看是否还能踏云而行。 当然不出意料的是,别说踏云而行,就连黑白棋云,此时此刻居然竟也召唤不出来,禁制大阵就是禁制大阵,法力尽失啊!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要没有用了,只有华山一条道地闷头往上爬就是了。 在每一天的攀爬过程中,周天每时每刻,都还要极力去控制自己不断冒出的一个恐怖念头: 万一哪一天,真的不小心失手掉下去,会不会真的摔死? 有时,越是幻境,越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不知不觉,又一个十日过去,算算高度,现在的周天,应该已经是站在了两个多珠峰之上了。 两万多米,二十多公里,这在平地不算什么,可放在一座山峰之上,这样的高度,可以说,应该是一个十分恐怖的高度了! 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音,这时再向下望去,早已是云山雾罩,什么都已看不清楚了。 但是,此刻扭头再看脚下所站的去处,整个山色,简直就像突然打开看一个万花筒般变得五彩缤纷,姹紫嫣红,满目春意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天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四处看着,忽然有了一种目不暇接陶醉其中的惬意之感。 甚至,还有一种真实到掐一下自己会发疼的现实即时感! 这是一种从荒芜到极点,突然走到繁华到极致的心理路程: 错愕,惊喜,怀疑,肯定,然后再次怀疑,狂喜,肯定! 这时,竟然有了无数的花花草草。 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正自盛开。 草,有的翠绿欲滴,有的迎风招展。 一两只蝴蝶,穿行在百花争艳中,犹如天仙翩跹飞舞。 几头不知名的灵兽,在草丛之间突然钻出,愣头愣脑地看一眼周天这个不速之客,然后一闪身又没入到草丛中消失不见。 周天直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赞叹道: “这,才是不周山本来的面目吧?” 刹那间,他忽然浑身松懈下来,想都没想一下,迈步便离开了脚下的上山小径,望着一处最为茂盛的花草丛中走了过去。 他想,爬了这么长时间的高峰,终于有了这么春意盎然的美景,或许是该好好歇息一番了。 走近花草丛中,顿时又惊起了一阵不知名的飞鸟,扑梭梭地飞向半空,望着周天扑扇着翅膀,支楞着两眼,嘴里发出一阵阵鸣叫,似乎在责怪他惊扰了他们的清梦。 周天也是忍不住的发出一丝微笑,正要转身而去,却见脚下一道光芒闪过。 低头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又一个的鸟窝,隐藏在深深浅浅的草丛之间。一眼望去,斑斑点点,花花绿绿,各式各样花色不一的鸟蛋,数不胜数,一望无际。 原来是这样,这些鸟儿,看来是将他视作了盗取鸟蛋的贼人, 不过,这些斑斑点点的鸟蛋,也的确是太过诱人。而且,似乎与他见过的所有鸟蛋,都有所不同。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天蹲下身子,俯身便拾起了一颗最近的鸟蛋,正欲端详一番,一只鸟,便愤怒地俯冲了下来。 砰地一声,鸟头便蓬张着,狠狠撞在了周天握着鸟蛋的手上。 嘶…… 周天忍不住甩了甩手,一转眼,却发现这只护犊心切的鸟儿,竟然将自己一头撞晕在他的脚下。 唉,周天好笑地看了看撞晕过去的鸟儿,叹息一声,将他也一把捞起,握在另一只手,一左一右,看看鸟蛋,瞅瞅鸟儿道: “傻鸟,吾就是好奇瞧瞧而已,又不吃它,你怕什么?” 正说着,手中的鸟儿忽然苏醒过来,瞪着双眼,水汪汪的眼珠子,骨碌碌地飞速转动着,出其不意的猛地一嘴向他啄来。 虽然被禁锢了法力与修为,但周天毕竟还是一个太乙天仙境的仙子了,哪能轻易就让一只鸟得手? 砰地一声,鸟喙啄在手上,就像一头扎进水里,险些闪了这傻鸟的腰。 (好吧,就是不知道鸟类有没有“腰”或者闪腰之说) 其实周天早就发现,无论这里的花花草草,还是飞舞的蝴蝶与这些不知名的鸟,他们也像真实洪荒世界中的那些灵兽一样,有的开了灵智,有的则还懵懵懂懂。 而这只护犊心切的傻鸟,正好介乎于这二者之间,懵懵懂懂,却又正在开启灵智,当前智力相当于人族三四岁时的水平。 所以,他一击未中,却又明显感到自己得手,但自己的长喙为何却空空荡荡,有种落空的无力感,不觉看向周天,鸟嘴便叽里咕噜了一声! 0196、芝麻开门,处处是宝 望着傻鸟一脸懵逼的小模样,周天忍俊不禁,伸指在他小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道: “看什么看,小傻瓜,若让你啄到嘴,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你懂吗?” 或许是许久都没有看见一个活物了,亦或是作为人族的天性本就对这些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不知不觉,周天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宠溺心。 似乎也感到了周天迸发出的这种善意,傻鸟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眼周天,鸟嘴微张,发出一声低低的啾啾鸣叫。 于是,周天手一松,将他放在地上,随即又将鸟蛋也轻轻的送回到了鸟窝。 这只傻鸟,终于确定了周天不是天敌,顿时雀跃起来,扑闪着翅膀,在原地欢快地转了两圈,忽然一头扎进鸟窝旁的草丛中,叼出一块石头,放在了周天脚下。 “啾啾……啾啾……” 周天顿时乐了,看了一眼献宝般的傻鸟,这才不经意地拈起石头。 定睛一看,不觉愣住了: 这毫不起眼的石头,竟然是一块开天初期时的灵石? 就在端详它的过程中,这块灵石,仿佛有着十足的灵性,刚刚接触到周天温润的掌心,便立刻激发出一股股涌泉般的灵力,不要钱般的源源不断地涌入周天体内。 而周天更惊奇的是,自己已入太乙天仙境的机体,竟然毫不设防,反而如饥似渴地打开了本体所有的本能防御,咕咕地不要命的吸食起来。 当然,这种输送与吸食,从一开始就是相互的。 周天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灵石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澎湃的灵力同时,也被周天本体强大的太乙天仙境的修为所滋润,反哺。 不一会儿,这块蕴含着现在已经极难觅得的开天初期先天灵气的灵石,原本充盈闪光的石体,一点点暗淡下去。 并且,随着最后一丝灵气的消耗殆尽,这块灵石最终也如苍老般地显出了满身皱褶似的裂纹。 然而,就在这灵石因为干涸而炸裂的瞬间 一道灵智的光芒,却霎时迸发,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喜的叹息,原本的灵石,突然犹如蛇蜕又似化蝶一般,整个外壳化作齑粉,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颗更加圆润,晶莹剔透的圆石,赫然出现在周天眼前。 老实说,这还是周天第一次亲眼目睹一场灵智的诞生进程。 灵智的诞生,即使是在洪荒,也是一个伟大的过程。 他演化出的境界,不仅仅是一个崭新生命的横空出世,更是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的突破与重新诠释。 望着蓦然出世,尚有些不知所措的崭新灵石,周天忍不住一指点出,同时在嘴里赞叹道: “恭喜道友,贺喜道友!” 灵石灵光一闪,迟疑半晌,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神识,全面刷新了他所有的精神世界。 有了神识,他也就对周天的问候,马上便产生了一种如饥似渴的回应。 只是,他这还是第一次开口,咿咿呀呀的,就像人族发出的第一声音符,笨拙却又喜悦,满肚子的话却又蹦不出来,想要真正说话,少不得还须上百年的磨练。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咿咿……呀……呀呀……咿咿……咿呀……” 灵石不断蹦出的音符,充满了欢乐,又充满了雀跃。 听了一会儿,周天便渐渐找到了他的节奏,很快打出一道神识,与他那迫切想要交流的神识融合在一起,很快就弄懂了他所有的石语。 别忘了,在这一世,周天也是一块石头,虽然他是高贵到混沌之中的第一块混沌元石。可以说,从混沌以后的石头,都算得是他的子孙与族裔,一道石语,又岂在话下? “小石头,从此汝就要踏上一条求道问道之路,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人性和懈怠,争取早日成仙成道。” “咿咿、呀,为什么非要成仙成道,成仙成道又是做什么?” “成仙成道,便可以长生不老,心想事成,造福洪荒。” “咿,我就是先天灵石,本来也可以长生不老呀。” “这不一样,小石头。你那不叫长生不老,最多算是十万分的长寿。而且,你连一只鸟儿都抵抗不了” 说着,周天指了一下蹲在鸟窝旁,不知不觉听的入神了的那只傻鸟,毫不客气道: “你瞧,刚才若不是他将你从草丛深处衔出来,我会这么快发现你吗?而且,假若你成仙成道了,你就有能力为自己做主,当鸟儿再去拿嘴叼你出来,你就可以选择让他叼你,或者不让他叼你。他若不听你的,你就可以跟他打一架,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任他摆布叼来叼去!” 灵石到底是灵石,而且还是由周天这个太乙天仙点化而出的灵兽,当即便顿悟道: “咿呀,我知道了,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躺在某个地方,动也不能动,风吹雨打,有时鸟拉粪,有时很臭的虫子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我都只能默默无语。成仙成道,我就可以不让他们那样做了!” “小石头果然聪明,以后那就要好生勤学苦练,方能成仙成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会行走于那洪荒之间,所以又必须要有一个名号,好让人分辨出是你,你想要一个什么名字?” “名号么,咿咿呀,我是石头,想不出来。” “那好吧小石头,你我有缘,如此就由我给你赐名吧。” “嗯,汝生于不周山,姓氏便以周姓为总谱,恰好吾也姓周,如此机缘巧合,你以后索性就入了我道门周姓宗谱,汝可愿意?” “咿咿,愿意,愿意,你身上的气息,我闻着本来就十分亲切,舍不得离开你了哩。” 谁说石头天生愚钝,瞧瞧这块灵石,简直就是一个天生小滑头! 周天微微一笑,点头继续道: “姓氏解决了,接下来便是名字。” “嗯,汝乃先天灵石,却因这不周山禁制大阵而保留了下来。这份机缘,不可不记之,所以,以后汝便姓周名禁,周禁是也,汝可愿意?” 灵石听到这里,忽然欢呼雀跃,连声赞道: “咿呀呀,周禁,这名字我好喜欢,以后我、我就是周禁了!” 0197、雨露均沾(求订阅求推荐) 望着如痴如醉,却又不知不觉陷入到某种癫狂境中的周天,周天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来,即使是根脚贵为先天灵石的灵兽,天性中的杂质部分,也得后天自我的觉悟去补拙。或许,这正是无数的生灵,前赴后继也要去求仙问道本源吧? 想着,周天随即抬手点出,在周天脑门之上当头棒喝道: “周禁,汝高兴什么,才刚刚悟出了一点东西,便喜不自胜成这副模样,他日你若一步踏入仙境,岂不是要上天?” 周禁一听,顿时蔫了下来,委委屈屈道: “高兴了就应该又叫又跳,伤心了就要闷头不响,从前就是这样,我错了吗?” 周天马上一板脸,正色道: “当然错了。此前你是一块无名无姓的灵石,现在你是有名有姓的周禁,这就是你现在最大的差别!” “而且,汝现在连最基本的说话,都还没有修成正果,你高兴什么?” 周禁顿时如雷轰顶,望着周天,化作了一块真正沉默的石头。 周天不觉看了他一眼,暗暗点头,嘴里继续释法道: “何为求仙?去伪存真,是谓求。不悲不喜,方为仙。” “然则这才是第一步,你去掉了表面的浮华,宠辱不惊,临危不乱,有了一颗慈悲心,有了一双辨识眼,有了一具金刚不坏之身,有了一门走遍天下的万人敌本事,这才是你求道的入门第一课!” “而这入门第一课,因人而异,机缘巧合,造化弄人,其中有人快有人慢。但无论快慢,也都须得少则多少个万万年,多则甚至几许的量劫打磨,方能入得其门。” “从求仙开始,再到问道之门,汝自己算算,一个人的求仙问道之路,须得多少时日的打磨熬炼,才算初窥天机。” “汝刚刚开启了一点点灵智,连门都还没有摸到边儿,就如此心浮气躁,将来求道之路可不是好事!”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让不过才刚刚诞生了灵智的周禁,一时间错愕不已,一声不响,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才这般严厉。 其实,这果然不是周天的本性和处事风格。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这周禁,的确是需要敲打一番。因为他是周天亲手开启了灵智的灵兽,好钢用重锤,他又是周天本系的灵石,完全经得起这样的敲打。 当然最最主要的,还是周天在不经意就开启了说法、释法的模式后,原本只是为了帮助周禁快一些提升。 谁知,这一讲,不知不觉就触动了周天自己心底的道法融合,于是在舌绽莲花为他人普法的过程中,许多原本他还来不及去研习、推演和琢磨的道法、感悟和理念,瞬间在这一刻得到了应证,甚至是突破。 道法应证,特别是道法突破,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它所蕴含的灵力与能量,一旦得到释放,就是洪荒世界的一件盛事。 盛事,便要有盛事的样子与天地异象,即使他现在还被禁锢在某种禁制大阵中,那也是盛事。 所以,周天讲着,讲着,突然发现了来自自己本体质感上的变化,马上心有所感,随手摘下一朵含苞欲放的紫色花朵,便是拈花一笑。 刹那间,紫色花朵徐徐绽放。 伴随着花朵徐徐盛开的悠然花香,来自于周天本体太乙天仙境的灵气也伴随着这一场不经意的微型普法会,瞬间爆发出普世般的光芒,一波一波,犹如涟漪一样的荡漾开去,顿时惠泽了所有在这一场微型普法会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灵。 不知不觉,闻道而喜的无数生灵,便循声而来,围坐在四周静静聆听。 这一听,顿时山河有感,天地震动。一时间,莫名的暗香四处弥漫浮动,从未见过的七彩霓虹时隐时现,还有那山岚叠嶂,泉水叮咚,也在久违之后重新焕发了生机。 直到百花听得如痴如醉,竞相全部绽放。 百鸟听得如梦如幻,齐声鸣叫,竟引来莫名来处的一只凤凰,翩跹起舞,赫然构成了一副百鸟朝凤的绝美画卷,在这百里天地莺歌燕舞,久久盘旋不去…… 周天这才一声断喝,将一缕棋道脉象打入周禁识海,以便他日后循着这道气息去那天元山认祖归宗。随后,便停止了这一场不期而遇的说法,含笑望向围坐在四面八方听讲的无数生灵。 众生灵正听得如痴如醉,宛若醍醐灌顶,又似如沐春风,就像一曲美妙的曲子,正听到妙处却戛然而止,不觉纷纷抬头,如梦方醒,睁着一双双困惑的眼睛,哀求地望着周天。 “上仙,讲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讲下去了?” “是呀上仙,自开了灵智,每日都是我等自己在这山中大眼瞪小眼,倒是悟出了一些念头,今日一听,却是犹如小土丘望见了高峰,小溪落进了大海啊!” “求上仙善心,多多少少再讲一些与我等听……” 周天回望着无数双如饥似渴的眼睛,却是不动声色地微笑道: “今日累了,诸位若是有心有缘,待吾歇息过来,择日再讲与大家听。” 话音未落,一条斑斓大蛇便游了出来,二话不说,便将巨大的身躯席卷而来,周天顿时就坐在了他盘踞的肉身之上,感觉就像高卧在一堆松软的棉花之间,软软活活,十分舒服。 紧接着,一只苍鹰从天而降,嘴里衔着一根树枝。树枝上,挂着几颗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果,还未入口,奇异的果香,便让周天闻之为之精神一振。 随后,又是一道影子闪过,却是一头高大的驼鹿,蹬蹬瞪径直跑到周天背后,探出肥厚而温热的鹿嘴,开始轻轻按摩着他的肩膀。 更神奇的,竟然还有一只猕猴,拿着一片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巨大芭蕉叶,很是贴心地给周天扇起了扇子。 而一头大象则扬着长长的鼻子,地动山摇地走过来,竟然直接给周天喝起了水来。 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水貂,忽然高高蹦着道: “上仙,上仙,我知道一处神水,渴了饿了喝它一口,立时便饱了肚子。困了累了,若是跳进去泡上一会儿,更是能马上解乏!” 0198、天材地宝何所有 不周山处处皆是天材地宝,这一点,记忆中可是明明白白更是明明晃晃的写着哩。 周天一听,哪里还坐得住,顿时所以的困乏都没了,起身道: “水貂儿,汝说得那神水是你听来的,还是亲眼见到的?” 水貂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两只小爪慢条斯理的在嘴上的两根胡须上捋了捋,方才哼哼道: “上仙说得好生羞煞人哉,我从出生便在那神水旁住着,又何止是亲眼所见!” 这小东西竟然脾气不小,周天看一眼水貂,马上笑道: “失敬失敬,原来道友竟是那神水畔的邻居。既如此,那就有劳道友引吾去瞧瞧吧?” 水貂迟疑了一下,随即摇头道: “上仙去看,自然是一万个可以的。但是神水乃是我水貂一族的宝物,其他人见不得!” 四周的生灵,一听顿时轰然而道: “你这貂儿,好生小家子气。大家住在一起不知千万年了,谁家每一个两个家养的宝物,好没羞的去眼红别人的宝物?” “就是就是,貂儿,你有宝贝我也有宝贝,你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你同样没有,谁稀罕去瞧你的东西!” 周天听到这里,不觉又是羡慕,又是有些愕然不已: 果然是要生就生在一个好人家,千万别跟那猪八戒一样,被老天爷直接扔进了猪窝里。 看看这不周山的生灵们,一个个财大气粗的模样,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 不周山天材地宝是多如牛毛,可也没有听说凡是这不周山的土著们,只要是生在这不周山的,管他有缘没缘,造化几何,还要来一个人手一份的均贫富吧,和着把天材地宝当做大白菜甩卖吗? “等等,诸位且等等” 周天越听越不是味道,干脆直接开口道: “水貂儿有神水比邻而居,自然有神水滋润,尔等一个个瞧不上眼的,你们又有什么呢?” 话音未落,座下的巨蟒马上瓮声瓮气道: “上仙,我家有深洞,冬暖夏凉,且不生蚊虫。洞中有明珠,白天自黑如碳,晚上自明如光。” 什么? 这丑蛇,竟然还有这等宝物! 就是不知是夜明珠,还是夜光珠? 两颗珠子,虽然一字之差,可在宝物层级上差了许多哩。 正想着,打着芭蕉扇的猿猴,忽然搭腔道: “上仙,我那里与所有的猴族都不同,既不住在树上,也不藏于洞穴之间,天生一片芭蕉林。芭蕉饱肚还好吃,芭蕉叶子还能呼呼生风,就像现在我给上仙打扇子一样。” 周天一听,顿时敲了一下他的脑壳,佯怒道: “汝这猴头,竟敢戏弄于吾?芭蕉不好吃叫什么芭蕉,芭蕉叶子不出风,叫什么芭蕉叶子!” 猿猴被敲得身子一晃,呲牙咧嘴道: “上仙莫打,莫打,我说的真有宝物,不信上仙你瞧” 说着,猿猴停下手中摇晃着的芭蕉叶子,便是一番搔首弄姿,转眼就从猴腮里抠出了一样物事。 周天定睛一看,却是一把不到寸长的芭蕉扇,皱巴巴,干枯枯的样子,毫不起眼。 然而,在它还没有一根手指长的扇面上,却有着仿佛高级绣娘才能缝制出来的密密针脚,将芭蕉叶每一条根茎纹路都结结实实地缝合了起来,使它看上去韧性十足,坚固耐用。 更神奇的是,那用来缝合叶片密密针脚的丝线,竟然是闪闪发光的金丝,即使背光,也依然熠熠生辉。 只一眼,周天便看得一阵恍惚: 这明明就是一把芭蕉扇吧! 若是芭蕉扇,那才奇怪不是吗? 看到周天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猿猴摸摸脑壳,一时间竟然不敢吭声了。 半晌,他才战战兢兢道: “上仙,我、我这宝物、宝物就叫、叫芭蕉扇,平日里可藏于我的腮囊之中。若要用时” 话音未落,周天马上接茬道: “若要用时,拿出来迎风晃一晃,它便大上一大,直到像芭蕉叶子大小,它便风生水起,扇一下,地上能莫名其妙出火。再扇一下,便是漫天飞沙走石,是也不是?” 猿猴捏着小到几乎不可察的芭蕉扇,忽然目瞪口呆,咬着手指吃惊道: “上仙,我这宝物,上仙是如何知道用途的?” 周天冷冷一笑,斜睨着猿猴道: “你这猴子,竟敢把偷来的宝物在吾面前炫耀!我来问你,你那芭蕉林外,可有牛族比邻而居?” 猿猴吓了一跳,睁着两眼使劲想了想,随即摇头道: “不敢诓骗上仙,我那芭蕉林外,却是稀里古怪得紧,方圆百里之地,竟不曾有一个邻居。” “偶尔会有一些生灵过来,想在林外安家,可总是莫名其妙的住不长。不是被火烧,就是被水淹,弄得我现在连朋友都很少!” 见猿猴毫不作伪地连贯说着,四周其他生灵,果然也是对他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周天渐渐信了他的话,蹙眉沉思了半晌,方才迟疑道: “猴子,那你这扇子又是怎么来的,好生说与我听听。” 猿猴顿时舒了一口气,抓耳挠腮道: “上仙,说起来我这芭蕉扇,其实也算得是这山中土生土长的宝物。” “好像是开天不久,我一觉醒来,便在这大山中了。有一日便慢慢觅食,偶尔拾到了一根不知是谁扔在地上的芭蕉。吃完后,我嘴里就多了一颗芭蕉种子,于是我便顺手将它丢在了那里” 周天听到这里,顿时又是怒不可遏,伸手又在他脑瓜上敲到道: “果然是胡说八道不眨眼睛的猢狲,吃芭蕉竟能吃出种子。我来问你,天下的芭蕉,有哪一家里面是长着种子的?” 四周顿时发出一阵阵哄堂大笑声,直气得猿猴满脸通红,突然豁出去地怒道: “上仙说的没错,天下没有一棵芭蕉是能吃出种子来的。” “但我发誓,我吃的那一根拾到的芭蕉,它里面就长在一棵种子,不然也就不会有我现在一直住到现在的那片芭蕉林!” “我这宝物,便是那粒种子长出的第一颗芭蕉树上,结出的第一挂芭蕉所化!” 0199、洪荒四大元素 信誓旦旦的猿猴,果然还是把他的宝物芭蕉树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最后周天还是疑惑地问了一句: “猴子,结果的芭蕉,成熟后的一挂果实,可是有不少根芭蕉的。你说的那第一挂芭蕉果实,少说也有十多根吧,算下来你这芭蕉扇,怎么到手的就只有一把呢?” 猿猴一听,不觉也是脸上苦道: “上仙果然事事都是料事如神也,那第一挂成熟的芭蕉,有几十根芭蕉果实,只是最后真正成熟的就只有一根,硕果仅存的一根。” “然后,当我把它摘下的那一刻,那第一棵芭蕉树,便莫名其妙的萎缩枯死,最后化作了这一把神奇的芭蕉扇。” 周天听了也是暗自啧啧称奇,忍不住为这开天辟地之后万事万物的奇妙感慨不已。 “猴子,扇子可否借吾一观?” 猿猴迟疑了一下,马上拱手道: “上仙要看,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上仙一定要小心些,万万不可随意扇动!” “汝这猴头,其中厉害吾比你晓得” 周天笑骂一句,接过芭蕉扇子,拿在手中,上下翻看,却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而且,这芭蕉扇似乎对周天也是无感,就没有显露出丝毫的雀跃之势。 看来这洪荒之中的任何宝物,也并不是谁第一个遇到,便注定就是他的。更不是谁强大,那宝物就还哭着喊着向求道者一般要拜入门下的。 宝物与宝物的持有者,也是要讲极大的缘分。他们之间的相遇,到最后能够走到一起,其实一点也不比一场恋爱艰难和充满变数。 不过,这把神奇的芭蕉扇,它的真实出处,这一次到无意中知道了它的来龙去脉。 它出自不周山,合情合理,就是感觉上有些乖乖的。 不过要改,就怪记忆中那个最后的西游吧? 看完芭蕉扇,不周山的其他生灵,一个个争先恐后,纷纷献宝一般,将他们自家的宝物,都拿出来一一展现给了周天看。 这里面的宝物,既有这些生灵在不周山一出生便伴生的宝物,也有在不周山觉醒后奇遇得来的宝物。 不过,这些宝物,虽然都是天材地宝,但大多都是开天后甚至很久以后才渐渐结晶出来的宝物,很少有开天初期便出现的那种类似于洪荒横空出世时伴生的后天灵宝。连先天灵宝都很少有,那么先天灵宝自然也就不用奢望了。 而这其中,最多的还是各种灵石、奇木以及又无数先天魔神掉落在洪荒之中的碎屑,所化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零碎式的小宝物。 看来看去,真正入眼的,除了那些可能对棋道而言更有关联和用处的各种灵石之外,也就是巨蟒的夜明珠,猿猴的芭蕉扇,另外还有一两个宝物,多少还能有点印象。其他的,就只剩下这水貂儿说的神水,最值得期待的了。 周天记得很清楚,这神水,似乎对应的是息壤。也就是先天息壤,与先天神水,乃是开天后的洪荒世界,与先天灵气,先天圣光一起,具备唯一能够孕育生灵的四大元素之一。 先天灵气,先天圣光,与空气一样,是洪荒世界中,几乎无所不在更是不可或缺的元素。 而先天息壤与先天神水,则是可以独立存在于世界之中,需要极大的造化和机缘,才能得遇一二。 而且就算有幸与之偶遇,能够得到手中的,神水也不过一瓢饮而已,息壤也不过一捧罢了。 所以,即使贵为这天地之间,唯一能够孕育出生命的四大元素,其珍贵程度尽管一样,但在稀缺方面,也不知是不是大道法则使然,四大元素却又不尽相同,有些厚此薄彼的意味在其中。 当然这也恰好应证了这天地法则,除了弱肉强食,还有各种的残缺与不圆满,才是世界的常态。 而且就算是诞生于混沌的周天,时至今日,他也才见识过洪荒中最普遍的先天灵气一种,其他三种,无论是先天圣光,先天神水,还是先天息壤,也都不过是存在于记忆中的概念而已。 至于先天息壤,周天倒是一下子想了起来,有一个人似乎天生就与它有缘,据说可能还是她的伴生宝物,这个人就是女娲。 只是上次与女娲匆匆一见,便又擦肩而过,那时哪里想得到,向她讨要先天息壤观摩一番。 谁知,现在貌似先天神水自己跑了出来,而且几乎就要近在眼前,这真能不让周天激动万分,充满期待呢? 若是这不周山的神水,真是传说中的先天神水,那这一次,周天可算是遇见真正的宝贝了。 这样算下来,自己被不周山禁制大阵禁锢之事,岂不是因祸得福了吗? “貂儿,你这路有点远啊,怎么还没到呢?” 走在路上,周天望着在前面犹如土行孙般哧溜哧溜飞奔着的水貂儿,忍不住将他一把捞起,抱在了怀里。 水貂吓了一跳,随后在周天怀里安静下来,莫名其妙的颇有些局促不安道: “上仙,不是路远,而是、而是我们必须得这样走才行!” 周天一听他这口气中话里有话,顿时心有所感地停下脚步,放出神识,将四周打探了一番。 这一看不打紧,一股若隐若现的藏匿之气,蓦然扑鼻而来。 再一看,原本貌似与这山体毫无二致的天地,果然有了一种极难觉察出来的差异: 同一块土地,同样的土色,开始有了深浅之分。 同一棵树,向南的一面,微微发白,向北的一面,微微发黑。 在这深浅与色泽之分中,一股淡淡的道纹,宛若微微荡漾的涟漪,在四周静悄悄的弥漫着。 周天伸指一点,顿时恍然大悟: 这神水所在之地,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像大江大河那般,随随便便就生长在青天白日之下。 不仅如此,它竟然还有大道法则加持之下的先天道法守护。 不过,越是这样,也才越显得这神水的尊崇。 现在周天几乎可以肯定,这水貂嘴里的神水,很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先天神水! 0200、倒流之河 只看了一会儿,周天便惊喜地发现,这股神秘的道纹,竟然是与棋道一脉毫无二致的阴阳二气所化。其中,更是蕴含着黑白之道,昼夜更替,一面混乱无章,一面却又星罗棋布的自然法则。 惊喜之余,隐隐荡漾着的道纹,似乎感应到了周天特有的气息,忽然间便变了一变,一对阴阳鱼,赫然出现在了道纹中。 周天一看,马上一步踏出,想都没想,一尺棋枰,便蓦然飞出。光芒大炽中,那一对阴阳鱼,顿时首尾相衔,泛起阵阵浪花,犹如鱼游大海,一跃而入,没入到了棋枰之中。 水貂在一旁看着,顿时两眼发直,瞠目结舌道: “上仙、上仙,我这、这神水之地隐秘至极,上仙又是如何知道这入门法子的?” 周天微微一笑,虚空中,一道若隐若现的栈桥,便缓缓延伸到了脚下。 这一幕,却让水貂更加惊诧不已,瞪着两眼吱吱叫道: “上仙这是哪里的桥,是这里本身的桥,还是上仙自己变出来的桥?” 周天没有理睬他,看到栈桥这段稳稳地停在了脚下,随即不疑有他,直接一脚踏出,上了栈桥。 感觉到周天已在桥上,栈桥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立刻抖动了一下,迷雾重重中,原本看不真切的整个栈桥,便一路延伸着,犹如点亮了一路灯盏照亮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前方。 顺着这条自己会发光的栈桥,周天自然也清楚两侧的景色,不过都是一些幻境而已,就算是真的美景,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有闲情逸致赏景。 加快了步子,这一次,可就比纯粹在真实的沙土地上赶路,快了不知多少倍。 虽然不是那种腾云驾雾般的飞速,但脚下生风,却还是应该有的。 不知不觉,一个脸盆大的水洼,缓缓出现在栈桥尽头 很快,来到栈桥尽头,一步跳了下去,慢慢走到那不过脸盆大小的水洼旁,看了一眼,忍不住便扶额失望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神水? 小且不说,那连一点波澜都没有的水面,也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之处啊! “水貂,这就是你说的神水?” “是呀上仙” 水貂似乎还在纠结后面的那一座莫名其妙的,又眼睁睁消失了眼前的栈桥,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天脸上的异常。 “这就是我跟上仙说的神水,可惜就是里面不能养鱼养虾,不然我就不用去那河里逮鱼吃了。” 说着,水貂向另一边指了指。 周天扭头一看,在半人深的草丛深处,果然另外还有一条掩映在其间的小河,倒是波光粼粼,还不时发出隐隐的水流声。 心念一动,周天抬脚便向小河走去。 “哎哎,上仙,那不是神水,这里才是真正的神水!” 水貂急了,有些不知所以然,在后面喊了一声。 “民以食为天,先瞧瞧养活你的去处。” 周天哼了一声,来到小河边,俯身望着奔流的河水,向小河的两端望去。 水势很缓。 远远望去,上游似乎十分安静,而且由于茂密的草丛影响,根本看不见尽头,隐隐的只能听见一种咕咕的泉涌之声。 只听了一会儿,周天便点头道: “貂儿,这条河怕是一眼山泉所化吧?” 水貂神色怪异地瞄了一眼上游,突然做出噤声状道: “上仙,小声些,这条小河不假,但尽头的泉眼却甚是古怪。” 哦,周天顿时笑道: “古怪,有什么古怪,这可是天天给你送鱼送虾的小河,算得母亲河了,却在背后这样说人?” 水貂摇摇头,不觉更加惶恐道: “上仙不知道情况,别将它说得这么好。我家这泉眼,与别人家的泉眼,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周天一下子来了兴趣,盯着水貂道: “你且说说看,有何不同?” 水貂看看周天,忽然咬牙切齿道: “上仙,别人家泉眼每天都往外咕咕的冒水,可我家这泉眼,虽然也是每天泉水不断。可是,它除了往外冒水,还会往泉眼里面吸东西。上仙你说,这天下哪有这样的泉眼?” 嗯,会吐又会吸,这倒是确实古怪得紧。 周天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拾起河畔一枚草叶,随手将它丢到了河水中,嘴里道: “这河水乃是一路往下流去,没有听说还有河水倒流的。貂儿,照你这样说,这条河,莫非还真是一条可以倒流之河?” 水貂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瞪着周天,半晌才道: “上仙,你怎么连这个秘密都知道的,这、这可是谁都不知道的一个大秘密,即使是这山中的其他人,也没有一人知情!” 周天哼了一声,忽然指着河水道: “你瞧那片叶子,一到河中,它便打着回旋,不往下游漂去,反倒一路向上回溯。再加上你嘴里说的,可不就一猜,就被吾猜了出来么?” 见水貂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周天这才又笑道: “汝这貂儿,不知还有多少秘密瞒着吾。哼,你是不是还在想,准备趁我不备,将我一把推到这河水里,索性让你那泉眼,将我一口吞掉才好!” 话音未落,水貂一个激灵,猛然跳起身,转身就要遁去。 周天早有防备,不慌不忙,伸指点出,顿时打了水貂一个趔趄,随后轻轻揪着他的头皮,将他拎了起来。 “貂儿,汝到底是何人,到了这时,还不快快现形吗?” 听见周天揶揄的声音,水貂挣扎了一下,忽然垂泪道: “上仙,这不周山无数的生灵,为何上仙偏偏就一眼认出了我呢?既然认出,却又为何这般戏弄与我,还要跟来做戏?” 周天嘿然就是一声冷笑,盯着作怪的水貂道: “汝若老老实实不动,吾自然无心更懒得去管你猜你是什么东西。可是,你却偏偏要自己跳出来,还要拿那神水说事,这还不露出马脚,岂不是天理难容!” “哼,就凭汝这点修为,又岂能是轻易就能见到神水的?你以为神水就是烂大街的大白菜么,是个人就能遇见,还能随随便便就占为己有的吗?” 0201、泉眼通天 周天说完,手中微微用力轻轻一抖,直将这水貂晃了一个五脏六腑颠倒乾坤,全身法力尽失,方才将他丢于地上。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我、我是骗了你,但,但” 周天蓦然瞪了他一眼: “闭嘴,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事实怎样,吾自会清楚。” 说完,他目视着诡异地一路倒流而上的河水,以及那一枚被自己丢入河水之中的草叶,起身一路跟了过去。 循着河水倒流的方向,很快,周天便找到了泉眼所在之处。 远远的,那一枚摇摇晃晃的草叶,被回流的河水席卷着,飘飘荡荡,刚刚来到泉眼边,就被一股巨大的漩涡,一口吞了进去。 周天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泉眼,一动不动。 果不其然,泉眼在吞掉了落于河中的异物也就是草叶之后,马上便恢复了常态,重新遵循这大自然的规律,调转河流,一路向下游流去。 又看了一会儿,周天点点头,探手抓起一颗石子,扑通一声再次将这种“异物”扔到了河水中。 但这一次却很奇怪,石子溅起一朵浪花,沉入河底。 良久,小河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原来如此” 心有所感中,周天于是又一次拾起一枚落叶,将它丢入河中。 刹那间,顿时又是一番河水倒流,轰轰隆隆,波涛滚滚。 不过这一次,因为落叶就在泉眼旁边,这河水倒流之势,随着落叶被吸入泉眼后,转眼间便又恢复了常态。 周天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终于露出了一丝了然于心的笑意: 全部弄清楚了,看来,这条河流,就像一个有着极度洁癖的河流,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只有有一丝异物,他就会暴跳如雷,不惜以河水倒流之势,进行一番自我修复。 只是这条小河,似乎心智不全,只晓得眼面前的事情。沉入河底,他却是不管的,估计也像人一样眼不见为净。 想着,他忽然眉毛跳了跳,扭头看了看四周,随即将目光,定格在一只正缓缓在一棵草上蠕动着的虫子身上。 沉思半晌,周天伸出手,迟疑着抓向了虫子。 看到周天这个动作,水貂突然哀号一声: “上仙,最后的秘密,终究还是让上仙猜到了。上仙,我、我还是都给你说了吧,只求上仙逃出桎梏,能将我一起带出去!” 周天一听,蓦地收回手,看向水貂道: “吾猜到了什么,汝如此哀号” “噢,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将那条虫子换成你,将你扔到那泉眼之中,便一切秘密都将真相大白了对吗?” “不不,不” 水貂惊恐万状,连连摇头道: “上仙,虫子可以丢进去,我、我却不能丢进去。那泉眼、泉眼,我、我还一次没有试过、试过到底能不能,能不能真的出去?” 盯着目光闪烁的水貂,周天忽然心念一动道: “汝老实说,在此之前,你到底抓过多少人,将他们当做试验品全给扔进了泉眼去?” 这一次,水貂一点也不敢撒谎了,马上苦脸道: “上仙,小、小仙实在是记不住有多少了,但、但几百个人还是有、有的吧?” 听着,周天忍不住看了一眼泉眼,沉思道: “几百个?貂儿,汝这胆子,怕是越混越小了吧。几百号人都扔了进去,到现在你却还呆在这里,我都替你脸红!” 水貂一听周天的口风,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不觉喜上眉头,打量着周天愣怔道: “上、上仙这话,小仙有些听不懂了?” 周天哼一声,伸指弹出一道光来,水貂浑身一震,晃了晃,忽然发现自己又能活蹦乱跳了,顿时大喜,望着周天稽首道: “多谢上仙饶过小仙,多谢上仙饶过小仙!” 周天摇摇头,直视着他道: “少废话,还不据实报上名来?” 哦,水貂反应过来,急忙稽首道: “小仙自号水中仙,在龙族中又被人唤作水中子。” “几千年前,因与麒麟族争战不幸落败,不得已躲入到此山中,谁知一个不小心,竟踩到了一个泉眼,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被吸了进去。等到醒过来,一睁眼便在此,从此再也没有出去过。” 周天盯着这所谓的水中子,冷脸道: “吾早就知道汝是什么龙族,这洪荒之中,就数尔等龙族甚嚣尘上,哪里哪里都是你们的影子,将这好好的洪荒,如今弄得乌烟瘴气!” 听到周天一上来,便将龙族骂得狗血喷头,水中子顿时又是一阵心慌,半晌大气不敢出一声。 直到周天骂够了,他才小心翼翼地陪着小心道: “上仙怕是对我龙族有误会吧,若是龙族能够一统洪荒,就不会有上仙说的到处都是那样的乌烟瘴气。天下清明,都在龙族一家管辖之下,谁还会无事生非,再惹事端呢?” 一听这话,周天便知道这水中子已经被龙族洗脑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也就懒得与他多废话,直接抬头看了看天。 他想,反正总体上这是在不周山禁制大阵之中,透露一些天机,也不会惹上什么因果。 于是,便一声冷笑,将他内心的希望干脆利落地拍死道: “三族争霸,早已是生灵涂炭,人神共愤,汝还在这儿做梦,大唱赞歌。呵呵,不怕告诉你,用不了几万年了,尔等龙族,连同全部三族,都得销声匿迹!” 水中子大惊失色,愣怔半晌,突然坐倒在地道: “上仙何出此言,我家族长法力无边,手眼通天,有他在,龙族怎么可能被打败,更别说什么销声匿迹!” “上仙,还请上仙知会与小仙,如今在那洪荒外面,我龙族到底、到底怎样了?” 周天斜睨了他一眼,忽然收住话头,指着泉眼道: “既然汝已经知道这泉眼,可能就是这一方世界通往洪荒之外的通道,你如此担心尔等龙族,为何不试着跳进去,如此一出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水中子吓得一哆嗦,马上激动地摇头道: “不,不不,上仙,这泉眼到底是不是真的能通往洪荒之外,我、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确定。不然,不然,也不会扔进去几百人了,还呆在这里不敢动弹!还求上仙,不要也将我丢进去才好!” 0202、神水脸盆?神水湖 既然已经洞悉了这条小河,竟然隐藏着一条可能通往洪荒之外的隐秘之路。 那么,是不是也就可以说,这个神秘的泉眼,也极有可能就是这【不周山禁制大阵】的阵眼? 若真是这样,逃出生天,也就不在话下。 而这所谓的不周山禁制大阵,自然而然也就在这不经意的发现中,应声而解了? 想到这里,周天望着眼前这诚惶诚恐的水中子,不知不觉倒也又有了一丝隐隐的感激之情。 不管怎么说,这厮毕竟花了他数千年时间,挖空心思,找到了一条可能的破阵之路,却又始终因为胆小一直不敢破阵而去。 这冥冥之中,好像就是专门等着自己一样。如此说来,就算他是龙族,有了这番因果,倒也不能将他斩尽杀绝了。说不得,到时破阵之际,还要将他带出去才是。 “汝这貂儿,真不知你是真胆小还是假胆小,呵呵” 周天感慨着,将他一脚踢了起来。 “走吧,带吾再去瞧瞧你说的那处所谓的神水小水洼去!” 这水中子,哪里想到周天竟然还惦记着那一个小小的水洼,当即苦脸道: “上仙,我这落难的藏身之地,真正的秘密,就是这一条小河源头上的泉眼了。别处、别处,还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周天哪里肯信,将他直接拎起推到前面道: “聒噪什么,来都来了,若不好生看上一眼,岂能就这样轻易离开?” 很快,两人又回到那一处不起眼的小水洼旁。 围着小水洼看了几圈,周天道: “貂儿,此处到底是不是神水?” 水中子马上摇头,斩钉截铁地指天发誓道: “上仙,这、这就是一处小水洼,哪里是什么神水,都是我、我想让上仙相信与我,才这样胡说八道的。” 周天脸一寒,瞪眼道: “刁徒,不是神水却指鹿为马,我且问你,神水本是洪荒天大的秘密,汝信口雌黄,信手拈来,又是如何知道这秘密的?” 水中子脸上顿时变色,甚至不惜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道: “上仙,这神水之说,小仙乃是从我家族长口中得知,至今也不曾对人说过此事。天知道遇见上仙后,这神水二字,便莫名其妙的对上仙说了出来!” 望着再次赌咒发誓的水中子,周天其实心中早已有感,这本体本身就是水貂化身的水中子,怕还是真的做了谁的棋子。 不过,这枚棋子,怎么现在怎么看,都怎么像是转为周天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里面,到底是谁在做那幕后推手呢? 不由得,周天也是一阵恍惚,半晌才有望着小水洼道: “貂儿,汝再次一呆就是数千年,除了那条小河,这小水洼你就从来没有下去过么?” 水中子一脸嫌弃道: “上仙说笑了,这小水洼这么小,对我水貂一族只须瞧一眼便知合不合适。别说它就这么大点儿,就算再大一些,我们任何貂儿,看一眼就不会再看第二样,它太小了,翻个身都不够扑腾的!” 哦,周天盯着小水洼一动不动的水面,不觉也是越来越有些泄气,但还是下意识地抓起一根枯枝,随手丢了进去,嘴里道: “神水堪称天下母水,若是随随便便就在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水洼之中,倒也是的确说不过去。” 正说着,刚刚扔进小水洼的枯枝,蓦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枝头之上便以清晰可辨的萌芽状态,一下子焕发出了一枝新芽。 嗯,周天一怔之下,顿时心里狂跳起来,急忙定睛凝视起来。 不一会儿,这根枯枝,就以令人炫目的速度,从新芽开始抽枝,分叉,新芽便绿叶,绿叶成荫,一下子长成了一棵小树苗。 随后,就听啵地一声,绿茵茵的小树苗,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小水洼中弹飞出来,落在了地上。 小树苗一落地,翻滚了几下,竟然也已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生出无数的根须,转眼之间便深深地扎入地下,迎风晃了晃,便长成了一棵朝气蓬勃的垂杨柳,看上去甚是喜人。 水中子在一旁,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然后又咬着手指,露出一副失神的样子。等到垂杨柳迎风摇摆,他方才如梦方醒,哎呀一声捶胸顿足道: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原来这、这破烂小水洼,竟然真是、真是神水啊!” 很显然,他真的看走眼了。 不过,他更懊悔的是,如此天大的一个宝物,明明一直就在自己的嘴边,却始终熟视无睹,到嘴的肥肉不吃,等发现了却一切都悔之晚矣。 因为,再好的东西,现在也不可能属于他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搁谁身上,谁都会发疯。 周天看了一眼抓狂不已的水中子,不觉也是感慨万千。 辛亏自己是一个有记忆的人,不然落了俗套,若是真的像这些不识货的洪荒土著一样,可就错过了这么大一个造化了! 看来,原始洪荒,千万不要以表明的美丑大小去分辨洪荒之宝物。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现在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万一这一处小水洼,只是一种可以修复万物生灵的灵泉,岂不是自己也要闹出一个大乌龙来? 想着,周天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因果不因果了,四处寻觅了两眼,随即伸指点出,瞬间便捉住了几只路过的虫子,甚至还有一只在草丛间觅食的小鸟,也一股脑地扔到了小水洼中。 扑腾扑腾声中,原本被打昏的这些倒霉蛋,很快便在水中激灵了一下,马上苏醒过来,紧接着就生龙活虎地一跃而起,竟自己全都回到了地面。 望着这些倒霉蛋比之前的样子,似乎生命力看上去不知要增强了多少倍数,周天点点头,随即将目光缓缓转向了一旁的水中子。 水中子一哆嗦,万万没想到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小道童,转眼竟是如此的果敢精炼,慌忙摇头道: “上仙,上仙,请别打我,我、我自己下去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忽然飘了出来,似乎还带着些许的不满与责怪道: “善哉,善哉,好好的神水,哪有尔等这般胡闹的……” 0203、扬眉剑出鞘 这声音,不徐不疾,行云流水,却又好似气势磅礴,气象万千,仅仅听了一耳,竟神似与一个世外高人坐而论道了许久一般,了不得啊! 周天眉毛一跳,浑身本能地绷起了全副精神,凝神向声音来处,定睛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倒一下让他自己愣住了: 原来,发声者竟不是别人,乃是刚刚被自己一手扔进小水洼中的那棵枯枝,转眼已在不远处焕发出新的生机的垂杨柳。 这神水,竟有如此恐怖的神奇力量吗? 不仅神速地复苏了枯枝,使其重新成为一棵生机勃勃的垂杨柳,而且还这么快便诞生了灵智。 若真是这样,这一处小水洼,肯定就是神水无疑了! 想着,周天望着垂杨柳,忽然平静了许多。 快也好,慢也罢,这垂杨柳如此快的诞生了灵智,总之对自己都是一番好事。 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因果。 “小柳树儿,汝一个刚刚出世的小人儿,神水不神水的,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可不要妄言才是。” 话音刚落,垂杨柳便是一阵剧烈摇晃,随即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大笑声: “小柳树儿?哈哈,周天道友,吾也不与汝打什么哑谜,吾只说一个名字,瞧瞧你的道行,到底值不值得我如此辛苦跑一场!” “吾乃杨柳,道友知否?” 什么,杨柳,他竟然是杨柳 周天一时间有些失神,愣在原地。 见周天忽然失语,杨柳顿时笑了,嘴里不觉打趣道: “看来周天道友徒有虚名,竟连一个杨柳都认不出来。罢了罢了,吾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去的为好!” 说着,这棵迎风摇摆着的垂杨柳,竟真的自己拔根而起,呼地一下飞到了半空中。 水中子直看得目眩神摇,忽然张嘴叫道: “大仙,大仙留步,还请、还请带上小仙逃出生天则个!” 正忘乎所以地说着,一股大力,蓦然飞来,犹如一个无形巨掌,将他一把拍在尘土中。速度之快,竟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周天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口干舌燥道: “道友乃是混沌中少有的好人,怎么下起手来竟也如此心狠手辣?吾能寻到这里,虽说是我自己的大造化使然,可这水中子,在其中也毕竟起了不小的作用。你一上来便将他打杀,简直有些岂有此理!” 杨柳哈哈一笑,自那垂杨柳中,忽然化出他的原形,缓缓走到已成一滩肉泥的水中子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嘴里不以为意道: “你我两个大神在此说话,哪里有他插言的道理,若不出手好生惩戒一番,这洪荒岂不是更加乱套了么?” 周天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已经不成形状的水中子,摇头道: “道友说得可真轻松,只是你这所谓的惩戒,也忒大了一些!” 杨柳哈哈大笑,抬脚踢了踢分不清是肉泥还是泥土的水中子,忽然手指神水道: “善,今日相见,果然看到了道友慈悲的一面。” “周天道友,汝不会是被我气糊涂了吧?吾之所以借着由头将这个小小的龙族打杀,一方面的确是对他龙族这万年的作恶,深恶痛绝,一定要惩戒一番。” “另一方面,道友难得就真的没有看出,吾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测试一番,你那心底的疑惑。吾这是帮你,道友可不要不识好人心才是!” 周天斜睨了一眼杨柳,不动声色道: “好人心么?” “呵呵,道友最好不要忘了,汝就算是有名的混沌魔神,就算是自己一路找来的,那也是因为吾,不偏不倚,抓到手中的枯枝正好是一棵垂杨柳!” 杨柳一听,马上表情变了变,抬手挠了一下脑门,才又哈哈道: “大家都是混沌中人,不要这样小家子气嘛。哈哈,不瞒周天道友,吾在汝之前,已经在这不周山之间,东游西晃,不知盘亘了多少岁月啊!” “今日也算是机缘巧合,得蒙道友无意出手,偏偏就抓着了吾之一族的灵根,不然吾也不会闻风而动,怎么说也算是自有天意对吧?” “周天道友,如看这样可好?咱们见者有份,不过汝是先到先得,算是大机缘大造化,吾是后来后到,又是沾了光,如此道友便拿大头,吾拿一个小头,皆大欢喜!” 还未说完,周天便是一身冷笑道: “杨柳道友,吾可以分一杯羹与汝,但绝不是什么见者有份,更无大头小头之说。因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白吃白拿的道理。” “看在你我同出混沌这番因果份上,汝拿相等的宝物出来,吾便与你相等的神水。等价交换,其他都是废话!” 杨柳闻言,不觉脸色又是变了一变,跟着眼中就是精光闪动。 周天见状,马上便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之势,不知不觉席卷而来。 呵呵,周天虽然心中一紧,脚下不觉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但却没有丝毫慌张,只是暗自忖度了一番: 瞧这杨柳,虽然已经与混沌中的那个巅峰扬眉修为不知低了多少倍,但他毕竟是唯一从盘古开天斧下全身而退的先天大魔神,即使受大道法则限制,一入洪荒,便自降了身份与修为。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洪荒潜修,他与鸿钧一样,几乎都是第一时间便重新修炼到了目前洪荒最顶级的大罗金仙境中了。 倘若他要真动手,自己正面硬碰硬,显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上的对手。 然而,这一番因果的反噬,却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的。 而且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痛脚,便是眼下洪荒的大势。 大势不可违,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最顶尖的已经突破到大罗金仙境的一小撮人,无论是注定为道祖的鸿钧,还是注定为魔祖的罗,亦或是这不问世事的散仙之祖扬眉,他们更得视为禁脔,而不到万不得已是却不会轻易越雷池半步的! 而眼下的大势,便是洪荒如何混乱,三族争霸余波未平,其他任何势力任何人都不得横生作乱。 而且最要命的是,当今三大顶尖存在,人家鸿钧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洪荒,堂堂正正的开山讲道。而那罗,包括这杨柳,却只能还是偷偷摸摸地做人才行。 何也? 因为很简单,他二人乃是大道认定的漏网之鱼与逃犯。 呵呵,要想兴风作浪,试试他们现在的斤两,够还是不够呢? 0204、交易 杨柳目光闪了又闪,明明灭灭中,他的那双精光毕露的眼睛,不停地在周天与小水洼之间来来回回,不知穿梭了多少遍,最终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天道友,吾有幸逃出混沌,本身就是孑然一身,又是仓皇出逃,就算有些家当,也都被扔在了混沌之中。汝要我宝物换宝物,可真是难煞吾也!” “再说了,吾赖在在不周山不走,其实根本就是来做要饭花子的。总想着辗转这些个岁月,淘不到好的,次的宝贝总能寻觅到手一些吧?” “而且像吾这样的大道弃子,哪里像道友你呀,伴生宝物叫人眼红得吐血不说,还时不时的总有人将宝物拱手送上。唉,汝的宝物,简直多得都数不过来了,还要向一个穷人伸手,汝、汝教吾拿什么给你换呢?” 周天听得不由得一阵阵惊心,脑海中也不断回想着这一路走来,自己到手的大小宝物,到底有几许。 想着、想着,嘴里就不免心虚道: “道友莫要信口雌黄,好像汝是吾肚里的蛔虫一般,我们都是从混沌中而来,哪个不是孑然一身,身无长物?” “呵呵,道友将自己说得这样可怜,不就是一种讨价还价的好勾当么!” 杨柳一听,马上斜睨道: “周天道友,换任何人要这样说吾信口雌黄,吾可能无话可说。道友若是这样说来,莫非是非要逼得吾将你囊中所得宝物,都一一点将出来乎?” 周天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想到那宝物无数的鸿钧,讲完第三次道法,待那第四次讲道完,就会在那分宝岩上,像一个撒钱的大富豪般将那些先天至宝,先天灵宝,不要钱似的胡乱送人。 与鸿钧相比,他这点可怜的宝物,竟然还能被人惦记上,真真是岂有此理! “汝要说便说,但若是说错了,又当如何?” 见周天忽然一脸镇定,反戈一击,杨柳迟疑了一下,随即再次凝眸,将他上上下下端详了好一番,咬牙道: “道友这是非要将你我二人,都齐齐地逼到牛角尖上去啊!好好好,道友听真,看吾为汝一一道来” “道友如今已在囊中的宝物,可分为伴生宝物,寻主宝物,以及机缘得来的宝物,还有造化已定的宝物。这里面,伴生宝物乃是一等一的混沌至宝,目前就连吾也看不真切。” “次一等的,则是寻主宝物,个顶个的都是至少先天灵宝以上之物,其中更有那自己寻主而来的” 喀喇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的紫色雷电,毫无征兆的,蓦然从虚空中一闪而过,直直劈在正自洋洋得意掰着手中犹如数来宝一般杨柳头上。 只听啊呀一声,毫无防备的杨柳,便是仰面朝天,直接被这一道一闪而逝的紫色雷电,劈倒在地上。 声势之大,威力之巨,就连一旁的周天,也被波及,被这一波惊涛骇浪般的气旋,冲击得衣袂飘飘,脚下趔趄,直直飞出百丈,方才定住身形。 惊魂稍定,周天急忙打眼望去: 只见原本自己站立的地方,早已是一片狼藉,而且赫然多出一个百丈大小的深坑,犹在飞沙走石,余威不断。 很显然,那深坑,就是紫色雷电留下的杰作。 周天仅仅远远看了一眼,便不自禁地后心一阵阵发凉。 这一道莫名而来的紫色雷电,还好是直直打在早已突破到大罗金仙境巅峰期的杨柳身上。 若是打在自己身上,就眼下自己这个太乙天仙境初期的法身,还不得马上被劈一个魂飞魄散,稀里哗啦了? 想着,周天忽然抬头看了看虚空,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对呀,这是在【不周山禁制大阵】之中,一切都被禁锢,怎么可能会无端地跑出这样一颗骇人的紫色雷电呢? 想了半晌,还是无解,最后只好摇摇头,抬起脚,步履蹒跚地向那深坑走去。 第一时间没有去看杨柳,倒不是周天心狠。 无论是谁,一旦突破到大罗金仙之境,他便有了可化三千化身之能。 这一道无端紫雷,声势吓人,但对一个大罗金仙而言,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有些痛苦的惩戒罢了。若是分身,则更无大碍了。 而周天现在与鸿钧、罗以及杨柳这洪荒三大最顶尖存在之间的最大不足,其实也就在这分身的差距上。 太乙天仙以上,已经可以说不是谁想打杀,就能轻易打杀的。 但是周天如果现在也能有分身只能,哪怕只有一两个,他也不会这样顶着各种危险,以真身在洪荒之中没头苍蝇般的乱走乱撞。 更不会像上次那样狼狈,直接被人一巴掌打回原形。浪费时间不说,关键对心性和信心也是不小的打击。 若是分身,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来到深坑旁,周天才发现,这深坑远比想象中还要深。 而且,看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杨柳一点的影子。 “平日里总是在说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今天这一看,果然还真是有祸从口出这样的报应。嗯,以后还是要少说多听多看为妙!” 周天感慨着,放出神识,依然还是没有一丝杨柳的气息,猜想他的分身,很可能已被紫雷劈得荡然无存,于是点点头,转身来到另一边水中子被打杀之处。 俯身看了几眼,发现水中子被打烂的身躯,大多已像稀泥一样混杂在尘土之间,不由得便叹息了一声。 谁曾想,在混沌中素来闲云野鹤般的扬眉,下起杀手,竟也如此狠辣。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正是验证小水洼之中的神水,到底是不是神水,以及若真的神水,它到底能不能真的化腐朽为神奇,将这稀烂的水中子,瞬间复活。 端详了一番后,周天伸指点出,这片混合着血水的泥土顿时飞起,扑通一声,落入到小水洼中,随即溅起一阵水花。 很快,泥土又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气泡,沉入水底。 凝视着水面,周天也是缓缓地放下身段,面朝水洼,跌足而坐,口中占道: “尘归尘,土归土,是与非,来则来,去则去,皆因果矣。” 0205、河出图,洛出书 由于是落入水面便自沉水底,真实的情况周天是无法知晓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等待神水能不能将他还原,等待神水是不是真的那传说中的先天神水。 这一次等待,似乎有些漫长。 盯着水面,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为了试验,被周天扫进去的虫子、鸟呀什么的,很快便顺利苏醒远遁而去。 百无聊赖中,倒也让周天一下子又想起了那棵被自己丢进去的枯枝,并最终长成了一棵垂杨柳而引来了扬眉的化身。 现在化身被打杀得无影无踪,这棵垂杨柳结局,恐怕也不会太美妙吧? 果不其然,周天起身走了过去,原本朝气蓬勃的一棵随风摇摆的垂杨柳,此刻早已是枯枝败叶,彻底变成了一棵枯死之树。 唉,这真是一个祸从口出的悲剧典型啊! 周天叹口气,凝视着再也没有一丝意气风发样子的这棵垂杨柳,忍不住伸手像老友一般,在其树干上轻轻拍了拍。 不管怎么说,这棵垂杨柳,也是由自己无意中随手抓到手中丢入小水洼所化。 若没有这场变故,这棵垂杨柳,在此后的若干岁月中,想必一定会越长越大,也会很快诞生灵智,成为不周山的又一个很有前途的修道者。 毕竟,他有了周天出手这个机缘,又有扬眉化身这个造化,求道之路的未来还真不可限量! “惜载,惜载” 周天喟叹着,感觉到枯死的垂杨柳,似乎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嗯,周天惊奇之下,凝神再看,心中顿时了然。 不过,沉吟半晌,周天还是缓缓地将放在树干上的手轻轻撤了回来。 这一次,他是不准备再出手了。 洪荒之事,就应用洪荒规则说话。所谓出一次手是机缘,是本分。时过境迁,若再出手,那就是因果,是人情而非天意了。 再说了,那杨柳已经不是当初混沌中的那个扬眉了,两人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这一个杨柳,已经是洪荒中的扬眉,可没有混沌中的那个扬眉那么纯粹了! 他的觊觎心已生,善妒心已起,就算他还是一个好人,周天也不可能在相助与他回到这里。 回到这里干什么,与自己争这一份天大的造化吗? 那样做,他周天岂不是天下最大的傻子了吗? 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后面的那棵垂杨柳,便似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哀叹,随即轰然一声倒塌了。 想了想,周天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凝眸半晌,随即稽首道: “多谢杨柳道友,以身试法,让吾在此对口舌之道有了新的顿悟。这一拜,还请道友收下,你我因果就此了结。他日再见,再说他日之事!” 离开垂杨柳之地,再次回到小水洼处,远远望去,赫然多出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 只一眼,周天便看得毛发倒竖,浑身激灵,当然更大还是一股巨大惊喜,笼罩着将他深深地攫住了。 “貂儿” 不知不觉,他一下子脱口喊了出来。 听见喊声,湿漉漉的声影,不觉也是浑身一抖,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马上垂泪拜倒在地: “多谢上仙再造之恩,水中子知错了。自此以后,小仙愿追随大仙,终身侍奉于座前!” 又冒出一个追随者? 周天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突然转性的水中子,沉思半晌,方才嘿然点头道: “你这貂儿,当时若不心生贪念,不问因果不管生熟,连来者是谁都还未搞清楚,何至于引来这样大一场生死劫?” “还好你天生就降临在神水之畔,也算得是神水守护之灵,这番造化才救得了你!” “以后好生修炼,再勿三心二意,凭你这机缘造化,他日必成大器!” 水中子静静地听着,最后虔诚再拜道: “水中子晓得了,此前听那妖人之言上仙出身不凡,且有道门已立。水中子自请入门,并请赐名,以后我又当如何尊称上仙,还请赐教!” 嗯,周天闻言,不由得也是好一番沉思,一时间还真就难以确定将他引入道门,还是直接纳入师门为好? 沉吟半晌,周天伸指点出,将一丝棋道气息打入到水中子识海道: “汝可入我道门,道门名曰棋道,乃是得大道传承之不二法门。鉴于你尚在道门之外,对道门一无所知,故此须得从门徒做起,在道门辈分上,低于弟子,高于道众。” “汝原名水中子,暂且不动。待此后正式进入道门,凭你自己本事以及天赋、机缘,是止步与门徒,还是能更进一步名列弟子,到时再赐名本门称号。目前,你尊吾一声宗主即可。” 水中子一听,马上面露喜色稽首再拜道: “谨遵宗主教命!” 一番言语过后,仿佛天地有感,两人不觉间就有了一丝犹如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就下来,就是要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了: 这貌不惊人的小水洼,既然果真就是那传说中的先天神水,如此至宝,又该如何面对? 围着不规则的小水洼,困兽般转了几圈后,还别说,整个小水洼的外形,还真叫周天愁眉不展地看出了一些名堂来 整个小水洼的布局,隐隐约约的,居然是一幅河图、洛书之状啊! 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奠定了整个洪荒后期世界的核心便是五行八卦学说。 尤其是在三族争霸龙汉量劫后,随着天地量劫、道魔量劫、巫妖量劫的推波助澜,人族得以诞生并最终走上最高的历史舞台,依据的根源便是这五行八卦学说。 而五行八卦学说,又源自于河图、洛书。 可以说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五行八卦学说,人族很可能也会毫无悬念也毫不意外地像三族、巫妖一样,随着无数量劫的碾压而湮灭在洪荒的历史长河中。而没有河图洛书,五行八卦学说,则根本无从谈起。 大道至尊,大道至公,大道无情,大道无形。 直到河图洛书,以“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的天地异象横空出世,大道思想,大道意志,才真正开始为人族背书。 所以,后来的人族圣人才会有了那一声仰天长叹: “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0206、破茧 “这是真正找到宝了啊,这才是真正的宝啊!” 周天盯着小水洼,越看两眼越亮,越看汗毛直竖。 甚至到了后来,他整个身子都打摆子般的剧烈颤动起来。 不为别的,只为直到这一时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了一股真正的浓浓的大道气象,与棋道一脉,是如此的天然贴合,无缝衔接和骨肉相连。 也正是在这一刹那之间,他才真正的有了顿悟: 什么是棋道? 棋道,何以为白,何以为黑? 夜为黑,昼为白。黑白交替,昼夜更迭,方为生生不息。 夜黑又为阴,昼白又为阳。阴气下沉,化虚为虚。阳气上升,化实为实,方能天地共存。 是以流水不争先,日月各西东,上可星宿列张,中可腾云驾雾,下可星罗棋布。万物皆为棋子,人仙佛各安其道,天地共存,生生不息,万物安泰,大道不止。 这,才是大道意志,以棋为名。大道抉择,以棋为使,选择了他以及围棋之道的最终根源。 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大道之子! 是的,哪有什么真正的合道之人,哪有什么鸿钧、罗两大道魔阵营的不共戴天,哪有什么封神、西游之说?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大道深思熟虑中的一局棋! 对了,推倒,错了,推倒。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演化不止,大道便永无终局。 不知不觉,周天忽然跌足而坐,仰首望天,面露微笑,缓缓吐出一道道闪闪发光的金句来: “大兄盘古,开天辟地,何也?” 话音落处,虚空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三千混沌魔神,生生死死,何也?” 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发,原本灰蒙蒙的宛若一个大无边倒扣着的锅底般的天空,忽然皴裂一般,发出阵阵咯吱咯吱之声,露出一道道清晰可辨的裂缝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何也?” 话音未落,无数的裂缝,犹如融化的冰层,开始咔喇喇地分崩离析,无数的亮光,透过这些无数的裂缝直射而入。 “吾乃周天,吾乃棋道,何也?” 随着这最后一声不徐不疾的天问发出,笼罩其上的整个穹窿,因为不断的分崩离析,宛若一只巨大无比的蛋壳被敲碎,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不周山禁制大阵】,居然是一个大到足以容纳一方小世界的巨蛋,将周天连同他所在的不周山一部分,禁锢在其中。 无数的碎片,从穹盖之上的表层,在阵阵的分崩离析中纷纷剥落,雨点般飘落而下。 不过,这时却有一股神秘力量,由下而上,将一股股蒸腾而起的氤氲之气,徐徐推送而上。二者相遇,碎片翻卷着,竟化作了无数流云,漂浮其上。 望着这神奇的一幕,周天发现,自己说出的这四句天问,其中每一个字都莫名其妙地化作了一个个目视可辨的灿烂金字,犹如长了翅膀一般,说出口去,就像离线的箭头一路飞去,竟然直接穿透穹盖,飞出了穹窿。 紧接着,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飞出穹窿的金字,每一个金字后面,竟然都像一只只长着尾巴的蝌蚪,拖着一条条金光闪闪的尾翼,一头在穹窿之外,一头直垂而下,飘飘荡荡,悬浮在周天周围。 余音袅袅中,整个穹盖之下的这一方小世界,犹如空谷回音,莫名其妙的便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暮鼓晨钟。 “铛铛……铛……” “嗡……嗡嗡……” 一朵莲花,蓦然从周天口中生出,化出一道【舌绽莲花】神圣虚影,顶天立地,脚踏大地,只手擎天,将这一方小世界的最后一层穹盖,宛若层层剥茧,将其缓缓揭下。 哗地一下,整个世界,就像雨后放晴,变得无比明亮,到处充满了温暖的光芒。 然而,穹窿之上依然还有一层薄薄的膜,却在周天那一道神圣虚影的手上,始终都挥之不去。 心有所感,周天略一沉吟,随即微微一笑道: “天下有蛋,可大可小。大则世界,小则唯心!然则蛋生鸡,鸡生蛋,是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乎?” “吾有棋,是为一。一生黑白,可有三变” “一变乃天地未合之数,二变为天地已合之数,三变则阴阳鱼首尾相衔之形,是为太极。” “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为八卦,是为道生一,一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绵延不绝,无穷无尽。这便是吾之棋道,只须一尺棋枰,一次低头,便足以变化无穷,推演天地。” 只听啵地一声,近乎透明的那一层薄薄的膜,顿时席卷而起,瞬间湮灭在虚空深处。 自那穹顶之上悬垂在四周的长长金丝,突然也是光芒大炽,变得更加熠熠生辉,不知不觉,两两相合,四句天问的金字金丝,竟一点点化作了黑白各两色的天梯,浮空在周天眼前。 一丝明悟,也在周天心间油然而生: 这禁锢了自己的【不周山禁制大阵】,在这一刻,终究还是被他不经意间给破解了! 所谓天下禁制大阵,说难时它会比登天还难。说易时,它却吹弹可破。 早已在一旁看得目眩神摇的水中子,这时忍不住浑身颤抖,顿悟连连,在这破阵的瞬间,垂泪拜倒在地道: “宗主威武,水中子有幸,得遇宗主,当三生万世,在宗主法座之前任凭驱驰!” 周天淡淡看了他一样,不觉微微一笑道: “善,吾破阵之间,汝竟能自己顿悟,竟直接跳过了修真境,飞升到了修仙境。这番因果,虽说是你之造化,但皆由吾起,又有神水根源相助,倒是凑成了一段佳话!” 原来,这水貂不知不觉,竟然练练顿悟,完成了别人可能需要百万年才能达到的飞升,一下子突破到了修仙境中。 凭他这番造化,接下来,怕是还不止此。 因为,破阵,对于现在的周天而言,已经不是最大的阻碍,和最大的事情了。 接下来,已经被他洞悉而出的河图、洛书,才是重中之重! 0207、神龟之戏 河出图,洛出书。 现在,“洛出书”中的“洛”,显然就是这一个原本毫不起眼的,藏着一泓神水的小水洼了。 那么“河出图”中的“河”呢? 不用说,这个“河”,毫无疑问,就是另一边那条可以泉眼回吸、河水倒流的小河了! 哈哈,周天感觉现在的自己,真有点一夜暴富,坐拥万城的暴发户的嘴脸啊。 虽然对河图洛书的莫名出现,心里还是有些一愣一愣的。但不周山乃是洪荒的万宝之山,堪称“天下宝物皆出不周”。 有这个传说在前,周天也就没有那么多困惑和纠结了。 现在,该是此行收获的时候了。 周天站起身,走近眼前这一个形似五行八卦图的小水洼,放眼凝视,怎么也难以想象,就这一片小小的水洼,竟然会是“洛出书”中的“洛”,想着想着,便不由得神游万里,仿佛回到了那后世的洛水之畔。 要知道,真正的“河出图洛出书”,那已是此后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件了。而“洛出书”,需要等到人族圣人之一的大禹出世,并且洪水泛滥之时,这一天象才会横空出世。 好吧,赶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遇上,大道意志又让这“河出图洛出书”早早就出现在此,想必总是要有另一番因果传承,那就当然不能甩手而去不管不顾吧? 沉思良久,周天随即口中占道: “洛,今为水洼,昔在洛水。无关前世今生,既然同为一个洛字,当有神龟游于其中。神龟嘻嘻然,欣欣然,有其阔甲,背负洛水而出。” “神龟,洛书,何在也?” 话音刚落,一道水响声中,一头乌黑透亮的神龟,高昂着脑袋,缓缓浮出水面。 在其水粼粼的龟甲之上,赫然背负着一卷册书,散发着隐隐道纹波光。 这便是后世传说中的“洛出书”里“洛水神龟,背负洛水,献宝大禹”,大禹又以至宝洛书治水,从此划定天下为九州。 “昂……昂昂……” 看到周天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神龟似有不满,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叫唤,顿时惊醒了沉思中的周天。 只是,醒则醒了,这接下来怎么办,他却是一点借鉴也没有了。 按理说,现在应该上前收取宝物就是。 不过看这神龟模样,瞪着两眼,一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却迟迟不肯从水中上岸而来。 他不上岸,难道让我下到了水里去么? 可是,这水乃是神水,只听说它可孕育万物,却不知手脚好好的人跳入水中,会有什么结果? 啪地一声,周天忽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好晕,此刻不周山禁制大阵早已破阵,自己的一声法力,应该全部还原了啊! 想着,他便一步踏出,一朵黑白棋云,果然飘然而出,托着自己,一路飞升到了神龟之上。 谁知,这时的神龟,却忽然动了,四肢跃然,呼地一下,便跃上了岸去,然后调转脑袋,静静地握在那里,望着周天又是“昂昂”的叫了两声。 “原来还是一只调皮的神龟” 周天摇摇头,明明感觉被戏耍了一般,他却一点也没有气恼。 原因便在于,其实周天很清楚,这一番看似神龟的戏耍,也是该他接着的因果。 要知道,这“洛出书”的天地异象与机缘造化,原本是应该落在那大禹身上。如今不知提早了多少个量劫,出现在这不周山中的原本源头上,却被周天无意中摘得,那神龟自然也是心有所感,不做一番表示,他也是要吃因果的。 果然,周天回到岸上,神龟的睥睨之气,早已荡然无存,望着回返的周天,昂地一声,竟然口出人言道: “请家主接宝!” 家主? 周天吓了一跳,略一沉思,便大喜地点点头: 嗯,是了,这神龟本无来处,应运而生,皆因我在不周山这一番造势。 一旦“洛出书”,他的使命便告完成。 对于一个来无来处的神龟,他最后的落脚点,不就是要应在我的身上么? 想通了此节,周天马上微微一笑,伸指点出 龟背之上的一卷册书,便徐徐漂浮而起,直直飞了过来。 周天张开掌心,闪闪发光的洛书,一下子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抑制着内心的喜悦,周天低头看了一眼洛书,见其浑身散发着无数缓缓流淌着的道纹波光,封面上的“洛书”二字,更是光芒万丈,深邃无比,甚至不可多看。 然而,当他本能的神识,不由自主地与这洛书金光四射的隐隐道纹,两两相对时,一种天然相合美美与共的亲近感,便勃然生发,欢呼雀跃。 周天知道,这一刻,这闻名天下的宝物“洛书”,终于算是到手了! 洛书到手,周天并没有马上打开封面,去贸然翻看《洛书》中的内容或记载。 虽然,如果单单凭借记忆,洛书的内容几乎就印刻在周天的心里,但没有谁能在这种时候忍住不去翻阅的。 因此,周天在于洛书封面上的“洛书”二字对视一眼之后,便马上顺势借着它那无比炫目的光芒,将自己的目光彻底脱离了洛书的整个轮廓,以免自己忍不住还是打开了册页去看内容。 其实《洛书》真实的内容很简单,全书记载的都是最简单的三种数字或者说是某种符号: 一条“纵”线或者符篆。 一条“横”线或者符篆。 一条“斜”线或者符篆。 不懂的人,看了此书,一定会很惊讶甚至不屑。但真正懂得人。对它却是趋之若鹜,如饥似渴而又顶礼膜拜。 没有人会知道,这简简单单的“纵、横、斜”三条线或者符篆,代表或者意指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恰恰就是这种简单到极致的东西,看上去就像俯拾皆是最普通的事物,却往往蕴藏着最为深奥的哲理。或许,这就是大道至简! 拿到《洛书》,周天也更深切地感悟到了,类似于这样的天地至宝,为何会接二连三地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眼前。 不要说什么细思极恐,其实静下心来简单想一想就会知道,这些宝物之所以会纷至沓来,恐怕都是因为围棋之道与他们的同气连枝,气脉相同罢了。 0208、龙马之吻(上) 洛书简单吗? 可以说简单到极致,朴素到极致。 仅仅“纵、横、斜”三条线,便构成了《洛书》的全部,更是成就了洛书的不二法门地位。 围棋简单吗? 同样可以说,围棋也是简单到极致,朴素到极致。 不过“黑、白”两色棋子,甚至比洛书“纵、横、斜”三条线三大构成要素,还少了一个元素,围棋便演化出了一条大道至简的不二法门,由是衍生出万事万物之无限可能。 甚至,即使到了无数量劫之后人族巅峰时代,围棋所蕴含的可能变化数字,将从古至今所有的人加起来的棋局,人们也不过才下出了九牛一毛而已。 所以,洛书“寻棋而来”,奇怪么?仔细一想,一点也不奇怪。 它们就像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机缘一到当然就要团圆,何来的大惊小怪! 理直气壮地收下了洛书,周天这才看向神龟。 洪荒的神龟一族,声名最为显赫的,当属那四大远古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而其中的玄武,便是神龟中的代表和头牌。 后来不幸被女娲捉去用作了支撑天塌后的擎天一柱,虽然结局凄凄惨惨戚戚,但却也因此成就了他的因果。 周天当然不敢、也不可能去想象,眼前这个背负洛书而横空出世的神龟,就是后来的那一头玄武神兽。但是地位再低,他也低不到哪里去的。 毕竟,这一头神龟,就算没有“背负洛书而出”这一机缘造化,他也是源自于不周山的神兽。 而不周山与神龟一族之间的因果有多重,单从那玄武神兽就足以一叶窥豹。 天塌下来,就算因为不周山倒了。 不周山倒了,谁去顶缸? 神龟一族的玄武啊! 所以,你说这不周山与神龟一族的因果大不大? 神龟一族,简直整个一族就是不周山的代罪羔羊啊! 因此,当最终面对这个“背负洛书而出”的神龟,周天一时间,还真有些踯躅,拿捏不住该怎样对他。 “呃,这个龟儿” “龟儿”二字,刚一出口,周天便绝不对,感觉这是在骂人一般,赶紧收住口,想了半晌,干脆还是直接先以礼相待道: “这个,龟兄,洛书既出,汝之使命,便算告一段落。此后如何打算,自己可有定夺乎?” 神龟闻言,神情果然现出一片落寞之色,低头不语,良久方才沉声道: “诚如家主所言,吾本无来处,莫名来这世上一遭,所为也不过是一驮人。如今洛书已经归位,龟也就无足轻重耳,何去何从,但凭家主处置便是。” 听这神龟言语之间甚是悲凉,周天倒也省却了许多顾虑,当即一锤定音道: “龟兄不出,何来洛书,龟兄也不可过于妄自菲薄,未来洛书成就一百分,少不得其中就必定有一分属于龟兄。” “既如此,龟兄又尊我一声家主,吾便做主了。自今日起,汝便跟着我,待吾此间事了,一同云游于这洪荒之间,何时机缘到了,何时咱们就再一起回返道门!” 神龟一听,便知这已经是他最好结局,不知不觉,便是恭恭敬敬地一个稽首道: “多谢家主,神龟听命便是。只是、只是这以后一路相随,言语之间多有不便,还请家主赐名。” 周天看了一眼神龟,知道他虽然心已有归属,但毕竟还是有些忧虑于未来,于是点头道: “龟兄,赐名一事,乃吾棋道一脉大事,事关道门兴衰,也毫不为过。所以时至今日,吾整个道门,还没有几人正式赐名。” “不过对于龟兄归属,吾此刻便有定论。汝一旦回返道门,既不在门徒道众之列,也不以弟子之礼相持。汝之辈分,当高于弟子,门徒道众。这便是你我的机缘,汝第一声既以家主相称,此后便就是吾弟子、门徒道众之外的家人,与荣共焉,可也?” 简直是太可以了! 神龟大喜,再无二话。 其实,这可不是周天对他高看一眼。 毕竟,这神龟出处摆在这里,他的根脚,造化和机缘,自然也就要高于道门中人绝大多数。 至于为何要将他纳入到“师门”与“道门”之外的“家门”之列,这也是完全遵从于他上岸后的第一声因果而来。 要知道,第一次发声,就像一个新生儿第一次发声,是他来到这世上对这世界的第一次问候。 他说出来的是什么,其实就是大道意志的某种体现。 所以,既然大道让他那样发声,周天又怎能置若罔闻呢? 至于位列“家门”之后,此后他成就如何,那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在家门中成就到什么位置,他就享受什么位置的果位。 正式收归神龟之后,周天转头看向一旁艳羡不已的水中子,挥手而道: “走吧,洛书归位,该轮到那河图了。若没有猜错,那条泉眼回吸,河水倒流的小河,必然也是那河图洛书中的河之数,此刻怕也是合该河出图之机了吧?” 其实说归说,周天的心底,却还是忐忑不已的。 毕竟,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任何事都没有谁敢肯定自己就能十拿九稳。 来到汩汩流淌着的小河前,小河依然故我,似乎并没有因为洛书在另一边的出现和归位,而有任何的异常。 当然,此刻在周天看来,这种没有异常的情况,才是正常的。 因为,正如洛书出现的那样,平白无故的它就浮出了河面,那才叫见了鬼哩! 什么好东西? 简而言之,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只不过,这呼唤之人,可就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去秀一把的。 就像合道之人,指定是谁就是谁。换一个人你去试试,立马教你顷刻间灰飞烟灭,连渣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看到周天面向河流,凝视片刻,随即徐徐走向岸边,开始跌足而坐。 水中子,神龟自然也是是最晓得厉害的当事人,对视一眼之后,慌忙双双后退,知趣地躲藏到了远处…… 0209、龙马之吻(下) 当周天跌足而坐,五气朝元,缓缓露出拈指而笑之状的瞬间,河流似乎顿时有感,不知不觉,湍急的水流犹如呜咽着的孩童逐渐舒缓下来。 “河,今为泉水之河,昔在洛阳名曰孟河。” “而大河上下,上乃源头下为未来,也是前为乳名,后乃学名。前世今生,皆一条大河上下,恰似朝阳的晨起与日落,别无他名也。当此大河奔腾,当有龙马游于其中。龙马嘻嘻然,欣欣然,四蹄奋进,马鬃飘飘,以其龙马精神,背负河图而出也。” 话音落处,只见河水突然为之一滞,一朵浪花飘然而出,中间化出一头神兽 只见他长着马的身体,却是龙头,龙爪,长长的马尾也是披满鳞甲的龙尾之状。高八尺五寸,隐隐有风雨雷电之象,鼻息隐隐有声,背负河图,跃跃然于河水之上。 神兽既出,周天自然也是含笑相望,两两对视,与这传说中的龙马一个照面之后,随即起身,从跌足而坐的道法中退出身来。 因为有神龟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周天直接一步踏出,驾起黑白棋云,直接飞了过去。 抵近才真正发现,这龙马不仅有着远远望去时的隐隐风雨雷电之象,近观更是“身龙鳞,首口鼻类龙,喘成云。其状虽然似龙却无龙角,神骏的马身之上,皮毛则遍布八卦之本体符篆” 一股隐隐的道纹波光,将那“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之象,缓缓流转,不断闪射出奇妙更迭之间的七彩宝光。 正看得入神,龙马忽然也似神龟一般,望着周天,蓦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 “哞……哞哞……” 阵阵嘶鸣声中,直听得周天不由得有些发愣: 这龙马的叫声,完全不像他声势惊人的外形,怎么听上去就像一头暮气沉沉的老牛,静静地卧在天地一角发出的无奈吼叫? 龙马,龙马,不是应该有龙吟的辽远清亮,马嘶的狂野奔放吗? 正想着,龙马突然腾空而起,带着席卷而来的无数水花,以及水花中无数的鱼腥气与河水混杂的味道,长长的龙吻,直直地隔空探出,啵地一声,便在周天的额头之上,响亮地亲了一嘴。 哇靠,这是什么套路呀,记忆中似乎没有这样的桥段啊? 猝不及防中,周天本能地连连后退,却见那龙马一个摆尾,仿佛心计得逞般地竟兀自上了岸,施施然地转身望着周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前面,被神龟戏耍了一番。 现在,又被这龙马也如法炮制了一番。 一对难兄难弟,果然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非得左右开弓,一人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啊! 周天瞪着洋洋得意的龙马,又瞅瞅远处有些忍俊不住的神龟,能做的也只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跟着回到岸上。 不过还是那句话,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被修改了宝物传承,虽然不是周天所为,但毕竟最好得到好处的人是他。所以,不管是神龟,还是龙马,在潜意识中当然就得有所表示,甚至这些所为代表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反正周天只要自己不气不恼,保持一个好心态就是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刚刚回到岸上,还未站稳脚跟,这浑身还湿漉漉的龙马,居然又是勾着脖子,探出温润的龙吻,情不自禁地凑过来,又想一嘴亲过来。 这一次周天可就早有防备,轻轻闪身,便躲了过去。 “哞哞……” 可能没想到,也可能根本就是一种下意识的玩闹之心,龙马一嘴没有偷袭到,马上睁着一双炯炯有光的龙目,也不知是戏谑,还是娇嗔,斜睨了一眼周天,随即缓缓俯下身来。 龙马身高八尺五寸,站在地面,别说比神龟上岸趴窝在地面不知高了多少倍,就算先天道体的周天,因为受化形所限,乃是须得从小儿开始一路修炼,所以至今也还不过是一个翩翩少年,身高自然比龙马要矮上不少。 看到龙马暖心之举,周天不觉心里一动,看向龙马的眼神,不知不觉也就多了天然的亲近。 而龙马背负的河图,这时也露出了真面目: 一面说不清是何质地的皮张,也有点像泛黄的羊皮卷(但绝对不是羊皮卷),一点也不像《洛书》那样是一本完整册书的模样,只是随随便便像一张挂毯搭伏在龙马身上。 甚至,若不细看,就是将它看做是龙马自己的一个大氅或者披风,可能还更准确一些。 这是普天之下赫赫有名的《河图》啊,就这样随随便便、松松垮垮覆盖在龙马身上,也不怕风吹,河水冲刷有所损坏吗? 周天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宝物,不是应该有宝物法相庄严的样子吗? 不过说来也神奇,或许是感应到了周天的抵触情绪,又或者是看到周天一动不动。河图微微动了一下,随即一跃而起,竟自己飞了起来,直直漂浮在半空。 感觉到异状,龙马扭转龙首,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嘴里马上就是一声嘶鸣,终于也像神龟那样开始口吐人言道: “周天道友,汝为何迟迟不来接引宝物呢?” 周天反应过来,刚要伸手,忽然又定住,望着龙马下意识地脱口而道: “道友,汝竟然称呼吾为道友?” 龙马目光闪动,马上也是脑袋一歪道: “你我素昧平生,初次相见,不称一声道友,又称什么?” 周天有些哑然失笑,当即也是点头道: “道友说的没错,是吾着相了。” 说着,他转目向一直漂浮在半空中的河图道: “你我尚无任何交割,河图为何自行飞空,可有什么说法么?” 龙马听了,却是莫名其妙的嘻嘻一笑,晃了晃龙吻道: “此乃异象,即便是吾,这一路上也不曾遇见过。不过道友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看着煞是喜人,也许汝再让吾亲一嘴,它就自己朝你飞过去也未可知也!” 周天一听,顿时愕然,瞪着依旧嘻嘻而笑的龙马,一时间不觉有些失神…… 0210、给她一鞭子 这一身凛然的龙马,动一下便有隐隐的风雨雷电之象相随,浑身皮毛更是道纹波光闪耀,怎么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大相径庭,不时露出轻薄嘴脸? 正想着,一道神识悄然而至道: “家主小心,不过倒也无需多虑。河图洛书,应运而生,适才吾已有所顿悟,怕是正好对应家主道门阴阳黑白之道,方有河图洛书忽然问世之举,然后自投家主而来。” “只是龙性最淫,常有乱交之举,但也并非交之就会开花结果,故多为嬉戏之交,愉悦而已。不过也有开花结果的,若与豕交,则生象也,身大鼻长,力大无穷。而与马交,则生龙马,便是家主眼下看到的这个模样。” “故此,据吾猜想,河图洛书,想必也是暗合阴阳之道,正与家主黑白之道水乳交融,难分彼此。所以,河图连同背负与它的龙马,比如都是极阴之物,也恰好与吾及其所背负的极阳洛书相对应。是故,这龙马必然乃是雌儿也!” 见神龟说的头头是道,周天不禁骇然重新端详着龙马道: “龟兄,汝是说这龙马竟是女儿身,而你,则是男儿身。你二人各自背负河图洛书而来,也皆因阴阳之道,与我棋道一脉美美与共,水乳交融,才有了现在这眼下的一切变数?” 神龟幽幽而道: “是的,家主,若非家主已将吾明言引入道门,吾断然也不会有此顿悟。不然,河图洛书,龙马与吾,又缘何应运而生,又缘何出现在家主眼前?” 半晌,他忽然又小心翼翼加了一句道: “家主恕罪,初遇家主,吾也曾为家主仙风道骨的样子惊了一下。不过我乃纯阳之躯,洛书又是极阳之物,所以只是欣欣然而已。我猜这龙马,只怕也是见了家主先天道体之躯,也是忽然顿悟了先天道体之境,忽忽然失态,家主小心些便是。” 周天听着,不禁有些失笑起来,脑海中不由得也浮现出大青山中那蚁后肥白无比,在蚁后的专有巢穴中蠕动着的身躯。 那时节,蚁后初见周天先天道体的艳羡之情与-***之态,跟眼前这龙马如出一辙。 不过,周天可没有半点变-态之念,更不想颠倒鸾凤,被女人反上。 一阵恶寒中,周天忽然目光闪动,沉声对神龟密语道: “龟兄,所谓玉不雕不成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龙马如此-性-淫,吾可不想将来她坏了吾道门之风。须得在一开始,就要将她这性子给强行掰将过来!” “吾且问汝,当下她最怕何物?” 神龟沉声了一下,随即回道: “吾与她皆是本无来处来,这涉世之初,应是无所畏惧,万物不可侵也。不过若是家主出手,有因果使然则另当别论。” “依吾猜想,家主随便在这河岸之上,随便抽取一些枝条稍加淬炼,专门为她定制一条降服之龙鞭,当场将她狠狠抽打一番。打疼了她,此后有此印记,应当可以一劳永逸,只须龙鞭高挂,她应该就不敢轻易再犯!” 周天听完,忍不住莞尔道: “龟兄,常言道知子莫如父,知情莫如友,汝与龙马,一脉相承,同气连枝,也只能是你一言中的,找到她之痛脚呀。” “不过,吾上来便鞭挞她一番,别到时弄巧成拙,宝物还未到手,最后她一怒之下跑了可就不美气了也!” 神龟不觉也是一阵莞尔,昂昂笑了好一阵道: “家主多虑了,吾与她皆是本无来处来,自然也是事了本无去处去。离了家主,我等皆是无根之浮萍,在这茫茫洪荒,又能跑去何方哉?” “言之有理” 周天当即一笑,伸指点出,便在那河岸之上的树林间,专门挑那柳树,择其老树枝条,很快编出一条龙鞭,默默淬炼了一番,随即拎于手上,望着龙马踏步走了过去。 龙马哪知好歹,还以为周天送上门来,正好可以趁机再亲他一嘴。 谁知,她的温软的龙吻,刚刚一嘴探出,眼前便蓦然闪过一道黑影,不偏不倚,啪地一声,便狠狠抽打在她的背上。 “嘶……哞哞……嘶……” 一阵剧痛,顿时让这龙马浑身哆嗦,本能地瘫软于地,俯首贴耳,望着周天楚楚可怜地垂泪道: “道友突然哪里来的鞭子,为何不分青红皂白鞭笞与吾?” 周天哼一声,照着她的浪蹄子,又是毫不留情地一鞭子下去,顿时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打眼望去,那原本皮毛之间隐隐跃然其上的道纹波光,竟然也跟着为之一暗。 道纹波光,无论出现在何处,大多时候,都是凛然不可侵犯。 差点忘了这一层厉害关系的周天,不觉间手下便是一顿。 不过,等了片刻,却无任何异象生出。 周天凝眸而视,一丝明悟,总算姗姗来迟地蓦然生出。 细细体味了一番,周天方才暗暗点头: 原来如此,这龙马身上的道纹波光,虽说是她天生便带有的护体法门,但却也是要分时分地,而且更要分人的。 如今她与神龟一样,都是背负河图洛书使命,联袂而来,缺一不可。 现在河图洛书已然碰面,他二人的使命也就自然消失。 剩下的,一切自然也就要听凭接宝人的安排。 如果没有这一层法则所限,他二人具皆远古神兽,别说法力,但是一声神力,就凭那原本的接宝人大禹还有伏羲那点人族的修为,岂能降服得了他们? 所以,别说已是太乙天仙境的周天,就算真的是人族大禹与伏羲在此刻当面,也是一样可以凭着自己的好恶与德行标准,错之便可鞭挞与她! 心中再无任何顾忌的周天,随即又是手起鞭落,照着龙马浑圆的屁-股,抽出了最后一鞭,方在嘴里斥道: “为何要鞭打与汝,自有吾之道理!” “汝犯错在先,竟还不自知,原本应该多打你一鞭子,念你初来乍到,又是初涉人世,初次犯错,这一鞭子,暂且记下。” “如今吾打你三鞭,不为别的,乃是汝之性情过于***,一见倾情,便放浪形骸,那才叫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宣淫于天下,汝说该打不该打?” 龙马听得似懂非懂,突然含泪道: “道友仙风道骨,长相喜人,吾亲一下哪里不对?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亲一下都不可,岂非太过生分哉……” 0211、添丁加口 完了,这龙马果然天性如此,无可救药了! 周天只听得一手扶额而立,一手拎着龙鞭,愣在当面,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仔细想想,现在整个洪荒都还是草创阶段,虽然开天量劫、凶兽量劫等几个大劫已过,龙汉量劫也已近尾声,但毕竟在诸多领域诸多法则都还是空白之际,诸多生灵哪有那么多智慧和讲究,更别说基本的伦理道德,这些体系建设,非圣人出现,并且圣人也得将他的思想体系健全完善后,整个洪荒才会开始有章可循,有法可依,有礼可尊。 现在让一个天性不羁,又初涉人世的懵懂神兽,讲什么仁义礼智信,以及什么羞耻心,道德性,慈悲心,岂不是难为她吗? 有教无类,有教无类啊! 周天长叹一声,扔掉鞭子道: “罢了,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汝只须记住这八个字,以后不要见到什么欢喜的人或事,便不管不顾地一通亲热就是。” 龙马到底是远古神兽,智力水平自然远超于常人,一听这话里话外之音,顿时两眼冒光道: “道友是说,以后吾只须听汝话,汝只要高兴了,就会允吾亲一嘴,是么?” 对于这种天性钟情之神兽,周天还能说什么,只有一脸黑线道: “刚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八个字,汝转眼就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若是一家人在一起,比外人亲热一些当然那是人之常情呀。只是吾且问汝,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么?” 龙马愣了愣,看看周天,又瞅瞅神龟,马上改嘴道: “吾、吾背负河图而来,寻的就是汝、汝呀,若是别人,吾早就一口将他吃掉,还里嗦聒噪什么?吾来了,找寻的又是汝,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周天一笑,马上伸手道: “说得好,可是现在河图呢,吾手中空空如也啊!” 话音未落,龙马便是扭动龙首,望着在她头上始终漂浮不去的河图,一声叱道: “图儿,图儿,正主已现,还不去乎?” 河图听了,仿佛心有灵犀,呼地一声便平飞而出,望着周天直直飞来。 飞到半途,不知何故,河图忽然又顿了顿,竟自一个转身,掉头回去了。众人正诧异间,河图却斜着身子在龙马脑袋之上,出其不意地打了一下,方才又施施然地转身飞去。 龙马似乎被河图这莫名其妙的一下,打得愣住了,半晌才气哼哼地叫嚷道: “汝这图儿,好端端的为何打吾?哼哼,辛辛苦苦将汝一路驮来,不感谢也就罢了,还打人,真是岂有此理!” 周天也是看得百思不解,却又只能一言不发。 毕竟,洛书离开神龟,可是安安静静的。 但不管安安静静,还是动手打人,任何举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周天来不及多想,眼见河图平飞而至,唯恐它不知深浅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那可就太尴尬了。 要知道,天下所有宝物,都是极富灵性的神物神器,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天赋神通,一个个的脾气脾性自然也就千奇百怪。虽然有的宝物不会口吐人言,有的宝物则会张口就来,但你千万别因为这一点而厚此薄彼,那可就要大错特错了。 收取洛书时,洛书不仅安安静静,而且是一卷完整的册书,所以收取它时基本上波澜不惊。 而这河图,却是简简单单的一张似是而非的皮张,又该如何对待呢? 宝物进门,就像家中添丁加口,这在人族文化体系中是一件极其隆重的大事,一般是马虎不得的。 正想着,河图来到近前,就像忽然一阵风过,竟人立而起,在其皮张画卷般的表面上,那所绘而就的内容,顿时便生动起来,周天只一眼,就是一丝明悟闪过: 原来,河图与洛书一样,也是无字之书,无字之图。 但是二者虽然都是无字图与书,而且也都是以符篆和符号为主要记载内容,然而它们之间的差异还是十分巨大的。 洛书,是“纵、横、斜”三种符篆,形成某种神秘的排列,并在变化中始终以“15”之和数示人。 而现在到了河图这里 则完全变成了与围棋中的黑白双色棋子极其相近的黑点,白点,在河图似是而非的皮张载体上,以这种黑点、白点作为主要内容和基本要素,像围棋对局后形成的棋阵那样,也是蕴含深意地相互交替或者更迭,两两相加,或者两两相乘,构成在数理关系上的“和”或者“差”数学内涵,在这种神秘变化中构成各种不同组合,最后完成整体上的矩阵排列。 可以说,与洛书相比,河图简直就是围棋最早期的翻版。或者甚至可以说,从围棋的黑白棋子,到河图的黑点、白点,二者这一鲜明的共同之处看,围棋就是河图,河图就是围棋,也都不为过。 如果再将洛书的“纵、横、斜”三种线条基本元素,及其这三种线条通过纵线、横线和斜线的排列组合,所形成的神秘排列方式和变化,与河图、围棋三者合一,那么就是一个完整的围棋门类了。 因此从这个意义而言,河图就是围棋的技战术,洛书就是围棋的理论架构和指导思想。 当然,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的话,到底是围棋开启和发源了河图洛书,还是河图洛书启迪和创造了围棋,这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河图,洛书,与围棋这三者之间,一定有着割舍不断的血肉联系和逻辑关系。 而且或许,这才是今天河图、洛书突然提前应运而生,并与周天不期而遇的最大因果存在。 而周天云游洪荒,不知不觉走到了不周山来,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召唤,感应和安排呢? ……不知不觉,在人立而起的河图,黑黑白白不断的矩阵变幻中,或许是受到了气息相通的感应,又或者是某种神秘召唤,许久没有动静了的一尺棋枰,就在这时,忽然有了异动。 0212、谁人能敌 蓦然飞出的一尺棋枰,给周天的感觉,似乎比来不周山之前,不觉周身氤氲着的那一层本体自带的道纹波光,更加的富有光泽、质感与底蕴。 而且,它还令人吃惊的又小了一圈。 记忆中,周天记得它刚刚问世时,其方方正正的模样,比一张大号的八仙桌还要大。 后来经过几次淬炼和机缘锻造,随着其底色与底蕴的变化,它的身躯也越变越小,最近一次,已经到了不足一尺大小。 而现在再看,似乎比从前又小了许多。 心念动处,周天伸手一招,一尺棋枰便老老实实地飞了过来,直直的落在他的掌心。 再一看,周天便忍不住笑了: 这一尺棋枰,现在比他手掌还要小上一些。 呵呵,看来只要再遇上几次机缘锻造,再加上自己细细淬炼和打磨,估计已经要不了多久,这一尺棋枰,就可以圆满了。 要知道,周天现在的随身宝物虽然很多,但能够作为武器,尤其是这种随身武器的本体法宝,目前也就只有这个独苗般的一尺棋枰了。 算起来,来到洪荒已经算是时日不短了,可为什么作为至关重要的护身武器,而且还是唯一武器,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将它淬炼成功直到圆满呢? 其实这不是周天生性懒散,而是每一件法宝,也都有它自己成长和瓜熟蒂落的因缘。 拔苗助长,或者强行淬炼出来,只能适得其反。 就像现在,一尺棋枰已经比掌心还要小了,等到它真正到了寸许大小,那时便是可以将它淬炼到圆满的最佳时机了。 而一旦圆满,法宝就会真正化为无形,与它所依存的本体水乳交融,合二为一。 而这,也就是所谓的人剑合一,天人合一,人与法宝之间,最高的境界了无形胜有形,无招胜有招,说的就是这个至境! 到那时,一旦人器合一,棋就是周天,周天就是棋,周天作为“人”这一部分,几乎就是无敌的了。 然后加上“器”也就是法宝这一部分,整个“周天”,也就进入到了洪荒世界中的至高境地不生不灭,洪荒不死,“周天”就会不死。 当然,这里面是有一个巨大的“道”与“法”理上的区别的: 既,这种“人器合一”的不生不灭,与洪荒同在,是与圣人境中的不生不灭,与洪荒同在,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虽说这种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一旦到了圣人与圣人之间的巅峰对决之际,这种平时看上去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之处,就很可能会在对战关键时刻左右胜负。 至于这种细微差别,到底是什么,这却不是现在的周天,可以去轻易窥探的,非圣人境之后而不可得也。 或许是深切感受到了周天此时此刻的心境,一尺棋枰也是格外的熠熠生辉,在其掌上雀跃晃动。 不知不觉,一丝道纹溢出,就像灯盏中的的灯芯,一闪而过,一枚黑子,与一枚白子,以从未有过的情状,蓦地在棋枰之上莫须有的生成,壮大,最后联袂飞出,叮叮当当,隐隐有声地飘向了河图。 而河图也似早有准备一般,也是如法炮制,蓦然从其画卷中凭空飞出一个黑点,一个白点。 远远望去,原本虚无的黑子,白子,与同样平平飞出的黑点,白点,就像两对重逢的孪生兄弟,缠绵悱恻,相拥而视。 就在周天正看得入神,并细细揣摩着其中的深意之时,突然,一尺棋枰,蓦然动了,化出一只巨手,一把抓了出去。 原来,不知何时,河图卷中,竟然早有一只巨手,凭空化出,探手抓向了虚空。 周天凝神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几乎在这瞬息之间,整个天空,竟然布满了无数的黑点,白点,以及在黑点、白点之间不断穿梭往返的黑子、白子。 就在这黑点,白点,黑子,白子,分分合合,交相辉映,难辨你我之时,一声风雨雷电之势也是蓦然生出,再一转眼,却是那此前一直安安静静的洛书,居然也是蓦然飞出,加入到了那眼花缭乱的黑白阵中。 一时间,黑黑白白,白白黑黑,早已分不清哪些黑白是棋子,哪些黑白是河图的点数了! 然而,就在这看似混乱、庞杂甚至磅礴的阵势中,当洛书直直地飞了过去,将它的一条闪闪发光的纵线,横线,以及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的斜线,一把扔进黑白阵中,一种若有若无的章法,随即油然生出。 周天眯眼望去,不知不觉,便沉浸到了其中。 此前,他就像在观摩一幅狂草,汪洋恣肆,桀骜不驯,天马行空,虽说令人飘飘欲仙,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现在,有了洛书那一板一眼的“纵、横、斜”三线的制衡与约束,黑黑白白不断变幻的“狂草”,也一下子安静下来,化作了一幅中规中矩的楷书,也让观者,似乎一下子变得正襟危坐,肃穆端庄起来。 更神奇的一幕,也就在这洛书“纵、横、斜”三线的一撇一捺之间出现了: 遥远的天际之上,在这一撇一捺之间,一张巨大的棋枰,不知不觉,就被一笔一笔画了出来! 远远望去,这巨大棋枰,若有若无,而又实实在在。云雾缭绕,而又清晰可辨。 在其天元之上,隐隐有一个光亮,就像普照大地的旭日,一点点放出难以描述的光泽,将这巨大棋枰的每一处棋格照耀,犹如白昼,却又好不刺眼。 忽然,之前化出的莫名巨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竟一下子抓出了一个白点,随后做出拈子而下的姿态。 而另一只巨手,也是如出一辙,马上在那虚空中抓出一枚黑子,摆出拈指而下之姿。 心有所悟中,龙马忽然轻声道: “周天道友,河图有感,好像是要邀约道友、不,应该是要与道友在那棋枰之上,坐而论道一番?” “不过道友要小心了,道友若败,河图怕是就要掉头而去!” 其实周天这时已经了然,当即肃然道: “不知天高地厚,吾乃棋道一脉宗主。放眼洪荒,围棋之道,谁人能敌?” 0213、又一只“蛋” 河图如何懂得围棋之道? 疑惑当然是有的。 特别是河图化出的巨手,一抓便是白点,正所谓棋道中的白先黑后那样,一上来,它竟然连这棋道中的先后次序以及起码的礼仪,都弄得门清,可见宝物就是宝物。有些奥秘,远非人意可以随意去猜测的。 再说前面也讲到了,无论是河图还是洛书,它们所蕴含的黑白之道,以及它们所记载的由黑白之数变化出的那些充满了神秘色彩的矩阵,都可以看出,棋道所蕴含的黑白奥秘,对河图洛书而言几乎可以等同于如出同门,自然也就可以如数家珍了。 只是,这河图与洛书如今联袂而出,化巨手与自己纹枰对坐,坐而论道,它们要论的是大而化之的大“道”,还是小而化之的棋“道”,这却是周天还无法预测的。 若论棋“道”,河图洛书,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若论大“道”呢? 周天想了想,心底的一股浩然正气,蓦然生出: 无论大道,小道,吾都是大道传承之子,解疑释惑,指点迷津,非我莫属,又何惧哉! 想着,意念动处,另一只巨手,便蓦然探出,在虚空中抓起一颗黑子,啪地一声,打在了巨大棋枰之间的一颗星位上。 然而,随着这两下清脆的敲子声,周天原本以为马上就要在棋枰之间,展开的一场你来我往的对弈中,他拍下的这颗黑子,明明是打在了棋盘上的星位,却不料就像敲在了一个机关之上 一道玄之又玄的光芒闪过,周天就感觉眼前猛然一花,睁眼再看,便让他大吃一惊,顿时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这虚空中巨大棋枰,好像一座时空之门,在棋子敲下的瞬间,便敲开了大门一般,刹那之间,就仿佛连通了这不周山禁制大阵里面和外面的世界。 此刻,周天就感觉自己已经一步仍在被禁锢的大阵之内,一步却踏在被禁锢了的世界之外。 诧异中,周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被禁锢的大阵之内,他才发现,所谓的河图拈子而下,哪里是要与他纹枰对弈,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 唯一的目的,现在看来,就是要让他一步踏入到这眼前的外部世界当中。 而此时此刻这外面的世界,是什么呢? 首先毫无疑问,总体的世界,依然还是在不知其大的不周山之中。 但放眼望去,周天又十分清楚,他一步踏出的这个不周山世界,肯定已经不是他之前刚刚进入到不周山世界时,那一个最初的山谷。 因为很清楚,在被莫名掉入【不周山禁制大阵】之前,他是人在山谷之外的。 如若不然,那一座喋喋不休的光秃秃山峰,又在哪里? 所以,很显然,他是被不周山禁制大阵的那一座时空大门,送到了不周山另一处不知名的区域。 只是现在他还很疑惑: 不周山禁制大阵,在整体上其实已经被他在无意中的顿悟之下,瞬间破阵了。 就连巨蛋般的禁制大阵外形,都已经被他看得完整地看出了全部轮廓,甚至巨蛋般大阵最后一层蛋壳似的那种用作防护“膜”,也都被周天化出的巨手,揭开了一角。 可以说,现在的整个不周山禁制大阵,在周天眼里,已经毫无秘密而言。 何时破阵而去,已经完全可以由周天自己掌控了。 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破阵而出,也仅仅就是因为河图洛书的突然出现而已。 但是莫名其妙的,河图洛书横空出世,应运而生,眼看就要完整、彻底的落入他的手中,这最后的河图,却为何又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横生枝节,让他自己先出大阵,到底又为哪般呢? 而且,这个外部世界,到底是真实的不周山世界,还是依然是在幻境中的不周山世界呢? 带着种种疑惑,周天抬起另一只仍在被禁锢世界之中的脚,让自己完整地站到了外面的世界当中。 这时,就听轰然一声,背后那个恍若时空大门的缝隙,瞬间便严丝合缝紧紧关闭上了。 然而,就在这轰然一声的关闭中,一个让周天瞠目结舌的巨“蛋”,瞬间以清晰可辨的慢动作,赫然出现在眼前,然后由大变小,一点点从巨蛋变成了一颗鸡蛋般大小的“蛋”,在周天脚下滚来滚去。 震惊之余,周天马上又明白了: 这颗莫名其妙的“蛋”,毫无疑问,就是自己刚刚破阵而出的那一个【不周山禁制大阵】了。 因为在他以感悟破阵之际,他首先破阵而出的那道“神识”,早已将整个禁制大阵的外形轮廓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至于这禁制大阵巨蛋外形,原本大到根本无法一窥全貌,为何现在却一下子缩微到了一只鸡蛋般大小,这可就让周天,有些百思不解,甚至有些惶恐不安了 要知道,他念兹在兹并且刚刚到手的河图、洛书,现在可还没有完全到手,仍在被禁锢的大阵之中。 它这一下子变成“蛋”,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凝视半晌,周天突然发现,看似滚来滚去的蛋,却始终不离自己的一双脚周围,就像有一股力量,将它控制在这个范围之内一样。 看着、看着,周天忽然就是眼前一亮: 这是老天又要给他送温暖送福利么? 要知道,这可是赫赫有名的【不周山禁制大阵】呀。 若是这样一个蕴含着无数大道思想与意志的混沌矩阵,居然可以小到鸡蛋般大小,那岂不是可以一手在握,随意拿在手中。以后无论走到哪里,也都可以随时带着身边? 天呐,将这样一个禁制大阵随身携带,那岂不是无意中便又平添了一样宝贝。 而且,这个宝物,堪比混沌至宝啊! 周天只觉得刹那间,简直就像中了亿万**头彩,自己全身的汗毛刷地一下全部竖立起来。 沉吟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盯着仍在滚动着的蛋,伸手一捞,将它一把抓在了手中…… 0214、三千混沌魔神? 握在掌中,周天能感觉得到,此时此刻,这只缩微到了鸡蛋大小的“蛋”,手感十分的滚烫。 而且,似乎越来越滚烫,几乎到了烫手的地步。 周天来回倒腾着双手,两眼却一眨不眨,定睛打量着这颗滚烫的有些怪异的“蛋”。 这一看,便渐渐的看出了一些端倪: 在原本斑斑点点甚至有些斑驳的蛋壳上,滚烫的壳体表面,正变得越来越发红,并隐隐的有莫名的火焰,在其壳体之间,犹如破体的火山熔岩,在其间肆意流淌。 这是什么道理,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有一种无名之火冒出呢? 周天看了一会儿,忽然无比担忧起来: 这样的无名火大多都带着先天神火属性,在蛋体中如此肆虐,可千万不要将还在其中没有出来的河图、洛书,给炙烤出一个什么好歹啊! 而且,还有那小水洼中的先天神水,倒流之河,以及河之源头泉眼。不少宝物,都没有完全弄清和到手哩…… 就在这时,浩渺的虚空中,忽然骚动起来,还未等周天有任何反应,一股惊天动地的浩荡之势,紧接着犹如决堤的滔天洪水,一泻而下。 不知不觉中,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惊肉跳的恐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一道虚影,接着一道虚影,就像层出不穷的潘多拉魔盒,突然被神秘地打开,无数的恶魔,再无任何羁绊,群魔狂舞一般地哈哈狂笑蹦出来,一个个张牙舞爪,迎面扑来 当然,这是洪荒,一个个从虚空中跳出来的虚影,自然不是什么恶魔,而是比恶魔还要恐怖万倍的混沌魔神。 混沌魔神啊! 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浩渺的虚空,此刻,就像是烧开的一锅开水,咕咕嘟嘟,轰轰隆隆,浩浩荡荡,沸腾不止,每当一道光芒闪过,其中便必有一道虚影闪出。 而且令周天十分痛苦的是,每一个虚影从虚空中泛起的那一朵气泡中跳出来,那气泡就莫名其妙的必然会飞向周天,然后像一只只攥起的拳头,向他狠狠的砸来。 开始时,周天虽然大骇不已,而且莫名其妙,百思不解: 虚空沸腾,与他何干? 虚影一个个地破空而出,与他何干? 那挤出了虚影的气泡,更是与他何干! 凭什么,又为什么,好像他们全都冲着周天而来,而且还跟他一副苦大仇深千年宿敌似的,一副拼命的架势? 就算那气泡,虚无缥缈,可是架不住它数量多啊! 一下,两下,三下 貌似空气一般攥起的拳头,当它变成了三千之数时,那就是一只恐怖到极点的,犹如紧紧压缩在弹壳中的空爆弹一样的拳头,最后一下击来,那种由量变到质变的骇人力量,竟然已经是太乙天仙境的周天,突然身不能动,陷入到一种灭绝之感中…… 只听砰然一声,三千个气泡幻化出一只巨大的拳头,仅仅一下,便轻飘飘地将周天击向半空,然后又嘭地一下,狠狠砸向地面。 “哈哈哈……” 虚空中一个个跳出来的虚影,发出一声声千奇百怪的嘎嘎怪笑之声,然后像一个个隐藏在水下的浮萍,开始陆续冒出头来。 一个,十个,百个,千个 整整三千个高矮胖瘦,形色各异的虚影,围在周天四周,一面懒懒散散、毫无正行的嘻嘻笑着闹着,一面肆无忌惮地对着他,指指戳戳,评头论足: “这就是那个骗过了盘古那傻子,也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的那块混沌黑白石头?” “啧啧,瞧他这化形后的小模样,倒煞是喜人呐!” “哼,模样好,吃到嘴里的味道,就不知是不是像他这副好皮囊一样色味俱佳了?” “喂,周天小家伙,汝,还认识我们这些过去的老相识吗?”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一个个老得像古树皮还要皴裂,却做出一个个小学生在操场上嬉闹的小样儿,周天直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直掉,直到这最后一声问话传来,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他才心有所感,也是横眉冷对地冷哼了一声道: “就算吾猜不到,看也看明白了” “三千个虚影,一个不少。每一个出来,都还要狠狠给吾一拳。每一个人,嘴里又口口声声说什么过去的老相识,吾就算是个白痴,现在猜也能猜出尔等是谁?” “不消装神弄鬼了,尔等不是常人,乃是如今那埋葬于混沌深处可怜又可悲的,被吾大兄盘古灭杀的三千魔神!” 声音落处,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半晌,三千个虚影,竟然不约而同,齐刷刷地发出同一个声音怒火滔天的喊道: “叱!叱叱!” 见自己终于成功激怒了这些心比天高却又命比纸薄的三千混沌魔神,周天这才畅快地笑了笑,伸手揉着几乎被震碎的胸口,噗地一声吐出嘴里的淤血,故意轻蔑地戟指道: “尔等不过是一群已被大道意志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过眼云烟,不知怎么就被人嗑瓜子磕出了臭虫一样给吐了出来。” “呵呵,说吧,尔等看样子明显是冲着吾来的,既然来了,就直说吧,尔等为何而来,又是如何化出虚影,强行突破虚空,竟然能一下就找到吾的?” 面对曾经连盘古都要大战整整一个量劫的三千混沌魔神,周天可不是盲目自信。 因为,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这已经被盘古挫骨扬灰、神形俱灭的混沌三千魔神,会以复活了的真正混沌魔神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算有一两个逆天了的混沌魔神,突然冒出来站在周天面前,那也绝对不会是被盘古灭绝了的这三千魔神中的混沌魔神。 所以,周天不用猜想,几乎用脚趾头就可以肯定 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犹如群魔乱舞一样的这所谓的三千混沌魔神,极有可能,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就是自己又因为某种缘故: 或是大道意志,法则,考验。 或是尚在孕育中的天道,忽然作祟,甚至已然觉醒,横空出世了,才有了这让人百思不解,匪夷所思的乱象丛生…… 0215、大考 想着,想着,周天不知不觉,竟有了一丝亘古未有般的豪气干云,就仿佛忽然看到了在那极其遥远的混沌深处,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脚踏混沌,头顶虚无,掌中一把开天巨斧,独自面对着那气势汹汹的三千魔神,无所畏惧,更无所顾忌,大杀四方…… 周天并不知道,受这三千混沌魔神突然齐聚而至的感应,虽然这三千混沌魔神,不过是虚空,不过是虚空中幻化而出的虚影,但也足够刺激并唤醒到了正在周天识海深处,一直都无声无息长眠着的那一抹曾由盘古虚影亲自踏空而来,而亲手送给周天这一至宝的【盘古幽思】。 因此,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浑然等同于盘古在世,盘古降临。 因为,三千混沌魔神的强烈气息,就算没有周天被动面对,这一抹【盘古幽思】,也已然被惊醒了过来。 “战!” “战?” 被这一声突兀的,犹如惊天霹雳般的暴喝,吓了一跳的周天,茫然四顾,半晌,方才发现是自己的识海深处,早已是风雷滚滚,风云际会一般,炸开了锅来! 定睛一看,周天目瞪口呆中,却不觉又惊又喜,口中也不由自主地脱口而道: “盘、盘古大兄,汝、汝又踏空而来了么?” 识海中,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时隐时现缓缓摇头,化出阵阵道纹涟漪不绝道: “汝忘了,那一次踏空而来,吾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汝既觉醒,吾之最后一丝神思,便彻底解印交付于汝!洪荒之中,从此再无盘古,只有周天!” 周天感觉敲了敲自己脑袋,稽首道: “是小子失言,还请大兄原谅则个。只是这三千混沌魔神忽然云集于此,影影瞳瞳,魑魅魍魉,乱我心神,一时失察,还是修行不够,道行不足啊!” 呵呵,盘古幻影无悲无喜道: “吾之幽思,藏有一察三问,五觉六道,七上八下,九九归一。” “这几乎一个量劫之数,吾一直等着,都快腐朽了。” “虽然晚了些儿,但时至今日,汝总算是做到了,终于无意中触发了这不周山同样隐藏的血脉,让他也像吾一样从沉睡中醒来,才有了这所有的异象纷呈啊,傻小子!” “只是,若想要真正将那只【混沌之蛋】拿到手,汝就得靠真本事了。” 一时间,周天只听得头昏脑涨,气血翻涌。 毕竟,觉醒后【盘古幽思】的这一番话,所包含的无上大道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太大了,让他面对其中任何一个问题,都足够疯癫,更何况还是一连串的问题! 什么是【混沌之蛋】呀? 他明明刚刚从里面出来,是打破了【不周山禁制大阵】而出,这禁制大阵才化为这一刻他眼中的一只“蛋”的形状。 还有,什么是不周山也隐藏着同样的血脉呀? 这句话好生奇怪,不周山是血脉,【盘古幽思】是血脉,整个洪荒,几乎都可以说是盘古的血脉所化,为何要独独强调“同样隐藏的血脉”,难道说他仅仅是在强调他们是盘古不同的身躯,之间的某种细微差别吗? 而且,更令人百思不解的,还是那所谓的“一察三问,五觉六道,七上八下,九九归一”这句话! 什么是一察三问,五觉六道,七上八下,九九归一? 单单从字面上听来,就已经觉得高深莫测,玄之又玄了啊! 不不不,这还不算最最紧要的。 这【盘古幽思】从自己觉醒以来,便在盘古留在虚空深处最后一道虚影的一手安排下,安卧在自己的识海中。 时至今日。 他竟然突然开口,而且一开口便说,他直到此时此刻,才算真正觉醒? 如此说来,在过去的任何时间里,原来他并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甚至可以说,他只是寄居在自己识海中的一个房客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有一个问题,倒还真可以说得通了 那就是,那天眼三番两次盯着他不放,甚至最狠的一次,直接将他打回原形,沉入到那大河上下的水底深处,自己识海中的【盘古幽思】,也没有任何反应。 细思极恐啊,试想一下,倘若这【盘古幽思】出手,哪怕只是也像天眼那样,仅仅一瞥,他周天还会连连身遭那天眼算计吗? 一时之间,周天患得患失。时而觉得心灰意冷,时而又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应得应分的因果。 毕竟,拿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你不付出一些相应的回报,那才是没有了天理哩! 至于这相应的回报,是什么打击,什么痛苦,什么磨难,甚至是灭杀,那就是你周天自己的事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天终于抬起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道: “盘古大兄,吾似乎想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更糊涂了一些。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我应该是猜到了” “如果吾不来或者始终没有找到这不周山,汝之赋予我的这一缕幽思就将一直长眠下去。直到我深入到不周山之中,并且凭借自身的机缘巧合触发禁制大阵,从而幻化出大阵中的【混沌之蛋】应运而生,大兄才算真正将【盘古幽思】彻底放手给我!” “而那气势汹汹的三千混沌魔神,他们也根本不是什么凭空而来的虚无之事,而是真正实实在在的虚空存在。” “唯一的区别就是” “这三千混沌魔神,既是那过去真正的三千混沌魔神,又非那过去真正的三千混沌魔神。他们就像大兄留下的自己的这一缕幽思一样,也是那三千混沌魔神自己的一缕神魂。” “只不过,他们并非是自由之身,更不是灵动之身,乃是大兄在灭杀了这三千混沌魔神,彻底荡涤并清空了混沌世界之后,为洪荒留下自己最后一道幽思的同时,因为道意与法则,也将那三千混沌魔神的神魂,化作了三千道幽思,与大兄一起,封印在了大兄赐予我的这一【盘古幽思】之至宝中!” “现在,大兄将他们悉数放出来,一是天时一到,二是属于我周天自己的大考,今日便来到了。大兄,这也是你给我的大考,是也不是?” 0216、战 波光闪动中,若隐若现的盘古幻影,终于释然地长叹了一声,光芒猛然大炽,徐徐吐出最后的一道声音: “善,大善!吾,终究没有选错人选!” “既然已悟,还等什么,战去就是。至于胜败,后果几何,自有因果!” 话音落处,就像一朵明明灭灭的灯盏之上,那一朵摇摇晃晃的火苗,时隐时现的盘古虚影,突然湮灭,最后消失在【盘古幽思】之中,再无任何气息波动。 望着忽然湮灭而息的这最后一道盘古虚影,周天不知不觉,也是怅然所失地仰天一叹。 他知道,或许,从此,盘古就从此时此刻将真正消失在虚空深处。这浩瀚的洪荒世界,也将再无他任何一丝真实的气息所存了…… “咿咿……呀呀……” 一串稚嫩的牙牙学语,蓦然传入耳畔。 周天一扭头,只见氤氲蒸腾的识海深处,几样久违了的至宝,竟然也有了许久不曾见到的气息闪动。 而一直都宛若襁褓中的那个小小“周天”,这时更是蹒跚学步一般,竟直立而起,望着那蓦然陷入到寂静当中的【盘古幽思】,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这个目前尚无法确定是分身还是元婴的小小“周天”,已经由最初的氤氲光团,不知不觉已经长到了现在的拇指大小,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日子,他必将还有更加茁壮成长。 只见他走到【盘古幽思】前,一面伸出他那稚嫩的小手在上面轻抚着,一面嘴里咿咿呀呀的发出咯咯笑声。 不知不觉,整个识海,顿时充盈弥漫出一股股朝露般纯净清新的气息,令周天不觉神清气爽。 “战!” 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战意,也油然迸发而出。 一转眼,三千混沌魔神也都在这种战意大盛的感应中,忽然停止了嘻嘻哈哈不可一世的喧嚣,一片静寂中,从其黑压压的阵势中,缓缓走出七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身影来。 其中一个貌似领头之人,望着周天隔空喊道: “周天,混沌一世,本来都是吸食相同的混元灵气,吞食无上元灵,在那地火水风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 “可是现如今,混沌破碎,洪荒另立,吾等死的死,逃的逃,就连那灭杀了整个混沌所有魔神的盘古,也都力竭而亡。只有汝,却在这崭新的洪荒世界不仅活得风生水起,什么好处都得到了,而且连自己的道统也都有了,吾等不服!” “今日与你一战了前缘,可敢乎?” 周天将这越众而出的七个混沌魔神,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即目光凛然道: “来都来了,安有敢与不敢乎,战便是了!” 说着,他忽然看了一眼那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三千魔神,黑压压的人头林立,漫天的杀气阵阵涌来,不由得让他暗叹一声: 战与不战,都是一个结局,这就是兵临城下呀,还假惺惺的问什么!吾说不战,就能化干戈于玉帛么? “那好,昔日那盘古乃是万人敌,一人一斧,便荡尽群魔,以力证得大道,那是他的宿命与本事。今日乃是洪荒,吾等自然也不能一哄而上,只出七人,与汝一战。” 原来是七人车轮战? 周天听了,不觉松了一口气。 想想倒也合乎情理之中。 不管怎样,此战虽然凶险,失败的后果更是难以预料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毕竟这还是盘古意志之下的一种大考。 倘若三千混沌魔神,真的像大战盘古一样一哄而上,那岂不是自己少不得也要像盘古一样,落得一个力竭证道而亡的结局,那样的话,盘古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煞费苦心安排这一切呢? 依周天猜想,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很有可能,这三千混沌魔神在身死道消的那一瞬间,他们的最后一缕神魂,就预先被盘古强行收入囊中,最后碾压在这【盘古幽思】中,在经过难以计数的岁月淬炼后,恰巧遇见自己觉醒,觉悟,然后机缘巧合完成了这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传承。现在,这三千混沌魔神的三千幽思,又成了周天证道路上的磨刀石! 若真是这样,呵呵,周天忍不住有些摇头暗道: 这三千混沌魔神,也真够天生倒霉的。 在混沌时,他们是盘古的磨刀石。 到了这洪荒,他们又成了自己的磨刀石。 大道至公,其实这天下果然是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啊! 正想着,掌中一直在握的【混沌之蛋】,忽然变得炙手可热,滚烫异常,几乎难以拿捏。 周天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整个蛋体,竟然已经像火烧火燎一般变得通红异常,拿在手中,宛若一个刚刚从炼钢熔炉中钳出的圆钢蛋体,冒着阵阵白烟,滋滋作响。 这一刻,周天也总算亲眼见识到了一个太乙天仙境的真实强悍程度: 在如此猛烈的炙烤之下,整个火红的蛋体,已然将他的手掌熔炼成与蛋体同等的热度与亮度,除了红彤彤的一片,几乎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手掌,哪些是掌中的蛋体了,可周天感觉自己,依然还能稳稳地紧紧攥着滋滋作响的【混沌之蛋】,而没有任何想要将它烫得一把扔出去的意念! 当然,真实的痛觉还是有的。而且,那种在自己掌心滋滋作响的燃烧感,灼热感,对自己的心理承受力,也是一个巨大的折磨和考验。 但是不知为何,周天就这样坚持了下来,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只手掌已经等同于熔炼成一汪钢水,他也没有甩手扔掉蛋体。 就在这时,那七个越阵而出的混沌魔神松散的队形中,一个浑身通红的混沌魔神,忽然惨叫一声,然后晃晃悠悠、趔趔趄趄地抱头窜出,啊啊狂跳着,倒在了地上。 诧异中,周天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有着鳌虾般身子的混沌魔神,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便像一只刚刚被滚水烫熟了的真正虾子,一路惨呼着跳将出来,在那里痛不欲生要死要活地蹦弹着,不一会儿,便无声无息昏厥了过去…… 0217、七,是一个定数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尚未出手,七个混沌魔神,便自己倒下一个,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么?” 周天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但转眼一看自己通红的手掌,再与那通红的鳌虾般的混沌魔神一比对,马上恍然大悟: 哦,明白了,那个倒地长得像一只鳌虾的混沌魔神,原来地第一个上来与自己比拼的对手! 只是,自己都没有出手,又是如何打败他的呢? 周天忍不住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手掌以及掌中通红的【混沌之蛋】,又瞅了瞅那昏迷在地浑身也是通红通红的鳌虾魔神,一下子失声笑了起来: 这鳌虾混沌魔神,原来才是让【混沌之蛋】变得通红犹如掉入熔炉般的罪魁祸首! 现在,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反噬了。 只是这反噬之力,不知是自己的本体反击还是自己的这【混沌之蛋】的本能反扑所致? 但无论哪种结果,总之这第一场,明显是自己胜了,而且还有些胜之不武,有些胜的莫名其妙罢了! 就在这时,第二个混沌魔神跳了出来,劈头断喝道: “周天,这洪荒果然与混沌多有不同,原本籍籍无名的汝,到了这洪荒竟有了如此本事!” “罢罢罢,且看吾与汝做一场如何?” 说完,这个气哼哼的混沌魔神,摇身一变,顿时化作一只硕大无比的橘子,在凭空长出的橘树之上,以令人炫目的成长速度,迅速开花结果,迅速瓜熟蒂落,滚落到了地面。 刹那之间,周天就感觉眼前的整个天地,一下子变得橙黄橙黄的,仿佛天地都是他那一只橘子的橙黄,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色彩。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橘子果香,扑鼻而来。 “唔,好香,这是香橘的味道?唉唉,好久都没有吃到橘子了,现在终于可以吃到这样的橘子了!” 惊叹中,周天蓦然发现,手中原本想一块烧红了的“蛋”,此刻竟然不知何时就从通红通红变成了橙黄橙黄,低头看着,完全就是一只熟透了的橘子,让人垂涎欲滴,忍不住就想剥开它品尝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极富蛊惑般的声音,也在耳畔轻轻怂恿道: “这么香甜的一只橘子,道友不想尝尝吗?吃吧,这可是洪荒第一棵橘子树结下的第一颗果实,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周天一听,想都没想一下,马上点头回应道: “当然,开天后的洪荒,只要是第一个,都是洪荒最好的东西,特别是这种吃的食物!” 蛊惑的声音顿时笑了,露出更加迷惑的的音质道: “对对对,道友果然通天彻地,慧眼如炬,无所不晓。既如此,道友还等什么,赶紧掰开它,尝尝这是什么品种的橘子吧!” 周天点点头,双手用力,刚要使劲将掌中橙黄橙黄的橘子,一掰两瓣,脑海中一道记忆虚影,突然莫名浮现在眼前。 定睛一看,却是人族世界时看过的一本书,其中的一个神话章节《橘中之乐》,不知怎么,竟在这一刻冒了出来,更有那书中的一对白胡子老头儿,纹枰对弈,忽然望着周天吹胡子瞪眼道: “恨不能根深蒂固,为愚人摘下耳!” 这一声偈语般的断喝,顿时惊醒了周天,一愣之下,他忽然一拍脑门,顿时从那一声蛊惑中解脱了出来。 恨不能根深蒂固,为愚人摘下耳! 要知道,这可是堪称围棋文化中最为经典的片段之一,而其中所蕴含的围棋神话传说因子,更是被围棋界奉为围棋之道的棋理要义之一,从周天接触到围棋之初便印在了自己的脑海深处。 可以说,这一次,是棋道的自我本体防御,将险些堕入蛊中的周天给一把捞了出来。 一脱困,周天便清晰地听到耳畔就是一声惊讶万分的叹息,其中还夹杂着无法掩去的哀鸣声: “咦,吾这万古蛊惑法门,竟然被汝轻巧地就给化解而去,何也,何也?” “周天小儿,吾、吾……” 曾经万般蛊惑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万念俱灰的嗓音,周天诧异中循声远远一看,只见视野中原本生机勃勃的那一棵茂密橘树,瞬息间已然是枯萎凋敝,随后化作了一片灰灰被风一吹而去,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橘树影子?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橘树都没有了,那一颗曾经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一片橙黄的橘子,也在顷刻间,化作了一颗干瘪的果实,像一块风化的石头,也在风中被吹得四散飘零。 于是乎,这第二个出战的混沌魔神,就这样也是口吐鲜血,化出原形,倒在地上再无任何声息波动。 然而奇怪的是,第三个应该出战的混沌魔神,却迟迟都没有冒出头来,甚嚣尘上的要与周天决一死战。就连周天掌中的“蛋”依然还是橙黄橙黄,而且变得越来越黄,就感觉这“蛋”也要枯黄到炸裂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捧着愈加发黄的【混沌之蛋】,明知这其中肯定有鬼,但就是找不出半点头绪来。 而在这时,手中的【混沌之蛋】,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噼啵一声巨响,蛋壳表面,应声出现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缝,就像因极度干旱而皴裂的大地一般,看上去竟让人也跟着一下子变得绝望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原来窍门在这里!” 周天冷哼一声,刚要举目四顾,却感到掌中忽然犹如泰山压顶,脚下一个趔趄,就被【混沌之蛋】莫名蓦然生出的一股巨大的重力,一起带着一直向下,双脚刹那间便深陷到了地下。 “这是什么古怪法门,要表演活埋人**么?” 一惊之下,周天急忙纵身而起,想要将自己从这深陷地下的下坠之势中解脱出来。 然而,就像陷入泥沼之中,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周天感觉自己越是使劲,自己的身体,也陷落的越发加速。 不仅如此,更大的阻力,还来自于自己手中的【混沌之蛋】。 这一刻,莫名其妙的,它竟然变得不可承受之重,就像整个大地的重量,全部都集中到了这一颗小小的蛋体之中,直压迫得周天还来不及思索,便啊地一声,整个身子,便深深陷入到了地下…… 0218、地心?地仙之祖 直到真的像被活埋了一般,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下坠力紧紧扯着,一路没过头顶,两个脚踝仿佛让谁攥着不撒手地陷落,陷落,又陷落,周天才蓦然惊觉,自己这种头朝下,脚朝上的怪异陷落姿态,所有的下坠之力,竟然都来自于自己掌中的那一颗【混沌之蛋】之中。 此刻,周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人形钛合金钻头,而【混沌之蛋】就像钻头上的核动力电源,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着用之不竭的澎湃动力,让他轰轰隆隆地高速旋转着,所向披靡,几乎疯狂地向前推进。 而这种向前推进,可不是在地面的那种平推,而是方向正对着地心,速度越快,也就意味着他被深埋到地下的深度越大。 周天已经来不及去思考,此时此刻他这一尊刚刚化形而来的先天道体,何时变得竟然犹如真正的金刚钻一般坚固耐用,金刚不坏之身怕是都过犹不及吧? 真正让他在第一时间恐惧的是,自己掌中的这个【混沌之蛋】,此刻就像疯魔了似的变得狂暴躁动六亲不认,只是一味地拽着他,不管不顾地飞速向前,却不去想前方到底彼岸还是地狱! 周天知道,凭他现在的太乙天仙境修为,就算真的被深埋地下或者因为需要主动在地下走动一番,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但问题是,如果听凭着了魔的【混沌之蛋】这样一路狂奔下去,那结局可就真的堪忧了。 所以,周天现在唯一出路,或者说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扔掉手中的【混沌之蛋】。 只要没有了【混沌之蛋】莫名生出的恍若整个大地重量的牵扯,以周天现在的自身法力想要回到地面,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但问题是,周天能这么做吗? 显然不可能。 一旦放手,那就意味着周天不仅宣告了自己的失败,更意味着自动放弃甚至抛弃了【混沌之蛋】。 这样的行为,别说周天自己都不会去面对,更别说对大道法则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混沌之蛋】的重要性,在这一刻,一下子全都显露了出来。 而这种莫名控制了【混沌之蛋】的神秘力量,其核心目的,不也正是想要周天在无法承受这种整个大地一般的重压之下,不得不放弃【混沌之蛋】而自己逃命去吗? 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天就感觉自己此时此刻的脑袋,就像钻头一样呼呼转动着,将挡路的岩石层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削铁如泥,真的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哦,也不对,顶在最前面的,还是自己掌中的【混沌之蛋】,嗡嗡嗡地旋转着,拽着他像一对钻地鼠般一路狂奔。 四处飞溅的岩石碎片以及无数粉尘,已经根本无法睁眼,只能凭着一双耳朵去听,去看。 听着令人心碎而又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咯吱的碎石声,周天尝试了无数可以想到的办法,但没有一样能够改变这种态势。 甚至,周天还疯狂地闪出一个念头,想要以极端手法重新钻入这【混沌之蛋】的禁制大阵中去,从里面来他一个孙猴子大闹铁扇公主肚皮的故事。 然而这一念闪过,他却不敢真的去尝试这样去做。 现在已经不知到了地下多深处了,若是再回到不周山禁制大阵中,这岂不是给自己枷锁之上又套上一个枷锁吗? 若真那样去做了,那才是自寻死路哩! 可是,如何才能破解这种被巫婆下了诅咒一般的**大阵呢?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灵光一闪: 三千混沌魔神,说穿了,其实不过是集合了所有能够架构出一个完整世界的全部元素而已。 而这所谓的元素,就是觉醒并觉悟后的混沌元灵所化,最后在及其漫长的无数量劫中,才逐渐衍化出这三千混沌魔神。 等等,等等,这里面好像哪里有什么关联 仿佛黑暗中忽然看到一丝光亮,周天眼前不觉就是一亮,嘴里脱口而道: “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 “三千混沌先天魔神?” “呵呵,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哈哈,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奇妙的关联,那才叫真正见鬼去吧!” 话音未落,只听耳中传来一声闷响,犹如脱缰野马般疾驰的【混沌之蛋】,就像猛然撞到一面坚实的厚墙般整个去势为之一滞,不知不觉,竟然就轰轰隆隆地停了下来。 头晕目眩中,周天还来不及狂喜一下,耳畔竟又传来一声无比惊奇的声音来: “咦,这种地方,竟然都能有人找了过来?” 随着话音,一道亮光闪过。 周天晃了晃身子,将劈头盖脸的碎石、粉末与灰尘好歹抖落了一些,方才勉强睁开眼睛,定睛望去,心里不由得还是一沉: 说了半天,看这样子,竟然还是被一路压到了地底! 只是这不知其深的地底,怎么还有一个窗扉般的口子? 一丝光亮,正是从这口子中时隐时现地透射而出。 若隐若现的光芒之间,似乎还跌足而坐,映出一个看上去十分迷惑,而又十分暴怒的身影。 不用问,这个未知的身影,很可能将此地当做了他的闭关之地,此刻正在闭关悟道。 呵呵,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啊,这地心都能被人拿来用作闭关之地! 不过对不起啦,吾就算冒犯,也是被迫一头撞了进来的…… 周天正要稽首唱喏,给对方致歉,却不料对方盯着自己,浑身的杀气,莫名其妙的竟然一下子退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周天道友,汝可真是与吾机缘匪浅啊吾,都藏到了洪荒最隐秘之处,都能让汝找过来!” 嗯,这一副道貌岸然的腔调,怎么如此熟悉也? 周天急忙揉了揉眼睛,放出神识,凝视片刻,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镇元子道友,呵呵,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无巧不成书,山不转水转,每一样都似乎在说,道友与吾,就算隔着天堑也自有一番臭味相投啊!” 0219、论道镇元子 既然是老友相见,而且还是在如此玄之又玄的场景中相逢,镇元子闭关清修的日子,也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了。 不过,起身稽首一礼后,镇元子打量着周天,还是忍不住满脸疑惑地皱眉道: “周天道友,汝这当今洪荒唯此一家道门之主,素来注重尊师重教,仪容仪表,个人又是常常玉树临风,不染尘埃的模样。怎么今日灰头土脸的,如此狼狈不堪?” 周天尴尬地摇摇头,目视着已经被自己不得不放在脚边的【混沌之蛋】,沉思半晌,还是实话实说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不瞒道友,此刻那地面之上,就站着那三千混沌先天魔神。不知怎的,就莫名具皆出现在吾面前,说要与我讨个公道,并以七人车轮战与我大战。” “第一人,那是一个本体鳌虾的混沌魔神,不知何种神通,一上来便将吾之刚刚到手的一个宝物,烧烤得犹如熔炉中的钢铁通红炙热,难以拿捏。” “第二人,乃是本体橘子的混沌魔神,其神通以铺天盖地的橙黄之色蛊惑人心,令人迷醉其间。” “到了第三人,便成了咄咄怪事。吾连他的面都不曾照面,就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我那宝物,不仅突然皴裂如干枯的土地,莫名其妙的就连原本可以一掌相握的重量,也变得沉重不堪,及至累加到吾难以承受之重,竟似整个大地之重叠加于身。随后,便被活埋一般,被吾这六亲不认宝物扯着沉入到了这里!” 镇元子还未听完,就已经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瞪眼道: “周天道友,汝不会是中了谁的幻境迷阵**,眼花了吧?那三千混沌先天魔神,早已在开天之际化作了灰灰,岂能身死道消重新复活!” 周天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镇元子,突然想到那踏破虚空与自己完成了最后的传承交割的盘古,个中要害与秘密,还真是一个说不得的故事,不由得张口结舌,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半晌,他才纠结万分地指了指头顶道: “道友若是不信,自可上去瞧瞧,看吾说的是真是假便是!” 镇元子听得不由心动,一股蓦然迸发出的激荡真气,竟将他一身衣袍吹拂得飘飘欲飞。 然而,就在他意欲一念飞去的瞬间,镇元子却忽然从动若脱兔中一下子又回到了静若处子的状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道: “真真假假,与吾何干?周天道友,他人事,莫伸手,汝若想要吾助你一臂之力,其中因果,可要想想清楚。” 老滑头,当初在天元山我那道门之中,有吃有喝,还对鲲鹏、元凤之事指手画脚,那时怎么不讲因果? 周天忍不住暗自腹诽,却也并未因此而对镇元子恼羞成怒。 这就是洪荒,没有一个善茬。 若将人情,别说是你自己,还会还得别人跟着你一起倒霉,最后只会被这洪荒吃得连骨头渣儿都不剩下一些。 而且从本心而论,他也压根不想这件事情有镇元子插手进来。 尽管此时此刻,他被人家打得连敌人影子都还没有看到,便如此狼狈到活埋的地步,他也不愿意有人横插一杠子。 要知道,有多大的凶险,就有多大的回报。 三千混沌先天魔神,这可是从古至今绝无仅有的存在,别无分号。这一次他若胜了,说不定就有莫大的好处等着他哩。 所以,周天马上话锋一转,打量着镇元子这一处闭关之地道: “自道门一别,原来道友是到了这里来潜修。若非这误打误撞,怕是吾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道友竟会选择了地心作为道场。哎对了,镇元子道友,这里应该就是大地之心了吧?” 镇元子见周天两眼到处张望着,当下也是老实不客气地拿起他那手中一刻都不轻易离手的拂尘,打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幕,将自己的这一方潜修之地,淡淡地遮掩而去,嘴里方才点头道: “福兮祸兮,道友倒霉到这步田地,竟然还能误打误撞,直接破阵而入,将别人的闭关之地一览无遗,吾也是无话可说了,只能感叹道友,果然是天赋大机缘大造化之人!” “至于这里是否大地之心,既然道友无所不能,吾说不说又何足道哉?是与不是,道友自己感悟就是。” 原来,老友相见的一番惊喜过后,镇元子的本心立刻便占了上风,不知不觉,便在本能之间,对任何一个破阵而入,特别是一下子便窥破了他的闭关悟道秘境,很自然地生出了恼怒之心。 若不是面前是周天,怕是他早就一言不合,将入侵者直接打杀了事。 所谓听话听音,镇元子拂尘一扬之际,周天便心知肚明,再看一道光幕陡起,将这方小世界几乎完全遮掩起来,他便暗暗点头道: “惊扰了道友清修,虽说非吾本意,但毕竟因我而起,此番因果,吾可不愿欠下。” “这样吧,相约不如相遇,吾与道友便借此宝地,坐而论道,道友以为如何?” 镇元子一听,顿时重又满脸堆笑,惊喜不已道: “那当然是太好不过了。要知道,若论如今这洪荒,除了那已经三次讲道的鸿钧老儿,试问整个洪荒,还有谁比得过周天道友?” “哈哈,不瞒道友说,吾当初赖在汝那道门之间,可真不是为了白吃白喝,实在是私心想与道友坐而论道呀!” 周天一听,却不觉心底一沉道: “镇元子道友,汝刚才说什么,那鸿钧面向整个洪荒讲道,竟然已经三讲而过了?” 见周天忽然岔开话题,面色凝重,镇元子不觉也是心有所感,一动不动,望着周天,心思转了百转之后方才点头道: “怎么,道友离开道门云游四方,如此浩荡的洪荒盛事,道友竟然没有一点耳闻乎?” 周天自然不能将自己云游洪荒遭遇,尤其是那特别怪异的秘境中的秘境之事,以及自己被那天眼三番两次的盯上,最后还被一次性打回原形这样的糗事,细细说与他听。 因此,他只是淡淡摇头道: “道友别不信,吾云游洪荒,有些奇遇,一两句话不便细说。这一来二去,还真就错过了那鸿钧三讲盛事耳!” 0220、真相,一般都很值钱 鸿钧三讲,之后便是对整个洪荒都事关重大的第四次讲道。四讲以后,便是天道真正成熟从而到了瓜熟蒂落之时。 天道终成,这是大势,周天倒不担心什么。 他忧心忡忡的是,天道尚在婴儿期时便以天眼,始终盯着自己不依不饶。突然天道大成,鸿钧再以身合道,那时的整个洪荒世界,便成定局。 周天不敢确定,到了那时,自己做为洪荒世界的最大异数,浑然天成后的天道,将对大道意志还有几分道义以及道意上的传承。 毕竟,在自己觉醒之后,面对整个洪荒有感而发的宣号中,当时已经明白无误地指天为誓,棋道乃是流水不争先,不与天道争大势,夺气运,只要棋道一脉的本分。 即便那样,天道依然还是以天眼之威,屡次相犯。 由此完全可以推论,大成后的天道,就算依然还会允许他在洪荒的存在,对他的打压,恐怕也必将是日甚一日啊! 正苦恼地想着,脚旁的【混沌之蛋】,忽然莫名其妙的弹跳了一下,就像猛然自己打了一个饱嗝似的,咯地一声,让正在悄悄揣度着周天的镇元子,吓了一跳。 “周天道友,这是何物,莫非它就是汝说的那一个刚刚到手的宝物不成?” “是的” 周天也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混沌之蛋】,有些莫名其妙它在这时弄出一个动静到底是为那般,是要引起自己的注意么? 不过这一眼瞅去,原本从橙黄橙黄变成了枯黄枯黄的整个蛋体,却又让周天小小的又惊讶一下。 他发现,不再拽着他一路陷落的【混沌之蛋】,安静下来以后,原本皴裂如干涸大地的蛋壳,虽然还是被一层枯黄的死寂色调包裹着,但遍布蛋体皴裂的无数口子中,此刻正向外溢出一种莫名的蜂蜜般的黏稠汁液。 仔细再看,凡是这种黏稠汁液流过的裂缝,无一例外都开始神奇地弥合起来。 而弥合后的蛋体部分,则开始重新焕发出【混沌之蛋】最初的本体原色。更神奇的是,当周天的目光落在上面,这种表面的光泽,竟隐隐有了一种见了亲人般的雀跃之势,就好像张嘴呼唤一般,想要他伸手去抚慰一番。 看着看着,周天不知不觉便是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伸指在那还有些坑坑洼洼的弥合处轻轻抚摩了一下。 就在指尖与蛋体相触的刹那间,一道奇异的光芒闪出,竟莫名中便在周天与蛋体之间,迸发出了一条彩虹之桥。彩虹桥上,又有七道光芒,以“赤橙黄绿青蓝紫”排列,并以这种排序依次不断地闪烁不已。 “周天道友,汝这宝物了不得哇,竟有先天【不周山禁制大阵】之气象,就连那鸿钧老儿在三讲中还专门讲到过它。没想到,竟然教道友先手摘走了!” 镇元子直看得目眩神摇,口水直流,嘴里连连啧啧称奇。 “是么?” 周天忍不住瞥一眼镇元子,突然有些诧异,他这闭关悟道之地,竟然不是在不周山之下吗? 当然,他更吃惊的是,这镇元子竟然一眼便看出了【混沌之蛋】的传承,其修为与境界,怕是又有了惊人的精进。 嗯,那鸿钧三讲过后,一个准圣果位,是肯定要到手了。 而这紧随其后的,恐怕就是扬眉,罗和镇元子这屈指可数的几位了。 就算没有准圣修为,他们的境界也同样一脚踏在了准圣门槛中。 正神游中,却见镇元子围着【混沌之蛋】转了两圈之后,忽然望着自己稽首恭贺道: “哈哈,吾还是险些走了眼,此物不仅隐隐有先天【不周山禁制大阵】之攻守兼备之能。平日无事时,居然还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随身小世界。道友如今云游洪荒,正好便可将它用上,以后就算遇见再多的宝物,汝也不愁没地方放了!” “哼哼,周天道友,若不是吾现在道心已固,又与汝有深厚的故交,说不定吾现在就会见宝起意,凭着惹上一身因果也要将汝打杀,夺了宝贝再说!” 别的也就无所谓了,而且不周山禁制大阵自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这随身小世界一说,从镇元子嘴里突然间说出来,还真叫周天喜出望外,当即失态地盯着他,失声道: “随身小世界,镇元子道友,此话当真?” 要知道,他现在梦寐以求的,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储物空间啊! 现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是“被活埋”的补偿吗? 镇元子见状,当即气得又是艳羡又是愤懑,袖手直翻白眼道: “算吾嘴欠,替别人高兴,自己却一点好处都没有。” “哼哼,周天道友,俗话说看见宝物见者有范,虽然宝物已经归属于汝,但却被吾一语点破,不然凭汝现在的修为,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窥得真相哩。” “不如这样吧,汝分些好处与吾,也免得惹上因果到时不知何时还要报偿吾。而且,这宝物虽然已到汝手中,不经过一番打磨和淬炼,也仅仅就是一个死宝物而已,不然汝也不会被人一巴掌就给拍到了这地下,对吧?” 这话儿,说得虽然气人,但对周天而言,却无异于恭喜发财的吉祥话。 呵呵,别说一句揶揄讽刺,就算现在被人再拍一下脑袋,周天估计自己都还会在心里笑开了花儿。 想着,周天当即笑眯眯道: “镇元子道友,好处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宝物淬炼之法,吾却不相信汝竟然也会知道,而且汝又如何知道的呢?” 哼,镇元子却不上当,摆出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样子,袖手道: “先拿好处来,不然从现在起吾马上一言不发。” 老滑头! 周天笑着,沉吟一番,随即正色道: “敢问道友,不知汝那先天道体时至今日,可否已然圆满?” 镇元子一听,眉毛顿时狂跳起来,蓦地探出手抓向周天,一脸惊喜道: “周天道友,吾就差一根脚趾头了,可惜闭关几次,都始终没有摸到门道。道友若是不惜泄露天机助吾悟道圆满,汝这宝物,吾现在就指天发誓,到汝将其淬炼圆满之际,吾一定到场亲自为汝护法!” 见镇元子言之凿凿,周天于是也郑重其事道: “善,待此间事了,吾云游归去,道友即可去吾道门之中,细说端详!” 0221、人参果树 两人击掌为誓,很快便将两件天大的事情,合二为一,商量定下,随后不由得相视而笑。 这时的【混沌之蛋】,溢出的黏稠蜜浆,竟也将整个蛋体弥合得差不多了,一股浑然天成,道纹波光之气,又开始跃然其上。 唯一还有些美中不足的,还是那枯黄之色,犹如顽渍般仍然附着在蛋体之间。 “道友勿忧,这种枯黄之色,只是某种未知神通障眼之法耳。汝若在意,正好便中了他蛊惑之意。” 镇元子见周天一直盯着脚下,面含忧色,马上笑着宽慰道: “一旦道友将他击败,所有异象自然迎刃而解。当然了,道友若还是不放心,吾也可以学道友一次,不惜惹上一次大因果,与汝一同上去,助你一臂之力就是。” “不过,到时汝又少不得又要分些相应的好处与吾。道友若是同意的话,吾二人这就上去如何?” 周天不看镇元子,就知道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奸商嘴脸,当即淡淡摇头道: “道友好意心领了,所谓自己事自己了。只是惊扰了道友潜修,在此多待一分,便多耽搁了道友悟道,还是早早告辞才是。” 说完,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抬眼又打量了一番,对这镇元子寻觅到的地心闭关之地,多少有些不舍。 要知道,镇元子乃是未来的地仙之祖,他既然已经深入地心,想必也已然受到了他之本心的召唤,方才有了这地心之果。 周天好奇的是,他那闻名洪荒的十大灵根之一的人参果树,到底是何时得到手中的呢? 记忆中,人参果树好像并非是镇元子伴生灵宝。 而人参果树,乃是洪荒十大灵根。既然为灵根,生长之地,当然得是深耕细作,深深扎根于地下。 若以此推论,镇元子与人参果树的相遇,其时机及其二者之间的机缘,也必然是要发生在深深的地面之下。从前他一直都在地上修行,这一次却深藏地下,所以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不管他现在得没得到人参果树,他与这先天灵宝的机缘,也该到了时候。 看到周天莫名其妙的开始四处打量起来,镇元子不由得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一次,还真让周天蒙对了。 此时此刻,在他以光幕遮掩而去的一块神奇之地,正是一处他无意中发现的泉眼之根。 而在这泉眼之根正中心处,莫名生长着一株盘根错节的幼苗。 这幼苗,一年长一寸。 一寸之后,便生出一节根须,然后向上攀援一次。 从他发现这一株幼苗之后,如今正好过了七百年之久。 七百年之中,镇元子每天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它,却始终没有找到那种与之心意相通,血脉相连的机缘之感。 这让他十分沮丧,也更加的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要知道,现在他的修为与境界,足以让他傲视群雄,除了那个逆天的鸿钧之外,他甚至敢断言,现在的整个洪荒,他若要出手,怕是没有几人能挡得住他的。 可是,时至今日,他却迟迟没有一个与他如今的修为境界相称的宝物在手。 直到发现这株幼苗,才让他有了一种惊才艳艳的奇妙之感,瞬间感悟,这幼苗不仅是天下一等一的宝物,而且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第一件宝物! 这七百年,他每日都是瞪大双眼,潜心感悟,不敢有丝毫懈怠,看着这一株幼苗之根,一点点长成令人惊叹不已的参天**,几乎在每一寸根须上,都留下了他每一寸坐忘的印记。 现在,这幼苗,已经有了足足七百岁,一岁一寸,一寸一个根须。七百个根须,若是放到地面上去,早已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可是,它依然还在深深的地下,一寸寸的生长。 那根须,盘根错节,蓬勃向上,灵光隐隐。仅仅只看一眼每日的长势,镇元子便有一种隐隐的感悟,让他原本在地面十分缓慢的修行,竟达到了现如今一日千里般的精进速度。 直到这一刻,他才蓦然惊醒,这宝物,即使还未到手,竟已让他每日都受益匪浅。 以后,倘若真正到手,那岂不是教他飞龙在天,如虎添翼? 所以,当周天这无意中的一番张望,顿时就让镇元子大汗淋漓,如临大敌。 倒不是他怕周天跟他争夺宝物。 因为,二者之间的真实实力,实在太过悬殊。 一个即将踏入准圣的大罗金仙三花聚顶巅峰者,一个太乙天仙两花虚影玄仙,真要动起手来,中间不知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放眼当今洪荒,如果说他镇元子还有真正内心害怕的人,可以说,周天排第二个,就没有谁敢排在第一个。 即使是当今洪荒第一人的鸿钧,他镇元子怕他都没有怕周天那样的提心吊胆。 为什么呢? 这其中,除了周天自身低劣的修为与逆天的境界之间怪异的不平衡差,最令镇元子头疼和恐惧的,就是周天仿佛与生俱来的好跟脚、大机缘、大造化带来的好运气。 这样的人,除了打架之外,你什么都不能跟他比。一比,不是气死,就得疯掉。 同样一个东西,别人费尽心机,千转百回,万水千山,都不一定能够到手。而他,有时候什么都不做,甚至从不曾想过去要,那东西却常常会巴巴地自己跑上门去。 有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写着“奇异”的人,出现在你刚刚发现的宝物面前,你不害怕,你不紧张,你不哆嗦? “周天道友,汝这宝物,好像还能自我修复,汝瞧,它好像又熠熠生辉了” 唯恐周天看出了蹊跷,毕竟,他现在也是太乙天仙境之人,镇元子哪里敢掉以轻心,干脆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俯身就去一把捞起【混沌之蛋】,想将它直接塞到周天手中好让他走人, 谁知,镇元子刚刚将【混沌之蛋】抓在自己手上,就被一股难以忍受的炙热烫伤,嘴里惨呼一声,紧接着又被一种从未有过的重量,直接压迫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随即,【混沌之蛋】也咚地一声,发出巨响,从他手中直接滚落而下…… 0222、大惊喜 “周天道友,汝果然没有说错,炙手可热,又不堪重负。这不周山的宝物,确实古怪得紧啊!” 镇元子刚一脱手,便尴尬地紧紧盯着滚落在地,而后骨碌碌乱转的【混沌之蛋】,直到发现它并未有逾越之举,只是认主般地围着周天的两只脚丫子转悠,方才松口气,将手中拂尘放了下去。 周天是很清楚的,镇元子证道后有几大镇宅之宝,除了人参果、地书以及他的乾坤袖,作为攻击利器的便是这从不离手的一柄拂尘了。 现在看到他扬起拂尘的举动,周天竟莫名生出了一丝胜负心: 倘若刚才吾这【混沌至宝】随我心意,撞破他的那一层光幕,好让吾一叶窥豹瞧瞧他的秘密。 那么,镇元子会不会毫不客气地出手? 如果出手,他的拂尘与吾【混沌之蛋】一旦撞在一起,到底是哪个更厉害一些呢? 嗯,从根脚上讲,一个带着混沌之元气,一个不过是洪荒产物,毋庸置疑是【混沌之蛋】厉害些。 但【混沌之蛋】还只是原石般的宝玉,未经任何雕琢和淬炼。镇元子的拂尘,乃是经过他无数岁月的淬炼打磨,自然还是他的拂尘要厉害一些才是。 所以,这样的怪念头,以后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至少在自己的所有宝物,都未经打磨和淬炼之前,还是老老实实一点吧。 想到此,周天不觉渐生去意,不觉也是试着俯身一捞,这一次,竟如臂指使,又像恢复了与【混沌之蛋】之间的亲密关系,将它重新掌握到了手中。 周天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 原本干涸大地般皴裂的蛋体,这时不知不觉已被自我修复,还原如初。 隐隐的光泽,熠熠生辉。 而最让周天担心的,原本凝结其中的整个大地的重量,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不过在手感上,周天能够真切感觉到,经过这一场遭遇后的【混沌之蛋】,明显比从前重了不少。就像一个孩子从婴儿长到了童年,体重自然增加一般。 只是,【混沌之蛋】复原,周天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就算破解了这一次的危机。 当然。回到地面,一切就都知道了。 “镇元子道友,就此别过,他日在吾道门之中再行相聚,道友感知后自去便是,不要忘了约定就行” 周天稽首一礼之后,望着隐隐的光幕,不觉又有些不甘,于是故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道友终究还是寻觅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风水宝地呀,灵气如此的浓郁!” 镇元子闻言,不觉又是脸色一变,嘴里马上打着哈哈道: “道友真是说笑了,就算那鸿钧老儿都已然三讲了,如今这洪荒,却还是棋道宗门一枝独秀。若论风水宝地,谁人能比?” “吾这个去处,不过是敝帚自珍罢了,哪敢与道友比宝!” 周天也是哈哈一笑,随即抬头向上,毫不客气道: “道友宝地,想必自家来去自如,上下通透,吾这个不速之客,少不得还要烦请道友送上一送。不过道友宽心,不让汝白送” 说着,周天一本正经下来,郑重其事地凝视着镇元子,稽首吟出一句偈语道: “观天地,观道心,观来去,观生死,观过去与未来,是为五观。吾有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是为三观。五观成庄,三观乃居,道友知否?” 话音未落,说也奇怪,偈语一出,镇元子挥手布置的那一道光幕,竟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应声暗淡下去。 见此异象,别说周天也是为之在心中一惊,镇元子更是突然间面如死灰,愣怔半晌,默然稽首道: “五观成庄,五观成庄?” “周天道友汝可知道,此言、此言大善,此言与吾心中所思所想,竟如此不谋而合汝,实在教人、教人无语呀……” 说着,说着,素来宠辱不惊的镇元子,竟蓦然泪流满面,手中拂尘不觉就是一挥。 刹那间,周天就感觉脚下一股萌芽之力,缓缓推动着他,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直直向那地面破土而出。 对于这股澎湃而又绵软的破土之力在,周天倒是一点也不惊奇。 镇元子本来就是地仙之祖,这点本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举手之劳,谈笑一挥手之间而已。 离开镇元子,从他闭关修炼之地一出来,在破土而出的一路上,周天立刻又将所有思绪,重新拉回到了此前因镇元子打岔,而中断只想到一半的“天道大成”之后的思考中 也就是,大成后的天道,就算依然还会允许他在洪荒的存在,对他的打压,恐怕也必将是日甚一日。 而鸿钧三讲,之后便是对整个洪荒都事关重大的第四次讲道。四讲以后,便是天道真正成熟从而到了瓜熟蒂落之时。大势之下,周天还暂时不用担心什么。 真正让他忧心忡忡的是,天道尚在婴儿期时便以天眼,始终盯着自己不依不饶。突然天道大成,鸿钧再以身合道,那时的整个洪荒世界,便成定局。 一旦定局,周天不敢确定,到了那时,自己做为洪荒世界的最大异数,浑然天成后的天道,将对大道意志还有几分道义以及道意上的传承。若无大道克制,天道倘若真要倾尽全力抹杀自己,就凭现在自己的这点本事,几乎想都不消得去想,一个回合,就会变成渣渣! 如此一想,眼前这三千先天混沌魔神,莫名其妙的出现,也就变得合情合理而又意味深远了! 想着想着,周天不由得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若真是这样掐指算来,一切都汝猜想中的一样,那岂不是说,这看似气势汹汹而来的三千先天混沌魔神,可就是非敌即友了! 天道,天道,原本他也不是无数混沌魔神中的一丝元灵么?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通透处,周天竟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仰天长啸一番的冲动。 恰在这时,一道亮光,蓦然出现在头顶。 周天凝神一看,天地一色,晴空万里,整个大地,重又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瞬息间,一股直抒胸臆的豪气,冲天而起: “吾乃周天,今日机缘巧合,又有一番大彻大悟。” “天地听真,万物侧耳” “吾就是吾,流水不争先,阴阳永流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汝若要战那便来战,汝若要和那便来和。战则奉陪,和则两利。未来可期,有容乃大,世界非一,不止洪荒!” 0223、玉京山上,鸿钧现 巍峨遥远的玉京山,在一万里之远望去,犹如一个连绵起伏环环相扣的氤氲光团,灵气浓郁,彩雾弥漫,灵动跃然,幽香浮动,让人仅仅看一眼便会心生向往。 及至到了一千里之外再默默眺望,则又是一番万千气象: 群山环绕,霓虹纵横,花香鸟语,幽谷梵音。更有那一峰高远,万峰朝圣,巅峰云天,无分彼此,如梦如幻。 然而,就在这一派万物祥和,仙境跃然的大方天地之间,一道不知其远的声音,却似一叶扁舟杨帆万里海疆,劈波斩浪,远看风驰电掣,近看又是孤影东来一般,不徐不疾,娓娓道来…… 一双眼睛,蓦然自那巅峰云天之间,徐徐张开。 紧接着,又是一只手,缓缓显形,从那灵气跃动的氤氲中探出手,在空气中虚虚一抓,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随之飘然而出: “既然已来,何须彷徨,吾便在此,听汝之言!” 话音落处,一个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身影,终于渡波而出,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将徐徐而来的音波抓于手中。 凝眸看了一眼,他随即张嘴轻轻又是一吹,原本虚无的声音,顿时又是响彻山谷般回响起来 这个声音,竟然正是周天在不周山破土而出的发声! 只是余音袅袅之间,到了这里,也不知是因为渡尽千山万水而来,还是这玉京山早已是浑然一体的先天大阵,受其影响被自然压制一般,已经变得强弩之末,再无破口呐喊时的铿锵与豪迈之气,仅仅像一道若有若无的空谷回音,在这一道身影周围复读机般的复述着余音袅袅中的话语: “吾就是吾,流水不争先,阴阳永流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汝若要战那便来战,汝若要和那便来和。战则奉陪,和则两利。未来可期,有容乃大,世界非一,不止洪荒!” 听完,孤独的身影,静默半晌,方才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在嘴里自言自语了一句: “别来无恙乎?” “自汝第一次洪荒宣号,吾便以为输了。孰知汝却出乎意料,更是出人意表,就像一声惊鸿,之后便再无声息动静。” “天地量劫,汝无声无息。凶兽量劫,汝不问世事。直到三族鼎立,血雨腥风,汝才自立门户,本以为汝终于还是要大展拳脚,谁知却又谨守门户,与世无争。一次又一次,吾远远地看着汝,一次又一次,汝却都让吾大出意外!” “吾一讲,拔得头筹,启蒙万物万灵,拿回了本属于吾的气运,是汝让的吗?” “吾二讲,再得因果,开宗明义,明道心,立教义,化愚昧,指路径,终得悟道机缘与造化,功德与慈悲,是汝让的吗?” “吾三讲,确立尊位,感天动地,点化芸芸众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蔚为大观,终究浑然天成,是汝让的吗?” “吾四讲,汝,来也不来也……” 话说到这里,这个孤独的身影,忽然陷入到一片莫名的静默中。 良久,方才又颔首远望,徐徐说道: “吾就是吾,流水不争先,阴阳永流转?” “唔,三个量劫以来,汝果然是说到做到,流水不争先。只是这阴阳永流转,却非汝说了算!” “罢了,罢了。大道至公,大道无情,大道亦无言” 说着,他忽然凝眸,看向无尽虚空,仿佛一锤定音道: “汝第一次洪荒宣号,天地混响,有感而发,不远万里,将汝之心声传入吾耳。” “三个量劫矣,大浪淘沙,多少人事灰飞烟灭,才将汝这第二次发声,又是莫名其妙尽入吾耳。” “大道意志,不可不顾也。如此,吾便应汝一声” 说完,他默然片刻,继而转身看向遥远东方,启唇诵道: “法不传六耳,此言仅汝一人听真:” “吾之四讲,三千年一讲,将于千年后开讲。此乃终极说法,从此洪荒再无鸿钧说道,故此汝若来,便是一个和字。” “汝若不来,粉饰再多也是枉然,那便是其心可诛,哪有什么流水不争先之说耳?果真如此,纵使天大因果,吾也自会渡波而去,所谓法不容情,道无二条,灭汝满门,在所不惜也!” 话音落处,即使人间仙境般的玉京山,整个天地,也是为之色变,猛然间暗淡下去,许久,方才重放光明。 显然,鸿钧之言即使尚未合道,三讲过后也是已然一言九鼎。 天地有感,自然失色。 原因无他。 盖因天地有感,无论鸿钧,还是周天,一个是洪荒宣号第一人,一个是洪荒讲道第一人。二人若是大战,便是一场天地大浩劫,天地岂能无感,自然也是不觉悲从心起,引发天地异动。 只是在这一闪而过的天地震动中,不知其远处,一个昏昏欲睡的六耳猕猴,蓦然惊觉,在那一阵风过时,忽然脱口而道: “咦,法不传六耳?” “这、这不是那玉京山讲道的鸿钧老儿么,三次开讲,三次都将吾拒之门外。如今却传言与我,是吾悟道,还是幻听了?” 呼呼的风声中,只见他耸动着鼻子,不停的吸气,同时将他那一双长着六耳的耳朵,飞速转动着,伏地谛听。 听到最后,这六耳猕猴,忽然大失所望,跳起脚来,指着西方尽头泼口大骂: “鸿钧老儿,汝这鸿钧老儿,欺人太甚!” “什么法不传六耳,原来竟是说与别人听的。说便说就是,为何却把吾六耳捎带上?” “吾六耳怎么了,就合该被天地当做弃儿,被所有人笑话!” 跳脚骂着,骂着,他忽然心里一动,顿时安静下来,抓耳挠腮一番,随即露出一脸坏笑道: “不错,不错,早前吾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 “嘻嘻哈,那周天也是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只是做事莫名其妙的低调而已,却一点也不比那鸿钧差。” “嗯,鸿钧老儿三番两次拒我门外,吾反过来去投那周天道门,看他奈我何也!” 话音未落,只见他一条身影,便化作一道流星,直往那东方飞逝而去…… 0224、三清,二童 玉京山上,那一道孤独身影,面向东方,久久凝视,不知不觉,竟也生出一丝萧索。 山下,百里之外,三个身影,也是面面相觑。 一番计议后,三人忽然点点头,齐齐起身,面朝巅峰之上,异口同声稽首道: “师尊,那周天果然目中无人。” “只是他说战则奉陪,和则两利。未来可期,有容乃大,世界非一,不止洪荒!” “此言前者虽谬,但后者却让吾等始终有些参详不透。何谓未来可期,有容乃大,世界非一,不止洪荒!听他这口吻,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口气之大,莫非是在妄言,洪荒之外,还有洪荒?”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从鸿钧一讲开始,便始终都盘亘在这玉京山左右,怎么都不肯远离的三清。 不过,他三人倒也应验了一句真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鸿钧二讲之后,最终还是将他三人收为正式弟子,从此在这玉京山名正言顺地住下,并近水楼台地时常在鸿钧座前,朝夕问道,昼夜感悟,到了今日,其修为境界,竟然也是一脚踏在了大罗金仙巅峰中,一脚踏进了准圣五气朝元之间。 而这一道孤独身影,自然便是那当今洪荒第一人的鸿钧。 只是,他这一身修为,并非如外界猜测中的那样,已经踏入准圣果位。 而真实的鸿钧,就连面前他唯一的入室弟子三清,都没有一人知道,这时的他,其实早已窥破圣人之境,就差一步斩三尸证道。之所以他还迟迟不敢晋身圣人,实乃合道之机,尚未显露。 没有这一机缘,他也一样枉然,只能望洋兴叹耐心等候。 如今听到三清疑惑之言,鸿钧当即就是两眼一凛,面色凝重起来,沉吟半晌,方才克制地淡淡道: “三清,那周天乃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之人,时有惊人之语,又有蛊惑人心之举。尔等若是不能听他言,观其行,做不到此耳进,彼耳出,便就入了他道也!”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这一番言论,并无新意。尔等只要守住自我道心,才是真正的未来可期,有容乃大。” “为师早就有言,洪荒并非尔等眼中所见之洪荒。上有三千大世界,中有三千中世界,下有三千小世界。举手投足之间,天有三十三重天,每重天又有九层天。道之大,非人意所能想象矣。” 说到这里,鸿钧忽然莫名其妙的失神了一下,随即摇头道: “三清,尔等乃吾第一批弟子,吾有衣钵,吾有幽思,尔等可接的得乎?法无二门,清心寡欲,方得大道,尔等还须慢慢悟也!” 三清只听得一时间大汗淋漓,不觉更加恭敬道: “三清谨遵师尊之命,方才失言,是弟子修道不精,还请师尊鞭笞!” 鸿钧哼一声,有些意兴阑珊道: “罢了,汝等修行也到了关键时刻,吾之洪荒四讲,也近在眼前。这些时日,就不要互相打扰了吧,吾这里也无须再日日叩安,稍后吾会自寻二童,替下尔等侍奉本分,以后你们也不用这样日日辛苦了。” 说完,他便一指点出,重新遮蔽了彼此的联系。 三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方才面面相觑,嘀咕一声: “师尊方才说什么,要去自寻二童侍奉于他老人家。如此说来,莫非是吾等侍候不周,惹得师尊不高兴了么?” 半晌,太清太上老君忽然摇头道: “两位师弟不要多想了,吾猜师尊所言,并非是在怪责吾等侍奉不周全,不尽心尽力,实乃修行才是第一要务。而吾三人,乃是师尊门面,须得全力以赴而不得也。” “所以,师尊才会心生他意,将这一繁琐之事另寻他人专司其职,如此才是万全之策也。” 三清哪里想得到,他们在山下嘀嘀咕咕,在那巅峰之上,鸿钧却早在数万万年之前,便因有感于伴生于他的两朵云彩,一直思量着要将它们点化而出,只是机缘迟迟不到,他也不好勉强为之,到时适得其反。 今日当着三清之面说出口来,自然是感应到了属于这一对云彩的机缘已到,点化之前,也就顺嘴将此事说了出来。 毕竟,三清作为他的入室三大弟子,这点化而出的两朵云彩,将来少不得作为他们的师弟,是要相互关照彼此照应的。 或许是早已感应到鸿钧心意,尤其是此时此刻的鸿钧因周天之言而暗生波澜的心境变化,玉京山上,这一对从鸿钧觉醒便始终漂浮在左右的彩云,顿时雀跃起来,围着鸿钧上上下下,大放异彩。 丝丝缕缕的云霭,不知不觉,宛若一对轻柔的小手,一个捏肩,一个捶背,竟似真的一般,教人心生熨帖。 鸿钧看在眼里,蓦然露出一丝少有的微笑,手下也不再迟疑,伸指点出,口中占道: “此刻机缘一到,又恰是吉日良辰,尔等虽说不言不语,却从觉醒之日便一直跟随与吾,论跟脚,论造化,无人可比。时至今日,方才唤醒你们,非吾本意也。” “实乃机缘是一回事,本性又是一回事。” “汝二人,一个常在巅峰之上,又高于巅峰,常常跳脱于苍穹之间,性子暴烈而又不喜约束。一个则流连这巅峰之上,却又从不肯去那更高处高瞻远瞩,性子温顺而又谨小慎微。” “如若早早放汝等出来,实乃害你们。但今日不同了,有一个声音,不远万里而来,竟然做到了可以渡波而来,以虚无化虚无,将吾这玉京山如入无人之境破阵而入,让为师大感震惊,而又无地自容!” “何也?第一次他洪荒宣号,他的声音入吾耳来,不足为奇。那时他心中还不过是一块黑白石,为师心中也不过是一条通天彻地的蛐蟮而已。” “但这一次却大大的不同了,他不过是如今洪荒中百千个太乙天仙罢了,吾却早已登顶位极修仙巅峰,他却依然还是毫无阻碍地将他的声音,徐徐尽入吾耳。这,可就不是小事也!” “故此,汝二人机缘,便要落在此人头上,速速现身,好生侍奉于吾,待吾最后一次闭关悟道,彻底看清那人嘴脸再做计较。” 话音刚落,一对粉雕玉琢的金童玉女,一左一右,蓦然跳将出来,望着鸿钧盈盈下拜道: “弟子见过师尊!” 0225、金童玉女 嗯嗯,或许是隔代亲一般,亦或是这一对金童玉女化形出来的样貌,实在教人忍不住的心生欢喜与怜爱,就连已经成为准圣巅峰隐性圣人的鸿钧,也都连连颔首,将一道道早已炼制好的专属于他们的神识与神通,不断打入两人的识海中去。 直到这一对金童玉女,出世之初的欢喜劲儿终于过去,道心萌生,开始静心体味鸿钧给予他们的好处,鸿钧方才收住手,点指看向金童道: “汝生于巅峰之上,却又不甘于巅峰之上还有云天,常常神游苍穹不知归也。唔,既如此,吾便赐名与汝昊天也,汝可愿意?” 金童一听,顿时欢喜雀跃道: “愿意愿意,这个名儿好,昊天,昊天,正如吾人儿一般,吾喜欢喜欢!” 鸿钧笑着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玉女,沉吟片刻,也是点指道: “汝同样生于巅峰之上,但却不喜遨游,常常以巅峰为家,流连嬉戏,宛若邻家小女儿,不急不躁,甚是可人。唔,汝这性子,最合我意,如此吾便赐名与汝云霄,汝可愿意?” 玉女虽然安安静静,却也知道鸿钧赐名的宝贵,当即也是欢喜不已,顿时露出真正的小女儿态来,喜不自胜地流出泪来道: “多谢师尊赐名与教诲,云霄感激涕零,从此愿意服侍师尊于左右,再多辛苦也不抱怨。” 鸿钧一听,不觉大感意外,忍不住便凝眸多看了一眼云霄。 良久,他才悄然打量了一眼早已心飞了一般左顾右盼的昊天,抚须暗道: 他二人才刚刚出世,性子便有了如此泾渭分明的差异。 嗯,看来女娃娃果然是要比男娃娃早慧不少,也更加贴心一些。以后吾这吃喝拉撒,怕是云霄还要真正更为尽心和管用得多! 仅仅片刻功夫,所谓三岁看到老,鸿钧便分出了两人心智与性格秉性,一番感慨之余,倒也并非就是要厚此薄彼。 只不过,他二人出世的使命,便是要侍奉在他左右的,当然也就要从侍奉上去判定他们的高下。 这一次终于将二人唤醒出世,根子上虽然是他二人早就孕育好了的。但在机缘上,主要还是因为周天这一次的异动。若他还是安安静静的,鸿钧自然也就不会蓦地又生出闭关执念。 毕竟,周天就算不过一小小的太乙天仙而已,但他的根脚与背景,却是放眼整个洪荒都是无人可以企及的。若要彻底再将他看清一遍,即使是鸿钧,也需非闭关而不可得也。 所以,这也才有了昊天、云霄这一对金童玉女的出世。不然,依鸿钧原来的想法,他原准备是要到洪荒四讲时,才会将二人唤醒来的。 简单调教了两日后,鸿钧不愿意再多耽搁一天,挥手彻底封闭了玉京山巅峰之地,便将昊天、云霄叫到了面前,交待道: “为师将闭关八百年,昊天、云霄,汝二人须得心无旁骛,打起精神,好生看护门户。天大的事,都不要惊扰为师悟道,尔等可知否?” 两人一听,赶紧抖擞精神,齐声拜道: “昊天、云霄谨遵师命!” 这边鸿钧安顿好了自家事,在洪荒的另一边的不知其远处,一棵掩映在无数遮天蔽日的密林中的巨大空心柳树中,也在一阵奇异的风声过后,不觉也是道纹波动,风起云涌一般,从中钻出一个同样袍袖飘飘的人影。 只见他临风而立,目光如炬,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面朝东方,探手在虚空中一抓,便将一团虚无般的声音抓在手中,放在鼻下嗅了嗅,随即放开手掌张嘴一吹道: “原来又是汝这个小娃娃,呵呵,这一次到底又是为的那般?哼哼,在不周山将吾那分身骗走,吾正好还没找汝算账哩!” 说着,一阵余音袅袅中,周天的声音不知不觉,又似空谷回音,在这一片广袤的密林深处回荡起来。 听着,听着,这个人影不由自主的也是收起了看戏般的表情,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手指开始下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胡须,竟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种忘我之境中。 原来,这个看似不修边幅一身邋遢的声音,竟然正是这洪荒中行事最为神秘,而又最不喜欢世间事的绝顶存在空心杨柳的扬眉老祖。 沉思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也像鸿钧一样,双目蓦然放出一道金光,扬声望着那遥远的东方远远地送出一句话道: “周天小娃娃,汝一个小小的太乙天仙,纵使背景深厚,也毕竟还是一个修为上的太乙天仙,若要抹杀汝时,谁还会真正去与汝坐而论道,一较境界上的高下?” “不过,汝既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虽然吾不会对你落井下石,但若是看到天下第一人与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大战,吾却还是乐见到的。” “记住,小娃娃,汝若和,吾还是一人乐得自在逍遥。汝若战,吾必到场,一观大战盛况。嘿嘿,老实说,吾其实也一直都想好生瞧瞧,汝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灰飞烟灭时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块黑白石,哈哈哈……” 这一阵阵的声浪,不经意中,竟然莫名其妙的便随风飘送着,一路到了遥远的天元山下。 当然,毫无疑问,这一阵阵的声浪,乃是像特快专递一样,不是收件人不是谁想收就能收到的。即便是如今的棋道一脉,早已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人丁兴旺,也不会像大广播一样被人人听到。 能听到的,除了收件人周天,别人就得凭他自己的本事。 比如被周天强行摁在道门之中,帮他看家护院的金色巨猿,以及早已荣升为棋道四大护法的嗜血、味道、秩序以及奥妙四个混沌魔神。 当然,这其中还有也在云游洪荒,却因半途忽然心生倦怠之意,而忽然折道而返的红云。 这几人也都在探手抓取了随风吹来的声浪,竖耳倾听了一番之后,具皆个个露出诧异之色过后,顿时不安地生出了无数的忧色。 但在此刻的道门之中,最奇怪的,却还是一个刚刚拜入道门不过百十年的一个黑小子。 这种只有太乙天仙巅峰者及其以上的洪荒大能,才能随风听闻的本事,却在这个不起眼的黑小子身上,竟也展露了出来…… 0226、一场轩然大波 呼呼的风声中,无数的门徒道众,纷纷诧异地停下手中各自忙着的道门事物,有的面面相觑,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则是面露忧色,不知不觉,下意识地便向天元山巅峰之上望去。 这一次,教尊云游洪荒,时间似乎漫长得有些超乎想象,甚至,还有些异乎寻常。 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不知怎么,道门中竟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言风语。 有的谣言言之凿凿,说什么师尊现在竟被上苍一巴掌打回了原形,现在不知正在哪条大江大河中苦苦挣扎哩。 有的说法更是邪乎,竟说他们的师尊,早已被那传说中不知其大的不周山之神,给一口吞噬了。现在的棋道,何去何从,也许只有那讲道人鸿钧可以说得清楚…… 不过神奇的是,在这一股莫名生出的歪理邪说,刚刚冒出头来之时,天元山那一方百尺之地,便在无声无息之间,开始若有若无地每日都自行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道纹波光。 一股明显的浩然正气,渐渐的,就像一层淡淡的光晕,将以天元山为核心的整个方圆万里之地的道门,宛若蛋壳般地完整包裹了起来。 自此,天元山整个道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安详,淡然与宁静。 不过此刻这个奇怪的黑小子,却始终是一个例外般的存在。 大风起兮,所有的门徒道众,虽然都是惊慌失色,心中惊异这莫名而起的大风,不是妖风恐怕对道门而言,也不是什么吉兆。所有,一个个都是忧国忧民的样子。 只有这个黑小子,却是难以觉察地低头一笑,探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随即另只手又是长袖一挥,竟然明目张胆地在这道门之中使出神通,刹那间便遮掩了他所在的百丈之地。 紧接着,鸿钧的声音,便徐徐传入到了他耳中: “法不传六耳,周天,此言仅汝一人听真:” “吾之四讲,三千年一讲,将于千年后开讲。此乃终极说法,从此洪荒再无鸿钧说道,故此汝若来,便是一个和字。” “汝若不来,粉饰再多也是枉然,那便是其心可诛,哪有什么流水不争先之说耳?果真如此,纵使天大因果,吾也自会渡波而去,所谓法不容情,道无二条,灭汝满门,在所不惜也……” 还未听完,这黑小子便是嘿然一惊,随即点头暗道: “鸿钧?果然是汝,吾算计中,到底还是没有将汝之心思猜错,哼哼!” 等到全部听完,这黑小子便像遇见一件大喜事般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随后仰天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周天小儿,吾早就料到汝必有这么一天!瞧瞧,他说来就来了吧?哈哈哈,吾不远万里,屈尊到汝这道门之间,百十年来,研习汝之棋道,揣摩汝之要义,破解汝之气运。” “怎奈何,围棋吾倒是学会如何下了,却不知棋艺越精,对汝之门道,却越发的难懂。哼,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汝之棋道,若没有藏私,怎么如此越学越难乎?” “如今汝不知天高地厚,触霉头触到那鸿钧头上。哈哈,吾正好在汝这道门之中,看那鸿钧老儿渡波而来,教汝灰飞烟灭之间,好生看一场好戏!” 说完,这黑小子方才有恃无恐地收回神通,刹那间,竟又恢复了他那又黑又瘦,言行举止甚至还有些木讷的行状来。 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整个道门,即使有金色巨猿,以及奥妙、味道等四大混沌魔神,对这黑小子方才那一瞬间的神通,竟然没有一丝觉察。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 谁能想得到,在这人头攒动的棋道门中,一个貌似刚刚拜入道门中毫不起眼的黑小子,一旦展露峥嵘时,仅仅挥手间,赫然便是准圣巅峰之大神通,即便是周天回到了自家道门中,恐怕也要被这黑小子吓一大跳! 而在另一边,金色巨猿此刻也是如法炮制,心有所感中,便在他正栖息于其上的一棵大桃树上,探手一抓,握于掌中,然后放出声音一听,却是周天在那不周山破土之际的一声仰天长啸: “吾乃周天,今日机缘巧合,又有一番大彻大悟。” “天地听真,万物侧耳” “吾就是吾,流水不争先,阴阳永流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汝若要战那便来战,汝若要和那便来和。战则奉陪,和则两利。未来可期,有容乃大,世界非一,不止洪荒……” 这金色巨猿,可就不是黑小子了,听完这一番豪迈之言,当即便是一愣,随即突然在那树上,跳脚戟指骂道: “周天小儿,汝这哪里是什么大彻大悟,根本就是昏了头,不知天高地厚!” “小儿,小儿,这洪荒谁不好惹,汝却偏偏要点名道姓,说什么汝呀汝的这一个汝字,放在你这嘴里除了他还会有谁?” “等着吧,看他找上门来时,汝是如何灰飞烟灭的……” 正说着,一道红云蓦然而至。 随后,一道比这金色巨猿还要恼羞成怒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小贼,果然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小贼!” 金色巨猿闻声,顿时大喜,在那树上抓耳挠腮道: “红云老儿,汝果然是一个好人,还知道回来瞧瞧老友!” 话音未落,红云却是二话不说,还在悬空中,便一把抓出,将金色巨猿劈头扯下树来,立于地上,张嘴骂道: “汝这猴子,整个道门,眼看就要灭顶之灾,汝却还在树上躲清闲,吃果子!” 金色巨猿一听,马上瞪眼道: “红云老儿,再说一遍,吾不是猴子。吾乃洪荒第一个金毛巨猿,天赋异禀,根脚更在那混沌之远处,岂是猴子可比的?” 红云却不与他纠缠,直接摆手道: “猴子,那周天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云游一番,便看遍了洪荒。前些时日,吾还曾与他偶遇,不知为何看他鼻青脸肿的,谁知转眼便惹下这样一场泼天大祸。” “你我都已是太乙天仙巅峰者,早已一脚踏在那准圣五气朝元境地中。天下大事,唯修行为先。可如今道门必然生变,如之奈何也?” 金色巨猿听出了话外之音,当即斜睨着红云,不觉翘嘴问道: “红云老儿,汝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0227、这是宣战么? 红云同样斜睨着金色巨猿,揶揄地瞅着他,忽然也是翘嘴道: “汝这猴子,什么心思,人尽皆知,还在吾面前装什么蒜?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汝岂能不知也?” “哼,那鸿钧老儿,三讲时,吾恰好云游到了他玉京山一旁。若非周天小儿一再告诫,让吾最好不要听他说道,不然那么好的机会,吾肯定是要进去听上一听的。” “可就算最终没有进去,但吾终究还是顺风耳地听他讲了一些他的道法。所以,猴子,吾不瞒汝说,那鸿钧老儿,根本不是吾等原先猜想的什么准圣初期,乃是早就到了准圣巅峰期。” “汝用脚趾头想想便知,他真的若前来,巨石之下道门还有全卵乎?” “如今摆在吾等面前的,唯两条路耳” “要么,做洪荒的第一个傻子,继续留在道门中,或者与周天一起化作灰灰,或者发生奇迹,他周天以胜者之态兑现诺言,帮吾等突破先天道体。” “要么,现在就全身而退,离开道门,另寻出路,自己慢慢衍化先天道体之圆满,反正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金色巨猿只听得不停地抓耳挠腮,直到红云说完,他才一动不动盯着红云道: “那道友又是如何抉择,留在道门还是从此与道门划清界限?” 红云摇摇头,也是满脸纠结,半晌才一脸羞惭道: “先天道体固然重要,但与生俱来且又花费了不知几个量劫才得来的先天本体,才更重要吧?所以,毫无疑问,吾是要保命的!” 金色巨猿点点头,深以为然道: “善,道友所言没有任何漏洞。只是,只是汝还好说,反正天上地下自由自在惯了,更没有人约束与汝。可吾毕竟接了这周天小娃娃的托付,不打照面便走,惹上多少因果且不说,吾这面子,以后怕是也要难看得紧。” “唔,道友想留便留,想走就走便是。吾,就算要走,也得等那周天回返,说清楚了再走!” 红云一听,顿时跺脚道: “那时再走,汝与道门和周天牵扯就更深,那鸿钧岂能不知?再说了,那时汝才走,汝又知道那周天小娃娃几时能回!” 金色巨猿翻翻白眼,突然揪下自己腮帮子上的一根毛放进嘴里,吧唧吧唧使劲嚼了起来。 半晌,他才又看了一眼红云,转身向他的那一棵大桃树走去。 “红云道友,汝现在就走么?若歇歇脚,便跟吾来吧,吾请汝吃桃子!” 红云盯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苍穹,最后将目光落在天元山云雾缭绕的巅峰之上,仰天长叹一声: “死猴子,小贼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罢罢,且先去吃他一颗仙桃再说……” 而在不知其远的不周山下,却说周天犹如春笋般破土而出,一声长啸之后,仿佛一下子将此前积压在胸中所有的愤怒,彷徨,委屈以及郁结与不快,全都一股脑地吼了出来。 神清气爽中,放眼一望,视野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气势汹汹、严阵以待的三千先天混沌魔神? 入眼处,苍茫大地上,只留下了七道炫目的光芒,停在三千魔神原来的地方,闪闪发光。 而这七道光芒,果然还是如周天猜测的那样,流光溢彩之间,却一点也不杂乱无章,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排列,依次发光,明明灭灭,谁也不抢谁的风头。 “看来,这就是那七个出来与我挑战的七大混沌魔神了?” 周天暗自称奇中,不觉也更加恍然大悟: 怪不得第一个混沌魔神一出阵,刚出手便是红透半边天,原来他代表的是这赤橙黄绿青蓝紫中的第一道原色红色。 然后,便是让他吃尽了苦头,却又因祸得福的橙色与枯黄。 至于后面尚未交手的四种色彩,很显然,竟然自己已经彻底破题,并且直接感悟出“天道大成”之后的种种,那后面的所有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他还有一个疑惑没有想明白: 这出战的七大混沌魔神,以自己的本色还原成为先天原色等着自己破土而出,那剩余的绝大多数三千先天混沌魔神呢? 正想着,这七彩之光,看到周天破土而出,重新回到大地之上,便忽然闪了闪,七道赤橙黄绿青蓝紫顿时飞速旋转而起,化作更加绚丽多姿的一团光焰。 不知不觉,光焰又是摇身一变,化作了一道魔神虚影,扬声喊道: “恭喜周天道友,贺喜周天道友!” 周天听了,顿时愣住,半晌方才诧异道: “三千混沌魔神,为何只有汝一人显形出来见吾?再说了,这喜字又从何而来!” 魔神虚影却是不慌不忙,凌空稽首道: “从前,周天道友敢为人先,第一声洪荒宣号,唤醒了整个洪荒问道求道之芸芸众生。如今,周天道友又大彻大悟,再开洪荒宣战之先河,岂有不恭喜、贺喜道友的道理乎?” “至于吾等三千先天混沌魔神,更是要感谢道友这一番大彻大悟,触发大道之喏,从此又让我等重新做人,应运而生,由混沌中的那三千不羁魔神,化为这洪荒中的三千世界,以谢道友之恩!” 什么? 周天直听得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在那里。 良久,他才满嘴苦涩,连连摇头道: “说什么吾又再开洪荒宣战之先河,尔等随口说说,可知对吾而言,意味着什么?” “天杀的,吾一声长啸,竟变成了洪荒宣战!” “尔等这番言论,是要让吾和吾之棋道一脉,从此天无宁日,与天下无敌吗?” “再说了,吾就是一声有感而发的长啸而已,直抒胸臆,怎么就变成了洪荒宣战,真是岂有此理!” 看到周天忽然乱了分寸一般,恼羞成怒,那魔神虚影也是一阵愕然,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稽首道: “周天道友,所谓事出有因,境由心生。道友蛰伏,不知多少个量劫,如今蓦然发声,自然一定是要天地有感,否则与混沌之中大道不容,与洪荒之间也要为天道不齿!” “道友莫慌,如若不信,不如还是先瞧瞧这个吧” 0228、异数者 魔神虚影说完,突然探手一抓,便从虚空中抓出一团波光莹然的氤氲,拱手将它平平掷向周天。 周天目光闪动,犹豫片刻,随即将那团氤氲抓于手中,迟疑着,将它缓缓打开。 刹那间,鸿钧的声音,便徐徐传入到了他耳中: “法不传六耳,周天,此言仅汝一人听真:” “吾之四讲,三千年一讲,将于千年后开讲。此乃终极说法,从此洪荒再无鸿钧说道,故此汝若来,便是一个和字。” “汝若不来,粉饰再多也是枉然,那便是其心可诛,哪有什么流水不争先之说耳?果真如此,纵使天大因果,吾也自会渡波而去,所谓法不容情,道无二条,灭汝满门,在所不惜也……” 还未听完,周天便是一声惨笑道: “原来如此,吾自觉醒以来,呕心沥血,苦思冥想,为的就是流水不争先,躲开那一人。谁知千算万算,终究还是一个枉然!” “呵呵,这便是大道在上,天道之下,吾才是那一个左右都不是的夹馅饼子!” 落寞的周天,散发出的气息,竟然不觉中就让魔神虚影凌空晃了晃,半晌方才稳住身形,也是目光闪动道: “周天道友,正如吾等三千魔神如今化身三千世界一样,道友即便开先河洪荒宣战,也并非一条路可走。一战一和,对于道友而言,不过是存乎一心耳!” 话音未落,周天就是嘿然颔首道: “一战一和,存乎一心。呵呵,尔等是说,鸿钧四讲,一旦开启,吾踏波而去,也在他那玉京山下,寻一个座位,侧耳聆听,皈依其座前,便一切都相安无事了?” 魔神虚影晃了晃,忽然啧啧嘴,恍然地摇头道: “若是别人,此举自然不在话下,左右皆可。若是周天道友,即便去了皈依座前,怕也是消弭不了根本,反而,反而” 说着,这魔神虚影,就感觉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最后只好索性闭嘴。 周天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心里一动: 鸿钧四讲,不久便会以身合道,而六大圣人之位,也将在那时同时分封出去。若是算是鸿钧本人,则洪荒圣人,正好是七之数。 眼下这三千魔神,却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之数,凝结在吾面前,絮絮叨叨,欲言又止。 这“七之数”,莫非真是这洪荒中的某种神秘“魔咒”吗? 若真是某种魔咒,它到底又在暗示着什么呢…… 嗯,既然【盘古幽思】暗含着这三千先天混沌魔神之转世因缘,自己也终于在无意中触发了他们的应运而生,紧接着又有一番自我的大彻大悟,导致这所谓“洪荒宣战”因果坐实到自己头上,看来这一切源头 大势之上,一定是因为鸿钧四讲,也像自己一样触发了某种因缘,从而也引发了天道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那么在这大势之外,一切源头,便要从这三千先天混沌魔神意外降临开始溯源。 而且现在看来,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们横空转世,很可能就是大道与盘古之间的某种妥协,延续到洪荒的一种因果,即: 天道孵化,合道人与异数者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其好,只要不两相照面就是。 天道大成,合道人若循规蹈矩,照章办事,则天地祥和,次序井然。合道人若另生感悟,不再求同存异,意欲一手遮天。那么对不起,盘古留下的后手(很可能就是【盘古幽思】),大道便须网开一面,允许其在天道范畴内,帮助异数者拥有足以抗衡天道灭绝之手的神通与法门,以重新达成洪荒的某种神秘平衡。 (至于这种洪荒的某种神秘平衡,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达成这种神秘平衡,周天现在想都不用去想,碰一下就会头痛欲裂) 那么,现在就有一个根本问题,需要答案,哪怕还不是正解: 大道即盘古,盘古非大道。 延伸而下,天道即鸿钧,鸿钧非天道。 如此深奥而又拗口的问题,到底应该如何去理解此题 以万物灵长之人族智慧,是不是可以这样破题: 大道是某种象征,或者一种职务,比如人族内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军队,大道便是这支军队总司令一职,至高无上,却又虚无缥缈,就需要找一个人来做这总司令行使大道权威,于是一个叫“盘古”的人,便被选中成为这个总司令。 然而,“总司令”因为虚无所以永恒,并且唯一。 而“盘古”因为是生灵所以有限,而且“盘古”可以有很多个盘古,此盘古死了,还有彼盘古可以替代。 以此类推,大道演化到天道,所有套路自然照搬就是。 所幸的是,第一个盘古,成就了自己的大道也就是做了总司令以后,并未心生异端,所以最终还是以力证道,一手帮助大道演化出了大道想象中的混沌世界,并一直陪到整个棋局终了,然后一手拿着一堆荣誉证书光荣退休,将接力棒顺利交到了下一任手中。 于是天道与鸿钧,在这洪荒之中,又要上演这一幕。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推演下去,里面实在是漏洞百出啊! 首先第一点,便是这个“异数者”,怎么可能凭空就多出这样一个存在呢? 而且最恐怖的是,出现了异数,整个大道竟然不仅视而不见,大道本身的自我清理机制,居然也是置若罔闻。 任何异数,在任何世界,不都是属于注定必须清理的宿命吗? 现在,做为大道异数的周天,不仅从混沌中一直自生自灭到了洪荒中,而且居然还拥有合道者一样的运势与保护机制,这是老天在开玩笑吗? 当然,老天绝对不会开玩笑的! 所以这才叫真正的细思极恐,面对鸿钧这一番檄文般的“回信”,周天哪里还敢照着自己的这个思路,胡思乱想下去。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假如自己真的在鸿钧四讲之时,放弃自我,以一种“和”的姿态,在其座前皈依,鸿钧也绝无可能,将他手中有数的六大圣人之位,分出一个给他。 0229、捏死你 六大圣人,有一个算一个: 三清首当其冲,便分去了三个。然后便是女娲,以造人之大功德直接封圣,这点就算鸿钧,也半点都修改不得。 剩下两位,一个准提,一个接引,周天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二位,可以说是所有圣人中,其合法性,合理性,都最为存疑,也争议最大。 可以说,如果综合公平公正公开,根脚造化以及贡献度,放眼洪荒,当得起圣人之位的,至少还有另外几位。 这其中,第一个毫无争议的,就应该是后土。其次,诸如红云,伏羲,鲲鹏,甚至冥河,都有一争圣人之位的实力和因果,尤其是与准提、接引相比,更是如此。 但世事就是这样,常常出人意料,而又令人扼腕叹息。 虽说狼多肉少,圣人之位就那么几个,给谁不给谁,除了极少数谁都不敢动手脚的,比如女娲。 其他人,老实说,给你不给他,从大势上来说,这也算是作为合道者的一种福利和特权,不然又叫什么合道者呢?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周天当然不会白痴到真的去为了这洪荒虚无缥缈的“天下之和”,而去皈依座前,乞讨一个根本不可能写上“周天”二字的圣人牌位! 那么,若要封圣,也就只剩下华山一条道: 以己之力,全凭自己本事,像女娲一样,自我证道成圣。 但是这一条路,显然充满了无尽的艰辛,荆棘与变数,而且很可能到最后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所以,摆在周天面前的,便只剩下一种最狠的,就像盘古 干脆利落,根本不跟你玩什么套路,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都是狗屁一堆,老子一力抵十会,直接将你们全部干死,普天之下,从此唯舞独尊,自然也就不是圣人也要加冕圣位,你不要还偏要硬塞到你头上,这才是最牛逼的封圣之路啊! 是的,若要成圣,不,既然天不相容,吾为何又要相容与天? 如果圣人牌位,仅仅只是天道之下他自己的一套体系和规则,吾又何必向他伸手讨要? 若要,便要吾自己的圣人圣位! 就是这样,汝要以和为贵,吾还做我的流水不争先。汝要为敌,吾便化流水为洪流,冲破你的堤坝与藩篱。正所谓你能成圣,吾也能成圣。你能封圣,吾也能封圣。 既然身为异数,那便就活出异数的光彩与锋芒吧 想到此,周天忽然有些燥热难当,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呼出一口浊气,猛地甩头,将此前所有的烦恼一下子全都甩到脑后,盯着魔神虚影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吾也想得头疼,便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吧!”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若再这样想下去,他不仅就要疯魔,怕是马上连自己是谁,都要堕入到不可自拔的幻境中去。 所幸,还好现在还有一个魔神虚影,足以让他借力保持着某种层度上的清醒。 魔神虚影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迷惑地瞅着周天道: “道友到底想说什么?唔,吾知道了,道友许是累了,自然有些恍惚,不若就此歇息一番,就由吾权且做一次护法吧。” 让一个混沌魔神护法? 周天听了这句话,还真被他弄了一个恍惚。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这魔神虚影,倒也没有说错,而且还真就是发乎内心的这样一说。要知道,既然他们已经从【盘古幽思】中转世而出,且已化身自己的三千世界,我的安危,自然也就与他们息息相关了。 想到此节,周天不觉又多了一份自信,随即摇头微微一笑道: “道友多虑了,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今日之日多烦忧,明朝弄发作扁舟,直挂云帆济沧海!” “道友可知,乱吾心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吾意已决,昨日便已都是泡影。只是,吾自感尚缺一个程序,还须走完,让他从此也无话可说,所以,便请道友权且做一见证吧” 说完,周天扬手抓起那一团犹在光影闪动的氤氲,望着吃惊的凌空而视的魔神虚影,手中微微用力道: “此氤氲,乃无字信函,无言檄文。今日吾接了,自然也要有一番回信才是,所以” “吾的回答是,一战一和,存乎一心,那便交与内心抉择吧。这氤氲,若是和之天使,当化作一只白鸽飞回他的来处。若是战之恶魔,他便不能飞出吾之掌心!” 话音未落,一只美丽洁白之鸽,蓦然自那氤氲中幻化而出,刚要振翅飞天,却被氤氲中化出的一只巨大恶魔之手探手抓住,瞬间化为虚无。 凝视片刻,氤氲竟转眼间就化作了一个恶魔模样,面目狰狞,瞪着周天,呲牙咧嘴,张牙舞爪。 周天不觉叹息一声,无可奈何摇头道: “真真是此乃天意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月有心却只见沟渠。罢罢罢,天意难违那便就顺从人心吧汝,就当做这天意与人心只见的第一次献祭吧!” 说着,恶魔化形的氤氲顿时便要挣脱掌心逃窜,怎奈却在周天掌心蓦然冒出的一团怒火中,瞬息化作渣渣,随风四散飘零。 魔神虚影,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兔死狐悲般的背心微微发凉。半晌,他才庆幸道: “恭喜道友,道友修为法力,怕是又有了长足精进。此氤氲,虽说不过是一阵风般的虚无来信,但毕竟是那鸿钧老儿手笔。怕是等闲太乙天仙,也很难如道友这般一把便轻易捏死!” 对此,周天自然也是早有感应。 此番在这不周山进进出出,天上地下的,又奇遇连连,若一点修为上的收获都没有,那才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哩。 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去好生探查一番自己目前在太乙天仙境中,已经悄然精进到了何种层度,但照周天面前自己的感觉,没准到了太乙天仙巅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而且,就算自己已是太乙天仙巅峰者,与鸿钧相比,不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么…… 0230、“蛋”之恐怖体 既然当前的所有异象和谜团,都在这一刻真相大白,不周山真实的面目,也就不知不觉重又显露出来。 望着一处最小的山丘,都要比洪荒中他所见到的绝大多数大山巨峰还要高远,即使是自家的天元山,看上去也就比山丘高大那么一点点,周天便不由得又是一番感慨: 可惜当初在那混沌中尚未觉醒,无缘亲眼见到盘古那高大巍峨的身躯,但只要看一眼他以脊梁化出的不周山就能想象得到,这位大兄是多么的气势雄伟啊! 感叹中,周天倒也不敢再过多沉湎于自己的思绪之间,整理了一下情绪后,他摸出【混沌之蛋】,凝视片刻,随即看向凌空而立的魔神虚影道: “如今诸事已定,祸福暂且不去管它,当务之急,是要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故此,还请道友抓紧时间,说说汝等诸位三千道友的详情吧。” 魔神虚影,马上欢喜道: “正该如此呀,周天道友。蒙道友大彻大悟,促成吾三千先天混沌魔神自【盘古幽思】中转世而出,今生今世,便与道友同生共死,荣辱与共了。” 周天一听,摆手正色道: “既是一家人,以后这些奉承话最好少说,直接说正题!” 魔神虚影点点头,随即稽首道: “好,道友可知否,吾等转世在这洪荒中的神魂安顿处?” 周天目光一闪,低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混沌之蛋】道: “吾已心有所感,此蛋与尔等一前一后,莫名化出,必是互为因果,相互关联。所以,以后汝三千先天混沌魔神转世神魂,必要在此蛋中安家落户。” “汝,既然化身三千魔神代言者,便好生传言,尔等从此就在此安魂处潜心修炼,勿管其他,早日修得三千世界,以便在那即将到来的天地大变中才好为吾所用,切勿懈怠!” 原来,周天从地底破土而出后,很快就从大地之上反应出来的气息之变中,悟到了三千魔神的自我变化。 其实这中间的曲折,也不难猜想。 这转世的三千魔神之精魄,原本就是盘古以极度压缩手法,封印之后,打入到自己留在洪荒之中的【盘古幽思】这个后手中的。 而【盘古幽思】既然早已转手传承给了周天,并一直蛰伏在他的识海深处,直到周天机缘巧合,在这不周山一连串的奇遇,竟然一朝顿悟那神奇的河图洛书,从而彻底打通了这天底下最为奥妙的河图洛书,与围棋黑白之间的天然联系,三千魔神的转世,也就在周天的触发下顺理成章完成了解印。 现在,他们不过就像一道程序一样,从一个终端写入另一个终端而已,只是从【盘古幽思】转到【混沌之蛋】,以便于周天在此后的云游中,一旦遭遇不测或遇敌时更好地使用。 整个看似复杂的过程,其实就这么简单。 唯一有点烧脑的,就是这三千魔神,如此庞大的一个群体存在,就像读、解压程序一样,倒还真是要重新经历一番解压缩过程,才好让他们换到【混沌之蛋】中安居乐业下来。 至于为何要将三千魔神,劳心费力地转到【混沌之蛋】中,道理其实很简单: 【盘古幽思】乃是等同于盘古的洪荒化身之混沌至宝,就像一个超级终端一样,非性命攸关之时,他是绝不可能被轻易触碰的。 而【混沌之蛋】原本就是周天此行的一个惊喜,一个意外所得,乃是集合了整个【不周山禁制大阵】空间法门体系,【混沌之蛋】本体随身小世界之法宝体系。其中更是蕴含着孵化出洛书的【神水之洼】,孵化出河图的有着河水倒流之异象的【泉眼之河】。 所以,仅仅是一个“蛋”体中就包含了如此众多璀璨夺目的宝物,三千魔神转世魂灵,将他们也一起迁移到此“蛋”中,不仅不是他们屈尊而就,反而是抬高了他们的身份。 当然,三千魔神的加入,也为【混沌之蛋】增色不少,这同样是毋庸置疑的。 要知道,三千魔神转世魂灵,毕竟是一个从混沌魔神的混沌元素转型转化到洪荒元素的创新过程,不仅前无古人,而且还要在【混沌之蛋】中必须尽快衍化出能为周天所用的【三千世界】,一旦成功,他们的贡献度也是不可小觑的。 那时,拥有了【三千世界】的【混沌之蛋】随身空间法门,就会一跃成为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随身小世界那样的单一法宝,而会成为融合了三千世界诸天法门的后天灵宝,甚至在某些时刻还可以当做攻防兼备的法器之用。 看看现在重组后的这一颗【混沌之蛋】,其中的架构以及所包含的法宝之数,该是多么的恐怖和灿烂吧: 1、混沌之蛋本体的“蛋”之空间【随身小世界】。 2、三千魔神转世魂灵之【三千世界】(待衍化)。 3、【不周山禁制大阵】空间法门体系。 4、【神水之洼】之本体【先天神水】。 5、【神水之洼】孵化之先天灵宝【洛书】。 6、【泉眼之河】之本体【河水倒流】之时间法门体系。 7、【泉眼之河】孵化之先天灵宝【河图】。 除此之外,别忘了,这里面此时此刻,还有足以让人垂涎三尺的两大远古神兽 背负河图而来的【龙马】。 以及背负洛书而来的【神龟】。 一个小小的蛋,表面斑驳陈旧毫不起眼,其中却如此蔚为壮观包罗万象,这对周天而言,其他姑且不论,单凭这一个“蛋”,便足以抵偿他这一番洪荒之行的所有灾厄与辛劳了! 对此,一直凌空而立,眼望周天等待着他最后定夺的魔神虚影,这时也早已心领神会,看到【混沌之蛋】在他掌心,忽然莫名放出一道光芒,当即也是哈哈一笑,虚影顿时湮灭,化作一道七彩之光,瞬息没入到流光溢彩的蛋体中。 周天只觉得掌中【混沌之蛋】一阵晃动,掌心不觉感到了一股滚烫但却无比温润绵长的灵气,直达心扉,当即也是心意相通地颔首道: “这是尔等最为光辉的荣耀时刻,稍安勿躁,且看吾以心换心,为你们正式加冕吧” 说着,只见周天的指尖,不由自主便涌出一颗鲜红血滴,宛若一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将【混沌之蛋】笼罩在一层泽被万物般的光芒中。 周天更是跌足而坐,也在这弥漫的光晕之间,开始了对彼此之间的形神相连的初级淬炼之中…… 0231、光之门 一方面,作为整个宝贝“蛋”之载体的【混沌之蛋】,它的一阵晃动,当然也是一种满载之后的自我应急反应。毕竟,就算它是一只传承于混沌的混元之蛋,就像那颗著名的孕育了盘古的“蛋”一样,其承受力,也还是有一个极限的。 而在另一方面,这有些自感不堪重负的【混沌之蛋】,也是在提醒周天,哪怕现在不少淬炼宝物最佳时机,他也至少要给它一个最初级的淬炼,以减轻它现在仍处于自我衍化中的压力。 好在这里毕竟是不周山腹地,而且还是【不周山禁制大阵】刚刚发威之后的所在,一时半会,即便有少数闯入到不周山寻宝之徒,机缘巧合找寻到到这里,不周山禁制大阵尚未散尽的余威,也足够吓阻他们继续深入窥探。 不知不觉,竟是旬月而过。 周天坐忘中,似乎冥冥之中,感觉到了在自己的这片方圆十里之地间,记忆里原本漫山遍野都是乱石沙尘,即使少许的草木,也是霜打一般凋敝。但随着他的潜修中,忽一日,就有了一种草木葱茏,鸟语花香似的气象。 那一刻,周天自然是不能睁眼去看的,只能以虚虚的神识,感知着四周这些神奇而未知真假的变幻。 想想其实也还蛮奇妙的。 忽而一阵春天般草长莺飞,阳光的气味扑鼻而来。忽而一阵夏日般热气蒸腾,满天星斗竞相争辉。忽而又一阵秋收般硕果累累,红叶漫山。忽而又是一阵严寒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就在如此神奇的四季轮回的快速转换之间,也不知这样的光阴更迭几乎眨眼就是一个四季轮回的时光飞逝,到底过了几许,这一天,周天忽然便看到了一扇门,缓缓打开。 这道门,就像一团干干净净的光 既没有什么绚烂多姿的七彩之色,也没有周天熟悉的那种黑白交替的阴阳幻化,远远望去,它就是一道光,没有任何粉饰,也似乎没有来处,就是简单的那么亮了一下,它就出现在了周天面前,就像毫无杂质的空气,虚无,却实实在在的存在,并且朝着他缓缓开启了门扉! 刹那间,周天就有了一种浑身鸡皮疙瘩直立而起的感觉。 这是一种不知不觉中面向神圣时的自然反应,更是一种机体上的本能的肃穆庄严的自我净化过程。 这种感觉,他只遇见过一次,那就是在自己觉醒时盘古踏破虚空而来时,望着他凝眸时的那一瞬间。 几个光阴荏苒时光浩大的量劫之后,他竟然又一次产生了这样的一种神圣之感,这让周天又怎能心潮澎湃,而又惶恐中充满了未知的期待? 也正是这样,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起身走去,向着那毫无任何雕饰的光之门,没有丝毫怀疑,便直接推门而入。 推开门的一刹那,周天才发现,这一道光之门背后,竟是一条长长的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走廊。 而这个走廊,一望无际,却是光明通透,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管无限延伸,置身期间,仿佛是走在一条美轮美奂的封闭天桥之中,两边一幅幅不断变幻的画卷,给人一种即使是一个人的孤旅,走在其中,也毫无孤独,寂寥与恐慌之感。 这是一条铺满了光幕的天桥般的通道么? 周天极目远眺,尽头自然还是那样的一望无际,却又不觉得绝望,只是好奇在那尽头,一旦走过去,必然是一种无限的美好。 于是,他不再左顾右盼,而是聚精会神,向那一幅幅不断变幻的画卷,凝眸看去。 这一看,顿时便让他大吃一惊。 这一幅幅的画卷,哪里是什么画卷,而是一扇扇仿佛装在这种天桥般的光之走廊上的透明窗户,不用推开窗扉,就能透过这一扇窗口,看到那窗外的世界。 而窗外的世界,只看了一眼,便让周天忍不住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这一扇窗户外面的世界,竟然是不周山的入口处,那一座门户般的光秃秃的山峰,那一条故意蛊惑人的山谷? 要知道,从那座光秃秃的山,再到那座蛊惑人的山谷,他就是从那里开始一步步深入走进不周山的。 当然,那座光秃秃的山,也就是当初险些将自己骗了的那座尚在发育中,并吃光了自己整座山产物,最后让周天无意中获得了石心精灵的孤峰。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座孤峰,实际上已经算是他的人了。 唔,孤峰,山谷,这种场景重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周天盯着窗外,看了半晌,也没有找到半点头绪。 心有所感中,他忽然拍了拍自己脑门,抬步向前沿着这光之走廊继续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第二扇窗户,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二话不说,周天便抢步向前,在这第二扇窗户旁,凝眸向窗外望去,顿时一愣,随即意料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点了点头。 这一扇窗外的世界,竟然是对此刻的周天而言再熟悉不过的那条大河。 这条大河,曾是他念兹在兹的大河,原本云游洪荒主要起因之一,便有这条大河的缘故。只是后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与大河的初见,竟然是被天眼打回原形时沉入河底时的那种相见。 所以,这条大河,在承载了他许多的念兹在兹同时,又无形中增添了一道难以抹去的悲壮色彩。当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朝一日,他相信这个耻辱,早晚都会还回去的。 此刻,大河一如往常,波浪滚滚,一泻千里。两岸东西,平分秋色,都是一样的风起云涌,一样的人来人往…… 周天默默地看着,不觉暗自点了点头: 即将开始的鸿钧四讲,看样子已然引发了整个洪荒的大势联动。而天地有感,也让无数生灵,或多或少都感知到了一丝天地大变之前的异象。 而与自己从一开始便息息相关的这一条大河,似乎也在这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中,有了他自己的感应啊…… 0232、混沌记忆? 只是最为可惜的,那曾经搭就了大河上下一座黑白之桥,让大河两岸的无数生灵与求道者渡河而去,无论是选择了东方之路,还是选择了西方之路,那些黑白之蚁都功不可没,其最终的结局,却在鸿钧一讲之后,瞬间崩塌,至今杳无音信。 法则之下,如此对待一个普度众生了的群体,不能因为他们的渺小或者族群的卑微,就这样任其自生自灭吧? 看到大河,周天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那一群曾经创造了大河两岸一时繁花似锦短暂文明盛事的黑白之蚁,心痛之余,想到那禄蚁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托付,在大河尽头到底还是寻觅到了一些他们的踪迹,心中也才多少宽慰了一些。 只是,他一想到就算这眼前的不周山之行结束,即使立刻中断这一次漫长的洪荒云游,自己也必须马上返回道门之中,即刻着手鸿钧四讲及其带来的天地大变。 这搭救黑白之蚁的心愿,轻重缓急权衡之间,显然又要将它无限期地拖延到以后了。 想到此,周天忍不住又心有歉疚,暗暗握了一下拳头。 好在将来,这一群黑白之蚁的功德,必定不少。到时,在道门之中再给予他们相应高的果位,他们的付出,就会有等额的回报。 一番唏嘘之后,周天恍惚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第三扇窗口。 谁知,定睛一看时,窗外却是罕见的漆黑一片,直到周天放出神识,方才隐隐约约的感知,这一片漆黑,竟然是一朵弥漫了窗外那一方整个天地的黑莲。 这朵不知其大的黑莲,此刻似乎正处于一种迎风怒放的盛开状态中。 只是这朵黑莲,一眼望去,便觉无比妖异。 一旦盛开,它绽放出的气息及其每一枚叶瓣,更是诡异到了极点。在本体已经足够浓黑的底色中,更有根须处涵养着一团黑中发亮的水珠,不断从其中溢出浓浓黑水,将天地熏染得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看着、看着,周天就在心里明悟般地一惊,嘴里脱口便道: “黑莲,玄水黑莲?天呐,这一定就是那从不世出的水之本源的黑莲!” 惊叹中,一道黑影蓦地闪过,便从这巨大黑莲的莲心中电射而出,瞬息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用问,凭周天恐怖的记忆,这一道从黑莲中飞逝而去的黑影,非魔祖罗莫属了! 周天哪敢再优哉游哉,像之前那样看戏一般走马观花,当即跌足而出,凝结神通,强行驱驰着刚刚放出去的神通,追着那一道无影无踪的背影,也是电射而去。 好在当机立断,又没有半点耽搁,一路追去,还真就追上了那一道呼呼生风的黑影。 然而就在两相朝面的刹那间,那黑影却是莫名其妙的身形一顿,冷不防地猛然一个回头,望着周天便是嘿嘿一声冷笑,即使是身在这光明的天桥般走廊之间,周天也是瞬间感到一阵发寒,整个神识,立刻便被他这一声轻巧的冷笑,给强行逼了回来。 一个激灵,周天撤出神通,低头看了看自己,竟然这片刻之间,已然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实打实的大战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天才觉得缓过神来,重新收摄心神,暗自嗟叹道: 一个道祖,一个魔祖,就像高悬众生头顶的一对日月,他们的光芒,一旦放出,果然不是满天繁星那种光辉可以类比的! 一次闪光,便足以盖过满天繁星所有光辉之和。 而现在的自己,也不过就是那满天繁星中的一颗吧? 巨大的差距,以及眼前这不经意之间与那魔祖罗的一次虚空交集,没有任何出手就被人家一瞪眼给打回来。 一时间,竟然周天沮丧到了极致,不知不觉,便生出了一丝万念俱灰般的退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莫名其妙的柔和之力,推动着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第四扇窗口。光明与温暖,也让他重新置身于这种大光明之中后的精神一振,再凝神向窗外一看,周天不觉更是微微一笑,似乎终于明白了这一条光之走廊,到底是为何物,以及它到底为何而来了。 这第四扇窗口之外的世界,竟然是那九霄云外的秘境。 现在,周天已经完全确认,这一条光之走廊,正以一种电影蒙太奇般的手法,将他这一路走来的洪荒游历,一帧帧画面,回溯式的呈现给他看。 至于这条神秘的光之走廊,从何而来,又是如何生出,却是周天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了。 当然,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条神奇的光之走廊,一定是与自己的记忆密切相关。想到此,他忽然灵机一动: 对呀,在自己的识海深处,那几大逆天的至宝中,不是还有一样也是从来都不动弹一下的【混沌记忆】吗? 心念动处,周天刚要沉入识海,一探究竟,恰在这时,第四扇窗外的秘境,却忽然有了动静。 周天放眼一看,却是那秘境中的七色葫芦,齐齐地绽放出一颗嫩嫩的蓓蕾,依次顶在七个葫芦之上,并隐隐的散发出绚丽的七彩之光。 紧接着,一只蜜蜂,嗡嗡地从九霄云外之下飞上来,围着长出了蓓蕾的七个葫芦,挨个看了一遍,随即嗡嗡地笑了起来,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 然而,更神奇的一幕,却在这时出现了: 只见在不远处的那一棵巨大的枯树洞口中,秘境中的秘境,也忽然射出一道绚丽光芒,伴随着一阵阵的暗香浮动,从中缓缓走出一个美轮美奂到不可逼视的人影来。 就连身在这光之走廊的周天,也是一阵眼热目眩,明艳不可方物中,果然就是那秘境中的秘境一尊玉女雕像,竟在这一刻觉醒,耳中听得这秘境之外的动静,便不由自主地走了出来。 “呀,好美的葫芦” 一声清脆婉转的惊喜中,浑身不染尘埃的玉女,伸出凝脂般的指尖,忍不住就在七个葫芦上,挨个轻抚了一下。 “哈哈,女娃娃,汝终于苏醒了,让吾等得好苦啊!” 一声突兀的笑声,忽然从虚空中发出,紧接着就有一只巨掌,蓦然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捞起玉女,随即身形闪动,瞬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0233、无知 看来,不仅是那秘境中神秘的一幕出现了,就连那一个装神弄鬼的莫名虚影,竟然也在冰雕玉女出世的瞬间,也跟着再次重现而出了。 只是这一幕,为何还是如此逼真呢? 周天突然有些恍惚,盯着窗外那一道几乎当时就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的这一场景,不知不觉,还是看得两眼发呆,情难自己: 只见在那秘境的漫天霞光之中胜似闲庭信步走着的,依然还是那一个早已湮灭在过去的自己另一个与他如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周天”! 只是这一刻,“他”又凭空而出,在那横空而出的巨掌放下冰雕玉女的瞬间,瞬间闪出,缓缓走向被轻轻放下的玉女。 而玉女,似乎尚在梦中一般,压根都不知有巨掌将其掠来,一见同样犹如金童般的翩翩少年周天,也是马上笑语晏晏,就仿佛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般的亲热,望着周天伸出了她藕节般的玉手。 那“周天”,此刻竟然犹如玉树临风,双眸含情,手中牵着一个同样含情脉脉,闭月羞花,顾盼流连的美少女! 两人都是如沐春风,笑语晏晏,相视耳语,浑然忘我,手牵着手,完全就是一幅令人心动又让人神往的神仙眷侣的动人画面…… 看着、看着,突然,周天瞪大眼睛,浑身就是一激灵: 记忆中,这个场景的下一秒,自己就会怒然出手,将那幻化而出的虚影巨掌活生生得抓于掌中,开膛破肚,甚至当时还当场看见了那虚影犹在跳动着的“温热心脏”。 当然,下一刻,也就是在他亲手捏死了这个幻化而出的虚影的同时,那只巨掌幻影,也才露出他真正的面目 那一只始终盯着他不放的目空一切的天眼! 而自己的那个“周天”幻影,不过是这天眼给他使出的一个小小障眼法般的心魔幻境。 当然,这心魔幻境如果说九成是假的,但也毕竟还是有一成是真实存在于周天内心的。 否则,就算天眼强横到无所不能的地步,他也不敢直接伸手到周天的识海深处动手脚。毕竟,周天识海中那些逆天的存在,即便天道大成他也不敢随意操弄。 想到了此节,周天情不自禁地就是一个寒噤,心有余悸地本能抬头,看向天空。 这一看之下,无数的光明,顿时又让他哑然失笑: 此刻这是在天桥般的光之走廊里呀,自己怕什么呢?唔,看来天眼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真的是足够之大啊! 回过神来,摇摇头,周天再次向窗外的那个世界望去。 这是这一眼,便让他看得无比心碎起来: 这个场景,还是那一天的场景啊! 就在“自己”被天眼化出的所谓“如来神掌”般的打击下,化为一块黑白原石沉入到那大河之中的瞬间。 “呃” 霞光既无,一对相携行走的神仙眷侣,也在这一刻,就像被无形力量重击,双双都是浑身一震,随即四目相望,深情脉脉的眸子里,蓦然闪出一丝迷茫的眼神,露出对彼此无限的眷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慕容雪妹妹,我,我也要走了” 宛若金童一般长身玉立的那“周天”,双手牵着那玉女般的少女,眼中尽显专注的爱意。 冰清玉洁的白玉雕像“少女”,也是感同身受一般,缓缓点头,一双宛若灿星似的美目,不断流出点点热泪,泣声而道: “周天道兄,我,我知道,我知道。” 慕容雪,乃是这“周天”在这短短的相聚中,境由心生,有感而发,为少女取的名字。 而周天道兄,则是少女没有任何迟疑,就从嘴里脱口喊出来的对这“周天”的道兄爱称。 此刻的“周天”,完完全全就是那“哪个少年不钟情”中的钟情少年,浑然忘我,即便在这瞬间的生离死别,他的眼里,全部的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少女。 而少女,也完整地化身为那“那个少女不怀春”中的少女,眼中也只剩下眼前的这个“周天”,哭着笑,笑着哭。 直到“周天”开始碎片式的在她眼前,眼睁睁的从脚下开始,慢慢化为虚无。 “慕容,慕容,洪荒初遇,一见钟情,初见便是永恒。雪妹妹,再见了雪妹妹,你一个人,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一句话的工夫,这“周天”便像一个溺水的孩子,瞬间被那洪流吞没了大半,一点点湮灭,只剩下一道宽厚的肩膀,已经肩膀之上始终都在微笑的不屈头颅。 “再见,周天,再见,周天道兄……” 少女依然是笑着哭,哭着笑,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周天”最后的时刻,就在头颅也要被湮灭的瞬间,她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张开怀抱,将一颗微笑着的孤独的头颅,紧紧涌入怀中。 “再见,雪,再见,慕容” 这是这“周天”最后的一道声音。 “再见,周天道兄,再见,周天” 这,也是少女最后的一道声音。 不知不觉,甚至根本就是悄无声息,少女的怀中,变得空无一物之时,一滴鲜血,凭空而出,蓦地滑落,滴答一声,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惊醒了少女。 “血,这就是先天道体之精血么?” 少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尖刚刚轻抚了一下血滴的表面,她的指尖,便是红光一闪,血滴瞬息没入不见。 一怔之下,少女的一双泪眼,一串串晶莹的泪花,再次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周天道兄,多谢了周天道兄。你的用心,我,我懂了” 呆立半晌,少女再次伸出葱葱玉手,俯身捧起一那“周天”湮灭时脚下的尘土,捧在掌心,凝神看了又看,方才双手合十,环视了一眼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大河之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女的嘴里,忽然匪夷所思地吟诵而出一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洪荒之中的诗句,一双纤纤玉足,一步踏出,开始款款走向那远远的大河两岸。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少女一边漫步走着,一边仍在嘴里不断吟唱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周天道兄,这就是你在这短短的相逢瞬间,也要一遍遍读给我听的歌谣么?” 不知不觉,少女缓缓走到了大河岸边。 0234、慕容雪兒 看到这一幕,光之走廊中的周天,这时终于有了一丝讶异般的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在被天眼打回原形,堕入到那大河之中,那一悲催瞬间,他也并非是弱鸡到毫无任何作为的地步啊! 呵呵,若是没有今日这一幕光影重现,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竟然将自己的一滴先天道体精血,作为诀别礼物,赠送给了这个冰雪少女慕容雪! 精血已经很珍贵,先天道体之精血,更是一滴难求。 难道说,那个金童般的小“周天”,终究还是逃不过“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年不钟情”的青春咒语,替他做出了什么抉择么? 既然有如此重大的发现,那就还是安心地继续看下去吧 滚滚的河水,涛声阵阵,腾起朵朵细浪,一路东流,九曲百转,宛若呜咽。 少女望着奔流而去的河水,忽然停止了吟诵。 紧接着,她默默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缓缓打开双手合十的一对玉手,凝眸看向那掌心早已被她捂热了的一泥土。 谁知,刚一打开手掌,少女的脸上,便蓦然闪过一道讶异之色,不由得就是一蹙眉道: “周天道兄,你我心心相印,果然你也是石头,我也是石头。就算是死了,最后也要化作原来的样子。” “道兄道兄,你这一块石头,让我好生心疼,心痛!” 说着,说着,少女玉手微微打开,便将手中一块黑白分明的石头,轻轻滑落而下,扑通一声,没入大河之中。 原来,那一泥土,竟在少女温润的掌中,不知不觉,竟然匪夷所思地凝结而起,化作了一块浑圆的黑白原石。 看到这里,光之走廊中的周天,不觉又是心中一荡。 愣怔半晌,他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一块同样黑白分明的石头,低头凝视良久。 原来,这一块黑白分明的石头,自他从大河之底脱困以来,便始终对多出的这块石头迷惑不已,现在总算知道了它的来处。 只是这块石头,到底算什么呢? 沉思良久,周天终究还是百思不解,也只好再次无声地看向窗外 再无任何羁绊的少女,手中空空荡荡,心中也似空空荡荡,扬起她那张美轮美奂到极致的美丽容颜,缓缓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洪荒。 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这一双眼睛,来观望着这一方世界。 从醒来的那一刻,她是懵懵懂懂的。 她只记得,有一只神秘之手,在她还是那一尊白玉雕像时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她便开始有了真正的生命与灵智。 但是,在她还未来得及生出属于自己的思想之时,便又马上被一股神秘之力,一路带到了这里。 然而,便有了与那玉树临风般的少年“周天”的不期而遇…… 想着,她忽然垂泪道: “周天道兄去了,重新化作了一块石头。现在,又剩下了我一个人,谁都不认识,我应该去哪里呢?” 就像一个刚刚走入社会的涉世未深的真正少女,慕容雪打量着眼前这一方蒹葭苍苍,白雾茫茫的世界,一时间突然失去了方向。 漫无目的走了两步之后,她忽然又转过身来,望着大河之水垂泪道: “周天道兄,倒不如我也重新化作石头,与你一起去了的好!” 话音未落,在她修长颈项上挂着的那一颗雪白玉葫芦,蓦地闪过一道光芒,令慕容雪惕然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将它握于掌中,启唇泣道: “葫芦儿,葫芦儿,连你也要来烦恼与我么?” 玉葫芦在她掌中挣了挣,也是蓦地口出人言道: “慕容姐姐,你昏头了么?” 慕容雪一时间忘了悲戚,凝眸道: “你为何要这样说我,葫芦儿?早知遇见周天道友,一见就是永别,那还不如早就不见才好。” “若是重新化作石头,他是石头,我是石头,这样我们不又可以重新相见了吗?” 玉葫芦听了,蹦脚跳着厉声道: “那是慕容姐姐你忘了,周天还反复说过的几句话” “你忘了他说的你的来处与出世,不是一个简单的谜。谜底揭开之日,必然石破天惊。” “你忘了他说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不忘初心,保持初心,勇敢前行。” “你忘了他说的,你不仅冰清玉洁,世所罕见。而且所拥有的一身先天道体,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更是一个神迹。你若自己都不珍惜,说弃就弃了,这世界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什么是美好的,善与恶,美与丑的明辨是非之心了!” 明辨之心? 慕容雪听着、听着,不觉就是浑身一震,嘴里喃喃道: “是了,周天道兄的确一再对我说过有关先天道体之事。还说这先天道体并非人人可得,哪怕洪荒到今天,也不过寥寥数人有幸得之” 说着,她好像豁然开朗起来,起身四顾,蹙眉沉吟道: “不错,我是险些忘了。周天道兄最后一句话,就是在我耳边这样说的。不要悲伤,不要迷茫,更不要怀念,不要恐慌。一路向前,只要一直走下去,未来一定会有一个惊喜等着我!” 望着重新回到神采飞扬的慕容雪,玉葫芦不禁跳脚笑道: “好姐姐,好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也不枉了那少年对你的一颗赤子之心!” 慕容雪闻言,竟出乎意料的展颜一笑,随即走到大河岸边,望着衮衮东流的大河之水,驻足凝视半晌,最后眉目留情道: “周天道兄,我照你说的,这便就去那洪荒周游。是好是坏,我都不管了!我,我走了……” 话音落处,一条黑鱼,蓦地飞出河面,扑通一声,又落入水中。 紧跟着,对岸的草长莺飞处,忽然惊起一只乌鹭,望着那黑鱼消失的漩涡,一掠而过。长长的鸟喙,发出一声清啼。 看到这里,周天也早已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在自己的心中,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从不曾触摸,更不曾打开过一次的心结 这心结也这一刻,化作了让他从不曾去面对过的一个名字: 慕容雪! 0235、有了第一个分身 就在这时,周天忽然觉得掌心一片温热,诧异中,低头一看,却是掌中这块由慕容雪掌心一泥土所化,最后又由她掌中滑落到大河之中的黑白分明之石,竟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动静。 不一会儿,它便化形而出,抬眼望着凝视着的周天,微微一笑道: “大兄别来无恙?” 大兄? 望着另一个“自己”,周天忍不住一阵恍惚,蓦然中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乱感,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好吧,这个小小的家伙,姑且就将他当做是周天少年时期的小小“周天”吧) 见周天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小周天不觉又是一笑,仰头道: “周天大兄,以汝现在的境界,其实应该早就有吾之存在了。只是大兄直到不周山这一串奇遇,方才机缘巧合,终于晋身为太乙天仙巅峰者之列。” “如此境界与修为合一,吾,也终于应运而生。只是不知是吾应该贺喜大兄呢,还是大兄应该恭喜与我。因为,吾,乃是大兄第一个分身啊!” 什么? 周天直到这时,方才心中一震,明悟顿生道: “原来迟迟不至的分身,竟然是落在此时此刻,而且还要应在吾的那一场灾厄上,分身方得圆满出世。” 小周天不觉也是一阵默然,仿佛为那一场灭顶之灾感同身受,半晌才又颔首道: “大兄只说对了一半。” “当然这不是大兄之错,乃是天命使然。” “分身,本就是天作之合,又为天地交互阴阳起承,非环环相扣而不得之造化产物。” “故此其一,大兄没有这一番不周山奇遇,从而一跃跻身太乙天仙巅峰者,吾作为大兄分身,就不会因大兄本身大势所趋而出。” “其二,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大兄若还是没有感悟到慕容雪此节要害,吾作为大兄分身,依然还是不能横空出世。” “这,便是每个太乙金仙以上分身真正的秘密,缺一不可。” 听到这里,周天也是心有所悟地连连点头道: “不错,在很多人眼里,分身是一件玄之又玄的神秘问题。但分身玄之又玄,但毕竟也不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汝说的没错,慕容雪就是其中最为要紧的关键要素,没有她,便没有地之阴。没有汝,便没有天之阳。阴阳缺失,便无天作之合,造化之物。” 小周天见周天在他的三言两语之间,便瞬间悟道,当即喜悦地口诵偈语道: “何以周天,大周天,小周天,方谓周天。大周天主,小周天辅,道体方得大圆满。任督通,通天地,一朝聚,万世缘,善哉善哉!” 周天听了,不觉也是会心一笑,戟指点道: “小周天,吾之精血,何以如此机缘巧合,在那秘境中的秘境,连吾都没有觉察地到了那冰雕玉女手中,又在她的掌心如此机缘巧合,以她冰清玉洁之仙气与汝顽石之本体相合相融,从而一花双开并蒂莲般同时化形而出,一个小周天,一个慕容雪?” 小周天笑了,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周天道: “大兄果然是智者千虑终一失,难得有一只嗡嗡的蜜蜂,大兄完全忘记了么?” 蜜蜂? 周天楞了一下,马上扶额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呵呵,蜜蜂为花族授粉,本就是天生阴阳使者。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个小小的阴阳使者,在那秘境中为那七个葫芦授粉,竟然将他的天生神通也用到了吾之头上。天意呀,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原来,经小周天这么一点醒,周天便立刻回想到了在无意中闯入那秘境之后,一直跟着自己跑前跑后的蜜蜂,在一同进入秘境中的秘境时,似乎因为恐慌,他曾往自己身上凑了一凑。 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那蜜蜂天生的采花小爪爪,不经意就在自己的肌体上抓挠了一把。于是,天意之间,一滴精血,便就此被蜜蜂又转头带去给了那一尊冰雕玉女,从而埋下了慕容雪化形而出的天机。 一番感慨后,周天开始专注地打量起小周天来。 看了不大一会儿,他便忍不住摇头道: “小周天,汝乃吾之分身,除了分身这个差别之外,汝几乎就等同于是吾之本身本体。为何一看之下,汝之修为,竟然才不过刚刚达到地仙之境耳?” 小周天摇摇头,忽然悲伤道: “大兄忘了,汝找到了吾,是因为吾化形之初,便被慕容雪因为黯然神伤之际,将吾沉入那大河之中,原本是要跟着吾也就是汝当时被打回原形的虚影一道,殉情投河的。” “只是万幸在那生死关口,慕容雪伴生的那一只冰玉葫芦忽然觉醒出声,将她当头棒喝唤醒。” “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吾沉入大河,慕容雪在那冰玉葫芦的引导下,转而孤身去了洪荒。” “大兄试想,并蒂莲上两朵花,如今各奔东西两渺茫,吾之修为境界,当然也就只能停留在化形之初的地仙境中。而且,这地仙境也是因为大兄如今已是太乙天仙巅峰者才换来的,不然普通化形者,不都是始于人仙境吗?” 话音未落,周天就感觉自己的心中不由得就是莫名一痛。 怔忡好一会儿,他才满嘴苦涩地点头道: “是了,汝沉入大河之底,恰好便与吾撞在一起,吾一旦脱困汝便也跟着脱困。只是可怜了慕容雪,她却在情殇之余糊里糊涂去了洪荒。” “唉,洪荒如此险恶,如今也不知她如何了?” 小周天也是沉默良久,虽然满眼忧色,但还是善解人意道: “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吾与她刚刚化形而出,少不得也要在那洪荒经历风雨,此乃每个人都必须要有的经历,大兄倒也不比过于担心。” “只是有一点,大兄既然已经感知天地大变马上就要降临,还须早些将这洪荒云游之行做个了断,才好回返道门早作安排。” “当然,若是能抽空寻访一下慕容雪的踪迹,那自然也是再好不过,对吾也就是汝则更是两全其美了!” 这句话,直说得周天,不由得又是莫名心中一痛,望着小周天,一时难以言语…… 0236、诸天事,不迟疑 就在这时,明亮的光之走廊忽然间发生一种微妙变化,就像整个管廊之中,忽然充入了一股隐隐却又不可阻挡的向前推力,推动着周天,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催促着他向这光之走廊,那一望无际的尽头走去。 当然这种隐隐的暗力,并不是一种暴力,只是一种绵绵不绝的柔和之力,周天倘若要停下,也是很容易又会稳稳地定住身体一动不动的。 但周天知道,这种暗力不是无缘无故就冒出来的,它一定暗示着什么。 所以,周天在第一时间,便毫不犹豫地顺着这股暗力,顺水推舟迈步走了起来。同时,又抓紧时间对小周天说道: “小周天,汝现在修为,尚不足以与吾达成形神兼备圆满融合之境,可现在吾又诸事缠身,无法对汝灌注和加持。这样,吾先将汝引入吾之识海,汝也好在里面一边加紧修炼,一边好生感悟。” “吾想,吾之识海,单凭其中的那一份混元灵气世界,便对汝就足够滋养的了。” 话音未落,小周天却急忙连连摇头道: “大兄万万不可,且不说吾现在一个小小地仙,能不能承受得起那弥足珍贵混元灵气的滋润。单单一个内外有别,即便以后吾能进出兄之识海,吾也不少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 周天闻言,略一沉思,马上便反应了过来: 是了,自己诸事缠身,怎么就把识海中的【内外有别】法则给忽略过去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虽然除周天自己本身本体之外,所有关于他的形神之上的分支“周天”,不管是元神,主神。还是分身,化身亦或是未来更高层级的法术之门之【周天虚影】、【周天幻影】,说到底,都是周天在诸天世界和领域的一种形神兼备中的某种实体行走,与幻象投射。 但如果细分下来,其中其实还是有相当讲究和说法的。 简而言之,对周天本身本体而言,元神、主神便具有唯一性,内在性,原始性,所以理所当然为内主内。 而包括分身、化身,虚影、幻影在内的所有诸天投影投射之分支,则是兼容性,外延性,无限性兼备,所以自然而然以外主外,且不能轻易与为内主内的元神相提并论。 这其中的差异便在于,元神、主神的不可被复制与替代,一方面使其具有高度的权威与辨识度,从而在某种程度上甚至高于本体本身。 而分身、化身,虚影、幻影等,却是可以在诸天世界或诸天领域无限复制,无限穿行以达成主体(即本体)实质难以即时完成的事宜。 当然,这并不是说元神、主神就弱于分身、化身等。倘若需要,他们一样也可以在诸天世界或领域任意穿行。 只是从价值或性价比而言,分身、化身或虚影等能够完成的事情,若是也让元神、主神去做,不划算不说,其中最大的问题还是风险太高。 毕竟,即使是一个分身被毁灭了,那也不过是断指之痛。若是元神、主神湮灭,那可就非同寻常了。 轻则伤筋动骨,非闭关重塑金身不可。 重则的话,甚至可能直接被人家封印锁定,给你来一个形神俱灭,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从这一点而言,元神、主神是魂,分身、化身、虚影等则是**。孰轻孰重,也就一目了然。 当然这里面也还有一个极其细微的讲究,那就是分身等作为本体之外的一种**行走,他到底有没有可以自我支配的元魂呢? 答案是当然有,只是这种**行走的元魂,承受力十分不足。一个金仙级别的当头断喝,就可能让他魂飞魄散。 让小周天现在惶急的,便是周天的识海中,因为现在已经孕育出了一个本体的元神。 所以,小周天这个分身,当然也就在瞬间的感应中察觉到这些禁忌,反应过度也就在所难免了。 毕竟,在【内外有别】法则下,元神与分身之间的修为与境界差距过大,二者是绝对不可以在深海这样的本体禁区中碰头的。 当然,现在可不是说这分身小周天一个地仙境实力太弱。现在弱势的一方,其实是识海的那一个小元婴。 倘若小周天此刻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受伤害的一定是元婴。当然,识海深处的混元灵气,小周天也是难以承受的,所以同样也会被殃及鱼池的。 不过想想,个中厉害,倒也不能全怪自己粗心。 毕竟,【分身法门】,对于现在的自己还是一个刚刚诞生出来的新事物。懵懵懂懂之下,其中很多窍门,他都还来不及消化和参悟,手忙脚乱自然也就难免了。 转念一想,好在现在正好有了【混沌之蛋】这样一个随身小世界可用。所以,周天马上转口道: “小周天,现在吾之识海不能进,便将汝放到吾刚刚到手的另一个宝物之中如何?” 谁知,小周天当即又是大摇其头道: “不不不,大兄,以吾现在之身以及大兄当前之处境,哪里都不合适。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吾还是直接待在大兄的袍袖与行囊之中。” 周天听得一阵困惑,沉吟半晌而不得,于是不解道: “小周天,此乃何意也?” 小周天竟然苦笑一下,抬手敲着他的脑袋道: “大兄忘了么,吾刚刚出世,现在最缺少的是什么?” 第一便是这天地之气,第二则是当今洪荒之象,第三么 周天想着想着,顿时恍然大悟: “吾明白了,小周天,在回道门之前,吾当尽可能地将汝直接带在身上,以便让汝更快地以吾之凝聚天地之气能量,更多地吸食天地日月的滋养。一旦突破,到时吾再助你一臂之力。” 小周天摇摇头道: “多谢大兄,只是吾怕等不到那时候了。此番洪荒云游,实乃大兄必由之路,必结之果,甚至必应之劫!而吾受此感应,应运而生,不过是大兄即将收获大圆满果位前的一枚过河小卒。” “所以,大兄一旦回返道门,还须立刻闭关悟道,将吾第一时间送入大兄身为人族时的那个诸天世界中去,切记切记!” 什么? 小周天这最后一番话,彻底将周天弄糊涂了…… 0237、人族世界 小周天竟然知道诸天中的人族世界? 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去往人族世界,这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过转念一想,周天又马上释然: 这小周天,即便是莫名其妙便成为自己的神秘分身,说到底他也是自己的一部分,知道人族甚至是未来十分遥远的现代社会,也不足为奇啊! 一番深思后,周天端详着小周天,一脸凝重道: “告诉吾,小周天,汝既然已经知道人族之事,可知自己为何要去往人族世界?兹事体大,汝知道多少须得都说出多少!” 小周天闻言,不觉苦恼地挠头道: “大兄,汝说的这一切,吾都是一时心血来潮,蓦然间便脱口说将了出来。至于有何深意,吾实在是不知也!” 周天一怔之下,马上便追问道: “既如此,汝可知要吾闭关悟道,将你送往人族世界确切的何时何地乎?” 要知道,心血来潮,在后世人族之间不过是一句最为寻常的口头禅罢了。但是放在洪荒之中,这【心血来潮】可就是一门十分讲究的法门了。 小周天果然想都没想,马上又是脱口便道: “大兄,吾只知【现代人族】与【神农架】这两样说法,其他便是迷雾一团。唔,大兄既然另有人族根脚,想必一定知道这两样说法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当然是知道的,但将你这样一个尚不成器的分身,便这样贸然的送回去,其中的深意,可就是一团雾水了。 再说了,你一个分身,化身到人族的现代社会中,能做什么呢,装神弄鬼去吗? 要知道,那可是西游后无神佛的大势所趋之世界,可别是去添乱啊! 周天沉默半晌,方才郑重其事道: “小周天,此事既然是汝心血来潮,自然也就是必办之事,届时吾理当想尽一切法子送汝过去。不过,在此之前,汝若又有新的感知,须得第一时间告知与吾!” 小周天当然也晓得其中厉害,当即正色道: “大兄放心,在此之间,吾自当全神贯注心领神会就是!” 话音落处,小周天深深看了一眼周天,随即身影一闪,便自己一头消失在了袖中。 也就在这转眼间,周天在一股绵延不绝般的柔和之力推送之下,不知不觉,竟在这光之走廊里前行了不知其远。 而且,那神秘的窗扉,原本像依次闪过的一幅幅画卷般的外面的世界,自然也随着神秘窗扉的消失而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这一条天桥般的光之走廊,在神秘的大光明中,就像一条默默流淌着的时间之河,带着周天一路向前,不知其远,更不知尽头在何方? 在无声的流淌中,周天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此刻就漂浮在时间河流之上,除了时间的流淌,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一样,让人忽然变得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当然,也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的周天,忽然感觉身形一顿,睁眼一看,在一阵大喜中,顿时清醒了过来。 原来,这看似一望无际的光之走廊,果然还是有其尽头的。 此时此刻,周天发现自己就真切地站在这走廊的尽头,视野之外,竟是印象中自己已经十分熟悉的,在不周山之外的那一片真实洪荒! 换句话说,通过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神秘光之走廊,周天不用再去费劲心神地穿行在不周山之间,就可以直接从这里重新回到洪荒世界的大原野中去了。 看着,看着,周天忽然暗自好笑了一下: 谁说真正的秘境,没有捷径可走? 这一条迷之般的光之走廊,便是明证,这洪荒之中,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运气和造化,没有可能的事情,便一切皆有可能。 感慨了一番之后,周天却突然纠结了起来: 捷径现在就摆在眼前,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一条路,当此鸿钧四讲即将开启,洪荒有史以来的一场最大变革已然风雨欲来。天地巨变之际,周天的这一次洪荒云游之旅,也理当随机应变,就此顺势而为果断结束,速回道门以应之变。 一条路,洪荒云游,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而且还是在素有洪荒之源的不周山中,不将整个不周山走一遭,哪怕仅仅走马观花,似乎也说不过去吧…… 恰在这时,在那一望无垠的洪荒深处,一道踽踽独行的曼妙身影,蓦然闪出。 惊讶中,周天凝眸一看,顿时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天呐,这个在洪荒深处犹如惊鸿一瞥的人影,竟然正是那无知无畏身入洪荒中的慕容雪! 刹那间,无数思绪,就像惊涛骇浪般在周天心中翻腾而起。 同时,无数的关切、担心与疑问,也一起涌来: 这个傻女娃娃,她就这样一个人步入洪荒,不知道洪荒有多么险恶么? 在她行走洪荒的那些日子里,她过得如何? 尤其至关重要的是,她现在踽踽独行的地方,到底是在洪荒的何处? 对了,她每天有吃的东西,有住的地方么? 还有,这一路上,无数的妖魔鬼怪,她又是如何躲开他们,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 看着、看着,周天忽然反应过来,当即跌足而坐,瞬间进入到坐忘之境,将一股从未有过的强悍神识,瞬间放了出去。 神识一出,慕容雪的整个行踪,包括她那一张美轮美奂的容颜,也变得一下子清晰起来。 不知不觉,周天便清清楚楚看见慕容雪,正一袭白衣白衫,长发飘飘,脚踏云履,秀眉微蹙,行走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微风习习,草木葱茏,白云流水,再加上这样一个美轮美奂的可人儿,完美构成了一幅绝美画卷。 如痴如醉地看了两眼,周天却很快又将眉头紧皱,一颗心也在瞬间悬了起来: 只见慕容雪只顾低头走路,却不知左顾右盼,时常要看一下自己周围的情形和状况。在她后面,不知何时,竟然跟了一溜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吊在后面,亦步亦趋,一路尾随着…… 0238、以美色为器 “这个傻女娃娃啊!” 周天一声叹息,纵使看到了她身陷险境,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瞅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深切地意识到,能够拥有一个强大的分身或者化身,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可以当头断喝的恫吓虚影,该是多么的重要和必须啊! 别的不说,单是这个时候,他只须让分身瞬移过去,守护在慕容雪身旁,他也不用在这边如此担忧了。 就在这时,慕容雪却忽然停下来,秀眉微展,盯着脚下一棵花草,缓缓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快,她便伸出一只芊芊玉手,在这株花草之冠上轻抚道: “好美的花儿呀!” 说着,大概是这种花儿的香味,也将她深深吸引住了,只见慕容雪慢慢闭上双眼,翘翘的鼻尖,凑近花蕊处,深深地嗅道: “呀,花香也是如此沁人心脾,淡淡的,还是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哩” 一睁眼,慕容雪便将一双美目,凝注在花冠之上,不觉叹道: “花美花香,可是我却不忍把你摘下一颗来。万物生灵皆有生命,我不能因为喜欢,就将你折下一枝来。那样的话,你就会像我上次磕破了手,划伤了脚一样,会很疼很疼的,对么?”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忽然远远地从后面飘了过来: “小妹妹别怕,它只是一棵没有灵智的花草,折了就折了,哪里会知道疼呀什么的,你折了就是!” 这个声音未落,另一个声音马上暴跳了起来: “住口,小姐姐说了它会疼,它就一定会疼的。再敢聒噪一句,看吾不打死汝!” 谁知,这两个声音,却被一声慢悠悠的冷哼给完全盖住了: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耽误了吾作画,信不信吾马上将尔等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周天直看得一阵愕然,神识一转,却是远远吊在后面的那一群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们,见慕容雪停下脚步,便也跟着她停下来,远远望着,不一会儿,竟自己吵了起来。 前面两声明显是献殷勤的声音也就罢了,这恶狠狠的要将人剥皮抽筋的声音,竟然还会作画,却一下子让周天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作画,呵呵,这洪荒之中,何时竟然都诞生了画师这样的修仙者么? 结果,放出神识,凝神远远一看,周天不觉乐了: 一只蜗牛? 愣神想了半晌,他最终还是会意地点点头: 这个本体是蜗牛的家伙,化形之初,觉醒的便是他天生就会在洪荒大地之间,到处爬来爬去,拖着一条长长的“鼻涕”,在所过之处留下无数“印痕”的过往,倒也的确像极了那样一种画师,以自己做笔,把大地当作画布,任意涂鸦的抽象派行为艺术者。 只是,仅以天赋绘画之才,便修炼到了太乙天仙之境,这个小小的蜗牛倒也算得上一个修仙天才啊! 要知道,即便是一道神识,周天也很快将他的根底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这个以作画为主修法门的太乙天仙初期修仙者,除了他本体的一直用作画笔的触须之外,竟然再无其他任何法门和神通。 但就算如此,凭他现在的太乙天仙境,也足以在这一群牛鬼蛇神中喝五喝六,镇住场子的了。 呵呵,老虎不在家猴子充大王,哪里不都是这样的状况吗? 只是,他竟然以慕容雪为模特作画,这却让周天十分不喜,忍不住将他都看了几眼。 要知道,一个画师被美色所折服,这没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但怕就怕在这被折服的背后,一旦画作完成,他会不会由此心生歹念,可就两说了。 毕竟,欣赏美色和占有美色,同样也是极度考验人性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蓦地飞来出来,凌空而立,竟似要靠近慕容雪一般道: “小妹妹,吾等一路跟到这里,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苦不堪言。如今恰好此处山清水秀,风光迤逦,汝可否为吾等笑一下?” 这一声发出,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就连那之前十分嚣张的画师也似的蜗牛,竟也噤若寒蝉,再无半点声息发出。 周天一听,马上向那道凌空而立的影子望去。一看之下,不觉也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太乙天仙巅峰者? 哦,怪不得如此蛮横霸气,睥睨四方,原来也有他的底气。 要知道,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虽然在如今的周天眼里,已经算不得必须仰望的存在。 但在当下的洪荒之中,他却还是一个令绝大多数洪荒众生,必须战战兢兢俯首帖耳的一尊大神。 只是,他竟然只是要求慕容雪,简单的笑一下。 这样的要求,会如此简单吗? 果然,这个高傲的太乙天仙巅峰者,一转脸,周天定睛一看,原来他却是一个本体为画眉鸟化形而出的仙儿。 此刻,他忽然露出本相,扬颈发出了一连串美妙的音符后,随即竟吟唱出一首动听的短歌来: “悠悠苍苍,洪洪黄黄,吾在歌谣。” “天上有虹,地下有光,汝在飞扬。” “美兮美兮,乱吾心房。” “仙子仙子,可否引吭?” 什么乱七八糟?周天皱眉听完,却也不得不赞叹这画眉鸟天生的歌喉,确实一旦开嗓倒也引人入胜。 而且,就凭他这张嘴便来的歌词儿,倒也杜撰的水平甚高。 要知道,这时候的洪荒,还真不是谁说唱一首歌谣便能张嘴就来的。毕竟,现在可还没有什么歌者,包括在他之前的那个蜗牛画师,这些职业门类的修仙问道者出现的。 换句话说,这些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眼前这一号人,很可能,就是因为慕容雪的出现,将他们在沿途中的一路上,都一个个的引了出来,从此有了肉麻的歌者画者舞者! 周天正暗自猜想着这眼前的景致,画眉鸟歌者也正好将他的这首短歌唱完,然后得意洋洋地望着慕容雪,有些自鸣得意道: “仙子,这首歌谣乃是吾在追随汝的这一路上,每日苦思冥想,今日方才写就的,仙子可否觉得好听乎?” 0239、弹指神功 可惜,面对这一只忽而本相示人,忽而又还原到化形后的一副道貌岸然模样的太乙天仙巅峰者,慕容雪就仿佛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一般视若无睹,两眼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一双美目,只是静静地放在眼前她欢喜的那一朵花草之上。 良久,她才樱唇轻启,再次伸出芊芊玉手在花冠之上柔柔地轻抚了一下,款款起身道: “花儿,你好好的吧,我,我又该上路去了。” 说完,慕容雪再无任何流连,白衫飘飘,径直一个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这一动,顿时引起了一片骚乱。 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的无数牛鬼蛇神,慌慌张张,便要跟着慕容雪的步调一起出发。 乱哄哄的场面中,却听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陡然响起: “哇呀呀,气死吾也!这一路上,吾餐风露宿,几多个寒暑过去,竟然得不到她相看一眼,更别说她那让吾魂牵梦绕的回眸一笑了!” “罢了,罢了,今日吾、吾一定要教她望着吾笑一笑” 这画眉鸟的太乙天仙巅峰者冲天一怒,威压自然非同寻常,仅仅一声断喝,便让在场的绝大多数追随者,当场昏厥大半。 剩下的少数地仙巅峰,以及屈指可数的几个太乙天仙初期,也都个个失魂落魄,呆若木鸡,半晌不得动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慑服于这画眉鸟的淫威之下时,却有一只刚刚化形而出的小手,勇敢地探出来,将他一把扯住,声音弱弱道: “上、上仙,请、请不要伤害小姐姐,她、她是个好人,也许只是没有听到、听到上仙的话儿罢了……” 周天定睛一看,不由得暗暗点头赞叹: 看来慕容雪这一番洪荒行走,还是收获颇丰,加上她的天资与根脚,应该是修为境界都有了了不得的飞升。 不然,这一株花草,绝无可能在她轻抚的片刻之间,就能觉醒出超常的灵智来的。 只是殊为可惜的是,他刚刚诞生,就会瞬间被打杀,惜哉痛哉! “一只蝼蚁,也安敢充作吾之说客乎?” 果不其然,一声暴喝之后,那暴怒中的画眉鸟太乙天仙巅峰者根本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嘬唇轻轻一吹,可怜这一株刚刚诞生了灵智的花草,顿时化作一片气雾,甚至连渣渣都不曾留下一些,便瞬间灭绝了。 就在这时,慕容雪突然浑身一震,缓缓停下身形,然后转过身来,终于将她那一双万千人瞩目的美眸,投射了过来。 “好生生的一株花草,他即便是惹了你,也不足以反手就将他打杀吧?” “你一路跟着,原来竟是如此的可恶!” 慕容雪说着、说着,忽然美目垂泪,眼中不觉射出一道憎恶之光,口中也是一声轻叹道: “从现在起,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话音未落,他那一道憎恶之光,便瞬间打在画眉鸟太乙天仙巅峰者身上。 速度之快,竟连如此一个堂堂太乙天仙巅峰者都没有时间躲闪。 只听啊地一声,他便被一道奇异的目光,打出原形,一头栽倒在地,浑身抽搐着,在地上惨呼不已。 这一幕匪夷所思的剧变,别说周天,即使是在场的所有追随者,也都一下子惊呆了! 半晌,周天才反应过来,盯着扔在那边的洪荒之中,满地打滚的画眉鸟,不由自主地深深皱起了眉头: 可能吗? 若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周天连做梦都不会相信,几乎是以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身,孤身闯入洪荒的慕容雪,竟能在弹指一挥间,就将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打得如此狼狈,满地打滚!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不是吗? 一片死寂般的静默中,高高的苍穹之上,一道若有若无目空一切的目光,蓦然闪过。 速度之快,竟连周天在冥冥之中心有所感的惊鸿一瞥之间,也仅仅是看见了一道光闪过而已。 不过,这已然足够了。 在深邃的虚空之间,还能有什么能在那深不可测的时空之间,如此自在,明明灭灭,都只存乎一心般收放自如? 周天眼望苍穹,不知不觉,两眼便若有所思地眯缝了起来。 沉思良久,他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地啧啧嘴,摇头暗道: 倘若单独看这件十分诡异之事,那这件事便十足的匪夷所思。 但若是将苍穹之上的那一位算上,这件事也就完全不足为奇了。 而且最合理之处,还在于那苍穹之上,九霄云外,秘境中的秘境,从那里开始,周天被莫名其妙的打回原形沉入大河之中,而慕容雪则莫名其妙的觉醒出世。 这一连串的变故,简直就是一环套一环。 所以,慕容雪孤身远走洪荒,能够有惊无险地安然走到现在,毫发无损,若说是运气使然,那就是胡扯蛋了。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慕容雪可以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孤身远走洪荒。甚至,到了此刻弹指一挥间,便能将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打得落花流水,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慕容雪的背后,就像唐僧西天取经一样,在没有凑齐师徒四人之前,天上地下,都要隐身的六丁六甲,二十八星宿以及无数的天兵天将护法! 至于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冰雕玉女化身而出的慕容雪,能有如此待遇,即便她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在这洪荒,再美的容颜,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所以,她貌美如花只是表面,真正的大用,终究还是最后要落在周天身上。 想到此,周天不觉露出了一丝冷笑。 再看慕容雪时,虽然谈不上蓦然心生厌恶,但原本炽热亲近的眼神,却也渐渐的冷却了下去。 不错,慕容雪原本就被一股神秘力量,一直默默养育在那九霄云外的秘境中的秘境之中。当周天机缘巧合,一路闯入到那里,她也就有了应运而生的需要,从此横空出世。 随后,她便在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下,从那九霄云外飘然而下,又以背后的神秘力量幻化出一个周天分身,然后剧情便丝丝入扣地一路走到了这里,对吗? 0240、【时光之窗】与【瞬移诸天】 对吗,对吗…… 在这明亮如昼的光之走廊中,周天也是连连自问,却终无所得。 洪荒深处,慕容雪在一眼立功后,却也不再有任何举动,甚至对其他早已噤若寒蝉的追随者,依然还是瞅都没有瞅一眼,便返身来到那一株曾经的花草地前,垂目在脚下凝视良久,方才露出一脸悲戚,转身而去。 寒风戚戚的原野上,留下无数错愕不已而又呆若木鸡的牛鬼蛇神,因为她蓦然展现而出的霹雳手段和惊人法力,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为了美色继续跟随? 还是为了小命,当机立断作鸟兽散呢? 留下一地的牛鬼蛇神,面面相觑,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衣袂飘飘的慕容雪,这时仿佛心有所感,缓缓走着,忽然露出悄然一笑,口中如释重负地轻轻哼了一声: “这下应该好了吧,再也不会有那些讨厌的人,一直嗡嗡地跟着后面,真是教人头痛……” 听着她近乎无声的喃喃自语,周天也是莫名长叹一声,感觉自己在这一刻,也像那洪荒之中的无数牛鬼蛇神一般,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方向。 原本发乎内心的担忧,在慕容雪的那一道【憎恶之光】神通之下,不仅瞬间崩塌瓦解为百思不解的诡异,甚至愤怒。 然而,周天却还是清晰地能感觉到自己的那一道神识,却依然还是在徘徊,在流连,在判断…… 神识当然不会作伪,更不会变节。 所以,周天心底对那个记忆中的“慕容雪”却依然还是心存挂牵,就像自己走失的家人,还是忍不住的生出一丝丝绵绵不绝的柔情与亲切。 罢了,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望着慕容雪重新踽踽独行而去的背影,周天突然也是一声叹息,如释重负地暗道: 如此也好,若非这一场变故,吾说不准还要为此纠结,到底是破窗而去不顾一切将慕容雪带回,还是任其历练,听凭天命,是好是坏,由她闯荡。 现在好了,既然她自保有余,吾也正好无须再日日担心她的安危,集中精神,将自己这边的不周山之行,抓紧完美收官才是正事。 周天虽然这样想着,但在慕容雪的最后一抹身影,终究还是就要消失在那洪荒遥远的深处时,他还是情不自禁,就像看镜子一般探出手想要抚摸她一般,却不知在他一抬手的刹那间,伸出的指尖,碰触到的,却是眼前这光之走廊的末端。 只听啵地一声,周天眼中那一望无垠的洪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层道纹流动的光波,层层叠叠,就像一张薄薄的透明膜,荡出道道涟漪。 诧异中,周天顿时惊觉过来: 这是光之走廊的尽头啊,原来,这尽头连接着的,竟然就是洪荒世界! 只是,在洪荒与光之走廊之间,隔开这两方世界的,不过就是这一层薄薄的“膜”,或者说一道淡淡的“光幕”。 当然,想要打开它,瞬间连接两个世界,恐怕绝非这样简单,也绝非什么易事! 盯着道纹波光荡漾的这一道隔开了两个世界的“门”,端详半晌,周天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与冲动,探出手,竟然大胆地直接一指点在了那一层薄薄的“膜”之上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光之走廊无所不在的那种迷之大光明,忽然闪烁了一下,竟在这时,就像它莫名其妙的来一样,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惊愕中,周天回头一看,不觉又是大吃一惊: 随着迷之大光明的泯灭,脚下这一条同样迷之般的光之走廊,竟然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紧接着,周天就感觉自己脚下一沉,耳中便是咕咚一声闷响。 定睛一看,周天不由得就是一声哑然失笑: 知道了,知道了,呵呵,原来所有的秘密就藏在吾这【混沌之蛋】中。 如果时机,机缘,悟性,运气都恰到好处,蕴藏在【混沌之蛋】中的某种神秘通道比如那一条刚刚走过的光之走廊,就会在瞬间连通,从而可以让周天不费吹灰之力,凭借自己的这一颗神奇至宝【混沌之蛋】,瞬移到他想要去往的任何世界和时空当中。 当然,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这其中还有无数窍门,须要他去一一破解和掌握。 一阵巨大的惊喜后,周天凝视着掌中莹然发光的“混沌之蛋”,忍不住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要知道,弄通了【混沌之蛋】这些繁复复杂、几乎是几**宝集成在一起的这一最终的密码,这也就意味周天从此多了一个虽然不是混沌至宝,但却堪比混沌至宝甚至更加管用、合用和实用的一个集大成先天灵宝 这个宝物,已知的包含其中的有: 【不周山禁制大阵】。 神水洼及其涵养着的【先天神水】。 倒流之河及其神秘的【泉眼】。 【河图】及其背负它“河出图”的龙马。 【洛书】及其背负它“洛出书”的神龟。 【混沌之蛋】之本体。 【混沌之蛋】之附属法门【随身小世界】。 刚刚已知,但尚未全部探明全部法门的: 【光之走廊】回溯式【时光之窗】。 【光之走廊】连通世界之【瞬移诸天】。 尤其是周天刚刚才感知到的,这最后一项法门之【瞬移诸天】,如果有一天他彻底将它破解、淬炼和完全掌控以后,那时的周天,可以毫不讳言的说,凭此一个法宝及其法门,这洪荒之中,将再无任何势力,任何人和事,任何法宝,再像从前那样轻易伤害到他。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论上的推演。 毕竟你有这样的宝物,人家也有那样的宝物。这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又常常在大道法则之下有着一物降一物的迷之生命链条。 所以,除非你能打破或者超脱与大道法则之上,否则,这世上是永远不可能存在那种一件法宝打遍天下的宝物。别的不说,就说目前已知最具毁灭威力的开天斧吧,尽管它强大到破碎了整个混沌世界,最终也还是被混沌世界巨大的反噬所伤,连同盘古一起化身洪荒。 这既是洪荒法则,也是洪荒辩证。 0241、掌心的秘密 虽然理论上的推演,与实际运用中存在着巨大反差甚至偏差,但在真正使用时,也还是基本能做到什么宝物便有什么宝物的巨大威力的。毕竟,当两人在实战之际,拥有更高层级法宝的一人,自然要远胜于略逊一筹法宝的那一人。 换句话说,落脚在已经拥有了又开出了【光之走廊】这一利器【混沌之蛋】的周天,从今以后,倘若初见之时那一只【天眼】,再想无端对他进行打击时,他就完全可以凭借这【光之走廊】刚刚开出的法门【瞬移诸天】,而瞬间转移到别的时空之中,比如已被大道法则认定后的“西游之后不神佛”的人族现代世界。 真身从这个洪荒世界瞬间抽离,你再大的毁灭,也无处着力和施加,法力也就自然而然消弭了。 当然,这是在【天眼】没有附加他自己另外的法宝前提下。 如果他也同时用上自己的法宝,那么情况就会随之发生变化。 而相应的,周天也就理所当然的不会只使用一种法宝。如此,对阵双方就会不断叠加并祭出自己所拥有的相应宝物。 只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双方斗法了。 斗法,就不再是简单的比拼双方的法宝,而是综合实力的综合爆发了! 只不过,这也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握着掌中仍有些微微发烫的【混沌之蛋】,思索着自己刚刚从【混沌之蛋】开出的这个【瞬移诸天】之**门,周天忽然想起此前小周天的那个“将他送回人族世界”的怪诞要求,不觉有些恍然大悟: 小周天,该不会就是因为这【瞬移诸天】**门的开出,才会因此应运而生的吧? 不过,在自己演化、淬炼和完全掌控这一法门之前,这【瞬移诸天】之法到底该怎样驱动、应用和施展,不花大力气恐怕是很难唾手而得的! 所以,在洪荒最大的现实是,百分之百的宝物,都不是说谁得到手,这宝物就一定会属于他。 真正宝物最终属于你的标志,其实应该是: 宝物到手,然后经过淬炼打磨最后完全臣服并听从你的摆布,这个宝物才算真正属于你了。 有很多人,在洪荒前期因为生的早,晋升的快,在无数年的修炼与进阶过程中,曾有过许许多多的宝物。但到最后,真正留在他手中的,却往往只有两三件,甚至可能连一件宝物都留不住。 这样的例子,在洪荒世界的后期,比比皆是。造成这种先甜后苦的悲催结局,根源就在于得宝人迟迟都无法将到手宝物祭炼出来,最后变成煮熟的鸭子飞走,到嘴的肥肉被别人抢跑,甚至自己的卿卿性命也因此送掉的悲剧。 可以说,周天现住的心智已经日趋成熟,早已过了那种面对宝物欣喜癫狂到失心疯的初期本体反应。 当然,这也主要还是归功于他识海深处那几样逆天混沌至宝的镇宅之宝效应。 而它们会不会也存在着上述说的那种需要祭炼才算真正到手的问题呢? 答案,应该是会,也不会。 会,自然是因为所有的宝物,无论品质高低贵贱,只要是宝物都有宝物的本身属性,所以淬炼是必不可少的使其更加精粹、合手的必经之路。 不会,却指的是周天这几样逆天混沌至宝,本身就带着周天的伴生至宝属性,即使没有淬炼,受属性所限它也不会自行离开。唯一的差别,只会表现在使用上。没有淬炼,它可能就不会爆发出任何属性与法力与使用者交相辉映,从而达成和衷共济之效而已。 突然,周天忽然感觉到了手中的【混沌之蛋】,从最初的微微发烫中渐渐冷却下来,心有所悟,定睛一看,却是蛋体上流光溢彩的道纹波动,竟不知何时停止了那种遍布弹体之上的自然流淌,蛋体表面也就恢复了原初的本色。 很显然,蛋体的发烫,就是来自于这种道纹波动时的不停歇流淌之因。 而这种道纹波动,毋庸置疑,又一定还是来自于【混沌之蛋】这个载体,因为突然承载了许多宝物进入,各种宝物自身法力的映射叠加,才使得蛋体不堪重负,而不得不不断通过释放自身的法力加持,来维持整个蛋体的完整和正常运转。 可惜,现在周天自身法力不够,加上还没有完全祭炼【混沌之蛋】这一法宝。否则,这时的他只须出手施加一点自己的灵力,就会帮助它很快平衡下来。 看了两眼,周天忽然发现掌中【混沌之蛋】,竟然在他眼睁睁的眼皮底下,蓦然中晃了一晃,整个鸡蛋般大小的蛋体,一下子缩小到了不足一颗豌豆大小。 周天难以置信地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睁眼再一看,这已然是豌豆大小的【混沌之蛋】,居然又在他的掌心中滚了一滚,眨眼间又缩小到了仅仅一个芝麻粒般大小,而且无巧不成书地正好停在了他掌心中的那一颗红痣之上。 现在,若非亲眼所见,而且还是一直盯着整个蛋体不放,周天也才勉强跟着【混沌之蛋】不断缩小的蛋体,勉为其难地辨认出此刻的掌心,哪个才是蛋体,哪个才是他本身的红痣。 已经感到其中必有蹊跷的周天,这时忽然也是突发奇想,福至心至般的心血来潮道: “蛋蛋呀,汝如此随我心意,未加淬炼便自己缩小成这般大小,可真算得是善解人意啊!既如此,反正也已经这么小了,若是还能再小些,索性与吾一体岂不是更省了吾事也?”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白之气闪过,已经小似黑点的【混沌之蛋】猛然间晃了晃,竟真的化作一道黑白之气,直接没入到周天掌心那颗红痣,消失不见了。 “汝、汝倒是会找地方!吾这红痣,莫非原本就是早为汝准备好的栖身之地乎?” 周天直看得一阵目瞪口呆,半晌,方才怔怔地盯着自己掌心,若有所悟,将自己这一颗掌心红痣,翻来覆去端详不已…… 0242、猿猴,芭蕉扇,蕴神珠 看了半天,消失在掌心红痣中的【混沌之蛋】,再无任何动静。 这让周天在一阵最初的惊喜之后,忽然醒悟过来: 【混沌之蛋】可以自由缩放到自己掌心红痣中,这是天大的好事。但问题是,他还能听凭自己的心意,随意进入,随意出来么? 惶恐中,周天赶紧试着召唤了一声道: “蛋蛋,汝还能出来吗?” 话音未落,一道闪光之后,【混沌之蛋】蓦地飞将出来,重新像一颗鸡蛋般在周天掌心滚来滚去。 周天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连连点头笑道: “好蛋蛋,好蛋蛋,只要汝能随时如我心意随叫随到,那便一切都好了。以后没事汝就待在吾掌心就是了,呵呵,有事再唤你出来!” 【混沌之蛋】波光闪动,盯着周天,似乎在思考着他这一番话的含义,良久,方才一闪消失在掌心之间。 哈哈 周天像中了大奖一般,咧嘴傻笑半晌,方才甩了甩手,再次开始重新认真地打量着脚下这片曾经发生了龙族大战,并让那鲤鱼精化身的太乙天仙巅峰者渭水君,以本体自爆而结局的战斗之地。 老实说,从不知不觉就堕入到【不周山禁制大阵】之中,再到犹如神助般不仅脱困更是直接得到不周山这个禁制大阵,这一进一出,最后再看脚下这块焦土,还真有些恍若隔世。 好在一场虚惊之后,最后的最大既得利益者还是自己,想想这不周山作为盘古脊梁所化,明里暗里的偏袒,还是十分的明显啊! 周天半真半假的暗自感叹了一番,随即沉吟起来: 不周山太过浩大,要想一次就将其全貌深入地走上一遍,显然是痴人说梦。 而且,不周山堪称洪荒万宝之源,如果单单走马观花,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要想真正窥得不周山奥秘,还真要另外再行制定专门行程再行探索。 这一次的洪荒云游嘛,看来到今日就须得暂时做一个了结啦。 想到鸿钧四讲,几乎就在眼前,天下剧变,风雨欲来,周天就忍不住抬望眼,盯着苍穹之上,又是深深看了一眼。 罢了,不周山再好,也得要有福享受才行。 若是接下来的天地大变,道门若有闪失,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所以,即便现在再多宝物就摆在四周,也得立刻动身回返,为自己道门未来造作安排了! 想着,周天最后环视了一眼不周山远远近近的万山叠嶂郁郁青峰,不再有任何迟疑,从袖囊中唤出了一直都来不及安置的几样物事来: 其一,自然便是周天一直都念兹在兹的那一头神秘猿猴,以及他手中的那一柄来历不明的芭蕉扇。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他嘴里说的那一棵所谓洪荒开天后第一棵芭蕉树。 其二,就是周天同样也一直都没有忘记的那自爆而亡的渭水君,留下的蕴含着其本体元神的那一颗金色【蕴神珠】。 其三,则是周天在不周山禁制大阵自我触发之际,深入到【不周山禁制大阵】与【混沌之蛋】联动而出的混合幻境之中,曾经经历的那些不同层级的九重天秘境,而遭遇到的那些在不同时期不知不觉堕入到这幻境当中的无数土著生灵与外来修仙者。 这其中,比如自爆而亡的渭水君,以及为他追踪而来的那些同样在其自爆中殉葬的龙族修士等,都包含其中。 其四,便是上述所说的其中佼佼者被渭水君自爆打回原形的龙族带队头目灵蛇子及其一缕残魂,太乙天仙境以上龙族修士数百元魂,以及周天在其中因心血来潮而收入门中并赐名与他的土著黑白灵石周禁,曾经无意守护了神水洼的水貂水中子。 其五,就是周天比较头疼的不周山那一座门户孤峰既那座吃掉了自己山头所有产物,并同时吃掉了无意中飘来的一片黑白棋云,从而也觉醒了与棋道一门之间的传承与血脉联系,堪称“贪吃蛇”的山谷孤峰。 其六,则是在周天堕入不周山禁制大阵后自己正在演化中的“棋局对弈禁制大阵”中,觉醒的石心精灵们。 现在要归去了,这些有的无的、实的虚的林林总总之收获,也到了该盘点一番的时候。 盘点完毕,他们就将正式成为周天在这一次漫长的洪荒云游中,最终的收获了。 只是,别的都还好说,比如那龙族的小头目太乙天仙巅峰者灵蛇子的一缕幽魂,还有他那数百个随从龙族修士元魂,以及同样是太乙天仙巅峰者的渭水君之本体【蕴神珠】,直接将他们归拢一番,暂且寄放到【混沌之蛋】中即可。 而早已算是棋道一份子的周禁,以及将【空中**大阵】衍化得愈加纯熟的无数石心精灵,他们就更加可以二话不说,就得跟着一起返回道门中去。 比较头疼的,就是莫名拥有芭蕉扇,以及那一棵据说是开天后第一棵芭蕉树的这一头猿猴。 他的去留,周天就不能硬性的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另外,就是那本来就生活在幻境中的土著生灵、修士,以及不知不觉就堕入到幻境中的外来修士们。 由于周天破解并收归了以【不周山禁制大阵】为主体的【混沌之蛋】,所以,由二者构成的幻境以及秘境中的九重天现象,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相对于失去了自己原有家园的这些土著生灵和外来修士们,周天就有义务,更是惹上了因果,须得为他们指明一条未来之路出来。 沉思半晌,周天于是首先唤出了周禁,命他做为自己的座前童子,侍立在一侧。 然后,又放出石心精灵,命他们集结出自由阵型,在方圆十里以内布阵警戒。虽说这里有禁制大阵看护,但小心一些不为过。毕竟,这不周山现在已经开始为不少修仙者所感知到了,万一突然跑出来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的人物,搞你一个措手不及脸上也是难看不是…… 0243、东归 先易后难,安排了一番之后,周天这才定了定神,将那猿猴连同那棵所谓的开天后第一棵芭蕉树,一挥手放了出来。 昏昏欲睡的猿猴,睁眼一看,顿时大惊,本能地一下子窜到了芭蕉树中,躲在巨大的芭蕉叶之间,转动着眼珠子,将四周骨碌碌看了好半天,方才揉着眼睛,看向周天。 周天望着迷迷瞪瞪的猿猴,则是温和地微微一笑。 要知道,虽然不是被拘禁,但始终被圈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不得动弹,而且整日价只能昏昏欲睡度日。这样的日子,放在谁身上都不好过。 “猿猴,可还记得吾否?” 猿猴盯着周天看了没一会儿,便马上一脸机灵地连连点头道: “记得记得,上仙,我好像是引着上仙去瞧那神奇的水洼,结果上仙自己却伸指直接化出一条长桥来,然后到了那里,看了水洼,还看了一条河,还看了我的芭蕉树林来着” 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在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然后捧出那把芭蕉树,一脸讨好道: “上仙,我还记得当时就将此宝物送与上仙,上仙却不收。你瞧,它果然还在我身上。” 不过,他的眼角却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即使如此恭谨,却也没有要钻出芭蕉树来的半点迹象。很显然,这猿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天不以为意地一笑,也不难为他,直接挥手点出,化出那曾经的幻境中的九重天道: “猿猴,汝不用到处瞅了,从前尔等的天地皆为幻境。实话告诉汝吧,它们已经被吾不经意破碎,所以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对尔等来说,虽然是福音,但虚幻世界无存汝等也就无处可依。所以,现在汝有两条路可以走” “其一,随吾回归东方而去,那里有吾创立的道门。道门之间,方圆万里,足够尔等栖息、玩耍和驰骋。去了那里,尔等可以选择自行归隐山野,继续自由自在。也可以加入吾门,修仙问道,从此与天地同辉,与日月争辉。” “其二,则留在原地,吾可以出手相助,为尔等寻一片栖息之地,继续尔等的山野生活。” 猿猴听了周天的话,脸色变了几变,良久,方才咬着手指道: “敢问上仙,我若随上仙东归,那东方可有这样的大山大河乎,如果我自去山野,那山野可有凶兽恶邻乎?” 周天摇摇头,笑道: “方圆万里之内,既有大山大河,更有无数生灵和睦相处,堪称一方不可多得的仙山圣水之地也!” “至于汝担心的什么凶兽恶邻,吾早已出手清除干净,自然也是不复存在的。” 猿猴一听,马上骨碌碌转了一下眼珠子,直接捧上芭蕉扇道: “上仙,我愿意跟随上仙东归,只是上仙须得收下此宝贝芭蕉扇,我才敢心安理得!” 这猿猴,果然是这世上天生最为圆滑之类,话说得漂漂亮亮,却始终不肯将自己落脚敲死在任何一点之上。 也罢,汝既然不说死,那就让你在以后的日子继续观望吧 周天深深看了一眼猿猴,这才也不再假意推辞,挥手收下他奉上的投名状般的芭蕉扇,指点道: “很好,既然定下随吾东归道门,汝就毋需再三心二意左顾右盼了,且拿好汝之芭蕉树在一旁稍候,待吾办完事情,便即上路。” 说完,周天又挥袖放出众多幻境之中的土著生灵,以及误入其间的外来修士。 这些土著生灵及其外来修士,刚一出来,自然也是如猿猴一样,一个个迷迷瞪瞪,懵懵懂懂,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周天略一沉思,顿时恍然,随即扬手洒出一片黑白棋云,将他们铺天盖地沐浴了一番,这才率先出声笑着,将之前对猿猴说过的那番话,又原封不动地对他们说了一遍。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这些生灵与修士,在经历了一阵错愕与吃惊后,一个个都是惊喜万分,望着周天纷纷稽首相谢。 毕竟,在知道自己原来一直都生活在某种虚幻的世界中,这对每一个具有智慧的生灵而言,都是不愿接受乃至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在回到真实世界后,当然也就喜出望外了。 但是面临事关各人前程与命运抉择时,整个阵营,立刻就分化成了东方派,西方派。 一时间,双方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争论不休,东方派说到东方的好处,西方派则说留在西方的好处。 最后,等双方都吵累了,周天才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生灵和修士,有多高的智慧暂且不说,单是这一份抉择表现出来的情商,就已经让他很开心了。十个人里面,有七人选择了追随他踏上未知的东归之路,这一份对他的感恩和信任,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辨明了人心和去向后,周天也就不再任其聒噪,当即指着人头攒动的生灵与修士道: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走哪一条道路的权利,至于哪条道路是好是坏,选对选错,这就事关每个人的造化、运气和机缘了。所以选择好了,就不要再有任何怀疑和后悔!” “现在听吾号令,随吾东归的,到那猿猴与他的芭蕉树下暂且等候。留在原地继续山野生活的,现在就跟吾来” 说完,周天便带着为数不多的土著生灵与修士,步行了十里之地,停在了一处山凹间。 此处,乃是周天刚刚命那些在空中游弋警戒的石心精灵,特意为他们找下的一处栖息地。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进出只有一条山谷,可谓是易守难攻,自己却能安居乐业的宝地。 为了不留下一丝遗憾和因果,周天又挥手洒出了一些黑白棋云,将此地尚有些荒芜和杂乱的气象,重新规整和调养了一番,这才如释重负道: “以后尔等便以此为居,十年之内,只要在此方圆百里之地,便可确保汝等性命无忧。十年后,吾与尔等因果即了,那时汝等就要各安天命,好生活着吧,若能走上求仙问道之路,那才是尔等的金光大道。言尽于此,吾走了!” 说完,周天便头也不回,直接一脚踏出,飞上半空。 直到这时,才有人忽然哭了出来,一脸后知后觉地仰脸喊道: “上仙,上仙,倘若吾等活不下去了,想要去投奔上仙,又该何处寻上仙而去?” 0244、洪荒第一乘驾 什么是求仙问道? 最朴素的一种,就是像现在这些在云头之下,仰天祷告般问讯他们未来的生灵。 所谓“一念生天地动” 说的就是这种最朴素、也是最基础的求仙问道。特别是这“一念”若是“善念”,即便是圣人,面对一只蝼蚁,倘若它在那一刻瞬间觉悟,瞬间开口,就连圣人都不能不郑重其事有问必答。 其实求仙问道像极了求医问药,二者殊途同归,只不过一个求得是自己的内心安宁,一个求得是自己的身体安泰。在大方向上,是完全一致的,但在境界上,就判若云泥了。 而且二者还有一点,也极其相像,这就是不管你好也好,坏也坏,即便是圣人当头,神医座前,你若不开口,就谁也不会理睬你。 你开口,才算数。 所以,面对已经选择了自己道路的生灵,既然他们又开口相问了,周天就不能不认真作答了。 略一沉思,周天便停下云头,朗声道: “尔等若是有缘,他日在这里活不下或者想另投他处,可以径直望着东方一直走下去。有缘者,自会不知不觉就会有神明领路,无缘者即便找不到道门之路,也自会在东方安居乐业!” 说完,周天便驾云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不按下云头,望着以猿猴的芭蕉扇为中心挤做一堆的众生灵,有心想要试一下自己现在的修为,于是悄然挥了挥衣袖,使出一丝念力。 结果,连他自己都有些汗颜 念力所及,云头之下,竟然一个生灵都没有异动,只是平地刮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山风,倒让他们都一个个吓了一跳,噤若寒蝉般纷纷东张西望,以为哪里又来了妖魔鬼怪一般。 看来,任何一个法门,都不是轻轻松松能够获得和掌控的啊! 摇摇头,周天只好讪讪地落下云头,一个个地出声排查道: “东归之路,原本可以顺势而为,让尔等当做一次难得的修炼之路走一遭。” “但天地有变,时不我待,如今已经不可能带着尔等,慢悠悠地边走边练晃荡回去了。但丢下尔等,吾一人疾驰回去,又恐汝等不等悉数回到道门,半路就会折损大半。” “所以,得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现在,太乙天仙境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站出来吧。” 此言一出,过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地闪出几个身影,不知所措地望着周天。 如此众多生灵与修士,怎么才这几个太乙天仙呀? 周天忍不住也是愕然半晌,才又嘿然出声道: “罢了罢了,退而求其次吧。虚幻庆云地仙中期以上者,有多少人,且都站出了吧?” 这一次,竟然也是应声者寥寥无几。 好一会儿,才推推搡搡着,稀稀落落站出来十几个人,胆怯地望着周天,一脸的惶恐。 “还有吗,难道就尔等十来人么?” 一时间,周天忍不住有些惨不忍睹地扶额而视。 完了,看来想要以群策群力结阵而行的如意算盘,是休想了。 忽然,一道闪光而过,两个奇怪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天定睛一看,却是神龟,龙马,不知为何,竟然齐刷刷地联袂而出,正望着自己一脸郑重地稽首而立。 怔了怔,周天方才奇怪道: “尔等不在里面待着,好生照看那【河图】【洛书】,自己跑出来作甚?”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双双稽首道: “道尊,吾二人初入洪荒,出世未久,自感法力浅薄,且又寸功未立。恰逢道尊有事,岂能坐视?故此,还请道尊成全,让吾二人正好趁此良机,建功立业,也好在修为上再往上晋升一等。” 周天心有所感,马上将神龟、龙马端详了一番,颔首道: “建功立业乃是好事,若能成全尔等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吾现在头疼的只是如何能尽快东归,而又能将他们悉数安全带回” 周天说着,指了一下四周正目瞪口呆的众多生灵,才又疑惑道: “尔等能做什么?这东归之路,吾要的可不是什么打打杀杀!” 神龟、龙马一听,马上又是对视一眼,随即稽首揖道: “道尊,吾二人合在一起,便可以一解现在的道尊之忧也。道尊莫非忘了,吾二人一个神龟一个龙马,如果需要,合在一起,不正是道尊此刻心中所想吗?” 说完,两人身形一晃,蓦然化出各自的先天本相: 一只神龟,匍匐于地,一动不动,恰似一辆华盖巨车。 一头龙马,则于车前,扬蹄奋鬃,俨然一匹神骏良马。 周天直觉得眼前一亮,嘴里不觉脱口而道: “不错,不错,所谓天人合一,龙马精神。吾千思万虑,竟然捧着金碗要饭,将汝二人浑然忘记,尔等本就是这洪荒之中天生一等一的赶脚神器啊!” 话音未落,两道光芒闪过,这一次,就连神龟、龙马先天本相也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辆真正的华盖马车,古色古香,道纹闪隐,静静地悬停在不远处的半空中。 大车一出,顿时引发了一片欢呼之声。 原本看得迷迷糊糊的生灵与修士们,这一下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一个个欢呼雀跃,手舞足蹈,连声叫好: “哈哈哈,这下不用怕了,就算东归之路万里迢迢,我们也用不着一步步去走完它了!” “有了这神车,什么妖魔鬼怪应该也都挡在外面了吧?” “等等,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这边这么多人,可那神车再好也就那么大一点,怎么坐得下所有人呢?” “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是看看上仙怎么说吧……”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周天。 对于众生灵的疑惑,周天自然也是心有同感,尤其这一辆华盖大车,很可能就是洪荒有史以来的第一辆马车,堪称洪荒第一乘驾,别说上去试乘一番,怕是见都没见过一下,谁也没有经验啊! 0245、变体 踏云而上,周天来到半空之中的华盖大车前,第一眼便被它简朴中又不失华美,古朴中也不失当下的气韵与外表,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所以,周天并没有贸贸然就直接登上大车,而是围着它转悠了好几圈,仔细端详好一番,方才将一只手放在大车栏杆上,轻轻拍打了一下,然后将目光凝注在车头高大神骏的马身之上,试探着出声赞道: “华盖大车,壮哉美哉,甚合吾意!” “此车,若是占了洪荒第一乘驾美名,也算得是一番大造化。再以尔等身躯载吾身躯,任凭驰骋,便当有功德降下。功德天机未开,功德簿也未册立,当在此记下一笔,须天地异象显之!” 话音刚落,一道春雷,便凭空无中生有,蓦然在天际之上滚滚划过。 周天盯着雷音落处,却没有露出半点喜色。 原来,春雷划过,理当紧随其后,还有一道金光落下。 那才是真正的功德凭证,即使现在整个洪荒功德体系尚未创建和开启,但有了凭证,以后功德体系一旦打开,便可凭证索要。 等了半晌,那预想中的金光,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看来,在鸿钧四讲,天道也随之遥相呼应地即将瓜熟蒂落之际,许多原本应该灵验或者应验的洪荒法则,都正在或多或少的受此大势影响,而变得迟钝甚至干脆有可能被直接给屏蔽掉了。 如果不是这样,春雷之后,金光必至,然后直接打在这一辆由神龟与龙马合体的华盖大车之上,然后在未来某一天转化为他二人的功德。 若是天地不应,也不承认周天这一声索要功德的偈语,那么就应该连那一声春雷都不会出现。 有春雷,却无金光,就只能说明,大道法则之下,应允了周天的这一声功德索要偈语。但落在了天道头上,他却迟迟不点头,那一道原该有的金光,便被扣压了下来。 而且这个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微妙到即使各方都有察觉,却都说不出二话。 因为,马上就要鸿钧四讲啊,天地剧变,一切都在调整中啊! 如果能对质,就这样一句简单回答,立刻就会叫人哑口无言。 好在,总算有一声春雷为证,到时总有得官司打。 而且这“洪荒第一乘驾”的名号,很显然是顺利地落到了自家头上,谁也抢不走了! 沉思良久,周天也只有悻悻地收回目光,带着些许歉意继续完成偈语道: “华盖大车,横空出世,壮吾行色!” “此车,乃神龟、龙马不忘初心,自降神格,以神骏之身化作尘埃之低。此心此身,理当成全。自今日起,当有吾棋道之光,镌刻其上,持吾号令,永享此名!” 这一次,因为是以道门之名封赐,话音未落,一道道黑白棋云,便如太阳雨一般洒落下来,将整个马车笼罩其间。 雨歇之后,再看这一辆华盖大车,仿佛又平添了一份气象: 只见整个华盖大车,远观更加的浑然一体。近观则是道纹闪隐,黑白相间,气韵超然。 而神龟所化大车车体,原本隐隐的龟背花纹,已然完全被通体黝黑发亮的色泽所替代。车内更是自动生成出一排排坐席,犹如棋局一般黑白相间,星罗棋布。 而龙马所化一匹神骏大马,则是四蹄踏雪,毛色黑亮,仿佛一动便是千里,看上去煞是神威。 周天越看越觉得欢喜,也不知经过自己第一步索要功德,第二步以“棋道之光”为他们正名后,这神龟、龙马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愿达成,两人是否多少有了一些收获,于是试探道: “龟兄,龙马兄,汝二人合体化乘驾,可否还能口出人言乎?” 话音刚落,大车便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倒是龙马化身的大马,或许化身乃是活物,也就更灵动一些,闻言扭过巨大的马头,瞪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珠子,冷不丁张开马嘴,一口叼住周天的衣袖,便是吸溜溜一声长嘶: “呼呵呵……呼呼呵呵……” 周天一下子明白了: 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修为不足,一旦变身,就一定会受到变身后的那一具身体之法则上的种种限制。就算本体意识毫无阻碍,但要想以人言交流,怕是还得在修为与境界上下功夫。 而这,也正是他二人想要急于建功立业的主要目的。 这就像那西游中的孙猴子,即便是他已学会了天罡七十二变,但在前期依然还是不能口吐人言一样。 想到此,周天不无惋惜地拍了拍神龟所化大车,然后又在有些苦恼的马头上抚慰了一下道: “没关系,目下不能口吐人言,便以叫声或者点头也一样可以交流。待回返道门,潜修一番,吾再想法为汝二人加持,想必合体化身后再口出人言并非难事!” 华盖大车顿时猛烈晃了晃,表示出十分高兴也欣然接受的样子来。 周天见他们领悟的很快,也是颔首一笑,这才最后环视了一眼几乎无穷无尽的不周山,然后对下方的众生灵招手道: “尔等上来吧” “记住,不要拥挤,从人仙开始,然后地仙,最后太乙天仙,由低到高依次上车。” 周天的话,对于眼下所有生灵与修士,无疑于圣旨一般,全场顿时安安静静下来,一个个老老实实依言排好队,然后鱼贯上车。 没想到的是,那抱着芭蕉树的猿猴,竟然还只不过是地仙境中期水平,但其心思的跳脱,却远远超过了他的修为。 走到一半,他忽然仰脸瞅着大车,然后咬着手指叫道: “上仙,我们这么多人,这辆大车这么小,怎么装得下啊!” 车前化身大马的龙马,闻言顿时扭过头来,瞪着大眼珠子便是吸溜溜地一声长嘶,然后抬起一只蹄子,往下狠狠一跺,好像是要一脚踩死猿猴的模样。 猿猴吓得一哆嗦,还算自己识趣,赶紧闭上了他的鸟嘴。 周天看得好笑,这时却也不能不出声说上一句。 毕竟,这猿猴的困惑,也是眼下这些所有生灵与修士的困惑。 0246、试手封印神通 而且,华盖大车能不能装下这么多人,最开始周天也是有着同样困惑的。只不过,他踏云而上,与神龟、龙马合体后的大车一接触,便立刻感知到了一切。 所以,他看着疑惑中的猿猴,当即出声笑骂了一句道: “你这猴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是汝考虑的事情你也要横插一杠。有汝这番闲心,以后吾道门安保就教汝去做好了!” 谁知,原本就是一句戏言,这猿猴却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当即一个稽首,便郑重其事地应承了下来道: “上仙无戏言,如此小仙便应下了这份差事,必当不辜负上仙差遣与重托!” 周天一听,愕然半晌,不觉就是暗自一声苦笑: 这洪荒,果然处处都是坑。这嘴里的话,更是不能随随便便张口就来呀! 想着想着,周天忍不住认真端详了一眼猿猴。 这猴子,心思虽然跳脱,圆滑,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若能用到正处,特别是以后的道门一旦兴旺发达起来,管理方面必将是一个庞大系统,倒也的确需要像猿猴这般亦正亦邪的人才! 而且,他连自己都敢挖坑算计,将来也必将是一个不畏权贵的家伙。如今虽然被他算计,但也算是他自己的争取和努力。 嗯,既然洪荒有这“一语成谶”的信誉法则,说了就要算数,便索性将这一份差事交付与他。好与坏,试试便知! 周天当即也是收起玩笑口吻,一脸正色道: “修道人不打诳语,吾道门之中更是无戏言,一言既出便应驷马难追,记住” “东归之日,吾将立刻将汝编入道门纠风队之中。目前纠风队乃是青背孤狼在负责,到时汝与他好生合作,一个打理纠风,一个管好安保。能不能胜任此职,还须看汝表现!” 猿猴听了,不由得更是浑身一紧,肃然誓言道: “道尊,猿猴记下了!” 道尊? 不知不觉,他竟然无师自通地连称呼也变了过来,直接从生分的“上仙”换到了亲近的“道尊”,真是心灵通透啊! 周天一愣之后,不觉又是多看了一眼这猿猴,随即不动声色地转头面向众生灵,扬声道: “尔等只管上车,车大车小,里面自有乾坤,不用尔等操心!” 原来,这神龟、龙马合体化身的华盖大车,虽然限于自身修为变身后口不能言,但两人其他本体上的神通,却没有什么影响。 尤其是神龟本体神通【玄青龟甲术】,以及龙马的本体神通【肚里乾坤】,二者合体,结合起来的神通更是起到了神奇的倍增叠加效应,使得这一辆变身后的华盖大车,不仅实际容量比外观看上去要大上不知几万倍,而且整辆马车的坚固程度,简直堪比一个缩微版的移动禁制大阵。 很快,人仙以上的修士,一个个鱼贯而入,钻入华盖大车后,果然有多少人进去,也没有一个人因为空间不够而被挤出来。 原本拥挤的空地之上,顿时变得稀疏起来,只留下一些连人仙境都还没达到的普通生灵,面面相觑,望着周天。 对于这些刚刚开了灵智的生灵,还别说,处置起来的确还是比较棘手的。 因为,他们本体的承受力,在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灵动的禁锢般的空间中,是否经受得住各种压力,将面临考验。 也正因如此,又没有前车之鉴可以参考,所以周天才将他们放在了最后来解决。 当然这并不是说,周天就便可以使出神通,将他们直接一股脑地收入马车。对付那些与己无关的生灵,可以这样做,但对于已经成为道门之众的生灵,就不能不考虑这样做对他们带来的各种损伤,是否会波及到他们此后的修炼。 面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众生灵,踌躇半晌,周天终究还是心有不忍,决定实言相告道: “尔等修为,实在是不宜在这一次乘车而行,原因很简单,一则乃是这马车自身修为也不够,而且又是洪荒第一乘驾,中间有什么意外和凶险,目前都难以预料。” “所以,吾再给你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取消随吾东归之路,继续留在原地休养生息。但在归属上,吾仍会将尔等视为吾道门中人,他日若机缘成熟,吾再着人来接引汝等回归道门。” “如果不愿这样的漫长等待,则由吾将尔等以吾之法门封印,以尽可能的减少旅途对你们未来修炼的影响。” “但有一点必须说清楚,此前吾还未有过一次封印试手,故此封印好坏无法预测。汝等相对于吾第一个实验者,需要你们自己决定是否接受封印!” 话音落处,众生灵果然是一片静默,半晌都没有一人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斑斓大蟒忽然钻将出来,仰头望着周天嗡嗡道: “上仙,吾等有一事不明,若照上仙所言,那此前我等也是在虚幻境中生活,若无上仙破阵而入,吾等至今也仍然还在其中过着无忧无虑的山野生活。” “所以,那幻境也应该算得是上仙口中的禁锢之地,为何到了这上仙的华盖大车之上,同样也是禁锢之地,我等却偏偏不能像他们一样随行了呢?” 周天定睛一看,却是那幻境中的那一条斑斓大蟒,曾经还以他不知是夜明珠还是夜光珠的宝贝,与那水貂水中子比宝。 后来,因为周天最终选择了水貂并跟他去了神水之洼,这大蟒还曾以其绵软的身体让自己歇息了好一番。 “原来是汝” 看到是他,周天不觉颇感亲切地点了点头,沉吟中,转脸看向一直都在倾听中沉思的周禁,于是决定锻炼一下他道: “禁儿,那日在幻境中吾已汝为主题,做了一番最简短的释法,破阵后汝又多有感悟之举。如今这大蟒有疑惑,而且这疑惑说的也很有针对性,汝可敢与他论道论道?” 要知道,同样身为本体黑白原石的周禁,自从被周天收为临时随侍童子以来,周天就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于他。 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好可以看看他的表现,顺便也考较一番,试试他的斤两。 0247、教化之功德 周禁一听,顿时涨红脸,半晌,方才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天,兴奋道: “师尊,我真的可以吗?” 一声师尊,便显露出他在这个小团队中有别于他人的尊崇地位。 周天含笑点头,鼓励道: “不试一下又如何知道呢?” “别怕,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道法自然。” 周禁一听,顿时领悟,马上定了定神,随即躬身一揖道: “谨遵师尊教诲” 说完,他马上转向直看得艳羡不已的斑斓大蟒,侃侃而谈道: “道友请了,吾谨遵师命,为汝试着解疑释惑。对与错,师尊自会容后点评。” 斑斓大蟒一怔之下,竟然也无师自通一般,礼数周全地回了一礼道: “多谢道友。” 周天在旁边看着,不觉心中一动: 两人这一番看似装模作样的互动,虽然有些形似而神非,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棋道法则正在走向日趋成熟和完善的好兆头吗? 所谓润物细无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种潜移默化的教化效应,不正是在日常的一点一滴中积累而出的么…… 正想着,苍穹之上,蓦然闪出一道金光,一路光耀万里,照着周天便直直飞来。 由于气势实在过于惊人,而且非比寻常,别说其他人,就连周天自己都说看得一时间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说时迟那时快,这气势如虹的金光,转眼已经到了近前,却是哪里也不去,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有金光,便会瞬息没入谁的眉心或者什么去处,直直绕着周天飞旋着,也不知要做什么。 虽然不明所以,但直觉还是让周天心有所感,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跌足而坐,干脆利落地选择了坐忘悟道的本能之法,来感悟这一道奇怪的天地之象。 果不其然,当周天以不变应万变之法,摆出悟道之态,金光仿佛也是心有所感,突然凝结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光团,悬停在周天的头顶,然后便变得寂静无声了。 半晌,见周天依然沉浸在自我的感悟中,一旁看得目眩神迷的周禁,望着在其头顶闪闪发光的金灿灿光团,竟不知不觉莫名生出一丝敬畏之心,合身匍匐于地,带着越来越强烈的明悟道: “贺喜师尊,此乃金光加身,实为吾道门之大吉兆也!” 这一声赞颂,虽是周禁自我心声,但实则是天地之力借他之口,加诸于周天头上的颂词。 感应中,周天缓缓睁开双眼,刹那间仿佛比从前更加的庄严宝相,望着周禁便是微微一笑,口中自有一番气象道: “善,大善” “吾苦思万年的围棋教化之功,不意竟是如此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教吾在这不周山不意之中,竟得圆满了!”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苍穹之上,伸指点出,顿时在不远处的虚空之间,幻化出一面巨大的镜子。 紧接着,镜子中,便瞬间将周天此刻的影像,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了眼前: 只见他跌足而坐,法相庄严,不知何时,四周莫名凭空尽皆芳草地,且百花齐放,百鸟齐鸣,俨然一副洪荒之中早已不多见的开天之初的仙境美景。 而更神奇的是,那一团金光,此刻却在镜子中化作了一面浑圆的光环,金光灿烂,道纹闪隐,就像一顶无冕之冠,笼罩在周天的头顶。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在此刻完全就是一个头顶光环,周身佛光闪闪,赤足跌坐,舌绽莲花的佛陀形象,周天不禁心头大震: 原来,后世那种佛陀标准的行走于世间以示人的佛顶光环,竟是从这里来的呀? 想想倒也合情合理,毕竟,佛本出于道,源头不可改啊! 一番明悟中,周天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大愉悦,大欢喜,大慈悲,蓦然充盈了全身。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再次惊喜地发现,头顶的佛光圆环,突然在一层层吐露的光晕之间,绽放出三朵无比绚丽的金花。 三朵金花,在依次的开放中,又有一朵炫目云彩,将三朵金花隐隐掩隐在其间。 周天身不由己,便是一声恍然大悟的赞美: “原来,这就是太乙天仙巅峰者的大美境地,三花庆云,金仙终成!” 谁能想到,刚刚才突破到太乙天仙境中期的周天,竟在短短的不周山之行中,又引来了一次至为关键的大突破: 太乙天仙境金仙三花庆云巅峰。 换句话说,也就是周天现在终于抵达到了太乙天仙巅峰者的班列,也是一脚踏在太乙天仙金仙中,一脚踩在了大罗金仙的门槛里! 太乙天仙金仙境,这是多少修炼者,穷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峰与天堑啊! 就在这时,随着周天身不由己的赞美声中,一阵太阳雨般的毛毛细雨,忽然洋洋洒洒,自天而降,落在周天身上,不知不觉,竟让他一下子洗去了所有的疲惫与烦恼。 周天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那种功德雨,在功德交付的最后,以这种方式将被施予者的身心,做最后的一次荡涤清洗、 神清气爽中,周天并没有忘记自己此刻的身边人。 他睁开双眼,随即挥了挥衣袖,将两片雨丝分别挥洒给了一旁的周禁,以及那个仍有些懵懵懂懂的斑斓大蟒。 这一次神奇的不期而遇般的大突破,虽然主因还是在周天身上,但若没有二人的引子,周天潜意识中的教化之功,便落不到实处。 所以,这就是机缘,也是造化。 他二人是其中的机缘之一,自然也要分些好处给他们。 斑斓大蟒还好些,他本来连人仙都还不是,只是浑身一震,好处加身,不知不觉竟有了一丝道心开悟,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消化。 可周禁就不同了,功德雨刚刚没入身子,他便也是一阵大欢喜,啊呀一声,马上有些饥不择食地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当他消化完毕,当即翻身爬起,望着周天又是顶礼膜拜道: “多谢师尊赐予,禁,似乎又多了不少感悟!” 周天淡淡笑道: “无需多言,禁儿,这也是汝应得的。” 说完,他瞥了一眼犹在消化不良当中的斑斓大蟒,随即点点头道: “禁儿,这个好处还是汝的,那大蟒有些消受不了,可好处却又不能不给他,汝且过去看着他些儿,必要时帮帮他!” 0248、孤峰的秘密:黄莲 终于踏上了真正的东归之路了。 这一日,周天坐在洪荒第一乘驾之上,不知不觉,便回到了最开始进入不周山时的那第一个山谷中。 一座光秃秃的孤峰,远远杵在山谷口上。 特意绕了一圈,就是为了这一座孤峰,以及曾经的那一声诺言。 一见周天到此,便久久地凝视着那远远的孤峰,华盖大车立刻便心有灵犀地停了下来。龙马更是扭过脑袋,吸溜溜地长嘶一声。 周天见状,跳下车,伸手在龙马头上拍了拍,赞许道: “龙马兄,汝倒是越来越懂吾的心思了。” 龙马眨眨眼,冷不丁的忽然又探出马嘴,在周天手臂上亲昵地轻咬了一下,然后愉快地甩了甩他那长长的飘逸马尾。 没想到,原来远古神兽也有这么有趣、爱玩闹的一面。 面对龙马撒娇般的戏耍,周天只好又探出手,这次索性在他直愣愣的马耳上轻轻揪了一把,方才迈步向孤峰走去。 还未走几步,孤峰欢喜的声音,便响彻在这山谷之间。 “周天道友,汝可算转头回来了,吾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还以为又是一个千年哩!” 周天打量着略显浮夸的孤峰,鼻子一哼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两人之约,岂能说忘便忘?” 孤峰连忙点头,一面端详着周天以及后面的华盖大车,一面试探道: “道友之事,想必已然功德圆满,这是要归去来兮的样子呀。敢问一声,不知道友的那一诺,可否登顶完成乎?” “尚未登顶,但事出有因” 周天说着,歉意地望着一脸期待的孤峰道: “不周山之大,道友想必比吾还清楚。吾之前的承诺,乃是准备不惜时光也要将不周山整个走上一遭,那样的话,也就自然可以同时践行对道友的千金一诺。” “只是实不相瞒,吾在一次无意间打破一处虚幻之境后,忽然心有所感,结果掐指一算,方才当今洪荒即将天地大变,已容不得吾再优哉游哉继续原定的洪荒云游计划,这不周山之行,自然也得要草草收场。” 孤峰一听,顿时有些急了,张嘴叫道: “天地剧变?道友,那吾怎么办,道友若是这样便说走就走,吾岂不是更要不知所措了呀!” 周天看着急赤白脸的孤峰,也是一脸无可奈何道: “抱歉道友,大势所趋之下,吾也是无能为力,怕也是只能暂且如此这般了。吾此番转来,便是实言相告,汝也要早作打算才是。” 孤峰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半晌都再无声息。 义务尽到,周天也就没有再继续逗留下去的兴致了,于是稽首辞别道: “道友保重,他日有缘,再行相见。” 走到一半,孤峰突然夸张地在后面大叫一声: “道兄且慢,既然天地大变,大势不可违,吾,也要随机应变,与汝重订一番那个约定!” 周天心有所感,转过身,望着孤峰,心中竟莫名地狂跳了两下。 再看孤峰,却是再无任何嘻嘻哈哈之色,直直地望着周天,也不知是否还在心底做最后的权衡,最后,蓦然间义无反顾道: “周天道友,吾实话实说了吧,道友既然也是来自于混沌深处,想必也是一定知道那创世青莲吧?” 周天不由得又是心底怦然一跳,随即嘿然点头道: “创世青莲,老实说吾还真没有听说过,吾只知道,唯有一朵至高无上举世无双的混沌青莲。” “没有混沌青莲,便没有盘古。没有盘古,便没有洪荒以及此后的一切世界。” “只可惜的是,随着开天辟地,那混沌青莲随着盘古身死道消也同时破碎。刚刚成熟尚未瓜熟蒂落的唯一莲子,瞬间化为三十六品净世青莲,并在大势碾压之下,又一分为三” “莲花,莲藕,莲叶,各有归宿化身,而道友所说的创世青莲,就是那破碎后唯一莲子本体之五颗莲子心。” “青莲子心,因得混沌青莲本源最多,则转为二十四品红花白藕青莲叶,成为人人觊觎的造化青莲。” “金莲子心,对应青莲子心木之属性,以至纯至刚的金之属性转为功德青莲。” “红莲子心,则以炽热的火之属性,化为业火红莲。” “黑莲子心,原本是水之属性本源,可惜被那魔祖罗机缘所得,竟横生枝节化为玄水黑莲,成为其灭世至宝。所以,这枚原本纯净莲子,又称为灭世青莲。” “黄莲子心,本源乃是土之属性,流落到洪荒原本也应当大有作为。惜载惜哉,开天之后,这黄莲竟从此再无任何音讯,怕是早已泯灭了!” 话音未落,却听孤峰便是发出古怪的一笑,望着周天道: “周天道友果然不愧是混沌中人,单是一朵混沌青莲,便能如数家珍没有丝毫遗漏。只是道友终究还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一朵遗失的黄莲身上落了俗套。” “呵呵,道友若有缘,不妨再好生瞧瞧吾,到底是谁” 周天定睛一看,却见孤峰摇身一变,竟将那一座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山峰,一下子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则是突然间凭空冒出来的一方荒凉黄土地,犹如海市蜃楼一般隐隐约约在一片明黄黄的云层中,沉沉浮浮。 “周天道友,现在汝可明悟了?吾为何是一座寸草不生的光秃秃山峰,因为吾本就不是什么山峰,而是一方高贵的黄土地!” 随着孤峰忽然再起的声音,在这一方凭空冒出来的黄土地上,一朵高傲的黄莲,应声而出,犹如春笋一般破土而出。并且,几乎在一瞬间,便完成了一朵莲花的成长过程: 萌芽,破土,嫩叶,分枝,开花,结果…… 直到最后,一朵完整的有着亮丽明黄色的黄莲,迎风摇曳,傲然挺立,赫然呈现在周天眼前。 黄莲! 孤峰与黄莲,这两个几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居然就这样真实的摆在了世人面前。 直到这时,周天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孤峰,竟然就是那不知所踪的黄莲! 而这,也正是这孤峰,从一开始就让人觉得奇奇怪怪的真实原因了。 也怪不得,当他确认了周天便是那洪荒宣号第一人后,就像突然间遇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周天不放,甚至不断暗示一旦将他搭救成功,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宝贝作为报偿。 而他嘴里的宝贝,便是这一朵不知所踪的黄莲! 0249、拯救 从孤峰、哦不,现在应该说是黄莲,他的嘴里 从一开始说到黄莲,便明确无误地说出了黄莲,乃是与青莲的“造化青莲”,以金莲的“功德金莲”,以红莲的“业火红莲”,以黑莲的“灭世黑莲”,这前五种莲子相对应,这不知所踪的黄莲,不管是从逻辑上还是因果上,它自然也就应该相对称的是黄莲的“创世黄莲”了。 为何是听着就很高大上的“创世”呢? 道理很简单,黄莲乃是五颗莲子中依照这洪荒五大元素“金木水火土”排列,它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土之属性。 土的属性是什么? 生长,创造,创意,孕育,成长…… 凡是与生命有关的一切,都在它的土之属性中,这黄莲不是“创世”又是什么呢? 确认了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如假包换的失踪了的黄莲,只是,周天却还是有一点,十分的困惑: 五颗莲子,五大元素,为何别的莲子都好好的,偏偏单就这黄莲当初便迷之消失了呢? 百思不解中,望着已经还原了本体的黄莲,周天忽然心头一震: 现在的黄莲,破土而出之后,应该是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的。为何,他却冒出头来,便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明白了,明白了 黄莲迷之失踪,根子就在于他的属性上。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作为土之属性的“创世”元素和本源,盘古开天辟地导致(混沌)一个世界的破碎,唯一能在那一瞬间救急的,也就只有这身具“创世”之能的黄莲挺身而出顶上去了! 于是,他跟着盘古化身洪荒,本体从法则上将自然也要跟着身死道消。 也正因如此,洪荒世界衍化至今,少说也过了天地量劫,凶兽量劫等好几个量劫,这黄莲却始终无法像其他的莲子,以及流出的混沌至宝,乃至漏网的魔神,早就一个个变身,化形,复原,重新生龙活虎。 而他,却依然还是破碎后勉强自救的样子 一座以无数崩裂的黄土,可怜巴巴好不容易一点点凝聚而起,外表看上去像一座山峰般的“孤峰”。 也因此,周天在与他第一个照面时,总感觉他心智不全,像一个天生残疾或者一直都没有长大的巨婴,头脑简单,心智不全。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如今残缺不全的黑莲,对于周天而言,反而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所以,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他是那迷之失踪的黄莲之后,周天也就无论如何也要停下来,好好用心、也用情算计一番了。 毕竟,这也是黄莲他的主动求救与约定,怎么做天道也无话可说,更不会沾惹什么因果。 “黄莲道友,汝既然表明了身份,想必也有了新的想法,说出来瞧瞧吧。” 一听周天连称呼都变了,而且直接冠上了他本来的名头,黄莲不觉喜出望外,马上点头道: “道友既然说了鸿钧四讲,接着必然天地大变。吾自然也不能再优哉游哉,为免重蹈覆辙,不知不觉又要来一次本源破碎,便须寻找一个足以抗衡剧变的大靠山。” “而放眼当今洪荒,唯一能够救吾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不知其远的鸿钧,一个便是近在咫尺的道友。” “鸿钧远在天边,吾虽然与他也有传承和因果,但毕竟到了洪荒就已经算是与他素昧平生了。而与周天道友你,近在眼前且不说,单是道友与吾三番两次的照面这一机缘,吾便想都不用再想,道友便是吾在洪荒此后的这个大靠山!” 周天听完,倒也不去故作扭捏,顺着自己的思路,点点头道: “棋道大昌,道门便是吾辈中人所有的大靠山。黄莲道友,此言不虚!” “只是这眼下,火烧眉毛的是道友的去留,如之奈何?” 看周天一筹莫展,黄莲不由得捉急道: “周天道友,以道友现在的道行,如果驾云登顶,道友多久可以踏上这不周山巅峰?” 周天想都没想,直接掐灭了他的妄想道: “道友此言差矣,修仙路上没有投机取巧之说。当然,吾若驾起云头直上巅峰,可快可慢,快慢皆在吾心而已。只是这样的登顶,上去也就上去了,却对道友之困无半点裨益耳!” 说着,周天却又话锋一转,正色道: “事已至此,黄莲道友,汝难道还不肯将这不周山巅峰之上有何解救于你的秘密,说出来么?” 黄莲一怔之下,马上尴尬地点头道: “道友有所不知,非是吾当初故意瞒汝,而是吾请道友以登顶之名行搭救之实,其实内心就连吾也不敢确定,道友登顶之后,巅峰之上,到底是否有没有那一圣物!” 圣物? 周天听着,一愣中马上反应过来。不周山乃是洪荒第一圣山,代表着其至高无上的峰顶,所藏宝物当然也得是一等一的宝贝! “不知是何圣物,竟可直接搭救道友而去?” 黄莲顿时一脸向往道: “道友想必也一定听说过,在那不周山顶峰,如果有一处地冒五彩之光的秘境,那里就必然生长着创世之瑰宝的先天息壤。” “如果有一泓地冒泉眼的水泊,不用问,那便一定是另一样创世至宝的先天神水!” “此二物,随便取一样,便可立刻救吾于水火之间。而且,即便是现在就跟着道友一起走,随便去哪里,吾也可以说走就走,断无枯萎或者凋谢之性命之忧!” 什么 周天还未听完,便忍不住浑身颤动着,哈哈大笑起来: “道友呀道友,汝若是早些便将这些话说与吾听,我们何苦还要费这么多周折?” “罢了罢了,早说晚说,应该都是道友的必应之劫数,时候不到,即便汝说了也白说,吾听了也同样是白听!” 看到周天突然发笑,黄莲自然是心有所感,一脸期待,望着周天两眼冒光道: “周天道友如此癫狂欣喜,不消说了,看来道友必然已有救吾之法了?” 0250、五大元素,四大本源 时间紧迫,周天也无心逗弄于这苦命的黄莲,直接点头道: “不错,道友嘴里念兹在兹的这两样宝物,天可怜见的,此刻吾的手中,恰好就有一样!” 话音未落,黄莲便是表情一呆,紧接着,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周天望着因喜极而泣恸哭中的黄莲,心中竟然也不免有些悲伤起来。 这黄莲,几乎殉葬一般跟着盘古化身洪荒,想必其中不知有多少难以为外人道的酸甜苦辣。 而且他的这种现身,因其创世背景,想必做的也都是在盘古主体之外的拾遗补缺之事。付出与回报,很可能是难以成正比的。 但不管怎样,他对洪荒是有大功德的。 所以,自己看似一头撞进这不周山而来的偶然,实则是一种必然。毫无疑问,这是大道在借他之手,到了时候,便来偿还他的一切应得! 不然的话,这天底下哪有这么无巧不成书的事情? 而且,那从任何逻辑和因果上都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先天神水,又怎么可能那样机缘巧合地跑到了自己手中! 不一会儿,哭声一顿,黄莲已经孩子般的换成笑脸,望着周天欢天喜地道: “周天道友,那两样圣物,不知是在道友手中的,是哪一样?” 周天微微一笑道: “神水,取自虚幻之境中的神水洼,应当就是汝所说的那先天神水了。” 黄莲喜道: “请周天道友将先天神水,取出一观。” 周天听了一愣,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一刻,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是得到了先天神水确凿无疑。但直到现在,他也从来没想过,将先天神水取出看一看。 当这个问题突然来临,他才意识到,先天神水是有了,但他还缺一个盛装或者舀取神水的器皿容器啊! 一看周天发愣的模样,黄莲顿时慌了手脚,失声喊道: “周天道友,周天道友,莫不是汝现在突然发现,那先天神水是假的么?” 周天连忙甩甩脑袋,出声安慰道: “非也,非也,吾只是忽然发现缺了一样东西,一时间有些失神罢了。” 哦,黄莲松了一口气,追问道: “先天神水,就是先天神水,独立于世,并无其他连体多余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东西与它有瓜葛,那也不过就像吾五颗莲子一样,同为莲子,却又是构成世界不同的五大元素。” “先天神水,先天息壤,先天灵气,先天圣光。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它们都是独立的啊!” 看来,这黄莲做为直接当事人和受益人,他也稀里糊涂的,不当人子。 周天摇摇头,盯着黄莲好笑道: “先天神水,虽说不是先天圣光、先天灵气般的虚无缥缈,若无辅助,那也是无从着力的。单凭一双手,敢问道友吾如何将神水拿给汝看呢?” 黄莲闻言,却是完全不当一回事似的,大摇其头道: “周天道友谬也,先天神水不仅有创世本源,更有修补与修复之神功。既然无法取出一观,道友可以将吾直接放入进去呀!” 嗯,这个可以么? 周天狐疑地望着黄莲,半晌才迟疑道: “以先天息壤培土养根,以先天神水滋润培根,道友既然可以自行其是,而无大碍,哪还等什么?短时间若无性命之忧,还请道友快些化形而入吧。” 黄莲点点头,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身形一晃道: “吾现在的这一方黄土,已历经不知多少万年,养分早已不足以滋养于吾。但尽管如此,它依然还是能够让吾苟延残喘地保命。” “所以,吾不知多少万年从未自己拔根而起离它而去,现在突然脱离,吾也不知会发生什么,还要万望周天道友护我周全,并以大神通助吾一臂之力!” 周天马上一脸凝重起来,点头郑重其事道: “道友请说,吾如何助你一臂之力?” 黄莲当即晃动着他在云层般氤氲之中的隐约本体,宛若一朵刚刚经历了霜打一般,将其所有的莲叶、根茎以及头顶弱小的蓓蕾,小心翼翼地全部蜷缩成一团,然后万分小心地轻声呼气道: “请道友过来,连同吾脚下这方黄土,将吾整体挖掘出来,小心不要碰到根须,只要一入道友掌心,剩下的事情,吾自己便可以做了!” “好” 周天答应一声,便打起十分精神,踏云而上,来到黄莲面前。 定定神后,他屏息凝气,端详了好一会儿,随即一指点出,先将一片黑白棋云打出,将整个黄莲轮廓都包裹在自己的这一团气韵中,方才十指用力,缓缓插入黄土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 周天不敢有半点分神,直到感觉掌心一股异样的触觉传来,他才收回凝重的神识,低头向自己的双手看去: 只见无数颗金沙般的细碎黄土纷纷扬扬着,凭空从天而降,一点点的落在自己手中,很快便集腋成裘,变成了一金黄一片的小沙丘。 当然这种集腋成裘,也不是绵绵不绝的。当一层金沙般的黄土地象征性的出现在双手之间,洋洋洒洒从天而降的金沙便立刻自动停止了下来。 紧接着,一抹脆生生的绿意,缓缓从金沙般的黄土层中,开始一点点的冒出头来。 片刻间,它便抽枝、分芽,开花、结果,变成了一株真正实实在在一掌在握的莲本植物一棵明黄夺目的真正“黄莲”! 不过,仔细观察之下,这棵看上去高贵孤冷的莲花,实则从叶瓣到根茎直至头顶的那一株含苞欲放的蓓蕾,无不都是蒙着一层干枯般的皴裂印痕,显然是已经开始破败之象。 倘若不及时修复和滋养,它的枯萎和彻底凋谢,将是不可避免的。 这,大概也正是黄莲拼命也要抓住周天求救的根源所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般有了先天神水在手,这棵弥足珍贵,同时也是迷之失踪了的“五大莲花”混沌至宝之一的土之属性黄莲,总算是可以有救了。 而另一方面,这对周天而言,无疑中他又多了一件至宝! 0251、问道 成功收取了黄莲(孤峰),并将它放入到【混沌之蛋】中的“神水洼”先天神水之后,周天也闪身进入到蛋体之中,以“护法”之身,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黄莲,像一道明黄黄的光团,一路飞升着,彻底消失在那一泓波谷不惊的水面之下。 也不知是不是黄莲与先天神水,二者之间本就是同宗同源的缘故,黄莲的入水,竟然没有引起神水的一点波澜,它便接纳了黄莲的浸入。 要知道,在此之前,还在虚幻之境时期,周天因为要试探和甄别这神水洼的真假,曾往里面丢进去不少东西。 而无一例外的是,除了那水貂水中子,以及少数几样在其周围伴生的花草之外,这神水洼不知吞噬了多少进去的东西,往往是一扔进去,它便像沸腾的开水般怒不可遏,直到将浸入的东西全部撕碎吃光,它才会安静下来。 而黄莲的浸入,他却半点波澜都没有,可见它不仅接纳了黄莲,还证明了二者之间这种天然的血脉联系。 当然这一来,黄莲显然也就真正得救,有了先天神水的滋养,它恢复到巅峰期的黄莲也就指日可待了。 周天望着平静的神水洼,不由得暗自好奇道: 巅峰期黄莲,一旦发威或用将起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 嗯,混沌青莲,一整个破碎后的莲蓬,一分为三,全部好处都让三清拿去了: 莲蓬上的莲花化为先天灵宝【盘龙扁拐】,被太上老君拿去做了他成名武器。 莲蓬上的莲藕化为先天灵宝【三宝玉如意】,成为元始天尊的护身不二法宝。 莲蓬上的莲叶化为先天灵宝【青萍剑】,从此让通天教主一剑在手,打遍洪荒诸神无敌手。 至于莲蓬上另外的三枚不成熟的莲子 则在破碎中被法则碾压,从三十六品混沌青莲直接降格十二品先天青莲,同样也是一分为三,好处却让其他三人瓜分而去: 十二品【功德金莲】,让接引道人截胡,在其成圣之时发挥了极其关键性的作用。 十二品【业火红莲】,则让冥河直接成为血海老祖,几乎等同圣人。 十二品【灭世黑莲】,更是助纣为虐,让罗一举成就魔祖大位。 而莲蓬上的一颗成熟莲子,却一分为五,化身构筑洪荒世界之五颗“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莲子: 木之本源【青莲】,化为【造化青莲】,因为传承混沌青莲本源最多,所以是唯一一个在混沌青莲破碎后化为各种宝物之中,而花开二十四品的一件先天至宝。可惜后来被成熟后的天道不相容,只好再度自我分裂,以“红花白藕青莲叶”行世,而且还是被最为根正苗红的三清所瓜分。 金之本源【金莲】,化为【功德金莲】,成为接引手中之【渡世金莲】。 火之本源【红莲】,化为【业火红莲】,成为冥河【伴生灵宝】。 水之本源【黑莲】,化为【玄水黑莲】,被罗机缘所得,并且很快就成功祭炼圆满,一举成为洪荒世界之中,人人谈虎色变的【灭世黑莲】。 现在,周天得到了这土之本源【黄莲】,因为他早就迷之失踪,一旦修复后重新横空出世,他会变成什么呢? 黄莲说,他本体神通就是【创世黄莲】。 那么,创世本身,其品格、品质和境界,应该是高于其他所有莲子。会不会超过这其中唯一的那颗二十四品【青莲】的【造化青莲】呢…… 见黄莲浸入先天神水之后,再无任何动静传出,周天于是彻底放下心来,又默默观察了一会儿,随即一闪身出了【混沌之蛋】,回到了华盖大车上。 至此,不周山之行的所有未完事宜,大体上就此告一段落。 可以说,这次云游洪荒,收获最大最丰厚的就是这误打误撞而来的不周山之行。 周天笑意满满,同时更是收获满满地拍了拍龙马,意气风发道: “龙马兄,从此金光大道,海阔天高,任凭汝驰骋了,直到回归道门之前,东归之路皆由汝和神龟兄做主!” 龙马顿时精神抖擞,仰天长啸,四蹄踏雪,一声长嘶,卷起一阵风云,瞬息间绝尘而去。 尽管有了华盖大车,而且还是龙马速度,周天感觉走了足足有一旬时间,偶尔回头相看,居然还是仰头看不见不周山之巅。 倒是曾经将养了黄莲不知多少岁月的那一座孤峰,因为失去了黄莲这个主体的存在,远远望去,其高大而光秃秃的山体,似乎每一天,都在不停的崩塌中。 也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因为自己就诞生于那一方山水之间,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然也就不免兔死狐悲,周禁看着、看着,忽然落泪道: “师尊” “孤峰倒了,是因为黄莲跟我们一起走了。可是,我等曾经的那一方虚幻之境的大世界,虽然师尊将它打碎,但回归的天地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我们也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就是不知,倘若以后我等再有缘回到这里来走走看看,我们的那一片故土,是否还在,它不会也像孤峰一样塌缩不见了吧?” 看来,别管是什么时空,怎样的世界,什么样的族群,故土难离,却是贯穿在所有时空中的永恒话题! 周天有心敲他一指头,当头棒喝将他这份执念打回去。 但细想一下,却又作罢。 修仙问道,最后终极目的到底为何物 无情,就真的是未来那满天神佛一脸装逼的样子吗? 若是无欲,这“求仙问道”是什么,谁敢说这四个字便不是“**”与“执念”! 若是无求,那未来无数的寺庙道观,香火鼎盛,人头攒动,那求的又是什么? 所以,一番沉吟下来,周天不仅没有按照常规那样随意敲打自己的小童子,反而伸手在他头上摩挲了一番,不露痕迹地点化了周禁一句道: “禁儿,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总有一天,汝会自己觉悟在某个特定时刻,你所听到看到的,却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记住,就像现在这样,停车坐爱枫林晚,白云深处有人家,你瞧” 说着,周天悄悄的一挥手之下,在那仍在塌陷之中的远远孤峰一侧,突然间,便有了一座崭新的山峰,白玉袅袅,仙气飘飘,一个仙风道骨的青衣老者,牵着一个小童子,在那云端之上,一路踏歌而行…… 0252、这就是圣人之境 点石成金,化豆为兵,海市蜃楼,诸如此类的小神通,就是现在已经跻身太乙天仙巅峰者班列后的周天,可以在不知不觉中不经意的一挥手之间,做出的一些微观时空法门。 当然,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说一时心血来潮也好,为了点化自己这一个可能以后就会随时跟着自己随侍左右的小童子也好,总之这份小神通的愉悦感,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周天很大的快意! 快乐要分享,本事有时也需要展示。 尽管周天已经跻身太乙天仙金仙之境了,但人族的某些特质,却始终还是不能完全磨灭。 洪荒不记年,但归途却是归心似箭,即便华盖大车一息千里,周天也还是觉得度日如年般的缓慢。 好在这一路上,已经完全不像他走出道门时那样是一个人的孤旅,这一次则是行有华盖大车锦衣玉食,日有周禁陪侍左右说话解闷。 有时,一旦心血来潮,周天还会随机唤出一些有眼缘的生灵和修士,让他们与周禁坐而论道,自己则在一旁,不时指点一番。每当问题积攒够数,他就会集中进行点评。不知不觉,次数一多,这样的点评,竟成了他在行走中的一场场小型释法说法道会。 时间一长,以他乘坐的这一辆堪称“洪荒第一乘驾”的华盖大车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渐渐的竟有了一番龙行在野的非凡气象: 龙马驰骋,一骑绝尘时,整个华盖大车风驰电掣中的上下左右方圆十里之内,便会风云雷动,光芒闪耀。 尤其是后来,每当行至黑山白水时,立刻就会在风云雷动中隐隐有阵阵的对弈敲子声,并有一对首尾相衔的阴阳鱼跃然期间,快乐嬉戏。 而当中途歇息,华盖大车静止不动时,则在方圆十里之内,大地之上,立刻星罗棋布,有隐隐的道纹波光如漫山遍野青草般丛生而出。头顶之上,则有一张隐隐约约的一尺棋枰,笼罩其上,大小恰好便是方圆十里之遥。 不用周天点化,这番气象,最后就连周禁也都惊喜地直呼而出道: “师尊,这大概就师尊释法时所讲到过的有德者行于野,无一兵一卒,天地自护佑之吧?” 周天自然也早已心有所悟,对于天地这番感应,一方面惊喜且欣慰之余,另一方面,却没有周禁想得如此简单。 有德者行于野,天地自护佑之。 这是大道法则使然,天地感知,不得不为之也。 然而,大势之下,天地早已是洪荒法则之下的天地,从根子上讲它已经归属于正在觉醒中的天道。 而自己这一番东归之路,虽然属于正常行为,然而这一路上,因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道童般的周天,而是即使没有【道门】支撑门面,远离在道门之外,也俨然自成一方小天地而为整个天地所感应所接纳,从而不知不觉将他视作了整个大的天地系统中的有机一部分。 这样的气象,可就非比寻常了。 所以,周天此行,虽然远远还不是一个圣人之境,但在天地感应中,却因他自身综合实力的这一次整体突破和无形呈现,竟不知不觉就将他当做了圣人出行对待 动,则风云雷动。 静,则星罗棋布,固若金汤。 上,有他自身已然日趋圆满的【一尺棋枰】法宝自动护法。 下,有大道符文地涌波光自成一方禁制大阵。 这,大概也正是洪荒世界的法则,加诸于天地之间的一道鸿沟和标示: 在“平凡”与“非凡”之间,就是大有不同! 平凡者,天地无感,你做什么都熟视无睹。 非凡者,天地有感,你做什么都必然有呼应相随! 其实,真正的圣人之境在他的动静之间,天地与之相呼应的美景良辰,还远不止此。 恰在这时,龙马到了他自我设定的歇息时间,只见整个华盖大车轻轻一顿,在龙马缓缓停下的一声长鸣中,最后静静地停了下来。 也就在这大车静止后的刹那间,周禁便一声惊叹,在目瞪口呆中手指着四面八方,喃喃道: “师尊,快看呀” 只见无数只禽鸟,呼啦一下,便从从四面八方张开五颜六色的翅膀,一拨接一拨地朝着华盖大车飞来。 一时间,整个天空,华美炫目的各色羽毛飘舞,或激昂或婉转的鸟啼此起彼伏。 伴随着这一阵阵的欢畅鸟语,方圆十里之内的大地之上,又凭空春笋般钻出一朵朵争奇斗艳的鲜花,散发出说不尽的香气与香味。 最神奇的,还是一棵气象万千的菩提树,突然便从地下钻出,以令人炫目的速度从一棵小小树苗到一棵参天大树,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便完成了整个生长过程。 然后,这棵郁郁葱葱的菩提树,就像一个巨大的伞盖,不偏不倚,正好将整个华盖大车笼罩在他的巨伞般的树荫之下。 一支有意无意的碧绿枝桠,低垂下来,好像天桥,又似栈道,不长不短,正好悬停在周天脚下。 树叶沙沙声中,隐隐的,竟然还有人声传入他的耳畔: “上仙,这一路来时时刻刻都在聆听上仙说法,今日终于化形觉悟,并结出了一颗硕果。无以为报,还请上仙移步树上,吃了果实解解乏!” 哦,周天本就为这一棵莫名冒出为华盖大车遮风挡雨蔽日的菩提树,有些十足的好奇。听了这话儿,不觉更是笑语晏晏,抬头打量了一眼几乎高如云天的树冠,也不疑有他,当即一步踏出,便走上了脚下这一支低垂的枝桠。 “师尊,还是小心些为妙” 周禁实在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不由得脱口在后面喊了一声。 “无妨” 周天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心的周禁,安抚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地沿着脚下低垂的枝桠,一步踏了上去。 还未站稳,低垂的枝桠,立刻就像升降机一般攀援而上,将周天一路送到了巨大树冠的正中心。 一颗水蜜桃似的金灿灿果实,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0253、菩提树献瑞 “上仙,这便是我日日听上仙说法,由此觉悟,而一点点结出瓜熟蒂落的果实,还请上仙品尝。” 周天听完,打量了一下树冠及其周围遮天蔽日般的树荫,随即点头笑道: “既然瓜熟蒂落,何须出手采摘,理该自行入吾掌来,汝说对否?” 不怕是一回事,小心则又是另一回事。 行走洪荒,时日已经不短,过去多少有些少年莽撞的周天,这时已经隐隐有了真正一代宗师与道尊的气象与底蕴,自然也就不会再对任何事情贸然出手了。 话音一落,菩提树不觉就是一阵树叶沙沙,半晌才道: “上仙,我因机缘得闻上仙说法讲道,终得觉悟,此乃上仙功德和赐予,真真是无以为报,唯有果实一枚奉上。” “只是我刚刚化形本体,法力浅薄,无法亲手摘下果实奉与上仙,却又不愿果实坠地沾染了尘埃,所以才请上仙亲自动手采摘,绝无他意,还望上仙明察!” 周天这时也放出神识,将这菩提树从里到外看了一遍,还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于是不再半信半疑,探手将那水蜜桃般的果实摘下,握于掌上。 果实芳香却又不过于浓郁,几近透明的果体,包裹着一层天然的丝丝白毫,让整个果子看上去十分的诱人。 端详了好一番,周天最后将果实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端的是一颗好果子,汝,有心了。” 说完,他伸手入怀,将菩提果收入袖中。 菩提树一看,不觉有些失望,树叶一阵沙沙道: “上仙,新鲜的果实最好新鲜时吃,那样口感才是最为上佳。吃完,上仙若是觉得好,用不了多久,我便又会有新的果实瓜熟蒂落,到时再奉与上仙就是。” 周天看了看树冠,点头笑道: “汝这果实,多久一开花,多久一结果?” 菩提树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 “回上仙话,我这菩提果,原本是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九千年瓜熟蒂落。” “但这第一颗果实,因为是我化形本体后觉悟出的第一颗果实,所以便与我化形觉悟的同时瓜熟蒂落。” “此后的果实,则就要依照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九千年瓜熟蒂落的次序,再也不会错了。” 听着,听着,周天不觉暗暗皱起眉头,沉思不已: 若是其他树种,听了也就听了。 只是这棵树乃是一出声便是自报家门般响当当的菩提树,却是不得不加以万分小心了! 现在,洪荒十大先天灵根,确认的木之属性的【黄中李】,不仅已经亲眼见到,而且几乎可以说就在自己的掌握中了。 然后,加上在那九霄云外,秘境之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根葫芦藤上,串着的那七个七色葫芦。 然后,再算上在不周山虚幻之境,神水洼之畔的那片神秘芭蕉林以及猿猴奉献出来的芭蕉扇,我的天呐 现在,这菩提树又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自己跑了出来! 周天想着,便不由得扶额暗道: 就算自己的运气再好,也不会好到十大先天灵根中的【黄中李】、【葫芦】、【芭蕉】以及【菩提树】,都巴巴地先后自己送上门来吧? 细思极恐啊! 即便是马上就要成为合道之人的鸿钧,他也不敢相信他也有这样的好运吧? 当然,这自己送上门来的四个貌似先天灵根的树种,除了【黄中李】可以确认确切就是十大先天灵根之一外,其余的这三个【葫芦】、【芭蕉】还有眼前的这棵【菩提树】,到底是同名同姓的相似树种,还是真正的先天灵根,则还需要加以一一验证。 毕竟,这天底下叫什么“芭蕉”的,“葫芦”的,“菩提树”的,多了去了。 总不能遇见一个,跑出来一个,自己送上门一个,就都以为是那人人眼红和觊觎的十大先天灵根,那也太自作动情了吧? 突然间,周天便想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马上眉头一展道: “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九千年瓜熟蒂落。汝这样的果实成长期,已经抵得上吾记忆中的一种极品仙果,虽然它是九千年一开花结果,但汝的这个也远远超脱了凡品!” “唔对了,吾问汝,吾这是一路行来,即使停歇落脚,那也不过是一夜睡眠时间。汝,又是如何寻过来的,亦或是汝也是一路都在跟随?” 说完,周天忍不住自己都摇了摇头,马上自我反驳道: “不对,汝说自己觉悟化形本体,乃是在这路上听了吾之说法讲道才悟到的圆满,如此汝必须是一路相随才行。” “可一路相随,吾不可能发现不了汝之踪迹。一次都不曾见过,汝,实在考验吾的道行吗?” 周天说着,忽然放出威压,金刚怒目,瞪着菩提树。 只一下,菩提树便吓得魂飞魄散,仓皇中,蓦然摇身一变,刚要化作一道光飞去 却被周天冷冷一笑,在失去树枝支撑的急速下坠中,只是仅仅伸手一招,天空之上,那一方化作弥天大网的【一尺棋枰】护法大阵便即迎风一晃,一张变形的棋盘就像渔网似的,望着那道逃逸而去的光当头一兜,然后便被周天探手抓到了手中。 “放开吾,放开吾” 那道光,在周天的掌中,很快被挤压着化为原形,痛苦地挣扎着又喊又叫。 周天不为所动,使出禁锢神通,打开手掌,定睛一看,却是一颗翠绿欲滴的种子,像一颗雨滴般在自己的掌心中,滚来滚去。 这化形而来的菩提树,有一点倒说的是真话,他,果然是一颗菩提树,只不过真正的本体,却还是一粒种子! 既然真的与【菩提】脱不了瓜葛,这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因为,若是那真正的十大先天灵根【菩提】,不管眼前的这一粒种子,到底是如何来的,又是为何而来,而且还是选在自己的东归之路上这样的关键节点,能如此在暗中推手的,只有一个人,才有这样的本事和道行。 周天越想越不对劲,手中不觉加了一把力道,张嘴便是一声断喝道: “说,汝到底是谁?” 0254、未来的赌约 话音刚落,一道虚影,蓦然出现在遥远的天际之上。 紧接着,他便如一道光般瞬息来到了周天这方圆十里的华盖大车防御大阵旁,望着阵中的周天,张嘴叫道: “周天道友,且手下留情,吾乃准提道人是也。” 准提? 周天两眼一凛,口中顿时又是一声呵呵冷笑道: “准提,果然教吾猜到,好好的一棵十大先天灵根,毫无来由地自己跑来献殷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呵呵,就算有,怕也是轮不到像吾这样的编外人等吧” 话音未落,那准提虚影却是突然翻脸道: “周天,吾既已报出名号,汝却犹在口中聒噪,乱七八糟说些没用的,莫非真不将吾放在眼中吗?” 周天一听,不怒反笑道: “怎么,这就一言不合,翻脸简直比翻书还要快,现在到底是谁在求谁呀?” 准提虚影一怔之下,不觉意识到了现实,当即又软了下来,盯着周天,目光闪了又闪,半晌才道: “周天道友,若论起来,这都是一场误会。” 误会? 周天眯眼打量了一眼阵外的准提虚影,点头道: “何来误会,吾倒想听听道友有何说法?” 准提虚影不觉按下云头,往阵前又靠了靠道: “罢了,吾等都已是金仙以上人物,不消再打什么嘴皮子官司,吾与道友直说了吧” “道友手中菩提树之种,乃是吾在一个元会之前,偶尔周游到不周山时,因有感于他的恢弘浩大,道韵弥天,所以走时便心血来潮将吾本体所结出的一颗成熟果实菩提子,特意闭眼撒了出去。” “后来机缘巧合,吾在听了鸿钧三讲时,从那尊者口中才知道那不周山竟然名曰不周山,乃是整个洪荒最为神圣之地。这一来,顿时教吾想起这一颗菩提子,无奈吾当时回去后正在闭关悟道鸿钧尊者说法的奥妙,因此现在才匆匆赶来!” “还好吾来得及时,正好在那万里之遥便觉察到了道友煞气,所以急急赶来,与道友说个清清白白。” 周天听完,不禁嘲讽地脱口道: “如此说来,准提道友这可真是赶得早不如来得巧呀,没什么事时一切风平浪静,一旦有事,道友便立刻出现在眼前。让吾不得不感慨,准提道友,好巧好巧呀!” 准提虚影晃了晃身影,打了一个哈哈道: “多说无益呀,准提道友。话,吾也说清楚了。情,吾也算是求了。周天道友,不如就看在吾等都是太乙金仙份上,就此结个缘可好?” “如此,待道友远赴鸿钧四讲之际,吾愿意出迎十里之地,做道友在那鸿钧尊者座前的第一个引荐人!” 这准提,竟然连鸿钧四讲前,对自己发出的时空密函邀约都已知晓了? 看来,那鸿钧已是信心满满,断定了自己必须去赴会他这最后一次洪荒讲道说法,从而成为他座前听众,不是弟子也沾染上了他的因果。 周天一听,当即连声一寒道: “准提道友,哪只耳朵听到了吾要去远赴鸿钧四讲之事?” 准提虚影脸上一惊,脱口便道: “什么,周天道友,前三次汝都未去玉京山听道,鸿钧四讲汝竟然还是不去吗?” “尊者已经明言,四讲之后,他将不再有任何释法,这一次错过,道友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亲耳聆听这种奥妙精深的释法盛会了!” 周天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抬手示意道: “汝还是想想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情吧,若要吾将菩提子还回去,倒也不是不可商量。但是,吾须得自己问问清楚才行。” 说完,他再次展开掌心,在那菩提子上嘬唇吹了一口气道: “呔,汝这一路静悄悄地跟着吾,最后又在吾面前装神弄鬼,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且与我一一道来。汝乃有错在先,戏弄于吾在前,敢有半点虚言,吾定将汝挫骨扬灰,也不沾半点因果!” 准提虚影听了,不觉长叹一声,远远喊道: “周天道友,问话便是问话,何须出言恐吓?再怎么说,打狗也要看看主人,如今吾就在道友面前,道友当真是一点面子不讲啊!” 周天听了,两眼一凛,直接放出掌心神火,将菩提子炙烤得连连痛呼,方才冷哼道: “在他放出参天大树戏弄吾时,吾那时的面子又何在?” 说着,他便举起手掌,望着菩提子厉声喝道: “说,吾已没有耐心了,在汝身上,竟浪费了吾多少赶路时间!” 菩提子哀号一声,赶紧出声道: “上仙饶命,说了上仙也不一定相信呀,我跟着上仙一路走来,其实也是事出有因,而又无可奈何啊!” “那一日,上仙忽然化出这神龟、龙马大车,他们落脚之地,恰好就踩在了我身上,而且不偏不倚,一下子把我踩到了车轮中的夹缝之间。” “就这样,我就跟着上仙一路走到了这里。” 周天只听得匪夷所思,甚至不由得还有些好笑。 沉吟半晌,他方才点点头道: “既然是如此机缘巧合之事,汝却为何要突然逃跑?” 菩提子听完,不觉苦脸道: “上仙乃是金仙啊,若真要探查,一路追查下来吾真正的根脚岂不是上仙很快就会知道。” “而我这一路听上仙说法论道,早就知道了上仙心中最是痛恨哪些人,而吾之根脚正好便是上仙痛恨之人行列。我若不逃,上仙要将我打杀,还不是举手之劳!” 还未听完,阵外的准提虚影便是一声惨呼,面目狰狞地戟指骂道: “什么,什么,汝这孽畜,觉悟后的第一时间,竟然一直都在听他说法论道?” “孽畜,吾,吾好好的将汝当做化身滋养在不周山之间,没想到,汝却长了耳朵去听别人家的道法,真真气煞吾也!” 周天听着、听着,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便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果然是大道至公,大道至公啊!尔等机关算尽,却最终还是让好处落到了吾手中,哈哈哈!” 准提咬牙切齿望着周天,忽然沉声道: “周天,鸿钧四讲在即,吾没有时间与汝大作一场。这番因果,你我却不能不论个说法!” “唔,汝敢不敢与吾赌一个未来的输赢?”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0255、发了狠的准提 “未来的赌约?” 周天忍不住看了一眼掌中愈发翠绿欲滴的菩提子,一种莫名的心血来潮,忽然涌上心头。 沉思半晌,他两眼一眯,随即缓缓看向阵外的准提虚影,心有所感中,蓦地一挥手,便将整个华盖大车四周的禁制大阵撤去,然后一步踏出,向准提虚影面前缓缓走去。 “汝,汝要做什么?” 准提虚影有些心虚地退后两步,感到气势不对,马上又停下来,戟指说道: “周天,说了吾没有时间与汝做一场。因为都是金仙,没有几个千年斗法,是分不出输赢的。” “既如此,你我这场胜负,便放在未来的赌约之上,汝敢是不敢?” 这准提,莫非是吃错药了,一而再地打赌未来? 未来有什么,而且这个未来,到底是哪个时空中的未来?这个准提,竟然不知在鸿钧四讲后,转眼就要成为六大圣人之一,傻不傻啊! 成圣之后,因为赌约在手,倘若棋道终究要被天道碾压,那时他就不能轻易出手。如此,天道阵营中便少了一个圣人级打手。 嗯,这个赌约算起来,还是自己要暗中占不少便宜…… 周天想着,于是装着懵懂道: “汝要急着去听鸿钧四讲,吾要急着东归吾自家道门。” “唔,既如此,那便就你我这场胜负,放到未来去赌上一赌,也未不可也。汝且说吧,要怎样赌法?” 准提虚影见周天应承下来,不觉也是凝重起来,沉思半晌,方才点头道: “吾曾听鸿钧尊者有言,他四讲之后,这天地之间,便要有一番大变。如何大变,他没有讲。但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说了一句未来之言” “人族兴,神佛隐,道犹在,谁解之?” “这一句天书般偈语,没有一个听道者悟出其中奥妙。但鸿钧尊者却最后补了一句” “人族也,乃大道所选所定之形也,是谓先天道体也!” “放眼洪荒,四讲之前,有三人先天道体已得圆满。然,三人中唯一人之先天道体,为真正之先天道体也。” “此人,名曰周天!” 准提虚影说着,便吊起他那一双特有的苦竹之眼,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端详着周天道: “所以,既然连鸿钧尊者都不得不在先天道体这一点上,高看汝一眼,吾不过是尊者座前他能记住名字的一号听道人,吾自然也是更要对汝尊敬一番。” “尊者说,先天道体的本源,原本出自人族。只是时空颠倒,道法混乱,在不知其远的无量量劫的某个末法时期,不知怎么就被至今都无法推演和参悟的神秘存在给一手篡改。人族,方才不得不溯本清源,从头开始,时至洪荒,也才方见三人窥得人族本源【先天道体】耳!” “唔,而且汝还是洪荒第一宣号之人。既然如此,那便就在汝之先天道体这个领域内下赌吧” “人族兴,神佛隐。好,吾就与汝在你的人族定个胜负。” “倘若有朝一日,人族真的如尊者所言大兴于世,吾便在此立下宏愿:” “汝人族兴,吾准提也兴。” “汝人族不兴,吾准提也一样大兴。” “人族兴,汝人族要对吾高塑金身,顶礼膜拜,香火不断。” “人族不兴,汝人族则要三叩九拜,历经那九九八十一磨难,以取吾真经为起点,从此奉吾为人族不二法门!” “周天,这便是吾对汝的赌约,汝,敢不敢接也?” 顶礼膜拜,香火不断。 九九八十一磨难,取经为他不二法门…… 周天越听越是心惊肉跳,越听越是大汗淋漓,口不得言。 这,这哪里是一场赌约啊,这根本就是一场有了预谋和精深算计的种族灭绝惊天大案! 而且,针对的就是整个未来的人族这一特定种群。 不仅如此,整个赌约,表面看是在推崇所谓的“先天道体”这个洪荒中目前最热门,也最为人觊觎的话题。而实际上呢,却是对准提或者其背后的势力百利而无一害。 他们若胜了,人族从此成为他们座前俯首帖耳的信徒奴役,任其驱驰。 他们败了呢,人族却依然还是要仰其鼻息,顶礼膜拜。 这个赌约,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厚黑条约,没有之一! 刹那间,周天便感觉浑身水洗一般,从头到脚,汗水滴滴答答,竟然如雨下一样,直看得准提虚影志得意满,暗暗兴奋道: “周天道友,大家都是金仙中人,谁也瞒不过谁。直说了吧,吾就是要让汝整个人族未来,全部压在汝之头上,教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不接都由不得汝!” “哈哈,一局定胜负,周天,汝,快快说话!” 周天艰难地摇摇头,心中仍在犹自沉浸在这无尽的震惊中: 拿整个人族的未来存亡,作为赌注是其险恶用心的一方面。 但另一方面,则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悬念: 现在不过是洪荒初期,刚刚两三个量劫而已,连天道都还在等待着鸿钧合道之日,这准提竟然就一口将整个洪荒世界的最后一个量劫【佛法东传】中最核心、也是最后整个神佛在西游后神秘消失的内幕一字不差地说出。 这到底是话赶话,他顺着逻辑顺嘴说出来的? 还是这所有的赌约内容,其实在他心中早已成竹在胸,不过是借着菩提子之事准时赶来,然后逼着自己签下这城下之盟呢?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又是浑身一震,一下子又想起了一个人来: 金蝉子! 不错,正是金蝉子这个在整个【佛法东传】量劫中,关键作用仅次于孙悟空的一个决定性人物。 这一刻,周天为何突然就风马牛不相及地想起他了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周天尚未加以任何淬炼的【混沌之蛋】中,还在很早以前周天第一次洪荒之游时,机缘巧合误入空间魔神之【空间之门】,误入时间魔神之【时间长河】,在其两大时空禁制大阵中历经磨难时,曾经与同样误入其中的一只金光闪闪的秋蝉相遇。 后来,周天终于在某一日悟道而打破两大时间、空间大阵后,那金光闪闪的秋蝉也就顺手被他带出,然后根据他自己的意愿,至今都还在自他的囊中没有一点动静,想必依然还是在他自己的悟道中,怡然自得吧…… 0256、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当然,这只秋蝉,将他硬生生说成是未来的那个金蝉,显然是牵强附会。 洪荒秋蝉何其多也。 洪荒有着金光加身的秋蝉,怕也不是就那金蝉子一人耳! 所以,这只囊中秋蝉,周天自然不会天真到真就把他当做是那未来的金蝉子。 然而,反过来推衍,同样的逻辑也是一样的: 即,这只秋蝉不是那只金蝉,但谁又能说,这只秋蝉,又不是那只金蝉甚至是未来那个金蝉子呢? 这一点,对于现在的周天可以说,非常关键。 因为,不管这只神奇出现在那时空大阵中的秋蝉,是不是未来的金蝉,但只要有这只“秋蝉”的存在,周天就不会感到被孤立的无助和绝望。 所以,这一只“秋蝉”或“金蝉”的象征意义就在于此: 秋蝉的“在”和“出现”,说明还有另外一只同样神秘而强大的推手,默默无声地也站在周天的背后。 否则,这只“秋蝉”就不会莫名其妙而又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当初的那个“时空大阵”中。 也就是说,即便这准提背后那只神秘而强大的推手,在暗中推动和改写着什么,那么周天背后,也同样有了这样一只神秘而强大的推手,重新制衡了这种被打破的平衡。 渐渐想通了这其中所有的一切,周天不觉中又变得容光焕发,望着虚影中的准提,神采奕奕道: “准提,既然大家都已是金仙境中的人物,谁也遮掩不了谁,那便一切就如汝所言放在台面上吧,吾也不瞒汝” “汝口中言必尊称的那个尊者,其实在汝之前也早已以时空传书,与吾同样有了一个赌约。” “所以,这枚菩提子原本是准备在赌约后还回去的,但现在吾却要将他收入囊中,正好吾道门中尚缺这样一种灵宝级的植物,是不会再给汝了。” “因为,吾接下来要送汝一句话的价值,将远远超过汝的这枚菩提子。” 说着,周天扬了扬手,当着准提虚影的面,堂而皇之地将菩提子直接一晃,便收入囊中。 在菩提子的哀号声里,准提竟然还能做到不动如山,死死地盯着周天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此言似乎还是道友之言而流传于洪荒之中的,吾不怕汝抢吾的东西,吾等着汝的说法。” 周天微微一笑,终于感觉自己又在气势上将局面掰了过来,负手而道: “听好了,准提” “这句话就是,你口中的那尊者,邀约吾远赴他那玉京山四讲盛会。吾不去便罢,若去,吾也不怕天机不可泄露之因果,索性就告诉于汝,吾若去,汝那尊者座前蒲团,有一个算一个,原本有汝一份的,也会变成煮熟的鸭子飞了!” 鸿钧座前的微妙之处,准提自然要比周天清楚,闻言当即便是脸色大变,瞪着周天,半晌都久久无语。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准提虚影方才又晃了晃光影,声音嘶哑道: “尊者传书与汝,传言果然是真的。” “周天,吾恨汝!原本汝可以自己开坛说法,襄举自己的盛会。可第一个洪荒宣号后,汝却又一声不响,到底是何为?” 周天一听,想了想,于是故作身不由己的也是仰天长叹道: “个中缘由,不说也罢,免得白白让汝惹上因果。不过汝只要知道吾这句话价值,远超汝那枚区区的菩提子便是。” 准提马上点点头,意料之中地赔上笑脸道: “周天道友,尊者时空传书之邀约,去与不去在于道友自己。但若道友不管何种缘由未曾赴会那即将开始的【鸿钧四讲】,吾准提便在此指天为誓,以后这份人情便算在吾头上!” “只有对尊者无害,不违背道意,不危及吾以及吾以后可能建立的道门,吾便答应道友一件事作为补偿,如何?” 周天斜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哼声道: “吾这份人情,对汝而言,说大过天也毫不为过。去与不去,就连吾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与汝一诺?” “眼下还是说说你我的赌约吧” “还是那句话,台面上直言告诉汝,赌约吾就此接下了。赌约是汝发动,所以吾被动接受自然也有一番说法,便以偈语回应。汝若有本事解读吾之偈语,赌约便成,若连偈语都无法破解,便算汝输。现在轮到吾问汝,敢接否?” 准提想到鸿钧座前那些屈指可数的蒲团晃动,不由得目光一闪道: “接了,道友偈语,直管说便是。” 周天心头不觉一松,想到人族未来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当即沉下心来,一番深思后道: “神农架里,各依神通。行者悟空,五指何干?若要敬神明,先得入人道。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他日相逢,缥缈九天!” 随着周天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准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听得云山雾罩,半点头绪也不得,也只有赶紧死记硬背,先强行装进脑子里再说。 囫囵吞枣后,为了保险,准提腆着脸将这番偈语又复述了一遍,得到确认,方才一言不发,望着周天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虚影便瞬间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中。 见准提终于走了,周禁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仍有些心悸道: “师尊,这人是谁呀,阴森森的,看一眼都教人忍不住发冷!” 周天扭头看向他,一脸凝重道: “禁儿,此人汝要将他面貌牢牢记住,以后若是单独碰上他,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记住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 周禁见周天如此郑重其事的叮嘱,马上也是神情一凛,恭恭敬敬道: “是,师尊,禁儿记下了!” 周天这才哼一声,望着虚空又眯眼沉思了好一会儿,暗叹一声,拍了拍龙马道: “走吧,此间事了,还是赶路要紧。” 龙马回头看看周天,这一次竟然没有再拿马嘴咬他玩耍一番,只是瞪着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珠子,半天都不肯抬起他那四蹄如雪的马蹄子,绝尘而去。 0257、一路花开 “汝这马儿,莫不是也对那人,有话要说?” 周禁在一旁看得奇怪,嘴里忍不住嘟哝一声,却不敢碰那龙马一下。 龙马本就是远古神兽,即便化身普通骏马,那也是只有一番神骏气象,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靠近,更比说去摸一下的。 周禁不懂龙马心思,周天自然心知肚明,只好祭出摸头杀道: “马儿,那人非是常人,绝不可以貌取人,以为汝是神兽便将他看低。有些事,汝不知比知道要好。而且跟着吾,以后想知道想看到的事情,汝自会一一看在眼里!” 龙马若有所思,这才甩了甩漂亮的马尾,扬蹄奋起,拉着在风尘仆仆中愈发古朴沧桑的华盖大车,一路扬尘而去。 闭目养神,歇息了半晌,周天一睁眼,就发现周禁不知中了什么邪,趴在大车栏杆上,一动不动,定定瞅着一处发呆。 洪荒路上无小事啊! 尤其是在自己乘坐的大车,卧榻之处更不敢马虎。 周天一跃而起,走到周禁背后,定睛一看,不由得也是表情一滞,立在那里静静看了起来: 原来,不知何时,整个华盖大车,除了车轮之外,整个车身,全部都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 郁郁葱葱,争奇斗艳,在风驰电掣的车速之下,更是迎风招展,煞是壮观。 另外,还有一些春意盎然的各种青藤,顺着大车的轮廓,竟自一点点的爬满了整座大车角角落落。 若是远远望去,整个大车,简直就像一座移动中的小型丛林,一路左摇右晃,引人入胜。 看了一会儿,周天便已明悟这道发生在自己大车上的奇观,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即不由得出声赞叹道: “有德者居之,有德者聚之,有德者心之,有德者养之,诚然如斯言矣!” 听到周天声音,周禁一扭头,急忙拜道: “师尊,请恕禁儿过于入神,没有听见师尊” 周天摆手止住他的话头,抬手望着四周的花花草草指点道: “无须多礼,禁儿,奇观发生在自己眼前,汝可有悟道?” 周禁倒也聪明伶俐,想了想,马上拜道: “师尊已经有言,此番奇观,皆因有德者而生发,是以天地有感,沿途更有开悟了的生灵,凭借机缘攀援而上,于是便有了这属于师尊德行使然的异象!” 周天点点头,看了一眼周禁道: “孺子可教也,但往后无须遇事便言必称师尊光环所及。洪荒之大,没有谁一手遮天,更没有人可以一眼便知天下事。即便圣人,那也是需要静心推演方可。” “当然,无所不在,无所不及,无所不能的圣者有没有?答案是一定会有的,但这正是需要吾辈求仙问道去上下求索的大道!” 周禁听得津津有味,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周天,不由得无限神往道: “师尊,禁儿相信一定有那么一天,而那个无所不能的圣者,也一定就是师尊自己!” 呵呵,周天笑了笑,第一次伸出手去,在他小脑瓜上来了一次摸头杀道: “真是傻瓜一个,自家人说说也就罢了,以后在人前就不要如此妄言。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哪一天都不可妄自尊大!” 正说着,大车上犹如帝王车辇般绚丽的华盖,忽然迎风晃了晃,跟着便飘逸出一阵奇香。 周天抬头一看,却是一朵硕大莲花,如车盖般大小,将整个华盖都包裹在莲叶之间,使得整个华盖宛若一支正在迎风怒放的真正莲花,令人情不自禁的久久凝视。 心知有异,周天当即微微一笑,口占偈语道: “名花有主何须莲,一枝红杏出墙来。吾自乘车欲归去,哪有一花映山红?” 这一偈语,说的是既有暗指,又有专指。要的效果则是,假的假不了,真的也真不了。还以真面目,方得周天眼。 话音落处,这一朵伞盖般的巨大莲叶,迎风摇摆了一下,随即缓缓晃出一道虚影,望着周天稽首道: “上仙明鉴,小花自不周山起便因上仙启程时凝聚之气,而落于这华盖之上。一路听上仙说法释法,不意间便从一颗无知种子渐渐长成现在模样。” “今日冒出头来,实感上仙道貌岸然,神采飞扬,所言每一个字词,都似舌绽莲花般天花乱坠,引人入胜。雀跃之际,便露出相来,绝非有意惊扰上仙。” “小花不过一草芥也,恳请上仙不要将我赶下车去,容我一路追随,直到天涯海角。若是有幸入得道门,此生足矣。” 周天见这一朵硕大莲花,居然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对他多打量了两眼,暗暗点头道: “汝这花儿,吾没有请你上来,自然也不会请你下去。留得住留不住,还是要靠你自己努力。罢了,既然汝已露出本相,就不要再藏行了。” “以后这一路上,汝好自为之。倘若在刮风下雨时,也能有一番遮风挡雨的作为,那便是你的造化,自然也就能留则留了。” 周禁在一旁看着越来越兴奋的硕大莲花,忽然扯了扯周天衣袖道: “师尊,禁儿记得师尊在路上刚刚讲过,那十大先天灵根之中,似乎有一种灵根名曰【青莲】,也许” 话音未落,周天便探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道: “又在妄言,你家是开洪荒宝贝铺子的么?什么宝物都长了腿往你家跑,再敢胡说八道,教汝三千年不许讲话!” 周禁吓得手足无措,匍匐拜道: “师尊恕罪,禁儿错了!” 周天哼一声,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华盖上的莲花,这才起身,沿着方方正正的大车,四周看了一圈,大致对车上因听法而闻道上了车来盛开的花花草草,有了一番认识,心中才算有了些底。 其实这种现象,说到底并不奇怪。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只有梧桐树,才会引来金凤凰,就是这个道理。 这一路上,周天有时因为触景生情,有时因为有感而发,断断续续,讲讲停停,虽然没有专门开坛说法,实则已经算是解疑释惑,一路布道,沿途生灵,有机缘者,因此而附着于车上,实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0258、10的768次方 随着华盖大车一路奔驰,一路都因周天焕发出的浩然正气所吸引,而引得越来越多的有缘生灵,不断地追随而来。 造化大的,就会在某个时刻凭借某种机缘,一跃而上,幸运地成为华盖大车上周天不定时**释法座前的听道者。 造化不足的,也依然矢志不渝,如影随形,始终追踪着华盖大车留下的前进车辙,尾随在后。 而神龟与龙马化身合体的华盖大车,似乎也在这种时断时续的说法释法中,不断消化,不断觉悟,竟然也从最开始出发时的不过丈许大小的车体,不知不觉竟倍增到了现在的一辆真正的洪荒第一乘驾大车: 车长九长,车宽七丈,高达三丈,俨然一座移动中的周天微型【道门行宫】。 闲暇时余,周天从车尾走到车头,已经可以偶尔兴之所至,将这一段小小的距离,当做一场小小的散步,倒也不亦乐乎。 当然更多的时候,面对车上越来越多求道心切的渴望目光,周天还是尽可能以深入浅出因人而异的说法释法为主,将深奥的大道至理与奥义,融合在一个个的棋理中形象地说出,竟让听者从一开始听起便沉浸在不同的棋型之间,津津有味,而欲罢不能。 而真正的围棋就是这样: 简简单单,不过黑白两枚棋子。 但正是这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一对黑白子,却在相互交替更迭之间,演化出了几乎无穷无尽的变化数。 后世人族,曾用最先进的顶级计算机专门算了一下围棋穷尽可能的变化数,最后得出的数字结论是: 10的768次方。 这一数字,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这个数字,是有史以来人族世界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数字巅峰值,没有之一,是唯一最大的数字! 而这个数字恐怖到什么地步呢? 形象的说,从围棋诞生发明到现在,从古至今,将所有时代的人下出来的所有棋局变化数,加在一起之和,连10的768次方的零头都不够。 如果还无法理解这个数字的恐怖,那么接下来这个解释,就一定是终极震撼了 10的768次方,比整个宇宙的原子数之和,还要更大! 所以,随着周天因棋而误入洪荒,并在这浩渺无涯的洪荒世界,生活的越久,就越来越觉得后世的人族巅峰期所创造出来的科学体系,与这玄之又玄的洪荒世界神话体系,之间不仅没有想象中的那种互不相容的违和感,而且二者之间,反而还会一定存在着某种未被揭示出来的(或者是被刻意隐瞒遮掩了的)必然联系。 科学之上是数学,数学之上是哲学,哲学之上是神学。 神学是什么? 它在人族世界,代表的就是洪荒世界的神佛道整个大的一个完整体系。 而10的768次方,竟比整个宇宙的原子之和还要大,这一点,也同样证明了和充分说明了围棋,在洪荒世界中,之所以能够被大道慧眼有加,选定成为其大道思想与奥义的化身,而最终将整个因果落实到了周天头上,这个物竞天择的真实写照。 也正因为如此,围棋也才将深奥难懂,甚至根本就无所适从的大道至理,通过一黑一白,象征着谁也摆脱不开的黑夜与白昼,在一阴一阳一梦一醒之间,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生生不息,从古至今,一直将整个生命世界演化下去。 而生命中的每个个体,也通过围棋的这种几近无穷的变化推衍,不断的去感悟,不断的去成长。 而整个棋局,到底谁才是哪个终极的持棋人,观棋者呢? 这个答案,不到最后,恐怕谁都不会知道。 或者,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但无论是何种未来的可能,围棋最完美地呈现和展示了大道所有能够诠释给所有生命个体去感悟的方面,却是任何其他事物都无法替代的 大道至简,所以围棋一学就会。 就像天地之间,从无门槛,任何人只要诞生下来,这偌大天地便自有属于你的那一份。 大道至公,所以围棋又易学难精。 就像这同样偌大的天地,人,既生而平等,又生而等级森严。有的人可以号令天下,锦衣玉食,夜夜笙歌,富贵一生。有的人,则颠沛流离,事事不顺,穷困潦倒,历经磨难。 何也? 个中因果,其中奥妙,就在围棋的一个个演化中去悟道吧…… 每逢讲到这些时,那些如饥似渴的眼睛,就会立刻多出了一些思索的光芒。 没错,只要是生灵,无论高低,没有谁生来就分出高贵低贱,没有谁生来就划出善恶正邪。人贵人贱,人善人恶,所有的分水岭,都是在变化中日积月累下来的。 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却在围棋的黑白衍化中可能已经昭然若揭。 看懂了的,便是高手,国手,直至圣人。 看不懂的,就是俗手,庸者,平常人。 让周天倍感欣慰的是,在他这一段无心插柳般行进中的旅途说法中,已经有不少生灵,通过对围棋直观而形象的理解,感悟,完成了从修真境的人仙,纷纷突破到了修仙境的地仙行列里。 速度之快,就连周天都感到咂舌不已。 好奇之下,周天还专门花了几天时间做了一番仔细的探查。 结果,却让周天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意外收获: 原来,他这种无意之间开始的说法释法,竟然也更在无意之间契合了大道至理所无时不刻都在遵循的自我法则的流转原理 大道不止,便永不停歇,恰似流水不蠹奔流到海,生生不息万物竞发。 而龙马奔腾,是流动着的。大车驰骋,是流动着。周天时时有之的说法释法,更是在舌绽莲花中的流动叠加中,使得他的说法释法因流动而有了倍增效应。 这一发现,可不得了啊! 要知道,这也就意味着他在无心无意之间,竟然找到了一种可以让自家道门中的门徒道众,有比别人家的门徒道众修炼,得以加速度的优势! 呵呵,想到这一点,周天就忍不住负手立于车上,微笑不已。 0259、这样的场景太辣眼 当然,更多时候,周天也很是有些头痛。几乎每天都有好多个时刻,站在车上直挠头。 随着路途的延伸,现在华盖大车的后面,已经不知不觉从开始时屈指可数的人影,变成了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乌央乌央的众生洪流。 整个场景,不要说其他人,就连周天每当一眼望去,都忍不住的一阵阵头皮发麻,不愿再去多看一眼。 尾随而来的众生灵,实在太多了。 而且这种景象,不仅不会减弱,还会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与日俱增。 因为,众生追随的越多,天地有感的分量也就越重。 由此带来的叠加在周天身上的各种功德与福报,也就愈发累积的每日剧增。不知不觉,他那头顶原本还不十分明显的圣者光晕,现在已然变得氤氲葱茏,神采莹然,看一眼便令人肃然起敬。 不仅如此,就连大车上的华盖,也变得日趋宝相庄严,宛若一顶真正的帝皇车辇华盖王者之气跃然闪动。 站在这神圣般的华盖之下,周天望着车后一路追随着的那一条由数不清生灵组成的磅礴涌动不已的洪流,忍不住的默默摇头。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此: 面对与日俱增的求道者,他既不能出言承诺什么,也不能因为惧怕而出声驱赶这些虔诚而迷茫的追随者。 不错,这种声势越老越浩大的天下奇观,古往今来几乎每个特定的时代都会出现: 别的不说,人族孔圣起于末微时,一人一牛车,也是寥寥数人跟随左右,一路讲学与列国,几乎无时不刻都在遭受白眼和嘲弄般的闭门羹。 然而终有一天,在他的那一辆破烂不堪的牛车后面,不仅最终集齐了他的七十二个圣徒,还有三千门客门生一路蜿蜒相随,纵使千山万水也矢志不渝,初心不改。 至于其他无名无姓的追随者,更是在其车后不计其数。 这种天下奇观,是圣者本身的光辉感知和德行的吸引。但与此同时,却也必然的将会招致其他人的妒恨与猜忌。 所以,周天这一路行来,原本无心之举中的一辆“洪荒第一乘驾”就已经足够引人侧目。无形中凝聚而起的这些数不清的追随者,则更加剧了别人的愤怒与嫉恨。 当然,反正现在连鸿钧的【时空传书】都已经接到手中了,周天也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担心的事情。 所谓虮子多了不怕咬,鸿钧及其天道的事情可以不去想了,但眼前这乌央乌央的众生洪流,他却不能不直面相对。否则,稍有闪失,便会惹上大麻烦大因果。 思来想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声不响,让龙马大车从此不再有任何停歇,每日都在赶路。 就连兴之所至的说法释法,他也彻底停了下来。 如此一来,除了大车上的生灵稍有不习惯外,还别说,车后众生追随的滚滚洪流,虽然还是依然浩浩荡荡,但却已经没有了那种与日俱增的吓人势头。 这一日的黎明时分,三清再次聚首玉京山下。 在太清的茅草屋前一个巨大的沙盘上,竟隐隐约约赫然有着一幅模模糊糊的影像,自西向东,在沙盘见极其缓慢地蜿蜒移动着。 上清只看了一眼,便捻须笑道: “师兄,汝这沙盘,今日竟真的淬炼而出了?哈哈,那人的一举一动,果然就显露在这沙盘之间喽!” 太清却一点也没有应该兴奋的样子,满目萧索,袖着双手频频摇头道: “还差得太远,太远矣。尔没有仔细看么,他的影子,还十分的模糊,倒是那后面的众生相,却是清楚得一眼可辨。” “唉,吾耗费了无数心神,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入法眼呀。若是尊者看了,怕是更加失望!” 玉清闻言,紧走两步,凑到沙盘前瞄了一眼,随即抱胸笑道: “太清师兄太过自谦了吧,尊者不过是随口一言,吾与上清还在思索尊者的沙盘制作之法,师兄就已将实物拿出,吾等不如啊!” 太清盯着沙盘,面无表情地摆手道: “罢了,闲话少叙,还是仔细瞧瞧那人的行踪,好生推演一下他此后的运势吧!” 上清、玉清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道: “正该如此,尊者四讲在即,若能在此之前将那人近期的运势不说看个清楚,哪怕就算一个大概走势,到时在尊者座前吾等三人不仅面上有光,尊者也自会高看一眼。” 太清冷哼一声,头也不抬道: “二位师弟,自从尊者有意,让吾三人结拜为三清,其实便已经是明显的暗示了,尔等平日里这言谈举止间,就不要过于张扬才是。” “若是弄巧成拙,尊者座前那仅有的六个蒲团,说飞走就飞走,怕也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上清一听,马上肃然应和道: “师兄所言极是,再好的东西,没有结结实实地拿在自己手上时,一切都还有无尽的变数。吾三清,还是要小心为妙!” 玉清闻言,却是皱起眉头,微不可察地瞧瞧看了一眼玉京山峰顶之上,忽然悄声道: “太清师兄,自从尊者非要搞出一个什么【时空传书】与那人之后,吾不知怎么,心底就一直惴惴不安,整日提心吊胆的。” “吾一直都想不明白,尊者既然已经将他视作另类甚至可能在未来天地一统时为敌,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而且吾最担心的是,万一那人窥破了天机,顺水推舟,自那东方渡波而来。到时,原本就只有六个的蒲团,难道尊者还真的就要分出一个给他?如此,岂不是反倒便宜了他!” 玉清不由得也是一脸紧张起来,扭头看了一眼太清,竟然也是做贼心虚地向那玉京山峰顶偷偷望去,口中小声道: “师兄” 未等话音落地,太清便满眼不悦地抬手打断他的话道: “尊者自有尊者的安排,吾等还是收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妄加揣测尊者的算计。” “再说了,洪荒众生,本就一家。所谓敌我,也不过是在各人的进化中因理念与选择不同而分化,若能化敌为友,干戈变玉帛,那才是尊者的大慈悲,吾等就不要在此胡言乱语了吧。” 0260、有人在窥探 一阵细碎的漫天黄沙,忽然从天而降,莫名其妙的便扑扑梭梭直奔龙马大车而来。 周天眼疾手快,在最后一刻挥袖甩出,才算在这一阵匪夷所思的黄沙铺天盖地就要淹没大车前,将整个大车硬生生地从半空中直接拉升到了云端之上,方才躲过了这场灭顶之灾。 惊魂未定中,周禁心悸地忍不住爬在栏杆上探头望着下方仍在缓慢流动的沙丘之海,半晌方才缓过劲来,后怕道: “师尊,这一阵黄沙好生奇怪呀,莫不是” 周天抬手拦住他的话头,眯眼看向远空道: “禁儿,很多时候,特别是像现在这般面对突如其来的异象,除了要保持镇定和冷静外,更重要的是,还要看破不说破!” 周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豁然开朗道: “师尊,我懂了!”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周天使出神通化解了自己的危机,却忘了在其车后那滚滚洪流般的追随者。 说时迟那时快,黄沙漫天过后,一道诡异的流沙河,犹如天堑般一下子横亘在众生追随者之前,就此阻隔了他们原本一路畅通无阻的追随之道。 而最倒霉也猝不及防的,则是那些始终都意志如铁般跟随了一路跑在最前面的追随者。 无数的身影,甚至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纷纷跌落而下,被深不可测的流沙河中的流沙,只一下,便席卷一空,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一片惊呼中,众生纷纷止步,你推我攘,哭天喊地,如树倒猢狲散一般四处抱头鼠窜,折腾了半晌,方才心有余悸地安静了下来,然后绝望地瞅着几乎不可逾越的流沙河,陷入到无尽的死寂中。 “胡闹” 玉京山巅峰之上,正在闭目养神,思考着洪荒四讲其中最为要害的几处**要义的鸿钧,忽然一阵心血来潮,蓦地睁眼,一片若有若无的黄色雾气,便一闪即逝。 掐指一算,他顿时眼中闪过一道怒意,口中便是一声闷哼。 不过,在吐出两字之后,他却忽然又莫名地摇摇头,凝眸望向遥远的东方,伸指虚虚点出,一道虚影,顿时浮现出来。 “可惜了,这三清,原来竟真的弄出了推演沙盘。” “哼,道行不足,也就只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反倒让人抓住了把柄!” “罢了,这一番因果,却总是躲不过去的。躲不过去便由得他去……” 鸿钧盯着时隐时现的虚影,边看便道,最后袍袖再次甩出,将眼前的虚影一扫而去,随后定定神,沉思片刻,很快又闭目继续沉入到冥想中。 在鸿钧一番自言自语的推演后,周天也是望着吞噬了许多来不及停下的生灵这诡异的流沙河,沉吟半晌,便是一声冷笑: “龙马兄,辛苦汝下去一番,将那些众生追随者,全部接到车上来!” 龙马扭头看了看周天,眼中划过一道困惑的目光。 一旁的周禁,也是忍不住出声道: “师尊,这些一路尾随的众生追随者,不去管他们就已经算是道门惹出的因果,若是再去接他们上车,岂不是” 周天淡淡一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求仙问道,万万不可拘泥于教条之中,要时刻懂得融会贯通,随机应变,懂吗?” “走吧,这道诡异的流沙河,已经替我们的道门接下了大半因果,反而让坏事变成了好事!” 很快,在周天的加持下,犹如浮岛般的龙马大车,带着雄浑而风尘仆仆的气势,以及笼罩在整个华盖之上越来越浓郁的道门氤氲与气团,越过诡异而恐怖的流沙河,从河的那一头缓缓降临到了河的这一头,停在了众生面前。 人头攒动中,数不清的生灵一下子反应过来,纷纷匍匐拜道: “吾等一路追随,皆因有感于上仙的浩然正气,车驾的雄伟威武。谁知追随下来,上仙妙法释道,舌绽莲花,更让吾等一如醍醐灌顶,如梦方醒。” “恳请上仙,看在吾等如此虔诚追随这一份心上,将吾等收入座前,日夜听法闻道,也好博一个好的前程,总胜过眼前时不时的就要被时运捉弄,自生自灭于这四野的八荒之地!” 有了众生的求,周天也就再无任何迟疑,环视了一眼后,随即将这眼前众生大致探查了一遍,这才袍袖一拂道: “尔等之心,尔等之苦,吾皆已知晓,华盖大车现在就停在尔等面前,吾之用意,毋需多说。” “现在尔等按照各自修为,依次上车。上车之后,自有法则按照汝等境界修为分派座次,以后好生修炼,不要滋事妄为,否则将会轻则除名赶下车去,重则打回原形都可能是轻的!” 众生闻言,顿时一片欢呼雀跃,喜气洋洋。 这时,通过听法悟道,已经自我进化了好几个等级的龙马大车,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展现出他晋升后的恐怖实力。 面对需要依次上车数不清的众生,整个华盖大车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巨大的车体两侧,立刻便生出两道门来一道酷似神龟开合之喙,一道恰似张开的马嘴。 两道门中,在一阵咔喇喇的响声中,又各生出两股无形的巨大吸力,轰隆隆地仅仅一个吸吮,便将眼前原本在车上一眼望去,几乎数不清的众生,一个不少地悉数吸进了车里。 周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又惊又喜道: “师尊,记得最开始从不周山上车时,那虚幻之境的几百个生灵和外来修士,足足花了两三日方才将他们塞到车上。现在可好,嘴巴一吸,眨眼间就完成了登车,以后再多人也不用在费时费力咯!” 这个小神通,周天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很喜欢的。 要知道,以后这龙马华盖大车,注定是要成为自己在今后行走洪荒之间的第一乘驾。 他的修为、境界和法门越多越好,不仅意味着他平时可以当做乘驾,战时更是一大助力,岂不是惊喜? 而且,未来的洪荒,大罗金仙以上的人物,为了装点门面,展示威严,当然也是为了更好的赶路,几乎每个人都会物色到属于他的那一份赶脚的乘驾 只不过,有的是仙鹤神鹿,有的是青牛白虎,有的是御风而行,有的则踏云长歌,不一而足。 而棋道一门,则别出心裁,另辟蹊径,以这样一种洪荒乘驾示人,倒也正好符合道门内涵也。 0261、烂柯山 鸿钧一声叹息,“胡闹”二字,立刻便似惊天炸雷,在三清头顶蓦然轰响。声浪不大,力度却是惊天,竟让三人已近大罗金仙一花聚顶的身子,具皆摇晃了一下,随即每人都无一例外的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实力略胜一筹的太清,缓缓抬起眼皮,盯着沙盘不觉就是幽然一叹,然后起身恭恭敬敬地稽首道: “多谢尊者手下留情,是吾三人孟浪了!” 玉清、三清见状,赶紧也是起身,忙不迭地跟着稽首,口中连连自罪不已。 半晌,才有一朵祥云飘来,在太清茅屋前的巨大沙盘上俯视了片刻,随即化作一阵雨滴飘然而下。 不一会儿,在三清惊异的注视中,沙盘中的沟沟壑壑,山山水水,竟像有了生命一般灵动起来。隐隐之间,沟壑有了鱼虫鸟兽掩映其间,山水有了云卷云舒之气象…… 经此祥云的一番凝眸,这一个沙盘,竟然真的开始拥有了它自己的灵智。 太清看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望着玉京山之上再拜道: “多谢尊者赐予,吾懂了,必不负尊者一番寄望!” 上清、玉清却还是看得稀里糊涂的,瞪着太清一副虔诚的模样,却又不敢开口相问。 ……跨过了流沙河之后,龙马大车便再无任何迟滞,昂首东去,四蹄踏雪,卷起无数风云,不知不觉,竟将他极限的速度跑将出来,几乎是一眨眼便是万里之遥,直看得周禁兴奋地流连在车头位置,两眼紧紧瞪视着前方,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面对手舞足蹈的周禁,原本想上去在他脑瓜上敲一下的周天,走到一本,却又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求仙问道,如果需要一万年才能悟得一点精髓,那一万年之中就只能每时每刻都要一本正经坐忘在那里吗? 不,若是一个人一辈子都要苦着脸,像一个苦行僧一样修行终老,这样的修仙意义又何在! 冥思苦想,是修行。 坐忘江湖,是修行。 赴汤蹈火,是修行。 舍生取义,是修行。 得意忘形,就不是修行了? 爱恨情仇,就不是修行了…… 在一阵阵的自问中,【一尺棋枰】突然浮空而出,散发着前所未有愈发浓郁的黑白气韵,悬停在周天眼前,发出隐隐的叮叮当当的敲子声。 看到自家法宝这奇怪的一幕,周天不觉脱口而出: “汝这宝儿,莫非觉醒了自己的棋瘾,无人可战,竟来找吾邀战么?” 话音未落,【一尺棋枰】却是叮叮咚咚敲子声更盛,望着周天,径直一个转身,赫然便飘出了华盖大车,向着远方飞去。 心有所感,周天急忙凝眸向它飞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便扬声对周禁叮嘱道: “禁儿,看好了龙马,教他不要停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直管一路向东便是。吾去瞧瞧怎么回事,自会追上尔等。” 周禁一看周天一跃而出,跟着那呜呜作响的【一尺棋枰】,首尾相衔飞越而去,忍不住急道: “师尊,龙马暴烈,禁儿法力低劣,他若发威,怕是降不住他也!” 话音未落,一根黑白相间的鞭子,出其不意地就到了他手中。 周禁低头一看,顿时大喜,拿起鞭子,刚要作势试着挥舞几下,空中马上传来周天的一声呵斥: “此鞭不可轻易摇动,更不准劈空挥舞。吾将它赐予汝,不是教你耀武扬威捏在手中玩闹的。记住,非万不得已,不得使用此鞭!” 回音闪过,周禁果然就感到手中鞭子一阵灼热,火烧火燎的,险些让他痛得一把将它丢将出去。 看到周禁吃了苦头的模样,原本心生不满的龙马,顿时张开马嘴,露出一嘴的白牙,仰天就是一阵吸溜溜的长笑: “咴咴……咴咴……咴咴咴……” 哼,周禁发现龙马居然学会了嘲笑自己,忍不住想要扬扬手中鞭子。 不料,手中鞭子顿时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烧,顿时让他一个激灵,赶紧打消了心中的恶念。 周天后发先至,很快追上一路摇摇晃晃的【一尺棋枰】。 不一会儿,一座神奇的山峰,远远地出现在周天的视野之中。 说它神奇,乃是这一山峰,整个的轮廓,都被一层闪闪发光的黑白之色所笼罩在其间。 等到及至近前,【一尺棋枰】竟然更是一反常态,整个棋盘之上,都叮叮当当发出了无比清脆而清晰的敲子声响,悦耳的律动,听上去,简直堪比一次天籁之音突然而至一般美妙动听,闻之犹如醍醐灌顶,愉悦无比。 而让【一尺棋枰】如此激动的,普天之下,也唯有黑白棋子了。 周天放出神识,向那山峰仔细看去,当即也被这一座山峰,那漫山遍野的黑白棋子,震惊到当场呆立在原地,久久都难以从这巨大的惊喜中自拔。 原来,这是一座长满了自然生成的黑白棋子的大山。 整座山峰,除了黑的棋子,白的棋子,再无任何产物。即便是原本该有的伴生草木,竟然也没有一草一木的点缀。 而那黑的棋子,白的棋子,可不是周天见过的从前那种酷似黑白棋子的黑白原石,更不是那种可以通过打磨而成为黑白棋子的洪荒黑白圆石,而是真真正正能够作为正式对弈之用的黑白棋子! 无怪乎,自家素来安安静静的【一尺棋枰】,如此失态了。 只是,一直默默无闻的【一尺棋枰】,他又是从何而知这一座长满了黑白棋子的山峰,就在此处,而且还正好就在东归的沿线之上呢? 周天强忍着心中的惊喜与讶异,默默看了半晌,随即看向犹在躁动中的【一尺棋枰】,点头一步踏出道: “既然来了,那就随吾一起去瞧瞧吧?” 说完,他忽然一阵心血来潮,于是又加上一句道: “宝儿,难得汝如此雀跃一番,汝在此山,想要做什么,便随便汝心意所至去做,只要别太出格就好!” 原来,就在这一刹那间,记忆中一个熟悉的名字便油然而生,三个亮晶晶的字随即浮现在眼前: 【烂柯山】! 0262、封山神 【烂柯山】的出现,无疑为周天一直都在担忧的黑白棋子出产问题,带来了彻底解决问题的一线曙光。 可以说,今后这一整座烂柯山出产的黑白棋子,无形中就成了周天及其整个道门的黑白棋子出产商,予取予夺,只须估算一下用度,然后直接在山中来调用就是。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至于烂柯山为何会自己送上门一般被【一尺棋枰】感应,然后又引来周天将它彻底收入囊中,这就只能说,洪荒虽大,但也要物尽其用。 烂柯山漫山遍野的黑白棋子,而且还是唯一产出的产物,对于周天及其棋道而言,简直就是天赐的宝山。 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它却是一无是处的穷山恶水。可想而知,一草一木都没有的地方,可能连鸟都不会拉屎的一座山,为了自己的前途,这烂柯山一旦诞生了自己的灵智,它会怎样选择? 所以,这一次根本就不是师父寻找徒弟,而是徒弟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师父。 周天及其龙马大车一路气势浩荡而来,烂柯山岂有不欢呼相迎的道理,甚至可以说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都不为过! 因此,周天根本没费什么劲儿,刚刚一脚踏上烂柯山,离他最近的黑白棋子,就像瞬间接通了电源的一个个小圆灯,一闪一闪地朝着他不停发出黑的白的棋子之光。 俯身拾起一颗黑棋子,一颗白棋子后,周天便感到掌中棋子果然温润如玉,手感极佳 黑棋子,乌黑透亮,晶莹剔透,将它举起对着阳光,整个棋子可以直接看到光芒从其中投射而过。 白棋子,则是洁白如雪,宛若一颗浑圆的暖玉,置于指尖,赏心悦目。 把玩了好一番,另一边,【一尺棋枰】竟然早就自己玩嗨了,将一颗颗的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地摆放在自己的十九格棋盘中,片刻之间,就演化出了七八个即使在周天看来,都是在对弈实战中十分难解难分的棋局: 比如第一个演化而出的,便是周天在误入洪荒解印后的第一个深奥棋势【大斜妖刀定式】及其整个变局。 难得的是,现在【一尺棋枰】在周天解印后的这个妖刀定式基本棋型的基础上,居然通过每日自己在棋盘上的自我打谱修行,不知不觉就把整个定式的主要变化和衍生棋型,都一子不差地进行了系统的出谱和完善,简直就像ai似的无师自通。 当周天察觉到异样时,凝眸看去,却发现自家的这个宝贝【一尺棋枰】,竟然已经开始在自我演化第十个艰深难懂的棋势【珍珑棋势】。 要知道,这个棋势可是围棋中的一个标志性棋局,能将它整个子数、变化和次序,丝毫不差地演变出来,难度之大,意义之深远,可是非比寻常的啊! 一看之下,周天不敢有丝毫迟疑,赶紧挥手打出一个快速结阵,既是护法,又是保证其演化中不至崩盘。将【一尺棋枰】护佑在其中。 毕竟,【一尺棋枰】可是周天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成熟的棋道门中的攻击性武器,容不得半点闪失。 好在【一尺棋枰】已经是成熟武器,而且业已经过了数次真正的实战磨砺,其境界、修为和法力,早已十分纯熟。在一阵眼花缭乱的叮咚敲子声中,【珍珑棋势】到底还是有惊无险地让他给完美地呈现在了棋盘之上。 周天将棋势认真地端详了一遍后,马上出声喝止道: “既为棋枰,当知棋理。棋诀有言,入界宜缓,不可贪多贪胜也。十局之数,已足够汝消化千年了!” 【一尺棋枰】听罢,果然浑身一震,随即光芒大炽中气势顿时为之一减,黑白棋子纷纷飞去。 周天这才转而看向漫山遍野的黑白棋子,这次却是踏上云团,团团一揖道: “卑微而始终不忘一颗初心,纵粉身碎骨风吹雨打,方得历经无数洪荒岁月才有此山黑白子盛景。吾既为此山终极受益者,又为棋道宗主,当为卑微者的伟大一拜!” 这一拜,可以说既是敬这座烂柯山矢志不渝以棋子为道的本心,也是为彻底收服这座烂柯山说必须表现出来的一种姿态。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云头之下的烂柯山,便在周天这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回声中,发出一阵摇晃,漫山遍野的黑白棋子,竟然也都跟着叮叮当当訇然作响。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尺天地也有一尺天地的神明。 将这烂柯山的异动看在眼里,周天自然也是突然感到了一种似乎早就成竹在胸般的心血来潮,于是当即点头又道: “一方水土,当有一方神,既是吾道门在这一方水土的代言人,也是这一方水土的统领,代吾行使道门职权。今日,便让汝烂柯山及其众生拔一个头筹,也算是给尔等的奖励吧” “从烂柯山开始,以后凡吾道统天地之内,无论是地大物博,还是地广人稀,亦或是天涯海角,咫尺之地,山、海、湖、河,都应有神坐镇。” “烂柯山,当有山神一尊。此神位,有德者、有缘者、有心者,皆可在当之。三年后有意者可报名,三年考察期,三年使用期。” 一句话,周天便揭开了一个崭新时代。 这个时代,就是有神时代! 要知道,在此之前,尤其是在鸿钧四讲之后,合道之前,整个洪荒,虽然实际上已经迎来了一个宏大而完整的有神时代,但为其正名,特别是更以“神位”、“神”给予诸神定位,这可是还从未有过的事情。 今日,让周天这样明明白白,恰逢其会地说出来,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件。若是换任何一人,且不说他能不能将这番话说出来,但是这一念之间,怕是天地本身的威压就足够将他抹灭了。 而周天却轻轻巧巧地便将这样一件堪称划时代的事件,脱口而出,一来,天机运转到此时,也的确到了诸神该上场的时候。 诸神上场,就得有相应的神位,相应的神位,自然也就成了诸神的神。 所以,周天今日的这个心血来潮,其实也并非偶然。 从大道上而言,这实际上算是对他作为洪荒第一个宣号人,而选择了主动退避三舍让出封号之后的一种补偿罢了。 0263、谁能走近鸿钧 离开烂柯山之时,周天发现,从自己一开始宣布《山神及其诸神神选拔法则》之后,周禁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恍惚起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等到他频频回首,不断扭头看向越来越远的、被龙马大车远远抛在了后面的烂柯山那一抹远影,周天终于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这个小家伙,一定是动了凡心,想要去竞争烂柯山山神这个神位了! 想到此,周天不觉又是心里一动: 这烂柯山山神之位,恐怕还真的就是为这个小周禁预留而来的。 要知道,当初在不周山将他点化出来,原本就因为他是与周天在这一世在黑白原石中同根同源的机缘而来的。 现在遇见整座山峰都是黑白棋子的烂柯山,他若还无动于衷,反倒是奇怪了。 嗯,如果他天注定就是这烂柯山伴随而来的山神,自己还真就不能再将他当做随侍童子留在身边,而应该放他自去打拼一番。 “禁儿,烂柯山除了黑白棋子就是黑白棋子,倒与你我的身世十分相似契合,汝似乎有些舍不得他?” 周禁像被看破偷藏的心事,脸上猛地一红,随即双目躲闪道: “师尊,舍得舍不得,禁儿都要以师尊为重,不然师尊身边无人随侍,禁儿只会更操心一些。” 周天摇摇头,遥遥指向东方道: “吾身边,以后倒是的确少不得需要有一对金童玉女随侍左右。汝忘了么,在汝之前,吾那天元山巅峰之上,还有一对清风明月小童守着哩,若是需要,他俩儿随时都可以顶上来一用的。” “唔,烂柯山山神之位,神虽小,但却因为是触发吾发出神位法则宣号的头牌之选,所以意义非凡。汝若有意,吾这棋门道统第一个神之位,倒还钟意汝来认领!” 话音落处,周禁忽然两眼放光,回头望着烂柯山凝视半晌,随即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道: “师尊身边若有人随侍左右,禁儿愿意去做烂柯山山神,绝不辱师尊之道统!” 周天见他应承下来,并未有更多的扭捏作态,于是允诺而道: “如此甚好,三年之内,若无更好的人选或大势变动,这烂柯山神怕就是非你莫属了!” “此乃吾棋门道统第一个神位,汝可知其重乎?” 周禁闻言,也是十分乖巧,当即肃然道: “禁儿知道其中厉害,但更深领悟,还请师尊示下!” 这一句,实则就是对周禁的第一次探问。他能有此表现,也算及格。 周天暗暗点头之后,这才打出一道神识道: “吾没有什么可以教汝的,要如何做好一个称职的山神,最好的师傅还是汝自己。吾倒是可以送汝六字诀,为尔加持一番,助汝提升领悟力。” 周禁大喜,连忙拜道: “多谢师尊赏赐!” 周天摆摆手,一指点在他的眉心道: “吾这六字诀,很简单,而且早就教过与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修仙成神之路,也是多听、多看、多思,唯此无他耳!此法难就难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故此,汝若说到又能做到,任何神位汝也就皆可做得了!” 周禁入神的倾听着,若有所思地不知不觉陷入到了冥想之中,一时间神游万里,竟忘了答礼。 周天本来也是一个不在意繁文缛节之人,再加上周禁乃是突然堕入到领悟境地,他当然也就更不会怪罪于他,随即微微一笑,索性再次打出一个小的结阵,将他保护起来,这才抬脚径直向车头走去。 正在风驰电掣专心致志地赶路的龙马,因为过于投入,并未感到周天到来。 周天也没有打扰他,看了两眼后,索性静静地沉下心来,开始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闻名遐迩的龙马,自降身份作为一匹千里马飞驰中的模样,倒也另有一番气象。 比起只能在大地奔驰的骏马,远古神兽的龙马,自然与之不可同日而语。四蹄如雪,踏云而飞,真正的天马行空,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就这样,不知不觉,周天就在车头静静地站立了不知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一时间,他竟然也在“观龙马飞驰”时瞬间坐忘。 却说这一日,玉京山上。 鸿钧也在坐忘境中,正自演化他“洪荒四讲”的最后几幕幻境之中的现实呈现。突然,一阵清脆的敲子声,宛若玉石铿锵般在他耳畔响起。 皱了皱眉头,鸿钧双目微闭,头也不抬,直接袍袖甩出,欲将这悦耳的敲子声一挥而去。 然而,从未有过失手的鸿钧,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做到一念既出,时空俱灭的境地。 倍感讶异的鸿钧,不得不怒睁双眼,定睛向敲子声处望去。 一看之下,他顿时浑身一紧,蓦地起身,失声断喝道: “尔是何人,竟如此堂而皇之地上得吾这玉京山巅,可知非请莫入,自入非奸即盗乎?” 话音落处,只见一团若隐若现、摇摆不定的虚影,犹如鬼魅一般,静静地站在鸿钧面前,一声不响,只是盯着他看。 半晌,这黑雾般的虚影,方才出声一笑道: “巅峰三花聚顶之后,五气朝元,洪荒不灭,便是准圣。近日吾自东方藏行处,忽然有感而发,掐指一算,方知有一个道友也进入到了准圣境中。” “吾自东而行,一路寻来,才发现步吾后尘者,原来是一位故交也。鸿钧,吾是来汝处道贺的,恭喜道友做了这偌大洪荒第二位准圣!” 鸿钧闻言,顿时脸色一黑。 有人竟然也位列到了准圣境界,这些时日因为准备洪荒四讲,疏于探查,居然还真的就冒出来这样一号人物! 哼,准圣! 既是准圣般的人物,他来去吾这玉京山之间,也就如履平地了,倒也不好在对此说三道四。 想着,鸿钧早把无数神识放将过去,欲将来人明察暗访个清清楚楚。 谁知,来人却耻笑一声道: “鸿钧道友,汝是准圣,吾是准圣,那些准圣之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不要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吾此来并无恶意,只想找道友坐而论道一番。” “毕竟,放眼如今诺大的洪荒,能相互之间棋逢对手的,也就唯道友与吾二人了……” 0264、一对准圣 沉思良久,面对自己苦心经营的玉京山老巢自家禁制大阵,在此人眼中犹如探囊取物般不值一提,鸿钧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怒火,面对现实,强颜做出不怒不嗔不恐道: “道友既来,不是客人也是客人了,想要坐而论道倒也无不可也。只是汝修汝的道,吾修吾的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友与吾又该如何论道耳?” 鸿钧很清楚,来人以极其强大的本体神通护住他的根脚,就像他同样也在极力掩藏自己的根脚一样,两人此刻都在藏好自己的同时,忍不住想要看清对方。不知不觉,多多少少,两人也都会看到一些彼此的真身。 而在言语上,鸿钧更是不断地放出话来,以扰其心神,不让对方分出全部精神来探查自己。 因为有一点,他是绝对不想马上就被对方看出来的 准圣境地,他是早就抵达了的。而且,在进入到了准圣初期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在他发出“鸿钧四讲”宣号后,也许是大道法则使然吧,准圣中期这个桎梏,竟然直接在他一句话之后突破了。 在一阵愕然后,鸿钧不安地进入到闭关中经过一番详查,方才又惊又喜地释然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好处: 原来,为了赶上他“鸿钧四讲”之后的合道步伐,天道竟分出了一丝本体圣人神通给他助推了一把。对于这一点,鸿钧自然心知肚明,当然也就不想被任何外人看破这一点。 而且,他已经隐隐约约通过各种感知,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也已经将来人的根脚,猜出了一个**不离十了: 此人,不是那根脚本就逆天的空心杨柳,就是那同样与他有着天大机缘的罗! 面对同等境界的鸿钧探问,来人依然还是不咸不淡地一笑道: “何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小道是各修各人的,但修来修去的唯有大道一条!” “吾此来要与道友坐而论道的,便是大而化之却又小到及至的棋道法门。不瞒道友,吾藏行多年参详多时,自以为已经懂了,但每当临局对弈,却又怵然而惊棋之一道,原来即便是吾等准圣,也还是难窥全豹也。” 棋道? 鸿钧一听,心中顿时一片了然,下意识地捻须看定来人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欲要破其器必先利其器!道友这一招,功成之时,必将一招致命啊!呵呵!” “原来道友此来,是想与吾相互应证,从而知己知彼,找出那棋道一门中的破绽。” 说着,鸿钧忽然好整以暇地两手一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道: “可惜道友找错人了,吾对那棋道,且不说喜欢与否,厌恶与否,他那法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一窍不通,如何与道友坐而论道乎?” 来人却是不慌不忙,伸指在虚空一点,一张棋枰,顿时浮空而出,缓缓落在两人之间。 紧接着,一对古色古香的棋奁,也随着出现在棋盘两侧。 “鸿钧道友,真人面前就不要打诳语了。身为洪荒顶尖存在,吾不相信道友竟然会对那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外加第一个拥有了自己道门道统及其道法的周天,会视若无睹置之不理!” “呵呵,道友若真是那样,吾现在就把这颗棋子吃了!” 说完,来人竟然真的拈起一颗黑棋,作势放在嘴边,然后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鸿钧。 鸿钧目光一闪,只好讪讪地摇摇头,只在嘴上推脱道: “罢了,棋道一门,吾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不过道友既然已经跻身准圣班列,想必更知吾洪荒四讲之后的因果关系,这黑白棋子,别说要吾伸手摸一下,即便多看一眼,对吾即将开始的洪荒四讲,也是莫大的诋毁,遑论还要与道友那这棋道一门,来一番坐而论道乎?” 说着,鸿钧忽然放出神通,瞪着来人,厉声而道: “道友从哪里,便回哪里去吧。想要吾去碰一下什么黑白棋子,无异于吾自降身份去听他讲道,岂不是乾坤颠倒,纲常失落,真真是岂有此理!” 猛然间一声断喝,竟让来人也是心头一震,猝不及防中,险些一口鲜血喷出。 这也就是他已然是准圣之境了,换做任何一人,即便是太乙金仙巅峰者,怕也是要当场非死即伤。 直到这一刻,来人才蓦地幡然醒悟: 就算是同为准圣,在修为与法力之上,若真要论起真来,也还是会高下立判的! “鸿钧道友,汝、汝竟然刚刚突破到这准圣之境,便马上从初期直升到中期之上,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虚影中,在一阵气血翻滚之间,那一道原本信心满满的黑影,顿时飞出十里开外,望着突然放出神通的鸿钧,一脸震惊中,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鸿钧一声冷笑,戟指道: “现在汝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尔乎?若非看在吾即将开始的洪荒四讲,今日岂能与你善罢甘休,识趣的话,还不快快自行退去!” 来人虽然没有害怕到噤若寒蝉地步,但到底还是审时度势地点了点头,选择退避三舍道: “也罢,看在大道法则之下,汝乃鸿钧四讲大势所趋不二人选,今日吾便让汝三尺。两个准圣,刚刚诞生,若真要拼死做上一场,必将天地震动,实乃大道所不容也。” “鸿钧,今日吾这一退,算是汝已欠我三尺之地。他日相逢,汝少不得要还与吾的!” 其中因果,鸿钧自知,何须他人点破。 不过,来人毕竟是除他之外的另一个准圣,法则之下,倒也只能任由他张口定论。 只是,眼前来人丢下这句场面话,就要闪身隐去,鸿钧却一下子又恼怒起来,一袖挥出,又是当头一声断喝道: “道友太不讲究了吧?” “吾这玉京山上,虽非苍穹之上,大道所在,但也远非是人想来便来,想走边走的圣地。如若不留下汝之名号与身外之物,道友真以为汝可来去自如么……” 0265、玉京山灭顶之灾 摇摆不定的虚影,面对鸿钧洪钟大吕般的当头断喝,沉默半晌,这才定住身形,不情不愿地凌空稽首道: “鸿钧道友,吾一来便直言相告,你我早在混沌之时便是故交。罢了,这一世,吾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乃罗是也!” 罗? 望着罗渐渐隐去的虚影,鸿钧暗暗点头,直到再也察觉不出半点异样的气息,他才闷哼一声,伸指点出,玉京山上,顿时一阵时空摇晃,显出一道道符文、篆文联结构筑的禁制大阵模型。 经过好一番探查,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凝神看了一眼,鸿钧脸上立刻凝重了几分。 这一处裂痕,不偏不倚,恰好便是他在构建这一座包含了他千万年来悟道的结阵心得,而最重要的机关要隘点上。 那罗也不知在阵外窥视了多久,竟然直接找到了最要害处,并一击得手,破入阵来。 能够破阵而入,已经足够让他心惊肉跳了。 更恐惧的是,在罗破阵而入时,自己竟然没有丝毫觉察,这才是让他细思极恐的地方啊! 要知道,罗尽管也跻身准圣之境,但毕竟又落后了自己半步。他才刚刚突破,而自己已经到了准圣初期,修为与法力无形中又何止略胜半筹。 在这种境地之下,而且还是自家老巢,居然还是让人家钻了空子。即便是因为自己正在闭关悟道那四讲的关键之处,这份疏漏,怕也是不该啊! 想着、想着,鸿钧忽然羞愧难当,手底下便一用力,整个玉京山禁制大阵浮空而出的模型,顿时发出喀喇一声,便化为齑粉,瞬间纷纷扬扬,飘散在虚空之中。 “哎呀” 三清中的玉清,此刻正在跌坐而思,一道地动山摇般的气流,蓦然从半空中挤压而下。巨大的冲击力,竟然将他直接掀翻在地,嘴里刚刚啊呀一声,还未翻身爬起,嘴里便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离他不过百里之地的太清、上清,也是如出一辙,纷纷吐血而起,茫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地大变。 强如三清这样的人物,尚且如此不堪一击,遑论其他依附于玉京山而居的其他修仙者。 一时间,整个玉京山方圆万里之地,都被鸿钧这一突如其来的怨念与怒火而骤起的灭顶之灾所笼罩。无数生灵,有很多都还来不及反应就打回原形,不知苦修了多少万年的仙体,几乎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太清到底还是从古至今都在鸿钧之下,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等一人物,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中最先反应过来,很快跌足而坐,强行修复了自身后,便迅速踏云俯瞰了一番,随即连连伸指点出,袍袖飞舞,一边以己之力挽救着破碎山河,一边大声呼唤着上清和玉清: “两位师弟,也不知是何人突然闯入玉京山,竟惹得尊者一时间突然羞愧难当,抬手便捏碎了护佑玉京山及其生灵不知几个量劫的禁制大阵。” “大阵既破,危巢之下安有完卵?快快快,吾一人之力实在微薄,汝二人速速助我一臂之力,好让吾下去歇歇恢复一下元力!” 上清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迟疑了片刻,随即看了看自己已然破烂不堪的住所,双目血红,跺了跺脚,飞向半空。 “师兄勿慌,吾来帮汝也!” 听着太清、上清在头顶之上拼命施救,玉清也是抹了抹满嘴的血渍,颇有些不甘心地打量着自家的洞居,随即翻了翻白眼,猛然以手扶额,嘴里哎哟一声,便假装昏倒在地。 不一会儿,在太清、上清的感召下,一些很快修复了自身本体的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的金仙,也纷纷加入到施救的行列。 玉京山,犹如劫后余生的混乱场面,自然也被渐渐冷静下来的鸿钧,一切都看得尽收眼底。 一丝懊恼与错愕,油然而生。 然而,此刻的鸿钧,却一动不动,看着自家山河破碎般的整个玉京山竟然无动于衷,犹如是在观望着别人家的灾厄一样,袖手而立,只作壁上观。 直到太清第一个身影,飘上云端,开始大袖善舞地四方施救,他才目光闪动,脱口而出,从嘴里缓缓挤出了四个字来: “在劫难逃!” 原来,在他看似冷漠而冷眼旁观般的背后,他却是正以从未有过的法力修为,分出了目前仅有的两个成熟化身 一个,追着那罗的气息,一路寻踪而去。 一个,则远遁东方而去,循着周天及其正在东归的那一架所谓华盖大车,去一探究竟。 而他的本体,更是使出了当下他所有能够发挥而出的神通,以玉京山山麓本体为圆,将整个方圆万里之地,用其准圣境地之灵力,悄无声息地重新固其根本,溯本正源,几乎完整地将他的这个领地从头开始又淬炼打造了一遍。 最后,鸿钧又以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将这方圆万里之地从里到外,上上下下,点点滴滴,甚至包括每一个微小的缝隙之处,都以准圣本体仔细踏勘了一番,方才重新构筑了一道禁制大阵出来。 不为人知的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暗自点点头,再次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来: “不破不立!” 不错,就是不破不立。 若无这一番连他成为准圣后都没有算出的灾厄降临,鸿钧是绝无勇气和决心,来自己打破这一方由自己亲手构建,从洪荒不记年的那一刻开始就点点滴滴一草一木,苦心积虑好不容易才积攒出来这一个“家”。 现在,这个“家”,被他自己亲手捏碎摧毁,又在一瞬间,被他以强悍的准圣境地法力修为,重建新生。 这其中的甘苦,心得与感悟,竟让他又有了一种意外之喜的收获: 一个“家”打碎了,另一个“家”才会重生。 那个“家”,从前不过是太乙天仙境。 这个“家”,现在却是准圣境地。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这个收获,可是比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厄所收获到的东西,要珍贵的多! 不由自主的,鸿钧再次脱口而出,吟哦道: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矣!” 0266、鸿钧也有顽皮时 由于是全力追赶,加上又是当今洪荒唯一准圣中期第一人实力,鸿钧的第一个分身,一路追踪着罗的气息,居然在最后一刻,真的堪堪追上了罗那一道飘忽不定的身影,与他几乎前后脚的赶到了天元山下,一直看着他一头撞入一座道纹波光闪隐的道门中,方才顿住了身形。 一个闪耀着黑白气韵的大大“棋”字,也随之浮现在玉京山上鸿钧的眼前。 看到这个“棋”字,鸿钧不由得就是一怔,随即难以置信地凝眸在“棋”字之上,半晌,方才伸指点出 虚空中,天元山及其整个道门的景象,一览无遗地呈现出来。 端详了半天,鸿钧不觉又是困惑地连连摇头,眉头更加紧蹙地暗忖道: 这罗,果然一如他在混沌中胆大妄为模样,竟然直接藏身到那周天的巢穴深处,好算计,好胆色,好阴险啊! 只是,他这一番心机,吾却怎么始终看不懂,猜不透呢? 他,这样做到底是为哪般……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鸿钧依然还是有些云山雾罩百思不解,不过在大势之上,他却总算看出了一个头绪。 不知不觉,他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放松后的笑意。 笑着,笑着,鸿钧忽然意念一闪,一丝恶作剧般的心血来潮,也就此油然而生。 “汝回来吧,此事吾已另有安排。” 鸿钧说着,将第一个分身从天元山下瞬息召回,随后手指又是在虚空中一点而出,望着早已寻到了周天及其龙马大车的第二个分身,悄然吩咐道: “汝想法子混入棋道门中,好生在里面潜心研修一番那周天的棋道法门,瞧瞧他的道统精髓之处,到底都有一些什么与众不同的内涵。” “只是有一样不得突破,任何时候,都不得对其喊出师尊二字!” 第二个分身,虽说是分身,但毕竟也还是有了自己的思想,否则未来鸿钧在以身合道之时,也不可能以“斩三尸而成圣”的方式成就天道。 所以,听完鸿钧这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思谋半晌,不觉露出满脸苦涩道: “大兄此言差矣。既然要潜身那周天道门研习他的棋道,必得以师礼待他。若不以师礼待之,他又如何让吾入其门下修行乎?” 鸿钧听了,不觉也是哑然失笑。 沉吟了一下,他随即急中生智道: “既如此,汝便退而求其次吧,不以求道者自居,只以他道门之中洒扫门庭,伙房马夫等杂役身份,入他门中,也无大碍。” 鸿钧分身闻言,只得唱喏道: “杂役粗鄙身子,若大兄都不嫌弃,吾自无二话,便依大兄所言便是。” 鸿钧也是一声苦笑,只能歉意地笑道: “吃苦也是修行,只是有些苦了汝,权宜之下也只能如此这般了。” 鸿钧第二个分身,当即不再说话,心念动处,摇身一变,便赶在龙马大车之前,飞驰了数百里后,随即停下身子,沉思起来。 依据鸿钧第一个分身所言,此刻的周天,已经基本回到了东方大陆之中。 眼前距离他道门那万里之地势力范围,最多也就一日路程。 现在,他有些拿捏不定,到底是直接在路上,像那些一路追随在龙马大车之后的求道者一样,混入其中装模作样地一路尾随,然后自然而然地入其道门。 还是先行一步,以叩门者身份先入道门,再行随机应变之能呢? 踌躇中,周天心有所感,打眼一望,顿时笑意荡漾,一步踏出,踩云而上,两眼直视着前方,朗声而道: “龙马兄,汝看见了否?远方,那一座高耸云天的山巅,便是吾之天元山是也!” “哈哈,一番周游,吾总算又回家了……” 龙马正自奋蹄狂奔,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闻言更是扬蹄奋进,踢答有声,竟将速度又不觉提升了几成。 周天看在眼里,急忙使出神通,伸手在龙马身上拍了拍道: “既然已经看到了天元山,便已然算是到家了,也不争这一时半刻。慢些,慢些,还是不要跑坏了身子才是。” 话音落处,龙马大车之内,顿时引起一片隐忍不住的欢腾。动静之大,竟让整个大车都是一阵摇晃。 周天知道,这是搭乘在大车之上那些追随而来的众多生灵及其求道者,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后,由心而生的欢喜之情,合力而出的力之效应。 此刻,别说这些还算不上十分亲近的众生,就连周禁,都情不自禁地勾起长长的脖子,开始一动不动地远远眺望着那还十分遥远的天元山,眼中尽显向往与憧憬之情。 看到此情此景,周天略一沉思,随即伸指一点,将分乘了诸多舱室的不同层级生灵,每个舱室,都随机抽选了两个代表出来,好让他们也提前分享一下这种即将到家的快乐和感觉。 尽管只是随机抽选两个代表,各个层级的生灵,一下子都涌出来,也让原本空空荡荡的大车车厢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好在每个生灵经过这一路的潜移默化熏陶,以及周天时断时续的说法释法的滋养与教化,礼义廉耻,仁义智信,虽说尚不足以根植在他们心底深处,但一种崇尚教化的氛围却早已蔚然成风。 在远眺天元山远影及其道门影像的观礼中,每个生灵都是秩序井然,礼让有加,让暗自观察的周天,都忍不住一阵阵惊喜。 要知道,这份惊喜,对周天而言,几乎完全可以视作是大道法则之下对他最大的褒奖和承认: 何谓师者,何以师者? 能让愚昧无知的众生,心智顿开,便可以师者居之。 更进一步,若能让饮血茹毛、逞凶斗狠的众生,知耻,知羞,知礼,知己,知人,他便可以师者自称。 放眼如今的洪荒,鸿钧不辞辛劳,不计回报地一连洪荒四讲,所为所求,追求的无外乎就是“师者”这一个金字招牌。 而周天,这些无数的洪荒岁月中,若有若无,时有时无,因地制宜的这些断断续续说法,释法,也无外乎求的是这样一个“师者”称号! 如今,看到这些已然君子之风蔚然成风的众生,在自己的熏陶与教化之下,如此彬彬有礼于自己眼前,他又如何不暗自欣喜呢…… 0267、伴生祥瑞产物 这一日,龙马大车行驶到一处山河间,明明是在云端之上毫无阻碍地风驰电掣着,华盖大车之下的四个巨大车轮,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整个车身顿时一阵颠簸,若不是有周天事先设下的微型禁制大阵镇压,竟险些翻车。 一直顺风顺水的龙马,唏律律一声,吃惊地停了下来。惊疑中,竟然不敢再奋起四蹄继续前行,只是扭过脑袋,盯着周天,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珠子看着他。 周天略一沉思,掐指一算,不觉笑容满面道: “大家都无需惊慌,此乃吾自家的天地异象,皆因本尊回到他所属领地,属地内天地之间,万事万物,一草一木,均有感而发,故引动天降祥瑞,地涌震荡,暗香浮动是也。” “简而言之一句话,从下一步开始,尔等头顶一片天,脚踏一方土,皆是吾棋道之山河世界了!” 原来,不知不觉,龙马拉着华盖大车行驶了不过几日光景,竟一脚踏回到了道门之中,那万里之地的山河之中。 可以说,从此以后,这里的每一寸山河,都是自家的土地了。 假若此刻再有什么纷争和挑斗,周天不出手,其道门本身的山河之力便足以抵御大多数的挑衅。若出手,则会有本尊的山河之力加持,足以爆发出原有法力与修为的数倍之威。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说的就是这样一种加持之力。 说话间,神奇的一幕,果然在周天所在的华盖大车方圆百丈之内,开始一点点的呈现出来: 云霭深深的天际一线,忽然变得风清气正,晴空万里。 一股隐隐约约的绵柔之力,开始牵引着龙马,使其不由自主地开始拖拽着身后的华盖大车,向大地之上徐徐降落。 原本一人多深一望无际的荒草丛生,随着龙马大车的缓缓降临,犹如夹道欢迎一般,忽然一分为二,自动清理出一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通道。 通道之上,一条青石铺就的坦途,一路延伸着,朝向遥远的天元山及其道门所在,蜿蜒而去。 周天微微一笑,便知这是自家道门放出的神通,于是抬手在龙马身上轻轻一拍道: “龙马兄,看见那道光了吗?” 龙马睁大眼睛,定睛望去,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隐约之光,果然一路延伸,直指在前方这一条宛若仙境般的坦途之上,似乎即便他闭着眼睛,也能自动引着他前行一般。 感悟中,整个车驾,果然还没怎样用力,就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牵引之力,催动着四个风尘仆仆的大车轮,开始滚动着向前。 龙马咴咴一笑,扭头咬住了周天的衣袖,嘶嘶奇道: “周天道兄,这是汝故意放出的神通,还是这方天地本身的伟力所致?哈哈,奔驰了一路,看样子这接下来的路途,吾可以卸下车驾好生歇息一番了!” 周天望着龙马,却是摇头戏道: “龙马兄,可知功德圆满是一番多大的福报乎?呵呵,汝这一路,不知奔驰了多少个百万里,剩下的即便只有十里之地,汝若是现在就卸下了包袱,汝可就要亏大了!” “半九十九而差一步之遥,那也不是圆满之数,汝自己算算这其中的差别吧” 话音未落,龙马立刻悟到,连忙重整旗鼓,奋蹄而行。 行不多时,一头麋鹿忽然从路边的密林中钻出来,口中衔着一株仙草,双眸定定望着华盖之下的周天,发出呦呦鹿鸣,随后将仙草放于路旁一块巨石之上,又朝周天朝拜般地点点头,方才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周天见状,也是伸指点出,将一缕微光追着麋鹿打去,这才长袖卷出,将仙草取入掌中,低头端详了一下,嘴里望着龙马笑道: “龙马兄,汝有口福了。此乃吾属地特有仙草坐隐草,没想到竟有麋鹿记挂前来贡献。汝一路最是辛苦,且又不曾尝吃,便先让与汝品尝吧!” 龙马本就天性好吃,仙草又正好是其主食之一,也不客套,直接一口叼到嘴里,开始细细咀嚼起来。 不一会儿,前方的坦途一侧,竟又闪出一只金丝猴来。浑身金毛闪动,煞是灵秀,双手高举,掌中赫然竟是一颗水灵灵的蜜桃,望着周天遥遥叩拜不已。 周天同样也是报以微微一笑,将一道微光送出,然后取了仙桃,放于鼻尖,深深嗅闻了好一番,方恋恋不舍地转头道: “神龟兄,汝这一路,也如龙马一般不辞辛劳,劳苦功高。今有金猴献桃,也便由汝先行品尝吧。” 整个华盖大车顿时一震,神龟随即现出原形,将献桃一口衔入口中,嘴里嗡嗡有声道: “周天道兄,此果可有什么说法乎?” 周天笑了,嘴里马上如数家珍道: “此果名曰忘忧桃,与方才麋鹿所献坐隐草一样,也是吾天元山属地内唯一特产之物,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长出,乃是吾当年数次悟道时伴生而出的祥瑞产物,目前有四种这样的灵草仙果。” 龙马、神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时间竟然忘了咀嚼,停嘴连声问道: “周天道兄,汝悟道便悟道,竟然一朝悟道时,竟然还有伴生灵草仙果相随,道兄果然不愧是洪荒第一宣号之人也。快快说来听听,除了这忘忧桃,坐隐草之外,还有哪两样仙草圣果?” 周天不由得也是满面红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一次次悟道时睁眼所见的惊喜之中,当即掰着指头数道: “说起来,这四样伴生悟道灵草仙果,其实都是吾在感悟棋道之时,因心血凝结神识所化而结出的果实。所以,它们在成为吾棋道悟道灵宝的同时,其实也应当算作是天赐之物。” “坐隐草,乃是吾第一次悟道时长出,算是吾手中第一种棋道之本体滋养之物。” “忘忧桃,则是吾第二次悟道时,因恰好坐忘于一棵万年桃树之下而生,是以不仅结出了这样一种洪荒新生果子,而且还让那一棵万年桃树当即随吾醒来而诞生了灵智,如今已是吾地仙境中一名门徒道众。” “至于另外两种仙草灵果嘛,可就说来话长了……” 0268、第一次相见 原来,在周天最近的两次闭关悟道中,因本体棋道的感悟力与日俱增后的效应,竟从前两种仙草道果的伴生现象之下,因为综合灵力的提升,居然伴生出了两样在果体上十分庞大的逻辑果实 一种因拈子而思凝结诞生的群生仙果体,因果实像极了花生而被周天脱口而出命名为【长寿米】。 在发现了这种伴生果实后,因其一窝竟能产出数百颗花生般的果粒,不仅产量高,而且剥开后的果仁必定是有黑有白,与黑白棋子也十分相似,既能当做棋子使用入口又可食之甘怡。 有些低阶门徒道众偶尔得之,食用了几次后,竟发现其有着惊人的辅助修仙效果,原本只能活一千年的灵兽直接增寿道三千岁,此果方才一鸣惊人,成为如今道门中一果难求的宝物。 另一种仙果,则是大如棋盘一般的巨型果实,乃是周天在最近一次淬炼【一尺棋枰】时所诞生的棋道本体圣果。 此果结果后的果体,大概是因为周天因【一尺棋枰】感念而生,所以状如棋盘,而且一次结果需要数百年结缔,数百年含苞,又数百年开花,数百年成熟,整个过程竟然要一直持续到一千九百八十八年。 所以,直到现在,这最后的一种果实,不仅才收获了一次,一次也才结果一颗。而且,因为其果体形状太过奇特,年份又过于绵长,所以周天至今都还没有为它命名。 听了周天对自家四种仙果的描述,闻者都忍不住露出神往之色,就连素来都很乖巧的周禁,此刻也吧嗒着嘴巴有些失态道: “别的果子也就罢了,这最后一种果实,若是能吃上一口,吾这可怜的法力修为,怕是马上就能突破了!” 周禁一番有感而发的言语,只听得周天不由得一阵警醒。 刹那间,他忽然意识到,不仅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堕入到了某种炫耀自我的危险境地。 而且,因他而生的这种依托所谓的仙草圣果的不劳而获思潮,也正在某种神秘的推手之下,在自己刚刚回到自家的这一方天地之间悄然蔓延开来。 惕然而醒中,周天忽然闭口收声,束手而立,放出神识,在华盖之下,张目向四野望去。 车轮滚滚,带动着整个大车依然毫不知情地向前疾驰着。 前方,又有生灵一头撞出,立于路旁,遥遥叩首,双手虔诚地高举着敬献的贡物。 周天不动声色,凝神相看,却是一条气息十分陌生的青蛇,献出的好像还是与他本体息息相关的一颗珠子状如龙珠的一枚青幽幽的明珠! 神龟、龙马到底是远古神兽,见周天忽然闭口不语,面色凌重,当即也是安静下来,回归到了自己当下的本分中。 只有境界还不够的周禁,仍然还有些懵懵懂懂,望着周天,小心翼翼问道: “师尊,是禁儿说错话了么,师尊怎么突然一言不发了?” 周天扭头看了一眼周禁,随即嘬唇传音道: “禁儿,汝马上也是要去做山神的人了,统领一方山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仅仅只靠自己的悟性和根脚,是远远不够的。” “汝且看仔细了,前面那条贡献珠子的青蛇很快就要到他跟前。这一次,汝去与他做一番交割瞧瞧。” 周禁一听,顿时雀跃,惊喜不已地应承了下来。 很快,龙马大车便到了青蛇近前。 周禁未等车驾停稳,便一个翻身跃下,到了青蛇面前,刚刚站定,凝神看了一眼,就感到一阵蓦然头晕目眩,紧接着身子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大概青蛇也没有料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这路旁,诚心诚意献礼,周天却只是派出了他身边的小童子前来。 所以,当他发现不对,刚要控制着手中突然光芒大炽的珠子收敛之际,周禁却早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痛苦不堪地大叫着,捂住了自己的双目。 很显然,青蛇所献珠子的光芒程度,是周禁这种层次的小仙所经受不起的。 一阵手忙脚乱中,青蛇赶紧收起珠子,望着周天连连告罪道: “抱歉,抱歉,小仙本想献珠与道门宗主,不曾想却误伤了宗主座前侍童,还请海涵则个。” 小仙,宗主? 周天两眼一凛,忽然扬声直逼道: “所谓献宝,乃是门徒道众迎接本尊回归领地自发礼仪,理当皆称呼一声道尊才对。汝却在言语之间就与众不同,还是从实道来吧,汝到底是何人?” 青蛇见周天一上来便直接揭穿他的表象,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之色,顿了顿,随即扬了扬手中的珠子,仍有些不甘心道: “吾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吾有感宗主东归,特来献珠以表心意,难道宗主不该接受乎?” 周天一听,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预感,急忙长袖甩出,将周禁一把捞回到龙马大车之上,然后迅速打出结阵,自己则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青蛇之前。 两人近距离一朝相,青蛇忽然笑了,轻轻一摇头,手中珠子顿时化作乌有。 紧接着,青蛇一声叹息,将一双目光凝注在周天身上道: “道友请回车驾之上,唤出道友之分身,如此你我才好说话!” 周天这下心中更加了然,当即冷哼一声,却又作声不得。 何也? 因为周天现在可没有更多的能耐练出更多的分身、化身,目前唯一的分身,早在混沌之蛋变化之时就将他支应了出去,一路寻踪那慕容雪去了,哪里还有多的分身可用! 然而,就在这时,识海深处,忽然响起一道脆生生的童音道: “周天吾兄勿慌,吾来也” 随着话音落地,只见一道黑白分明的光芒闪过,一个小小的人儿,蓦然从识海中跳出,望着对面的青蛇,稚气未脱地嘻嘻一笑,伸出手去,竟要拿手去捉蛇玩一般。 周天直看得心惊肉跳,只一眼,便认出这小小人儿,竟然是自己识海深处那一直都在孕育之中的元婴! 这种时候,他竟然不知凶险地跳将出来,又怎能不让周天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深深恐惧,而又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要知道,元婴等同于元魂,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对周天而言,这可就是要人亲命了啊…… 0269、元婴问世 而且,他一出来,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竟然就要拿手去捉蛇玩。那对面的青蛇,到底是何方神圣都还不知道,这岂不是惹祸不嫌事大吗? 周天心惊肉跳中,却见又是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 定睛一看,周天顿时呆了一下,接着便是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若非当场亲眼所见,周天说什么也不敢相信,此时此刻,从识海深处跑出来,在人前又蹦又跳的小小人儿,一只肉呼呼的小手,轻轻巧巧捏着的,竟赫然是一方亮晶晶的破瓷片。 别人或许不认得,这块表面上看着斑驳陈旧的破瓷片是何物,周天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至高无上的【造化玉碟】残缺瓷片,居然任由元婴那小小人儿捏着当玩具,还一副心甘情愿,怡然自得的模样! 周天以手扶额,只觉得这一时刻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谁知,青蛇见了元婴这个小小人儿,表现得却比周天反应还要大。眼见他一只肉呼呼的小手冲着自己抓来,居然一个转身,落荒逃去。 “不许你跑,不许你跑,既然来了,就不要跑嘛……” 只见元婴摇摇晃晃,蹒跚着步履,在青蛇后面不依不饶地穷追不舍,嘴里还不停的呱唧呱唧着,完全不把青蛇当人物。 当然,元婴无惧无畏,却到底还是一个婴孩的身子,哪里跑得过一条圆满后的青蛇。 一眨眼,青蛇便跑到了前面,然后远远地停在一块巨石之上,两眼紧紧盯着一摇一晃追来的元婴身上,目光中,竟然也跟周天一样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半晌,他方才在嘴里暗自低语道: “道兄汝可感知到乎?这周天元魂元神,竟然已有了元婴的存在。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手中拿着的,好似造化玉碟是也!” 原来,这条青蛇,正是鸿钧放出的那第二个分身。 他一番乔装打扮,本想混在献礼的人群中,然后顺势跟着他们混入道门。不想却被周天嗅陌生气息,结果只是试探了一下,就露出了马脚。 不过这并非就是分身与本尊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实际上,本尊与分身一旦圆满,二者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一种相互弥补互相帮衬的相得益彰的作用。 今日之所以被周天元婴弄了一个手忙脚乱,一方面是受制于目前洪荒大势,在鸿钧以身合道之前,什么功德、气运、分身等几乎所有的造物与灵力,都还是处于最低阶的萌芽状态,所以修为、智力与本尊相比还差得太远。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周天元婴这个小家伙,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本尊周天,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但真正发挥了作用的,却还是被他捏在手中当玩具的那一块【造化玉碟】残片所致。 而且说起来也十分可笑。 假若现在面对的不少鸿钧分身和周天,换任何一个不知道【造化玉碟】厉害的人来,被人逼得手忙脚乱的人,一定就是元婴这个小家伙。 现在,鸿钧分身暗自一声嘀咕,当然几乎在一瞬间就被远在玉京山上的鸿钧感知到了。 元婴? 鸿钧恍惚了一下,手中忍不住下意识地掐指就要去算计一番。 不过,在他的手指动弹的刹那间,他却又摇头暗自一笑,随即收回手,沉思着,缓缓出声道: “罢了,此事从一开始吾便觉得有些自甘堕落。” “罗是罗,周天是周天。相较而言,那罗无法无天本相与天性,才是吾更为厌恶之流。” “汝既然感觉他那元婴手中,竟有了造化玉碟那样的混沌至宝,此事便已然是一番警告了。罗堕落,吾不能堕落。汝寻个破绽,还是自行回来罢!” 鸿钧分身一听,不觉也是好一番沉吟不语。 半晌,他忽然摇摇头,有些不甘地继续传音道: “吾来都来了,若就这样回返起步有些过于灰头土脸的?道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想再试上一试!” 鸿钧听了,面无表情,随后不置可否地哼哼了一声: “以汝现在修为,周天倒是也留不下你。汝想怎样便怎样,只是今日必须回返!” 鸿钧分身点点头,眼中突然光芒大炽道: “知道了,道兄宽心,吾自有分寸!” 一道虹霓忽然飞去,又飞来。 眨眼间,遥不可及的苍穹之上,便像有无数彩虹飞来飞去一般,将眼前目力可及的天际一线,熏染得无比绚烂多彩。 这时,周天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踏步上前,终于抢在元婴之前拦在了他前面,然后将他一把攥在掌控之中。 本尊果然就是本尊,周天这一出手,元婴顿时便像被五花大绑一般给束缚了起来,再也动弹不得。 元婴挣扎了几下,倒也不恼火,挥舞着一双肉呼呼的拳头,咯咯笑道: “周天吾兄,吾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让吾好生玩耍一番吧?” 周天眼睛看着元婴,却将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巨石之上的青蛇身上,脸上却又要装着不经意道: “这荒郊野外的,尚未完全到家,汝要耍什么?稍安勿躁,回去道门中让汝好好玩!” 元婴咯咯笑着,伸手一指青蛇道: “吾要找他去玩耍一番,若不是他,吾还会蒙头呼呼睡大觉。他一来,吾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呼地一下不知怎么就自己飞了出来。嘻嘻,感觉好玩极了。” 周天一惊,不禁手中更加用力,将他牢牢拽在自己手中,面色却是愈发凝重地低头问道: “汝说什么,是这青蛇过来,才让汝觉醒,并且自己蒙头蒙脑地飞出来的?” 元婴点点头,嘻嘻道: “是呀,所以吾一出来,谁也不找才要去找他玩耍一番的呀!周天道兄,汝且放开吾,让吾过去与他耍耍,顺便跟他道一声谢意才是。” 鸿钧分身,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觉,忽然眼神黯淡下去,微不可察地就是一声叹息,嘴里缓缓挤出几个字来: “咦兮,竟然还有这样的咄咄怪事?” 话音落处,只见他一个闪身,便在原地瞬间自我湮灭了…… 0270、造化玉碟显圣 元婴到底是元婴,不经世事,即便他又极其显赫的先天根脚与造化,面对青蛇在他面前。毫无任何征兆地湮灭,恍若一场梦境一般,顿时让他大吃一惊,愣怔半晌,方才瘪瘪嘴,抬头看向周天,嘤嘤有了一丝哭腔道: “周天吾兄,他、他去了哪里,好端端的,怎么会、会突然就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呢?” 其实,在青蛇瞬间湮灭而去的刹那间,周天就已经一路寻踪而去。 无奈,一番探查,凭他现在太乙天仙巅峰者的修为,竟然连那青蛇的去向都没有看清楚,只是隐约嗅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仅此而已。 这一发现,让周天在第一时间大骇之下,却也立刻确认了眼前的这个事实: 能让他徒劳无功的人,放眼洪荒,如今也就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人而已。 镇元子算一个,但他是友非敌,不可能化作青蛇来戏弄他。 接下来就是那空心杨柳最是散淡的扬眉了。但周天可以肯定,自从与他在不周山有了那一番交道之后,他也没有理由以青蛇之身,不远万里跑到自家地界再做一番故弄玄虚之事。 剩下的,就只有那鸿钧和罗了! 周天一番算计过后,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冷笑。 踪迹可以隐去,气息却总有蛛丝马迹可以追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洪荒第一人,竟然也会做出如此等同于下九流的龌龊事来。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周天忍不住的喜忧参半,俯下身去,将眼前仍在嘤嘤不乐的元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仔细端详了起来: 与从前印象中的那个几乎还在襁褓的小肉团相比,这时的元婴,已经是完全长开了的一个真正婴孩了。不仅小脸蛋粉嘟嘟红扑扑的,手脚也是胖乎乎的,像一节节白白嫩嫩的藕节,看上去小模样甚是可爱。 他这样稚嫩的样貌,给人感觉第一眼就是一个三四岁的稚童,但是实际真正岁数,其实是与周天不差分毫。 但为何本尊与元婴之间在样貌和实质上的外观,会有如此之大的差异呢? 究其根源,当然还在于他们虽然在先天上是一个整体。但毕竟一个是本体本尊,一个是本体元魂,从而在源头之上就有了成长时期的分水岭,并受限于各自的重点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侧重于发展方向了。 只是周天没想到,由于这一次周游洪荒计划,远远超出了他在出发时的时间与范围的预期,所以导致他在相当长的一个时间段中,都没有到自己的深海深处去做过往常那样的逗留。 所以,这一次与元婴再次碰面,他的变化与成长之快,还真是让周天大大的吓了一跳,也惊喜了一大跳。 毕竟,元婴的成长和强大,等同于周天本体的强大与成长。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元婴真正长成,便是本尊元魂大圆满之时。到了那时,周天也就再也不用为分身乏术而烦恼了,只要元力足够,理论上他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分身、化身甚至时空虚影,去替代他这个本尊做许多本体无法抵达而完成的事情。 因此,元婴成长之快,虽然让他始料不及,甚至还没有心理准备,但对眼下的周天而言,这却又不能不算得是他的一件大好事。 现在,只要将他这段时间成长的始末弄弄清楚,一切也就可以放心了。 就这样好一番端详之后,周天于是一手牵起元婴胖嘟嘟的小手,一手指着那青蛇幻象刚刚湮灭的地方,循循善诱道: “看见了吗?方才那一条青蛇,不过是你眼中的一道幻影而已。汝现在还小,做不到一叶窥豹。可是即便是道兄吾,在此之前,也无法将他一眼看穿其青蛇背后的真相。” “所以,汝现在能告诉吾,原本汝好好的在识海深处养育着,怎么突然一见这青蛇幻象便跑了出来呢?” 元婴睁着一双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后,然后挠挠小脑瓜回忆道: “是呀,吾正好好的睡着,每日感受着道兄在外给吾一路上的所有见闻与感悟,苦痛都教道兄挡去了,只剩下快乐让吾每日都无忧无虑的。” “可是就在那一刻,吾不知为何,就突然感觉一阵心烦意乱,睁眼一瞧,便莫名其妙地看见一个人影对吾招手,好似在召唤吾一般。结果吾想都没有,便莫名其妙地飞出识海,才发现那人影竟然是一条青蛇。” 周天听着,倒也并不惊奇。这样的神通,在如今的洪荒其实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想着,他忽然一指元婴手中的【造化玉碟】残片道: “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是汝自己抓在手中带出来的么?” 元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造化玉碟】残片,两眼却是一下子茫然道: “吾不知呀,吾一出来,他就在吾手上了也!” 说着,元婴忍不住将【造化玉碟】残片捏在手中,有些不知所谓地摇了摇,忽然张开小嘴,将他塞进嘴巴就要咬一下。 周天见状,吓了一跳,慌忙将他一把拦住,将【造化玉碟】残片抢了下来。 造化玉碟是何物啊,在当今洪荒一切都还没有定数情况之下,天知道自家的这个小家伙这一嘴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元婴瘪瘪嘴,然后忽然如释重负地拍手笑道: “太好了,吾兄既然拿去了,正好省得吾再将他拿回去,一点也不好玩!” 其实从造化玉碟一入手,周天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掌心之间不仅忽然一阵冷一阵热。而且在重量的手感上,也是一阵轻一阵重! 惊异中,周天忍不住将看似轻飘飘的残片举起来,放在眼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入手后的造化玉碟,此刻竟然早已变得几近透明,就像一块刚刚出炉的琉璃或水晶,并从里到外开始不断散射出绚丽的七彩之光。 童心大炽的元婴,一看造化玉碟竟然在周天手中,焕发出如此异样光彩,顿时欢呼雀跃,又蹦又跳,忍不住伸出手来,又要将他拿回去。 就在这一霎那间,【一尺棋枰】忽然砰地一声,蓦然冲了出来…… 0271、一尺棋枰大圆满 随着【一尺棋枰】毫无征兆地自己跳出,周天就感觉手中的造化玉碟也是一阵躁动,未及反应过来,耳畔便是一声呼啸,已经变得宛若空气般透明的【造化玉碟】残片,便呜呜有声地飞向半空。 这时,等候在半空之上的【一尺棋枰】,顿时欢呼雀跃犹如稚童一般,迎着【造化玉碟】残片飞将过去,一个投怀送抱,就与他撞在一起。 周天直看得心惊肉跳,竟不敢直视,一低头,却见自家的元婴,突然间也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变化,昂首朝天,双目直视,一双肉呼呼的小拳头,紧紧捏在一起,口中发出一串咿咿呀呀的呢喃声,一伸手,竟将自己的一只手牵起,然后指了指半空: “周天吾兄,也该我们上去了也!” 周天从小家伙拉起自己的手时,就已经心有所感,尤其是面对已经透明到犹如空气一般几乎难以辨认出来的【造化玉碟】残片,彻底覆盖在【一尺棋枰】之上,他心中曾经一直纠结自己这个唯一可做武器之用的宝物,始终都无法圆满的遗憾,在这一刻忽然竟有了一种即将功成的心跳之感! 好神奇的感觉啊! 牵着元婴胖嘟嘟的小手,在浮空而起的刹那间,周天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正以难以描述的柔和,慈悲与关爱之情,将他和元婴,【一尺棋枰】和【造化玉碟】残片,宛若并蒂莲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直到这时,周天也终于有一丝明悟油然而生: 原来随元婴一起出世而来的【造化玉碟】残片,这一次真正的使命,竟然是要落在这件大事之上。 这件大事,已经十分明显,乃是要为【一尺棋枰】的最后淬炼及其大圆满而来! 只是要如何淬炼和圆满,即便是周天,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拭目以待。 只见虚空深处,一道至纯至白的光芒闪过,一道至纯至黑的光芒,紧跟着竟从不知其远的苍穹之上,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瞬息打在宛若一道洗练般的白光中,眨眼间交织出一方白昼,一方黑夜。 周天凝神看去,不觉大感震惊: 这可是瞬间就在眼前创造出来一方小世界,忽而白昼,忽而黑夜,闪闪灭灭之间,就是每天那一个个日子,加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眨一下眼,便是白马过隙万年一闪即逝。 可惜周天就算已是太乙天仙巅峰者之境,竟然在第一眼闪过之时,都无法看清这不断明明灭灭飞速交替变换更迭的白昼与黑夜,那起始时的瞬间 依稀中,周天只是凭心感觉到了,那起始的瞬间,似乎就是整个世界源头的开始: 空间一点点绽放,犹如蓓蕾逢春,迎风怒放,一下子撑开了一个小到极致的世界。但世界虽小,却能清晰可辨地看见,第一座山,放置了进去,第一条河,放置了进去,第一缕风,放置了进去,直到无数个族群,生灵,都被一个个放置了进去! 时间也像一个小蝌蚪,忽然无中生有地生出,在空间的某处轻轻抖动了一下,随即微微一晃,便挣脱了空间的束缚,化作一支晶莹无比的箭头,一路向前,一点点消失在远方。 忽然,日月当空,起起落落。 当阳光普照之时,整个大地,万事万物,尽皆复苏,朝气蓬勃,生龙活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直到夕阳西下,明月浮空,夜色朦胧,万籁俱静…… 一幅洪荒每日都在周而复始的场景,都浓缩在了这黑白交织中的闪闪灭灭之间。 “周天吾兄,原来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的精彩绝伦啊!” 元婴直看得血脉贲张,两眼大睁,此情此景,竟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周天很清楚,自己这一方万里之地,忽然又上演这一出天地从诞生到源头开始衍化直至演化到今天,以不可想象之伟力,竟在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将整个洪荒演变到现在的全部过程,都完整地呈现了一遍。 唯一目的,竟然就是为了给元婴一个人完整地看一遍。看一遍,才能真正实地感悟一遍。 这份恩宠,何其大也! 周天强忍着内心的激荡与感恩,却又不敢像元婴那样的激动,只能紧紧牵着他的小手,不停地悄然嘱咐他一句: “别分心,好生瞧着,切勿错过每一个片段!” 要知道,即便是一个瞬间,在这黑白之光交织中的变幻里,一个瞬间几乎都是一个浓缩的百万年光阴岁月。 否则,若要正常看一遍整个洪荒从诞生至今的演化进程,即便是周天及其元婴现在已经可以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若真要那样观摩一遍,真不知会看几个元会的光阴过去。 所以,这真的是一种无以伦比的伟力,怕也就是只有大道法则能做到了! 就在这时,黑白交织的光芒忽然一顿,紧接着,便像疾驰中的车轮被猛地踩下刹车一般,整个天际也跟着一滞,周天便发现眼前的这个小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最后,原本黑白交织的光芒。忽然一分为二,在空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之声,化作一颗黑子,一颗白子,徐徐落在一直悬停在一旁的【一尺棋枰】上。 叮咚声中,一尺棋枰不觉为之一振,静止不动着的阴阳鱼,终于开始跃然而起,又像从前那样首尾相衔,欢乐嬉戏,越游越快,很快便在棋枰之上游出了一个道纹闪隐的太极图来。 只是这一次,游出了波光荡漾的太极图的阴阳鱼,不仅游出了赫然在目的一方太极图,而且还在一尺棋枰之中,令人瞠目结舌地游出了一方真正的水面。 水面清风徐徐,不时还泛起阵阵浪花。 阴阳鱼乐在其中,时而合体,便是一幅旋转的太极图,时而分离,就是一条白鱼,一条黑鱼,在浪花之间时隐时现…… 将这一幕从未有过的画面,尽收眼底,周天忽然不由自主地跌足而坐,一手托起了元婴,一手打出了一个手印,望着阴阳鱼发出会心一笑,启唇念出一句偈语道: “大善也,吾家棋枰,终得圆满,可喜可贺!诚可谓不行万里路,何来一尺枰……” 0272、觉悟:太极图才是第一棋谱 偈语吟出的瞬间,这道偈语便像是一道毕业证书一般,给予了【一尺棋枰】最后的学位证明,只见一尺棋枰果然是闻声一顿,随即应声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在棋枰之间的一切衍化与演变,也都全部静止,仿佛诸神归位一样,白鱼化作白光,黑鱼化作黑光,重新合二为一化作一条首尾相衔的阴阳鱼,重新隐于棋盘中。 来自虚空深处至纯至白的光芒,以及来自苍穹之上至纯至黑的光芒,也在瞬息间头也不回地各归其位,回到了各自的虚空与苍穹深处。 只是,这一黑一白之光,虽然胜似一尺棋枰之上那阴阳鱼的黑白之光。但其神秘莫测的气质,就连周天竟也没有看懂它们的来去之意。当然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至纯至圣的黑白之光,除了明显是远远高于【一尺棋枰】阴阳鱼所化黑白之光,它们即便神秘莫测,似乎也在某种程度是明显从属于周天的。 不过这种从属关系,是目前周天刚刚发现,并且还无法掌控的一种新型关系。 接下来,便是【造化玉碟】残片的去留了。 周天一手牵着仍有些沉浸在【一尺棋枰】衍化境地中难以自拔的元婴,一手伸指点出,在虚空之间,开始寻找已经像空气一般与这方小世界融为一体的那块晶莹残片。 这一番寻找,可真是教人有些十万分的苦恼。 这就像你哈出一口气,然后再去找回你哈出的这一口气一样,无聊透顶,却又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好比你抓一把空气,再去寻找这一把空气一样,你能做到吗? 其结果,自然是令人沮丧的。 周天发现,即便是自己使出了目前自己能够发挥出最大的神通,竟然还是没能找到【造化玉碟】残片一丝一毫的气息。 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也由此蓦然生出,让周天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这残片,该不会在炼化【一尺棋枰】之际,它也跟着消融了吧? 这可是硕果仅存的混沌至宝啊! 不可能说没就没了吧,而且更不可能自我降格,与先天灵宝级别的宝物合体吧? 要知道,【一尺棋枰】对周天而言是珍贵的唯一的武器与宝物,但对【造化玉碟】残片这种至高无上的混沌至宝而言,可就不值一提了。 正想着,原本停止了所有演变与炼化的一尺棋枰,这时忽然抖动了一下,仿佛在睡眠中翻了个身,然后浮空其上,望着周天直直飞过来,停在了他触手可及之处。 心有所感中,周天伸手入怀,摸出在路途中烂柯山上特意收集齐的一副完整黑白棋子,拈起一颗白子,将它轻轻下在棋盘正中心的天元之上。 一尺棋枰微微一颤,摇晃中,整个棋枰蓦然收缩,瞬间由大变小,竟从一张正常棋盘大小化作了一块微雕般棋盘。 周天探手一抓,居然正好盈盈一握。 然而,就在这一抓之间,来自于掌心之中的一丝异样感,却让周天忍不住一阵愕然,低头一看,方才发现,经过大圆满炼化之后的一尺棋枰,整个外层,此刻竟然像蒙着一层流体状的薄膜,柔顺滑腻,莹莹有光。 这是什么情况? 周天端详了好一番,元婴却在一旁忽然瞪大双眼,小嘴一噘失声叫道: “周天吾兄,化了,化了,吾带出来的那瓣瓷片,化在汝这棋盘之上了。呜呜,这可如何是好?” 周天听了,心中顿时一惊,慌忙举起手中一尺棋枰,定睛再看,原本只有棋盘底色的【一尺棋枰】所独有的一层道纹氤氲,在此刻果然多出了一层色泽饱满,层次丰富的七彩之光。 不用问,这一层多出的隐隐七彩之光,显然就是【造化玉碟】残片自我消融在棋枰之上所致。 怎么会这样呢,造化玉碟这么做的目的又何在呢? 沉思良久,周天依然还是有些百思不解。 突然,天元之上,周天下在上面的那颗白子微微一动,跃然有声中,让周天不由得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指尖刚刚触及到棋子的瞬间,整个盈盈一握的棋盘,顿时呜地一声,带着周天便再次浮空而起,直冲云霄。 随着高度不断增加,原本盈盈一握的棋盘,这是早已开始猛增,乃至最后越变越大,一直大到四四方方的棋盘边界,一样望不到边际,周天才幡然醒悟,急忙在口中连声呼道: “够了,够了,可大可小,吾已知晓!” 原来,经过无数次淬炼和等待之后,今日在【造化玉碟】残片助力之下的一尺棋枰,值此终于大圆满时刻,自然是要有一番由心而发的自我演示过程,一方面进行圆满后自身本体功法的自我验证。 而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周天这个掌控者面前做一番淫荡应分的演示和表功。 其实,大凡洪荒之中,几乎所有宝物。都有一个相同的最基本功法,就像孙猴子手中的那根金箍棒,一旦淬炼成功或者认主之后,基本上都能做到可大可小。 唯一区比,就在大小适宜程度,只凭掌控者个人喜好而已。 所以,【一尺棋枰】这一番忽大忽小的怪异举动,不过是在探询周天对其大小的适宜程度与心仪感觉。 现在,一尺棋枰定住后,周天只感觉自己站在这一方棋枰之上,简直就像一只蝼蚁、不,甚至就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渺小至极。 刹那间,周天忽然想到,若是将来临阵对敌时,假若自己目前这唯一可做武器的法宝,真的可以大到足以装下一方真实世界时,那岂不是整个天地也都将在那一刻,完全任由自己掌控在鼓掌之间了吗? 如此算来,这【一尺棋枰】的武器效应,可就大了去了。 大小既定,【一尺棋枰】这时忽然又有了异动。 一阵清脆悦耳敲子声中,阴阳鱼再度跃然而出,首尾相衔,嬉戏欢游。 一时间,整个棋盘之上,凭空落下一颗颗黑白棋子。就仿佛有两双无形中对弈的大手,正自纹枰对坐,激战正酣。 周天定睛望去,只见棋盘之上竟不知不觉就下出了一个又一个著名的棋型。 感悟中,周天忽然脱口而出道: “太极图,原来这是太极图是也!” 0273、天王山 太极图乃是盘古开天后那一柄横扫了整个混沌世界的开天斧,因盘古陨落而后开天斧柄有感所化一种图式。 从根脚上讲,太极图虽然与开天斧、造化玉碟以及混沌青莲的三大混沌至宝略逊一筹,但同样也是仅次于三大混沌至宝之后的盘古幡、混沌钟等三大先天至宝中的之一。 而其中留存的图式,更是蕴藏和涵盖了盘古横扫混沌世界时在武力使用中的所有心得与招法,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太极图长什么样子,周天并没有一个形象的记忆。 大抵上,太极图最本质,也最朴素的原初模样,周天猜想,也无外乎像阴阳鱼一般黑白相间,***-运转,道法便浑然天成,在周而复始的阴阳黑白交替更迭中,道尽天地之数。 但今日经过自家这【一尺棋枰】衍化和演示,周天方始悟到,从前的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围棋,低估了自己在洪荒开创了“棋道”一脉的普世价值及其深远的意义。 因为,从此刻大圆满之后的【一尺棋枰】,在【造化玉碟】残片蕴含着的盘古横扫混沌世界阵法引动、引导之下,从未出现在洪荒中的【太极图】,竟第一次经由围棋之道呈现在已经日渐成熟的洪荒之中,这就已经足以说明围棋之于大道在方法论、体系论和本源性上的定义与背书了。 换言之,大道是不是就是在以围棋说太极图,以太极图说围棋,从而面向整个洪荒暗示,围棋就是太极图在洪荒中的现实呈现,太极图就是围棋在混沌世界时的思想萌芽呢? 而对围棋来说,最大的现实意义还在于,【太极图】一旦横空出世,且由围棋“行业垄断性”的呈现出来,太极图便可以从法理上被大道法则认可并认定,围棋的本源棋谱蓝本便是太极图。引申开来的,就是未来需要利用和引用【太极图】之法则的任何人或势力,都等同于在认可、利用和引用围棋中的万变法则。 如若这一原理和法则成立,仅此一点,周天及其他说开创的棋道一脉,先不说别的方面,但这一点,便从此占据了整个洪荒发展走向的战略制高点。 任何想要争霸和一统洪荒的人和势力,也从此休想再从这一点上对周天及其棋道一脉进行攻击和诋毁。 如此一来,【太极图】在一尺棋枰上的横空出世,简直就像围棋中的“天元”之位,直接将一座“天王山”送给了周天啊! 什么是天王山? 在围棋中,静止状态之下的棋盘,最中心的天元,就是整个棋盘的战略制高点和致胜点,俗称“天王山”。 对局时,一子定乾坤的某手棋或招法,以及抢先占据了对弈双方最关键的要冲之地,就是围棋之道中常说的那种“天王山”。 简而言之一句话,【太极图】在“鸿钧四讲”即将启幕之际,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这先天至宝级别的太极图,无形中就成为周天与鸿钧争夺洪荒未来走向时,一旦形成定局后的“天王山”。可谓是谁得之,谁就掌握了洪荒的未来。 洪荒的未来,又是什么? 说穿了,无外乎就是对洪荒的发言权,对洪荒大势的掌控权,对洪荒走向的划线权,乃至最后对整个洪荒的定义权。 不过,记忆中的【太极图】,出世后似乎没什么周折,就被三清中的太清所获。 若是依照记忆中的这种走向,【太极图】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手中,就不知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周天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患得患失中,一直在周天手中牵着的元婴这个小家伙,忽然仰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揉着眼睛睡意迷蒙的哼哼了起来: “周天吾兄,吾困倦了,好想睡觉觉,如之奈何也?” 周天一听他这副小大人的口吻,忍不住笑道: “你还是一个小娃娃,想睡觉觉很正常呀,回去识海中继续呼呼大睡就是了。” 元婴睁着他迷迷瞪瞪的眼睛,一脸认真道: “吾若去睡觉觉了,岂不是只剩下吾兄一人面对这里的事情了?吾看那一块破瓷片,要完事似乎还早着呐!” 破瓷片? 周天一听元婴竟然将赫赫有名的造化玉碟唤作破瓷片,好笑之余,忍不住扶额叹道: “汝这小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好了好了,汝还是回去睡觉觉吧。” 话音落处,元婴其实早已闭上了双眼,只是在嘴里勉强嘀咕着,犹自小大人一般地哼哼道: “若不是怕那破瓷片割吾兄之手,吾才懒得理睬这些破事哩。呜呜,好困好困,不管汝了,吾要睡觉觉了……” 说着说着,元婴果然便是一闪便消失在识海中去了。 回想着元婴粉嘟嘟的模样,周天摇摇头,半晌方才定定神,重新向大到无边的【一尺棋枰】之上犹自正在演示的【太极图】看去。 不知不觉,太极图竟已在一尺棋枰上,在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将周天已知的所有围棋定式都自我衍生、变化并演示出了一遍。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自我学习能力,倘若换算成后世人族世界最顶尖的ai,也都只能望其项背。 因为即便是ai二代,每秒钟左右互搏完成一次完整对局也不过刚刚突破到三千局。而眼前太极图已完成的对局数,早已突破到了每秒七千局之多。 瞠目结舌的注视中,周天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尺棋枰之上,整个棋局演示似乎终于告一段落,原本大到无边的整个棋枰一下子缩回到原来正常大小。 不过,在这种戛然而止的势头中,一尺棋枰却在天元星位,赫然多出了一座模型般的山峰,面朝周天,发出了一阵阵召唤般的金光。 天元星位,天元山? 周天心有所感,忍不住回头遥望了一眼尚在远方的自家那座高入云天的天元山,一丝明悟,不禁油然而生: 难道说,对应于洪荒真实的天元山,这一尺棋枰,也在天元星位上诞生了属于他自己的个人意志,从而衍生出一座棋盘上的法相高峰,完成了他自己的本体法宝【天王山】的塑造? 0274、心有灵犀,苍天白鹤 心念动处,周天不觉伸指点出,一道黑白之光,蓦然便被他凌空而下,宛若雨露均沾般地化入到整座山峰之上。 刹那间,一尺棋枰之上模型般的山峰,摇摇晃晃中,开始见风就长一般,化作了一座真正的高峰。 紧接着,在那高耸而起的巅峰之上,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天王山,恭迎道尊登顶,正名!” 登顶? 正名? 一怔之下,周天蓦然醒悟过来: 不错,在自己的这一方世界之内,不管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现实,还想虚拟的幻境、化境,亦或是因各种原因汇聚到自己掌控之下的宝物,在他们自我衍生和演化进程中,即便是诞生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各种意志,乃至于派生出的其他新生物,从法则上而言,他,作为棋道一脉至尊,若没有他的正式洗礼、认可和命名,他们即使多么强大和不可替代,也都在大道法理上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想着,想着,周天不由得抬头仰望了一下这座刚刚诞生从属于【一尺棋枰】法宝的天王山巅峰,却是苦笑一声: 正名简单,登顶可就难了。 要知道,当初为了征服自家那座堪称整个道门天王山的天元山,他可是不知费了多少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在数次失败后成功登顶的啊! 如此再来一番,这岂不是又要吃二茬苦吗? 当然想归想,下一步,周天却是早已一步踏出,便飞身来到了一尺棋枰之上,感受着脚下也正自顺应这天王山出现,而不断膨胀的棋盘,然后徐徐走到天王山前。 山脚下,天王山的景象,倒有些神似刚刚经历过的那座烂柯山。 放眼望去,也几乎是寸草不生,唯有一颗颗的黑白石头,历历在目。只是天王山的黑白石,与烂柯山的黑白石,从棋子的角度而言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烂柯山的黑白石,几乎个个都是可以直接拿来便用的成熟黑白棋子。 而天王山的黑白石,最多也就只能称之为黑白棋子的原料而已,甚至连黑白原石都算不上。 当然这并不是说,天王山与烂柯山相比就差了一等。 二者未来作为棋道一脉的标志性镇宅之宝,出身不同,用途自然也就不同,没有什么孰优孰劣之分。 俯身拾起了一对黑白石头,掂量着端详了一番之后,周天放下石头,抬眼打量了一下脚下的山根处,随即纵身一跃,攀上山崖,开始老老实实地从山脚下完成这一次的登顶之旅。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登顶,并没有出现登临天元山时那样的困境。加上现在周天即使不施展神通,他本身的身体素质,也早就与那时羸弱的少年体质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仅凭感觉,周天就发现自己在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竟很轻松地便攀上了第一个千米的高度。 微微喘了口气后,周天抹了一把脑门的微汗,下意识地低头朝山脚下看了一眼。 一千米的高度,已经足以让地面在俯视之下变得渺小起来。 看了一眼地面,周天又下意识地抬头朝山巅望去。 巅峰之上,自然还是十分遥远缥缈的样子,云山雾罩,直插云天。 周天看着,忽然失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道: “天王山,从棋道法理上讲,虽然号称是象征万事万物斗转星移时的制高点和致胜点,但具体到山峰上,总不会高过吾道门本体的至高象征天元山,更不会高过洪荒的至高象征不周山吧?” 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裹挟着无数声势吓人的落石,自上而下,顺着山坡砸下来。 当然,真正的落石是不会真的砸到周天身上的。 弄出这般动静和吓人阵势,估计也就是刚刚诞生了本体自我意志的天王山,在听到周天这番言论后,心生不满,一怒之下便发起了脾气。 大海发脾气,会掀起惊涛骇浪。 天空发脾气,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大山发脾气,应该是山崩地裂。 一阵落石,也就说明,这座天王山还真的就是诞生了自己的自我意志,懂得了轻重和亲疏。 不然的话,此刻若不是周天而换做任何一个人,那肯定是要山崩地裂瞬间将人埋了的。不过即便是这样,周天也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要知道,天王山既然能称之为天王山,那以后是要在面对万事万物星转斗移时,而喜怒不形于色的。 像他现在这般肆意妄为,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大打出手,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周天沉思了一番后,并未出手。 原因也很简单。 这天王山现在发脾气,总比以后发脾气要好得多。而且,他刚刚诞生之初,不过是一个巨婴而已,心智尚不完整,以后好生调教他就是。 落石雨过后,一只黑白相间的苍天白鹤忽然凭空从天而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周天眼前,望着他就是一声长唳。 周天向他定睛看了一眼,随即笑道: “汝这个小家伙,还真是顽皮。弄了这么多落石下来还不够,索性自己化作了这苍天白鹤来。唔,不错,到底是号称天王山,一出世就能够有了三十六变的地罡神通。” 苍天白鹤直听得一阵欢喜,不停地呼扇着双翅,望着周天又是一声长唳,随后又将长喙亲昵地伸向周天,在他手上来回蹭了蹭。 周天心念一动,随即一指弹出,将一道光直接注入到他的命门道: “罢了,汝要快些开口说话,吾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随着话音,苍天白鹤像被电击一般,忽然浑身震了震,紧接着便是冲天而起,直上九天。 周天微微一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高高的云天,不再多说一言。 果不其然,一道黑影,紧接着又从云天之上一头钻出,犹如流星一般直插下来,转瞬便又飞回到了周天眼前,然后望着周天连连顿首拜道: “多谢道尊赐法,还请道尊直接踏云而上,速速登顶,以免误了后面的大事!” 周天一听,顿首奇道: “唔,吾这番登顶,不需要一步步亲自攀援而上了么?” 0275、巨脚突现 “是的,道尊” 苍天白鹤飞速扇动着翅膀,口中明显急切道: “登临天王山,并非等同于道尊此前登顶天元山。这其中,本就存在着尊卑之分” “天元山,乃是整个棋道的天元星位,也就是涵盖了整个道门的天王山。而吾这座天王山,虽然也是天元星位,自然顺位也做了天王山,但却不过是【一尺棋枰】中的天元星位,仅仅属于这道尊这个法宝的天王山而已。” “所以,道尊完全无需依照法则行事,无论采用何种方法,只要登顶,为吾登顶洗礼命名即可!” 原来是这样呀? 周天一阵恍惚过后,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感慨来: 洪荒之中,果然步步是坑,即便你是名义上的尊者师长,但在面对整个洪荒之时,万事万物,在特定背景特定时刻,即便是最卑微的一草一木,也可能会在那一瞬间成为你的老师! 想着,想着,周天不觉赞许地看了一眼这面前的化身苍天白鹤,出声赞道: “不错,汝不过是吾法宝【一尺棋枰】派生而出的再生法宝【天王山】,但却有如此全局眼光,未来必不可限量也!” “既如此,汝且说说,汝方才所言,要吾速速登顶,以免误了后面的大事。吾后面的大事,又是何事也?” 苍天白鹤听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鸿钧四讲,道尊,吾没有猜错吧?否则,道尊手中这至高无上的的混沌至宝,也不会蓦然现身,直接大圆满了【一尺棋枰】。没有这番大圆满,也就更不会有吾这一座天王山在一尺棋枰之上的天元星位的诞生!” 天王山果然就是天王山,别管他是哪一层级的,在境界上,看来只要是天王山,他们便没有什么区别。 周天也懒得使出什么神通了,当然也是为了顺势验证一下天王山的本体神通,于是不再多言,直接一步踏出,跃身于苍天白鹤之上,低头打量道: “汝之地盘汝做主,若有真本事,直接送吾去顶峰吧,省些多余的攀援时光,吾正好赶路回去!” 也不知化身苍天白鹤的天王山神通不够,还是法力不够纯熟,周天一上身,竟将他踩得身子一沉,飘飘忽忽,直往云端之下的地面坠落而去。 周天一动未动,只是低头看着他。 好一个苍天白鹤! 就在他快要秤砣般砸在地面之时,原本被周天拿出来下在天元之上的那颗白子,忽然凭空飞了出来,然后被苍天白鹤那长喙准确地一叼,呼呼有声地便嗖地一下直往山巅之上飞去。 借着这股外来之力,周天顿时感觉脚下一轻。 低头再看,却哪里还有半点苍天白鹤的影子?只有一座尺许大小的山尖,在自己的双脚下,呼呼生风地往上疯长着,上窜着。 此时再看地面,竟让偷眼想要看一下稀奇的周天吓了一跳: 放眼处,脚下哪里还有半点地面的影子。 唯一的一个影像,竟然是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包裹在一层似是而非的大气层中,静静地悬浮在他的脚下,仿佛他只要抬一下脚,就能一脚踩到这颗蔚蓝色星球一样。 周天有些发懵,忍不住狠狠甩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实在想不通在这洪荒世界中,怎么会出现后世人族世界卫星上天、太空漫步这样的场景? 好在摇头晃脑中,周天还真的一甩头又将眼中这一道幻境般的幻象给甩掉了,定定神,眼前又恢复了正常画面。 沉思了一下,周天伸出脚尖,在脚下的山尖上试探了一下,发觉脚下的山尖乃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并非是虚空中的景象,于是点头道: “天王山的高度,可有一个定数?” 没有了苍天白鹤俊逸的身子,仅以本体山尖示人的天王山,此刻发出的应答声就变得很是空谷回音一般,沉闷中嗡嗡作响,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道尊,天王山的高度,道尊想要多高?” 周天笑了,忍不住吒道: “山有多高,乃是山自己的本事,汝反过来问吾,岂有此理!” 天王山嗡嗡声,不觉也是顿了顿,随即应声道: “道尊,相对于大地而言,天有多高?” 周天一听这句话颇有机锋,不由得沉吟了一下,随即点化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如今整个世界依然还是无序之态,无法无天,自然也就不知天高几许。” “不过此情此景,吾倒有言赠与汝一悟之” “有天时,看天。无天时,看己。故此,心有多高,天便有多高。换言之,则是天有多高,心便有多高!” 话音刚落,山尖顿时就是一阵摇晃,同时伴随着一阵惊喜的嗡嗡声响过: “道尊,天王山名曰天王山,自有他师出有名的来处。从大道法则上讲,只要有天地,天王山便须得是天地之间最高之处。也就是说,除非天地不存,天有多高天王山便有多高!” 周天心念一动,嘴里不由得脱口而出: “既如此,那便由汝疯狂一次,就在吾眼前,且长长看,汝这小小的山尖,能高到哪里去!” 说着,他下意识地抬头,向着头顶那深不可测的苍穹之上,深深地投去一瞥。 “好” 天王山的雄心似乎一下子被周天点燃,忍不住畅快地大呼了一声,上窜的速度,果然一下子加速了起来,同时还在嘴里无限憧憬道: “只有道尊在,吾就这样一直长下去,正好瞧瞧吾这天王山的名头,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两人一人一句,正说到热闹处,却见苍穹深处,忽然露出一道深深的黝黑裂缝,紧接着,便是一声剧烈的闪光,轰隆声中,一只硕大无朋的巨大脚掌,赫然出现在云霄处。 巨脚一出,宛若鱼群里放入一条鲨鱼,牛羊中跑进一头饿狼,整个天地,顿时为之色变。 即便是在周天自己法宝这【一尺棋枰】天王山的演化中,一股难以忍受的威压之势,居然也一样让疯长的天王山这小小的山尖,顿时瑟瑟发抖犹如寒冬来临的一株小草,一下子蔫了下去。 0276、洪荒最大谜底 即将鸿钧四讲,天道已在合成中,就相当于普通修仙者闭关悟道突破时,他们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无谓出手扰乱他们自己的进程。 那么,剩下的会是谁呢? 此刻的周天,虽然连准圣的门边都还没有摸到,但他早已拥有的一切乃至马上就要结束洪荒云游所带来的一应快速突破,以及直到今天他依然还是唯一的一个拥有了自己道统的一门道尊,这些底气,已经足够他在今日面向洪荒傲视群雄了。 所以,他当即放出神通,凝视着作势就要凌空一脚踏下的巨脚,沉声喝道: “何方神圣,作此怪相,报上名来吧!” 巨脚呵呵一笑,低头俯视着周天,一脸的怪异道: “周天吾兄,此番云游洪荒,汝一路收获满满,神通,宝物,气运,连同徒儿一应俱全,大罗金仙之境也眼看就要突破在即了。怎么,汝之慧眼还没有升到法眼,连吾都不识得了么?” 周天吾兄,他竟然唤我为周天吾兄? 周天直听得心中不觉一跳,倒也不敢怠慢,连忙凝神相看,却终究还是看得云里雾里,只好摇头道: “既唤吾兄,还请名言。” 巨脚意料之中般的摇摇头,随即脚趾动了一下,一道虚影,顿时闪现出来。 周天定睛一看,顿时两眼一凛: 虚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先期回到道门之中的唯一分身。只是此刻他并未待在道门中相候,而是如约在替代自己巡视了一番道门之后,紧接着便又重返洪荒,带着周天的期许,一路去寻找慕容雪。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眼前浮现的这一幕,竟然还真的就让分身一路找到了慕容雪。 只是,此刻他不知为何,始终远远地与慕容雪若即若离,既不惊扰到她,又不上前亮明身份相认。 正看得入神,一道笑声再次响彻在耳畔: “周天吾兄,可看明白了乎?何谓棋道,汝既为棋道至尊,还不明悟!” 周天心头大震,忽然汗如雨下,抬头双目圆睁道: “围棋之道,非黑非白不是道,一黑一白不是道。吾不黑不白,一黑一白,皆不是道!” “噫嘻,原来一直困扰吾百思不解,总是阴影般笼罩与吾的那一道模糊命题,答案竟然是要落脚在这里” 说着,周天抬手抹了一把满头的汗水,口中发苦,连连摇头: “九霄云外,一块石头,一块暖玉,岂有随随便便相遇就能缠绵悱恻般钟情于彼此。那慕容雪,与吾那瞬间幻化而出的小小周天,原来早就在暗示吾。” “吾,自出生到现在,在悟道路上一直磕磕绊绊,原来,原来吾只是吾自己的一半!” 话音落处,俯视中的巨脚,不觉同情地点了点头: “周天吾兄,今日悟道,也算不晚。有的人,毕其一生,也未见得能悟道一星半点。吾兄道缘实在不浅,仅凭吾一番话便已将所有来龙去脉悟出,已然是了不得啊!” “周天吾兄,现在汝总算知道了,汝即便贵为一方道门至尊,汝也不过是残缺之身,不全之子。若要真正圆满,成就大统,缺了另一半,汝就算超凡入圣,也还是残缺不全,又怎能与那大圆满的合道之人争雄耳?” 争不争雄倒在其次,自己现在居然还缺少另一半,这个才是最当紧也最要命的大事啊! 周天不禁又是苦笑一声,转头看向虚影中的慕容雪道: “如此说来,这慕容雪其实就是吾的另一半了,对吧?这可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且,既然外形如此直白,吾作为一半,显然就是棋道之源的黑之子了。而慕容雪,肯定就是棋道之源的白之子了。” 巨脚笑道: “不错,今日洪荒最大谜底,总算揭晓了” “汝周天,正是洪荒第一道门棋道一脉之终极黑子,慕容雪,正是洪荒第一道门棋道一脉之终极白子。汝二人只有最终合二为一,方可名其曰为真正围棋。整个棋道,方才完整,也才能圆满!” 周天苦涩地点点头,仰首朝天道: “汝是谁,吾已大致猜到。是汝自己说出来,还是让吾说出来,这其中轻重厉害,汝自己掂量吧。” 话音未落,巨脚便哈哈一笑,爽快扬声自称道: “周天吾兄,虽说我们总是像日月一般一个东一个西,一个阳就必须一个阴,一个在明一个就得在暗处,但毕竟你我不分彼此。哈哈,不错,吾便是汝之心魔是也!” “其实,今日你我总算得以一见,实乃可喜可贺的好事。汝若不马上就要登临大罗金仙,便不会有吾出头之日。汝若不是心比天高,吾更不会应运而生。哈哈,周天吾兄,这一面之后,下一次想要再见,可就不知得等到何时了?” 周天冷哼一声,看了看脚下仍在瑟瑟发抖的天王山峰顶,直言不讳地道: “即便是不分彼此,吾也不想看见汝!” 说完,他凛冽地瞅了一眼犹自凌空威压之势的巨脚,若有所思地一蹙眉道: “既然已经相见,说吧,你我总不会嘻嘻一笑就了事吧?” 周天心魔一听,马上也是一本正经起来,正色道: “不错,吾既是汝之心魔,出来一次如此不容易,自然是要来找麻烦的,不然的话,吾叫什么心魔?” “直说吧,吾要替代汝,做阳光下的周天!” 哦,这点倒让周天十分意外,愣神了半晌,方才颔首道: “汝乃阴暗面的周天,且不说互换身份汝能不能承受,吾只问一点,你我同为周天,井水不犯河水,原本好好的互为犄角,为何却要兄弟阋墙,徒生烦恼?” 周天心魔听了,不觉吧嗒吧嗒嘴巴,瞪着周天,看了半晌道: “原因么,说了汝也不信,吾其实还是喜欢做我本分的心魔。可是汝行事起来,实在是叫人不爽,所以,吾一气之下,决定还是要与汝争将一番。” “不过,你我可以做个君子协定。” 哦,周天又是可气又是可笑,索性顺着他的话问道: “你我同为周天,定一个君子协定倒是恰如其分,正好做了事情又可以不伤和气。嗯,汝且说说汝的君子协定,到底是一个什么内容?” 0277、吾乃心魔 “很简单,吾还是喜欢本本分分做吾的心魔。只是这一次,汝得将明面上的周天让出来教吾做一次。吾做完这一次,事成之后,便还是去做吾的心魔。” 周天心魔说着,探究地端详了一眼周天,随即一字一顿道: “回到道门后,吾要汝马上进入闭关悟道之中,吾若不回来,汝便不可自行出关。汝若应承下来,咱们就算定下了这君子协定!” 周天笑了,也是端详着自己的这个心魔道: “答不答应汝,什么事情,汝总得与吾说个明明白白吧?” 周天心魔摇摇头,颇有些意气风发器宇轩昂道: “鸿钧四讲,时空传书,吾与汝有不同看法。毕竟,依咱们记忆传承,那鸿钧四讲乃是合道前奏,前面三讲就不说了,最后一讲这么好的机会,吾觉得对于我棋道一脉应该好生利用一番。” “所以,汝既然不愿去掺和此事,那汝便在家自行呆着闭关悟道就是,吾替汝去参加鸿钧四讲这个可能再也不会有的天道之前大盛会!” 原来,潜意识中我对前世记忆里鸿钧的这最后一讲,其实还是念兹在兹很难割舍的。 只是限于棋道在这一世洪荒的平衡制约,作为棋道一脉的本尊,的确也是不合适也不可能以本体方式,去亲自赴会从而对那千载难逢的盛会一探究竟。 周天想着,不觉对眼前这个突然横空出世的自我心魔(其实说穿了也就是潜意识中的另一个自己),突然也不感觉那样面目可憎了。 沉思良久,心中同时也闪过无数个可行与不可行的念头,最后他嘿然一点头道: “既如此,显然汝已深思熟虑,答应与汝,吾自己的心坎过不去。吾若不答应,汝肯定也是要死缠烂打与吾纠缠不休。但你我之间乃是一枚硬币的两面,都是同一个周天,不可能打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罢罢罢,既然这是攸关吾棋道一脉前途命运的大争论,就交由吾棋道本身来裁决吧” 说着,周天挥手在虚空中袍袖一拂,一张四四方方的棋盘,便浮空而出。 周天心魔也是心有灵犀,马上顿了顿巨脚道: “周天吾兄,让这【一尺棋枰】上的天王山长势收了吧。不然照他这般长法,且不说我们等不等得起这个时间,若真教他不受控制地一直长到天上去,那不周山的颜面又何在?” 周天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的心魔,之所以突然跑出来,居然也并非全是因为他自己心底的那一份不甘,还是有为整个棋道一脉前途命运着想的大局观啊! 想到此,周天也是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脚下,权衡了一番,随即望着脚下犹自有些挣扎的天王山巅峰和颜悦色道: “汝都听见了吧,即便是在这尚未一统的洪荒世界,人人都可以自行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天花板定律却始终如影随形在任何世界都是通行的法则” “这就是,汝即便再有本事,可以一下子轻松捅破天。但捅破天这个后果,却不是汝一个人能够承受和承担的。换句话说,汝有本事捅破天,但这个天却是不允许任何人去将他捅破的,这就是天花板定律!” “所以,汝就在现在这个高度,别管高过多少,知足常乐吧。” 【一尺棋枰】天王山听了,不觉满心不甘地晃动了一下身子,地动山摇道: “道尊,吾这高度还差得远啊,不周山且不说了,吾既然名曰天王山,就算不能超过本门的天元山,但也总得要高过洪荒之中其他的几座名山吧?不然的话,将来道尊一旦与人起了纠纷,论起道来,道尊又如何能凭棋道自己的天王山压人一头啊!” 周天一听,不觉也是踟蹰起来,抬头看了看自家心魔仍作势踏下的巨脚,万分纠结道: “洪荒名山如林,但最顶级的也就不外乎那几座。汝能想到这一层,已属不易,倒是值得夸奖一番!”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一只脚丫,试探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头顶那只巨脚道: “天王山这番心思,也是吾棋道一脉未来的大势,不可等闲视之置若罔闻。如若可能,且就让他再往上长长吧?” 头顶的巨脚,半晌方才冷哼一声,竟出其不意道: “吾虽为心魔,但毕竟也是棋道之心魔。罢了,正好道门已近,你我纹枰论道一定胜负,倒也不好在这荒郊野外教人看了去当做笑话去讲。” “唔,我们继续赶路,抓紧时间正式回归道门。至于天王山么,且就让他再往上窜一窜,高过玉京山,高过昆仑山便是!” 话音一落,头顶巨脚果然一闪而逝,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原本弥漫天地之间的威压之势,也是应声消散。 盯着九霄云外,正在缓缓弥合的裂缝,周天忽然摇了摇头,有些百思不解: 既然同为一个“周天”,为何心魔现身,天地之间竟有如此呼应之势,其待遇,简直堪比合道之人啊! 这是为何呢? 这时,沉寂多时的龙马,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忽然浮现出来,一边舒展着巨大的身子,一边喷着响鼻,咴咴叫道: “周天道兄,要重新上路了么?” 周天点点头,抬手在他长长的鬃毛中抚慰地拍了拍道: “是的,龙马兄,这一路辛苦汝了。好在道门已经不远,这万里山河,一草一木也已是道门属地,应该用不了多时,汝与神龟兄就可以卸下车马,好生休养一番了!” 龙马目光闪动,忽然探出温热的马唇也是在周天手上触碰了一番,颇有感悟道: “一路辛苦,乃是吾等道缘。若无周天道兄不周山之行,吾等出世,尚不知何时也。况且,能顺势叩入棋道门中,也算是吾与神龟何处落脚之大事,能得道兄看重并邀约入门,一路辛苦也就是应尽应分之事也!” 眼见龙马这样的远古神兽,经过一路风尘,竟有如此感悟,周天不觉也是一阵惊喜,连连点头赞道: “善,大善也。待回道门,自有龙马兄与神龟兄应有位置可期也!” 0278、天元仙境一朝浮空显 这一日,天元山上。 巅峰中的一应镇山之物,包括蝴蝶所化《玄玄棋经》,巨石棋枰也就是被周天指定为棋道开山立派后的第一块经过他冠名并认证的【天衍棋枰】,以及清风,明月,也就是周天时常喜欢在嘴里口口声声呼唤他们的四宝蝶儿,枰儿,风儿,月儿。 四人在各自的日常修炼中,这一天早晨,身为左右护法的清风、明月,睁开眼后习惯性地先第一眼看了一下他们各自守护的【玄玄棋经】、【天衍棋枰】,才又习惯性地向巅峰正中央的坐隐台望去。 坐隐台,不仅是周天在他最近一次闭关悟道后亲自指定并冠名认证的整个道门最高象征,其本身也是整个天元山最高巅峰的那个顶点处,就相当于喜马拉雅山的最高山尖。 被道尊认定后的【坐隐台】,除了本体就具有庄严宝相之光芒外,经过道尊加持后的光环,经过岁月的洗练和天元山本体道法自然的熏染,已经愈发的具有某种不可逼视的神圣之光。 而在【坐隐台】之上的,则还有一座更加古朴万方的黑白钟鼎。 它便是被周天在当时出关后同时冠名并认证的【黑白钟鼎】。 天元山已是整个棋道的最高象征。 而天元山巅峰则是整个棋道最高象征的巅峰所在,那时整个道门的禁区,堪称巅峰中的巅峰。 然而在这巅峰中的巅峰之上,却还有高过这巅峰中的巅峰之象征【坐隐台】。 可是,比【坐隐台】还要高一丈的,却是这【黑白钟鼎】。 所以,若要真正像这样一层层论起来,整个棋道真正最高处的象征,便是无出其右的这一座【黑白钟鼎】。 为什么呢? 原来,这【黑白钟鼎】之中所蕴含的实质,是当今整个道门中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 其一,它被灌注进去的黑白元素,乃是周天在最近一次悟道后悟出的最新一道黑白原色。而这一道最新黑白原色,又幻化出了最新的一条黑白鱼,在其间首尾相衔,欢乐嬉戏,永不止息。 其二,它还包含了周天当时尚没有完全认知的纯黑之光,纯白之光,以及二者在交互、转换、重叠之间的因果与逻辑。 其三,它本体发出的钟鸣之声,象征着整个棋道的金石之音,敲子之声,天地混合之响。时至今日,周天都还没有将这其间混响之声完全参悟融合。 一句话,声音对于棋道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 其四,它还收纳了整个道门万里之地所有的色彩之本源。在以天地间黑白两大原色基调之上,它每日所幻化出的色彩、色泽、色调,不仅超出了当前整个洪荒最高色彩象征的【七彩之光】本身,而且已经将属于棋道一脉的【七彩之光】,淬炼得远远超过了洪荒中其他任何七彩之光的质感。 其五,也是构成了【黑白钟鼎】两大基石之一的除了棋道黑白原色外,另一个重要基石的空间法则,时间法则,在其中的进驻和支撑。 其六,也是【黑白钟鼎】最核心的部分依据棋道本体被大道法则所加持的黑白分昼夜法则,最终完成了由棋道掌控天地昼夜变化的【昼夜法则】,以及最最重要的【棋道纪元】历法的诞生。 从那一刻起,【棋道纪元】便成为当今洪荒法定的【历法法则】,所有对时间的定义、使用和称谓,都将以【棋道纪元】作为纪年基础进行运算和推演。 所以,那一刻被命名为“棋道纪元元年元月元日”。 那一瞬间,则被命名为“周天时间零时一分一秒”。 清风、明月在转过头看向【黑白钟鼎】所显示的时间时,正好是“棋道纪元”九百九十九年三月二十八日。 而时间则正好是“周天时间”午时十二点零时零秒。 这时,当有整点钟鸣声响起。 果不其然,当钟声准时轰鸣而起之时,一声叹息,也夹杂在钟鸣声中回荡在山巅之上: “唉,不知不觉,师尊云游洪荒,到今日竟然已是九百九十九个年头了!” “是呀,师尊每次闭关悟道,无论悟道之处在哪里,出关之地总是会选在这天元山巅峰之上。这一次洪荒云游,师尊也说过了,他回归道门的现身处,依然还是不变。” 清风、明月一问一答,正自说的热闹之际,虚空中忽然传出一道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道: “梦回之时,总在这巅峰之上,汝二人这些年,可参悟到了这其中奥妙乎?” 随着话音,一方几乎遮盖了半边天际的金光帐幔,赫然出现在遥远的天地一线之间。 清风、明月顿时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爬起身,举头眺望,在口中惊喜大呼: “师尊,是师尊回来了!” 由于巅峰之上乃是整个道门禁区,而且又是周天划定的所以门徒道众进阶突破时的最高门槛所在,所以这里的人和事几乎都是与山下的整个道门隔绝开来的。 所以,平素道门有什么大事发生,最先感知到的,大多都是自上而下开始的。因此周天回归道门的吉兆,也总是在第一时间被山巅所获。 但是这并不能说,山下就总是落后山巅之上的。 因为,山下除了普通的芸芸众生般的门徒道众,另外可还住着放在整个洪荒之中也会毫不逊色的几个大魔头,比如金色巨猿,总是飘忽不定三天两头就会进出道门的红云,以及分守在这道门万里之地疆域东西南北四角的奥妙、味道等四大魔神。 这些人,其实早在周天整个龙马大车庞大车队,刚刚越过那大河两岸东西方界河之际,他们便具皆感应到了周天的回归。 只是,他们每个人都没有想到,周天这一次的回归之路,天地之间,所给予他的所有呼应,竟是如此的惊人: 首先,是一道铺天盖地的金光,犹如暖洋洋的炉火之光在冬日的大屋中,照彻在这万里之地早春三月尚有些寒意料峭的每一寸山川河流,一草一木之间。 也因此,该开的花,瞬间迎风怒放。不该开的花,也在一夜之间含苞欲放,暗香浮动。 一只从未有过硕大无比的凤凰,就那样旁若无人而又朝圣一般地从天而降,在一声高亢的凤鸣声中,开始凤舞九天,舞出了一幅祥云漫天的百鸟朝凤画卷…… 0279、龙凤呈祥 百鸟朝凤之图,在如今的道门万里之地疆域内并不罕见,而且也随着周天的几次突破已经出现过多次。 至于那鲲鹏事件之后,四处寻子而来的元凤,更是将凤凰一族凤舞九天的祥瑞之象,在那一次事件中完美地展露无遗了一遍。然而这一次的凤舞九天,却还是震惊到了所有人。 因为,这一次的百鸟朝凤,凤舞九天,不仅更加气象万千,变化多端。而且,人们惊异地发现,在这百鸟朝凤中,居然还前所未有的多出了一条五爪金龙! 早早就飞身迎出了千里之地的金色巨猿,原本就对天地之间的金色有着天然的亲和与向往,在金光万丈的疆域中,早已陶醉了的他,此刻再一见到这突然现身而出的金龙,他当即便失去了所有的免疫力,一脸的难以置信,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咬着手指直呼道: “龙凤呈祥,这洪荒之中,果然有他说的龙凤呈祥之象啊!” 龙,自从有了三族争霸,龙之一族,早已在洪荒之中臭了大街,现在几乎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 然而,对于这样一条金龙,却全无龙族那种睥睨天下的匪气,戾气,更无寻常龙种那种猥琐、油腻以及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之气,只有一道浩然正气,闪隐在他那一声闪闪发光的鳞片之上,在万张金光的辉映中,显得十分庄严宝相。 不知何时,飘忽不定的红云,忽然风尘仆仆地也是忽然闪身到了金色巨猿身旁,满面红光,定定望着头顶的这一幅龙凤呈祥美景,同样也是忍不住脱口赞道: “这一次洪荒云游,周天道友,算是真正脱胎换骨了!唉,洪荒之中,怕是又要多了一个大罗金仙境的准圣喽……” 金色巨猿闻言,忽然浑身上下哆嗦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就是一声嘶吼道: “汝这红云老贼,有事没事,不要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突然一下子消失,又突然一下子出现好不好?吾本来就卡在了这一身怎样都挥之不去的虚影中,三魂六魄被他分走一半。再时不时地被你吓上一下,吾哪一天才能追上尔等的修为境地!” 红云原本就是一个散漫的老好人,因为散漫,所以表面上总显得有那么一点漫不经心的不着调。 如今被金色巨猿这么吼了一嗓子,忽然反应过来,这金色巨猿放着自家好端端的混沌魔神不做,偏偏留在道门甘心做周天的门下走狗,唯一所图,不就是盼着哪一天周天一挥手治好他的这一身先天桎梏般的毛病? 想到此,红云不觉讪讪一笑,连忙稽首揖道: “抱歉抱歉,猿兄,是吾一高兴竟忘了道友的这一身苦痛。不过周天道友归来,却无异于猿兄之福音也,当可喜可贺也!” 金色巨猿一听,反而更加暴跳如雷了,跳脚道: “他回来他的,吾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不他还是他,吾还是吾吗?” 红云摇摇头,一语点醒梦中人道: “猿兄真是被自身苦痛蒙蔽了灵智啊,周天道友此次洪荒云游,不仅收获满满,更是脱胎换骨,吾敢断言,他回归道门要不了几日,必将登顶天元山之上,闭关悟道去也。” “待他出关之日,便是一个崭新的大罗金仙境的准圣,横空出世。到了那时,汝这一身毛病,在一个准圣眼里,还不是手到病除的小事耳乎?” 金色巨猿一愣,随即醒悟过来,顿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红云老贼,多亏汝出言指点,吾还真忘了这一层因果,如此说来,吾好日子也要来了吗?” 两人说到彼此高兴处,忍不住都是眉飞色舞起来。 就在这时,那漫天金光,忽然摇身一变,瞬间化作一团凝聚而起的光束,直奔那天元山巅峰之上而去。 紧接着,漫天飞舞的龙凤呈祥,也是如影随形,带着无数暗香浮动,顺着光束直奔巅峰。 在无数人头攒动的惊呼声中,没入天元山巅峰中的那一道金光,忽然又自那巅峰万千气象之间一闪而出,在无数目瞪口呆的直视之下,金色光束瞬间化作了一条自上而下的金桥,一头连接在天元山峰顶深处,一头则是一眼望不到边际地一直延伸到洪荒深处,将那不知其远,不知其深的洪荒另一端,与天元山紧紧连接在一起。 就在人们不知所以然之时,一道庄严宝相的光环,赫然出现在天际一线。 紧接着,便是在光环笼罩之下的一驾马车,雄赳赳气昂昂,腾云驾雾,气势非凡,在一阵阵清脆的马蹄答答声中,由远及近,风尘仆仆,映入人们视野之间。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一驾马车,神奇之处还无人知晓。 但对于红云、金色巨猿等人来说,却是早就感知到了的神奇之物。 只一眼,红云便两眼发直,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一双赤脚,然后便两眼一眨不眨地仰视着金桥之上的车驾,不住嘴地赞叹道: “洪荒第一车驾,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金色巨猿却没有红云这样的好耐心,只看了两眼,便一把扯起红云,口中连连叫道: “好玩,好玩也,红云老贼,有汝这里嗦的时间,还不如吾等直接飞上去,也去他那所谓的洪荒第一车驾上坐坐!” 红云听得不觉白眼直翻,嘴里呵呵笑道: “汝这猴子,真没眼色。此刻乃是他的天地之象,祥瑞万分,能容汝近身,那才是洪荒之咄咄怪事也!” 金色巨猿听了,哪里肯信,只当他自恃身份,不愿降格作为道门中人以迎接之势,前去与周天相见。于是,干脆一把将红云甩掉,脚下生风,一飞冲天,便上了半空。 “周天道友,汝可算是回来了,可知汝不在的这些时日,吾守着汝这地盘,哪里也不敢去,闷都闷死了。汝,这一次可要兑现诺言,快快补偿吾才是!” 说着,他竟然仗着自家天生雄伟体魄,将那正在风驰电掣之中的龙马,当做凶兽量劫之时他曾时常随手猎取的凶马一般,一探手,便向马头抓去 0280、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咴咴咴……” 眼见一道奇怪的身影,直扑而来,那毛茸茸的身子,比马鬃还要蓬乱的毛发,尤其是还有一对大獠牙,长在一张火烧云般青面獠牙的脸上,简直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怪物! 正聚精会神拉车的龙马,只一眼,便被眼前突然冒出的这个身影吓了一跳。 定睛再看,不觉更是毛骨悚然: 一道比一座大山还要高大的虚影,金光闪闪,竟然远远跟在这个扑过来的身影后面,张牙舞爪的,甚是面目可憎! 龙马想都没想,本能地放出神通,刹那间露出本相 一条比任何人都要见到过的狰狞样子还要夸张的龙马原貌,一下子出现在这洪荒中还从未有人见识过的天地之间,顿时也让金色巨猿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心中明知这是自家人,但手底下却还是本能地照着那颗比他长得还要狰狞丑陋的脑袋上,一巴掌拍了过去: “孽畜,汝也不瞧瞧吾是谁,混沌中就有吾的名号,汝一个凶兽,也敢在吾面前张牙舞爪!” 话音未落,两人各自放出的本相,便如两道炸雷般撞在一起。 只听砰地一声,天崩地裂中,金色巨猿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龙马如出一辙,也是拼命晃了晃身子,大睁双眼,露出了一丝懊悔的表情。 打架常常就是这样,不出手时,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第一。结果一出手,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龙马既然是远古神兽,对混沌魔神的恐怖程度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出手,他才知道扑过来的人影,竟然是一个混沌魔神级别的人物,瞬间便萌生了退意,可惜已然出手,想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完了,谁知道一路平安无事,反倒是回归到了这棋道门中,自己却要被打一个皮开肉绽,也不知哪里跑出来这样一个混沌魔神,唉!” 龙马一声喟叹,也只有听天由命,拼着一身血肉模糊,在剧烈的撞击中,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和撕裂。 整个感觉,就像自己撞在一堆厚厚的云朵之间,不,就像回到了浩瀚的汪洋中,浑身舒泰,哪里有半点被人打得皮开肉绽的苦痛? 这是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龙马顿时笑了: 原来不知何时,周天竟然在须弥之间出手,竟无声无息地横亘在两人之间,也不知放出了何样的神通,只见他那一个道童般小小的身躯,浑身披满了璀璨霞光,就像一道暖洋洋的晚霞,一左一右,探出一对小小的手掌,分别放在他们身上,正好将二人分开。 金色巨猿到底是混沌魔神级别的人物,一伸手便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即哈哈一笑,连忙退出神通以免再起误会,同时一脸艳羡道: “周天道友,汝这一趟洪荒云游,可真是收获满满,连这样祥瑞之兽都能收归座下以作驰骋,佩服佩服啊!” 河出图洛出书,以及背负河图而出的神龟,背负洛书而出的龙马,毕竟是盘古开天辟地后大道遗留下来作为某种因果引线和充作量劫之间转承启合的伏笔,即便是金色巨猿这样的混沌魔神,也不可能人人都让他们知道。 所以,周天一听他这口吻,便马上悟到了其中的隐秘之处,于是也就未作任何回应地笑了笑,抬手安抚地在龙马身上拍了拍,目光一闪,转而指着脚下这一条神奇地直铺到天元山之巅的金光大道,笑道: “猿兄,这一条金光大道,没有惊着下面吾的那些门徒道众吧?” 话音未落,一道红云蓦然飘了过来,也是笑语晏晏道: “周天道友,别来无恙。哈哈,汝这一条金光大道,别说是普通的门徒道众了,就算是吾,也都被道友如今的神通给彻底惊着了!” 金色巨猿望着施施然飘过来的红云,撇了撇嘴道: “岂止是惊着了,吾看是完全被吓住了,看吾等在这儿好好的说话,才敢过来问候一声。红云老贼,真不知道,汝现在是越来越胆小了,还是越来越滑头了!” 三个老友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脚下却没有丝毫停歇。 不知不觉,在这条莫名横空而出的金光大道推送下,整个龙马车驾很快便来加速到了天元山巅峰之上。 “师尊” 随着两声近乎喜极而泣的声音,清风、明月双双闪出,毫不顾忌如今也已跻身太乙天仙境自我形象地匍匐在两边,望着周天连连拜迎不止。 车驾之上的周禁,见状赶紧跳下车去,望着两人也是激动不已地稽首回礼道: “二位师兄,前不周山灵石后被师尊有幸赐名并皈依道门之后进周禁,拜见两位大师兄!” 清风、明月即便没有见过周禁,而且还来不及从周天口中听到这一路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两人只须看一眼周禁从车驾之上飘然而下的模样,心中哪里还不知他的身份和地位,当即也是转身还礼道: “原来是周禁师弟,看来吾棋道门中有多了一位师尊座下好徒儿,以后吾等更需殚精极虑,为道门光大多多努力了!” 话音未落,一声古朴万方的钟鸣,訇然响起。 “铛” 余音袅袅中,没入在坐隐台上钟鼎之间的金光大道末端,瞬间应声消散,整个龙马车驾也随之应声而落,正好飘然落在坐隐台前那一方平整之地上。 “咴咴……” 龙马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口中发出一声终于卸下了所有包袱一般如释重负的长嘶,也不知怎的,一股莫名力量便弥漫开来。原本由神龟所化车体以及龙马所化车头所构成的整个车驾,就像是一滴浓墨回到一池清水中,渐次还原回到了本体。 刹那间,整个天元山巅峰之上沸腾起来: 首先是一路驮负着所有重量且始终都是任劳任怨的神龟,一下子化出原形,露出他那能扛万钧的神龟本尊,先是惬意地摇了摇忽然一身轻的脑袋,然后才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望着周天淡淡一笑了事。 0281、这是谁的黄金战甲(上) 紧接着则是龙马也彻底卸下了一路上都在背负着的整个车驾,以从未有过的浑身轻松,还是下意识地甩了甩他化身神骏大马的长尾,在神龟善意的嘲弄眼神提醒下,方才一个闪身,瞬间回归他原有的龙马本相。 然后,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眼这一路上都在心里念兹在兹的目的地,才又望着周天一笑,施施然地像神龟一样都躲到了他的背后。 一对劳苦功高的驮夫化回原形,那一座承载了众多生灵和修仙者的斑驳车驾,自然也就不复存在,当即喀喇一声化作无数碎片,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过,那些崩塌的无数碎片,在消失中并没有湮灭在虚空之间,而是每个细小的碎片,都以肉眼可辨的形状化作刹那间的闪闪金光,像一阵突然不期而遇的太阳雨一般,纷纷扬扬自天而降,将整个天元山巅峰染成了一座霞光万丈般的金顶。 因为一直混迹在棋道门中,不管是红云还是那呆头呆脑的金色巨猿,相对于洪荒之中的大多数人对功德为何物尚不知情,他们却是早就在周天的耳濡目染中,对功德出现时的天象十分的敏感,当即就是一阵惊喜道: “周天道友,这就是功德雨么?” 两人对功德之事,听得多,但却一直无缘亲眼目睹。今日之象,对他们来说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不过,周天在凝神看了一会儿后,却默默地摇了摇头,沉吟了半晌,方才出声道: “二位道友,此番天地异象,不是功德但胜似功德。老实说,即便是吾,修行至今,悟道多次,此物也是头一次遇见!” 啊,红云、金色巨猿听到周天对此物的描述,竟然如此的感慨,不禁也是更觉其玄妙,急忙又定睛看去。 只见这一道酷似功德雨的闪闪金光,在一番洋洋洒洒的飘落之后,不知不觉,竟然像有一种十分灵性,凝聚成一团悬浮在半空之上的光环,在巅峰四面八方吹拂的轻风之间,虽然飘飘忽忽,但却始终不离周天半步,好像一个黏人的孩子,周天动一步,他便跟着动一下。 红云到底还是多在洪荒行走,见多识广还是多一些,看了两眼,便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道: “周天道友,这道金灿灿的光环,怕是这洪荒中的某种宝物,正在自我炼化之际,因为汝这洪荒第一乘驾所感,方才蓦然现身前来认主的吧?” 受到红云启发,周天想到这一路上自己那一连串的奇遇,好像还真是有这种形成了习惯一样的模式,只有是宝物,大多数都是自己寻来,或者即便不是自己寻来,也是一定要等到自己正好走过去,宝物就会以各种醒目的方式现身,让他正好信手拈来一般。 这种情形,说是巧合也无不可。但是一旦形成了既有模式,那就让人会在惊喜之后,多少会有感觉怪怪的惊吓,自然也会生出这样那样的疑虑和不自信来: 自己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好吗? 周天盯着始终不离自己左右的金灿灿的光环,也是若有所思,情不自禁地从九霄云外的秘境开始,一直到离开不周山结束,从头到尾 将秘境中的七色葫芦、蜜蜂,以及现在仍有些存疑的所谓自己的另一半慕容雪,黄中李,芭蕉扇,神龟与河图,龙马与洛书,混沌之蛋,不周山禁制大阵,特别是那座化身孤峰一直蛰居在周山深处的土之本源的黄莲,光之走廊所衍生出的瞬移之门,东归路上纷纷闻道而来的无数追随者,准提的化身,及至最后那一座堪称专为整个棋道准备而来的烂柯山,等等,逐一梳理了一遍。 在这一幕幕仍是记忆犹新的场景中,一丝明悟,渐渐浮上了心头。 老实说,若没有这刹那间的回顾与回眸,周天还真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这一路漫无目的的洪荒云游,收获竟是如此丰厚。除了出发前对大河两岸那座黑白之桥唯一的初衷,未能圆满得到解决之外,其他几乎都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得。 套用那句烂大街的俗话,老天还真是待他不薄啊!当然了,别说现在的天道还在娘肚子里,就算天道已立,对于周天俗话中的这个“老天”,也唯有大道才可当此称谓。 想到此,周天不由得挥手便唤出了【混沌之蛋】里早已开始躁动不已的无数石心,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抬手指了指同样浮浮沉沉的金灿灿光环,扬声说道: “他是无数碎片所化,汝等则是不周山那座孤峰被当做食物吃掉的石头所化,且上前瞧瞧,尔等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从不周山入口处那座孤傲而怪异的孤峰,就像【造化玉碟】那失传的残片一样,自己吐露出他是那【混沌青莲】中同样神秘消失的土之本源【黄莲】所化之后,周天对这一群出自孤峰的石心精灵,便有了新的认定。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是不可能在这里将那【黄莲】秘密当众说出来的。所以,便唤出这一群石心精灵,以他们【黄莲】血统的身世,去试一试由车驾碎片所化的这一团莫名金灿灿光环,二者是否契合关联。 因为,在周天想来,除了这化作碎片的洪荒第一车驾,此刻还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想的与这突然出现的光环,能生拉硬扯在一起。 毕竟,洪荒讲究的是任何事物都有一个来去始终。车驾来自于不周山,有着【黄莲】血统的石心精灵同样来自不周山,而且二者正好又都是以身相许般各自化作各自形态的碎片,最后一个是光环,一个是石心,唯一能够关联到一起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只是石心精灵刚一放出来,他们密密麻麻又无数个细小黑点迅速组成的密集阵。到底还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其中,就连尤为天王老子第一般胆大的金色巨猿,都一阵阵头皮发麻,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喊道: “周天道友,汝何时养了这样一群吓人的蠓虫?这要是惹怒了他们,一窝蜂上来,且不说他们有什么其他神通,单是他们那一张带着毒刺的嘴巴,一人一口,还不把人立刻叮出一个魂飞魄散来!” 0282、这是谁的黄金战甲(下) 原来,这好吃的金色巨猿,曾有过一次惨痛的经历。 有一天,不知怎么就对天元山中的蜂蜜垂涎三尺。结果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蜂蜜虽然吃到了嘴里,可他的人却直接变成了发面人,若不是周天出手相救,虽然凭他混沌魔神身子骨不致送命,但不闭关养伤解毒个几万年那是休想的。 先天猿类,果然就是战士本色,战斗的嗅觉以及对斗法的敏锐异于常人,一眼便看出了这【石心密集阵】一旦投放到战场或者战斗之中的无限潜力和价值。 或许是受到这番话的感应,石心精灵密集阵型突然一变,嗡地一声望着金色巨猿便飞了过来。 要知道,洪荒之中,话语本身本来就是一种因果,说出的话,必然要有对应之物不管是邀约,挑战,赞誉,承诺,甚至是随口而发,随性而出,都是要有某种结果的。 看见石心密集阵直冲自己而来,金色巨猿啊呀一声,脸色突变,慌忙跃身扑到周天身旁,颤声道: “周天道友,算吾失言,快快让他们走开!” 周天看在眼里,却是心念一动,不仅没有喝止石心的这些自我举动,甚至还悄悄脚底抹油,暗自拉开了他与金色巨猿的距离。 因为他发现,就在石心密集阵发动的瞬间,原本对自己始终盯着不放的那一团金灿灿光环,居然也跟着石心动了起来。只一眨眼间,光环摇身一变,竟赫然化作一具金光灿烂的黄金甲,隐隐约约,竟有要往金色巨猿身上套去的意思。 嗯,周天一时间也有些发懵了: 这金色巨猿虽然身在棋道一脉之中,可他无论从哪方面论都算不上是道门中人。对于一个客居之人,自家的宝物,怎么可能会胳膊肘往外拐呢? 正想着,周天就感觉自己脑门一热,冥冥中就像自己突然多了一双眼睛,再看金色巨猿完全就变了一副模样,不仅将他的从前的根脚、传承,当下的修为、法力都看了一个明明白白,而且最让他惊喜的是 这一眼,居然一下子看破了金色巨猿那一道与生俱来,也让他从觉醒以来为之惊悚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虚影! 要知道,也就是这一道谁都无法勘破的虚影,才让这心高气傲的金色巨猿,心甘情愿,服服帖帖地像一个门下走狗一般,老老实实在棋道中一呆就是数万年过去,而且任由驱驰,从无怨言。 唯一所图,不过就是有一天,希望周天能够出手将他这头痛的虚影手到病除! 谁能想到,这个同样让周天寝食难安的问题,今日居然让他给莫名其妙的一眼看破? 而这一道纠缠了金色巨猿无数岁月的虚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犹如池水般深不可测而又摇晃不定的虚影,在一层道纹掩隐的遮盖之下,原来在里面还深深深藏着四个形态各异的猿猴。只是在现在的周天看来,这四个猿猴,不知何故,都还处于熟睡甚至是被催眠一般的睡梦当中。 只不过,这四个猿猴,似乎无一例外地都还处于他们各自的幼儿期。 莫非,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一猿化四猴”的洪荒故事? 当第一眼穿过道纹的遮掩,看到虚影竟然是这四个猴子的保护膜时,周天就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一些其中的奥妙之处。 等到光环化作黄金甲,并且莫名其妙的飞向金色巨猿,周天哪里还有半点疑惑,不知不觉,便是嘴角上翘,心中暗笑,眼中更是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期待,再无任何迟疑地伸指点出道: “猿兄勿动,此乃吾门中光环有感而发,正自衍生推演属于他的传奇,对汝并无任何妨碍,停在原处不动即可也!” 随着周天话音落处,黄金甲便带着炫目的光芒一落而下,宛若一个裁缝般在金色巨猿周身上下,不停地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忽大忽小,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金色巨猿一动不敢动,却也凭着他混沌魔神的悟性与修为,隐隐地猜到了什么,直在嘴里又惊又喜地大呼小叫道: “周天道友,这一个漂亮的黄金甲,是不是汝看在吾为道友尽心尽力看护门户的份上,送与吾的礼物?哈哈,吾天性喜欢与人动拳头,有时碰上那牙尖嘴利的,倒也吃了不少苦头。若是有了这一声衣甲,吾如虎添翼也!” 周天不觉暗自撇了撇嘴,却也不点破道: “猿兄说对了一半,这黄金甲自有他的灵性,且看他最后如何推演自己此后的传奇,到时便自有分晓了。” 原来,此刻的黄金甲,竟然也化出了一道虚影,轻松地便突破了金色巨猿那看似漫天的巨大虚影,一路飞入,径直绕开其他三个猴子的幼体,一头便将这一声炫目的黄金甲,罩在了四猴中的灵明石猴的幼体身上。 一猿化四猴,命运各不同。一猴一量劫,唯石天地存。兜兜转转,云山雾罩,原来那根脚谁都看不透的石猴,真正的源头竟然是要落在这里! 只是这一身黄金甲,却要由吾棋道门中所出。 嗯,这其中又有什么因果纠缠呢? 周天不动声色,目光在虚影遮掩之下的四猴幼体以及黄金甲之间,来回巡视着,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一般,渐渐悟出了其中的因缘: 石猴本体也是先天石头,算得上与自己同根同源。他现在早早露出苗头,且一直以寄生的方式依附于金色巨猿这一混沌魔神身上,其实也是正好应和了他天命中的两大属性 本体是石,心性是猴。通天彻地,是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如此,正好也应了无数年之后的那一个猴子,那坎坷一生的多舛命运之数! 至于这一猿化四猴,为何要将这一天机不可泄露的因果,落在吾棋道一脉身上,怕是也要从同为混沌一块石头算起吧? 周天暗自掐指演算着,只是面上却风轻云淡,就连修为远远高于他的红云,都没有丝毫察觉到异样。 0283、量天尺,裁衣剪 看清了碎片光环的自我演化之后,周天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脑门一热之处,还是滚烫不已。只不过这炙热感,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惬意和轻盈。 如沐春风中,周天忍不住抬手,在自己脑门上轻轻揉了揉。 别忘了,这时的他,其实本身已经处于那种自带光环的圣人之境的氤氲之间,只是修为低的人,是看不出他现在的这种天翻地覆脱胎换骨的变化的。 只有已近大罗金仙巅峰期的红云,在周天轻揉脑门的这一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中,下意识地凝神看了一眼后,顿时大惊失色,脱口喊道: “周天道友,汝,汝竟然已经跨过三花聚顶,突破到了摘花化云,采光为环,冠冕堂皇的圣人之境了?” 摘花化云,采光为环,冠冕堂皇,便是圣人行走于世间时的表象和常态。 当然,这种境地的具象表现,在普通的修仙大众眼里,只能看到的是一个如影随形的光环,在圣人头顶的悬浮状态。至于这种头顶光环的妙处与深奥之意,就不是他们所能够理解的了。 面对恍然大悟的红云,周天微微一笑,决定还是将这一份压了一路的喜悦,分享给红云这个目前唯一可以与自己感同身受的道友。 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算是已经修仙悟道到了他这个层次,他依然还是感觉得到,有一种快乐是必须要说与他人去听的。 “不瞒红云道友,吾的确已经算得突破到了圣人之境,算下来,洪荒宣号吾是第一个,晋身圣人之境,吾也是第一个。” “只是诚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一样,这两个洪荒第一,对吾而言,都只能是名不副实,浮云而已!” 对于周天第一个洪荒宣号,誓言创道说法,其中的因果曲折,来龙去脉,红云还是心知肚明的。但周天对自己“圣人之境”的这一番定位论述,甚至可能还是要像第一个“洪荒宣号”那样继续做得而弃之的事情,红云就有些十分不理解了。 “周天道友,先机这种东西,可比不得修为、法力什么的。修为和法力不足,慢慢修炼积累就是。可先机一旦失去,可就不是凭积累修行拿的回来的,那可是要一步错,步步错的啊!” 见红云站在局外人的角度,都心疼和惋惜万分的神态,周天哪里不晓得这其中的轻重,只是大道法则加身,诚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如之奈何? 周天摇摇头,脸上却依然云淡风轻道: “天机不可泄露,先机不可错失,道机不可妄言。红云道友,现在汝明白了,吾这圣人之境,一如吾那洪荒宣号,都是只能说不能做的因果,不然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可就要苦了这一方洪荒无数生灵啊!” 这一番的感慨话音未落,就听九霄之外,无尽的虚空深处,咔喇喇一声巨响,直直落下两道刺眼的电光,竟直接将周天系在腰间的小布袋炸开,叮叮当当,滚出一对黑白子来。 嗯,周天定睛一看,这一对黑白子,却非烂柯山中拾回做样品的那种浑然天成的黑白子,而是在与女娲偶遇时与那【黄中李】伴生在四周的那种黑白原石。当时好奇之下,全部拾起一数之下,居然正好是一副围棋361颗黑白子之数,于是便将它们悉数收入囊中,一路携带了回来。 凝神中,周禁作为随侍了一路的童子,见周天盯着脚下被砸落的这一对黑白原石沉吟不语,于是本能地上前,俯身便要将它们拾起呈给周天。 然而,当周禁弯腰去捡拾时,这一对黑白原石,就像突然间长在了天元山这脚下的岩石之上一般,动也不动,任凭他怎样用力,即使运出了神通,都无法撼动一下。 红云、金色巨猿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艳羡,甚至还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惊恐: 这周天道友,可真是这洪荒中的独一份占尽了无数气运的大造化之人啊,就连身上随随便便落下的石子,都如此逆天! “师尊” 周禁已经知道其中必有古怪,也是骇然地盯着脚下,口中忍不住呼喊了起来。 周天却是心有所悟,而且许久未回,更有心要试一试自己这座天元山巅峰之上的守护者,如今精进了多少,于是不动声色地召唤了一声道: “禁儿退下,清风、明月,汝二人上去试试再说!”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连忙答应一声,心有灵犀,双双走出,一人走向黑色原石,一人走向白色原石,然后站定,暗中化出神通,双手用力,扣上黑白原石,口中随即大喊一声: “起” 可惜,如同周禁一样,无论两人如何用力,脚下的这一对黑白原石,居然还是宛若泰山般难以撼动。 “周天道友,可否让吾试上一试?” 因为金色巨猿仍在他那一道漫天般巨大的虚影中,加上周天因为“一猿化四猴”状况突显之下的有言在先,他还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红云抢先跃出,衣袂飘飘地站了出来,也是大感惊奇地喊了一声。 周天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红云,多多少少犹豫了一下。 要知道,红云与他的关系再好,毕竟还不是棋道一脉中人。这一对黑白原石又是如此古怪,若让他出手,抛开可能的因果不说,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可就很难处理了! 周天一迟疑,红云顿时醒悟过来,急忙稽首歉意道: “周天道友勿虑,是吾唐突了,算吾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红云说话间,周天却是不由得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不觉稽首还礼道: “红云道友勿忧也,反而是吾要多谢道友一声,呵呵。” 哦,红云还真没有一下子吃透周天这句反过来的感谢之言,正要再行开口相问,却见周天早已一步踏出,伸指在黑白原石之上,一边一个,轻轻点了一下,脸上却是一派宝相庄严,口诵偈语道: “量天尺,裁衣剪,今朝出,他日收,用之用,谢谢谢!” 0284、一猿化四猴 随着周天的偈语声响,原本几乎无法撼动的一对黑白原石,仿佛听到一声号角般腾空而起,一个化作一把乌光透亮的长长尺子,一个化作雪白灵动的剪刀,叮呤当啷的一串摇晃中,然后徐徐降落到了周天手中。 “传说中的量天尺,竟然会落在自己手中?真是又一个的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匪夷所思!” 激动中,周天首先向一只手中的【量天尺】,凝视看去: 单从外观上看,这把朴实无华的尺子,若非是周天早就知道他的根脚和厉害之处,换做另外一个任何人来,都会对他嗤之以鼻,甚至随手丢弃都有可能。 在还没有任何规矩方圆的洪荒初期,尺度这种概念,对大多数人而言完全都还是一个空白。 现在好了,有了【量天尺】在手,天地的大和小,规矩的破和立,距离的长和短。甚至以后其他的领域,一旦天道合成,几乎都离不开对尺度的把握。 离不开尺度这个法则,这把【量天尺】,无疑让周天手中又多了宝物中的杀手锏级别的大杀器! 紧接着,周天又转而向【裁衣剪】看去: 相对于外表朴素的【量天尺】,这把【裁衣剪】外观看上去就显得抢眼了许多 剪刀的一对把手上,居然隐隐有阴阳鱼跃然其上。 寒气逼人的阴阳刀刃,更是波光闪耀,仿佛有无数杀气藏于在它大开大合的刀锋之间。 好一把张冠李戴的利器! 周天忍不住将手中【裁衣剪】上下掂量了一番,心中暗自感慨,这那里是一把为人作嫁衣裳的裁衣剪呀,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长着裁缝脸的屠夫啊…… 只是,这一把名曰裁衣剪的宝物【裁衣剪】,来的莫名其妙,他的根脚也同样莫名其妙呀,自己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关于它的半点信息! 沉思中的周天,此刻没有任何人敢于惊动于他。 若是放在他这一次的云游洪荒之前,别说红云、金色巨猿这样的大佬,即便是身为他座下门徒道众的清风、明月,也早就出声唤醒他了。 圣人之威压,可见一斑。 要知道,像周天现在的这种所谓“圣人之象”,其实严格来说,还只能算是一种“真实的幻象”而已。说他徒有其表,都不为过。 然而,圣人就是圣人。所谓圣人之下皆蝼蚁,说的就是圣人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威压之势,即便他是虚幻的,虚无的,空灵的,那也是真正的“圣人之位”,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即便是红云、金色巨猿这样的洪荒大佬,虽然不至于像周禁、清风、明月他们那样,在周天沉思之下忍不住的“圣人之象”侧露中,噤若寒蝉,但此刻竟然也还是莫名其妙的进入到闭关状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谨守自我的模样。 当然了,这时候的周天,即使是不自觉地放出了他的“圣人之象”威压,但并非他就是真正的圣人了。 这里面,其实差别还是十分巨大的,而且从“圣人之象”,才能到“圣人之境”。到了“圣人之境”,还要面临至少三个层级的三千世界的创造难关,最后才会抵达真正的混元大罗金仙境地。 而即使突破进入到了真正的混元大罗金仙境地,在完成了三个曾经的三千世界的自我创造之后,他还要继续面对三千大道的自我拷问,以及对这三千大道之中所蕴含着的无数法则和领域的构建,掌控和领悟,最终才会抵达彼岸,成就真正的圣人化境。这其中的艰辛和难度,超乎想象。 因此,现在周天所显露出来的“圣人光环罩顶”之象,究其原因,说到底还是缘于此时的洪荒无法无天,不君不臣所限。在鸿钧没有合道,天道未成之前,即便有了圣人之实,在大道法则之下,这圣人之实也只能被暂时“封印”一般,只有“圣人之象”的虚名而已。 不过,不管这种“圣人之境”、“圣人之象”管用不管用,对眼前刚刚到手的这两样宝物而言,却还是效果十分显著的。 在周天手中的拿捏之下,籍籍无名的【裁衣剪】首先有了反应。 只见它两片阴阳刀刃突然间光芒大炽,竟然自己微微张开了它的上下刀锋,发出了酷似裁缝裁衣时的“咔咔”声响,并隐隐有了想要挣脱而去之势。 紧接着,【量天尺】也开始有了异动,乌黑闪亮的尺子上,蓦然闪出一道道寸光,仔细看去,却是真正的尺子上,那种用来丈量长短的尺度刻度线路,在寸光映射下,完成了一把尺子真正的具象反映。 周天自然也是不敢怠慢,连忙收摄心神,放出神识去捕捉【量天尺】、【裁衣剪】的自我演示轨迹。 很快,他便恍然大悟,待两件宝物安静下来后,随即颔首微微一笑,来到正被黄金甲弄得有些拘谨甚至束手束脚的金色巨猿面前,郑重其事地稽首揖道: “恭喜猿兄,吾之前允诺与汝的解印之法,今日总算有了着落。若没有猜错的话,用不了多久,纠缠了猿兄不知多少岁月的这漫天虚影,吾大概已经可以手到病除了!” 周天说着,抬手指了指他那漫天的巨大虚影之象。 金色巨猿闻言,不觉就是精神一振,两眼放光,扑过来道: “周天道友,此话当真,汝可千万不要让吾白高兴一场!” 周天自信地一笑,定目望着他道: “吾若治不好汝之痛脚,岂不是自我食言?放心吧,猿兄,既然敢开这个口,吾自然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法子。不过,在此之前,吾还得向猿兄借两样东西才行。” 金色巨猿一听,马上将他的胸脯拍打得山响道: “漫说两样,就是十样百样,道友若是需要,直管拿去便是!” 周天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伸出两指道: “吾需要汝的一滴精血,一根毛发!” 话音未落,就见金色巨猿那漫天般的虚影,就是一阵剧烈摇晃。影影瞳瞳中,包裹其中四个猴子的影子,赫然便在其中躁动不安起来…… 0285、【法眼】是怎样炼成的 望着四个犹如在娘胎中躁动不已的猿猴幼体,他们连自己的眼睛都还没有完全长开,竟然就能感应到这【量天尺】、【裁衣剪】可能要加诸于他们之身的威胁,周天一阵讶异之下,反而更为疑惑了,下意识地看了看这漫天虚影旁的红云,甚至连同这虚影的受害者兼可怜的宿主金色巨猿,嘴里脱口道: “两位道友,汝等就一直没有发现这漫天虚影中的物事吗?” 两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转脸看向周天,同样迷迷瞪瞪道: “周天道友此言乃是何意也,这虚影就是虚影,空无一物,与这洪荒之间的灵气、雾气并无二致,均是空空如也的存在。里面若是藏着什么东西,就算吾看不见,这猴子自己的东西,自己还不知道有什么吗?” “就是呀” 金色巨猿下意识地跟着哼哼了一声,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转头怒目瞪视着红云,面红耳赤道: “红云老贼,说了多少次了,吾乃混沌魔猿,不是什么猴子!” 两人为这个话题和口头禅之争,不知已经争将了多少岁月了。不过这一次,红云却没有接茬,而是眨了眨眼睛,忽然若有所思地围着金色巨猿这漫天的巨大虚影转了两圈,结果还是挠头道: “什么都没有哇,周天道友?若说以前倒还罢了,现在就凭吾这一身修为和法力,什么妖魔鬼怪吾一眼看不出来呢?” 周天一听,不觉就是心中一荡: 他二人,长着一双太乙天仙境巅峰期的眼睛,竟然看不出这一道漫天虚影,其实真正的根脚乃是【一猿化四猴】的魔障吗?那如此说来,这一道很可能是大道封印之下的谜面,面前就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可是,吾又凭什么能看到呢? 沉思中,周天忽然感到眉心正中处又是脑门一热,犹如醍醐灌顶般的脱胎换骨之感又一次扑面而来,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忍不住探出手摸了摸脑门,心底闪过一丝明悟: 法眼?天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法眼之象! 法眼乃是比慧眼还要高一级的修为之一,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勘破任何领域内的一切迷雾和魔障,属于圣人之境下的最顶级识人识物之术。 法眼属于圣人的常态,当然到了真正的圣人境地,那时已经不需要再以法眼作为辅佐法术手段,而可以对万事万物一览无遗了。 所以,对于自己忽然多出了【法眼】这一神通,周天惊喜之余,却也不敢过分张扬,面对红云、金色巨猿面面相觑的茫然,也就顺水推舟,装着什么事请都没有发生一样,也是挠了挠头道: “哦,也许是吾一时眼花了吧?这漫天的虚影,老实说每当它冒出来跟着猿兄晃来晃去,吾都有种眼晕的感觉。所以,是时候解决这一魔障了!” 金色巨猿闻言,自不待言,马上探手就在自己胸脯上重重一拍,顿时从他青面獠牙的大嘴中咳出一团精血来。 紧接着,又是伸手在他大腿上使劲一薅,揪下一把金毛,连同那一团精血,直直递给了周天。 周天直看得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对自己下手如此狠辣,简直就像是对待仇敌一般,真是叫人无语啊! 怔忡半晌,周天到底还是有些膈应,便没有伸手接下,而是直接袍袖一拂,将其毛血卷入袖中,稽首交待了一句: “猿兄,借汝毛发与精血,乃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非此不可圆满也!” 说着,他扬起手中【量天尺】、【裁衣剪】,也不隐瞒道: “量天尺,量的是汝这漫天虚影之边界,到底大小几许。裁衣剪,剪的是汝之身量与漫天虚影之间的关系何在。此二物,非汝之本体发肤加以炼化不可也,可不要误会吾要占汝便宜,要汝体物!” 金色巨猿一听,顿时呲牙一笑道: “周天道友,汝这是在帮吾驱魔除根,乃是施恩,吾如何不知好歹也。漫说这是自己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若是哪一天道友自己需要,吾照样如此这般要什么给什么!” 此话对别人而言也许就是听听罢了,但在这金色巨猿嘴里出来,还真别说他就是铮铮誓言。 周天收好了物事,一直悬浮在金色巨猿头上半空中的黄金甲,这时似乎也自我演示完毕,晃晃悠悠,呼地一声又出其不意地飞了回来,望着周天便直落而下。 他竟然不怕【量天尺】、【裁衣剪】,黄金甲就算是铠甲的一种,但归根结底也是衣袍啊? 周天正疑惑中,却见【量天尺】呼地一声从自己手中飞来出去,然后绕着黄金甲古怪地转起了圈子来。 转了两圈,黄金甲居然莫名其妙的浑身一抖。 再一转眼之间,原本硕大无比的黄金甲就像被扎的气球一般,开始一点点缩小。及至最后,直接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量天尺才得意洋洋地身形一顿,飞回到了周天手中。 什么意思,这是在给黄金甲量体裁衣之意么? 周天打量了一眼【量天尺】,发现他也就仅仅只对黄金甲有感,而对金色巨猿的那一身漫天虚影,却瞧都不瞧一眼。 至于本应算是与【量天尺】一体的【裁衣剪】,却出其不意地一动未动。 略一沉思,周天马上就明白了: 这黄金甲,本身就是龙马大车碎片所化,即使化作碎片也算得是棋道本门之物。而【量天尺】、【裁衣剪】应运而生,自然也是棋道本门之物,他们之间若是发生一点什么关系,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雷池或者天堑等级上的阻碍。 与金色巨猿那一身虚影,则就另当别论,两样宝物非淬炼圆满方可对虚影产生作用。 想明白了此节,周天终于如释重负地一笑,望着小到了巴掌般的黄金甲招了招手。果不其然,黄金甲毫不犹豫,呼地一声便飞过来,稳稳落在他的掌中,露出一副乖巧之状。 “哈哈哈……” 红云在一旁看得有趣至极,忍不住发出一串浪笑,开口便是一声赞美道: “周天道友,此物算得上是防身上佳至宝,恭喜恭喜啊!” 0286、新人总是兴奋的 话音未落,众人具皆都是身形摇晃,踉踉跄跄,感觉忽然之间完全站立不稳,一个个惊呼中,便见同样巴掌大小的一把芭蕉扇,呼呼有声地飞将出来,落在了周天手中。 这时候,好好的芭蕉扇跑出来作甚? 诧异之下,周天定睛一看,只见芭蕉扇却是落在自己握着黄金甲的这一只手掌中。两个同样大小的宝物,刚一碰面,便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撞在一起,一副耳鬓厮磨的腻歪模样,直看得周天目瞪口呆,忍不住出口吒道: “汝这扇儿,不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突然跑出来做什么妖怪?” 芭蕉扇浑身一抖,竟自做出低眉顺目状,慢慢收去了铺天盖地的风势,蜷缩在了周天掌中。 见此情形,联想到记忆中那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周天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心底也唯有幽幽一叹。 毕竟,如此遥远的事情,竟将源头突然横插在了棋道的发展脉络之中,天知道这其中法则之下的安排又有什么他无法知道的伏笔。 芭蕉扇一安静下来,黄金甲不知不觉竟也变得无声无息起来。两个宝物,并排横卧在周天掌心之间,就让他忍不住一阵恍惚,仿佛刚才闹腾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是一堆小小的玉如意般的掌中玩意。 “好像一对玉佩” 红云勾头端详了一眼,口中不由得评价了起来: “周天道友,还别说,汝这两样宝物缩小后放在一起,看上去还真像天造地设一般。照吾看来,索性就不要让他们回去了,直接挂在道友腰间,一左一右,正好陪衬道友这先天道体的风姿!” 说着,他竟然真的伸指点出,在那晴空万里的蓝天之上,勾勒出周天的一幅长衣飘飘的画像来,自己更是跌足笑个不已。 还别说,周天这一幅道貌岸然,玉树临风的模样,看了之后还真叫人有些艳羡和赞叹。 就连一向粗鄙的金色巨猿,看着看着,也都挑起大拇指道: “先天道体果然就是先天道体,没想到,看着好看,画出来更是好看。唉,也不知吾何时能再度化形,成就这绝美的道体圆满!” 腰间一左一右,挂一对好的玉佩,这是周天在道门说法、释法之余,为了放松和调剂气氛,偶尔讲出来的人间趣闻和风俗。 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今日竟让红云用在了这里,想想倒也与此情此景甚为相合。 不过,说归说,周天可不会真的照着红云的大嘴巴去做。 看了两眼自己的天空画像后,周天也没有征求红云意思,直接上手,也是伸指一点,便将画卷一把抹去,然后低头将芭蕉扇、黄金甲端详了一番,随即将他们收入囊中,最后看向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的【量天尺】、【裁衣剪】。 “汝等模样大小,还可变化否?” 两样宝物见周天亲口发问,不觉都是浑身一震,半晌过后,开始发出嗡嗡的阵响之音。 周天见状,马上点头道: “大,吾且瞧瞧!” 话音未落,【量天尺】便率先飞了出去,一个跟头,一头扎在坚实的天元山巅峰之上的岩石地面,一头则像拔节的竹子,直插云霄而上。 周天看得心动,不由得也是一步踏出,唤出脚下黑白棋云,顺着【量天尺】的刻度,沿着尺体,一步步攀援而上。 来到云端之上,却见尺体早已身在九霄云外,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缘。 “善,大善!” 周天忍不住喜道,脚下也是虎虎生风,一步来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这里,【量天尺】似乎才放缓了膨胀的身躯,停在几近虚空般的云外,似乎有些迟疑起来。 周天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于是抬头凝眸,看了看就连他都已经看不太真切了的九霄云外最高处,满意地颔首笑道: “不错,既然名曰量天尺,就该要有敢于量天的气魄。不过量天也不在这一时一地,今日便收了吧。” 随着话音,【量天尺】微微一颤,顿时收缩起来,晃晃悠悠,化作一把盈盈在握的真正尺子,横亘在了周天掌心之上。 感悟中,周天忍不住用心握了握掌中之物,心念一动,便将他放入到了【混沌之蛋】中。 回到天元山上,【裁衣剪】也在回返的刹那间开始了他的变化。 不过,当他缓缓胀大到一座山峰大小之后,似乎就有些后继乏力,强弩之末般的停顿了下来,望着周天微微晃了晃刀锋。 周天见状,当即也是一招手道: “罢了,汝之所长不在大小,而是披坚执锐的锋芒。这般大小,已然够用了!” 回收了还原的【裁衣剪】后,天元山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喧哗了起来,人头攒动,七嘴八舌,成了一个大集市一般。 原来,随着龙马华盖大车的消散,原本深藏其中的生灵和修仙者,自然也就下车,站在原地,东张西望,感受着天元山浓郁的道门气息,渐渐的忘记了害怕,一个个都开始兴奋起来。 “天呐,这就是天元山仙境吗?” “快看快看,那个钟鼎,是不是就是那传说中蝴蝶所化的【玄玄棋经】!若能学到这圣书上的一招半式,可就有福了!” “哇,那个巨石棋墩,恐怕就是【天衍棋枰】吧,听说只有通过了巅峰之考,才能来到这副棋盘前?” “可不是嘛,道尊东归,回到道门第一处正好是落脚在这里。若非如此,吾等哪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巅峰之上!” “照这样说来,唉,过了今日,吾若是想要重新登临这个巅峰,看了不知要修行到几时了?” 叽叽喳喳中,水中子却显得十分特立独行,一直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交头接耳,指指戳戳,而是一点点地观察着他左右的一切景物,不时地默默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终于,过了许久,水中子出手了 只见他望着正好离他很近的清风、明月二童子中的清风,友好地一稽首道: “清风道友,水中子有礼了!” 0287、膜体的限制 可惜的是,面对水中子近乎恭谨的问候,几乎近在咫尺的清风却是充耳未闻一样,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棋道中人,都是这般高冷,还是因为道门有规,这里又是巅峰之上的禁脔之地,未得道尊允许,弟子以下不能随意交谈?” 患得患失中,水中子有些赌气的,下意识的探出手,指尖刚刚伸出,就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手指轻轻弹了回来,又像是指尖触到了一种胶状物体,同样也是被弹了回来。 诧异之下,水中子定睛一看,才蓦然发现,他们这些人,从龙马大车解散出来以后,所有人立足之地,不知何时,早已被一层透明的膜体包裹在了其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怪不得,那清风对自己不理不睬,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几乎看不到的膜体隔绝,倒是错怪与他了。 只是,这一层膜体到底是何物呢,另一种别样的禁制大阵吗? 水中子抓了抓脑袋,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一起来的不周山那幻境之中部落里的斑斓大蟒、火狐正好扭脸看过来,于是故作神秘地挤了挤眼睛,对二人道: “两位道友,前面正好有一片竹林,若是能去瞧瞧新鲜,倒也正好解解乏。” 斑斓大蟒不以为意,马上瓮声瓮气道: “汝这水貂,莫不是仗着道尊与汝多说了两句话,便要无法无天吗?道尊在路上可就说了,这里乃是整个道门的重中之重,道尊没有发话,我们哪里也不能去!” 火狐到底是狐狸一族,心思通窍,看到水中子眼珠子乱转,顿时心下起疑,一把拉住大蟒道: “水中子,汝若要去,前面带路,汝第一个,我们保证跟着后面做第二个!” 水中子知道奸计,不由得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道: “两位道友说笑了,吾并无恶意,只是偶然发现吾等周围的一个小秘密,所以也想请道友试试。” 说着,水中子将手指一松,一道波纹闪过,将他手指轻轻一弹,便给推了回来。 斑斓大蟒脸色一变,甩起长尾,就将他的巨大蛇尾向虚空之间砸去。 砰地一声巨响,由于大蟒身量摆在这里,巨大的惯性和反弹力,竟将他直接弹飞而起,足足飞出百十米,方才砸落于地。 这个动静太大,顿时惊动了其他不周山来客,纷纷侧目望过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好像是那蟒蛇跟人打起来了! “啊,这里什么地方,他也敢如此胆大妄为,不要命了……” 众人七嘴八舌,乱哄哄地说着,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尔等稍安勿躁,原地待着自会相安无事。至于这一层看不到膜体阻隔,并非是对尔等的歧视和另眼相看。” “路上说法、释法时吾便讲过,天元山巅峰之上,乃是整个棋道一脉禁地所在,看护自然是重中之重。各种禁制与手段,远非尔等现在境界可以理解。” “而汝等修为、法力对于这禁区威压之势实在不值一提。所以,为了不让尔等受伤,吾放了一丝吾之神识进来加以缓冲,勿要再大惊小怪!” 原来如此,道尊果然还是路途上的那个道尊,并未轻视与他们。 众人一听,顿时长舒一口气,纷纷稽首拜道: “感谢道尊!” 周天点点头,认真端详了一番这些不周山来客以及沿途所挑选的修仙者,于是不再多言,长袖拂出,将包裹着众人的膜体化作一颗水滴,丢向山下的道门聚集地,同时在嘴里扬声吩咐道: “白鹤何在?” 身为道门记名大弟子的白鹤,早就感应到了周天的回归,此刻正率领众弟子守候在山下。 听到周天召唤,白鹤喜出望外,急忙应声而出道: “师尊,弟子在!” 话音落处,周天早已将水滴送到了他面前,接着神识一扫,水滴消融。 白鹤及其众弟子眼前,顿时多出一张张激动而迷茫的脸庞。 “他们都是吾云游洪荒,这一路上带回道门的候选者。白鹤汝先将他们安顿下去,分族群暂且住下。其他事情,待吾有了章程再说!” “是,弟子领命” 白鹤指挥着其他弟子,将诸多来客分门别类,一路安置了下去。 周天这才揉了揉额头,望着红云、金色巨猿一笑道: “多谢两位道友亲自相迎,一路劳顿,今日不如暂且别过,明日再行叙话可好?” 红云、金色巨猿对视一眼,顿时心中了然,周天这句逐客令,很明显是要对他道门中自家事进行问询,外人已经不方便在旁边继续逗留了。 只是,红云告辞而去,金色巨猿却是一步三回头,不断地频频回头看向周天。两眼中尽显可怜巴巴的神色。 周天看着好笑,只好扬声安慰了他一句道: “猿兄勿忧,待吾安置好道门事宜,第一时间就会出来汝之大事。一待那两样量体裁衣之宝物淬炼成功,吾就会召唤猿兄,寻一处隐秘之地为汝驱妖除魔!” 金色巨猿这才咧开大嘴,一溜烟向他的栖身之地飞去。 只是他自己无法看到,就在周天说要替他驱妖除魔之时,他那漫天虚影中的四个猿猴幼体,具皆都是浑身一颤。特别是其中的那只六耳猕猴,远远的竟有一种望着周天怒目而视的神态。 当然了,四个猿猴幼体,几乎都还没有完全长成真正的成体,所谓怒目而视,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 倒是那只灵明石猴,却是出奇的安静。自从见到了黄金甲悬浮在半空中威风凛凛的样子,他的整个状态,现在每天几乎都是动也不动,看上去乖巧极了。 然而,就在周天笑话金色巨猿看不见自己的附身之魔时,一只真正的成体六耳猕猴,却在那大河两岸的西河之畔,忽然像被雷击一般,嗷地一声从岸边的一棵大树上,直落于地。 好在猴子掉到树下本身就是常有的事情,加上这六耳猕猴早已不是洪荒中的凡物,即便将地下砸出一个坑来,他也不过是一骨碌翻身坐起,望着大河对岸,露出了一丝大惑不解的神情出来。 0288、六耳猕猴的困境 “法,不传六耳!” 这是六耳猕猴在赶往玉京山听法的路上,不知何种原因,听到的一句顺风刮入他耳中的话。 洪荒之中,长着六耳的生灵虽然不多,但也并非就他六耳猕猴一个。 所以,开始他并未在意这句话的深意是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彻底将他打蒙了: “六耳者,原本也算开天辟地,洪荒初立,一切万事万物,该有的应运而生之物。然六耳中,唯一样生灵,非善类也。其名曰六耳猕猴,善谛听,晓通达,知百事。求道修仙,芸芸众生,原本没有高下,喜恶之分,但唯此一样生灵,是吾不喜也不愿面对之物。” “何故,吾也扪心自问过百此,然百次都是一个声音,无故也!” 说这番话之人,换做任何一人,六耳猕猴都不怕,也不会在意。然而却偏偏是洪荒唯一开坛讲道人鸿钧,那他可就没有出路了。 而且最要命的,还是最后的那三个字: “无故也!” 何为无故? 就是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前因后果,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不需要任何道理可讲。 这,才是让六耳猕猴万念俱灰的一句话! 于是,他在半路上,停下身子,既不敢再继续向他既定的玉京山方向走下去,又不甘心就这样错过去玉京山听法的良机。 就这样徘徊来去,苦日去多,最后竟让他在原地一处密林深处,寻到一处极佳山崖,不远不近,正好可以让他在来去的过往风声之间,凭他六耳天生神通,竟蹭课一般听完了鸿钧讲道的前两次说法大会。 那处山崖,也成了他的一块真正福地。 而且,经过与他一起共同的聆听两次鸿钧说法,竟隐隐的有了那种先天的洞天福地之气象。 只可惜,眼看这块山崖,极其难得地就要诞生出灵智之际,却在某一天突然被一道天降风雷,直接以炸雷轰了一个天崩地裂,又被飓风狂吹,最后连一点粉末碎屑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奇怪的是,如此猛烈的轰击,以山崖为家的六耳猕猴,竟然毫发未损,仅仅将屁股上的毛发烧去了大半,露出了他猴族天生的红彤彤的猴屁股了事。 尽管如此,六耳猕猴还是被这莫名其妙的打击,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在密林深处逗留半刻,当即便是落荒而逃。 事实已经很清楚,即便六耳猕猴再装疯卖傻,他也早就心知肚明,这是鸿钧给他的最后警告。 至于为何没有出手直接灭了他,或许也只是因为因果而已。作为一个不断持续地在洪荒开讲的释法人,他是不可能轻易杀生的。 再说了,他六耳猕猴,天造地设,先天上本来就有他这一号人物,岂能说灭就灭的? 不过,此后的鸿钧说法,不管是三讲,还是四讲,他是万万不敢再去越雷池半步,拿自己的性命去试探一个说法人的耐心了! 如此一来二去,这六耳猕猴就像一个没人要的浪子,远远躲开玉京山那越来越大的辐射范围,朝着相反的方向,不断退去。不知不觉,竟慢慢走到了这大河两岸。 这时,鸿钧三讲开讲的消息,传遍了洪荒。 一千年,很快就这样过去。 而六耳猕猴也在大河两岸的西河岸边,机缘巧合,又觅得了一处令他感觉可以安家的密林,并在其中的一棵几乎高过云端的参天大树上,重新筑巢安身立命下来。 忽一日,当他习惯性地又一次爬上这一棵参天大树最顶端的树梢之上,习惯性地再一次侧耳聆听时,这六耳猕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六耳神通,能够谛听到的范围,竟然又扩张了不知几许 繁复、喧闹的听力中,无数新鲜的、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充斥在他快速转动着的六耳之间,让他应接不暇之余,忍不住的又惊又喜: 因为,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而这个声音,正是他在出走洪荒之初,心中便定下的两个人选中的一个。 这两个人选,自然一个是鸿钧事实上的洪荒开讲第一人。 一个则是周天,占了洪荒宣号第一人的名头,却从未像鸿钧一样大张旗鼓地面向整个洪荒,设坛说法! 而更让六耳猕猴狂喜不已的是,他听到的周天说话的声音,彼时正好竟然也是处在云游洪荒的浪迹天涯中。那一瞬间,他险些就飞身下树,直奔周天而去。 然而,上次山崖崩裂,火烧猴毛的惨痛记忆,却让这六耳猕猴长了记性一般,罕见地稳住了心神。 但尽管变得异常冷静起来,六耳猕猴却依然还是将他此后的所有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追踪、谛听和捕捉周天,在洪荒云游中的一举一动。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已经下定决心,从此再无二心,说什么也要一门心思,追随周天而去。 总之,洪荒之中,目前唯一能够知道的两个大腿,必须要抱住一个。 鸿钧那里,明显已经被他打入另册,不可能再去。那么剩下的唯一人选,就只有周天,以及周天他那已经日渐声名鹊起的棋道一脉了。 说棋道日渐声名鹊起,对别人可能是胡说八道,但对六耳猕猴而言,可就丁是丁卯是卯了。 因为,在当今的洪荒,若说真正声名鹊起的,只有一个鸿钧和他的玉京山。 而周天,虽说是洪荒第一宣号之人,而且到现在为止,放眼整个洪荒,也只有他一家能真正称之为道门的正统道场。 可是在鸿钧历次的洪荒说法巨大影响之下,周天和他的棋道,知道的人和愿意去投靠的人,相比之下,差距可就不是一星半点的了。 但为何在六耳猕猴看来,周天和他的棋道,反而更加要声名鹊起一些呢? 原因很简单: 一切答案,都尽在六耳猕猴的六只耳朵之间。 他听到的真实情况,是别人听到耳中的真实情况,二者是完全截然相反,南辕北辙的结果。 结果的不同,奥秘就不同。这其中的奥秘,就在整个洪荒,难记其数的生灵真正的数量上…… 0289、另一种悟道法门 表面上,鸿钧设坛开讲,每一讲前去听法问道的生灵,都比前一次的开讲人数,要增加很多倍。可以说,只要是有幸听到鸿钧开讲邀约消息的,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趋之若鹜,蜂拥而至。 但也正是因为“有幸”这二字,才让六耳猕猴听到了其中不被人知而且几乎是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一个问题: 这“有幸”的人,与洪荒中没有这个“有幸”的人,二者之间的人数比例相差,又是多少呢? 也就是说,放眼整个洪荒,即便是玉京山下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一个个求道听讲者如过江之鲫一般川流不息。但与洪荒整个生灵的总人数相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就算已经抵达大罗金仙准圣境地的鸿钧本人,即使以他几乎无所不能的修为,也依然不可能知道,整个洪荒,总人数到底有多少。 所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丈有所短,尺有所长”的不二法则之悖论存在的意义吧? 就像大象可以无敌到横冲直撞,但一只小小的蚂蚁,却足以致他于死地一样。这六耳猕猴之所以存在于洪荒之中,能够占得一席之地,他的本事和意义也正在于此 他听到了所有人都没有听到或者忽略过去的真实声音,所以他就比其他人多了一样看世界的视野和视角。 通过这个别人所没有的优势,他也就悟出了别人所不能悟到的另一种求道之法门。 他发现,这个法门就是: 在别人的“眼里”看到的,是不计其数的生灵,面对鸿钧开讲的趋之若鹜和一票难求,那种盛况空前,诱惑是没有谁可以抵挡得住的。 然而在六耳猕猴的“耳中”听到的,则是无数更多的洪荒深处的生灵,每日都在碎碎念中的心愿,不断的滋生着,漫延着,像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那些野草一般生生不息,疯长着一个念想 周天,周天! 假若有一天,吾能行走洪荒了,就一定要去找他。 假若他能走到这里,吾一定要追随与他。 假若我能听见他的声音,吾就寻着这声音一路而去。 假若…… 这无数的假若背后,全都指向“周天”一人,说明了什么? 六耳猕猴听到的,就是在玉京山门庭若市那繁华表面的背后,和天元山空谷无人那寂寥辽远的背后,巨大的对比和差异之间,洪荒生灵,对鸿钧和周天最真实,也最普遍的心理倾向和期待值。 对鸿钧而言,大多数的洪荒生灵,鸿钧和他的道场玉京山,就像是金字塔顶的塔尖,没有造化、气运和相当的修为,鸿钧的法就是高不可攀的金字塔尖,真正能攀上去的只有少数人。 而周天就不同了,他的棋道简单易学,黑白两色原本就是最接地气的天地本色。他的道门不仅永远面向洪荒大众敞开,而且还不设门槛。 孰优孰劣,谁近谁远,几乎是一目了然。 所以,周天和他的道场天元山,就像是谁都可以拥有的脚下这一方大地一般。你学与不学,大地都在你的脚下。 就这样不知不觉,这六耳猕猴竟凭着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念头,只是每日苦思冥想,只是颠来倒去摆弄着它,像手中唯一仅有的玩具,整个修为,意想不到地忽然突破到了太乙天仙境中。 这一日,在真切地感受到突破到太乙天仙境中的美妙后,六耳猕猴喜极而泣,也不知周天在哪个方向,只是竖起六耳辨认了一下,便追着周天的声音余音袅袅处,倒头便拜。 也就在这个时候,恰好是周天发现了金色巨猿虚影中的神秘现象之际。 当六耳猕猴纳头便拜的瞬间,那虚影中的“一猿化四猴”的异象,也正是四猴幼体躁动不安的一刹那。 只是可惜的是,周天在一瞥之间,并未刻意地去留心,这“一猿化四猴”中的四猴,具体到底有哪四猴。 当然这就是因果关系造成到的结局了,因为,周天当时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放在了那一只他心心念着灵明石猴,以及黄金甲为何要在这灵明石猴幼体之上盘旋不止上去了。 但是,对于六耳猕猴在冥冥之中的窥视与谛听,周天虽然没有明确的专注体察,隐隐的,却还是有一种同样是冥冥之中的警觉。 不过由于这种冥冥之中的警觉,自从周天开始了洪荒云游之旅后,便一直都成了他日常中的常态,所以尽管察觉到了来自六耳猕猴方面的日常窥探,他也并未给予过多关注。 毕竟,已经修行到他如今这个高度,不被人窥探和关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谓枪打出头鸟,高处不胜寒,便是这个道理。 能成为靶子,成为众矢之的,本身就说明了你的成功! 更何况,即便不被无数渴望修道成仙的生灵羡慕嫉妒恨的关注,日常之下,同样还有来自其他方方面面的时刻关注和窥视。别的不说,单是那九霄之外的虚幻深处,有一个几乎无敌的存在,无时不刻都在盯着他吗? 好在,这一番洪荒云游下来,不仅收获满满,而且还意外地获得了记忆中从未有过半点传承痕迹的“圣人之象”。虽然不知这份满满的收获,对他个人和整个棋道一脉有何助力和裨益,但心中的底气无疑倍增,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送走了红云和金色巨猿后,周天感应着巅峰之上,阔别重逢后的一应镇守之位,跃动不已的想要与自己亲近一番的情绪流动,于是沉吟了一下,首先看向清风、明月,将他二人好生打量了一番。 清风本是天元山自身的伴生之灵,也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先天风系,天性灵动洒脱,又得天元山本体的自然滋养,因此看上去似乎进步很大。 而明月虽然不是天元山自身的伴生之灵,在根脚上与清风相比,似乎要略逊一筹。 但是,他却也是日月之辉中的一缕至纯至阴的月光之灵,而且又是恰好在日月轮替之间始终照耀在天元山巅峰之上的那一缕月光,所以无论日月怎样落落升升,他的光芒始终都没有片刻离开过天元山之巅,从因果上论,他其实已经被法则划定到棋道一脉的传承中。 周天这一眼看去,才发现不仅清风,就连明月居然也不知不觉晋身到了太乙天仙境的果位中。 0290、师徒之情 恰在这时,一道空谷之音悠然荡起,余音袅袅中,整个天元山巅峰之上顿时发出了阵阵回声,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听到耳中的隐隐尽皆是那黑白棋子与棋枰间的华章。 周天不由得也是一阵心痒难忍,不禁颔首笑道: “唔,洪荒云游,不知岁月几许,棋子,自然也是不知多久没有摸过一下了。” 话音未落,清风、明月忽然对视一眼,羞愧地低下头道: “师尊,都是吾等弟子无能,时至今日,在棋力之上还是浅陋至极,无法与师尊纹枰对坐,以解师尊之忧耳!” 周天闻言,虽然心底根本没有在此时此刻要怪罪与他们之意,但棋力高低,毕竟关乎到他们个人在道门中的成长和最终地位,更关系到整个棋道一脉的未来,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看了二人一眼,点头道: “棋虽小道,但一旦悟到,其大无比。圣人有言,终日无所事事,不有博弈者乎?此中要义,似是而非之间,汝等可不要自我迷失才是!” 清风、明月顿时耳红面赤,俯身拜道: “师尊教诲,吾等自知,我家棋道,下棋便是修仙问道,非其他旁门修炼之道所同也。其中大义,弟子等铭记!” “嗯,不错”周天赞许地颔首道: “寓教于乐,正是棋道最为深入浅出的大道哲理之一。不懂此道之人,终会沉湎其中,玩物丧志。唯悟得吾道深藏在黑白轮替中的腾挪、转圜、舍得、劫争之间达成最后的平衡之道,和合之道,汝之道,终将大成!” 此言一出,不知不觉,整个巅峰之上,一下子万籁俱静起来。 周天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长袖拂出,将这蓦然而至的鸦雀无声之境打破。呵呵,舟车劳顿,又刚刚回到家门之中,不知有多少事情等着要去处理,这时可不是随口说法、释法之际。 在周天一袖拂出之后,整个天元山不觉又轰然响起了刚才的那阵阵的空谷回音,敲子声声,又在其中跃然而起。 紧接着,坐隐台上,浑厚的钟鼎,轰然发出钟鸣之声: “当……当当当……” 随着钟鼎之声,一卷摆满了黑白棋子与棋势的书册,应声而出,浮现在众人眼前。 清风、明月顿时眼前一亮,失声赞道: “【玄玄棋经】,是玄玄棋经,哈哈,师尊一回来,他终于又浮空而出了!” 周天也是微微一笑,伸指点道: “蝶儿,吾不在的日子,汝又精进了多少,可有新的棋势、棋型和棋谱演化而生?” 这卷棋道典籍【玄玄棋经】,乃是天元山中一只伴生的先天蝴蝶,因有感于棋道和周天不经意的说法释法,自愿现身所化。 如今一听周天唤出她前世名字,顿时身形一晃,虚空中顿时现出原形,忽闪着一对斑斓翅膀,蹁跹着落在周天指尖之上,带着依然挥之不去的花香,兴奋异常地嘤嘤道: “师尊,这一番云游,师尊可知远离了道门多少岁月了?唔唔唔,吾等四个,身上都快长满了苔藓了!” 这【玄玄棋经】嘴里的四个人,当然说的是她和【天衍棋枰】,以及清风明月。他们四人,构成了目前整个天元山禁区巅峰之上的守护者,一切共同镇守着坐隐台及其台基之上悬挂着的钟鼎棋道一脉如今这个最高顶点的象征。 而四人之中,蝴蝶因为先天便是阴阳中的雌性,对应到洪荒之后也就自然化作女儿身,与其他三个雄性之体所化金童之身相比,不觉也就多了一丝喜欢撒娇和卖萌之态,倒也为他们四个在冷清的巅峰之上,平添了一些乐趣和生气。 看到这蝶儿一上来就露出娇憨之态,周天也是颇为怜惜地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慰了一下道: “汝这蝶儿,还想着身上长满苔藓之事?能让苔藓长满全身,那是本事,没有全身心的坐忘境地,苔藓可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正说着,明月忽然在一旁失声笑了出来,嘴里更是不由得脱口而道: “师尊不知道,师尊云游洪荒的这些日子,她总是好不容易长一次苔藓,可等我们一转眼工夫,她就不知何时将那些苔藓又吃掉了。说了多次,总是不长记性!” 原来,这蝶儿化身【玄玄棋经】之后,残存的记忆里,苔藓作为她曾经口中的美食,时不时的总还会让她有些情不自禁,神魂颠倒。 对此,周天也很是无奈。现在,望着眼前这个好不容易化出原形的虚影,再现她前世的蝴蝶模样,倒也不好太过怪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久别重逢后,面对这几个任劳任怨而又矢志不渝的徒弟,分出一丝造化补偿与他们。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拥有了“圣人之境”的太乙天仙巅峰者,随便拿出一丝自己的东西,那都是洪荒中极其难得的宝贝。 看到周天头顶光环,忽然光芒大炽,紧接着他们每个人都是突然浑身一震,便是醍醐灌顶般的周身通泰,飘飘欲仙,清风、明月他们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忙一个个俯身拜道: “多谢师尊赏赐!” 周天摆摆手,最后看向【天衍棋枰】,端详了好一番,方才叹息一声道: “枰儿,汝等四个,就数汝先天身子笨重,极难化形。吾又远离这么多日子,汝这本体巨石棋墩,可轻盈了一些乎?” 【天衍棋枰】摇摇头,瓮声瓮气回道: “师尊,先从双足双腿的冥想中衍化,倒是有了不少感悟。只是师尊说的双脚模样,弟子还是一直未能在一念之间凝结定型,如之奈何也!” 嗯,周天也是好一番沉思,随即颔首道: “枰儿勿忧,待吾安顿好道门诸事,多拿出时间来与汝纹枰对坐,在实际对弈中,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说着,他唤出【一尺棋枰】,一指点出,在其中分出一丝道纹,直入【天衍棋枰】中,同时在嘴里嘱咐道: “枰儿,吾已将这【一尺棋枰】本门法宝淬炼圆满,现在分给汝一丝感悟,好生自行揣摩,对汝修炼必有裨益助力!” 【天衍棋枰】闻言,不禁喜极而泣: “多谢师尊赏赐!” 0291、你是谁 师徒五个正自交流着,一道黑影,忽然电射而至,不过倒也不敢过于靠近天元山巅峰之上的虚空,而是远远悬停在更上一些的虚空之间,凝神在周天身上,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朗声一笑,在股掌之间化出一条黑到极致的长枪道: “周天道友,汝这徒儿之病,虽是修行桎梏,但对吾而言却是小事耳!若道友不弃,吾可以出手相助,且必将手到病除也!” 周天闻声,不禁两眼一凛,放眼一看,却是一道暗黑到极致的虚影,手持一柄同样暗黑到了极致的长枪,满脸傲气,浑身上下都掩不住一股股杀机外露,也是目光凛然,一动不动瞪着自己在看。 视线交错之间,周天不由得心头大震,一股寒意,蓦然生出,险些就让他一个把持不住,口吐鲜血,乱了心神: 准圣? 天呐,一个准圣竟然跑到了吾之道门前来! 还好不是真身驾临,不然的话,吾这巅峰之上,怕是现在早已鸡飞狗跳,一片狼藉了…… 反应过来后,周天没敢有半点迟疑,当即袍袖卷出,将清风、明月等人悉数送回原形,各归本位。然后,更不敢有半点托大,直接祭出【混沌之蛋】,放出不周山禁制大阵,将整个天元山巅峰原有的禁制大阵,又加持了一道,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面对的是一个准圣,怎样小心都不为过。 而且这已经算是自己的老巢了,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真一言不合打将起来,能往哪里躲,逃都没地方逃,除非什么都不要了,但那种预设,可能吗? 看到周天在一愣神的错愕之间,很快便守住了他险些被准圣威压之势扰乱的心神。而且,一出手更是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不觉点头赞了一句道: “善,不愧是名不虚传的周天是也,临机权变,轻重缓急,张弛有度,一切都在心中,不为外界所乱矣!” 看到黑影居高临下的模样,周天稳住心神后,终于心情大定,也是一声冷笑道: “汝到底是谁,报上名来吧?” 虚空之上的黑影,大概没想到周天这样直截了当,一愣之下,不觉有些迟疑了起来。 原来,在他决定现身出来时,其实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的。 只是真到了露出马脚之时,尤其是面对周天这一声断喝之际,他却莫名其妙的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说,还是不说呢? 正想着,周天一句话,便将他逼到了墙角上。 “一个准圣,早已不是一个无名鼠辈,却像一个无名鼠辈般藏头藏尾,不说堕了自己名声,这准圣的名头也不怕被玷污了!” “道友若是还不肯自报家门,那也由得汝就是,总之如今整个洪荒,能够超凡入圣者也就不过几人。而更拔尖之人,更是屈指可数,左右两三个名字耳,吾自己数一数” 话音未落,虚空中的黑影身形一动,声音沙哑道: “罢了,吾乃先天混沌魔神罗是也,周天道友,想必吾这名号,在汝耳中也算得是一号人物了吧?” 说完,他便是仰头嘎嘎怪笑起来,动作显得十分突兀,也不知他忽然间为何如此发笑。 周天盯着嘎嘎怪笑不止的罗,忍不住为他的来意,有些参悟不清了。 要知道,记忆中的罗,他的宿命天敌应该是鸿钧呀。这时候,鸿钧四讲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此重要的节点,他不去找宿敌的麻烦,却跑到与他毫无瓜葛的棋道门前,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啊! 见周天不为所动,只是盯着自己冷眼相看,罗猛然收住笑声,嬉笑之态尽消,整个人不觉间竟也突然露出庄严宝相,直看得周天心里一跳,暗自点头赞道: 不错,准圣就是准圣,在修为之上,本就没有什么善恶之分,正道与邪道之别。只有境地到了,都会自有他一番神圣之象! 只是,他现在还无法确定,一个虚影的准圣境,从法则上讲是一定要低于其真身的。 以此算来,那罗的真身,如今真正的实力,恐怕至少也是准圣中期了吧? 而邪不压正,照此推断,那现在鸿钧真正的境界,即便没有抵达圣人之境,怕也是至少在准圣巅峰期上,只等他鸿钧四讲之后,斩三尸而成圣,最终合道成就大统之业! 想到此,周天不知不觉,心中闪过一丝沮丧之色来: 鸿钧其实应该早就抵达到了圣人之境,至少限于天道未合,时机未到,他不得不刻意徘徊在准圣境中,以所谓的“鸿钧四讲”作为最后的机缘噱头。 而罗不仅到了准圣之境,恐怕真实修为至少也在中期往上。如果再算上那位总喜欢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扬眉老祖,如今洪荒,已经至少有三位准圣以上的顶尖存在了。 自己呢,虽然一番洪荒云游之后,也算机缘巧合莫名其妙多了一顶圣人光环,貌似有了一种虚妄的“圣人之象”,可这“圣人之象”比“圣人之境”却差了整整一个等级,更别说圣人那真正的混元大罗金仙修为和境界了。 唉,周天不由得就是仰天长叹,望着罗幽然道: “道友已经贵为一个准圣,不知到吾道门之前,所来何事也?意欲何为,不如直言吧!” 话音刚落,虚影中的罗,却是将掌中长枪,郑重其事地扬了扬道: “周天道友,汝也是太乙天仙境巅峰者了,不知吾等这样等级的人物说出的话须得句句有着落吗?汝之徒儿那一个顽疾,吾有法子可治” 未等罗说完,周天马上也是扬声打断他的话头,一脸自信道: “说得好,所谓莫伸手,千家万户皆有雪,大家各扫自家门前雪才是天地之道。所以,吾自家事就不劳旁人操心。若是道友就为此事而来,还请自回便是!” 罗闻言,目光闪了闪,于是收起长枪,点头道: “好一个各扫门前雪,哈哈,就怕再过些时日,汝就不会这样去想了。也罢,今日不与汝计较这些。直说吧,吾此番前来,还真是专程前来寻道友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周天道友成全!” 0292、互相伤害 什么,堂堂的魔祖罗,竟然求到自己门上来了? 震惊之余,周天不由得失笑道: “道友真是说笑了,汝一个准圣,吾一个太乙天仙,相差十万八千里,汝却要吾成全与你?呵呵,道友千万不要贻笑大方!” 虚影中的罗,却是目光闪动,似乎并没有因为周天的言语而暴怒,反而是十分反常地微微一笑,与他蓦然现身时的猖狂之态来了一个大反转,前倨后恭地一稽首道: “吾诚心前来,专程相候,想必周天道友自不会如此待客。至于何事,道友到时便知,今日暂且别过,也好教道友舟车劳顿,歇息一番再说!” 随着话音落处,这罗的虚影,跟着便是身形一闪,竟自湮灭在眼前,真个是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周天盯着罗湮灭处,怔忡半晌,也依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罗的来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不管怎样,罗毕竟是魔祖,即便是像鸿钧一样在合道前他们都还是未来的魔道之争的两大霸主,能有惊无险地离开天元山,这对此刻的道门总归是一件好事。 立在原地,又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周天这才摇摇头,转身向巅峰之上,这座阔别已久的天元山之顶,放眼打量起来。 已经各自归位的清风、明月,以及【玄玄棋经】还有【天衍棋枰】,这一刻,都在周天方才的保护之下尚未醒来。而坐隐台上,那一座古朴万方的钟鼎,则不时散发着隐隐的黑白之光,仿佛还在暗暗昭示着周天刚刚的回归氛围。 正在这时,虚空中,又是一道身影闪出,令整个天地都为之微微一变。 对此习以为常了的周天,定睛一看,不由得大感头痛,忍不住以手扶额,摇头叹道: “你我既然一体,只不过一明一暗,一阴一阳,恰似这天元山的南北,一尺棋枰的正面与反面,何苦如影随形,时时相对,各安其好不好么?” 原来,这一次蓦然闪出的身影,竟然还是自己的心魔。 听到周天这样说,周天心魔居然罕有地露出一脸的歉意,负手而立,却是如周天的影子一般也是打量着四周道: “大兄,今次非是吾故意露身,实乃吾修成心魔后,这还是第一次被汝带着站在这天元山巅峰之上。汝应该没有忘记吧,你我都是生于斯长于斯在这天元山中,你触景生情,四处流连相看,也得容吾触景生情,好生瞧瞧生吾养吾的这块圣地吧?” 此言一出,倒还真是让周天跟着心神一颤,不觉中竟无言以对。 这心魔说的也是啊! 他虽是心魔,可终归也是另一个“周天”呀,就算他是“周天”精神世界里“一半圣者一半邪魔”中的那一个邪魔,但他毕竟修成了心魔果位。功成名就时,理所当然是要锦衣夜行,出来看一看自己的生养之地,怎么说都不为过吧? 沉思半晌,周天释然点头道: “罢了,你我一体,只要不惊扰到自家道门中的苍生,汝想怎样便怎样吧,反正这也是汝自己的地方,自然也毋需吾来交待与汝应如何去爱惜之。” 说完,顿了顿,周天还是补充了一句道: “只是走走看看,还是要加上些小心才是,不要吓着他们。这样吧,为了预防万一,汝先在这天元山巅峰之上,好生瞧瞧,吾且下山去看看!” 然而,走到一半,心魔却出声叫住了他: “大兄且慢,吾有一事想问!” 哦,周天转身看向自己的心魔,凝神中,却多少生出了些许的疑惑: 我与他,互为个体的正反阴阳与善恶,理当心意相通,却为何自己感受不到来自于心魔的一丝心理之涟漪? 罢了,且让吾试试他 周天想着,也不答话,只是沉默以对,冷冷看向自己的这个心魔。 然而,就在他感觉到自己放出的神识,刚刚与心魔正自四处乱窜的神识相遇,便像遭到一根闷棍般敲击,不仅一触即溃,而且还真的感到了那种被重重打击之后的心悸和痛楚。 “唔,好疼!” 周天暗呼一声,忍不住揉了揉脑门,耳中便传来一声调笑道: “大兄如今怎么也算是一脚踏入圣人境地中的人物了,怎么还像在做散仙时那样犯低级错误呢?” “即便你我一体,但毕竟一个是圣一个是魔,圣和魔就像日月争辉,永远不可能调和,中间隔着一道天堑。天堑即便是薄如蝉翼那也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又怎么可能心意相通!” 说完,心魔居然也是紧皱眉头,抱住脑袋,做出一副痛苦不堪之状。 周天一看之下,马上便反应了过来: 既然是同为一个“周天”,这样的伤害,自己受到什么样的冲击,心魔也会承受相同的冲击,可谓是真正的互相伤害啊! 想到此,周天哪里还敢乱来,急忙退出探查道: “心魔吾弟。所问何事,还是快快道来吧,以后你我最好少见甚至不见,免得谁都会触霉头!” 心魔深以为然道: “大兄所言极是,还是要少见为妙,但不见却是不可能的。吾观洪荒即将大变,到时天下大乱,大兄一旦被人围殴,吾又岂能袖手旁观?” 被人围殴? 周天听得甚是奇怪,不觉紧蹙眉头,刚要发问,心魔却抢先问道: “大兄,言归正传。吾想问的是,那未来魔祖罗,为何突然现身在吾道门之中?而且,不早不晚,正好卡在大兄东归回家入门的瞬间,甚是可疑啊!” 岂止是可疑,周天沉吟了一下,不禁也是冷哼道: “此事颇为诡异,心魔吾弟有何见教乎?” 话音落处,却见心魔周身忽然散发出一股难以遏制的睥睨之气,嘴角更是不觉有些邪恶地一笑道: “大兄乃是走在白昼之下的人物,吾却是注定要在暗夜中行走一生的影子,大兄做不得的事情,吾却可以做得。故此,那些下三滥之人下三滥之事,便由吾去应付就是,大兄可懂了乎?” 周天闻言,顿时突地心中一跳,忍不住眯眼看向心魔,诧异中竟不觉生出一丝暖意来: 对呀,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和天使。 诚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生出心魔,虽然是一件烦恼之事。但正是祸福相依,心魔生,也自有心魔存在的理由啊…… 0293、奇怪的黑小子 远远的看自己的心魔,感觉怪怪的,一时间,周天望着心魔飞身而出的模样,竟发起呆来。 当然,这倒不是说,心魔就长得是面目狰狞的另一副样子。其实无论怎样去看心魔,若是不知道他是心魔的话,心魔与周天玉树临风的姿容不差分毫。 就像周天不经意间看见水面中自己的倒影,无意中发现镜子里自己的投影,以及月光下自己的那一个影子。 静静地观看了一番心魔离开自己,在巅峰之上好奇地四处边走边看,那副陶醉,那种欣喜,甚至还有一份主人般归家后的惬意与放松,周天不觉又好笑地摇摇头,这才转过身,开始真正向天元山下走去。 快到山脚下时,山巅之上忽然远远地又传来心魔的一声秘音: “大兄不要忘了,切记不要跑得太远,若是远离道门之中,记得一定要召唤吾。毕竟,现在汝有了圣人之境,但吾却远不及你。作为本尊,吾还不能太过远离大兄!” 原来,心魔虽然也是自己的分身或者化身一种,但与真正的化身和分身又有本质上的差异。 也就是说,当他们各自的修为与法力,都接近甚至高于周天这个本尊后,不管是分身还是化身,都依然还是周天完完全全的一部分,始终依附于周天而存在。 但是心魔就不同了,特别是当他的修为、境界、法力一旦高过本尊周天,他虽然还是周天的一部分,但却已经可以完全脱离本尊而游走于任何时空之间。当然,前提是不能跨越洪荒。 一旦超越洪荒,或者周天的境界已经超越圣人之上,可以任意进出洪荒之外的任意时空,比如已经破碎的混沌,尚未涉足半步的九霄云外的三十三重天,甚至还有全黑地图模式下的无尽虚空,等等…… 那时,心魔的短板就会赫然突显出来: 比如一旦时空交换,他在洪荒中作为心魔的他,到了别的时空中他就也许什么都不是了。而化身、分身,则不会受任何影响。 但心魔的这个短板,在洪荒中却又是他的优势。这个优势,在他自主意愿的修行之下,是有可能依托周天这个本尊所有的造化、机缘甚至功德,而在修为与法力上超过本尊,而变得无敌。 这,也算是一种因果互换吧? 不过就冲心魔这句话,周天也还是忍不住撇嘴笑了笑: 他这样叮嘱自己,不要远离于他,可见他是多么在乎他自己这一具刚刚凝聚而生的身体啊,唯恐有半点差池! 难道说,在自己潜意识中,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么? 想着想着,周天不由得也是暗自好笑到难以自已,随即闷头应了一声: “好生走走看看吧,其他事情,不须汝担忧,吾自省的!” 说话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整个棋道一脉真正的禁脔之地自己横空出世的那一尺之地。 当然,现在的整个禁脔之地【一尺之地】,因为自己修为与法力的不断进阶,这一方圣地,也在他的不断晋升中相应的扩张了许多倍。现在的面积,几乎是一座庙宇群落大小了。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一片天地,算得上是他的生养之地。所以,当周天刚刚抵近,一股天然的亲切感与血肉般相连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一种愈发干净的白光,一头撞了过来: “师尊,师尊,汝总算回来了!” 几乎不用低头打量,周天便知道这个喜极而泣的身影,肯定就是小白狐了。 下意识的,周天一伸手,便在她的小脑瓜上爱抚了一下,同时迫不及待地放眼向四周望去,嘴里一个个的招呼道: “小白狐,今天是汝值日么?吾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唔,不错呀,黄皮猴子,百脚蜈蚣,乌鹭尔等几个,竟然都在这里” 说着,他早已一步踏出,带着几乎缠在身上的小白狐,飞身上了高台之上的巨石前。 只见这【一尺之地】之间,身为中心之柱的巨石,愈发古朴万方,整个石面之上,不时的竟有隐隐的神秘道纹闪动。同时,一条首尾相衔的阴阳鱼,跃然其间。 而深深镶嵌在巨石正中,那一块磨盘般大小和形状的黑白石,正是周天化身而出的孕育之石,出世之孔。当他一眼望去,竟有一道光芒,直射而来。 一股暖意,自心间油然而生。 周天深情地对视一眼后,蓦然间,便发现有一株绿茵茵的藤蔓,自巨石一侧缓缓伸来,就像一个咿咿呀呀蹒跚学步的娇娃,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父亲一般,瞬间便缠绕了过来。 “草儿,汝竟然长出了第三片叶子了?” 惊喜中,周天定睛向脚下这棵至今都还不清楚到底是何物的绿植望去,同时双手也早已情不自禁地在其生机勃勃的叶瓣之上,轻抚不已。 要知道,在自己刚刚觉醒了意识的那一刻起,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一株碧绿至极的草本。 对了,还有那一颗始终都不肯长大一般的【蛋】! 心念动处,早有一个圆滚滚的物事,一路滚将过来,然后围着自己,滴溜溜地转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周天哪敢怠慢,连忙俯身,在巨蛋身上轻轻拍道: “真教吾惊喜呀,简直都不敢相信吾的眼睛,汝竟然肯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是来迎吾的么?” 话音落处,盘旋在头上的乌鹭,忽然笑着接嘴道: “师尊,他现在不仅能自己动了,还喜欢到处滚来滚去。特别是当我们几个谨遵师言,纹枰对坐,研习棋道之时,他居然还能在一旁盯着,一看就是一整天呐!” 哦,周天不觉心中一动,双目下意识地在【草】和【蛋】这两个始终伴随着自己成长的神秘之物,认真地端详了一番,嘴里忍不住惊喜道: “如此说来,他们两个,现在也对围棋有了最直观的观察了?” “是的,师尊,不仅是他们两个,还有他” 小白狐在一旁接过话头,并抬手便指向了高台之下。 他? 诧异中,周天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黑小子,不知何时,竟然走了过来,正站在这【一尺之地】下,远远地向自己望来…… 0294、无名氏 “他是谁?” 一股极其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周天在不经意的一瞥之间,因为有小白狐他们几个的笑脸,也就淡然地瞅了一眼后,却又在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丝奇怪的念头: 这个黑小子,虽然极其陌生,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师尊,还是让狐儿告诉你吧” 小白狐忽然抓着周天的手,习惯性地露出撒娇状,但嘴里却是十万分的喜悦道: “他叫无名氏,是三百年前刚刚投入道门的学子。但是师尊你千万不要因为他才来就小瞧与他,他在我们棋道一脉中,算得上是师尊嘴里常说的那种棋之天才。” 说着,连一向都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百脚蜈蚣,这时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上前插话道: “是的师尊,小白狐一点也没有说错,他就是围棋奇才!” 见最早的四大弟子,同时还是自己最初的四大伴生灵兽,有两个都已经对这个黑小子赞不绝口,周天不由得又向黄皮猴子和乌鹭两人望去。 两人见状,马上也是纷纷点头出声道: “师尊,这无名氏的确是我棋道方面的奇才,天才。三百年时光,他仅用了一百年学棋,一百年练习死活题,一百年实战,现在道门之中已经无敌手!” 见最早的四大弟子异口同声,周天忍不住远远的又多看了一眼黑小子,嘴里却不快地冷哼了一声道: “汝等只知道夸奖别人,却不知道被人骗了还有帮人数钱!休得聒噪,吾来问你们,尔等知道什么是无名氏吗?” 小白狐、乌鹭他们终于反应过来,面面相觑道: “无名氏,不就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周天不觉又是脸一黑,恨铁不成钢地看看四人,耐下性子教诲道: “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可以叫无名氏的。只有他有根脚,出处和因果,就必定有他相应的名号和来历。倘若有人自号无名氏,又对人说他叫无名氏,就只能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这种情况,多见于洪荒之中那些随处可见的弃儿、孤儿。” “第二,便是心怀叵测之人,他为了掩饰某种目的,而刻意隐去自己的名号,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人,其心可诛!” 说完,周天忽然双目精光怒射,俯身看向下方的黑小子,沉声问道: “说吧,汝到底属于哪一种人?” 黑小子却是充耳未闻一般,只是仰脸盯着【一尺之地】高台上正在滚来滚去的【蛋】,一副神游万里的模样。 而小白狐,在一旁更是轻轻扯了一下周天,近乎耳语般低声道: “师尊,忘了说了,他不下棋时,就是一个傻子似的人。一天之中,总是低着脑袋,或者仰着头,不是盯着一颗山石,就是瞅着一株草木,一看就是一整天。” “师尊若是这样问话与他,怕是一天也问不出一句话来哩。” 哦,周天感觉自己也跟着变傻了一般,盯着黑小子端详半晌,半信半疑道: “既如此,汝等又是如何与他日常沟通的呢?” 这一次,黄皮猴子、百脚蜈蚣、乌鹭还有小白狐异口同声地齐齐道: “下棋呀,只要将他领到棋枰前,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盯着棋盘上的棋子,能下出各式各样的棋型棋势。他最厉害的,还是终局后,下过的每一颗棋子,他都能再一模一样地在棋盘中复原出来,分毫不差!” 这黑小子,竟然无师自通,连围棋中的高级法门【复盘】,都自己学会了? 诧异中,周天摇摇头,忽然话锋一转道: “【棋艺馆】的福伯、寿桃他们呢,他们三大总棋艺教习官,也都与这黑小子下过了?” 黄皮猴子等四人连忙点头道: “都下过了,师尊,他们都已经下不过他了,还说只有等师尊回来,亲自考较过他后,才能知道他现如今真正的棋力。” 周天一听,顿时瞪眼道: “胡说八道,总棋艺教习官有三人,禄蚁被吾派出一直都在洪荒深处公干,哪里都下过了?” 小白狐、乌鹭等人反应过来,急忙改口道: “错了,错了,是两人,禄蚁一直不见他人影,的确是总棋艺教习官只有两人跟他对弈过。” 说着,小白狐两眼骨碌碌一转,望着周天揣测地赔上笑脸道: “师尊,说不准不消师尊出手,到时禄蚁回来,他就可以将这个神奇的黑小子给打败了,也不一定哩。” 周天哼一声,再次看向黑小子的眼神,不觉就多了一份惊喜。 不管怎样,即便这黑小子是那居心叵测的第二种人,单凭他这一身逆天的围棋天赋,也足够令人惊艳的了。 要知道,即使是敌人,能够有一个既有围棋天赋,又有实际上的超高棋艺的敌人,对整个棋道一脉的发展,那也是一件好事。 其中的道理其实很浅显,一把好刀,也需要有一块好的磨刀石,才能保持好刀时时刻刻的锋利闪亮! 想到此,周天忽然一念生出,转头恋恋不舍地端详了一遍【一尺之地】,以及犹自缠绕着自己的那一株绿植,还有始终不离自己脚下左右的【蛋】,对小白狐四人叮嘱了一句,随即飞身下岩,一步踏出,便到了下方黑小子面前,凝眸将他再次探查起来。 说也奇怪,就算周天已经近在咫尺地站在面前,甚至连彼此的鼻息都能相闻,但黑小子竟然还是两眼一眨不眨盯着上面的【蛋】,出奇安静地看个没完。 这种状态,在洪荒之中,几乎就是一种完全不设防的状态。 倘若这黑小子,真的是自己的敌人,怀着及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趁着他不在道门时打入棋道一脉之中,然后乔装改扮,蛊惑人心,博得了所有人的信任,那他面对周天的回归,多多少少,也必然会露出一丝马脚。 可是,已经初具【圣人之象】威压之势的周天,在凝眸相视与他之时,他竟然依然可以做到岿然不动,那可就太令人不可名状了…… 0295、什么是敌友 不可名状,说的是这黑小子,要么是深不可测的绝顶存在,连自己都无可探查。要么他就是真的像那种天才的模式,一方面痴傻到极致,一方面聪慧到极致。 而不管是真的天才,还是真的绝顶存在,他都可以不动声色地在周天的探查中,不动如山。 用心体察了一会儿,见终究还是无果,于是,周天微微一笑,两眼直视着黑小子,直接试探地伸手一抓道: “汝不是喜欢下棋吗,不要看了,吾带汝去【棋艺馆】,瞧瞧汝的棋力,到底几何?” 黑小子听见“下棋”两字,果然扭过头来,目光散漫地看了一眼周天,居然也是一点头,任意周天探手将其抓握在掌中,跟着两人便到了【棋艺馆】外。 感受到气息巨大的波动,常年值守在【棋艺馆】中的寿桃、福珀二人,惊异地出门一看,顿时喜出望外,俯身拜道: “真的是师尊回来了,寿桃、福珀拜见师尊!” 周天见了两人,也是一阵欢喜,将他二人好生端详一番,这才点头笑道: “多日未见,汝等棋艺,如今到了哪种层度?” 寿桃、福珀对视一眼,然后五味杂陈地不约而同看向一旁的黑小子,满脸惭色地拜伏道: “师尊,吾二人给师尊丢脸了,几千年研习棋道,最后竟抵不过他三百年的学习,从教他入门,到授子局,再到纹枰分先对弈。短短几年,他依然反客为主,将吾二人都打到了授两子的棋格上。” 周天不动声色,徐徐颔首道: “禄蚁可有消息回来,他的棋艺,是汝三人中最高的,悟性也略胜一筹。以汝二人实战所得观感,他可与他下得?” 说着,周天看似不经意地随手指了指一旁的黑小子。 余光中,这黑小子,好像又进入到了他神游万里的放空状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不过,只有看他双目,却是盯着棋枰以及上面的黑白棋子,眼神中便有了无数光彩。 此情此景,周天也只有暗中喟叹,这黑小子,还真是教人一时间难以捉摸得透的神秘小子。是敌是友,难分难辨。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又暗自发笑起来: 是敌是友,吾现在有敌人么,有朋友么? 若是朋友的话,镇元子、红云他们算不算呢?若是敌人,那鸿钧,到底是敌是友呢……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叮当一声,却是那黑小子不知不觉,早已迈步上前,一声不响,便一手拈起一把棋子,握于掌中,双目变得炯炯有神起来,转头望着周天,出其不意道: “汝是他二人的师尊,想必棋艺超凡,可敢与吾对弈一局?” 话音未落,寿桃、福珀便是大惊失色,齐齐出声吒道: “大胆狂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下过了吾等,就敢张牙舞爪,在吾师尊座下班门弄斧!” 周天也是微微一晒,不动声色,看向突然间神采飞扬,仿佛整个变了一个人般的黑小子,一动不动,念出一句棋义道: “何谓围棋?一黑一白,本是天地原色,是以洪荒之中这天地之间,有天有地,人人皆可得之,盖因天地本无门槛,围棋生于天地自然也无门槛可言。” “然围棋又乃混沌之物,深奥要义,皆在大道内外,是以天地无门槛,大道却要求。求什么,要什么?围棋,便在这易学难精之间,有人以为游戏耳,有人则以道奉之” 说着,周天忽然当头断喝一声: “汝,安敢自言,与汝对弈一局?棋之大,吾都不敢说十之懂其一,汝却大言不惭,意欲一步登天!” 一声断喝之下,黑小子终究还是身不由己的一哆嗦,随即目光躲闪,险些乱了心神。 周天看着眼里,口中再次冷哼一声道: “也罢,既然汝敢口出狂言,吾便给汝一个机会” 说完,他一手指向寿桃、福珀二人道: “吾给汝再三百年时光,在此期限内,汝若能将吾这两大总棋艺教习官打到授三子棋格之上,汝再来找吾挑战!” 说着,周天转脸看向寿桃、福珀二人。 两人马上心领神会,同时也是十分自然地哼声道: “黑小子,知道什么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吗?我们的师尊,乃是棋道一脉创始人,所有道意皆存乎一心,岂能是随便一个人说挑战就能挑战乎?” “汝天赋异禀,师尊看在眼里,自然也是惜才有心,方与汝结下善缘。所以,这接下来的三百年,汝就好生研习棋道,争取早日将吾等打至授三子棋格,那时师尊自然也就会在棋枰之上,教汝什么才是真正的棋之大义耳!” 话音落处,黑小子忽然微不可察地面色一暗,不由脱口道: “又三百年,岂不等煞人也!” 周天听了,不禁一怔,心中莫名地便闪过一丝不安,嘴里也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怎么,除了投入道门来研习棋道之外,汝还有其他事情乎?” 黑小子一听,顿时脸色变了变,紧接着,便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盘之上。棋子一脱手,他整个人的状态,果然一下子又变回到了那种痴痴傻傻之态,再也不看人一眼,更别说再搭话了。 周天看在眼里,沉思半晌,却也不点破,呼出一口长气,抬眼将【棋艺馆】以及周围历经数百年搭建而起的以围棋为核心延伸而出的建筑群落,充满感情地巡视了一番后,随即迈步而出,再也不看黑小子一眼。 跟着周天来到草坪之上,寿桃、福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后,随即双双拜伏道: “师尊,吾二人这三百年内,一定心无旁骛,专司棋道的研习,决不让他将吾二人打到授三子棋格之上!” 周天闻言,不由得蹙眉道: “是么,原来吾方才那一番话,汝二人是这样想吾的?” 寿桃、福珀顿时一愣,不觉更加面面相觑,百思不解,望着周天,露出一脸的迷茫之色来,口中结结巴巴道: “师、师尊,莫非吾、吾二人理解错了、错了吗……” 0296、门户 “错没错,错了又错在何处,这却是要汝二人自己去悟道!” 周天的心思,其实表面上是在面面相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寿桃、福珀身上,实则却将全副注意力都暗暗集中在黑小子身上。 但是这一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点醒他这两个尚有些蒙在鼓里的总棋艺教习官。 好在两人本就聪明绝顶,不然也不会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在整个门徒道众层面上的总棋艺教习官。若是换成军队,他们就等于是整个道门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而且做了总棋艺教习官后,明里暗里又必然的额外受到了周天有意无意的点化,在事务性的临机应变中,自然又比他人多了一份入世的机心。 所以,一念之间,在周天的暗示下,两人立刻便心领神会,顿时转过身去,望着又是露出一副呆头呆脑模样的黑小子,一人揪着一个胳膊,笑眯眯地化身为资深棋迷,便将他生拉硬扯地按在了棋盘上,像一个真正的三人学习小组,闷头研习起棋艺来。 意味深长地最后看了一眼黑小子后,周天便不再管他们,离开【棋艺馆】建筑群落,向道门中其他地方信步走去。 走了一会儿,周天便颇为满意地暗自点了点头。 整个道门之中,首先从第一眼望去,入眼处几乎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主干道上,虽有落叶偶尔飘飞,但却显得一尘不染。四通八达的小径,虽然密密麻麻,曲径通幽,却在每条小径的路口和交叉处,都细心地竖立着清晰的指示路牌。 密林中,房舍间,灌木丛,小溪旁,到处都有打坐修炼,苦思冥想,纹枰对坐的身影,有的口中念念有词,有的则是浑然忘我,有的仰天长思,有的却是手舞足蹈,显然已进入某种飞升状态…… 人声鼎沸,却不喧哗。 人头攒动,却是秩序井然。 人影瞳瞳,却不杂乱无章。 一切,似乎都在某种法则的潜移默化之间,像一条自然流淌着的河流,静静地但却永无止息地向前推进着。 这,正是周天对于所有道门之内的门徒道众,在整体上的一种门风氛围和修养。 平日里,整个道门之内,天大的事情唯此一件事情而已,那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即便是任何一个普通门徒道众,只要没有周天的亲自召唤,就算周天走过他的身旁,他也可以不用顾及任何礼仪,只管修行就好。 也只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种总体大氛围上的把控,所以,即便陆陆续续有三教九流参差不齐的修行者,寻到道门而来不断的的投靠,如今氤氲在整个道门之中的门风之气,已经浩然养成 修炼到了太乙天仙境的门徒道众,基本上每个人都能看见这种堪比早期的那种先天灵气般的棋道黑白之气,几乎无时不刻地都在熏染着整个道门的这种主流正气,使得低阶的门徒道众和新来者,也在这种气韵和气运的悄然加持下,受益良多。 看来,棋道一脉自己的某种法则,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诞生,并且正在每日的关键时刻开始行使出规则的力量和作用。 一种周天希望的内紧外松而又不紧不慢的棋道气质,显然已经蔚然成风! 而任何一个成熟并且最终成功屹立于洪荒世界始末的门派,这种蔚然成风的道门气质和门风,正是一个流派和道门得以恒久流传的秘诀。 就这样不知不觉,周天信步由缰,走马观花,将整个道门角角落落都大致走了一遍。 这其中,除了早已诞生了自我意识的道门主道场的【太极道场】,在感知到周天缓步走向他时,压抑不住地迸发出了一丝亲近的光芒,扑面而来之外,其他人,就连身为目前主持着整个道门正常运转的十大记名弟子,尤其是十大记名弟子之首的白鹤,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僭越冒出头来,想要与周天来一个所谓的不期而遇。 当然,这并不是周天就真的对自己的整个道门,都是这种顺其自然的无为之治的态度。 不管怎样,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整个道门,即便如今已经不用再像道门初创阶段,几乎每日都要付出极大心血照料,棋道一脉也已经可以很好地自我成长,但毕竟也还有极个别让他牵肠挂肚的事物。比如,就在此刻他轻轻的足音,款步走向道门之外那一望无际的洪荒之外,那一对耸立的门柱,闻声而动着的几道气息,跃然而出。 “道尊,道尊” 随着扑面而来的声音,作为整个道门门面的一对门柱,左边的楸木,右边的桧木,迫不及待地发出了自己的呼唤。 他们是唯一被特许,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主动向周天发声的道门之灵。 如今的他们,当然也早就不是最初孤零零的两根简单的柱子而已,而是以他们为中心向两边延伸而出的一整个围墙体系,绵延万里,并且已经具备随着道门领地的自我扩张,而跟着随之扩张的自我防御体系。 这其中在开始的千里之地的篱笆之墙,最早还是由周天亲手编织而出。 现在,这道方圆万里之地的领地,将整个属地一分为二,外面是在不断成长中继续不断扩张的万里之地。里面,则是以天元山为中心的整个道门内陆。 周天只看了一眼,便惊喜地颔首不已: 如今的楸木,因为是先天就与棋道有缘,而且楸木棋枰,现在已经成了整个道门棋具的主要用料,所以受到这种加持和回馈的滋养,他竟然高达万丈,隐隐的有了一种自成一体的气派。 而桧木虽然要相对弱一些,但其周身散发出的道门气息,却一样道纹闪耀,跃然其间。 “善,这些时日,汝等辛苦了!” 对于有功之臣,周天向来毫不吝啬,当即打出两道浩然正气,赏赐给了他们。 作为道门的脸面和标志,最能滋养他们的,便是这种堪比鸿蒙紫气的浩然正气。真正的浩然正气,不仅只能诞生与混沌深处,而且一旦有了浩然正气,便堪比拥有了天生的一种自然防御,百毒不侵,而且加持力惊人…… 0297、纷繁家事 “道尊,如果有朝一日,可否让吾高过天元山?” 楸木门柱一句突然的发问,竟让一旁的楠木忍不住一愣,半晌方才不悦道: “楸木,你我一体,本是道尊亲手从天元山深处采撷而来,立于这道门入口尊为整个棋道一脉之脸面和标志,本应共进退同荣辱。这好不好的,怎么突然生出这个心思,事先也不与吾商量一番?” 楸木看也不看楠木一眼,只是淡然应道: “虽为一体,但时过境迁,如今吾已经比汝站得高,看得远,心中所思所想自然已经与汝大不同。诚如道尊所言,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们一起出山,一起挺立在此,一起看护道门,不知不觉却分出了高低,这又不是吾之错,有些话,吾自然也就与汝说不到一起了啊!” 楠木从本质上讲,他作为金丝楠木,其根脚与造化其实要远高于楸木。 但可惜的就可惜在这一点: 两人一同被周天选中,几乎是一步登天,成为整个棋道门脸的象征。然而楠木虽然名贵,但却抵不过楸木稍逊一筹的出身,恰好却是棋道棋具的主要用材。 这就好比一个名门公子,和一个寒门士子,在同一座书院研修。而这个书院主修的门道正好是寒门弟子所熟知的农事领域。那么可以完全预测而出,十年寒窗之后,寒门弟子的学业和成就,一定是会高过名门弟子的。 看着张口结舌的楠木,周天也是不由得长叹一声,沉吟半晌,方才极其慎重地字斟句酌道: “楠木,修行之道除了机缘造化与先天根基外,在个人的运势上,也是十分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脉络走向,这就是吾时常点化尔等的一种巧合” “常人居其一,所以十之**中总是凑不齐那一个圆满,不是缺这个便是却哪个。而只有全部巧合了,才能叫天时地利人和使然。” “汝与楸木相比,在天时地利上均高过他,但偏偏就输在一个人和上。” “何谓人和?” “整个棋道一脉,主修的课程皆围棋也。围棋者,棋子、棋具、棋手,三者缺一不可。就像天时地利人和,缺失一样便不算大机缘者。所以楸木便要人人求而得之,求之,他便得献身。这一得一失之间,便是围棋之道,更是大道,汝懂了么?” 话音落处,不管是沮丧的楠木,还是一脸倨傲的楸木,刹那间,两人都是浑身一震,变成了真正的门庭立柱,沉思不语。 眼见两人马上就要进入可喜的顿悟境中,周天不由得也是心生暗喜,点头加持了一句道: “缘木求道,道在来路。何为高低,天知地知乎?” 这楸木,发愿要在他突破的有朝一日,高过天元山。但天元山已在棋道一脉中早就被指定为巅峰之巅的标高之灵,他方有此一问,周天也才有这一次即兴发挥般的瞬间释法。 由于有了“圣人之象”的光环笼罩,现在的周天,无论是正襟危坐的说法、释法,还是即兴发挥的普法、演法,那随口而出的道义和威力,早已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时间,整个道门这方圆万里之地内,顿时暗香浮动,光影闪耀,几乎每个门徒道众,具皆有感,纷纷抬头相望,心生欢喜。 天地异象中,一道奇异的红光,夹杂着一个怪异的黑影,突然吸引住了周天犹在打量门庭的目光。 循着光芒闪耀处,定睛一看,却是靠近门庭百丈外的一块奇异红土,正自不断闪射出道道艳若鲜血之光。而在其光中,却又有一道不知其远的一条宛若蜿蜒黑河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不时分分合合…… 周天不由得心中一荡,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罕见地由心而生,竟自带着他一步踏出,走了过去。 及至近前,红光忽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酷似周天刚刚诞生而出时的童身模样,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牙牙学语,口中竟咯咯笑着人语道: “大兄,瞧瞧吾这样子,可还入得大兄双眼?” 一声大兄,顿时唤醒了周天对于门庭这一处红土地的所有沉睡记忆: 原来,这一处土地,机缘巧合,乃是周天在整个道门还是方圆千里之地时,在编织篱笆中不经意滴落的一滴鼻血所化。 不曾想,光阴荏苒之间,这一滴沁入大地的鼻血竟然自得天地之造化,不仅觉醒了所有的自我意识,而且还直接化出了形神,比照着周天少时模样,一点点捏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具道体。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作为周天精血中的一滴,掉落之处恰好是一处门庭之外没有超过百丈范围的土地。 在门庭双木的属性关照下,精血融于土,又得天地本体滋养,所谓金生木,木生土,土生水,一点一滴,在漫长的时光中,即便就像一个弃儿般远离了周天记忆之外,他也依然还是凭借着这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全齐的造化,在五行不断的相生相克中,一点一点地捏出了一个自己。 猛然间,看到一个既脱胎于自己,却又在此前任何时候都不从属于自己的另一个“小周天”冒出来,周天一阵恍惚中,竟蓦然生出了一丝恍若隔世的游离感。 “大兄,可否走近一些,让吾好生瞧瞧大兄真实的模样?” 说着,“小周天”忽然伸出手来,远远地望着周天,似乎奋力想要将他的手与周天牵手在一起。 然而,就在指尖划过周天的一刹那,周天忽然神情一滞,一股忧伤,瞬间浮上心头: 这“小周天”,看似已然化形而出,但实则还十分不完全。他的身子,竟然大部分还处于一种尚未真正“破壳而出”的虚影状态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呢? 鼻子不觉一酸之间,周天手中便下意识地探手一握,果不其然,掌中所及,不过是一片虚无和空空荡荡 感觉到周天瞬间生出的心思,“小周天”不由得又是一阵咯咯笑道: “大兄,汝要能牵手与吾,就带吾飞上天元山巅峰之上去瞧瞧可好?” 0298、女娲的遗产 面对凭空又冒出来的一个“红土版小周天”,而且他的第一个说出嘴的夙愿,居然就是要上一次天元山巅峰之上去看看。周天在一时间的感慨万千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困惑。 “小周天,”汝已化形而出,即便实体不足,自己上天元山去走走瞧瞧,当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还要有求于吾也? 周天没有说出口的最大疑惑,还在于眼前的这个“红土版小周天”,就是他是“最低配置的周天”,但他既然已经化形而出,那从本质上就是周天,或者说周天的一部分。既然等同于周天,在这道门之中,他就可以说等同于周天本尊而畅行无阻于任何去处。 当然了,有一点周天自己也还没有弄清楚: 这“红土版小周天”,到底应该算是周天遗留在外的自我先天道体的一部分,比如行走中的“另一个低配版周天”,还是干脆应该将他归属到自己的分身、化身甚至虚影行列中去? 所有这些问题,还需要时间去区别或者验证。 而且,眼前这个“红土版小周天”如此弱小甚至惹人垂怜,在因果上而言,周天可不可以出手对他进行一番拔苗助长式的加持、点化甚至直接出手相助,这个也是颇有些让他伤神的。 终于,“红土版小周天”的一只小手,实实在在地伸了过来,轻轻牵住了周天的一根手指。 一股连体血脉的认同感,瞬间弥漫开来。 两人都是情不自禁的浑身一紧,“红土版小周天”便在周天的会心一笑中,以肉眼可辨的变化,整个先天道体的虚影程度,明显便向着实体化程度跨进了一个层级。 所谓心念动处,便是永恒,说的就是达到太乙天仙境以上境界之后的状态,在一定范围内,感知是可以瞬间来去的。 所以,就在这一眨眼之间,在周天的一念中,两人便已在天元山巅峰之上走了一个来回。 之所以没有在天元山做更多逗留,一则是周天在这山下的道门内外回归后的巡游,尚未全部完成。还有就是这“红土版小周天”目前的修为,尚不足以在天元山巅峰之上停留太长时间。 若没有周天的亲自护送,可以说他几乎不可在巅峰之上涉足半步,否则就会伤及根本。而这,也正是他请求周天带他上去看一眼的主要原因。 满足了心愿后,“红土版小周天”马上牵着周天,奋力向那方圆万里之地走去,口中更是连连催促道: “大兄,可还记得那一条数万年前的大黑蛇乎?” 早已同气连枝般的心意相通中,周天马上心有灵犀地点点头,甚至干脆直接伸指点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过往的投影道: “经汝口中说出,那条一路来投的黑蛇,吾自然记得。那一日他途径一处路口,因为好奇触碰了一株奇异草木,瞬间中了极度寒毒,若非误打误撞正好遇见汝也正好正在融于红土,热力难耐,你们两人,一个极寒,一个极热,就此冰火两重天地盘绕在一起,方才相生相克奇迹般地没有伤及根本。” “可以说,你们两个算得是自己救了自己,也才有了今日成就” 说着,周天心有所感地看向那一条一路延伸而去的黑河般的长长的影子,颔首笑道: “这大地的这条黑线,大概就是他了吧?” 红土版小周天也是马上跌足笑着,连连拍手道: “大兄,他如今长得已经不知其长多少。现在就算吾要见他一面,他转过头来,都要好几年才能看吾一眼,听到吾要对他说的话!” 洪荒中,有奇遇的大蛇长得长度之长远非后来人的想象,对这一点,周天自从扎扎实实地云游洪荒之后,对此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和理解力的。不过像黑蛇这般长法,却还是闻所未闻,头一次见到。 因为有了周天相随,红土版小周天已经完全放开手脚,离开他的红土圈养地后,便开始毫无顾忌地在方圆万里之地撒了欢般又蹦又跳,欢喜不已。 当然,跑是跑,但他牵着周天飞奔无论怎样撒野,都始终没有偏离大黑蛇身躯的走向。 而周天呢,难得看见有有另一个“自己”,如此放浪形骸,无拘无束,而且还毫无体统,不知不觉,竟也索性放飞了自我,任由他牵着自己,像回到了真正的孩童时代,蹦蹦跳跳,尽情释放。 只是,跑着跑着,他忽然心中又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向着天元山方向远远地瞟了一眼。 他想: 也不知道此刻正在天元山巅峰之上的心魔版周天,在山巅走马观花,看得如何了。倘若他也突然出现在面前,看到眼前忽然多出一个像他一样的“另一个周天”,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 恰在这时,红土版小周天忽然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神情紧张地小声道: “大兄,到了,到了,汝快瞧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周天凝神定目,放眼望去,却是一株高达万丈的几近透明的未知植物,高耸云端。粗大的根茎上,遍布着同样几近透明的经脉。而无数的经脉中,竟然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中正自滚滚流淌着也是几近透明的汁液,上上下下,滋养着整个植物的生长和存在。 只一眼,周天便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匪夷所思来。 要知道,如此高达万丈的一棵不知名植物,不管它是何种林木树种,这样的高度,在自己这一方万里之地的领地之内,自己是不可能没有一丝察觉的。 正自诧异间,一道神识,忽然静悄悄地漂移了过来,紧接着,竟然口出人言道: “周天道友,别来无恙?” 这一声刚刚发出,周天顿时醒悟过来,跟着也是释然一笑道: “原来是女娲道友,呵呵,只是吾怎么也没有想到,吾这一方领地中,竟然也让道友有了一次遗珠之憾的因果!” 原来,这一株高如云天的不知名植物,正是很久很久以前,还在大河两岸时代,周天面向洪荒开放道门,广纳门徒道众之时,女娲也跟随她自己心有所悟的脚步,一路走到这里,在一次歇脚中,不慎洒落了一粒息壤所化。 无数岁月过去,这一株由女娲伴生至宝息壤所化并滋养而出的不知名植物,就这样不知不觉长成了今天直插云端的高大林木,而且竟自诞生了自我意识…… 0299、先天息壤的馈赠 只是,她算什么呢? 像心魔版的周天,还是红土版的周天一样,也是女娲行走中的某一部分…… 周天感觉怪怪的,恍惚间,竟身不由己地联想到了自己,已经眼前的红土版周天和远在天元山的心魔。当然,更远的,应该还有正在洪荒深处寻觅慕容雪的那一个分身,已经正在道门不知名处闭关修炼的那一个化身。 正想得入神,【混沌之蛋】忽然一阵震动不已,隐隐中,竟有一种想要挣脱自己束缚而出的阵势来。 一丝明悟闪过,周天不由得也是一阵心头大震,嘴里险些便脱口而出: 是了,先天息壤,眼前的这一株不知名植物,无论怎样变化,她的【先天息壤】先天灵宝的本质却是不会更改的啊! 既然她本质是【先天息壤】,那么已经被自己无意中得到的这几样宝物,受到先天息壤气息的吸引和感染,自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而要本能地有所呼应的。 在这呼之欲出的宝物中,跳腾最厉害的,便属与【先天息壤】在五行体系和根脚上最相近的、得之于不周山幻境中的【先天神水】,以及尤为珍贵的,原本以为在开天中泯灭了的五行土之本源的五大宝莲之一的【黄莲】。 暗自明白了其中原委的周天,便不再拘束与【混沌之蛋】的任何自我行为,任由他们翻滚沸腾着,缓缓冒出头来。 要知道,即便是贵为【混沌青莲】上的五颗莲子之一的【黄莲】,在母体【混沌青莲】因开天而湮灭后纷纷分崩离析的莲子、莲叶和和莲花,在虎落平阳被犬欺般的流落到洪荒世界,【先天息壤】对他们的宝贵程度,几乎是唯一性的救命和养护之物! 这样的先天息壤就算是一粒,也弥足珍贵。 至于【先天神水】为何也跟着跑出来,却是不难理解的: 一则在因果上,因为周天将他们收入囊中他们便属于棋道一脉的整体宝物体系,其中任何一个单独的宝物如果需要,那么与之相近或有因果关系的另一个宝物,就须得相随相助,既为加持又为护法。 一则,这【先天神水】,与【先天息壤】,又本身统属于五行体系,而且更是构成了洪荒世界的四大元素之一,也就是“先天神水(阴阳),先天圣光,先天灵气,先天息壤(五行)”,缺少任何一样,洪荒世界便会崩塌。 因此,【先天神水】遇见了【先天息壤】,无异于走失的兄妹,迷途的夫妻之间,一旦相逢重聚,又怎能不欢呼雀跃? 况且从天地之道而言,水和土,才是孕育所有生命的最核心基础之物,甚至要高过光和灵气! 所以果不其然,当【先天神水】刚刚冒出头来,【先天息壤】立刻具有了反应: 整个巨大的根茎,虽然不见其顶,但可见的根部一下,却是扑簌簌地浑身抖颤,透明的根茎中那无数几近透明的经脉之间缓缓流淌着的汁液,竟一下子变得血红血红,流速也跟着变得极其缓慢下来。 随之而来的,则是最接近地面的枝枝蔓蔓,几乎无一例外,全部都转向【先天神水】而来,无数的枝头瞬间便扎进了【先天神水】的光芒之中…… 反倒是第一个从【混沌之蛋】中钻出来的【黄莲】,被挤在一边,刚刚化出原形就被【先天息壤】和【先天神水】那种乍然相逢时的激情与澎湃比了下去,不得不在一旁默默看着,任由被冷落的感觉弥漫开来。 周天看在眼里,不由得也是微微一笑,索性也立刻变成一个隐形人,退到一边,也静静地看着自家的这三个宝物相爱相杀。 而恰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由远而近,带着狂暴的风声,以及一种令人心生恐惧的腥气,凌空漂移了过来。 不过,这道黑影似乎对周天有着明显的敬畏,接近千米之内,他便蓦然停了下来,然后望着周天,以一种顶礼膜拜的姿势,一点点匍匐在地,同时口吐人言道: “道尊,黑蛇这厢有礼了!” 道尊,他居然叫吾道尊? 周天闻言,转念又一想:这黑蛇虽然早年来投,却因在路过这先天息壤一侧多看了一眼,便耽搁至今一直未能正式投入道门,但他整个人却已经身在道门中了。 而且这些年又因这先天息壤培植出的奇寒怪异植物所伤,一直与门庭外那一红土因自己鼻血渗入而奇热无比,两相纠缠至今,因祸得福,也算得到了棋道一脉的庇佑和滋养。如今,他唤一声道尊,实在是理所当然且又恰逢其时也。 想到此,周天微微颔首,将黑蛇认真端详了一番,方才口中感慨道: “算起来,汝也是命运多舛之人,一路走来,千山万水,风雨跋涉,却也道心不改,吾道门中倒也理应算上汝一号!” 大黑蛇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忍不住跌出原形,口吐信子,嘶嘶有声,欢欣不已。 红土版小周天在一旁看着,忽然摇摇头,一巴掌拍上去,顿时将他打醒。 “汝这痴儿,平日里与吾厮混时的机灵劲儿,还有咱们一起共度病魔的狠劲,都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快谢过吾大兄,即刻起,汝算是在吾家门中可以挂名立号了,憨货!” 周天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红土版”的自己,摇摇头,只好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番,随即掏出一物,望向黑蛇道: “汝且安静些儿,将汝这身量放回到最初样子。吾看不清汝,怎生与汝说话?” 大黑蛇一听,摇头摆尾,瞬间摇身一变,顿时缩小了一圈。 周天看了一眼,摇摇头: “不行,小些,再小些!” 大黑蛇再次依言晃了晃身子,直看得周天还是连连摇头: “还是大了些儿,看得见汝硕大脑瓜,却瞧不清汝的尾巴放在何处?” 大黑蛇很是困惑,忍不住眨了眨大鼓般的眼睛,颤声道: “道尊,吾无法再小了。再小,吾就要晕过去了!” 红土版小周天也是十分疑惑,扭头瞪着周天百思不解道: “大兄,他一直都是只大不小,今日吾还是头一次看他缩小的模样。汝要他变小,何故也?” 0300、量劫的度与不度 周天一听,只好摇头道: “罢了,汝一开口,这番因缘,便算烟消云散了。当然这不怪汝,乃是这大黑蛇到底根基不够,福分未到,即便吾要出手相助与他,现在看来也是枉然!” 说着,周天伸手入怀的手中,顿时飞出一道黑白之光,一下子消失在虚空之间,堪堪与那大黑蛇擦肩而过。 红土版小周天追着黑白之光看了一眼,恍惚了一下,转而一跺脚,望着大黑蛇叹息道: “虽然是吾多嘴在先,但也是汝真的机缘不够。憨货,憨货,吾都不知说什么了。罢罢罢,以后吾若大成,吾来补偿与汝便是!” 大黑蛇听得一阵迷糊,却也知道他自己一定在刚刚过去的那一瞬间,肯定是错失了什么。 沮丧中,却见周天虚握的拳头徐徐展开,笑言道: “得失之间,方显大道之意也。黑蛇,汝且瞧清楚了。一个东西汝失去了,也未见得是一件坏事。而现在,汝依然还有一个东西,可以从吾这里得到。” “这一得一失中,便蕴含吾之围棋之道,更深藏着大道之意,若能顿悟,吾对汝的这番赐予,意义才更大也!” 说着,一条更加黑黝黝的黑蛇,缓缓抬头,从周天的掌中,嗖地一声飞向大黑蛇。 原来,这条不过尺许的小黑蛇,正是周天在那发现【黄中李】的半途中,因与女娲的偶遇,而从女娲转赠的手中得之的。 而这条小黑蛇的本尊,原本是一条隐修与地下河中的渠灵蛇所化,因与祖龙的数百太子中的一条黑龙相遇,被其占有并蹂躏千年折磨而死,其魂魄机缘巧合,正好遇见行走洪荒寻觅伏羲的女娲而获救。 但奇怪的是,当这小黑蛇一路跟随女娲,一边疗伤,一边修炼,却在遇见周天发现【黄中李】四周具皆黑白原石的瞬间,莫名其妙觉醒了某种意识,随即被女娲有感而发,转手馈赠给了周天。 而周天在他一路洪荒云游中,也是一直将这小黑蛇悉心带在身边,一路走下来,直到回归道门,再到这大黑蛇之前,尤其是女娲遗留的【先天息壤】孕育而出的奇怪冰寒植物旁,他才蓦然醒悟,女娲的这一随手转赠,其实因果的落处,竟然就在这眼前的大小黑蛇身上。 洪荒中,果然一切都是自有定数! 摇摇晃晃,小黑蛇仿佛颇有些依依不舍,频频回首,望着周天连连点头,就像不断地叩首致谢一般,看得周天也是一阵唏嘘,只好明言催促道: “去吧,汝经女娲之手得以延续性命,又在吾手中休养生息到今日,所幸形神已恢复大半,而这大黑蛇也与女娲有着极大因果,体内极寒之毒即便有吾红土精血之热血调和、压制,但因果不解,依然无法根除。” “今日汝大小黑蛇聚首,实乃汝等二人之福报,既有女娲之因,又有吾周天之果,用不了多久,汝二人合体,必将一个重获新生还你一个仙体,一个寒毒根除,从此仙体可大可小自由心生而变,幸甚幸甚!” 然而,小黑蛇彻底爬上大黑蛇一眼望不到边的躯体,却再也不肯向前,只是双目含泪,望着周天,始终盘旋不去。 在一旁看得惊奇,红土版小周天忽然扭头道: “大兄,这小黑蛇怕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周天点点头,缓缓抬手,弹指遥遥点向西方的虚空深处,一副巨大的幻影慢慢浮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无垠的洪荒大地之上,原本郁郁葱葱,到处飞禽走兽的蛮荒世界,忽然被分割成了三块各自为政的大陆一块以山川沟壑、森林丘陵为主,其上几乎具皆尖牙利齿之猛兽,是为麒麟一族。 一块则是以湖海河流、小溪山涧为主,无数龙蛇爬虫持甲披锐,闪隐其间,是为龙之一族。 一块却是无数直插高空的巨峰,以及电闪雷鸣的云霄,一只只翔舞九天的凤凰,在百鸟朝凤的气象中,是为凤之一族。 风和日丽中,忽然天地有了剧变 一头霞光万丈的巨大麒麟,走出山川沟壑,与一条不见首尾的巨大金龙,以及一只气象万千的巨大凤凰,突然齐聚在一条大河两岸。 紧接着,巨大麒麟带着无数猛兽,巨大金龙带着无数龙蛇爬虫,凤凰带着无数飞禽,像三股铺天盖地而来的洪流,扑入原本寂静祥和,秩序井然的洪荒之中。 整个蛮荒大地,顿时硝烟弥漫,血光冲天。 终于,三族吃尽了洪荒几乎所有能够看到和发现的生灵。在吃无可吃中,那一条睥睨天下的巨大金龙,在毫无征兆的某一天忽然将巨爪伸向了另外两族。 一时间,战火再起,到处乌烟瘴气,血腥与哀嚎,甚嚣尘上。 不知不觉,几乎搅动整个洪荒世界的三族之争,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一座道貌岸然的巨峰,赫然出现在西天之上。与此同时,一个几乎完全看不清影像的人影,负手而立,在那云天一般高远的巨峰之上,面向洪荒,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一边沉思,一边点向无尽的虚空…… 看到这时,周天这才再次伸手,将这眼前的影像虚空轻轻抹去,凝神看向众人道: “汝等可看明白了么?” 众人长出一口气,怔忡着,忽而摇摇头,忽而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周天幽然一叹,收手入袖道: “此乃天机,原本不可早早示人也。然则天地即将大变,吾这棋道一脉,这一次也不能幸免耳。故此,吾今日破天荒舍出一些功德与造化,将此天地剧变在吾道门之内广而告之,无他” 顿了顿,周天才又面含忧色道: “因为大道使然,加之此前几次量劫都因有吾刻意遮掩甚至庇护,吾之领地中门徒道众,才安然与数次量劫中渡劫而过。” “但这一次不同了,无序洪荒,终究要回归于天地有序之间。即便吾再想故技重施,如法炮制,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之人,那觉醒的无敌存在,也不会在容忍与吾这种超然存在了!” “言尽于此,尔等回去,自行感悟吧……” 0301、动一下手脚的大文章 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加上这又是周天有感于即将开始的天地大变,而可以面向自家整个道门所有门徒道众,不顾“天机不可泄露”之戒律,将正在走向落幕的三族争霸这一量劫稍稍揭开了一角,希望能对自己棋道一脉的所有修行者起到一个“当头棒喝”的功效。 好在天道尚未瓜熟蒂落,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之天条、天罚体系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周天才敢这样跨越雷池一步,为了整个道门未来不惜涉险。至于有什么后果,现在谁都不知道。但在周天心里,却是自认为还是值得这样冒一次险的。 毕竟,鸿钧四讲以后,各种天规戒律便开始横空出世,天网恢恢,一旦整个体系彻底搭建并日臻完善,棋道一脉作为大道法则之下的“那一息尚存”,和在天道之外独立存在的额外“一线生机”,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谁说得清楚? 周天从觉醒到觉悟,再到今天日臻无限抵近“圣人之境”,始终如一,一以贯之,都以极其低调的韬光养晦姿态示好与那未来的天道以及合道人。唯一目的,就是希望与之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存与这洪荒中。 但是,从“鸿钧传书”那一刻起,周天便开始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那就是即便你没有害人之心,至少你也得有一颗客观而冷静的防人之心。 而这一切的前途,就是你得未雨绸缪,即便没有万全之策,你也应该有一个足以自保的提前准备。 在“三族争霸”即将落幕之前,将这一量劫始末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呈现给自己的道门,作为一种修行的最好教程,就是周天早已深思熟虑后的几方面准备中的其一。 甚至,针对当前“三族争霸”最后的落幕战,周天还突然感到了来自于识海深处的一股难以遏制的“心血来潮” 要知道,洪荒中的这种“心血来潮”,可不是后世成语中的那种“心血来潮”,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洪荒神秘六感之一啊! 他想:面对即将灭绝的三族尤其是三族中的三大首领,是不是一定就非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灭亡和陨落呢? 无论是元麒麟,还是祖龙,亦或是元凤,虽然他们或者陨落,或者封印,其在洪荒世界的宿命早已注定。 但是,连“大道55,都能被莫名抹去其中之5,最后仅仅化为鸿蒙紫气50,却又连这鸿蒙紫气50,还能被莫名掩去其一,只余鸿蒙紫气49,飞入洪荒”,这样天大的例外都能发生,到了三族头上,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的呢? 况且,在“鲲鹏闹棋道事件”中,寻子而来的元凤也闯入道门大闹一场,最后误会解除,却因此与周天结下了一个意外之缘: 双方约定,假若有一天凤族衰落甚至是灭族,元凤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存最后的血脉托孤与棋道一脉中。 有了这个因果,周天相信,即便鸿钧四讲之后,他也一样还是可以在天网恢恢完善之前,可以有手脚做一番大文章的! 现在,周天这种几乎不顾一切甚至是孤注一掷的以“泄露天机”,作为面向整个道门的“当头棒喝”,到底有没有效果呢? 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随着周天声震万里的娓娓道来,余音袅袅之间,在这棋道一脉所属的整个方圆万里之地以内,每个门徒道众,几乎都在第一时间感到了一阵心烦意乱,紧接着,便又陷入到一种强制性的沉思中,不知不觉,自天元山巅峰之上以下,几乎全员都开始了闭关修炼的坐忘境地。 周天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种以“泄露天机”作为“当头棒喝”之举,效果竟然如此惊人,甚至还远超自己的预期。 惊喜之余,周天同时也感到了来自于自己身边四周的一阵明显的异动: 空气中一股特别的道纹波动,就像突然呈现出的那种虚空的瞬间破碎和湮灭之状,刹那间,刚刚还在他眼前晃动着的所有人和事,全都归位般地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半空之间的一抹无色无味,几近透明的颗粒。 若不是周天如今已臻化境的神识,这个颗粒,几乎就会被无视而被忽略过去,与他擦肩而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天探手一抓,想都没想一下,便将它抓于掌中。 然后,方才瞪大眼睛,疑惑不已: 那一株女娲遗珠之憾般长出的奇异极寒植物呢? 中了寒毒而意欲一报前仇的那条巨大黑蛇呢? 当然,还有红土版小周天呢,他可是自己“行走中的某一部分”,怎么也跟着突然凭空不见了…… 当然,至于【混沌之蛋】自己跑出来的【先天神水】、【黄莲】,周天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们已经属于被自己收入囊中的洪荒宝物,虽然大多还未经过完全的正式淬炼,但因为他们无一例外的几乎都是自己寻主而来,无论从大道法则上还是从属性根脚上而言,他们都不可再另寻他处而去,即便是圣人当前,法理和道意都是不可更改了的因果。 所以,他们消失,唯一去处,只能是回归【混沌之蛋】中去了而已。 但是红土版小周天呢,莫非是带着大黑蛇以及小黑蛇自行回去,又躲进小楼成一统地悟道去了吗? 一番寻望之后,周天便不再纠结于此,低头开始认真端详起掌中之物来: 这一看不打紧,掌中颗粒,忽然光芒大炽,犹如瞬间点亮的聚光灯,不仅炫目异常,而且五光十色,在好一阵闪烁之后,最后只余下五色之光,在周天的掌心之上,缓缓旋转着,一道女娲的虚影,随即凝聚而出,浮现在眼前。 “周天道友,别来无恙?” 周天一惊之下,马上醒悟过来: 这一道女娲虚影,乃是她在遗落【先天息壤】那一瞬间,便在潜意识之下跟着分出的一道神识所化。 这就像有人无意间丢失了自己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回头再找,在怎样都找不回去的时候,心心念中,就会有一道意念神秘地附着在遗失之物上。 当然,这样的事情,也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有的宝物,是原主刻意遗失的,然后也会同时附着一道原主的意念在其上。 不过那种情况就另当别论了,其目的也是为了传递他的某种神识和因果,基于当时他的环境、修为和法力所限,而不得不为之的一阵特殊手段。 0302、原来是雪莲 沉思中,虚影中的女娲,再度发声道: “周天道友既然拿到此物,想必已经知道此物乃是何物了。所以,此物之珍贵,当毋需吾再多言。还请道友善待此物,珍之重之,他日相见,道友若能原物奉还,吾不胜感激!” 周天一听,顿时苦笑一声: 弄了半天,这【先天息壤】,哪怕仅仅只是一颗而已,女娲也是不想让与他人。看来,这到手的肥肉,不一定每一口都能吃到嘴里啊! 正想着,却见掌中颗粒,蓦然也是光芒大炽。紧接着,女娲却是笑语晏晏,抬起一只芊芊玉手,伸到了周天面前: “既然有劳于道友,自然不能教道友白白辛苦一场。此物乃是【先天息壤】于道友领地内,集天地精华与息壤共生所化,一半属吾,一半当归属于道友。吾这一半便送与道友,此物便全部是道友的了!” 周天定睛一看,却是一株小到极致的叶瓣而已,实在看不出丝毫它真实的模样,不由得的一蹙眉暗想: 原来那一株高如云天的极寒植物,竟然不是它吗? 正想着,虚影中的女娲,却已将手中叶瓣送出,直直地漂浮着飞入周天掌中。 紧接着,叶瓣在周天掌中的温暖中,忽而徐徐展开,化出一朵花的模样,雪白中透着晶莹,极度的寒意却又不见丝毫冰凌。 “周天道友,此物名曰雪莲,乃是机缘巧合方生此物,若非吾吾之【先天息壤】遗落,与周天道友天地精华相遇,又恰逢那一日道友的洪荒宣号之音裂空而过,少一样此物便不会诞生与世间。” “故此,此物乃是洪荒第一朵雪莲,不仅是新生之物,而且仅此一朵,即便是吾,从此以后,也不可再得也!” 雪莲? 周天听得一阵惊喜连连,不由自主地便将它与那至高无上的【混沌青莲】破碎后所化的五朵莲花,联系到了一起。 木之本源的【造化青莲】(得母莲【混沌青莲】传承最多)。 金之本源的【功德金莲】(后为接引道人淬炼成【渡世金莲】)。 火之本源的【业火红莲】。 水之本源的【玄水黑莲】(后被罗淬炼为【灭世黑莲】)。 土之本源的【灭绝黄莲】(原本湮灭不知所踪现被周天所获)。 这五大莲花,就是传承了母体【混沌青莲】而传世于洪荒世界中的最正统的五大先天灵宝。 他们不仅代表了从混沌到洪荒这个进程中最本源、也最正宗的道源传承,也蕴含了构成洪荒世界的最基础性的五大元素体系即金木水火土五行体系,从而推进了这一世的整个时空轮替转圜与演化,在金生火,火生土,土生木,木生水,水生金的相生相克中,达到了这个世界万事万物完美的平衡。 现在,突然多出了一朵【雪莲】,既是因果,也是机缘,更是造化。但喜悦归喜悦,他之于五大莲花体系,又有何深意呢? 周天想着,下意识地又探手入怀,摸出土之本源的【灭绝黄莲】,与这朵【雪莲】各置于掌中,一左一右,端详了好一会儿,最后却还是长叹一声,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 虚影中的女娲,由于只是她的一道神识,而且还是在她初入洪荒时闻声寻来的那时的境界与修为层面上的一道神识。 所以,周天想要与她正常对话,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换成女娲现在的修为层次,则是毫无阻碍的。 不知不觉,虚影中的女娲,果然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便渐渐淡化下去,并最终化为虚无湮灭而去。 怔忡半晌,周天便也不再逗留于此,低头又看了一眼【黄莲】与【雪莲】,将二物重新收入囊中,正欲踏步离去,却见远处有两道身影飞速而来,未到近前,声音已至: “周天道友,可把汝找到了” 周天摇摇头,扬声应道: “二位道友,吾已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一丝天机掀开尽在吾道门中展示无遗。尔等不趁机好生悟道,所来何事哉?”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久在道门中做客的金色巨猿,以及时不时都要来来去去走走停停将道门当做了客栈的红云。两人联袂而来,具皆气喘吁吁。 听到周天似调侃又似问话,金色巨猿不敢搭腔,直接将红云推到了前面。 这厮,心里惦记着周天已经手握【量天尺】、【裁衣剪】两大宝物,急切等着周天将它们赶紧炼化出来,为他解困,是以这些天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惹怒周天。 红云却是无欲无求,被金色巨猿推到前面,也不恼怒,直接出声问道: “周天道友,三族为祸洪荒久矣,如今更是龙族一家独大。三族虽然式微,但道友撕开的天机中,三族竟然都要以灭族论处,这又是怎生说法也?” 周天瞪眼看向红云,不由气结道: “道友如今修为远高于吾,吾言尽于此,汝还要吾怎生说法?将来的因果报应,吾都不知道要落在何处,还说什么说!” 红云听了不觉一怔,一时间竟忘了答话。 原来,周天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恶声恶气面对红云。突如其来的反差,自然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纠结半晌,红云忽然醒悟过来,下意识地慢慢脑袋,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天道: “道友莫非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乎?” 原来,鸿钧四讲,这一堪称洪荒世界第一头等大事终于还是如期来临了。就在昨日午后,一道洪钟大吕,刺破时空,响彻了整个洪荒世界。 而这一次的鸿钧宣号之声,也远非前三次那样声势浩大,只是不徐不疾,娓娓道来,就像在在你耳边轻语一般。 太乙天仙境以下者听来,不会感到其中有何深意。 但这一声耳语般的宣号,在任何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听来,却无异于惊涛骇浪,让人顿时心生敬畏。 要知道,狮子吼很容易,狂暴中喊出晴天霹雳自不在话下。 但要像这般耳语,让不知其大的洪荒中每一个修道者都听到,并且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鸿钧是在对自己说话。这样的法力,已经是非圣人所不能了! 0303、红云躲不开的宿命 正是在这种润物细无声般的耳语之下,此前受到周天影响,仅在远处旁听了一次鸿钧讲道,此后再也没有参与到玉京山那摩肩接踵听道人中的红云,这一次,就像着了魔似的在昨日傍晚时分,一本正经地找到周天,郑重其事地向他表示: 鸿钧四讲,这洪荒最后一次盛事,他红云这一次一定要去正式、认真地听一次法。否则的话,他将后悔一辈子。 周天当时听了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遂自暗叹一声: 这红云的宿命,果然终究还是躲不过去的啊! 还要继续为了红云这样一个宿命,坚持将自己唐吉可德般的面具戴下去,坚决横刀立马拦住他吗? 对别人也许这样管用,但对红云这种级别的洪荒大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劝,早在不知几万年前,都已经苦口婆心连蒙带骗地给他洗过脑了。如今这鸿钧四讲,彻底将他唤醒,压抑已久的心血来潮,可不是谁能再去挡得住的。 所以,无奈之下,周天当即便对红云黑了脸,直到今天。 现在看到周天还是一副黑脸模样,红云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又一下子猜到了他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根源之所在。 当然他是万万不可能想到,周天对他的百般阻挠,实则是在暗自试图修改命运走势救他性命,他却误以为他去听鸿钧四讲,是周天的嫉妒心在作怪。 想到此,红云忍不住将目光斜睨在金色巨猿身上,一本正经道: “周天道友,昨日傍晚说起远赴鸿钧四讲这一盛事,要去听讲的人可不止吾一个。为何他也吵吵嚷嚷着要去听鸿钧四讲,吾却去不得呢?” 此言一出,金色巨猿顿时跳脚骂道: “汝这红云老贼,说自己的事情,为何要拉扯是别人?若在胡乱攀扯,说不得咱俩现在就出去做一场!” 说着,金色巨猿十分心虚地瞅了一眼周天,生怕他也突然出声,将他划入黑名单中。 不过他的心思,倒是够缜密。知道在这万里之地以内,皆是棋道一脉的地盘。他和红云,现在都是远超太乙天仙巅峰者大佬,真打起来,这一方天地,还真不够他俩涂炭的哩! 面对金色巨猿的小心思,周天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一句话,便说得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么,他这一身皮糙肉厚的,他想去哪里,哪里都能去的。何况人家这是去远赴盛会,说不定有一番大机缘等着他,吾若要拦他,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好事?” “至于红云道友,汝若真的要去,谁也拦不住你!要去汝便去就是,今日你我便言尽于此,割袍断义吧。” 什么,就为这点小事,竟然都闹到了割袍断义份上吗? 别说当事人红云,此刻就连不关他事的金色巨猿,也都目瞪口呆,望着周天,百思不解起来。 然而,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际,周天却早已转声,踏云而去,丢下他们径直走了。 看他远去的方向,竟然又不是道门,金色巨猿顿时咬舌道: “红云老贼,周天道友这是去哪里也?他刚刚东归,又说道门之事千头万绪,却不去看管梳理自家门户,这却又要云游,真是看不懂他!” 红云盯着周天背影,看了半晌,忽然目光闪动道: “周天道友说汝皮糙肉厚,果然没有半点说错,汝根本就是一个憨货!哼哼,汝且睁大眼睛看仔细些儿,他到底是去哪里?” 金色巨猿挨了一通骂,不怒反笑道: “红云老贼,果然还是汝的一对招子量些儿。嘿嘿,吾倒忘了,周天道友除了让吾帮他看紧门户,另外还有四大护法,也跟吾等一样正经八百的先天混沌魔神哩!” 红云听了,面色这才转暖了一些,沉吟一番道: “当年他们四个,联手在那鲲鹏刀兵之下吃尽了苦头,不仅自己倒霉,连带着也教吾等魔神名头大跌。若非周天出手,恐怕他们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金色巨猿却完全是另一副想法,咧嘴笑道: “吃苦头是他们的事情,而且若没有他们做了倒霉蛋,又怎么知道周天道友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不出手便罢,一出手便是一招之敌,啧啧,可惜当初吾未能亲眼所见,甚是遗憾啊!” 红云似乎十分不喜这金色巨猿总是这样的幸灾乐祸品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哼声道: “汝这猴子,当初秩序、嗜血他们四个虽然联袂败在鲲鹏手下,也全非实力不济。轻敌是一方面,鲲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是一方面。另外这番打斗,乃是在道门之内,他们四个投鼠忌器,不敢全力以赴,才是真正落败之因,懂吗?” 金色巨猿一听,忽然抓抓脑袋,反应过来道: “哦对对,吾倒忘了这点。假若这时有人打进道门,吾要上去迎战,一想到整个道门那无数的生灵、建筑什么的,恐怕到时吾也会束手束脚的!” 红云哼了一声,忽然定睛看向金色巨猿道: “他们四个,痛定思痛,蛰伏至今,暗中又有周天加持,这时的法力和修为肯定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了。如此,吾倒放心了,就算以后一个量劫内不再照面,吾也不担心在棋道一脉” “对了,猴子,汝想好了没有,何时可以动身,与吾结伴而行,抓紧赶路去那玉京山?” 金色巨猿暴跳如雷道: “红云老贼,说了很多次了,吾是巨猿不是猴子。汝敢再说一遍,吾也要学周天道友,与汝割袍断义!” 红云顿时失笑,斜睨着跳脚不已的金色巨猿,连连点头: “好好好,不是猴子,是巨猿。那么猿兄,汝想好了没有,定个确切日子,吾等好联袂赶路也?” 金色巨猿这才抓抓脑门,有些苦恼地指了指他周身似乎又见长了的漫天虚影道: “汝也看见了,吾这身上的毛病,若不根除,到哪里吾也不安生啊!所以,何时周天道友出手帮吾去了这些东西,何时吾才能上路跟汝去那玉京山!” 红云一听,顿时黑下脸,一下子沉默下来,瞪眼望着金色巨猿,一言不发了…… 0304、化身周天 离开大河两岸,循着那落水而去的黑白之蚁若隐若现的气息,周天这个目前唯一真正的第一化身,不知不觉,便越走越远,直到连大河源头,也再无任何踪迹,他才怵然惊醒,竟然早已身处那真正传说中的极寒蛮荒之地。 回头望去,那一路走过的洪荒,到了此刻,已然不是他记忆中所熟悉的任何形态,而是 一种他说不起的天地! 而且,到了这里,原本一路若隐若现的黑白之蚁气息,已经完全找不到半点痕迹了。 要不要就此转头回去呢? 周天化身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在原地踟蹰良久,始终难下决心。 就在这时,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莫名其妙的油然而生,竟化出一道模糊的影像,浮现在不远处的虚空之间。 周天化身定睛望去,却是越想看清楚那模模糊糊的影像,越是看他不透。 然而奇怪的是,越是看不透他,周天化身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彻悟,这一道模糊影像,一定就是他所需要,甚至是一路追随的物事! 沉吟半晌,周天化身决定还是放胆一试。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步踏出,使出他当前他所能拥有的最高修为和法力,直奔那一团模糊影像而去。 还别说,尽管与本尊周天目前已经日臻【圣人之境】的修为相差甚远,但周天化身毕竟也已抵达太乙天仙境中,虽然还不过是刚刚突破进来的初期太乙天仙,但也足够应付洪荒中普通宵小或凶兽了! 只一抓,他的一掌便顺利地探进了目标中。 惊喜之下,周天化身也未及多想,当即睁大眼睛,看向一击得手的掌心。 可惜的是,入眼处,掌中尽皆一片虚无。唯一有所不同的,则是原本几乎快要冻僵的手,竟然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晶,亮闪闪的,看上去甚是晶莹透亮中透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怪异。 抬头再一看,此刻,就在周天化身身处的这一团迷雾般的模糊影像中,居然也与迷雾外的极寒之地很有些不同: 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就像一个冰雕中的小世界,赫然独立于这一方极度冰雪的苦寒之地,宛若一个移动着的冰雪小精灵,将周天化身吸引了进来。 心有所悟,周天急忙一甩手,将满手的冰凌猛然抖落于地,脚下更是没有丝毫迟疑,一步踏出,便向这模糊的影像之外冲去。 只听咚的一声,周天化身只感觉脑门一疼,竟被直接弹飞,整个人险些扑倒在地。 嗯,果然有些蹊跷 周天化身定定神,倒也不慌张,凝神静气,细细端详了一番,这才发现,这团曾经的模糊影像,果真就像一个移动中的冰雪小世界,不知不觉,在极寒中将他包裹其间,宛若一个正在吐丝作茧的冰蚕,一点一点把他禁锢在了里面。 “原来,汝果真不是什么冰晶!” 被拘禁起来,周天化身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外惊喜。 要知道,他被本尊周天派出来一路走到现在,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历经千难万险,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某一天能够找到初生牛犊不怕虎般地独自游荡在洪荒中的慕容雪吗? 作为周天第一化身,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自从彻底弄清楚慕容雪与本尊周天作为洪荒中的一个整体,周天是这个整体的一半,慕容雪是这个整体的另一半。寻找慕容雪,这个以前可有可无的事情,便立刻上升到了关乎整个棋道一脉未来,尤其是关系到周天这个棋道一脉主体和创造者未来的高度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紧迫性也就不言而喻。 所以,在周天化身的心里,如果可以,甚至他这个周天第一化身都是在需要的时候,完全可以舍生取义和顾全大局的。 假若这一团迷雾般的影像,是一个陷阱的话,他也就完全可以作为一个诱饵牺牲掉而换来整个事件的真相,这一点,他甚至比本尊周天都要心里清楚的! 如此想着,周天化身便百无禁忌,直接探手一指点出,力透指尖,将一道太乙天仙境真气灌入冰晶之墙,试图以点带面,破出一个缺口突围而去。 谁知,真气在看似脆弱的冰晶表面,却一触即溃,怦然有声,竟像扎破的气球般爆开,强劲的太乙天仙真气瞬间就此消散。 周天化身并不气馁,跟着又是一指点出,换了一个方向打在另一面冰晶墙上。 如此反复,周天化身就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耐心,更是有些黔驴技穷,面对这一个冰蚕作茧般的禁锢小世界,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四面八方,明明就是一层看上去一捅就破的薄薄冰层,为何却如此牢不可破呢? 就在这时,一道冰雕般的身影,忽然浮空而出,望着周天化身,凝眸端详了半晌,随即一脸的怜悯道: “周天道友,汝闯入的这方小世界,乃是吾在混沌时便有了的元冰晶凌,与汝本尊乃是混沌中第一块黑白元石之体,是同一个道理。所以,别说汝,就算是汝之本尊周天亲临,要想打破吾这元冰晶凌,恐怕也很难得逞。” “所以,吾劝汝还是不要在徒劳伤神,暂且好生待在里面吧。” 周天化身一听,倒也爽快,马上收起神通,看向来人,不慌不忙道: “既然现身,便请直言,汝,何方神圣也?” 话音未落,一个犹如万籁俱寂般的声音,忽然从另一边的冰面墙壁上荡然响起: “周天道友莫非耳朵不管用么,她都说了此物乃是她混沌中便已有了的伴生宝物,那她自然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混沌魔神喽!” 周天化身闻声望去,不觉也是点点头道: “不错,那么不用问了,汝也是一个混沌先天魔神了?” 谁知,这句话同样还未说完,另一边的冰壁上,居然又响起了一道嘲弄的笑声: “哈哈,周天道友,算起来汝也是曾经的混沌中第一块黑白元石,怎么到了这洪荒之中,越混越眼拙了呢?” “吾等三人,齐齐出现在汝面前,而且从这极寒之地跟了汝一路,竟然到现在还未认出我们来吗……” 0305、绑架与挟持 两个不知躲在何处的虚无声音,一个浮空显现在自己面前的冰雕般身影,这就是困住了周天化身的这个冰天雪地小世界了么? 周天化身摇摇头,自忖自己还没有本尊周天那样的修为与法力,于是镇定地笑道: “就冲尔等三人藏头藏尾的模样,本尊境界与修为,又岂是现在尔等的层级所能妄加揣测的?呵呵,不是吾小瞧尔等,什么样的修为境界,就有什么样的行径!” “再说了,就算尔等是响当当的混沌先天魔神,那又怎样?如今流落到洪荒世界,还不是一个个被吾大兄盘古打回原形,苟延残喘度日?” 铿锵的话语,刺激得三大混沌先天魔神一个个气愤填膺,几乎是异口同声,戟指喝道: “周天,就算吾等被打回原形,苟延残喘,躲在这洪荒续命夺舍,努力捡回昔日修为法力,再不济,也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就是,吾三人即便没有了往日混沌时的横扫一切的本事,但只要活着,吾等就还有回到巅峰的机会!” “汝别忘了,汝,现在是在吾等手中!” 周天化身淡淡一笑,负手而立道: “既然如此,那就报上名来,让吾好生瞧瞧,尔等三人的庄严宝相吧?” 第一个犹如万籁俱寂般的声音,忽然抢先说道: “吾乃混沌先天魔神九幽,周天道友,可还记得吾之名号?” 第二个声音一听,急忙跟上道: “吾乃混沌先天魔神起源,周天道友,吾可是与汝在道法自然上最贴合之同根同源混沌之灵,与汝棋道一脉,最是亲近。若按这洪荒中最流行的说法,我们算是近亲!” 两个虚无声音,一唱一和,吵吵的煞是热闹,却依然还是藏头藏尾不露出半点真容。 倒是一出现便以真面目示人的这个所谓元冰晶凌,却是不争不抢,只是看着两个声音犹如争宠一般,静静在一旁不说话。 半晌,直到再无人抢话,她才不徐不疾道: “吾乃混沌先天魔神雪母是也,若要招他二人说来,吾与汝本尊周天再混沌中并无多少瓜葛,在洪荒与汝等棋道一脉就更无任何因缘了。” 原来这三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居然是混沌中那三千魔神之一的九幽、起源和雪母! 只是,吾棋道一脉虽然孕育于混沌,但真正创造出来,却是在本尊到了洪荒后因觉醒、觉悟而应运而生的。与此三人,近日无怨远日无仇,好不好的怎么会来找本尊及其棋道一脉的麻烦呢? 周天化身摇摇头,百思不解地沉声道: “原来是三位故交!只是,既为故交旧识,却又为何一路相随跟踪,最后更是拘禁于吾,何也?” 九幽空空如也的声音忽然飘向一旁起源的发声处,口吻中颇有些幽怨道: “起源道友,虽然这一切都是吾三人共同商议下来的,但源头却在汝这里。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由汝来说吧。” 起源哼一声,半晌,方才意兴阑珊道: “周天道友,吾三人为何要将汝拦下并且拘禁起来,其中缘由,其实不说汝应该也猜得到。吾名起源,而汝之本尊以及他亲手所创棋道一脉,在创造出围棋那一刻起,其实吾之命运,便与汝之本尊及其棋道一脉紧紧相连在一起了!” 周天化身闻言,顿时一蹙眉,心中便恍然大悟起来: “我明白了,汝是起源,这世间万事万物皆由缘起源起,不管是谁,从无到有,只要有了那一个有,都将有汝的影子在那一刻起开始作用其间,吾说的可对?” 起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连连道: “不错,周天道友,正是围棋的诞生,唤醒了吾的修为与法力的本源修复。而这,也正是吾找上汝的唯一缘由!” 周天化身点点头,依然困惑不已道: “万事万物都有起源,所以任何一物都可以唤醒汝呀,为何却偏偏要找吾棋道一脉麻烦?” 听到这里,一旁又响起了九幽那万籁俱寂的声音,不加掩饰地急急插话道: “万事万物没错,但万事万物有高有低,有尊有卑。所以周天道友,汝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试想,一滴水的起源,和一条河的起源,能相提并论吗?” 周天化身不由得也是失声一笑,随即扶额道: “如此说来,汝三人联袂而来,将吾拘禁其中,却不是来找吾棋道一脉麻烦,而是有求于吾本尊与整个道门的喽?” “既然有求于吾,还不快快放吾出去!” 话音未落,唯一现身在前的雪母却是连连摇头,一脸愁容道: “汝是太乙天仙,吾三人也不过都是太乙天仙境刚刚入门者,初期对初期,即便是一对三,若无吾这道禁制,一旦将汝放出,汝随便一逃,又怎样奈何与汝?” “故此,放不得,便是决然放不得汝也!” 周天化身闻言,顿时黑脸道: “放不得,又有求于吾,尔等觉得吾会对汝三人有求必应吗?” “再说了,吾乃周天化身,即便放吾出来,面对汝三人施加与吾身上的因果,已然等同于对吾本尊及其整个棋道一脉的冒犯,尔等觉得,因果不了,吾会逃去吗?” 雪母听了,沉思半晌,却还是一脸肃然地摇头道: “放不得,还是放不得!” “汝想必已经觉察到,除了吾一人外,不管是九幽还是起源,他两个至今都还差一步化形,即便他们已然修到了太乙天仙境,却始终无法化形。个中蹊跷,甚是恼人。” “所以,吾三人当初商议的初衷,便是要去玉京山听那鸿钧四讲,看看能否借此勘破桎梏,他二人化形而出,吾则更上一层楼。” “将汝带上,正好一举两得。汝本尊与那玉京山上的鸿钧,似乎早有恩怨未了。倘若到时听了他四讲之后,吾三人还是一无所获,便可将汝当做奇货可居,先给鸿钧,以求换来他的破解之法!” 周天化身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口干舌燥道: “弄了半天,竟是这样?唉,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却被尔等弄得如此复杂……” 0306、都是去玉京山的 谁知,听了周天化身的故作叹息声,雪母却丝毫没有打乱节奏,脸上甚至露出了揶揄的神色道: “吾知道汝想说,除了去玉京山听鸿钧四讲这一条路,另外还有一条到天元山寻求汝之本尊相助。可惜,汝之本尊周天虽然贵为洪荒第一宣号之人,本来大有可为,却硬生生将这大好优势拱手让人。” “吾三人商议来商议去,终究还是觉得那玉京山上的鸿钧更牢靠一些。而且他也本就与吾等是混沌同门所出,找他也是一样的不堕名声!” 周天化身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丝丝入扣,却是颇为惋惜地大摇其头道: “吾之本尊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岂是尔等井底之蛙眼光所能及也?哼,反正鸿钧四讲眼看就要开始,个中缘由,现在说些给尔等听倒也无妨了” “千言万语,只告诉尔等一句话,用不了多久,尔等自会明白,真相总有天下大白的一天。哼,若无吾之本尊礼让,哪有今日的洪荒,如此按部就班的局面。信与不信,以后自见分晓!” 雪母只当他嘴硬,嘴里不屑一笑,竟一闪不见了。 周天化身猝不及防,一怔之下,想到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都还未来得及问一声,急忙呼喊道: “雪母道友且慢,关便关了吾,但可否告知一下,汝这一路对吾寻踪而来,可见过或者听说过有一名曰慕容雪的女娃?” 话音飘出,半晌方才有一声淡淡的回应,不置可否地飘了进来: “周天道友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面前的处境吧,至于其他事情,如有需要,到时吾三人自会在这路途之上,相机行事,再决定说不说与汝听!” 在这路途之上? 周天化身一听,顿时沉默了下来。 这么说来,这雪母、九幽和起源三大混沌先天魔神,抓住了自己,便就会立刻动身前去玉京山? 嗯,想来倒也合情合理。 毕竟洪荒至今都无人说得清楚,其地域之大,到底大到什么程度。他三人又地处洪荒偏远极寒之地,要赶往玉京山,还真的是要早些动身才是。 就这样不知不觉,周天化身强迫自己,安定心神,随遇而安,在这雪母的【元冰晶凌】禁制小世界中,忽忽过去了数百个日子。 这一天,他在跌坐修炼中醒来,下意识地伸指点出,在他对面的冰壁上结绳记事,又刻下这一日的印记之际,一股异样的动静,忽然惊现在眼前: 原本光滑透明的薄薄冰壁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划痕。 若不是恰好有一道阳光,从外面斜射而来,周天化身还真就看不出这道反光中的异样来。 但是现在有了这道划痕,周天化身便一下子激动起来,立刻将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这道近乎于透明的划痕之上。 只是十分可惜,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因为阳光突然消失,这道划痕也随之消失不见。 阳光消失,倒没有什么问题,要么现在外面已经天黑,那雪母三人自然也要随着夜色降临而进入睡眠中去。 要么,就是他们三人因为某种突发事件,而不得不寻找暗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周天化身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见冰壁外仍然是漆黑一片,于是心中明了,外面大概是进入正常的黑夜时分,随即打出一道印记,在那划痕是做好了标示。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醒来,周天化身一睁眼,便马上向那标示望去。只一眼,他心中就不由得一阵惊喜: 昨日几乎透明的划痕,经过一夜沉积,今日即便是一眼粗粗看去,也能很快地发现它的印迹。而且最大的变化,还在于这道印痕,竟然若有若无地鼓起了一个包囊,就像有一只蚕,刚刚在上面吐丝成茧,隐隐中,里面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一般。 周天化身顿时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出一声,两眼一眨不眨,牢牢地盯在了上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微微凸起的包囊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响,一道雪白的极小身影,从其中一头钻将出来。 一只白蚁? 一只浑身雪白,并且周身都沾满了冰碴子的白蚁? 周天化身简直难以置信,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晶莹透亮的冰壁之上,一只与之形成了鲜明反差色彩的黑蚁,探头探脑,也是一头钻将出来。 很快,两只黑白之蚁,头碰头,将一对头上的触须相互交流了一下,紧接着便齐齐看向周天化身,瞪着他看了半晌,竟忽然口吐人言道: “道尊,今日吾等总算是见着道尊了!呜呜呜……” 周天化身一听,顿时惊喜不已,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一探手,将这一对黑白之蚁握于掌中,低声问道: “汝两个,可是那大河两岸黑白之桥,那失踪了的黑白之蚁军团?” 两个黑白之蚁,马上连连点头道: “道尊,吾等正是那黑白之桥中的黑白之蚁军团。那一日,因鸿钧讲道,黑白之桥因使命终结而突然崩塌,吾等悉数落入河中,一直被一股奇怪力量,溯源而上,竟一路到了大河源头。” “最后,又莫名其妙被引入这蛮荒的极寒之地,四处碰壁,始终找不到回去之路,直到现在!” 周天化身听了,顿时颔首赞许了一声: “汝等辛苦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汝等黑白之蚁军团创下的功绩,在吾棋道一脉可圈可点,回归道门后,必有一番因果福报!” “而且,吾正是奉本尊法令,不畏千山万水,不惜一切代价,此番前来,其中一件大事,就是要将汝等迎接回去的。” 这对黑白之蚁一听,顿时一怔,望着周天化身,半晌才怔忡不已道: “原来汝不是道尊本尊么?” 见这对黑白之蚁,惊讶中毫不掩饰他们的失望之情,周天化身不由得也是一阵苦笑,却又无法在片言只语中,将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要知道,现在的洪荒,绝大多数都是刚刚化形而出,对于先天道体的认识还停留在以讹传讹的道听途说阶段。 至于化身、分身这样的法力修为,当然也就更是无从知晓。 毕竟,只有得到了先天道体,才有分身、化身的说法。 如果连先天道体都还没有解决,那又何来分身、化身呢? 这是互为因果的根本问题。 0307、无数个周天 沉吟半晌,周天化身还是耐心地沉下心来,望着眼前这一对劳苦功高的黑白之蚁道: “汝两人且稍安勿躁,静心想一想,好生体味一下化身、分身这种全新概念。如果还是不懂,汝等只须知道吾既是周天又非周天,等同于周天又有别于周天,理解到这层就足够了!” 一对黑白之蚁对视了一眼,将一对触须,在对方身上碰了碰,随即点头道: “既如此,吾两个还是尊汝为道尊吧。” “至于道尊所言化身、分身,吾两个还是似懂非懂。不过从道尊说自己与道尊本尊是与不是之间来想,吾两个似乎又明白了一点” “道尊应该知道,吾等这一群黑白之蚁的本来出处吧?” “当然,”周天化身略一沉思,随即点头道: “这是吾棋道一脉中的一件大事,更是周天本尊首次出游洪荒时结出的一个很大硕果和因缘,吾自然心知肚明。” “在万里之遥外有一座曾经同样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名曰大青山。山中,生有一个原生王者神灵,名曰蚁后。周天本尊途径此地,蚁后有感于周天本尊之气运,周天本尊有感于蚁后王者之气横生,于是就此结下一段佳话。” “若干年后,三族突起,地分东西。一条大河,因吾棋道一脉开山立宗,成就洪荒第一道门,遂横空出世,将整个洪荒一分为二。” “此河问世,一则暗合大道之意,一则顺应本尊之心。但即便是大道法则之下,天地也不能十全十美。是以大河一方面奠定了洪荒此后的走向及其未来格局,一方面却也阻隔了整个洪荒原本完整统一的版块,以因应天地十全十美必缺一方的宿命。” “于是,大河两岸一座黑白之桥,便须应运而生。” “黑白之桥,功德在棋道一脉。但蚁后及其蚁族一乃暗合棋道器具之象,二乃又受周天本尊心系洪荒之大慈悲感召,于是甘做牺牲,在周天本尊分出三分功德之后,拨出了一支黑白之蚁军团,远赴大河两岸,与吾道门共同成就了一番造福洪荒万千生灵之伟业!” “汝二人,便是这黑白之蚁军团中的一份子。因此,吾正好有一问,整个黑白之蚁军团,目前就仅仅幸存了汝两个么?” 一对黑白之蚁,直听得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半晌,他们才微微点头道: “道尊,吾黑白之蚁军团流落至今,虽然大半都在这极寒之地消亡了,但幸存下来的仍然还有数万之众。由于吾蚁族体量弱小,最大优化就是以数量取胜。” “而且,吾等一边活着一边寻找出路,这中间对自我繁殖一点也没有停止,这数万之众,便是持续繁殖的结果!” 繁殖? 周天化身听了,一方面不由得暗自心惊,一方面却又由衷的为他们高兴。 果然是物竞天择,每个物种,都自有他极限生存本事。 想到此,周天化身不禁兴奋道: “太好了,那他们现在都在何处?” 这对黑白之蚁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道: “道尊,汝出来寻觅吾等之时,没有听说禄蚁之事么?” 禄蚁? 周天化身一怔之下,不觉更加惊喜道: “禄蚁,他竟然还真的一路找了过来么?” “要知道,还在本尊被困于大河河底之中,禄蚁便正好在那大河水族中如鱼得水,为吾道门收归了大河水族。那时,就是他被周天本尊派出寻觅尔等之时。” “好了,时间紧迫,闲话少叙,汝二人快快回返,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禄蚁,让他赶紧带着尔等幸存黑白之蚁军团,速归道门。” “天地大变就在眼前,所有道门人等,为确保无虞,一律收拢道门,方有可能安然度过这场剧变!” 这对黑白之蚁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苦笑道: “回禀道尊,吾等连同禄蚁道友,会合之后便一直都在寻找回归之路。奈何就像迷宫一般,自从被莫名其妙从大河源头冲到这里后,就像失去了方向始终都在这极寒之地转圈圈。” “很久以后,吾等在彻底醒悟过来,这一路遭遇,吾等根本就是被算计在此的迷途羔羊!” 迷途羔羊? 周天化身两眼一眯,也是顿悟道: “不错,其实从吾不知不觉便堕入此境,吾也有一种被什么神秘存在故意引入毂中的感觉!” “而唯一解释,所有箭头都指向了吾之本尊周天。吾连同尔等,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黯然神伤中,一对黑白之蚁突然道: “道尊,既然如此,吾二人这便回去蚁穴中,将黑白之蚁幸存军团悉数带将过来,为道尊打破这冰窟禁制,然后再一起想法彻底离开这里?” 周天化身想都未想,马上摇头道: “不,汝两人回去后,带着吾这一丝神识,想法离开,不要回头。若还是无法寻到出来,那就紧守尔等现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蚁穴门户,等待周天本尊出手,切记,切记!” “至于吾嘛,原本是应该与尔等会合,然后想法将尔等一个不少地悉数带回道门。然则现在情况有变,吾必须留下来,哪怕身死,也得任由雪母、九幽和起源这三大魔神带着,瞧瞧他们去那玉京山听鸿钧四讲,背后到底还有什么算计!” 周天化身的话,一旦一锤定音,便是法旨。 一对黑白之蚁听完,也不再多言,当即碰了碰彼此的触须,转身就要离去。 顺着凸起的划痕,他们刚刚钻进去,却忽然又探出头来,望着周天化身,迟疑半晌道: “道尊,吾门蚁族,除了本尊蚁后之外,若依道尊方才所言,其实都算得是蚁后的无数分身。只要蚁后愿意,她可以无限地孕育出像吾二人一模一样的无数黑白之蚁。” “如果是这样的话,道尊,那是不是可以说,假若周天本尊是蚁后的话,那么道尊其实也就像吾等无数个黑白之蚁一样,是本尊周天的无数个周天呢?” 0308、雪母好欺么 周天化身一听就笑了,但一笑之后,他马上又收住笑,郑重其事地一脸凝重道: “化身、分身乃是先天道体之后的一种因果,既是生命体又高于生命体。而包括蚁族在内所有的洪荒生灵,不管是个体还是由这个个体孵化或者孕育或者派生出多少个体,他们都是属于自然结果之下的生命体。” “所以,汝二人的思路是对的,但概念和结论却是大错特错。这样吧,只要这次吾等全都安然度过这场危机,回去道门后,吾会提请本尊专为汝等回归之功臣做一次开坛说法!” 原来是这样 这对黑白之蚁对视一眼,不觉有些羞惭,齐齐顿首道: “道尊,还有一样事情,就是吾二人险些忘了此来本意。就在道尊堕入这冰窟那一刻,吾两个作为寻路到此的探路者,正好感知到了道尊气息,所以才一路跟了过来。” “一个意外之喜,就是吾两人在确认了道尊位置后,悄悄摸到此处,仅仅试了一下,居然就轻易地钻将进来。” “故此,联想到吾等被迷宫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虽无法脱逃,但却对这极寒之地,尤其是冰雪之物,十分耐寒并且能轻易洞穿它。” “道尊且等着,待吾二人回返蚁穴,将道尊口谕告知禄蚁和黑白之蚁幸存军团后,便即可返回,以便道尊随时听用!” 这极寒之地的冰天雪地,竟然对黑白之蚁无碍? 周天化身一听,不觉也是眼前一亮,于是颔首道: “也好,汝两个回去传信只要将讯息带给他们,让他们把消息传回道门吾周天本尊即可。整个黑白之蚁军团,少了汝两人倒也无伤大碍!” 这对黑白之蚁自然知道周天化身此刻的心情与担忧,当即开口又宽慰了一句: “道尊不用多虑,即便吾两个在,一切事情也是要听禄蚁的。所以,只要禄蚁留在军团内就可以了!” 周天化身点点头,于是催促道: “既如此,那汝二人就赶紧上路吧,早去早回,小心别让这儿的雪母他们察觉!” 这一对黑白之蚁刚走没一会儿,周天化身就感觉整个整个冰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起起伏伏,高高低低,似乎腾云驾雾一般。 不用说,这是雪母他们开始启程了。 用心感知了一下,周天化身忽然惊喜地发现,整个拘禁了他的元冰晶凌小世界,虽然让他失去了自由,但也因此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其一,不用考虑路程远近,脚力大小,迷路与否,甚至那鸿钧四讲,会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这一切,都自有雪母他们去想办法。 其二,由于整个元冰晶凌,本体就是冰雪所化,所以很容易地就能从里向往,看清外面的世界,而且还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开阔。 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就是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看见他? 周天化身患得患失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哑然失笑: 管那么多作甚,就算着急也无济于事,反正一切都要雪母、九幽他们三个去操心,自己索性就好好的享受一回免费的人力车,不亦乐乎! 就这样不知不觉,日子竟一晃而过。 这一日,雪母忽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逼了过来。 嗯,雪母他们,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周天化身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赶紧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放眼向外望去: 不知何时,雪母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山谷中。 也许是早有预警,也许是本能警惕,在进入山谷前,雪母就已经放出神识,亦步亦趋,做好了完全防备。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在一瞬间被几道气息十分强大的身影,给围在了里面。 但是他们并没有马上贸然逼近,毕竟,能在洪荒活到现在的任何生灵,不管强大与否,都是以谨慎作为生存第一法则的。 而且很显然,他们的修为,应该是要远高于雪母。 所以,他们虽然发现雪母孤身一身,但尚未化形却又能一直以这种无形的形态,跟随着雪母行走在洪荒的九幽、起源两大混沌先天魔神,还是能让这些拦截者感到一种隐形的潜在威胁的。 而雪母,自然也是凭着九幽、起源这种在暗处无形的支撑,才强自镇定着没有当场落荒而逃。 “各位道友,吾乃蛮荒之地的一名潜修者,途径此地,是要前往玉京山听那传道人鸿钧最后一次洪荒说法。若有冒犯,吾这就离开这里另寻他路便是。” 雪母明显不想惹事的一番话,却丝毫没有打动围在四周的拦截者。 甚至,他们在听了雪母这番话后,似乎一下子捕捉到了她内心的惶恐和虚弱,居然心有灵犀地又不约而同地逼近了一步。其中一人,更是目光闪动,盯着雪母,露出了一丝极其贪婪的神色。 “蛮荒之地潜修者?” 说着,他忽然将手一伸道: “曾经麒麟一族有言,洪荒所有山川,无论丘陵沙坡高山,皆为麒麟一族所有。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是穿山而过,都须奉献宝物一件!” “吾瞧汝是蛮荒之地路客,也不为难汝,献宝一件,无论大小贵贱,只要是汝蛮荒之地产物,放下宝物便可自去!” 麒麟一族? 周天化身听了,颇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三族中,不是龙族最为霸道吗? 而且,三族已然没落,强弩之末,竟然还有人拦路打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岁月轮回啊! 正想着,没想到外面的雪母,居然还真的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样物事,一边强颜欢笑着,一边拱手相送道: “原来是麒麟一族的道友,久闻其名,今日幸会。吾这里正好有蛮荒之地一种原生灵物,乃是非极寒天地而不出的灵菇,一千年萌芽,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寻常灵兽,食一颗立时便可飞升人仙之境。” “若是地仙,积累九颗九年分食,便可直接突破到巅峰期!” 0309、屡试不爽的法门 “灵菇,这什么玩意?” 拦截者闻言,盯着雪母手中灵菇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不屑道: “吾这大山深处,什么灵芝、香菇、仙草比比皆是,山珍野味更是多到漫山遍野。汝进了大山,却拿这些山野之物来糊弄与吾,到底谁把谁当做了乡巴佬,啊!” 暴怒声中,雪母手中的那一颗灵菇,仿佛一下子在这种狮子吼般的音爆之下炸裂开来 只听轰地一声,一团白茫茫的迷雾瞬间弥漫在四周,眨眼间,便将整个山谷变得白雪皑皑,冰凌密布,举目四望,原本葱茏翠绿、生机盎然的世界,一下子成了举步维艰、死寂无声的冰天雪地! 直到这时,所有的拦截者方才幡然醒悟,前出索贿者更是怒目大骂,只可惜一切都已晚矣。 只见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在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中,显得格外醒目,却又恰似万千白中一点黑,渐渐显露出来,像一只正在洁白宣纸上泼墨作画的如椽大笔,一笔一划,横撇竖直,轻描淡写,不一会儿工夫,便将所有拦截者,一个个描摹了出来,定格在他们原本隐身之处,动也不能动一下。 周天化身看得十分惊奇,一时间,竟没有看出这雪母到底施展了什么法门,居然面对人数远超自己的敌人,一击得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虽然没有全部看出她的窍门所在,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的,那就是她利用四季变换之法则,抓住了所有事物都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直至从盛到衰的渐变过程,将这座山谷原有的满目秋色,强行加速扭转到了她所擅长的冰天雪地的冬季之中。 如此一来,在猝不及防中,所以敌人都将在瞬间被冻成一尊冰雕,杵在原地,任人宰割了。 不过,这法门好用是好用,但却有其一个极大的命门所在: 第一,这雪母出手之前,必须极端势弱,而且还要出其不备。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她必须要有一个与她本体法门相得益彰、互为犄角的隐秘相助者。 所以,那个犹如一道雪原上淡淡印记的光影,不用问,一定就是那可以通天彻地、曲径通幽的魔神九幽了。 至于三人中的另一个魔神起源,是否也在这一击中出手,相比也是不会闲着的。 毕竟,就算三人联手,瞬间爆发出的战力再过惊人,他们的面对的,也依然还是相对他们而言实力悬殊的地头蛇。 很有可能,起源作为混沌先天魔神中以“从无到有”的那个“有”之瞬间魔神,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所谓一切都没有开始,又何来这花花世界? 当然,这也并非就是说起源这个魔神,就是天下无敌,独一无二的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被盘古干掉,仅以残魂一缕流落到洪荒,至今都还没有还原本尊。 而且,这九幽从道法自然这个逻辑根源上论,如果依照此前已经成为棋道一脉四大护法那同样也是混沌先天魔神的秩序等人,他跟着雪母找到周天化身头上来寻麻烦,很有可能也是像那四大护法的秩序、味道等四大魔神一样,绝不会就这样无缘无故来跟棋道一脉拉仇恨的! 所以,唯一解释,眼下雪母、九幽和起源这三大魔神,恐怕也是在以某种机缘来投靠道门的。所谓源出一门,殊途同归,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很有可能,这三个魔神目前还不自知也,非机缘、因果与时机面面俱到才行。 想到此,周天化身不觉有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顿悟感。 也就在这时,雪母忽然动了,同时还在嘴里叫道: “九幽道友、起源道友,吾之三人联手法门,果然屡试不爽,嘻嘻,照此下去,吾三人这一路上,应该是有惊无险,完全可以顺利走到玉京山下了!” 谁知,起源和九幽两人,虽然看不真切他俩的面貌,却依然还是像有真身一般,异口同声地冷哼道: “雪母道友,汝为何总是吃记不吃打呢?汝难道忘了,多少次这样的屡试不爽,又有多少次险些失手,吾三人几乎就要被人家连锅端掉!” “哼,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快快动手,汝现今法力,还不足以将他们完全形神俱灭地冰冻到彻底陨落,拿了他们魂魄再说话……” 雪母嘻嘻笑着,不慌不忙道: “别着急嘛,两位道友还没有提醒之前,瞧,吾这不是已经开始出手了吗?” 说话间,雪母已然衣袂飘飘,真的宛若一朵硕大雪花飘然而落,在离她最近的一个拦截者身上,抬手就是一掌拍去 “不要啊,”拦截者虽然身不能动,但却主体意识还未冻僵,惊恐中,张嘴便是一声惊呼,却哪里发得出半点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这个冻成了冰雕的最倒霉拦截者,在雪母笑语晏晏的轻飘飘手掌之下,应声化为粉末,然后纷纷扬扬,被肆虐的寒风不知吹向了何方。 不过,雪母表面上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但是当纷纷扬扬的粉末之间,忽然飞出一道发光的魂灵时,她可没有客气,咯咯笑着,便是张嘴吸去,然后只听哧溜一声,口中便大嚼特嚼起来。 当然,这脚下,雪母却丝毫没有耽搁,不一会儿,眨眼便来到了第二个拦截者身旁。 九幽、起源在一边看着,忽然出声提醒道: “雪母道友,别吃得一时兴起,忘记还有吾两个饥肠辘辘哩!” 雪母闻言,马上扭头一笑,浑身上下顿时媚态丛生道: “瞧两位道友说的什么话,吾雪母是那样只吃独食的人么?放心吧,第二个是起源道友的,第三个是九幽道友的,到第四个嘛,吾再吃!” 周天化身听得煞是好笑,险些就喊出声来,将这雪母嘲风一番。 原来,这定格了的拦截者,显露出来的也就不到二十个。照她这样算法,她可要比起源、九幽多吃多占好几个拦截者的魂灵…… 0310、恐怖的存在 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雪地,嘴里又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再加上那一个个相继被一手捏碎的身躯,周天化身即使身处在元冰晶凌之中,也直看得咂舌不已,汗毛直竖。 这种吸食其他修炼者的法门,其实一点也算不得高超。 但让人不解的是,如此简陋甚至粗暴的吃法,居然让那些被瞬间冰冻住了的拦截者,没有一人可以施展大多修炼者在最后时刻都能以灵魂脱壳,甚至极端的本体自爆模式下,将一缕残魂作为自己最后的生命种子逃逸而出。 当然,这种瞬间冰冻的法门,会让大多数修炼者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去做本体自曝这种极端方式,他们就已经动弹不得,所以也就谈不上去做任何反应了。 但无论如何,一缕残魂的逃逸,这是在任何法则下都是可以被允许的,属于大道网开一面的唯一例外,但前提是你得能够自救! 而这十多个拦截者,手脚冰凉,肢体冻僵,动也不能动一下,又如何自救? 周天化身想着,忍不住向最后的几个拦截者望去: 难道说,越简单的法门,往往却是越有奇效的法门,就像围棋易学难精那样,雪母直接一上来就将人从里到外冻成冰棍,连法力也给冻住,那倒也是可以让人束手无策的! 如果这样算来,这些拦截者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给形神俱灭的干掉,也就不足为奇了…… 眼看剩余几个拦截者就要烟消云散,一道毫不起眼的身影,却在这时,悄无声息地犹如鬼魅一般地一闪而出,像一个突然漂浮到水面上的气泡,浮现在雪母眼前。 猝不及防中,雪母正好将一只手探出,准备捏碎下一个被她选中的倒霉蛋,然后张嘴吸食逸出的三魂六魄,却一下子听到了九幽急促的示警声: “小心,雪母道友,在、在汝背后” 话音未落,却见犹如水滴一般浮空而出的身影,早已轻飘飘地探手一抓,便将雪母一把抓到了手中。 周天化身只一眼,便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就是浑身一激灵: 这人的法力,实在太强大了吧? 明明将他探出手抓人的姿势,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似乎缓慢至极,但为何那身为太乙天仙境的雪母,竟然在他轻飘飘的抓握之下,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定睛再一看,一股似曾相识的老友感,却莫名生出。 而这时,将雪母捏在手中,怒目而视的身影,却张嘴叹息了一声: “汝是何人,竟敢在吾淬炼之地胡作非为?” 不过他似乎根本没有要雪母回答的意思,紧跟着便又自问自答道: “唔,苦寒之地一个小小生灵,倒也说得过去,为了挣一个前程,拼了命也要到这锦绣中原,竟然还要去那玉京山听道?” 说着,他忽然目光一闪,一道神识,瞬间飞出,透过冰晶,一下子落在周天化身之上,顿时一阵愕然: “周天道友,怎么是汝?” 只这一声,周天化身的神识中立刻便闪出一个名字来: 扬眉,他竟然是本尊一直念兹在兹的那个空心杨柳扬眉? 未等周天化身反应过来,扬眉却早已像他的名号一样,高高扬起他那两条几乎拖地而行的长眉,嘴里便是一声朗笑道: “周天道友,别来无恙,哈哈!” “只是再度相见,道友这般玩法,却教吾大开眼界啊,怎么着,这苦寒之地的小玩意,不会是道友捉来的玩物吧?” 玩法,玩物? 周天化身听完,不觉就是一阵苦笑,只好也跟着长叹一声道: “别来无恙,扬眉道友!” “只是道友这一出声,算是将吾这一路上的算计,全都给捅破了。罢罢罢,虽然这是意外,但能得扬眉道友来破吾局,倒也不算冤枉” 话音落处,扬眉早已仰天大笑,在他一连串的哈哈声中,包裹在周天化身四周的元冰晶凌,瞬间融化,滴滴答答,竟然化作了一片汪洋,将周天化身和扬眉淹没其间。 两人都是先吃了一惊,随即对视一眼,忍不住地异口同声赞了一句: “汝这雪母,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乙天仙,本门法力,倒也有些妙趣横生之处也!” 雪母一听,一双美目,顿时顾盼流连,仿佛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连连道: “两位上仙,若瞧着有趣,不若放过小仙,有小仙这点小小法门,一路上也好时不时给哪位上仙解闷?” 话虽这样看似说给两人听,但雪母一双妙目,却始终盯在周天化身身上。 这个做派,很显然,她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毕竟,扬眉对她而言,几乎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周天化身就不同。虽然她曾经冒犯于他,可也没有折磨他,所以不打不成交,相对扬眉,周天化身就算熟人! 还别说,雪母这番话,对周天化身还没什么,对扬眉,居然起到了立杆化影的功效,直接哈哈笑着便是一松手道: “周天道友,这雪母乃是汝掌中之物,吾可不愿沾惹了你的什么因果,坏了汝的什么好事。所以,既然这是汝设的局,便还与汝吧。” “不过,她虽是汝局中之物,可也无意中破了吾之局,少不得汝要拿些东西还吾才是!” 早就听本尊说过,这扬眉,果然不是好惹的人物 周天化身忍不住头痛地蹙眉暗思,一时间,还真想不到随身有什么可以出手之物,让这扬眉放过雪母三人。 毕竟,如果一定要去玉京山一次,这雪母就还有大用,那么无论如何也得救她一救! 想到这里,周天化身忽然灵机一动,定目看向扬眉道: “扬眉道友,这次相遇实在是太巧了,吾记得汝的洞天福地,乃是整个洪荒最隐秘之处,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汝难得换了清修道场了吗?” 扬眉一听,马上盯着周天化身,也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两眼,最后颔首笑道: “周天道友果然厉害,一言中的。哈哈,罢了,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其中因果,就由吾等给自的本尊去算计吧,是多是少,人情往来,想必他们心中自有一笔账!” 周天化身心头大喜,当即稽首道: “既如此,扬眉道友,咱们就此别过吧……” 0311、难以预料的后患 辞别了扬眉,周天化身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他在此处苦心经营的这片祭炼之地。 也就在这一刻开始,他也才真正领会到本尊周天自我时常感悟时的那种仰望星空,刹那间的深深无力感。 没错,一个再好的福地洞天,即使灵力、资源、造化什么的多么连绵不绝,也终有枯竭的那一天。 大到合道前的鸿钧,小到不时迁徙的无数飞禽走兽,他的一生,就是不断寻找的一生。 所以,这扬眉,才不敢过多使用自己那一处谁都不知道的洞天福地,而在洪荒中到处寻觅替代之地,以供他修行之用。 看来,他这一招,回去后也得好生与本尊说道说道! 望着沉思中的周天化身,雪母乖巧的站在一旁,再也不复她那雪原灵兽的冰冷阴狠之相。 甚至,到现在她还在暗中犹自心悸不已: 大神果然就是大神,弄了半天,原来这周天一路上都不过是在利用自己?唉,也活该自己倒霉,这洪荒宣号第一人,岂是她这种级别的小仙所能觊觎的! 只是她哪里能想的到,周天化身的这一次解困,其实根本就是人家扬眉之功。当然,即便是强如扬眉,他也没想到堂堂的周天,能被一个小小的雪母弄得如此狼狈,哪里知道阴沟也会常常翻船的啊…… 看了一会儿山的周天化身,这时终于回过身来,扭头望着忐忑不安的雪母,微微一笑道: “还在担心那扬眉么?” “放心吧,吾与他早就相识,看在吾面上,他是绝不会阴奉阳违,说一套做一套,半路上再偷偷取尔等性命的!” “不过,汝三人若是阴奉阳违,那吾可就不敢担保了!” 雪母一听,慌忙发誓道: “不敢,不敢,周天上仙,吾三人既然已经决定从此投身棋道一脉,就绝不敢再有二心!” 周天化身点点头,也是摆手抚慰道: “既入道门,便是一家人,以后无需这般生分。” “不过,吾心中的大事,接下来,汝三人可有什么好的计策么?无论如何,这一次吾都得潜行玉京山,却又不能让那鸿钧知晓,细细想来,倒还真有些作难!” 雪母闻言,也是蹙眉想了半天,同样一筹莫展地不解道: “道尊,既然那鸿钧与本尊早有洪荒传书之相邀,不若就亮明身份前往,为何还要这般藏头藏尾呢?” 周天化身叹息一声道: “尔等不知,此事乃是吾临时起意,而且也因汝三人意欲前往玉京山听道而起,一时间哪里来得及报与本尊知晓?” “再说了,本尊毕竟为洪荒第一宣号之人,若是贸贸然以周天身份去那玉京山,听他什么鸿钧四讲,单是【坐下听道】这一条,便会堕了本尊乃至整个道门身份,岂可不经推敲便能随意行事的!” 哦,雪母、九幽以及起源三人听了,顿时心中恍然大悟,也就不敢在随便发表自己言论了。 见三人也是黔驴技穷,周天化身也就不再纠结于此,当即拍板道: “仓促间无计可施,那便边走边想吧。” 这一日,行到半途,周天化身忽然心中一动,赶紧停下脚步,暗自呼道: “禄蚁,怎么是汝来了?” 很快,三个身影,便浮现了出来: 中间站着风尘仆仆的禄蚁,两边正是那去而复返的一对黑白之蚁,左右分立。 “见过道尊,蚁想的是另外一件大事,又怕他二人说不清楚,故此便跟着来了。因为事发突然,还请道尊恕罪!” 周天化身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盯着禄蚁就道: “无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吾本尊周天早就有言在先了的准则。只是汝要说的何事,倒要快快说来!” 禄蚁马上稽首道: “道尊,此番出行洪荒,寻找慕容雪是第一等大事,找回黑白之蚁军团是第二等大事。如今黑白之蚁军团已然会师,但慕容雪至今杳无音信,若是贸然弃之不顾,转而去那玉京山刺探鸿钧四讲,不知可否妥当?” 周天化身一听,顿时凝眸看向禄蚁,不禁暗自哑然: 原来这禄蚁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是来质问的! 他哪里来的胆子? 沉思半晌,周天化身最终还是点头道: “禄蚁,还是那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汝可懂否?” “这样吧,汝还是按吾原先所言,让黑白之蚁军团速速返归吾道门之中,不可耽搁,以免在天下大变之际没有回到道门而有所折损。” “不过汝所言,倒也在理,故此便修改一番。汝将道门路径,想法交给黑白之蚁军团识别,待一切无虞后,汝则立即再去动身继续寻觅慕容雪,如此可好?” 禄蚁听了,也是沉思半晌,点头拜伏道: “谨遵道尊法命,蚁这就立刻回转照此安置此事!” 说完,他才想起来,困惑地看了看两旁的一对黑白之蚁道: “尔等不是说道尊被困,怎么道尊却好好地站在吾等眼前呢?” 周天化身一听,马上接过话头,将巧遇扬眉之事说了一遍,禄蚁等人,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不过这样一来,这对黑白之蚁还有没有必要留下来,就是一个问题了。 谁知,周天化身刚想到这点,禄蚁却早已替两人说话了。 “道尊,能巧遇扬眉,这是道尊的吉人天相。但洪荒之大,像扬眉这样的故交毕竟屈指可数。所以,蚁还是觉得道尊可将这对黑白之蚁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用也。” 周天化身想了想,于是点头赞同道: “也好,此去玉京山,难以预料之事肯定多之又多,他二人跟着,多少是个支应,只是” 说到这里,周天化身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来。 其实多一人少一人去,对他而言倒没什么。 唯一让人有些拿不定的,就是眼前这两拨人,无论是早已证明了忠心不渝的黑白之蚁军团,还是刚刚宣誓投效棋道一脉的雪母、九幽和起源,不管怎样,毕竟,他们都还没有听过一次周天的棋道说法。 如果贸贸然让他们第一次听法、闻道,听的、闻得却是别人家的说法,这会不会成为一种难以预料的后患呢? 0312、大河水族的困扰 这一日,远远望去,一条大河,忽然横亘在远山近水的水色一天的地平线上。 一路都很安分守己的黑白之蚁,仅仅抬头眺望了一眼,立刻变得欢呼雀跃起来,飞快地向前跑了几步,便回头激动不已喊了一声: “道尊,到了,前方那条大河,正是吾道门远在洪荒深处的那条大河!” 噢,这就是那条本尊周天曾经多次念叨过的大河? 周天化身不禁也是心潮澎湃起来,跟着脚下也是紧走两步,眯眼远眺: 大河,以及这条大河上下,大河两岸,对于如今的棋道一脉,可以说是目前最有故事的一部分啊! 本尊周天,因为误闯九霄云外,而被天道在懵懂中一掌打入大河深处,却也因此因祸得福,勘破了太乙天仙境的最后禁锢,一举突破到大罗金仙境中。 从此,因为周天大河不仅也跟着一飞冲天,成为道门中榜上有名之地,更让道门曾经单纯的结构,也就此多了一个水族分支! 不仅如此,大河上下,更是贯通了洪荒东西两端。 而洪荒东西两端,之长之大之远,目前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甚至,就连眼前的雪母等人,也都是在这一串因果链条上的一种结果。 大河如此重要,大河之于棋道一脉,甚至整个洪荒,其对世界地理格局上的自然划分,其中所蕴含的的深远意义,怎么说都不为过。 也不由得,周天化身也对即将到来的大河,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不过,望山跑死马,远远望去,大河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但真正距离,其实还是很漫长的。 这从接下来的路程,也得到了验证。 现在的周天化身,别说什么御风而行,虽然还没有达到瞬息万里的神速,但一日十万里的本事也还是有了的。 即便在这样的速度面前,周天化身带着雪母、九幽、起源以及一对黑白之蚁,一行人也足足在路上又走了不下百日,大河才算真正出现在了眼前。 听着轰轰隆隆的河水滚滚向前的咆哮声,曾经凌空飞渡作为横跨大河两岸黑白之桥的黑白之蚁,触景生情,竟忍不住飞身而起,扑到河面之上,望着碧波翻腾的河面,嚎啕大哭。 这一哭,哭得是整个黑白之蚁军团曾经身为黑白之桥的那一份坚守,那一份痛苦,那一份荣耀。 曾几何时,无数生灵,都是以他们紧紧凝聚而起的小小身躯作为跳板,脚踩手抓,有的向东,有的向西,一个个渡河而去,为自己求得了一个前程。 而又有哪一个得到了突破的生灵,还记得这些卑微到一旦成为个体,就是任人践踏的蝼蚁一族? 更别说,会有谁带着一份感激,回眸投来一道尊敬的目光…… 哭吧! 蝼蚁虽然卑微,但一旦凝结在一起,就是无敌的强大军团,如果需要,他们足以推平横亘在面前的所有阻挡! 周天化身望着浮空在河面之上的这对黑白之蚁,出奇的沉默着。 不过这一对黑白之蚁却十分识趣,很快,哭声戛然而止。 两人回到周天化身前,一人一句,开始指着大河两岸对他一一细说起大河的风风雨雨,曾经的过往和盛况。 正说到热闹处,河面忽然爆出一声水响,只见一只硕大无朋的河蚌,凌空而出,望着周天化身一行人张嘴就是一声呼喝: “呔,什么人在此哭嚎?大河圣地,没有一个求仙问道之人不知晓的,尔等” 不过,话说到一半,河蚌堪比磨盘般的巨嘴,便一下子哑然,紧接着,他便望着站在地面微笑而对的周天化身,一下子认出了他来! “道、道尊?” “天呐,真的是道尊驾临,啊呀呀,蚌、蚌无礼了” 说着,他便扑通一声从大河上滚落而来,拜伏在地,惊喜不已道: “道尊,此番前来,可是来接吾等大河水族回归道门的吗?” 周天化身闻言,不觉恍惚了一下,想起有关大河水族的去留事宜,这才歉然地摇头道: “蚌,关于大河水族去向,尚需等些时日才有定论。吾此番经停大河两岸,原也不是与汝等大河水族相会,而是另有大事去办。” 哦,河蚌虽然大失所望,但马上也就释然道: “原来道尊是路过,那吾马上召唤大河水族出来参拜道尊,以便道尊也好速速前去办事可好?” 见周天化身面有难色,一对黑白之蚁马上接过话头道: “河蚌族长,道尊心系大河以及大河两岸吾道门各族生灵,虽只看一眼,但法眼所及之处,皆已尽收心底。其他人,就不要劳师动众了,见到汝便足矣!” 黑白之蚁,这河蚌自然是晓得他们极其伟岸事迹的,当即看了他二人一眼,便笑着高兴道: “果然是道尊出手,无往不胜。汝等黑白之蚁军团,失踪之日,吾等大河水族也是举族悲戚,看到汝等如今安然无恙,吾等总算是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哉!” 一对黑白之蚁也是一阵情动,急忙稽首道: “多谢大河水族挂念,他日齐聚道门,再行见礼吧。” 说完,两人马上识趣地退了回去。 周天化身见这河蚌举止十分得体,不禁暗自点头,将他又好生打量一番,随即看向大河上下道: “多事之秋,近来大河两岸可有纷扰?” 河蚌一听,顿时面露怒色,举目四顾道: “回禀道尊,近日不知怎么了,大河两岸几乎每日都有各路求仙问道者往来穿梭。只是过境也就罢了,其中却有不少人不知听了什么传闻,或者道听途说,有的在此因为停留而大打出手,有的则干脆驻扎下来,不是时时窥探吾大河水族,就是经常偷袭吾水族当做食物!” “更有甚者,还扬言说什么,这是洪荒第一宣号之人的飞地,吃了他的门徒道众,可以加速修炼时间,提升闻道等级!” 周天化身听完,不由得也是气冲霄汉,双眉紧锁道: “猜到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龌蹉的说法,施加到吾棋道一脉身上?” “哼,他们也不怕此后的因果,业力加身,何其大也!” 说着,他忽然悲悯地看向大河水底道: “吾大河水族,折损情况怎样?” “汝回去要晓谕大家,天下大变,已在眼前。所有事端,皆是天下大变所致,切勿慌张,一切都自有安排也!” 0313、遥望玉京山 说完,周天化身心有所感,忽然伸手入怀,摸出一物道: “记得大河水族,目前已有了回归道门路引神识,而且那禄蚁应该也早将途径一一画好交与汝。” “如此,吾再与汝一道加持之力,可在举族迁徙之时,以在途中应急之用!” 河蚌大喜,急忙接到手中,再次感激涕零拜伏于地。 辞别了大河两岸及其大河水族,周天化身终于渡河而去,真正踏上了属于洪荒西部大陆的西方世界。 说起来,现在的洪荒,不仅已经在地理上实际划分成了东西洪荒两大板块,而且在整个洪荒生灵之间,无论其修为法力高低已经贵贱几何,几乎无一例外,也都约定俗成,默认了这种地理上的划分,从而也就从世俗上确认了这种心理分界! 因此,无形中,单凭这一点,大河由此获得的功德与造化,未来都将不可估量。 当然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 大河的这份巨大功德与造化,在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原本属于一个整体的洪荒,就此分割成为东西两方世界,这种人为的割裂,未来的业力,估计也小不了! 但功也好,过也罢,大河因此为这个道门取得的一份大气运,却是实实在在的。 气运,乃是整个洪荒运势走向在不同时期、不同层面以及不同条件下的自然分割,有些类似于瓜熟蒂落,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也正因为这样,即便有了业力,周天也是一样会坦然接受的。 当然对大河的如此看重,其中还有一个最重要因素,那就是大河的出现,加上黑白之蚁军团横跨其上的黑白之气功德加持,如今的大河,即便是合道后的鸿钧,在归属上他也已经拿不走了的。就算以后想动什么手脚,他也要权衡利弊,在得与失之间足够他去深思的。 在离开大河上下,已经几乎看不见任何影子后,这一日,天上地下,无论是周天化身,还是雪母他们,每个人都开始明显感到,四周各种各样修仙者的气息,明显多了起来。 因为谁也没有去过玉京山,所以每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自觉担负着周天化身护卫的一对黑白之蚁,更加警觉万分,不时地东张西望道: “道尊,算算走过的路程,想必我们已然进入到了那玉京山的势力范围了吧?” 因为这一路上,经常都能听到过路的各路神仙,那些时断时续的交谈声。而他们无一例外,议论最多的,就是现在的玉京山,其辐射的面积之大,据说已经快要涵盖整个西方大陆了。 是不是真的到了玉京山的势力辐射范围,周天化身不知道,但越来越多的强大气息和无数身影,却是实实在在与日俱增倒是真的! 周天化身不动声色,只是暗自感应着周围已经日渐紊乱的陌生气息,沉声叮嘱道: “管他东西南北方,我们只管走好自己的路便是。” 这一路上,甚少开口说话的九幽,这时突然出其不意地幽幽来了一句道: “道尊所言极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前,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与其时时刻刻担心,倒不如坦坦荡荡赶路,出了事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周天化身闻言,不觉深深看了一眼九幽,随后颔首笑道: “不错,九幽道友,汝这一路,早该如此这般了!” 一旁的雪母,忽然怪异地偷笑了一下,扭动着身子,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道: “道尊不知,若是他早就听闻道尊可以有法门,助其他们早日化形圆满,他们早就不会是一对闷头葫芦喽!”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起源马上望着她怒目而视道: “雪母道友,汝只说吾和九幽两人,汝自己呢,如没有道尊近几日的那一番话,汝还会这样死心塌地吗?” 雪母一听,虽然脸上突然一片绯红,但却毫无一丝羞惭,反而更加顾盼流连道: “吾才不怕别人说哩,道尊不是一路上都在说,洪荒自有洪荒的丛林法则,除了弱肉强食,更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本能利益驱动定律。若没有好处,又何来忠贞不渝,一生追随?” 听到这里,就连一直对他三人都始终怀着一份莫名戒心的黑白之蚁。这时也忍俊不住,忽然加入到了这场莫名其妙就发动了起来的临时论道之中。 这是很好的现象,也是道门中一直都在鼓励和提倡的日常化修行方式,所谓事不辩不明,道不论不清就是如此。 对此,周天化身当然乐得只作壁上观。 然而,就在一行人自家说的热闹时,不知何时,在他们四周不知不觉,竟渐渐围过来无数赶脚的大小神仙,一个个呆呆的望着他们,有的如痴如醉,手舞足蹈,有的蹙眉沉思,若有所思。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听着听着,不知怎么就露出了一脸的怒容,有的干脆直接越众而出,开始大声斥责起来: “呔,尔等是何方神圣,在此大放厥词?” “就是,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玉京山已经遥遥在望!” “哼,听他们胡言乱语,一听就是山野之说,毫无章法可言!” 一对黑白之蚁还未听完,当即就要暴跳而起,却被周天化身淡淡的一声给拦住了。 “不要与他们做任何争辩,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也。尤其是在这荒野之外,路途之上,根本无法坐而论道,故此说什么都是风马牛不相及。” “以后,尔等也要记住这些细节问题,不要与无益之徒做任何徒劳的说法。对牛弹琴,牛知音乎?被狗咬了,汝也要反咬一口乎?” 仅仅两句话说过,包括一对黑白之蚁、雪母、九幽等一行自家人,顿时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悟出了许多内涵。 至于四周其他各路赶脚的求仙问道者,更是听得瞠目结舌,闻所未闻,仿佛一下子被一股清新的莫名力量,在他们眼前推开了一扇崭新的窗扉。 许多曾经始终都参悟不透的道理,在这一刻,好像一下子有了一个出口…… 0314、该出手时就出手 “走吧,赶路要紧” 周天化身说完,便率先转身而去,紧跟着是一对忠心耿耿的黑白之蚁,然后是时不时习惯性地有些风情万种的雪母。 至于九幽和起源两大混沌先天魔神,自然是无法露面的,只能默默相随其后。 望着周天化身一行,孤傲地扬长而去,一时间,竟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才有一些修仙人,抬头看了看四周,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甩甩脑袋,便拔腿追了上去。 这时,一个由三五人组成的小团伙儿,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其中一人: “虎,这一路我们都安分守己,肚里油水甚是寡淡,要不要做一场?” “就是呀,尤其是那娘们,丰姿绰约的,吃起来一定滋味不错!” 被叫着“虎”的修仙者,明显已经修炼到了太乙天仙巅峰者境界之上,而且化形不错,除了外形看上去虎虎生风外,基本上看不出他原来的本体是何种生灵了。 听到众人怂恿声,他头痛地呲牙咧嘴,烦躁不安地扶额想了半天,看来也是早就有此念头,只是被什么无形的约束被捆绑着,一直在苦苦坚持而已。 半晌,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 “过了那大河,便已然是那讲道人鸿钧之地,这时弄出这血腥之事,那鸿钧若是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一个比他不知粗壮了多少倍的巨汉,直接跳脚道: “没过那大河时,汝说那地界乃是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周天的地界,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那时,我们便都依了你。” “现在到了这里,你又说这是那鸿钧的地面,也不要轻举妄动。娘的,那你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吃上一顿!” 这句话,顿时刺激得其他人彻底炸锅了。 一个身材较小的女妖,干脆直接跳起来,拔脚作势就要追上去道: “不管了,你们要是一个个都怕这怕那儿的,我一个人去。反正那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我是吃定了!” 看到连团伙中最是娇弱的一头狐仙都跳了起来,虎妖顿时热血上头,猛地一跺脚道: “干了,反正现在才刚刚过河,说不定离那玉京山真正的势力范围,还早着哩!” 一个瘦长的身影,闻言忽然冲天而起,嘴里叫道: “大伙儿别慌,不是常听人言,看得见玉京山,最好就老老实实。若是看不见玉京山,那就什么都可以随便做。” “你们且先等等,待我飞到最高处瞧瞧,看看能否看见一丝玉京山的影子!” 虎妖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 “对呀,我们怎么把这茬而给忘掉了?鹫,还是你聪明些儿,快快上去瞧个清楚!” 狐仙却是一撇嘴道: “他就是一个鹫,能飞多高?” 周天化身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这一行人的屁股后面,又尾随着跟来了很多人。 不过,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远远的跟着,好像唯恐惹恼了他们一样。只有最后忽然像一阵风追上来的一拨人,不仅没有追随的模样,反而还一阵发力,直接越过了他们,然后调转身体,将他们拦路截下。 “站住” 当头的,正是那头虎妖! 而紧紧贴在一旁的,则是一个突然间媚态十足的娇小人影,不加掩饰地直愣愣瞅着周天化身,整个身子都好像酥软了一样,眼波流连道: “小道童,跟姐姐一起走吧。从此以后,姐姐保证会教你知道什么才是”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冷不防从天而降,便直直劈在这狐仙身上,若不是早已身在太乙天仙巅峰者化境中的虎妖,下意识地给拦了一下,她恐怕就要立刻命丧当场。 但饶是如此,这狐仙也被直接打回原形,化作一条玲珑火狐,蜷缩在地,昏迷不醒。 而那貌似见义勇为的虎妖,则是皮开肉绽,虽然没有打回原形,但也是十足狼狈,竟以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修为被人打得失魂落魄,险些当场丧失了心智。 而随着这道惊天动地般从天而降的金光同时落地的,却是一个完全貌不出众的修仙者。 然而,当他落地一站定,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一个威压之势,却让四周无数旁观者,无一例外地纷纷抬手掩目,竟不敢逼视,有的甚至直接匍匐在地,连连顿首不已。 周天化身也是一惊之下,定睛一看,顿时诧异万分地扬起双眉,在心中连连感叹: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自从离开天元山,在洪荒中就好像从此没有了这个人一般杳无音信的鲲鹏,这时,却突然冒了出来。 而且,还是讨好似的一上来,便是二话不说的为自己解围。 这个鲲鹏,长久未见,怎么还是这个心性,这副脾气呢? 看到周天化身盯着自己,久久没有片言只语,鲲鹏一下子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被他打翻在地的一众人等,随即抬手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打了一个稽首道: “别来无恙呀,这个” 哼哼了半晌,他索性脖子一硬,直截了当道: “罢了,吾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与汝。按说,吾在汝道门曾经当差多日,见面理应叫一声道尊。可如今吾毕竟恢复了自由身,两不相欠,且因果已了,所以其实该叫汝一声道友。” “只是吾这心里,却又隐隐觉得不妥。道尊,我们已经无缘无分。道友吧,可不管怎样吾到底还是在汝手下当过差,还是汝手底下一招败将,真真苦煞吾也,嗯” “不若,吾以后便只对汝一人,叫一声道尊道友,可好?” 周天化身一听,不觉也是莞尔一笑,随即悉听尊便地淡淡道: “名字不过符号耳,汝只要觉得自己舒服,怎样都好。而且汝这道尊道友的叫法,听上去虽说怪怪的,但倒也有些怪异的创造性新意!” “真的么?” 鲲鹏一听,顿时大喜,望着周天化身,忍不住又是心悦诚服地一拜道: “道尊道友,不瞒汝说,自从离开汝和道门,在这洪荒深处胡乱闯荡,有时静下来,还真有想念汝哩。” “而且,在洪荒中走得越远,也越来越感悟到道尊道友的道法博大与恢弘,有时甚至想,若有可能,哪一日能再寻回道门,再去好好听一次道尊道友的说法!” 0315、双雄争锋 周天化身微微一笑,凝眸看向鲲鹏,将他好一番打量后,随即出声邀约道: “既然汝有心,道门自然随时都会为汝敞开的!” “只是,这一向时,汝一走竟再无半点消息,瞧汝今日身手,怕是又有了一番奇遇,倒是教吾多余挂牵了……” 话音未落,鲲鹏顿时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大睁双眼道: “道尊道友,汝方才说什么,吾浪荡洪荒,汝竟然担忧与吾这个居无定所的浪子?” 周天化身定目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鲲鹏,当即颔首道: “不错,那日你我因果了却,汝刚刚解约放飞而去,后面便发生了一样大事。所以,吾且问汝,凤之一族,汝与他们之间,可有血脉或者传承上的任何关联乎?” 鲲鹏一听,忽然抓了抓头道: “凤族么,当然是晓得的了。只是那凤之一族的元凤,脾性甚是古怪难缠,吾外形上与她一族十分相像,也是不愿与她有什么瓜葛的。” 哦,周天化身这还是第一次听鲲鹏亲口谈及他与凤族之间的区别,不觉兴奋道: “如此说来,汝之出身根脚,果然与那凤族并无亲戚关系。而且听汝这口气,似乎还对那元凤唯恐避之不及。呵呵,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鲲鹏,居然也有不想见之人!” 鲲鹏一听,不觉罕见地露出一丝扭捏之态,口中却强词夺理道: “吾才不怕她,吾只是觉得大家长得如此相像,撞在一起见面十分的尴尬而已。” 说着,他偷偷打量一眼周天化身,有些憋屈道: “再说了,到目前为止,除了道尊道友,吾鲲鹏,还真没有怕过什么人!” 正说着,就听咔喇喇一声巨响,一道身影,天崩地裂一般带着无比震撼的声势,赫然出现在周天化身与鲲鹏之间。 “鲲鹏汝这鸟人,仗着自己多了一双翅膀,说打就打,说跑就怕,算什么本事!” 话音落处,周天化身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满面红光之人,身披一身大红袍衣,站在烈烈风中,一身红光,就好似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行走火焰,横亘在自己眼前。 情不自禁的,周天化身居然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堪其热,就像三伏天忽然面对一盆火炉,酷热难当,连连后退,感觉才好了一些。 紧接着,一丝明悟,也由此油然而生。 眯眼看处,神识中,却是一个正在闪闪发光的三足金乌,晃动着三只巨大的爪子,在天地之间暴躁地来回奔走,口中还不时喷出一团团纯阳之火! 三足金乌,这是盘古陨落时左眼所化之太阳,在洪荒而孕育出的一对金乌。一个叫帝俊,一个叫东皇太一。 天呐,他们终于出现了! 神识辨识后便一闪而过,但这已然足够周天化身认清眼前此人到底是谁了。 只是,两个金乌,眼前的这一只就不知道他是帝俊,还是东皇太一。 周天化身一边贪婪地端详着眼前的这只金光灿烂的三足金乌,一边蹙眉暗忖,好不好的,这鲲鹏怎么就会惹上了这一对惹祸精了? 不过,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混沌之蛋】突然间便莫名其妙的一热。 紧接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混沌之蛋】便赫然洞开了一条缝隙。眨眼间,一直安分守己待在其中的【河图】、【洛书】,竟一下子蹦了出来,连带着他们的一对驮夫神龟、龙马,也是踉踉跄跄,被牵扯着跟将出来。 这样一来,周天化身哪里还不明白,恍然大悟中,不觉便苦笑一声连连摇头: 原来,这神龟所背负的【河图】,龙马所背负的【洛书】,这两大先天灵宝,本来就是后来在天庭诞生后成为第一任天帝的帝俊的伴生法宝。 而帝俊的孪生弟弟东皇太一的伴生则更夸张,竟然是极其难得的先天至宝【混沌钟】,也就是后来以他名字命名的所谓东皇钟。 但机缘巧合,由于周天的横空出世,加上心血来潮中的一番洪荒云游,这一对原本归属于人家的伴生法宝已然落在了棋道一脉的手中。 但尽管如此,这对别人家的伴生法宝受道法感应,自然也就有了眼前这一番本能中的躁动。 弄清了宝贝异动的来龙去脉,周天化身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要摁住【河图】、【洛书】,不管不顾,拔脚就要落荒而逃。 要知道,这一对法宝若是在他手中给弄丢了,别说他再也没脸回去,就算他自己这心中,也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不过,就在周天化身心惊肉跳之时,眼前却是蓦然一花,定睛再看,刚刚还在躁动不安,而且还有隐隐遁去三足金乌之势的【河图】、【洛书】,却在瞬间莫名其妙的化作了一道云烟,湮灭在他的眼前。 一怔之下,他忽然微微一笑,忍不住扶额腹诽了一下自己,却也暗自庆幸了一下: 辛亏自己不过是本尊周天的一个化身。 既然是化身,随身而来的一切法宝什么的,当然也就是像泡影一般的虚无存在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背心,到底还是被这法宝吓出来一身冷汗! 只是,他这边刚刚收摄心神,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那边,因为自己的一番怪异表现,东皇太一反而暂时放开了与鲲鹏的纠缠,一脸狐疑,转而目不转睛,盯上了自己。 “汝是何方神圣,怎么会与鲲鹏这只扁毛厮混得如此熟稔?” 说着,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嗯,汝的气息,好生怪异,既有种陌生至极的味道又有种十分熟悉的气味?” “哼哼,以吾之修为,竟然看不出汝是谁?说,汝到底是谁?” 之所以说他是东皇太一而非帝俊,这是因为刚刚【河图】、【洛书】的躁动,一下子暴露出了他的确切身份。 要知道,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乃是先天至宝的【混沌钟】。若是帝俊,即便是虚幻的,【河图】、【洛书】也一定会猛扑过去的。 听到东皇太一忽然变得如临大敌,郑重其事起来,一旁的鲲鹏,脸上忽然也变得极其精彩起来。 0316、凤羽戟 嘿嘿,这三条腿的家伙,看来并没有认出站在他眼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洪荒第一宣号之人的周天! 鲲鹏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笑眯眯的瞅着,心里却也在暗自盘算了起来。 很明显,周天这一行人,如此不事张扬的做派,显然是有所算计的。不然的话,就凭他现在洪荒几乎不亚于玉京山鸿钧的赫赫名声,只须打出自己的旗号,哪个牛鬼蛇神还会不长眼的招惹他? 这样算下来,再加上出现的时机和地点,不用问,周天此行肯定也是要奔着玉京山去的。 不过,任何人都可以去玉京山听鸿钧说法,唯独周天不行。 鲲鹏又不是傻子,而且天生就比别人多好几个心眼。 就这么简单的来回算计了一番,他便准确地猜出了周天化身心底的那份小九九。 既然不是傻子,鲲鹏自然也就不会傻呵呵地戳破周天化身的这点心思,就算他再心痒难忍,此刻也要帮着他好好掩饰一番的。 想到此,不等周天化身答话,这鲲鹏马上十分义气的挺身而出,拍着胸脯就是大喝一声: “汝这鸟人,莫名其妙的一直追着吾跑了一路,现在又胡乱抓着别人瞎嚷嚷什么?” “来来来,休得聒噪,人家也懒得理睬与汝,不若我们再做一场就是!” 说着,这鲲鹏果然是天底下最不怕惹事之人,当即一掌拍出,便是一道惊涛骇浪般的波纹,裹挟着隐隐的风雷之声,向着东皇太一席卷而去。 离开了棋道道门久矣的鲲鹏,很显然不知又在哪里有了不凡奇遇,这一掌拍出,竟然隐隐有了一种大罗金仙的混元气象,即便是东皇太一这样的身手,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丢开对周天化身的注意力,开始专心对付鲲鹏的肆意挑衅。 只听呼呼声中,一道耀眼的火焰,蓦然从他口中呼啸而去,瞬间便让鲲鹏四周的天地化作了一片火海。 鲲鹏大概对这种火焰吃过苦头,居然哇呀一声,扭头便跑。 要知道,临阵而逃,这绝对不是鲲鹏个性。 周天化身望着一点也不出奇的火焰,心中已知蹊跷,当即眯眼细看,跟着便一脸凝重地点点头: 三种火色,周而复始,永不枯竭,果然是【三昧真火】! 正想着,火海忽然化作燎原之势,竟然不分敌我同时也向着四周无数的修仙者席卷而来。 “啊,快跑!” “混蛋,他们打架,怎么连我们也牵连进去” 正津津有味地当做吃瓜群众看热闹的无数生灵,慌不择路,纷纷抱头鼠窜。 只是,这些人中,又跑得快的,有跑得慢的。有修为高的,也有修为差的。幸运一些的,烧了胡子眉毛,但总算逃出了生天。运气不够的,就只能在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三昧真火的舔舐中,瞬间化为灰灰…… 由于是第一次面对这传说中的【三昧真火】,周天化身也不知道其到底有多厉害。 所以第一时间,他便使出全部法力,袍袖卷出,直接将自己这一行人全部收拢在袖中,跟着便是一步踏出,脚下瞬间生出黑白棋云,浮空而去。 只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天化身袍袖卷过的瞬间,不知为何,他的余光中在那昏迷中的虎妖与狐仙身上,一扫而过。迟疑了一下,便顺手也将他二人卷入了袖中。 来到半空之上,刚刚站定,狼狈不堪的雪母,便从周天化身的袍袖虚影中闪出,一脸心悸地盯着仍在大地之上熊熊燃烧的燎原大火,咂舌不已道: “此人是谁呀,口中之火,怎的如此恐怖?” 身为曾经的混沌先天魔神,九幽和起源,只是略加算计,便立刻猜出了【三昧真火】的来历。沉思一番,随即百思不解地看向周天化身道: “道尊,这三昧真火乃是可控法力,为何如此这般胡乱烧上一气,这样下来,岂非太过浪费耳?” 周天化身驻足看着,心中也是早已了然。 沉吟了一下,他随即有些好笑道: “非是三昧真火不济,而是三昧真火使用人,修为尚未达到本应炉火纯青,继而如臂指使地步。故此,才有这胡乱火烧的燎原之势。” “呵呵,照他这样用法,体内再多法力,也会瞬间被他用光!” 雪母虽然修为差了不少,但毕竟水火不容,她在大道法则上便以“水克火”占得先机,所以虽然狼狈,但终究还是有其独到之处,当下脱口而出道: “道尊,这样算来,那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即便是那鲲鹏不出手,这三足怪物也已经堕入到必败之势中了?” 周天化身目光一闪,随即徐徐摇头道: “临机对阵,两强相争,不能这样算法。他法力固然有衰竭之时,但若有逆天法宝加持,胜负依然难料!” 其实,周天化身想说的是,这东皇太一,现在只不过才刚刚出手,就算一上来就拿出了【三昧真火】这样的硬家伙,但谁知道人家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在后面撑着,所以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这样浪费呢? 要知道,这东皇太一手中,可是正经八百握着一个谁都会心惊胆战的先天至宝【混沌钟】啊! 也正因是【混沌钟】,所以周天化身索性点到为止,不敢丝毫露出他的信息来。 毕竟,对于【混沌钟】而言,在鸿钧四讲之前,分宝岩向他已经分封了座下席位的诸弟子赏赐各种法宝之后,他的来龙去脉,都还属于一种大道之谜也。 听了周天化身的解释,雪母等人纷纷露出若有所悟的沉思状。 这时,一直都在上蹿下跳,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躲闪着三昧真火攻击的鲲鹏。果然不再如丧家之犬般奔逃,而是猛然一个旋飞,拧身站定,左手一招,掌中便多出一条五彩斑斓的长戟来! 凤羽戟? 没想到这鲲鹏修为上有另一番奇遇,在兵器上竟然也有了神奇的进化,转眼间,就把他那杆曾经在棋道道门时亮过相,以他本体羽翎炼化为器的初级武器,圆满到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仙家兵器凤羽戟了! 0317、鲲鹏的好算计 一把【凤羽戟】? 东皇太一是何等人物,搭眼一看,立刻便看出鲲鹏掌中兵器,不过是他本体羽翎说炼化之器。虽是成形武器,但毕竟属于天然怕火之物,而自己又是洪荒第一纯阳之火,可以说天下之火皆在自己统属之下,他这根本就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啊! 一怔之下,东皇太一便是一阵哈哈大笑,满脸不屑道: “扁毛,汝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知死活。” “哈哈哈,如若真有种,汝便不要再跑,好生定在一处,决一胜负,然后从此互不相干,如何?” 这东皇太一本来也是心智通灵之人,从别处一直追打到这里,几个回合下来,他也彻底明白了,要想在速度跟鲲鹏比输赢,就像鲲鹏拿他的羽翎和他的三昧真火比高下,两者那是明显的相生相克。 倒不如,这次干脆激他一激,两人定定的打一场彻底做个了结! “好,求道者不到诳语,今日就哪里也不去了,就与汝这三条腿的杂毛,不管谁生谁死,就此定个输赢!” 没想到,鲲鹏神定气闲,手持长戟,居然真的满口答应下来。 这倒让东皇太一出其不意,愣神半晌,方才半信半疑道: “当真?” “罢了,汝这扁毛,虽然可恶,但也素来说一不二。好,这一次,无论谁生谁死,此地便是你我分出高低但见真章之地。不分胜负,谁也不走!” 说着,这东皇太一竟真的望着鲲鹏施施然的就是稽首一礼。 “装模作样,装神弄鬼,哼” 谁知,鲲鹏却一点也不买账,侧身闪过,鼻子哼哼了一声,一双鹰隼般的目光,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周天化身。 只一眼,周天化身便是心头一震,紧接着,一股竟似托付般的意念,飘然而至,没入到他的识海中。 来不及多想,周天化身也是直接意念涌动,在没入的这股意念上轻轻一捏,鲲鹏的暗语随即传入耳中: “鲲鹏在此先行拜过,恳请道尊道友,稍后在吾与这三条腿的杂毛决斗中,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切勿轻易出手!” “直到吾看上去灰飞烟灭之时,万望道尊道友看在吾曾为门下走狗份上,将吾真灵悄然藏起……” 周天化身听完,不觉也是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放出神识道: “汝这扁毛,果然还是脾性不改,算来算去,又将吾算计到汝的谋划中!” “汝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汝只剩下那一缕真灵时,吾直接将汝一把捏死,教汝彻底灰飞烟灭,形神皆亡乎?哼哼,即便不杀汝,吾也可以将汝永远囚禁在真灵境中,永不得出……” 不料,神识发出,那鲲鹏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一丝嬉皮笑脸的模样,望着周天微微颔首,紧接着再无任何言语,直接飞身而起,挥舞着长戟,扑向东皇太一。 “来吧三条腿的杂毛,战!” 东皇太一一看,马上也是热血沸腾,张嘴回道: “战,汝这扁毛!” 吼声落处,两道疾如闪电的身影,刹那间碰撞在一起。 巨大而骇人的声势,直吓得早已抱头鼠窜而又舍不得就此离去,远远停在四周的众多牛鬼蛇神,再次炸锅般四散而去。 一行人中,修为相对最低的黑白之蚁,见状也是脸色大变,盯着犹如赴死一般扑向三昧真火之中,几乎在一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火人的鲲鹏,只瞅了一眼,便本能地连连后退,险些就要跟着那些人一眼闻风而逃。 黑白之蚁,尽管忠勇无疑,但毕竟也是天性怕火生灵,只要是火,对他们都有一种天然敬畏。 周天化身忍不住叹息一声,不得不出声唤道: “不要怕,此战乃是那鲲鹏谋划已久的诱饵之战,用不了多时,就会烟消云散的!” 啊,在周天化身暗送的密语中,包括黑白之蚁、雪母在内的所有人,都瞬间石化了: “道尊,这、这是怎么说的?” 周天化身貌似脸色不愉地冷哼一声,但心中实则高兴极了,嘴上却是淡淡道: “也罢,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机缘巧合,既让尔等遇见,又能亲眼目睹这样一场高级别的斗法,吾便详细说一下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以助尔等悟道,也算吾随机的临时说法” “这鲲鹏,乃是洪荒之中遥远至极的一种北冥大鱼所化,原名为鲲。只是后来造化所致,得以一飞冲天,彻底化形升级。有一日不知怎么,就触霉头地找麻烦到了吾棋道一脉头上。” “这中间原委,甚是复杂,说来话长,所以不说也罢。好在吾观他与吾棋道一脉,还有极大因果,所以以后尔等与他见面机会尚多,就不说他了。” “再说这能口喷火焰之人,尔等千万不要有任何小瞧他的地方,以后若再见他,也一定要注意多加提防,小心为上。” “此人最厉害之处,还不仅仅在于他这嘴里收放自如的三昧真火,而是他远高于常人的出身根脚和气运造化。不仅如此,他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修为法力更在他之上。” “此外,他还有一个伴生法宝,厉害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即便是那玉京山鸿钧,见到此物也会忌惮三分。而吾,自然也是一样会退避三舍的!” 众人听了,顿时又是一片惊呼声。 “照这样说来,那鲲鹏岂不是这次真的是送死吗?” 周天化身哼一声,目光却始终盯在远处正纠缠在一起的战团中,摇头继续娓娓道来: “那倒未必,鲲鹏在根脚和修为上,的确远远不及这东皇太一、然而他玲珑八面的心机,却是这洪荒少有的精于算计之人。吾早就说过,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 “所以,尔等不要以为他们两个莫名其妙,怎么就结仇打在一起。试想一下,这洪荒中生灵无数,彼此遇见又有多少,为何他们不找汝,不找他,偏偏就盯上了对方?”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有因果出处的。什么因果呢,却又要从这东皇太一的那位孪生兄弟说起。不过,那番因果嘛,后来似乎又有了些许变化,咳咳……” 说到这里,周天化身想到自家【混沌之蛋】中的那一对【河图】与【洛书】。忽然间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于是,只好讪讪地闭嘴。 0318、观战,悟道,化身突破 几个回合后,鲲鹏浑身上下熊熊燃烧,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火舌舔舐,火光闪动,火苗声声,直烧得他连连跳脚,惨呼不断,即使是远在十里之外的观战者,闻之也不禁动容。 然而奇怪的是,鲲鹏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火人了,他的身躯,竟然依然坚挺,看不出半点被如此猛烈的火势吞没,更别说整个人被完全烧蚀而去。 不仅如此,就连他掌中的那一把五彩斑斓的长戟,居然也是被那三昧真火烘烤得通体红亮,宛若熔炉中的钢铁,红艳艳的色泽,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就像有一只重锤般不断敲打着,锻造着它! 周天化身一眨不眨地盯着烈火中的鲲鹏,越看越是心惊。但与此同时,却也越看一丝丝明悟越多…… 直到最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发出由衷的一声赞叹: “好鲲鹏,在吾棋道之中没听过本尊几次说法,竟然就已经深谙因果之道。” “好好好,即便汝不算吾道门中人,但也算是吾棋道一脉结出的一颗奇葩,能从汝自己的道行中另辟蹊径,自我感悟!” 原来,周天化身在接受了鲲鹏的请求后,最初以为,他不过是笃定因为他有在道门作为驱驰的那一段因果,在与东皇太一决战的非常时刻,以这份情义作为筹码,在他有可能被三昧真火形神俱灭的危急时刻,以本体元灵逃逸而出,只要周天化身这个强大外援举手之劳,护住他的这颗元灵,他便可在棋道一脉相助下,重塑真身,还能在真身纯度与强度上更进一步,更深一层。 但是周天化身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是大大低估了鲲鹏骇人的心机之深 因为周天说法,这鲲鹏在数次道门听讲中,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初窥因果轮回之道,而且更得轮回中的逻辑思辨之深邃。 如此一来,当他行走洪荒,不意中遭遇这东皇太一,几番纠缠之后,他哪里还能不从两人之间这打打杀杀的事件中悟出,看似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其中肯定是有他欠东皇太一,或者东皇太一欠他的因果偿还呢? 于是,这从来都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狠角色鲲鹏,在与周天化身重逢之后,立刻便灵机一动,剑走偏锋,也当机立断,直接以身试法,不惜以自己堂堂难得真身,也要试出他心中之惑。 “拿自己作为尝试之体,也只有这鲲鹏这样的狠人才做得出来。而且,他还不算匹夫之勇,算计之深,即便是以后洪荒出了什么老谋深算的专门谋事,也不过如此!” “一石三鸟,没想到,竟然从鲲鹏这里出现了……” 不知不觉,周天化身慢慢的居然彻底沉浸到了这种对鲲鹏心机和算计的层层分析、剥离和推演之中,浑然忘记了东皇太一和鲲鹏的这一番恶斗。 “嗯,利用自己没有或者根本无法使用的别人的法宝,来淬炼自己的真身,这是一种巧妙的借力!” 周天化身悄然自言自语着,总结着,感悟着: “第一鸟是借力,那么第二鸟呢?” “这第二鸟,应该就是以他自己的真身,来亲自试探出两人的这一番纠缠不休,因果轮回到底应该出在谁的身上!” 周天化身想着,忽然也是狡黠地暗笑了一声: 本来原本的因果,是鲲鹏在帝俊疏忽大意的时候,趁乱半路杀出将原本是帝俊的伴生法宝【河图】、【洛书】给中途截胡,所以按理来说,这番因果是要应在鲲鹏身上,去偿还人家帝俊的。 也因此,才有了东皇太一与帝俊这一对孪生兄弟,在洪荒中一直都纠缠着鲲鹏不放。 而现在鲲鹏与东皇太一的连番恶斗,起因应该就是源于此。 但现在谁都不知道,原本是帝俊的伴生法宝【河图】、【洛书】不仅改变了原有轨迹,而且根本不用谁截胡,两大宝物竟然自己寻主一般找到了周天头上。 如此一来,这番因果,是不是就算应该转嫁到了棋道一脉头上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就周天化身要倒过来欠了东皇太一和帝俊的一番因果。而且,同时应该还间接地欠了鲲鹏一个大大的人情! “所以,这第三鸟,在此刻鲲鹏的心里,应该自以为彼此的相欠,来通过这一番恶斗的最终胜负结果,从而既能判断出到底谁欠谁的,又能通过这一场胜负还清谁欠谁的欠债……” 想到这里,周天化身感觉自己终于将东皇太一与鲲鹏的这一番纠缠不清的因果,整个来龙去脉都梳理了一个清清楚楚: 这鲲鹏煞费苦心的算计,他所想要达到的一石三鸟 一鸟,便是借力,淬炼自我真身! 二鸟,则是试探,因果归属谁身上! 三鸟,谁的因果谁还! “原来,他二人一路打过来,整个事情的症结之处,全部都应在了这里?哈哈,没想到,竟然一下子让吾无意中一眼勘破!” 想到畅快处,周天化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顿悟的喜悦,忽然仰天大笑一声 就在他的第一声笑意喷薄而出的瞬间,只见他踏足的脚下,忽然莫名其妙的涌出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紧接着,便是一股奇异的暗香弥漫开来。 香气四溢之间,一道暗含着无数道纹波动的黑白棋云,忽然从天而降,将周天化身整个笼罩其间,刹那间芳华一般,使其庄严宝相,金光灿烂…… 最先反应过来的,到底还是曾经身为混沌先天魔神的起源和九幽。因为相近,两人早就觉察出异样,只是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一直都隐忍不语,唯恐惊扰到了正在悟道突破之间的周天化身。 现在一看天地异象突显,更有祥云从天而降,两人马上会意过来,周天化身这一番感悟,算是真正突破。 所以,两人当即也是羡慕,又是惊喜,齐齐稽首贺道: “恭喜道尊,竟然在路上都能完成突破,真真是吉人天相,可喜可贺啊!” 话音落处,周天化身徐徐睁开双眼,望着两人微微一笑,随即一步踏出,望着远处犹在恶斗中的东皇太一和鲲鹏二人,直接飘然飞去…… 0319、首战告捷 “道尊要去哪里?” 发现周天化身忽然毫无征兆地一飞冲天而去,而且还是看似直接要置身于那鲲鹏与东皇太一的战团之中,几个人全慌了,追又不敢追,留在原地又无所适从,结果一个个不知所措地齐声喊喊了出来。 “吾,突然心有所感,此时此刻,正好要有一笔债,须得吾亲自去偿还一下!” 雪母、九幽等人闻言,不禁更加糊涂了,面面相觑道: “还债,道尊在这里有何债须得偿还呢?” 说话间,周天化身早已飞身到了近前,眼看鲲鹏在熊熊大火中几乎已经完全认不出他原来的样子,唯余一杆烧蚀得通红但眼看也就要化作铁水的长戟,犹在苟延残喘,想要奋力遥遥刺向看似已然稳操胜券的东皇太一,于是急忙大呼一声: “东皇太一道友,还请手下留情,吾有话说也!” 鲲鹏早已身形俱废,虽然真身上的巨大痛苦,几欲让他痛不欲生,堪堪就要放弃他的算计彻底抽身而去,但每每就在最后一口气时,竟硬生生地坚持了下来。 现在,眼看他的计谋就要成功,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答应他的周天化身,竟然莫名其妙的突然间横生枝节,插入战团,不知意欲何为? 只可惜现在的鲲鹏,即便有一肚子的话,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的。因为,此时此刻,他真的已经化作一团火焰,哪里还有半点人形可言,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无法做到,便慌不择路地以最后一丝修为,护住最后一缕几乎快要烧化的真灵,望着火焰之外,飞快地迸射而去…… 看到就差最后一步赶到,就可将他加持一番救出的鲲鹏,到底还是在火焰中化作了一团最后的火焰,周天忍不住叹息一声,暗暗惋惜,自己到底还是出手慢了半拍。 若是没有那么多思前想后,患得患失,肯定可以赶在鲲鹏彻底融化之前,将他抢回。那样的话,不仅还了他的债,还能将他的小算盘在损失一些所得回来。 唉,这鲲鹏的债,到底还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下子全部清偿给他。 罢了,这或许本来也有大道使然在其中。 周天化身想归想,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底下却不敢有半点迟疑,唯恐再慢半拍,被东皇太一抢了先,一旦鲲鹏这最后一丝保命真灵失手,洪荒中从此再无鲲鹏,那这因果可就大了去喽! 所以,一见火焰中一道异样光芒一闪而出,周天化身想都不想,当即放出全身修为,甚至还有一种舍命也要得手的气势,直接横身以自己之躯拦在东皇太一之前,即便眨眼间,他作为化身的真身立刻也是化作了火焰,他也没有后退半步,而是强横地直接一掌拍出,将刚刚反应过来的东皇太一逼退。 另一掌,则直接抓向了鲲鹏慌张逃逸的真灵。 慌不择路的鲲鹏真灵,原本逃逸中就事先暗含了他破碎前的一缕专门用作识别周天化身的神识。 所以,尽管他的真灵在失去真身后,几乎全无任何主体意识,本能地望着越远越安全的远方抱头鼠窜。但在周天主动的抓握之下,一缕神识立刻便感应到这种善意,当即也是大喜过望,光芒一闪,竟自折身而返,扑向了周天化身。 直到一股刻意的沁凉之意,蓦然裹住全身,鲲鹏真灵最后的一丝清醒的怨念,终于长叹一声,如释重负,老老实实直入周天化身掌中,再无任何声息涌动。 眼看自己费了这么多周折,最后却被别人半路杀出,摘了桃子,东皇太一当即两眼就红了,泼口大骂道: “妖孽,方才放汝一马,果然还是错了,竟然趁人之危来强人果实耳。休走,待吾再与汝做一场!” 周天化身却是早已功成身退,收到鲲鹏真灵之后,自然是见好就收,而且他本来就是抱着前来还债心思,所以直接飘飞到了九霄云外。 东皇太一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是要穷追不舍的。 然而,当他跟着飞升来到九霄云外,却意外地看到的是一张笑脸,而且还是稽首而立,摆出了一副洪荒中最为周全的礼数来面对他。 “妖孽,汝这是何意?” 东皇太一也是早就突破了太乙天仙巅峰者,直抵大罗金仙境的人物,自然也是不肯轻易受人这种重大礼数的,当即侧身闪过,再次戟指喝道: “想要拿这些礼数来诓吾,汝也太小看吾妖族了!” “废话少说,今日吾不仅要取回已经属于吾的那鲲鹏真灵一尊,而且汝也休想再走,索性便与那鲲鹏做个伴,待吾将尔等一起淬炼一番,瞧瞧能化出一样什么宝物来……” 话音未落,周天化身也是微微一笑,定目望着东皇太一道: “妖族,这么快就要步那三族争霸之后尘么?” “吾是否小看了汝妖族另当别论,汝小瞧了吾却是真真切切的。呵呵,吾礼下于人,自然是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债务要还与人的。不管汝受与不受,吾礼数已到!” “所以,东皇太一道友,这一礼之后,已经不是什么礼数问题,而是谁走谁留的胜负了” 说着,周天化身忽然伸指一点,九霄云外,在他与东皇太一站立的方圆百里之内,顿时化作了一张天地棋盘。方方正正,冠冕堂皇,缓缓笼罩而下。 东皇太一心有所感,刚要在一种极度的莫名恐惧中下意识地飞身而去,却蓦然发现,在他脚下的每一个方格之间,都成了一个个泥沼,将他死死陷入其中,深一脚浅一脚,每动一下,都会在起脚的下一个方格中,越陷越深! 而且还远不止于此。 就在东皇太一拼出全部修为奋力挣扎时,一个个方格,虽然在他巨**力之下不断破碎、湮灭,但整个天地棋盘实在太过广大。即便他清理了四周的方格,但更多的方格,却在四面八方一眼望去显得更加一望无际,永无尽头…… 甚至,破碎、湮灭的方格,在他脚下,瞬间消失,但只要周天化身伸指点出,新的方格立刻就会雨后春笋般的重新填充起来! 到了此刻,东皇太一哪里还不明悟,这一方天地棋盘的主人,放眼整个洪荒,除了那传说中的周天,还有何人? 0320、【混沌钟】何在? 东皇太一就算再狂妄自大,他也很清楚地知道,当今洪荒流传至今而且早已被绝大多数修行者认可的一条铁律,那就是在洪荒中少数几个不能惹的顶尖人物之中,讲道人鸿钧,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周天,更是其中绝对不可触碰的两个人! 想通了此点,再加上他口中的三昧真火,虽然烧掉了四周十里之地的天地棋盘,但却终究还是枯竭。所以,他强忍着想要拿出最后法宝一试的念头,彻底放下身段,张开服软道: “道友可是那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周天,若是,算吾有眼不识泰山也,就此作罢可好?” 其实,就算东皇太一不出声求饶,周天化身也不会真的要灭他性命。不过,他自己主动求饶,这对周天化身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他之所以冒险出手,一是刚刚突破,需要有一个相当的对手来验证一番。二来呢,则是还了他的因果之后,毕竟还有一个鲲鹏夹杂其间,也不能不见死不救。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为了这东皇太一那传说中的法宝【混沌钟】。 【混沌钟】对于棋道一脉尤其是本尊周天的意义,非同小可。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这个至关重要的法宝,是不是已经到了东皇太一的手中,但若不试一下,又怎么能知道呢? 所以,既然如此巧合,遇见了这怀璧其罪的东皇太一,周天化身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即便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也会找茬上去的。 现在,整个事件的走势,已经沿着他的思路出现了最好的态势,周天化身当然也就不会再装下去了,当即停下手,点头道: “停手可以,甚至放汝走也没问题。但有一点,汝必须对吾不可有任何诳语,【混沌钟】可在汝手上?” 东皇太一一听,却是双眉紧蹙,嘴里更是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道: “什么【混沌钟】,周天道友,这是一个法宝吗,为何吾听上去一下子觉得十分亲切呢?” 看到东皇太一闻言,立刻露出满脸困惑的模样,完全不似作伪神色,周天化身不觉也跟着恍惚了一下,心底暗道: 瞧他这副样子,莫非是自己还真给算错了,此刻那【混沌钟】仍在三清中的上清,也就是后来的通天教主手中,宝物还没有开始转手? 想到此,周天化身摇摇头,到底还是十分失望地叹息一声: “汝居然不知【混沌钟】为何物,呵呵,那吾看来还真是高看了汝。只可惜,吾错把草芥当做了璞玉!” 东皇太一听得迷迷瞪瞪的,但话中忽然影射出的一股不加掩饰的蔑视之情,他却还是听得出来的。 “周天道友,汝这是在说吾,不过是道友眼中一草芥?” 虽然惧怕,但作为雄霸一方的人物,面对别人的鄙视,这东皇太一还是忍不住气冲霄汉,满面怒容。 谁知,他生气,周天化身比他还要生气,想到如意算盘打出来竟然是一场空,弄出这么大动静实在是不划算,当即两眼一瞪道: “怎么,还不快滚,待吾改了主意,立时教汝灰飞烟灭!” 要知道,周天化身虽然是周天一部分,但正如一个人的心中同时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那样,周天化身相比周天本尊,因为是化身缘故,本身反映的就是本尊多面性中的多种可能的另一面,一定会因为时间、地点和人物关系的背景变化和转换,会在那一刻爆发出本性中极善,或者极恶的双重性格。 而现在,因为算计失误,而他此行的目的和行踪,极有可能已经大白于天下,所以几乎在一瞬间,周天化身便爆发了。 好在,若不是他心中始终紧绷着一根神经,突然爆发之下的他,很有可能就会在他本来就已经处在从太乙天仙巅峰境突破的特殊时刻,再加上这一番刺激,直接在这费劲心神铺排下的天地棋盘之间,将这东皇太一真的给形神俱灭了! 毕竟,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具皆凑齐,天地棋盘之间整个时空都几乎等同于【周天时间】之中,要灭一个还没有成为天帝的东皇太一,还真的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东皇太一身为妖族两大领袖和象征之一,当然心智也非同一般,四周气息突变,他哪里还敢赌气,当即抱头鼠窜,只觉脚下一轻,顿时大喜过望,连一句场面话也不敢再说,瞬间消失在虚空之间,变得无影无踪…… 周天化身也是呆立在原地,半晌,方才仰天长叹,转身踏云而下,回到了地面。 “道尊” 雪母、九幽等一行人急忙迎上来,喊了一声,却见周天化身从未有过的一副面色不善的模样,当即都是噤若寒蝉,聪明的一个个闭紧了嘴巴。 周天化身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依然还有无数的人影探头探脑,略加沉吟,随即蓦然暴喝一声: “吾乃棋道一脉之周天是也,尔等看够了没有?若无投效吾道门之意者,还不快快远遁?” 话音未落,就连黑白之蚁都大吃一惊,与雪母、九幽还有起源等人,都是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道尊这是怎么了,怎的忽然自报家门,这、这岂不是…… 正想着,就听四周远远近近,发出轰然之声,不到半刻,几乎所有影影瞳瞳的窥视者,眨眼间便走了大半。 剩下的,则是一些稀稀落落的身影,三五成群,而又半是迟疑半是试探,亦步亦趋,东张西望,朝着这边一点一点地走了过来。 不用问,这是留下来的人,受到他自己早已留存心间的那一份对洪荒第一宣号人传说的向往,临时改变了主意,从去玉京山听道,改为了转投棋道一脉。 毕竟,能在偌大的洪荒,就这样机缘巧合遇见周天,这本身就是一种奇遇,当然也更是一种造化。 而且这些人的胆魄,似乎比走掉的大多数想得更深更远一些: 去玉京山听道,求得是修仙问道的法门。转投棋道一脉,同样也是求修仙问道的法门。既然已经遇见棋道宗主,何必又在舍近求远呢? 0321、被鄙视的化身 “嗯,吾乃棋道一脉之周天是也,周天道友何时又开始云游洪荒了?” 一道红云,此刻恰好路经此地,听见一道洪钟大吕蓦然划过天际,这道红云顿时为之一滞,然后猛然顿住,疑惑地东张西望起来。 不过,很快这道红云又是跟着啐了一口道: “吾还真以为他想通了,接受了那鸿钧老儿的时空传书,也去玉京山听那鸿钧四讲。呸呸呸,弄了半天,原来不过是他的一尊化身而已!” 说着,这道红云再无任何流连,嗖地一声便又飞驰而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巧不成书的是,就在这一道红云瞬间即逝的霎时,一根苦竹,也是好巧不巧的挤破一方虚空,蓦然浮现而出。 余音袅袅中,这根苦竹闻言之后,不禁也是一怔,随即摇身一变,化作一个苦脸道人,蹙眉吟道: “周天,哼,他何时变得这般高调起来,也要开始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了吗?” 不过他马上又是一转念道: “嗯,是了,鸿钧四讲已然开始,或许,他这番作为,是彻底改变了以往他那凡事都与世无争的清规戒律,要抓住这鸿钧弘法的最后机会,与他分庭抗礼,来一场对台戏!” 想到这层,他忍不住浑身就是一哆嗦,这可是洪荒了不得的大事啊,说不定就会引起两雄相争,天下岂不是要分崩离析吗? 深深的恐惧中,这苦脸道人慌忙跌足而坐,掐指演算起来。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便愤愤然地一骨碌爬起来,也是如红云一般,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道: “呸呸,吾还以为真的是那周天改了脾性,趁着鸿钧四讲这样的关键时刻出来搅局呢?” “弄了半天,原来不过是他的一尊化身而已,险些将吾吓个半死!” 愤怒中,这苦竹刚要踏云而去,然而一转念间,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却又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不对,不对,据吾所知,这周天因为专注他的道门建设,在修行上并未全力以赴。修行都不够,他的化身,自然也就不过一尊而已。” “那么,他曾与吾订下的旷世赌约,那个向着未来一路探索而去的化身,此刻都不知道衍化在未来时空中的何处。既如此,这个化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想着、想着,这苦竹忽然脸上一哆嗦,急忙打出一道神识,远远地急切喊道: “金莲吾兄,汝先走一步,吾、吾有些琐事耽搁,可能要晚些才到那玉京山下。若有可能,还请吾兄帮着占个位置!” 话音落处,一道神识,马上也是从虚空中的一角横渡而来,有些疑惑不解道: “苦竹,何事需要汝真身耽搁,化身不能解决么?” 苦竹想都未想,立刻摇头道: “不能,金莲吾兄,吾这边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到时见面再与详谈,还请吾兄在那鸿钧座前,万望与吾占个位置才是!” 这一次,一朵金莲的虚影,直接浮现出来,紧接着便化作一个愤怒的接引道人,怒不可遏道: “苦竹,鸿钧四讲乃是最后一讲,而且此讲过后,吾等都曾经多番推演参悟,洪荒很可能从此就要天翻地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大事能与此相比呢?” 苦竹苦笑一声,嘴里却异常坚决地固执己见道: “金莲吾兄,鸿钧四讲对吾等的重要性当然吾比谁都清楚。但是,这件事对吾也一样的同等重要,所以,还请吾兄体谅才是!” 接引道人一听此言,知道他要耽搁一番已成定局,再多说也无益,于是冷哼一声,更无二话,直接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苦竹望着金莲湮灭处,忍不住再次摇头苦笑一声,遥遥稽首一礼,随即四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竟真的有一处不错的山谷,正好可以隐身做事。于是脸上一喜,飞身而去。 在山谷深处安顿之后,这苦竹立刻便做了一个极其隐秘的临时闭关大阵,在一番禁制布置后,他的本体一下子化出原形,瞬间进入到了自我的悟道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蒸腾而起波纹氤氲之间,一道虚影,蓦然飞出,望着阵中便是稽首拜道: “本尊,此去未来,所有事项吾皆已明了,若无别的叮嘱,吾这便去了?” 半晌,一道神识也是蓦然飞出,直接打在这虚影之中道: “所谓未来之言,皆是那周天所说,也不知真假,故此汝此去那所谓未来,一切都要靠自己相机行事。吾说再多,也都只能是推演之下的揣测。” “不过有一点,倒还真要特别叮嘱一番。” “若有那真的未来可去、可见甚至可以推演、衍化,那就证明那周天与吾之这个【未来赌约】是真的。既是真的,汝就要万分小心,首要就是送一缕神识回来。” “另外,若是真的,那周天的化身,也必定要早早先于汝抵达。若是与他一朝相见,他的修为若高于汝,便退避三舍。若低于汝,则相机行事,予取予夺,皆以吾门生死为重!” 苦竹化身凝神听完,沉思一番后,这才若有所悟,直到有了一种真正明悟,整个身形,随即一闪即逝…… 周天化身不知道,他这一番自作主张的连串动作,不知不觉,竟让周天误入洪荒后的某些天地走势,在他这不经意的操控之间,神奇地回到了原来本该有的轨迹。 而周天恐怕要在很久以后,才会幡然感悟,他曾经费尽心思也要试探去改变一下鸿钧四讲后,他那一番圣人席位的分配,尤其是红云与鲲鹏的命运,既然遇见,说什么也要改他一改。 结果,大势之下,大道使然,最初因他而起的某些走势变化,最终还是经他手给拨弄了回去。 若是早知是这样,那么周天还会不会将他这个化身,寄予重托,放入洪荒,任由他便宜行事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而且事已至此,此刻他又专注于整个道门的建设和强化之中,无暇他顾,即便知道,也已经分身乏术了。 唯一还剩下的变数,就是希望周天化身还能回到他最核心的任务中去,早日找到那孤零零飘荡在洪荒深处的慕容雪…… 0322、化鲲鹏为法宝乎? 其实苦竹还真就让他猜对了,这个时期的周天,还真的不过就只有一个化身。 但他猜对了,却又浅尝辄止,只想到了修为上面的一层。而在境界上面的一层,由于目前他还不够圣人之境,所以这一层他即便猜到了也悟不透,也就是除了本体上的化身,当境界抵达【圣人之境】后,就会自然多出一个分身来。 上一次两人的【未来赌约】之后,早早就开始谋篇布局未来的后世那个执行者,其实就是周天多出来的那一个分身。 至于现在他又遇见的这个化身,才是目前的苦竹可以清楚眼见得到的。也因此,他才有了关于分身问题的困惑。 不过,苦竹毕竟还是未来天定的圣人之一,所以虽然被分身问题耽搁了一下,但在他的化身隐入无尽虚空,去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未来之后,他再也没有丝毫纠结和停顿,再度摇身一变,化作一道金光,直飞玉京山而去。 如此近的距离,他的这一道异样金光,自然也没有逃过周天化身的眼睛。 “苦竹,他此刻不应该至少已在玉京山下,怎么居然还有闲心在洪荒外面晃悠,那念兹在兹的圣人坐席,他不去争抢吗?” 望着一闪即逝的金光,周天化身转念一想,马上又恍然大悟: 是了,红云死活不听劝阻,早已上路直奔玉京山。本尊一番煞费苦心就此付之东流,原有的轨迹自然也就回归到原来的走势上,这苦竹在这走势中当然也就要被任何事情耽搁一下,圣人坐席的那场因果,才会如期发生啊! 只是,周天化身万万想不到的是,这被“某种事情”耽搁了的苦竹,其实有一半就是因为他。 看到周天化身面色有所缓和,若有所思地望着一道金光,驻足长看,一对黑白之蚁对视一眼后,壮起胆子趋前问道: “道尊,现在是继续赶路去往玉京山,还是” 周天化身转过身,环视了一眼黑白之蚁以及雪母等人,以及三三两两散落在近前四周的半路投靠者,怔忡半晌,最后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道: “吾已扬名,行踪败露,玉京山,再去窥视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接下来寻觅本尊另一半慕容雪,将成为吾此行最后也是唯一使命,至于尔等” 顿了顿,周天化身忽然再无犹豫道: “便跟着吾,一路相随,将此行当做是汝等一场难得的修炼吧!” 就这一句话,不知不觉,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操控之手,又或者是周天化身始终不变的初心觉醒,终于又将他的这一场洪荒之行,扭转回到了他最初的核心任务当中。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这一次的明显节外生枝之举,从大道法则而言,其实根本就是大道圣人,也是大道自我的拨乱反正,一路引领着他,就像解铃还须系铃人一般,让周天的一番煞费苦心的纠偏,仿佛左手换右手,又通过他自己的化身完成了走势修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势不可改,小势尚可为”吧? 这一日,走到一半,周天化身忽然莫名其妙的心头一热,一个声音,随即蓦然在他耳畔幽然响起: “道尊道友,这都过去好几日了,莫非将鲲鹏忘了么?吾已复苏,还请放吾出来!” 周天化身顿时一惊,一个急停道: “鲲鹏,是汝说话吗?” “不对,这才过去多少时日,汝不过仅剩一个真灵,竟然就能如此快速复苏,汝可不要入了魔障!” 鲲鹏真灵闻言,不禁急道: “道尊道友,如若不信,将吾放出,不是一切都自见分晓了乎?” “还请道尊道友行个方便,快快放吾行走。玉京山下,鸿钧四讲,正在徐徐启幕,再晚一些,可就赶不上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起源和九幽两大先天混沌魔神,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出声道: “道尊,这鲲鹏如今只是一缕真灵,他也算得上是开天之灵,若是道尊将他淬炼一番,与某种法宝合二为一,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件了不得的趁手宝物。” “如此送上门的便宜,道尊还请三思!” 鲲鹏真灵一听,顿时魂飞魄散,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瞪了两个横插一杠的魔神之后,这鲲鹏立刻更加放低姿态地赔笑道: “道尊道友,看在吾曾为道门走狗份上,千万不要听信他人之言惹上什么因果” 话音未落,周天化身马上就是一声冷哼道: “鲲鹏,吾要做什么,还要汝指手画脚么?” 说完,只见他再无任何迟疑,直接探手入怀,将鲲鹏真灵一把抓出,置于掌上,便是好一番端详。 果不其然,当鲲鹏真灵一旦放出,在感受到洪荒中天地浑然之气的瞬间,他便以肉眼可辨之势,迅速化虚无为实体,眨眼就将一团原本虚无缥缈的真灵,长成一尊鲲鹏原本的真身之体! 周天化身一边用心参悟着,一边惊奇地忍不住的出声赞道: “鲲鹏,汝到底多了什么奇遇,竟然有了这等逆天的复原法门?” “据吾所知,在当今的洪荒之中,即便是鸿钧,他若被打回原形,若没有至少一会的光阴滋养,本体真身是万难像汝这般在瞬息之间,就可以还原重塑的!” 一会,也就是洪荒中的一万八千年。 一万八千年,这还仅仅只是对于大罗金仙以上而言。倘若换成太乙天仙以下,别说一个元会时间复原重塑。如果造化差的,能不能再次化形而出,都还在两可之间哩! 面对周天化身的问话,鲲鹏当然心知肚明,他这言语之间的机锋,当即再无任何遮掩,煞有介事地稽首礼道: “道尊道友,离开棋道一脉之后,机缘巧合,吾的确是有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奇遇。” “只是现在鸿钧四讲,已经火烧眉毛迫在眉睫,还请道尊道友快快放吾行走。而且,这已经十分晚了。所以还要烦请道尊道友,出手助我一臂之力才行!” “至于什么奇遇,以及奇遇中都有什么收获,待吾鸿钧四讲之后,专门再去道门详说,绝无二话……” 听到这里,周天化身忽然笑语晏晏,五指蓦然张开道: “汝这鲲鹏,果然好算计,最后不仅要放汝出来,而且还要给汝再当一回苦力。” “也罢,既然做了好人,便将这好人做到底,便让吾送汝一程吧……” 0323、鸿钧座前众生相 复原后,当周天化身张开手掌,鲲鹏小如微雕木塑的真身,根本都等不及还原到原本大小,便闪电般望着西方冲刺而去。 半晌,方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辞别声: “道尊道友,多言不说,待吾鸿钧四讲完毕,决不食言,当第一时间赶去道门当面叩谢并细说吾那一番奇遇!” 雪母与鲲鹏并无任何交道,对他不熟悉。 但是,当他声震万里,传回口音后,这雪母顿时目瞪口呆,望着远方吃惊道: “这鲲鹏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会如此神速,眨眼间便在万里之外?” 起源、九幽自然对鲲鹏再熟悉不过,翻起白眼哼哼道: “这有何奇怪的,开天之前他本来就是以速度见长,就像有人善于上天,有人擅长入地,没什么稀奇的!” 善妒之心,果然不分什么仙人与凡人,人皆有之啊! 周天化身瞅了一眼有些愤愤不平的两大魔神,却没说什么,也是盯着远方出神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道: “诸事已了,再休管他人之事,还是做好自家事才是真。走吧,接下来吾等将只为一件事奔忙!” 顺着鲲鹏相反的方向,一行人渐渐消失在茫茫群山之间。 却说鲲鹏,辞别了周天化身,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晚了一步。 近在眼前的玉京山下,一眼望去,早已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尤其是越往玉京山脚下走去,仅有的一条上山之路,已经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挤满了排队上山的各路修仙者。 好不容易挤到近前,才发现上山路口,赫然多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小道童。 “咦,好俊俏的小娃娃,简直都能与周天比上一比了!” 鲲鹏暗赞一声,有心上前套个近乎,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次鸿钧四讲,为何突然在这路口就多了一个道童把关? 鸿钧门前,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一旦出现,必有深意。这一点,凡是前面参加过听法的人,都很清楚。若不明原委,谁敢轻举妄动? 然而奇怪的是,就在鲲鹏患得患失之际,那俊俏的小小道童,在人群中一瞄,居然就一眼看到鲲鹏,紧接着口中便马上出声唤道: “此番听讲,师尊有言在先” “前三次讲道,是为普法,有缘者人人皆可听之。” “这最后一次说法,乃是立-法,非有德者方可亲身闻道。” “何为有道者?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是也,是故,凡太乙天仙巅峰者,毋需多言彷徨,也不须排队等候,可直接自行上山!” “兀那鲲鹏,汝可听清乎?” 鲲鹏大喜过望,连忙稽首礼道: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吾这便遵尊者之言上山去也!” 既然鸿钧有言在先,那就意味着所有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人等,皆可不受限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自身法力修为飞升,而不用一步步老老实实的攀援而上。 望着马上便踏云而去的鲲鹏,漫山遍野的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很快,便有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喧哗起来: “兀那小娃娃,汝这条规定,到底是汝自己之言,还是假传法旨,故意刁难吾等?” “就是,什么是有德者,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就是有德者。天下人何其多也,独独只这一条选拔标准,实难服众!” “小娃娃,汝高抬贵手,也允许吾等用些法术上山可好……” 七嘴八舌中,一个金光灿烂的身影,忽然越众而出,一面大踏步走向上山路口,一面鄙夷地环视着众生骂道: “尔等宵小,自己不思进取,不仅是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而且妄自揣测,胡言乱语,在此不敬尊者,质疑信使,还公然抹黑太乙天仙巅峰者!” “何为太乙天仙巅峰者?非天赋,品行,秉性,智慧,毅力,意志,敬畏不到,还要根脚、修为与境界俱佳,方为太乙天仙巅峰者是也。” “缺哪一条,都不可称之为太乙天仙巅峰者。试问,这里面哪一条,不是有德者皆有耳?” “是故,尊者之言,没有半点漏洞可教尔等蠢货挑毛病的。想要凭本事上山,还是好生跌足而坐再悟道去吧……” 一番话,直说得百口莫辩,鸦雀无声。 就连那一脸倨傲,端着一身架子立于上山路口的俊俏道童,也是听得摇头晃脑,如食甘怡。 直到说话者飘然而至,他才眼含微笑,一本正经道: “不错,不错,果然是能让师尊看在眼里的一号人物,有德者,有时并非不能当众泼口大骂也。” “来者,如果吾没有眼拙,应当是这洪荒中最教人羡慕的一对兄弟之一的帝俊吧?” 耳听俊俏道童一口叫出自家名号,帝俊又惊又喜,急忙稽首还礼道: “不敢,不敢,能入尊者法眼,乃是吾兄弟二人之幸也。” “有劳道友相迎,吾正是帝俊。” 俊俏道童点点头,多少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四周道: “传闻汝兄弟二人,汝左右手相随从不分开。怎么,今日如此重要时刻,汝二人却跑了单帮。” “汝那兄弟,应当叫东皇太一吧,他人呢?” 帝俊有些慌张,明知东皇太一在半路已经有所交待,但此刻也只能假作左顾右盼道: “有劳道友惦念,吾那兄弟正是叫东皇太一。只是刚刚他还在后面跟着,不知这时却因为什么落下了,想必也有可能内急吧?” 内急? 俊俏道童一听,忍俊不禁地险些就笑出声来。不过想到自己此刻身份,顿时反应过来,马上变得脸色一黑,露出怒容道: “帝俊道友,刚刚还在说汝等兄弟好话,怎么转眼间就变得像洪荒某些泼皮一般没有礼数了?” “哼,汝脚下乃是洪荒第一等的圣地玉京山,如此污秽之举,亏汝也说得出口来!” 帝俊连连点头,紧跟着急中生智道: “道友说得极是,吾那兄弟东皇太一,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又转身而去,非跑得远远的不足以敬尊者吧?”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啊! 俊俏道童皱皱眉头,突然一脸嫌弃道: “罢了罢了,汝还是自己一个人赶紧上山去吧……” 0324、天道觉醒时,天威何在 玉京山,巅峰之上。 一座光芒万丈、恢弘庄严的道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金碧辉煌,静静安卧在一道有一道波光闪隐的道纹之中。 “这便是传说中的紫霄宫吧……” 一众的太乙天仙巅峰者,一个个心生向往,却又忍不住的喜悦,不知不觉便露出敬畏之心,纷纷顶礼膜拜。 此刻,乃是洪荒最为神圣时刻。 孕育中的天道,已经真正觉醒,正在以天地皆有感的变化,开始抵达其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唯我独尊之境,以俯视众生之相,开始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万事万物。 只是,天道即成,天威何在? 要知道,所有至高无上的神圣者出现,都不可能是寂静无声的。就连后世的人皇,登基之日也要有一个辉煌仪式,祭旗,祭天,昭示天下,缺一不可,更遑论天道! 天眼转动处,恰巧发现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也不知是第一次置身于这玉京山无尽的道纹境地之中,还是因为看得浑然忘我,东张西望中,半晌都没有顶礼膜拜,望着紫霄宝殿做出虔诚之态。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喀喇一声,一道紫雷,从天而降,将那正自东张西望,甚至指指戳戳的太乙天仙巅峰者,直接打得随身碎骨,三魂六魄,竟然都荡然无存! 惊天动地中,所有顶礼膜拜者,纷纷侧目,没有一人,知道这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要知道,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已经算是这洪荒中几乎可以是无敌的存在了。更别说有谁,能在一招之间,将他打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死的不能再死了。 对于一个不知花了多少元会才化形而出,并突破成为太乙天仙巅峰者的求仙问道之人,能走到这一步,其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千辛万苦。如今一下子没了,而且是这洪荒中最严厉的一种惩罚,乃是形神俱灭,从此再无这一个人,无形之中,对在场所有人而言,免不了兔死狐悲,心生戚戚…… 原本其乐融融,道意荡漾的场面,顿时变得说不出的悲伤,甚至诡异! 正在紫霄宫中沉思着今日四讲的鸿钧,在天道觉醒的刹那间,心有所感地便是仰面朝天,望着九霄云外发出会心一笑。 然而,就在笑纹还挂在脸上之际,紧接着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心中一悸。 “不要” 鸿钧下意识地猛然站起,刚要张嘴大呼,然而转念之间,他却忽然叹息一声,罕有地露出一丝颓废之色,一屁股坐下,重新回到对接下来【鸿钧四讲】的冥想之境中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这是天道初成,即便是太乙天仙巅峰者乃至以上大罗金仙的少数几个人,也都无法在这短时间内,勘破这一突发事件。 所以,尽管人人皆有疑惑,面对这诡异一幕,却没有一人有胆量站出来发声。 自然而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三清头上。 要知道,三清,可是当下洪荒所有人都知道的鸿钧唯一公开了的三大正式弟子。 而身为三清之手的太清,自然又成了三清之中的众矢之的。 “师兄” 三清中的玉清、上清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地看向三清,双双施压道: “师尊四讲在即,眼见天降紫雷怪相,也不知有何深意,且又不由分说直接灭绝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圣地突现血光,总算得是什么好兆头吧?” 三清眉毛一挑,立时心知肚明二人用心,却也不挑破,只是在嘴里淡淡应道: “紫雷乃是从天而降,又不是阴沟里跑出来的,吾等最好不要妄加揣测这天地之象。二位师弟莫非忘了,紫色乃是大道最高本色,管它是何具象,只要带上紫色,便有道意蕴含期间。” “所以,师弟们不要妄言,说什么吉凶,免得不恭敬处,还又惹来什么祸事!” 上清、玉清虽然有些险恶用心,但毕竟三清同气连枝,点到即止。眼见太清说得头头是道,倒也不敢过分进逼,当下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一看,顿时又鼓噪起来,指着地上的灰灰侧目道: “这被雷劈死的倒霉蛋,虽然与他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但看他样子毕竟也是灵兽化形而来的修士。若没个说辞,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落地吾等头上?” “是呀,是呀,三清道友,此事无论如何,还是要请三位尊者亲传弟子,多少都要去问问啊!” 太清瞥了一眼袖手旁观的上清、玉清,顿时脸色一黑,扬声就是一声冷哼道: “要什么说辞,问什么因果?” “哼,若真有吉凶,吾等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么?一切,还是等师尊出来便自见分晓!” 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身在紫霄宫中的鸿钧,当然一切都看在眼里。 只是此时此刻,他心中的苦楚,却是无法对任何人都难以言表的。因为,天道在此刻觉醒,正是顺应了天地法则,恰逢此时,更是呼应了他即将合道时刻才瓜熟蒂落的。 可以说他就是天道,天道就是他。眼见天道苏醒,依法立威,并在这最关键时刻编织着属于天道一切天条、天网、天罚体系瞬间,出不得半点纰漏。身为合道人的他,怎么可能反其道而行之,拿自己左手去砍自己右手呢? 不仅如此,面对天道初成时的天威乍现,这鸿钧还得在三缄其口,熟视无睹之际,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为天道的瓜熟蒂落护法。 即便是天道在瓜熟蒂落时,无论做出什么举动! 苦不堪言时,鸿钧便不由得将一股怨气撒在了三清、尤其是三清之首的太清头上。 可是,眼瞅着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最终他也只能是暗自摇头,唯余一声叹息,暗骂一声“不堪大用的东西”! 也不知是大道使然,还是鸿钧终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完全忘了,这个时候他这一腔怨念,落在谁的头上,谁就会马上成为正在四处寻衅闹事的天道众矢之的。 0325、救与不救之间 噼噼剥剥声中,一道紫雷,再度凝结而起,天威浩荡,发出吓人的声响,一面缓缓酝酿着,一面直直指向了三清。 紧接着,一个从前除了周天见识并领略过它的厉害,再没有任何人见过的不怒自威的天眼,赫然出现在高高的苍穹之上。 只是,这一次的怒目圆睁中,天眼不知为何,竟然莫名其妙的在一个瞬间,快速地眨了眨眼。 赫然出现的天眼,毫无悬念的也同时惊动了正在没日没夜整合道门的周天。 要知道,这只天眼,简直就像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如影随形,时不时的就要给自己来一下子,使得他不敢再有任何差错让它对自己下毒手。 然而这一次,天眼莫名其妙的一次罕见眨眼动作,却一下子彻底弄蒙了他: “什么意思,这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般的天眼,何时还有了这顽皮的一面,这是对人抛媚眼,还是挤眼睛呢?” 周天摇摇头,感觉自己整个状态都不好了。 神仙道,并不是说就不可以有俏皮和嬉戏的时候。 但是,谁都可以在偶尔时刻,轻轻这么玩闹一下,唯独这包括天眼在内的天道不可以。 试想,假若盘古大兄在挥斧杀伐之时,也这么突然来一下子,算什么? 毫无疑问,若出现那样的情况,绝对不是令人发笑,而是发冷! 周天跌坐之下,立刻停止了所有工作,聚精会神,投入所有修为开始全力推演起来…… 推演到一半,周天忽然浑身一震,随即整个人一下子解脱出来,大汗淋漓地站起身,负手而立,仰头看向苍穹。 若非亲自推演,谁敢相信,这瓜熟蒂落的天道,竟然真的在犹如刚刚长大的一个蒙童,在即将入学之际,露出了那一丝天真顽皮的一面,小小的调皮了一下。 好在,这小小的调皮,仅仅只是一次眨眼。 若是翻个身,甚至跺一下脚,那整个洪荒,可就要天崩地裂瞬间倾覆了! 想着,周天忽然又自嘲地一笑,为自己的想当然忍不住摇了摇头: 呵呵,怎么可能,天道初成,他既是再顽皮,心中时刻紧绷着的那根弦也不可能放松。即使是忘了,大道使然,也不会让他那样放浪形骸的! 唉,看来除了盘古大兄,即便是洪荒中至高无上的天道,在他初成长的刹那间,也会情不自禁地小小玩闹一下…… 既然与己无关,周天终于放下心来,重新回到他原本紧张的道门整合之中。 至于同样已经推演出来的其他几个顶尖存在,自然也是乐得远远地一面躲着,一面静静地看着那鸿钧,该如何自己左脸打右脸,亦或是自己踩着自己救自己! 就在新的一道紫雷酝酿成形,带着一股怨念,眼看就要呼啸而下的瞬间,鸿钧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闪身飞出紫霄宫中,飘然而落,挡在了三清之前。 没错,仅仅是一念之间,鸿钧便找到了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也是舍此无他的唯一正解 以无为化有为,以不变应万变!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他既不能出声示警三清,更不能出手救三清,当然也不能以任何方式阻止或者乞求天威在这一瞬的爆发。 什么都不能做,但有一点却是可以做的,那就是这紫霄宫内外,皆是他的道场。 在自己的道场内,稍稍换个姿势,移动一下位置,还是可以的吧? 与此同时,他还可以伸个懒腰,或者突然心血来潮,展示一下自己早已淬炼圆满只等合道的无上身躯吧…… 于是,在一声紫雷滚滚而落的刹那间,鸿钧的真身也是蓦然法相暴涨,赫然露出法天相地悲悯众生,正好将懵懵懂懂的三清一下子笼罩在法相庄严的神圣光影中。 一声闷响,紫雷与法相之间的碰撞,也由此化为无形,就像左手碰右手,轻轻一带而过。 苍穹之上的天眼,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是眨了眨眼,缓缓闪出一道恍然大悟之芒,跟着便一下子湮灭在虚空深处。 尽管如此,当鸿钧收起法天相地,他那一身从不沾染任何尘埃的一袭青衫,还是变得支离破碎,随风飘散。 “师尊!” 终于意识到他们所有人都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三清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纳头便拜道: “多谢师尊救命之恩,吾等愚昧,险些坏了师尊大事!” 鸿钧扫了一眼三清,然后又环视了一下同样纷纷匍匐于地的众多上得山来的修士,目光最后萧索地落在自己零乱的衣衫之上,沉吟半晌,方才徐徐开口道: “这一番生死瞬间,尔等可都悟了?” 三清毫不迟疑,马上点头应道: “师尊,吾等悟了,悟了!” 紧跟着,又有几声从人头攒动中传出: “尊者,吾也悟了!” “多谢尊者救命,吾也悟了!” “尊者,吾悟是悟了,但还有些似懂非懂……” 鸿钧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将出声的几人默认了一下,终究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三清头上,颔首说道: “尔等还是想错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尔等看到的,是吾的舍身。尔等没有看的,恰恰是吾的索取!” “是故,救他人有时也是救自己。” “生死瞬间,予取予夺,自在心间。” “个中因果与转圜,尔等好生去悟道吧……” 话音落处,鸿钧忽然一个闪身,顿时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股从未有过的天地异象,忽然自水天一色之间荡漾而来。 紧接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巨大莲花,缓缓落下,悬空停在了天元山之上。 周天心头大震,警觉地抬头望去,口中顿时呀了一声,当即合身站起,双目凛然,不由得就是一声赞叹: “好一朵莲花,竟然五叶齐聚,这是至高无上的贵客临门啊!” 原来,眼前的这一朵巨大莲花,居然是周天在洪荒之中从未见过的五叶莲花: 一瓣金光灿烂。 一瓣木含春色。 一瓣水波荡漾。 一瓣火舌吞吐。 一瓣土色土香。 一朵莲花,占尽了天机之下的五行,五色,五常。放眼洪荒,这样的莲花,除了一人可以御使之外,还能有谁乎? 0326、周天、鸿钧坐而论道 “周天道友,汝和吾,终于还是见面了!” 谁敢想象,在鸿钧四讲的关键时刻,这鸿钧不仅没有一心一意准备他的开讲,反而还巴巴地不远万里渡波而来,专程赶到天元山棋道一脉的道门,主动来见周天。 “是呀,鸿钧道友,吾也没想到,汝到底还是来了!” 周天点点头,以从未有过的专注,张开双目,聚精会神,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风尘仆仆之下,眼前这眼含微笑着的一袭青衫却又一身褴褛的鸿钧。 震惊,困惑,诧异,惊喜,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得意,百感交集,但最终都还是抵不过心头涌起的越来越浓厚的疑虑: 鸿钧即便再强大,在他成圣、合道之前,终究还是一个圣人之下的顶级存在,修为与境界毕竟尚未十全十美地圆满,所以,他是怎样一下子就找到了天元山下的呢? 要知道,经过开天、凶兽和龙凤几大量劫的洗礼,尤其是在最近一次洪荒云游中的收获与奇遇,周天现在已经几乎可以比肩一个初期的大罗金仙。 棋道一脉,经过他这么多岁月的打造和经营,再加上他东归后【不周山禁制大阵】的加持,道门还是这样可以轻易被人一眼看到吗? 因为,从鸿钧风尘仆仆赶路的外形来看,他浑身上下,竟然一尘不染,干净到如此地步,不仅说明了现在的鸿钧,的确已经是一个尚未正名但却是真正的圣人,而且还一下子找到天元山,证明棋道一脉的位置,很可能早就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了。 在周天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鸿钧之时,鸿钧自然也没有客气,同样打起十万分精神,将周天上上下下也是好一番端详。 毕竟,一千次远远的推演、掐算和远观,都抵不上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两两相互四目相对,能将彼此看得更加全面和真实。 只一眼,鸿钧便讶异地扬起了双眉,不加掩饰地震惊道: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呀,即便是吾鸿钧,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周天道友,汝何时抵达到的这【圣人之境】?” 鸿钧果然是鸿钧,真人面前,何须相互作假!毕竟,两大同等强者,谁也别想瞒过谁。 周天点点头,略一沉思,随即也是颇为感慨地抓了抓自己的眉毛道: “不瞒鸿钧道友,这【圣人之境】,吾也是意外得来,原本是想都不曾想过的,却在不周山云游时他自己就跑来了!” 这话说的!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得当场气得吐血。 鸿钧微微一笑,暗自掐指算了算,当即情不自禁地赞道: “此乃天意,也是周天道友自己的本事和造化!” 天意从鸿钧嘴里说出,周天忍俊不止,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十足滑稽与尴尬。 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刚要说话,鸿钧却望着他忽然摇摇手,露出一脸的萧索与灰败道: “当初吾时空传书与汝,看来的确还是吾错了。” “汝,的确是鸿蒙之外的那一个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例外。由此,这大道五五,天道五十,掩去其一是为一线生机。不管汝是不是大道那掩去其一的那个【一】,这【一线生机】掌控在汝手中,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道意之中。” “罢罢罢,可笑吾还从始至终,还要一心一意招揽与汝,希望汝最不济也能成为吾坐下第一传承人。呵呵,一错皆错步步错,走了,走了……” 话音落处,只见迎风招展的五叶莲花,瞬息间湮灭在周天眼前,空气中竟然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像他的一个恍惚之间,做了一个梦一般。 这就是“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典故吗? 周天愣在原地,实在无法想象,未来至高无上的鸿钧,居然也有这样一面人生之态! 只是,他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此行目的,到底何为,可就让周天搜肠刮肚,也不可能去猜得透了…… 愣怔半晌,周天最终也只有摇摇头,望着那无尽的虚空,仰头也是如鸿钧般一声叹息: “罢罢罢,来也罢,去也罢。说也罢,不说也罢,总之汝来过,这便是” 话音未落,五叶莲花再次浮空而出,蓦然重新闪现在周天的面前。 却见鸿钧跌足而坐,庄严宝相,一脸神圣,重整旗鼓道: “周天道友,还是吾着相了!” “错也罢,对也罢,这洪荒,汝已在,吾已在。除非再来一遍开天辟地,不然汝在、吾在这结局便已是定局也。” 周天听着,莫名的便是心中一跳,当即也是庄严稽首道: “善,此言大善!” “鸿钧道友,如此吾是不是可以从此高枕无忧,自在吾道,流水不争先,任享橘中乐了?” 望着周天突然双目炯炯有神的庄严宝相,鸿钧不由得也是莫名心中一跳,沉吟半晌,在袖中掐指算了半天,竟第一次不敢轻易出声作答。 一时间,两人竟这样四目相对,一下子堕入到彼此那从未有过的“此处无声胜有声”之境地中。 要知道,这还是周天第一次面对面的,向着未来的天道表态。 同时,也是第一次试探。 当然更多的,还是一种基于承认天道这个条件之下的正当、平等的索求: 即,相互承认,在相互承认前提之下,有条件的认可你天道在洪荒之中“唯我独尊”之地位。甚至,可以在特殊情况下,听调不听宣的襄助与天道。 球,或者说和平的橄榄枝抛给了你。 你接不接,在你。 但是,接或者不接之后的世界,却不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这,也正是鸿钧思虑再三,患得患失,迟迟无法言语的根本所在。 不知不觉,整个洪荒,似乎也在这种“此处无声胜有声”之境地当中,受到当今洪荒堪称唯一可以分庭抗礼的两大存在的极度威压,变得极其微妙起来。 这微妙处在于 对棋道一脉更有感觉的万物苍生,其心底的倾向,在心理的偏移中导致直接的天地之象,便是无数的气息涡流缓缓向东流入。 而更多有感于多次鸿钧说法的万物苍生,表现出来的天地之象,则是无数的漩涡气息直往西方席卷而去! 圣人之下皆蝼蚁,无数生灵,只能有一个选择,这就是最严酷也最平等的选择,没有人可以例外…… 0327、意想不到的鸿沟 终于,在长久的静默对视中,鸿钧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开口了: “周天道友,吾转回头来,只是因为对汝的推演错误不想一错再错而已,所以才又半路折回。除了要放下吾此前这一过错,还有就是不想放过这次碰面机会。毕竟,汝和吾,此番一见,从此也许就是永别!” “可是,汝见吾重新折回,却突然要吾给汝及其棋道一脉一个说法,吾之不能也,如之奈何也?” “然,吾乃合道人,汝为一线生机者。一言既出,不能没有落处。此乃天道初成时,天地圆满间,周天道友果然好算计,抓住吾与天道尚未合体空隙,天道不能落空,汝为一线生机,同样不能落空,须得皆由落处。” “罢罢罢,既然尊者盘古早有留心,天道也须有所传承才算自己也有来处,否则天道岂非凭空而来,遭人诟病?所谓大势不可改,小处皆可为。” “既如此,周天道友,吾和汝,便就此立约” “汝既为一线生机者,便须尊吾合道人之天威浩荡,天网恢恢,天人合一,万物皆天,故此在吾合道之前,天道圆满之前,汝不能做出任何与天道有违之事耳!” “天道圆满,汝一线生机,可为天道永不干涉之下的【网开一面】,任由汝棋道一脉在天地之间继续生生不息,如何?” 听了鸿钧难得的如此长篇大论,周天第一个反应是: 没想到,堂堂的合道人,对他周天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定位“一线生机者”? 第二个反应,也就很自然地想到了: 这鸿钧,深思熟虑后的未来格局,和对洪荒的构想,原来根本就没有将他和他的棋道一脉看作整个洪荒的整体一部分,而是要将他区别于洪荒之外,只不过给了一个美其名曰的【网开一面】而已。 这对洪荒中的任何一个修行到了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者来说,也许已经是莫大的天恩浩荡,甚至是千载难逢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对待遇了! 然而,对于棋道一脉,却不啻于莫大的讽刺。 要知道,身为堂堂的合道人,如果连围棋及其围棋为何会出现在洪荒中这样一件了不得的事件,都看不清楚或者说根本就是故意视若无睹的话,那么,天道又何来真正圆满? 因为,周天不相信,鸿钧会一点都不了解,即便是他鸿钧身为唯一合道人,会不知道,当今最接近也最能代表大道思想和内涵的,除了围棋,别无分号,就算是他鸿钧都算不上! 想着、想着,周天不由得便是仰天长叹: 看来果然是大道使然啊,自己一路历经不同的量劫煎熬,始终抱缺守残,隐忍守一,只为这洪荒未来最终的格局,奠定一个其乐融融、和和美美的大同世界,到头来一切还是一厢情愿而已! 叹息声起,鸿钧不由得也是莫名心头一跳,一股明悟,顿时油然而生。 心惊之下,慌忙掐指一算,顿时也是叹息一声: 果然天无二日,一山不容二虎啊! 罢了罢了,吾努力过,谦让过,甚至屈尊过,已然问心无愧耳! 想着,一道鸿沟,赫然自那九霄之外,飘然而落。 猝不及防中,无论是鸿钧,还是周天,都是各自心中一惊,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道: “鸿钧道友,汝果然还是出手了,这鸿沟便是宣战么?” “周天道友尔敢,吾主动到汝这道门渡波而来,汝竟要以划下鸿沟来待吾?” 不过,话音未落,两人立刻就已经发现,眼前这一道忽然落下的鸿沟,根本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所为。所以大惊之下,不觉更加吃惊不小,愣怔之间,眼看两人发出的愤怒话语,就要碰撞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刚刚落下的鸿沟,忽然一跃而起,犹如一道彩虹飞起,瞬间横亘在鸿钧与周天之间。 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一道小小的鸿沟,在洪荒两大顶尖存在的言语碰撞之下,顿时化为乌有! 终于双双反应过来的周天和鸿钧,不寒而栗地对视一眼,又是不约而同地抬手扶额,一面暗叫一声万幸,一面不加掩饰地抹了一把满头大汗。 要知道,若没有这天降的一道鸿沟,恰巧落下。就凭他二人的这一番言语碰撞,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天崩地裂,发生什么对于整个洪荒完全不可逆转的事情来! 特别是对鸿钧而言,已经徐徐拉开帷幕的鸿钧四讲,又会是一种什么结局,恐怕他想都不敢想。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无论是鸿钧,还是周天,都逃避不了大道法则对他二人的追索! 所以说,站在巅峰之上的人,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他要承担的责任和限制,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惊魂稍定,两人不由自主地都打量了一眼对方,刹那间,竟莫名其妙地对彼此生出了一丝亲近感。 “周天道友,这道从天而降的鸿沟,汝怎么看?” 最终,还是鸿钧率先开了口。 面对示好,周天自然也是心有灵犀,当即收起方才所有的不快和相互算计,露出与鸿钧几乎如出一辙的惊疑不定之神态道: “鸿钧道友,既然这一道鸿沟皆非汝和吾所为,不消问得吾二人,这鸿沟何来也!” 鸿钧深以为然,当即点点头,暗示着,将目光投向了九霄之外的深深虚空深处。 两人就这样像一个模子刻出的两个木塑,呆呆地望着苍穹,久久难以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莫名发出轰隆隆一声巨响。 周天、鸿钧定睛一看,不觉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愣在原地,瞠目结舌,半晌不得动弹。 刚刚灰飞烟灭的那道鸿沟,竟自从那方才湮灭之地,令人匪夷所思地再次横空而出,不仅再次化形而出,而且比湮灭之间又整整打了一轮都不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即便是强如天道的鸿钧,连同周天,都是三观俱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具皆生出了少有的面对未知的深深恐惧与无力感来…… 0328、巨大的考题 二人之中,其实更加不可接受的,还是周天。 毕竟,这是在棋道一脉的地盘上啊! 望着眼前这一道已然定型,再无任何变化的巨大鸿沟,周天忽然觉得欲哭无泪,竟然忘了敌我一般仰天长叹后,望着鸿钧求援般道: “鸿钧道友,汝已然是没有合道的圣人,而且一合道便是远高于圣人的天道圣人,这一道鸿沟,既不是汝更不是吾之所为,到底是何来路,可否详解一二乎?” 鸿钧一听,也是一脸苦笑道: “周天道友,汝也看见了,吾就在汝旁边,吾若知道什么,汝也不就一样都知道了么?” 倒也是,即便与鸿钧差了一大截,但他若再自己眼前动手脚,凭自己现在的“圣人之境”修为不可能一点都不会察觉。 周天点点头,盯着横亘在自己脚下的鸿沟,生无可恋道: “鸿钧道友,这道鸿沟,虽是因汝和吾所起,但汝一转身走了,便再也与汝没有任何妨碍。可吾道门却搬不走呀!” “好端端的一个洞天福地,突然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鸿沟横在吾道门之间,这算什么事啊?” 原本还未想到这层的鸿钧,经周天这么一说,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就有一丝笑意抑制不住地浮上心头。 而且,他也不打算掩饰自己,当即扶额笑道: “周天道友,鸿沟是落在汝自家道门,不是落在吾那玉京山下。如此看来,这鸿沟显然就与吾无关,呵呵,吾爱莫能助哇!” 周天斜睨了一眼鸿钧,忽然心中一跳道: “鸿钧道友,世间事,没有任何事情是无缘无故的。既然鸿沟是在汝与吾争执时所起,没有道理,一个鸿沟,只给吾而不给汝。” “呵呵,也许道友转身回去,第一眼看到的,也同样是一条鸿沟横亘在汝玉京山上呢?” “不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其实不用周天说这么多,他只须点到为止,鸿钧就早已跟着也是心里一跳,险些就要转身便走回去瞧个究竟。 毕竟,周天说的这个道理,完全符合他二人此时此刻的所有因果起承。 当然,鸿钧也可以不用回去,直接以法力推演,一样也能看个究竟。但是周天就在眼前,他这样做,等于不仅让周天也跟着看出了究竟,而且还将他的玉京山也一览无遗呈现在周天眼前,这是他绝对不愿发生的事情。 谁能想到,一道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鸿沟,竟然让当今洪荒数一数二的两大顶级存在,一筹莫展起来。 前面的所有不快,反而在这道鸿沟面前,显得无足轻重了。 看不透,对于任何一个修道者,本能地反应就是去参悟它。所以,面面相觑中,鸿钧突然毫不客气地稽首道: “得罪了周天道友,暂借宝地,吾要好生瞧瞧这鸿沟到底是怎样一个来路!” 周天一看鸿钧,打个招呼便大喇喇地直接在自家地界,旁若无人地开始跌足悟道,一怔之下,不由得摇摇头,跟着也是马上如法炮制,跌足入定,开始认真参悟起眼前这道鸿沟。 这样一来可了不得喽。要知道,这两人,可不是洪荒中的任何一个别人啊! 一个鸿钧,一个周天,举手投足,随便一句话,都会引起当下天地之间所有连锁反应,更别说他二人的这种引发全身修为的参悟法相了。 一时间,整个洪荒,顿时有感。 无数修士,甚至连那正在觉醒的低阶生灵,在一阵阵心烦意乱后,纷纷四处张望,四下打探,唯恐要发生什么天地异变,一个避之不及,引火上身。 当然,真正能看透之人,整个洪荒,也就屈指可数那不过十来个人而已。 而最感震惊的,自然是以三清为首的玉京山派,以及以秩序、味道、嗜血和奥妙四大混沌魔神为首的天元山派。 “师兄,似有天摇地动,这是怎么回事呀?” “就是呀,师尊开讲在即,本该天降神瑞,地涌莲花,怎么反倒是阴云密布,凶兆翻滚啊!” 面对玉清、上清问话,太清不由得也是一阵心惊肉跳,暗自掐指一算,顿时汗流浃背,望着二人,却又不敢失态,只能强忍着恐慌,低声吼道: “二位师弟不要再嚷嚷了,想知道怎么回事,抓紧时间,自己算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玉清、上清一听,再无二话,当即跌足而坐,一番推演,跟着便是大惊失色站起身,刚要失声大呼,却被太清一把给拦住了。 “嘘,噤声,噤声!” 二人顿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眼中那漫山遍野的修士,似乎愈来愈多,更有那四面八方影影瞳瞳的身形,犹自往这边涌来。 这一看,两人不觉更急了,低声吼道: “师兄,得赶紧想个法子出来呀,眼看讲道在即,师尊却莫名其妙地跑到那天元山,若是教人知道了,吾玉京山这名头,还要不要啊!” 太清冷哼一声,斜睨道: “师尊怎样去做,也是汝二人可以妄议的么?” “哼,师尊既然出了山,吾三人便得为师尊守好这一方圣地。什么都不消说了,吾三人赶紧分头而出,一人把控一个谷口。非常时刻,若有人闹事,格杀勿论!” 天元山这边,嗜血、奥妙等四大护法,当算清眼前这异象,竟然是因鸿钧而起的,当即也是大惊失色,联袂而出,一番鸡飞狗跳之后,赶到近前,才发现个中蹊跷,望着那莫名多出的一条鸿沟,也是呆若木鸡,一下子愣在原地。 鸿沟,从根源上论应该也算是魔神奥妙主修法门。 四人看了半晌,慢慢的将目光都集中到了奥妙身上,却又不敢大声,唯恐惊扰了正在两两跌足而坐的周天和鸿钧,低声问道: “奥妙道友,这一道鸿沟是怎么回事?” 奥妙却马上苦笑一声,两眼一眨不眨地盯在周天身上,摇头道: “三位道友莫要问吾!” “尔等也看见了,连周天还有那玉京山的鸿钧,也都跌足而坐,苦思至今,都还没有半点结果,就更别是吾了……” 0329、三巨头聚首 一双阴冷、黑暗的目光,忽然电射而来。 紧接着,一个几乎浑身包裹在漆黑一片的暗影中的人形,令人头皮发麻地蓦然闪出,站在四大魔神不远处,旁若无人地看了四人一眼,随即王之蔑视地转过头去,在鸿钧与周天身上,来回巡视了一番,口中缓缓发出一串冷笑声: “鸿钧,周天,一个天选者,一个大宗主,呵呵,一个鸿沟,居然就难住了两大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笑,实在是可笑啊!” “罢罢罢,既然汝二人作难,便怪不得吾出手了” 四大魔神听了,不觉眉毛一跳,来不及多想,便纷纷怒喝一声慌不迭出手道: “贼子尔敢,偷袭算什么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四大魔神飞驰电掣的身影,便争先恐后地直扑黑影而去。 听见动静。黑影人头也不回,一指点出,同时嘴里鄙视道: “就凭尔等四个宵小,也敢再来吾面前舞刀弄枪么?哼,多少个量劫过去,还是这样的修为,也不怕丢了吾等魔神的名头!” 话音落处,就像突然间有了一道无形的墙一般,四大魔神刚刚进逼到黑影人面前,被他一指点出的虚空之间,竟蓦然波光荡漾,一道道怪异的符纹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犹如惊涛骇浪,反过来向四人席卷而去。 “啊,不好,这、这竟然是混沌元力?” 四大魔神,尤其是奥妙魔神,当即脸色大变,口中连连惊呼: “这不可能呀,诸位道友,混沌元力,只可能在混沌中才有。吾等又是以一缕残魂才逃出一线生天,躲到这洪荒中来。即便是全身而来,混沌元力也不可能随身带来的啊!” 原来,混沌元力,乃是所有混沌先天魔神赖以孕育和成长的第一元素。 可以说,即便没有任何修为和法力,在这洪荒之中,单凭这一身混沌元力,便足以横行天下。 这就像武林之中,那两条武学金科玉律一样 “一力降十会”,说的是一个人,假若天生神力,体魄强健,筋骨钢筋铁打一般。那么,即便他一点武学都不懂,他也可以胜过绝大多数武学高手。 放在这里,盘古便是最好的例子。 “唯快不破”,说的也是同样道理,只是将力量换成了速度。试想,一个能将速度达到让人目不暇接的程度,那么,任何武学高手的花招,在他眼里,也都变成了一个个蜗牛般的慢动作,所有眼花缭乱的绝招,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这,就是混沌元力的恐怖之处。 出身于混沌之中的四大魔神,哪里不知道厉害? 然而可惜,当他们认清眼前袭来之物是混沌元力之后,再想后退,哪里还来得及。 只听四声惨呼之后,可怜的四大魔神,瞬间便被弹飞,紧接着,还来不及爬起身,又被巨大的引力扯回,在接踵而至的一种恐怖重力之下,顿时七窍流血,被彻底打回原形。 这一幕,大概连黑影人自己都没有想到,愣愣神,竟有一刹那间忘记了继续动作。 不过,当四道飘飘忽忽的幽魂,被挤压而出,眼看就要本能地朝着天元山巅峰之上逃逸而去,这黑影人马上反应过来,当即发出一声狞笑,探手一抓,就要将四大魔神这最后的一点生命值捏于手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音色各异、但却同样有着大悲悯般的洪钟大吕,一前一后,飘然而至,瞬间便拦在了前头: “果然是汝,罗道友,汝隐身于吾道门深处久矣,竟然还是如此不改本色,真不知是吾棋道之悲,还是汝自己之滥觞也?” 紧随其后的,则是鸿钧多少有些置身事外的语调: “罗,吾找汝多时,原来汝竟不惜自堕名声藏于人家棋道一脉门中,吾都为汝脸红哉!” 有鸿钧、周天两人蓦然而至的洪钟大吕干扰,眼看就要得手的罗,也只能在这瞬息间避其锋芒,连退数步。 不过,即便是连连后退,他也是闲庭信步一般,不慌不忙,在百米之外很快站定,跟着便是冷哼一声,探手一指点出道: “既然全都现身,何须废话?” “来来来,今日便让吾一人接汝二人之力,瞧瞧所谓天选者,大宗主,一个个如今到底是何等成色!” 话音落处,一道从未有过的天地澎湃伟力,带着一种清晰可辨的符纹,蓦然挤出虚空,裹挟着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空气,在一路席卷之下,竟然渐次化作排山倒海的实体洪流,直扑周天、鸿钧而去。 只一眼,周天便感觉头皮猛地一下嗖嗖嗖的直发麻,难以置信而又匪夷所思,脱口呼道: “这是什么怪东西,泥石流,火山岩浆?” 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比喻眼前这猛扑而来之物的形象,所以,口中也就直接呼出了他能认知的那种科学状物。 鸿钧也是冷哼一声,同样汗毛直竖道: “想吾堂堂鸿钧,不知多少量劫安然度过。没想到,今日开眼,居然也有吾鸿钧认出的东西来!” 恰在这时,金色巨猿风风火火地赶来,张牙舞爪地大呼小叫道: “妖孽,好一个哪里跑来的妖孽,敢在道门舞刀弄枪,且吃吾一拳,看汝还敢” 话音未落,那黑影人又是王者般鄙视一笑,虽然双手已经腾不出空来,但却轻巧地只是张嘴一喷,竟然又凭空吹出一道逆流,席卷而去。 周天仰天长叹,尽管已经自顾不暇,可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金色巨猿,也落得那四大魔神同样下场吧? 再说了,那四大魔神更加命悬一线,可怜的幽魂,正等着他施救哩! “鸿钧道友,算吾欠一个人情,还请出手救他一救!” 万般无奈,周天也只能祈愿鸿钧能够出手想帮,将那金色巨猿搭救一下。 而他自己,再也不敢有任何迟疑,当即双目贲张,再无任何保留,双脚踏出,一方黑白棋云顿时护住全身,风驰电掣,眨眼间追上四散逃窜的四大魔神幽灵,袍袖卷出,将他们悉数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早已圆满的【一尺棋枰】,也是呼之欲出,棋盘大涨,光芒闪耀,在一串乒乒乓乓的敲子声中,合身而上,竟自吸收住了大半那惊涛骇浪一般,排山倒海而来的莫名洪流…… 0330、弑神枪 然而,尽管【一尺棋枰】护主心切,独力吸附走了大半狂暴来袭莫名洪流,仍有千丝万缕的漏网之鱼直接穿透【一尺棋枰】构成的屏障。直奔周天而去。 一旁的鸿钧,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这种无差别的团攻之下,因为不识来袭之物,一时间竟也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鸿钧到底是已经真正进入圣人境地的未加冕圣人,竟然在一闪念之间,干脆地以自己的金光不坏之躯,强行与那无名洪流来了一个硬碰硬的直接碰撞 只听砰然一声,天地一阵剧烈晃动后,鸿钧真身直接湮灭在了那宛若绵绵不绝奔腾不息的莫名洪流中。 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周天一下子吃惊地发现,毫无实体的光芒,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道“龙吸水”式天地奇观,像一个倒扣着喇叭花紧紧吸附在大地之上,将丝丝缕缕的狂暴之力,犹如泄洪一般吸入那倒扣着的“喇叭花”口中,然后顺着那长长的几乎看不见边际的虹吸管道,直入九霄之上而去…… 鸿钧,果然是鸿钧啊! 短短时间,就找到了克制法门! 周天暗自赞叹一声,同时感觉自己这边的压力也是顿时锐减,紧接着,缠绕在四周的那种似曾相识的黏稠的虚无洪流,一泄而去,全被那“喇叭花”巨大的口器吸走。 长舒一口气后,周天顾不上高兴,急忙将四大魔神战栗不已的幽魂,沉思了好一番,最后还是将他们放入到了【混沌之蛋】中去。 非常时刻,他们残破不全的最后一缕幽魂,已经绝对禁不起任何失手,所以固若金汤的【混沌之蛋】,可能就是他们最好的去处了,即便再有狂暴之力袭来,也伤害不到他们。 另一边,金色巨猿也是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直奔而来,望着周天便是大呼小叫着求救。 没想到,最后一刻,那鸿钧果然还是出手相助,将他一手推将过来。 不过,虽然这是顺水人情,而且还让周天一下子欠了一个大大因果。但在刚才那近乎天地毁灭之时,能分出神来搭救他人,这已经是圣人大慈悲才可作为的了,实属难得! 接下金毛巨猿,见他也是早已支离破碎,就算真身还算健全,但也比那四大魔神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周天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当然更多的还是吃惊: 知道魔祖罗的强大和狂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变态之强大。要知道,现在都还没有抵达各自的最巅峰期,这鸿钧、罗简单一出手,就展现出如此手段,单从修为和法门这一点而论,自己和他们差的还真就不是一星半点! “猿兄,吾已自顾不暇,且还要全力护住吾之道门不被破碎,只能将汝收入吾之法宝【混沌之蛋】中,只是后期会有什么损伤,吾实在不知也,汝要不要试试?” 金毛巨猿想都没想,直接闭着眼睛应道: “但凭道友做主,就算真身没了,不还有汝吗?” 周天听了,顿时一愣:这猿猴,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想得这么明白?哼,倒吃定我了一样! 不过想归想,周天还是第一时间便将他直接塞进【混沌之蛋】,然后下意识地向四周自己的道门望去,心中不由得就是一阵暗叹: 可惜自己修为不够,即便有【混沌之蛋】这样的法宝,也还做不到将整个道门这万里方圆之地,全部都收入进去。所以,为了整个棋道一脉,看来以后还真的要推掉一切俗务,全力修炼啊! 正自自责中,【一尺棋枰】叮当有声地飞了回来,围绕着周天呜呜咽咽,悲鸣不已。 这一点,倒是让周天有了一种意外之喜的发现: 【一尺棋枰】突然间如此动容,很显然,看来一定是在这非常时刻,被这残破山河震惊,一下子觉醒了自我意识! 哈哈,看来任何修士,任何法宝,果然是一样的不经历风怎见彩虹,无悲无喜又怎能触发觉悟呢? “枰儿,汝呜咽什么,只要人在生灵在,道门即便破烂不堪,也一样可以重建再来!” 说着,周天一指点出,【一尺棋枰】顿时光芒大炽,身形也在一轮又一轮光晕汪洋恣肆般的氤氲中,不断暴涨,不一会儿,竟自以一己之身,将整个道门全部笼罩在其光芒大炽的这一层光晕之间。 “去吧,道门【太极道场】本体主神也已自我启动,他护住道门天地之基,汝在旁相助,护住道门之气。另外,吾再辅之以【不周山禁制大阵】,汝等三个,互为犄角,互相策应,理当已经能够暂时保吾道门周全了!” 话音落处,只见一道高如云天的大山虚影一闪而出,整个道门万里方圆之地,顿时万山群莽,山色沉郁,群峰巍峨,绵延不绝,瞬息间与整个道门浑然一体。 周天见状,暗暗点头,随即再无任何挂牵,一步踏出,飞向鸿钧与罗之战团。 看到周天飞身而至,鸿钧不觉也是长舒一口气,竟罕见地直呼一声: “周天道友,吾力已不逮,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汝来得正好,可否替吾挡一阵子,吾必须恢复真身,才可再来斗法也?” 周天点点头,凝神看了一眼,见那鸿钧化作的“龙吸水”天地奇观,果然已是强弩之末,倒扣着的“喇叭花”虽然还在源源不断地将吸收这洪荒之力,但直插九霄云外的根茎般的管道,已经开始出现支离破碎,摇摇欲坠之势。 一番端详下来,周天随即不管不顾地一指点出道: “鸿钧道友,汝只管寻机退下,吾这就来替下汝!” 要知道,就算鸿钧有什么算计在里面,这时周天也只能义无反顾地挺身而上。 因为,这场灾难不是在别处,而是在周天生于斯长于斯的天元山脚下。任何人都可以退却,只有他不行! 听见两人一唱一和,罗冷哼一声,突然也是一指点出,一朵黑莲,顿时横空出世,转瞬便化作一杆黑到极致的长枪,在他手中迎风晃道: “鸿钧,周天,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三人聚首,就拿汝连个练练吾的弑神枪吧,哈哈哈……” 0331、这才是你的真本事吗 “黑莲,玄水黑莲,果然就是在他手上” 鸿钧两眼一凛,目光中,竟射出瞬间的炽热光焰,尽显如获至宝般的狂热,嘴里不由得更是喃喃有声道: “由此及彼,这黑莲,不仅让他练成了另一层灭世之意,更让他另辟蹊径,派生出一支枪来!” 周天见状,可不敢像鸿钧这般闲庭信步,摸遍全身,也找不出几样趁手的宝物来。所以,他赶紧拿出全副精神,再也不敢有任何遮掩,伸指点出,不仅直接唤出了【周天时间】这一目前他最有把握如臂指使的法宝,更是直接将【空间之门】也放了出来,一前一后,护住了要害之处。 与此同时,伴随着【空间之门】而出。以密集阵型般凝结而成的不周山原石精灵,加以淬炼和强化后的棋道专属法器【读秒】,也在第一时间,顺应着周天心意流转,凌空飞出,散布在周天四周,嘤嘤嗡嗡,倒也颇有声势。 一番动静下来,就连全神贯注于罗的鸿钧,也忍不住分出神来,扭头看了一眼,嘴里不由得啧啧笑道: “周天道友能从一开始便始终站在这洪荒前列,果然还是有些手段!” 周天不动声色,暗含玄机地回了一句: “鸿钧道友真是谬赞了,若是道友拿出珍藏,吾这点物事,可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也!” 鸿钧摇摇头,目光闪动道: “非也,非也,汝肯定还有压箱底的宝贝,只是连吾到现在都还看不真切。所以周天道友,一会儿倘若到了万般危机时刻,还望不要藏私,速速祭出保全自身才是!” 正说着,弑神枪终于在罗催动的法力之下,一飞冲天,直奔鸿钧所化“喇叭花”般的虹吸管道而去、 他这一枪,目的十分明确 只须一枪刺穿那扶摇不知多少万里而上的虹吸管道,甚至不用斩断它,便足以让其漏气失灵,被不断吸入的【混沌元力】,自然也就重现获得释放,接着可以继续在天地之间四处肆虐了! 鸿钧一看,急忙全力扭动着贯穿天地的身躯,大声疾呼道: “周天道友,吾已不惜以本体之躯,试出了他的斤两。奈何恢复本体真身,若在平时,瞬息之间来去转圜自不在话下。但罗当前,这瞬息之间,同样也是他唯一可钻空子,自然也是吾此刻唯一弱点,还请出手相助!” 周天凝重点头道: “道友只管全力闪躲,寻机抽身,吾拼力挡他一挡就是!” 说着,他便是电射而出,直追那一道枪影而去。 谁曾想,罗这一枪,根本就是虚晃一枪,他真正的目标,就是趁虚而入若鸿钧相助周天,他便会杀他一个回马枪。若周天相助鸿钧,他自然就会将这一枪的重点,全部放在了周天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呜呜有声的弑神枪,突然一个神龙摆尾,摇身一变,枪头划出一道圆弧,将周天刹那间笼罩在无数的枪花之间! “哈哈哈,吾出来也……” 一串朗笑声中,鸿钧那一道“龙吸水”天地奇观,顿时烟消云散,一个负手而立的青衫道人,衣袂飘飘,化身而出,浮空站在了战团之外。 只来得及斜睨一眼,周天便再无任何余力去观察周围任何情势变化,使出全力,才刚刚能够勉力应付弑神枪的不断突刺。 至于鸿钧那得意的笑声,到底蕴含着什么,也就无从查起了。 如此往复了十几个回合,周天忽然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他发现,这短短的十几个回合,竟然没有一次有他主动的进攻,全部都是他在手忙脚乱地防守,罗则是势如长虹地进攻。 尤其是他掌中那一杆长枪,简直就是一条神出鬼没的毒蛇,总是在他最难以预料的空挡,一下子便突刺到了眼前。 “这样可不行,即便吾有充沛的法力可以支应,但总有力竭的时候。一旦力竭,自己的整个防线,就会蚁穴溃堤般一泻千里地彻底崩溃!” 想着,周天一咬牙,左手祭出【空间之门】,右手祭出【周天时间】,再无任何迟疑,双手左右开弓,整个天地顿时为之一暗 紧接着,便是一串串清脆悦耳的“滴滴答答”声响,在一阵阵浑厚沉着的“吱吱呀呀”声中,交相呼应,彼此应和,转瞬之间,便让周天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压力,为之一轻。 第一次祭出时空法门,压箱底法门果然就是压箱底法门,一出手便立竿见影。 周天缓缓松了口气,终于挤出一点闲暇,定目看去: 只见【空间之门】吱吱呀呀的闭合之间,一把波澜不惊古色古香的时空之锁,一跃而出,浮空而立。不动时,静若泰山,一旦跃动,便是弑神枪恰好刺来的那一瞬间,锁头之处,立刻就会如影随形贴过去,咔哒一声,弑神枪原本巧如灵蛇般的枪头立时便被锁上! 而滴滴答答的【周天时间】瞬间开始走动的那一刻,时钟中的秒针,霎时化作一支利箭,直奔罗而去…… 一时间,弑神枪被锁,还有一支利箭一点也不输弑神枪那突刺时的势如破竹,倒逼得罗哈哈一笑,再也不敢托大,也是一指点出,直接祭出了属于他的压箱底法宝【玄水黑莲】,迎风一晃,转瞬间便挡住了时间利箭的压迫。 “哈哈,周天道友,到底还是将汝的一些真本事、真法宝给逼出来一些,总算了了一番心愿啊!” 周天一听,当即冷哼一声: “罗,吾与汝近日无仇远日无怨,为何这般处心积虑,要来祸害吾之道门也?” 罗又是哈哈一笑,答所非问地扬声道: “不到汝道门来,吾又何处能寻得汝出手哉?” “哈哈哈,废话少说,若想要找吾兴师问罪,且先赢下吾再说。现在,汝还是先尝尝吾之【玄水黑莲】,到底比汝这大宗主之先天道体,哪个更强横一些!” 随着话音,一道堪比毁天灭地的洪荒之力,蓦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刹那间,周天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之人,一下子沉入到了海底,既不能呼吸,也无法动弹半步…… 0332、【黄莲】正名 时空法门,虽然厉害,几乎囊括了这天地之间所有万事万物的属性克制在里面,但毕竟是原始时间魔神和原始空间魔神淬炼之物,一旦遇上混沌至宝级别的法宝,立刻就会相形见绌,露出先天不足的致命漏洞来! 周天哀叹一声,尝试着再次使出全力,一面催动着【空间之门】与【周天时间】重整旗鼓,一面搜肠刮肚,掂量着自家的宝库中,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暂时顶上一阵的法宝…… 然而一番搜索之下,他忽然悲哀地发现,除了【造化玉碟残片】之外,在真正需要救命之时,现在还真就没有一样可以拿出手的宝物,可与【玄水黑莲】一拼高低! 要知道,法宝对法宝,是最讲究门当户对的。 像【造化玉碟残片】一样,一直深藏不露的【盘古幽思】,是周天真正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到天塌地陷他是绝对不可能拿出来的。至于【混沌记忆】,与罗这【玄水黑莲】倒是同属混沌一个等级的法宝,可它毕竟不是与人临阵斗法的法宝,就像一个武将和一个文臣,虽然都是一品大员,但是动起手来,二者可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了! 怎么办? 感觉已经被【玄水黑莲】越来越困住手脚的周天,万般无奈之下,忽然想起这破碎后的【混沌青莲】母本所化出的金、木、水、火、土五大子本莲花,自己机缘巧合,在洪荒云游的不周山奇遇中,神奇地也获得了其中五大莲花之一的黄莲。 要知道,黄莲不仅是五大莲花中的土之本源,更因五大莲花在流落洪荒之后,黄莲早已不知所踪。也因此,他与其他四朵莲花,更具神秘性。 现在罗依仗着的,就是他这一朵【玄水黑莲】,吾周天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吗? 想到此,周天忽然哈哈大笑: 他是【玄水黑莲】,水之属性。 吾这黄莲乃是土之属性,水,可以洞穿万物,唯独惧怕土! 哈哈,罗,看吾拿出这一朵黄莲来,汝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周天一探手,从【混沌之蛋】中奋力择出那一朵从未再唤出过的【黄莲】来,在虚空中伸指点出道: “莲儿助吾,黑莲逼人太甚!” 谁知,黄莲被唤醒后,望着周天就是一阵歉意地苦笑道: “道尊,自从吾被寻觅而回来到棋道一脉,每日都能感应着道门之气与吾本源之气甚是相合,吾是真的满心欢喜。” “可是道尊,吾满心欢喜之余,一直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道尊将吾唤醒,能以道尊这一来自混沌之造化与气运,一方面将吾破碎本源修复,一方面将吾残破之躯加以重新淬炼,也好在道尊有用之时,可以随时听凭差遣。” “只是道尊每日整顿道门,无暇他顾,吾这一身破碎本源,残破之躯,面对完整且几乎完全修复的【玄水黑莲】,哪堪大用啊!” 什么? 听到这里,周天如雷轰顶,怔怔地瞅着同样苦不堪言的【黄莲】,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黄莲】忽然又开口道: “道尊,吾虽然残破不全,但毕竟在属性上专门克制这【玄水黑莲】,就像那火之本源的【业火红莲】,专门克制与吾一样,若是道尊实在没有任何克敌制胜之法,倒是可以拿吾一试!” 哦,峰回路转中,周天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急忙充满希冀地盯着【黄莲】道: “如何一试,且说来听听?” 【黄莲】略一沉思,于是横下一条心道: “道尊乃是这洪荒中数一数二兼具大造化、大气运之人,当此性命攸关之际,可将吾以道门之名正式昭告天地并正式纳入道尊名下,或许吾就会恢复一成本源之力!” 昭告天地,纳入名下? 周天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疑惑道: “这可能吗?就以吾之名义,昭告天地,将汝正式纳入名下,这样就可以将汝本源之力恢复一成?” 黄莲马上肯定道: “是的道尊,被汝在不周山寻到并唤醒以后,吾通过天性感知,才知吾母体【混沌青莲】随盘古大兄破碎之后,母本尚未孕育成熟的子本莲子化作五大莲花,都已流入洪荒。” “五大莲花,其余四大莲花,因为机缘已经各有归属,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成了【造化青莲】、【功德金莲】、【业火红莲】以及现在发威的【玄水黑莲】,唯独吾这一朵黄莲,因为一直不知所踪,尚无归属,自然也就连个洪荒本名都没有!” “而一旦命名,吾因为归属已定,本源之力自然就会回归一成!” 噢,周天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也为作为至高无上的【混沌青莲】仍有这五大莲花在洪荒中,得以继续传承而高兴,当然也对他们这传奇的身世不由得啧啧称奇。 “吾明白了,莲儿,吾这就以吾之名,为汝正式命名,并虔诚昭告天地,将汝正式纳入名下!” 说完,他沉思了一番,随即郑重其事地面对天地,团团一揖道: “黄莲为苦,生来坎坷。五个莲子,相依为命。原为血亲,唯他无名。今日遇吾,为他正名。天地可鉴,从此亨通!” 说完,他一指点出,将一道棋道一脉特有的黑白之气瞬间打入黄莲之中,一番纠结后,再次点头道: “吾家黄莲,命苦心苦,苦不堪言。但世事轮回,总有苦尽甘来。是故,他理应名为轮回,正好又与其他四大血亲莲花对应,是为【轮回黄莲】!” 话音落处,尽管此时此刻仍在两阵斗法之际,九霄云外,还是隐隐有阵阵滚雷声过。 紧接着,就有一道光,一闪而出,自上而下,瞬息落入【轮回黄莲】头上。 【轮回黄莲】也是犹如醍醐灌顶,浑身一个激灵,周身立刻便散发出一层纯粹到极致的明黄之色,缓缓浮出一道道细密的道纹质地。 “这本源之力的回归,有些像刷漆呀,一层层的覆盖上去,然后再刷一遍,倒也有趣。” 周天默默看着其神奇的恢复过程,有些难以描述,莫名其妙的竟想到了刷漆,也不知会不会有些亵渎这神圣之事? 0333、罗睺的真实算计 当【轮回黄莲】明黄之色,再也没有任何变化之后,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白之气,在一对首尾相衔的阴阳鱼欢快的游动之下,一下子从莲体之上跃然而出,没等黄莲开口,周天便已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本源之力恢复一成之事,果然如愿以偿,美梦成真了! “多谢道尊,不仅唤醒了吾,又让吾重获新生,从此吾也是棋道一脉中人,甚幸甚喜!” 不等黄莲话音落地,周天早已微微一笑,也是出声贺道: “同喜同喜,莲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从此就好好在道门中安家落户吧。” 【轮回黄莲】点点头,转身看了看四周,随即沉声道: “道尊,那【玄水黑莲】已然快要突破进来,请道尊再为吾加持一道道尊之大气运之力,吾这就出去一战耳!” 嗯,周天点点头,毫不吝啬地打出自己的一丝大气运,同时嘴里问道: “莲儿,汝准备怎么做,说来听听,吾也好为汝观敌料阵。” 【轮回黄莲】沉思了一下,面色凝重道: “不瞒道尊,吾预备以吾一成本源之力,化出混沌原形,再以土之属性去克制他水之属性。出其不意,那【玄水黑莲】必会慌了手脚,自会不顾一切退去!” 周天一听,顿时愕然,半晌才道: “原来,汝只是虚张声势,以空城计吓他一吓,赌他必定裹挟着罗暂且退避三舍?” 【轮回黄莲】默然点头道: “是的道尊,这是目前唯一可用之计了,舍此无他!” 周天沉吟半晌,摇头道: “不妥不妥,万一那罗看穿一切,汝怎么办?” 【轮回黄莲】一笑道: “不过一死耳,但那时道尊已然腾出手脚,可以另谋出路,不似现在动也不能动之困局啊!” 周天摇摇头,突然坚决地否决道: “不可,汝刚刚有所复原,再也受不得任何闪失,吾不能拿汝去冒险!”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探手抓出,将【轮回黄莲】重新放归【混沌之蛋】中去,然后愤懑无比地扬声道: “鸿钧道友,汝已脱困,请助吾一臂之力!” 声音放出,半晌却没有一点回音。 几乎在一瞬间,周天便闪过一丝悲愤: 这鸿钧,果然还是将自己算计了进去! 想着,周天顿时再次断喝一声: “鸿钧道友,汝让吾助你脱困,却又眼看着吾深陷绝境,如此作为,就不怕圣人境的大因果么?” 正说着,一生大笑在阵外哈哈大笑起来: “周天道友,这便是汝心甘情愿与之为伍的正人君子之楷模鸿钧是也。哈哈哈,汝看不见,吾倒可以暂且当汝一双眼睛” “汝可知道,那鸿钧此刻在做什么乎?” 周天脸色一沉,沉默半晌,想到自己的道门此刻也不知怎样,终究还是投鼠忌器,英雄气短,只好顺嘴问道: “那鸿钧,此刻正在做什么?” 罗哈哈一笑道: “他么?他正袖手而立,放眼四周,打量周天道友汝的这一方洞天福地!” 周天闻言,不禁脸色一黑道: “哼,他自家的玉京山还没有看够吗?” 正说着,周天忽然感觉浑身一松,一道密语,便悄然飘了过来,赫然正是那困住他的罗之声: “周天道友,到了此刻,还是实言相告吧” “吾突然现身,挑战当今数一数二人物,实乃迫不得已也。相信周天道友也心里十分清楚,鸿钧四讲,不过是他最后的幌子。这一讲之后,原本散沙一般的洪荒,立刻就会归于大统。” “到那时,不管是邪魔外道,还是尚未正统修士,一切都要听他的,看他眼色行事。那样的洪荒,汝愿意吗?” “故此,吾也早在暗中聚集了一些人手,并在他开讲之前就开始了布局。如今,已经具备了与他分庭抗礼的一定实力。” 听到这里,周天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心中一直压着的一块巨石,也随之砰然落地。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这洪荒中堪称最大,也最为惊心动魄的“道魔之争”量劫,启幕之战,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道门中!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也对呀,“道魔之争”这一天大量劫,虽然两派大主角,一个是代表了正统、正义一方的鸿钧,一个是象征着黑暗与邪魔外道一方的罗。 但最终决定了双方胜负天平的力量,还是分属两大阵营中的诸多神魔。正是他们的不断加入和不断倒戈,才使得这场量劫变得波澜壮阔,波云诡谲,风云际会。 为了各自阵营的力量对比,大战之前甚至大战之中,无论是鸿钧,还是这罗,他们第一个要做的,就一定是拉拢这洪荒中最为关键和最为重要人物,从而在这一增一减之间,胜负天平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弄了半天,这鸿钧在他“鸿钧四讲”火烧眉毛之际,莫名其妙地巴巴从那遥远的玉京山赶来天元山下,真正的目的,是要来试探他周天的心之归属,甚至可能直接出言拉拢于他啊! 而罗的突然现身,自然也就像他坦承的这般,同样也是要来试探他的口风甚至直接将他拉进他的阵营当中…… 想着,周天不知不觉黑脸道: “罗,汝好没道理!既然心存笼络之心,为何还要祸害吾之道门,可知以汝法力,将有多少吾之门徒道众、亭台楼阁要遭此生灵涂炭?” 谁知,罗却是嘻嘻一笑道: “周天道友,何谓生灵涂炭?那鸿钧未来,将整个洪荒攥于他一人之手,便不是生灵涂炭了么?” “吾也不瞒周天道友,其实吾来汝道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算起来,若以这番经历来论,吾从学的围棋上讲,理当还要尊汝一声道尊。” “可这又如何,鸿钧一旦一统道统,汝这道门,何去何从?” 周天不觉冷哼一声,突然出声道: “不要强行给自己脸上贴金,罗,汝潜伏吾之棋道一脉,别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吾东归之后,没过多久,便已查出汝之马脚。” “哼,若真有本事,汝为何不当着吾面,却要在吾洪荒云游之际,才来吾道门潜伏?” 0334、选边站? 谁知,脸皮厚到不知所谓的罗,居然面不改色地继续振振有词道: “周天道友,吾这是为大家好。” “汝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要涂炭生灵、涂炭生灵吗?试想,倘若吾当着汝在家时潜入道门,以汝法力,岂能不知。结果一言不合,打将起来,还不是汝自家道门遭殃!” 这都能被他说得天花乱坠 周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懒得再与他逞口舌磨牙,趁此良机,暗中身形一晃,果然便顺利地脱出【玄水黑莲】之困局,逃出生天,迎面一看,正是那罗迎候在当前。 看到周天脱困而出,罗果然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甚至,还当着周天的面,也不避嫌,直接收起了他那一杆神出鬼没的弑神枪。然后,又张嘴一吸,将那迎风晃动着的【玄水黑莲】,一口纳入他的肚中。 周天当然很明白,罗当着他面耍宝,无外乎两个目的,一是炫耀他法宝的厉害和他对法宝的掌控能力,另外就是一种威慑! 这一刻,周天有那么一个瞬间,险些压不住自己的心头之火,差点就要拿出【造化玉碟残片】,与他斗上一斗。 而且,他相信,如果自己一旦真的出手,必将压他一头,毫无悬念地取胜。 因为,他那【玄水黑莲】虽然是【混沌青莲】结出的五大莲子所化,本身也是一等一的后天混沌至宝,但毕竟是脱胎于母本的子本。 而【造化玉碟残片】就不同了,其本身就是与他母本【混沌青莲】同级的先天混沌至宝,等同于父辈法宝,打他一个后天混沌至宝,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在最后一刻,周天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执念,继续隐忍着,看着罗在自己面前飞扬跋扈。 “怎么样,周天道友,吾方才的提议,汝考虑得如何了?” 说着,这从来都是一脸孤傲的罗,静静地望着周天看了几眼后,忽然出其不意地长长一揖道: “周天道友,吾罗在此有礼了。方才冒犯之处,前言已经说清楚一点,还有一点尚未说出口来,那就是吾即便知道道友乃是一等一的人物,但毕竟从未打过交道,故此” 说着,罗突然一本正经道: “试试彼此的斤两,想必周天道友也是可以理解,同时也会心知肚明吾为何要这样做的用心吧?” 既然已经脱困,周天也懒得再横生枝节,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 “既是如此,道友试出了吾的斤两,安心了乎?” 罗居然老脸一红,但马上又嬉皮笑脸道: “彼此彼此,吾这一番冒犯,周天道友不也一样试出了吾之斤两吗?” 看到罗成竹在胸而又有恃无恐的样子,周天忽然间心念一动,想到他在未来的“道魔之争”中最后终将陨落的结局,而其陨落之后,却不知是被封印,还是真的彻底形神俱灭,一直在他记忆中都是一个不明朗的局面,于是忽然出其不意道: “罗道友,汝自己都说了,那鸿钧乃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天选者。汝选择与他分庭抗礼,公然挑战天地法则,却不知有没有想过结局,一旦失败,汝何去何从?” 唔,罗闻言,忽然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眼周天道: “汝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周天道友,莫非汝曾经在吾和汝与鸿钧之间,暗自做过一番算计和推演?” 周天心中一跳,急忙摇头道: “推演之事,凡洪荒中人,人皆有之,算不得秘密。汝既然问吾如何抉择,吾自然也要问问清楚汝之来龙去脉,方好心中有数,才可在掂量之间得出吾心之所向啊!” 见周天说得如此明白,罗不觉大喜,沉思了良久,随即下了决心一般,定目望着周天道: “周天道友,虽说道魔相争,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但从源点上道魔毕竟是同出一源,只是后来分道扬镳,闹出一个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的狗屁说法。但是又有谁知道,吾魔道一脉,同样也有殉道之义!” “所以,倘若吾魔道败在那鸿钧手下,吾自会以死谢罪,绝不牵连他人,倒是必以自我了结的法子,给这天地一个说法。周天道友若选择站在吾魔道这边,只管放心便是。” 周天听得一阵心头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罗,是在难以想象,像他这样的一个魔祖,竟然还有这样的自我献身精神? 不过信也罢,不信也罢,此刻却容不得他多想,只能见机行事道: “说得好,罗道友,不过” 顿了顿,周天也不作伪,直言相告道: “兹事体大,非一时半会就能下的决心,毕竟吾棋道一脉,门庭已立,道众万千,又是洪荒唯一一家开门施教的正统道门,吾身为宗主,不能不深思熟虑。” “当然,如果罗道友能有一个完全之策,我又不是不能马上就能做决断的!” 听到这里,身为一代魔祖的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点头道: “也好,此言正合吾意。” “既然在此之前吾与那鸿钧终有一战,那么,他要讲道,吾要拉人,那就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此刻与他决一高下吧!” 说完,他伸指点出,整个拘束了的天地,顿时豁然开朗,几乎在一瞬间,恢复了原有时空的洪荒之间,巍峨的天元山又重新屹立在眼前。 而那正在东张西望的鸿钧,也是蓦然一闪,一下子豁然出现在了周天一侧。 看到周天突然重新现身,正在放出神识,在棋道一脉万里之地,连角角落落都不愿放过探测的鸿钧,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老脸一红,然后面不改色地笑道: “周天道友,吾正担心于汝呢,没想到汝竟然自己就出来了。” “甚好,甚好,如此也免得吾再另费手脚,还免得堕了道友的名声。” 哼,周天不置可否地甩了甩衣袖,一步踏出,直接腾空而起,落在了他最为担忧的道场核心【太极道场】之中,飞快地探查了一番,方才颔首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来…… 0335、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上手,鸿钧立刻就被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刚刚血拼了一场。刚转了个身,竟然一见面又开打,没有这个套路啊! “罗,汝到底什么意思?” 被瞬间打懵了的鸿钧,手忙脚乱中,迫不得已,最后只好直接亮出从不曾示人的三大顶级混沌至宝之一的【造化玉碟】,方才一下子克制住了罗掌中弑神枪的一通乱刺,定住身形,忍不住就是一声开口怒喝。 看到自己从来都是所向披靡的弑神枪,竟然在一张破碟子面前,一下子变得缩头缩脑,缩手缩脚,甚至隐隐有一种老鼠见了猫般的畏惧感,罗一怔之下,立刻便醒悟过来,顿时两眼放光道: “鸿钧,汝这个贼道,这天地间三个最好、最顶尖之一的宝物,果然还是到了汝的手中!” 鸿钧冷哼一声,毫不脸红道: “怎样,就许汝拿着【混沌青莲】所化五大莲花之一的【玄水黑莲】横冲直撞,就不许别人也拿着相应宝物,反压汝一头?” 鸿钧嘴上说着,心底却也暗自惋惜: 可惜现在这【造化玉碟】虽然在手,却因为他尚未斩三尸成就圣人之位,还无法以“圣人之名”将其加以淬炼。 否则,现在就不是克制弑神枪了,而是连枪带人,统统直接一起收了镇压起来,任其摆布。 罗被问得哑口无言,愣怔半晌,忽然张口一吐,再次祭出【玄水黑莲】,就要故技重施,却被周天远远喊了一声道: “罗,汝可知什么是【造化玉碟】乎?” 罗一怔,还未说话,就被鸿钧抢先喊出声来,一脸震惊道: “周天道友,何来此言耳?汝,莫非忘了,他是邪魔外道,汝棋道一脉,可是洪荒正统啊!” 罗一听,赶紧抢过话头,也是大喊道: “周天道友,休听他蛊惑人,神魔之道,吾与汝,方才早已有了定论,不是吗?” 周天冷哼一声,突然变脸道: “吾不管汝是鸿钧,还是罗,现在吾只知道一点,任何道门,都是清修之地,神圣不可侵犯。虽然现在整个洪荒,至此吾一家道门,但未来尔等终将也会有尔等自己的道门道场,想必一样也不想被人打扰,甚至涂炭!” “所以,现在吾正式警告两位,尔等打也好和也罢,从此刻起必须立刻远离吾棋道一脉之所有道门及其所有道场范畴,否则便是与吾为敌。那样的话,吾将立刻加入到对方一边,誓死捍卫吾之道门生存权利和尊严!” 话音未落,无论是鸿钧,还是罗,具皆都是一愣,愕然半晌,望着周天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良久,两人又同时惊醒过来,对视一眼后,居然又是异口同声道: “吾这就走,保证远离棋道一脉百万里之外。只是,周天道友,汝还会一起跟来乎?” 周天看了看自家正在瑟瑟颤抖的道门内外,毫不迟疑地应道: “当然,吾是肯定要跟过去,直到看见二位有一个人,要么倒下,要么落荒而逃!” 鸿钧哈哈一笑,飞身便走道: “周天道友,那个人一定不是吾也!” 罗也是快似闪电,纵身一跃,竟也不见了半点影子,只有一道嘎嘎的笑声响彻云天: “周天道友,莫要迟到,吾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汝就不想快点来瞧瞧吗……” 两人一走,整个道门,顿时变得寂静无声下来。 然而放眼望去,这寂静中的整个天地,不是一片狼藉,便是瓦砾遍地,除了被特别保护起来的道门主体建筑【太极道场】之外,几乎没有了一处完整之地。 甚至,现在周天面前,竟然都没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听候差遣。 周天知道,连金色巨猿这等人物,在鸿钧、罗两大巨人的龙虎相争中的巨大威力之下都不能幸免,更遑论其他都在太乙天仙境上下的门徒道众了? 唉,这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莫名其妙,正要讲道的人,暗中串联的人,一个不去好好完成他的鸿钧四讲,一个不赶紧趁着鸿钧讲道去铺陈他的暗黑势力,却一个个都跑来跟他说同样莫名其妙的话,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悲愤的环视后,周天仰天就是一声长啸,正要放出神识,将一道浩然正气,加持到十大弟子之首的白鹤身上尽管他还只是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修为,但在金色巨猿与四大魔神护法具皆重伤之下,但总要有一个道门自己人来给他嘱咐一番。 然而,就在他刚要一指点出的瞬间,一道鸿沟,忽然映入眼帘。并且,还突然发出荧荧之光,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一下子就将周天所有的注意力,全都给吸引了过去。 嗯,周天顿时停下来,狐疑地看了一眼这道鸿沟,忽然若有所思地苦笑一声,扶额自言自语道: “只顾看神仙打架,居然将这道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鸿沟,给彻底忘到脑后去了。” “唔,他的出现,肯定有什么寓意,但到底是何种喻示呢?” 盯着滢滢发光的这道鸿沟,周天端详半天,也没有看出任何名堂来。 百思不解之下,周天干脆放弃了所有努力,一步踏出,腾空而上开始出声召唤白鹤。 在周天的加持下,白鹤终于摇摇晃晃现身,望着周天稽首拜道: “师尊,弟子、弟子等无能” 周天摆摆手,抚慰道: “此次乃是无妄之灾,虽然算不上天地浩劫,但对吾道门而言也几乎算得上是一次灭顶之灾了。” “所以,就连吾都措手不及,更别说尔等弟子和修为更低一些的门徒道众,无需自责耳。” “吾唤汝一人出来,乃是加持与汝一道浩然正气,足以让汝以弟子之首名义,速速恢复道门原貌。其他事宜,等吾回转” 话音未落,只见两道恐怖的身影,突然又电射而至,一转眼,竟然还是那去而复返的鸿钧、罗二人! 周天顿时一阵愕然,目瞪口呆,望着两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0336、软禁 不知过了多久,周天才气得望着鸿钧、罗戟指喝道: “鸿钧、罗,汝二人皆是洪荒数一数二之人物,奈何如此言而无信,去而复返,莫非真要联袂践踏清修之地,毁吾道门不成?” “如若真要斩尽杀绝,置整个洪荒大势于不顾,吾也就无所顾忌了。呵呵,吾不相信,汝二人有毁天灭地之手段,就不会认真想想,同样从混沌而来的吾,会没有最好保命的杀手锏?到时,大家便都不要这洪荒了罢,同归于尽还是可以的!” 无数岁月以来,一直都以温文尔雅,与世无争面对整个洪荒的周天,这还是第一次暴跳如雷,声嘶力竭,露出狰狞面孔,更不惜亮出自己毫不逊色的獠牙 这巨大的反差,不仅打了鸿钧、罗两人一个措手不及,更是内心震惊万分,想不到一个老好人般的周天,一旦发起狠来,看上去比谁都更狠一些! 两人虽然互为仇敌,但在这一刻,竟忍不住对视一眼,顿时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畏惧: 任何人说大话,他们都可以一笑置之。 但是如果换成周天放出狠话,恐怕即便是他鸿钧、罗,都不敢不认真对待! 这一眼之后,两人不觉都是苦笑一声,几乎异口同声地看向地上的这一道犹自莹莹发光的鸿沟,叹息道: “周天道友,汝完全误会吾(鸿钧、罗)了” “非是吾不信守承诺,远遁贵地去一争高低,而是以吾现在修为、法力,几乎已经算得上无所不能了。但不知为何,飞了半天,竟然一直都没有飞出道友这棋道一脉之属地!” “百思不解,多方探查,最后才明白,是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这一道鸿沟,始终羁绊着吾,难以离去也!” 什么? 周天一听,顿时大吃一惊,返身回到鸿沟之前,凝视半晌,断然摇头道: “吾不信,汝二人中任何一人,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一步踏入圣人之境。一道小小的鸿沟,居然能留住尔等,岂非笑话?” 鸿钧、罗再次对视一眼,摇头苦笑道: “周天道友若是不信,可以自己试上一试。也许,这是汝自家属地,或能免于这鸿沟对汝的约束之力!” 周天已经不敢再相信他们了,当即警惕道: “莫要再诓吾,哼,想要骗吾离开,汝二人便可彻底放开手脚,毁吾道门,然后再去寻吾决一死战么,吾绝不会再上当耳!” 鸿钧、罗一听,不约而同地纵身一跃,直接便飞升而起,站在云端叹息道: “周天道友,这样可以了么?吾二人在前面先走,汝在后面跟着,就算有什么不对,汝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一圈下来,看看吾三人能不能冲出那莫名其妙落在贵地鸿沟的羁绊?” 他二人在前,倒是一个办法。吾就不信,就算他二人联手算计,吾总也可以提前看到,总能赶在他们之前做出相应对策…… 想着,周天颔首应道: “如此甚好,汝二人自去,吾后面跟上便是。” 话音未落,三道疾如闪电般的身影,瞬息间消失在天地一线之间。 望着一闪即逝的三人,战战兢兢躲在一边的白鹤,终于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先是满怀感恩地将识海中的一道【浩然正气】认真体味了一番,便感觉浑身通透,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恢复了全部修为。 “师尊曾言,这【浩然正气】堪比那还从未出现过的【鸿蒙紫气】,甚至在特定场合犹有过之,果然不假矣。” 一番修整后,神清气爽的白鹤,立刻便对三人刚才在口中念兹在兹这一道【鸿沟】产生了好奇。 犹豫半晌,白鹤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缓缓走到光芒愈加浓烈的鸿沟之前,端详了好一番,刚要壮着胆子再靠前几步,就听晴天霹雳般地咔喇喇一声巨响,毫不起眼的这条鸿沟,刹那间飞出三道巨芒,飘向远方。 白鹤刚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巨大的威压之势一把拍晕在地。 再一转眼,就见三条身影,一前一后,如同被橡皮筋弹出又一把拉回般,一个个扑通扑通落在地上。 周天晕晕乎乎,睁眼一看,顿时心下大骇,目瞪口呆,望着散落在自己不远处的鸿钧、罗二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罗大概也摔得不轻,爬起身检查了一下身上,马上恼羞成怒地甩了甩袍袖,阴沉着脸一声不响。 这一比较下来,果然还是鸿钧道行要略高一筹,脚下仅仅踉跄了一下,便很快稳住了身形,定定神后,随即盯着不动声色的鸿沟,扬声道: “周天道友,这下汝该相信了吧?” “落于汝棋道一脉的这道莫名鸿沟,怕是真成了吾等在当下的一个梦魇。呵呵,这下好了,谁也动弹不得了也!” 说完,鸿钧仰天就是一声喟长长叹。 周天内心的惊涛骇浪,其实一点也不比鸿钧、罗两人少。 只是,这鸿沟不偏不倚,好巧不巧地落在自家道门中,惊骇之余,倒也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其他想法,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一条毫不起眼的鸿沟,竟然困住了洪荒数一数二的黑白两道两大标志性人物,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还有这等离奇事情发生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哦当然,咳咳,这里面还应该包括自己。 周天忍不住自嘲地揉了揉鼻子,转眼看见白鹤横躺在不远处,一惊之下,连忙走过去,查看一番,并无大碍。随即袍袖卷出,将他轻轻送回了道门之中,这才转头向沉默下来的罗、鸿钧望去。 “鸿钧道友,罗道友,不试不知道,一试之下方知这洪荒之大,果然深不可测。” “吾三人,尤其是鸿钧道友,不管是谁,可以说任谁随便跺一脚,这洪荒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可是如今,一条鸿沟便轻轻巧巧地将吾三人拘束起来,虽然能动,但也只限于吾这道门一方天地之内,无异于被人软禁了起来!” “二位道友道行高深,修为通天彻地,面对眼前这条鸿沟,可有什么说法和对策乎?” 0337、惊人的真相 罗冷哼一声,再也不复飞扬跋扈,唯我独尊的精神头,一脸痞气地突然瞪起双眼,对周天就是一通呵斥道: “周天,这里是汝之地盘,出了如此怪异之事,汝才应该给吾一个解释!” 说完,他见鸿钧跌足而坐,并无任何言语,马上又对鸿钧喝道: “鸿钧,若非汝来横插一杠,将吾辛辛苦苦多年潜伏于他这道门所有心血,彻底破灭,何来这样的咄咄怪事?” “鸿钧老贼,汝好好的说道,做汝的圣人。吾只在这里与周天谈天说地,不亦乐乎。原本好好的局面,一下子教汝给搅黄,才惹得如此天怒地怨。” “不行,气煞吾也。来来来,吾与汝,再来做一场!” 鸿钧坐在那里,沉如死水,充耳未闻,直看得周天不觉心中一动,随即扭头看向怼天怼地的罗,反唇相讥道: “罗,汝要吾解释?好,吾且问汝” “汝自己都说了,这是吾之地盘。既然是吾之地盘,谁又请汝来了?” “哼,汝不请自来,就是盗,大盗是也!” “未经允许,汝自降身份,潜伏棋道,学吾道意,闻吾道法,却又非吾门徒道众,是为贼。” “还有,就在刚刚不久前,是谁大打出手,威逼利诱,一面美其名曰试试彼此的斤两。一面,又苦心积虑,合纵连横” 一番话,直说得罗大惊失色,慌忙看向入定的鸿钧,急急摆手,望着周天连连揖道: “且住,且住,周天道友,切勿再往下说了。不管怎样,毕竟吾与汝之言乃是私下之言,且又牵扯太多道魔密义,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必有大因果惹身,道友三思啊!” 周天要的就是这一番效果,见这罗,一副急吼吼的生怕别人就要说破他的伎俩,这才点到为止,冷哼道: “亏汝还晓得这洪荒内外,还有一个因果缠身。罢了,看在现今都要面对同一个天大的事体须得速速破解,暂且也就不说了。” “罗,再勿聒噪,还是学学鸿钧道友,吾三人若静下心来,好生感悟,说不定这一条莫名鸿沟,也就破了!” 说完,周天也是如法炮制,再也不发一言,沉思良久,却又比那鸿钧胆子更大了一些,一步踏出,直接走到那仍在犹自熠熠生辉的鸿沟之前,凝视半晌,随即跌足而坐,很快便也入定去了。 罗看在眼里,也是一屁股坐下,正要入定,却不知为何,忽然又睁开双眼,一双目光,在周天、鸿钧身上,莫名其妙的来来回回看着,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不知在那儿琢磨什么。 忽然,一道凶光,自他眼中迸发而出,紧接着,他张嘴一吐,至阴至寒的【玄水黑莲】便跃然而出,望着周天、鸿钧两人头上,就要悄然袭去…… 就在这时,莹莹有光的鸿沟,不慌不忙,啵地一声,不徐不疾,也是轻轻吐出一朵几乎一模一样的【玄水黑莲】,望着罗手中的【玄水黑莲】缓缓飞去。 只一眼,罗便吓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玄水黑莲】至宝被那鸿沟中飞出的【玄水黑莲】一口吞下,当即手脚瘫软,张口惊呼道: “汝、汝到底是谁,这世上,莫非还有比盘古还要厉害之人?” 要知道,终其一生,即便浴血战死,神形俱灭,这罗也从未真正从心底畏惧过任何人,除了盘古! 然后,横亘在地的【鸿沟】,就像一只微张的眼睛,无限蔑视地看了一眼已经恐怖到失态地大呼小叫的罗,依然还是不紧不慢,轻轻爆出一道青芒,只一下,便将罗打晕在地。 “啊……啊……” 罗大叫一声,仰面倒下,在彻底昏过去的刹那间,竟然一下子看见自己的三魂六魄,就那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他真身中挤出,然后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向一座巨大的山峰一路飞去…… 这座山,不知其高,不知其大,不知其远。 就在罗惶恐至极,不知所措,几乎就要绝望之际,便感觉一路控制着他的那股神秘之力,忽然间消失了。 惊慌中,定睛一看,脚下已然是一座山峰之巅。 放眼望去,到处氤氲袅绕,雾霭漫漫。隐隐中,却又有听之可辨的鸟语花香,闻之又有奇香异果的气息飘荡。 这是何处? 罗正自惊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时,耳中却忽然传来阵阵敲子声。 敲子声,对别人而言,可能还搞不清是什么状况。但是对于已经潜伏在棋道门中已然悠悠千载的罗,却是再熟悉不过,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了。 罗不觉精神一振,急忙在这几米之外便看不清任何事物的巅峰之上,紧走几步,循声而去。 不知不觉中,远远的,便又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若隐若现,出现在迷雾尽头。 清脆悦耳的敲子声,正是从两人手中传出。 罗顿时大喜,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当即张嘴大呼道: “前面可是周天道友,还请救吾一救也!” 话音落处,忽然自那迷雾中生出一道莫名其妙的神秘之力,在罗头上重重敲道: “手谈坐隐中,忘忧黑白间。” “哪里来的俗人,竟敢在此聒噪?” “咄,还不快快给吾归位” 只一下,罗便感觉自己的整个三魂六魄,再此头晕目眩,摇摇晃晃,被这神秘之力推推搡搡着,一路飘摇到了敲子声近前。 然而,不到近前还好,到了近前,反而让他更有一种自打到了洪荒后有生以来就从未有过的心惊肉跳之绝望感。 罗看见了什么? 若非亲见,恐怕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只见一张看上去虚无,却又让人感到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尺棋枰,两个人影相对而坐,浑然忘我,正自拈子而下,时而蹙眉凝视,时而敲子棋盘。 而左侧下棋之人,果然没有看错,赫然就是开创了棋道一脉的周天。 然而与周天相对而坐,拈子而下之人,竟然是一个人影,又不是一个人影。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一团光,但却又是一团有着人形的光! 但更可怕的,还不止这些 0338、请君入瓮 因为,罗发现,此时此刻,他堂堂的一代魔祖罗,竟然成了那一尺棋枰旁的棋奁,那装着无数黑子的黑棋棋盒! 那堂堂的一代道祖鸿钧呢? 哈哈哈,竟然正好与他遥相对应,化作了人家周天手边的那一个装满了白子的白棋棋盒…… 这一瞬间,罗就感觉自己吃惊地笑到了眼泪都流不出的地步! 曾几何时,他纵横于洪荒之间,那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孤独求败啊。而现在呢,不仅成了一个死寂沉沉的黑棋棋盒,而且十分可悲地成为周天手中的玩物? “贼老天,这是为哪般,要杀要剐,直接来就是,何必如此羞辱于吾也……” 然而,就在罗几欲悲愤地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棋盘之上时,一尺棋枰上的场景,却在此让他瞠目结舌,心头一紧,险些又要一头栽倒在地。 罗,他又看见了什么? 原本看上去虚无,实则就那样清清楚楚横亘在天地之间的一张棋盘,直到这时,罗才发现,远看他是一张一尺棋枰,近看却是一望无际,横无际涯。 最令人胆寒的是,两两对弈,此刻正好轮到周天对面的“人形光团”拈子下棋。 就在“他”探手向白棋棋盒伸指拈子时,那原本寂寂无声的白棋棋盒,顿时化作了鸿钧那一张痛苦而悲愤的脸孔,却又不受控制地在看到拈子而来时,不由自主地又化作那寂寂无声的白棋棋盒,然后,一颗白子 不,这时从白棋棋盒中,被那“人形光团”取走的已经根本不是什么白子,而是由白子所化的一个个人影。 因为,放眼望去,罗此刻在那一尺棋枰上看见的一颗颗棋子,也根本不是什么黑白棋子,而是一个个身穿黑白衣衫的修道人。 更恐怖的是,这些化身黑白棋子的修道者,根本不是什么无名鼠辈和普通散修,而是一个个有名有姓,在洪荒中早已创下自己赫赫名头的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成名人物。 比如,此刻被那“人形光团”拈出“鸿钧白棋盒”的白子,居然正是那三清中的玉清。 而三清中的太清、上清,不知何时,早已被当做白子,下到了那一尺棋枰之上,一脸茫然,各自站在他们的位置上,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着,脚下却又生了根一般让他们动也不能动弹一下,只能像一颗棋子那样死死守在属于他们的棋格之中…… 眼下这洪荒,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又到底怎么了! 自认是洪荒第一恶棍,第一狠人,第一不要命的罗,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否定: 原来,这洪荒之外,或许,还有比他罗甚至鸿钧和周天更高的存在! 就在他患得患失,欲哭无泪之时,忽然,这时该轮到执黑棋的周天,下子了。是的,周天执黑,而他罗却是他周天手边的一个装棋的棋。 这份反差,更是让他羞愤难当,暴跳如雷,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棋奁,能做什么呢? “周天,周天,汝这个小贼,告诉吾,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番不顾一切的叫喊声,没有惊动正在全神贯注与那“人形光团”对弈的周天,倒唤醒了同样身为一方白棋棋奁的鸿钧。 只见他一睁眼,望着也是像前后脚跟来的罗,同样化作了一方黑棋棋奁,先是意料之中而又意料之外地扬了扬眉毛,露出一脸难以置信而又若有所思的神态后,随即便哈哈大笑一声,咬牙切齿道: “罗,现在汝满意了?” “一个魔,一个道,争来争去,还不是一下子被人家当做了棋子,统统装进了这一黑一白的棋奁中!” “魔贼罗,若非是汝非要处心积虑来惹什么棋道,吾等会有今天。哼,倘若还有脱困之日,吾鸿钧在此立下誓言,若不铲灭汝等邪魔外道,吾决不罢休……” 话音未落,罗也是一个怒目圆睁,一张嘴便骂了回去: “鸿钧老贼,今日之事,汝看不出来么?” “即便是加上汝,加上吾,还有那周天,吾三个加在一起,也都可能是那一道莫名其妙的鸿沟对手,又关吾何事!” “呵呵,吾若真有这样的本事,还费什么劲,下什么棋,早就一股脑直接将汝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一个个挫骨扬灰,形神俱灭了,还跟你在这儿叫什么舌头……” 说也奇怪,两人一番对骂,骂到最后,再看对方,反而不知不觉多了一丝怪异的亲近之感。 这是为何呢? 或许,这就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又或者兄弟阋墙,一旦有了外敌,自然也就会相逢一笑泯恩仇,枪口一致对外了。 而这个“外敌”,当然就是这一道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鸿沟】了。他如此莫名,如此神秘,如此强大,显然已经不是洪荒所能容纳之物。所以,他不是外敌,又是什么呢? “鸿钧,吾两人恩怨,暂且放下,也不要再吵了。” “现在要紧的是,眼前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身为魔祖,从不循规蹈矩,这份特质,到底在这种时候还是先人一步,冷静了下来,并马上想到了要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 鸿钧自然也非常人,点到即止,心中也在顿悟道: “不错,汝说的很对,即便加上吾等三人,三人合力,也不可能做出这个局,自己害自己!” “而且,吾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白棋棋奁之后,惊恐之余,曾亲眼见到周天也是被一股神秘之力,直接一路推送到这里。而在他纹枰对坐之前,在他、在吾、在汝面前的这一尺棋枰,便已经在这里了。” “所以,这个看上去小小的,实则可以几乎装下整个洪荒的一尺棋枰,也绝非是他那成名法宝【一尺棋枰】,一定是更高、更不可解释的另外一种【一尺棋枰】。” “因为,就在周天被神秘之力强行摁在这【一尺棋枰】的那一个瞬间,吾曾清清楚楚看见,他在拈子下出第一颗棋子之际,当场泪流满面下出棋子的。” 什么? 罗听到此言,顿时热血贲张,难以自己: “汝是说,周天是在泪流满面中,下出的第一颗棋子?” 0339、神之光 周天也没想到,随着洪荒两大巨头鸿钧与罗,这一对代表着正统道与非正统魔的黑白两道标志性人物,对棋道一脉纷至沓来的造访和潜伏,整个事态,发展到后来,不仅越来越失控,而且越来越离谱。 尤其是在一道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鸿沟,直接横亘在道门之中,所有的一切,便已经面目皆非,完全没有了那种熟悉的洪荒感觉而变得越来越陌生 就像一群鸭子里,突然放进来一只天鹅。正自悠闲自在吃草放牧的牛羊中,忽然跑进来一头饿狼。嗯,就是这种感觉。 现在,当他被一股神秘之力,一路裹挟着来到这一座巅峰之上,放眼望去,迷雾重重,目及之处,似乎一切都被尽皆刻意遮掩了一般。 这让即便到过不周山这样的洪荒第一山的周天,也是一样如坠云里雾间,看不真切此处到底是何方。 唯一让他略微心定的,便是眼前的这一方熟悉的围棋盘。 然而,当他被一股无上的威压之势,轻轻按坐在这一尺棋枰一端,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一方熟悉的围棋盘,远看是一尺棋枰,近看却是无际无涯的天地,山川河流,花开花落,日月星辰,四季轮回,在其中应有尽有,栩栩如生。 不过看了一会儿,周天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失: 这栩栩如生的棋中世界,什么都有,却独独缺少了以求仙问道为毕生追求的各种生灵。 就在他沉思不已之时,一团光,突然出现了。 而这团光的出现方式,再次震惊了周天。 因为,他既不是从那九霄云外自上而下的降临,也不是像洪荒中诸多神秘存在那种挤破某一方虚空抽身而出,总之 他就像白昼的阳光,夜晚的月色,他始终就在那里。 你以为他离开了,其实那不过是你在一闭眼的时候,当你以为他又来了,其实也还是因为你自己睁开了双眼。 他的来去,或者在与不在,其实都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双眼睛的闭合而已。 而他,却始终在这里或者那里,从未改变! 就在周天五味杂陈并充满了对未知的探寻与敬畏,壮起胆子望着他时,这团光,居然主动开始了与周天的交谈: “是不是很想问,我是谁,从哪里来,怎么在这里?” “我如果是你,我就不会一个字也不问。” “因为,你就算问什么,除了我会告诉你的,其他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回答你一个字。” “所以记住,有时,你只管听,我只管说。有时,你只管做,我只管教!” “你不是创造了围棋之道吗?现在,我们便手谈一局吧。” 周天闻言,不觉暗自精神一振,坐起身来,默默点了点头。 “白先黑后,我尊你身为棋道代表人物,所以我就执白先行!” 没有说规则,更没有说胜负? 那么,虽然以“调和”与“平衡”为整个棋道核心思想的围棋,不以胜负论高低,但总还要有一个输赢,作为在对局时刻的价值体系呈现和判断…… 带着种种疑惑,周天却还是保持了清醒的缄默。 不是吗? “他”如果要说,一定就会自己解释。 如果不说,岂非自讨没趣,甚至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这团光,在棋盘对面落座的一刹那间,忽然摇身一变,整个光团,顿时化作了一个虚拟的人形光团。然后,带着人类般笑靥道: “公平起见,为了不致让你因为我的形状而在对局中分神,所以,我还是稍稍变化一下,尽可能贴近你能接受的形象面对你。” “怎么样,这个样子,你还认可吗?” 周天心中一直警醒着“他”的约法三章,端详一眼,却依然缄默着,随后依照围棋中的礼仪,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他”也微微一笑,像人类一样点点头,随即打开棋盒,指着一对棋奁道: “天地为盘,万物为子,此言包罗万象,微言大义。” “所以,打开棋奁看看吧,我对围棋之道的推崇之意,几乎都囊括在了这一对黑白棋奁之中了,希望你的感悟能再有所精进!” 周天默默点头,打开自己这一边的黑棋棋奁,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罗,这黑棋棋奁,怎么化作了罗? 想着,他忽然浑身一激灵,急忙抬头看向棋盘对面 定睛一看,鸿钧果然也化作了“他”那一边的白棋棋奁,动也不能动一下,只能在棋奁盒子打开的一瞬间,睁开悲愤的眼睛,向他投来无尽含意的深深一瞥! “震惊吗,对于这个结果和局面?” “鸿钧为道,罗乃魔。一道一魔,恰似这天地之间一阴一阳,一黑一白。轮回之间,周而复始,奥妙万千。” “而围棋之道,正好又以黑白两子,作为寄托,以为演化,道意奄然,引人遐思。今日便以这鸿钧为白,罗为黑,作为盛装这天地万物的两大棋奁,寓意其中,恰好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不过,他二人乃是洪荒一正一邪之象征,却做了被人置于股掌之间的棋奁,而汝却成为执棋者,个中深意,还要好生感悟!” 说完,“他”拈起一子,置于指尖,静静地看了一眼,好似自言自语道: “唔,三清首徒太清?不错,他作为白棋第一颗棋子,以他身份与血统,倒也恰如其分,当得这棋盘之上第一颗落子!” 看着太清被人捏于股掌之间,却又动弹不得分毫,就那样像一颗真正棋子般置于棋枰之上,面对这一切匪夷所思的所见所闻,周天早已麻木了,一声不响,也是探手拈起一颗棋子,就要往棋盘中落子。 “等等,你就这样拈子而下,不看看你的第一颗黑棋,到底是谁吗?” 周天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甚至是不忍心去看。 因为,只要是从黑白棋奁中,任谁抓起一颗黑白子来,那一定就是他记忆中的所有洪荒有名人物中的一个。 何必呢,反正都是棋子了,多看一眼,还不是徒增一丝烦恼吗? 不过,如果是“他”要求,这就不能不看看自己两指之间,这即将成为他的黑棋第一颗棋子之人,到底是谁了…… 0340、过去现在未来 抬起指尖,凝神一看,周天的心中,不觉就是咯噔一声,一丝苦涩和无奈,也不由得浮现出来。 谁敢想象,此刻正被他当做棋子夹在之间的人,竟然是他的一个故交 真正的原始时间! 时间一去不回头,时间只有开始时才能看见它,一旦开始后除非在特定的时空和条件下,否则任何人也是无法看见时间的结束。 正如周天曾在那一次误闯的虚幻时空中,才得以邂逅这时间原始之神,以及空间原始之神,并从这两大时空原始之神手中,还得到了他们的慷慨馈赠: 【周天时间】,以及【空间之锁】。 现在,这团光竟然连他们都能轻易地捉到手中,并当做一枚天地之间的棋子,进行万物起始棋局推演,可见“他”的强大,到了何等恐怖如斯的程度? 要知道,这时间原始之神,空间原始之神,可是堪比盘古一般的混沌真正大神 当【混沌青莲】孕育出盘古之后,紧接着第二个出现在混沌原始世界的一对孪生之灵,便是这时间原始之神,空间原始之神。 可以说,即便盘古多么强大,若没有这一对时空孪生之灵的及时伴生,就绝不可能有后面的盘古,也就没有什么开天辟地,更不会有这万物跃然于其间的鲜活洪荒世界。 因为,盘古脱胎于【混沌青莲】而降生,原始混沌是无始无终,无生无死,无色无相的无尽鸿蒙。盘古自【混沌青莲】瓜熟蒂落,呱呱落地,就像一块石头砸进池塘,让死寂的池塘终于有了波动。而随着这惊天动地的波动而起的,就是随之荡漾开来的一圈圈涟漪。 这一圈圈向外不断荡漾开去的涟漪,便是这一对时空孪生之灵 时间原始之神,睁眼的瞬间,也让时间开始,从那一刻滴滴答答永无止息地启动,飞逝,并永不回头。 空间原始之神,睁眼的瞬间,则让空间膨胀,从那一刻咯咯吱吱不断架构,搭建,变化,让盘古有了伸展拳脚的最初空间余地,并最后劈出这一方天地! 这等堪称盘古伴生之灵的最原始混沌大神,竟然都成了这一刻,这一盘,莫名对局中的棋子,周天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述了…… 然而,就在周天凝眸相视,悲怆满眼时,指尖便是蓦地一热,一道密语便毫不费力地挤进了他沉默的识海之中: “周天小友,没想到,吾又和汝见面了,别来无恙?” 周天心里一慌,急忙看了一眼对面的光团,也以密语道: “时间道友,自那时间长河一别,我是断然以为再也见不到汝,怎么可能,汝也有回头之时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原始之神微微一笑,颔首道: “小友别忘了,不管怎样,吾和空间道友,终究还是盘古大兄之伴生之灵,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总体上吾时空二人是从属于盘古大兄,但吾二人若是一动不动,盘古大兄即便瓜熟蒂落,他也只能永远一动不动定格在他降临之地。” “所以,吾二人虽然看似此刻被人迫不得已当做了棋子,但这也仅仅只是因为吾二人是看在盘古大兄的面上,暂时屈尊配合一下大势!” 周天听到这里,顿时感到一阵惊心动魄,脱口而出道: “时间道友,汝是说,这一切其实都不过是盘古大兄苦心积虑留下来的后手?” 时间原始之神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方才望着周天又道: “周天小友,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吾可什么也没有说。而且,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吾和空间道友,也是如坠云里雾间。” “吾方才说的是,吾和空间乃是盘古大兄伴生之灵,仅此而已。只是吾重点想说的是,无论这世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天崩地裂,一切归零,对吾二人也无大碍。就算重归鸿蒙,时机一到,吾二人依然还会自然复苏,因为吾二人是时间,是空间,除了归零,不受任何法则限制,除非吾二人自愿,汝明白了么?” 周天似懂非懂,默默点了点头。 时间原始之神跟着也是点了点头,示意道: “赶紧把吾放下去吧,交替下子后,第二颗白棋吾想一定是空间道友,也许他见了汝,也有什么话要对汝说呢?” “放心吧,周天小友,汝创造了围棋,并将黑白之子都以浑圆形状示之于人前,这其实已经与吾时间之道暗合。所以,汝应该明白,时间虽然稍纵即逝,永不回头。但在接近于无限之时,时间也是一个圆,到了接近于无限之时,起点就是终点,时间终究还是会画一个圆回到吾开始的原点之上。只是,这个圆,实在太大而已!” 随着话音落处,周天只感觉只见一阵从未有过的寒意袭来,竟感觉冻得浑身一哆嗦,指尖棋子便应声而落,周天执白之棋的第一颗棋子,随即落在了遥远的天地之间。 相对而坐的光团,马上就是一笑,凝神而视道: “第一手棋,果然是他唔,时间原始之神,的确当得此刻的棋份也!” 说着,“他”忽然凝眸看向周天,指着他手边的黑棋棋奁,以及周天手边的白棋棋奁,一字一顿道: “偌大洪荒,目前以鸿钧第一,罗第二,周天第三,三者为洪荒最大。” “鸿钧第一,可以视作过去,也代表着过去。” “罗第二,理当视为现在,代表着当今洪荒,群魔乱舞,无法无天,无君无臣。” “是故,鸿钧化作白棋棋奁,执白先行,总揽一切过去,无中生有,无生无死,无悲无喜,从过去而来。” “罗化作黑棋棋奁,执黑后行,统领当今一切邪魔外道,散修邪神,肆意妄为,自生自灭,不问过去,不求未来。” “两人一个过去,一个现在,装进了世间万事万物,皆在他二人心中生生灭灭,自在衍化。” “而未来呢?” 0341、第三条道路:未来 是呀,过去有了,现在有了,不可能独独缺了一个未来吧? 缺了未来,那眼前的洪荒,没有未来岂非就要湮灭! 周天一愣神之间,光团忽然拈子笑道: “洪荒中,周天第三,毫无争议,当为未来!” “未来,一切不可知,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又都有定数,一切既是虚幻一切又都是真实” “是故,未来或许有,未来或许无!” 说着,“他”忽然幻化出一条手臂,衣袖飘飘,望着周天便是突然当头断喝道: “周天,汝在洪荒,不过第三。第一做了总揽过去的白棋棋奁,第二做了统领现在的黑棋棋奁,而汝却直接越过第一,第二,与吾平起平坐,做了执棋人,可知天理乎?” 周天摇摇头,下意识地刚要张口说点什么,忽然想起“他”的约法三章,警醒中,急忙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看到周天这一串反应,光团貌似赞许地晃了晃身形,忽然再度出手,幻化出另一条手臂,伸指在白棋棋奁上一点道: “呔,鸿钧,汝乃过去,还在此处作甚,还不快快回到汝之过去乎?” 随着话音而落,鸿钧顿时化回原形,惶恐地站在白棋棋奁的边沿之上,探头看了看棋奁之下,又抬头望向犹如巨人般的一对对局者,嘴巴大声说着什么,却又听不到他一丝声音发出。 周天看着犹如小人国里的小人儿,在棋奁之中的徒劳挣扎,当然免不了有一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同病相怜和喟叹。 但是,他也知道,此刻站在鸿钧的角度,他看向棋奁外面的世界,其实与他从前的视野恐怕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周天站在了一个更高视野,也就是执棋人的高度。而鸿钧却成了棋子,周天自然也就有了此刻看鸿钧就像自己在俯视一只地上的蚂蚁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鸿钧却突然浑身一震,随即便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下子僵硬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正诧异中,光团终于再次开口了: “呔,鸿钧,如今吾已将汝三魂六魄取其一,九成回归过去,一成留在此处以供吾继续对局,还不去乎?” 话音刚落,周天便清晰地看到鸿钧一个激灵,随即冲天而起,瞬息间消失在天地一线之间。而他的一道虚影,则像牵线木偶一般,将头一缩,竟自转身隐没于脚下的白棋棋奁之中,再无任何声息。 紧接着,如出一辙,光团对罗也是如法炮制,将其三魂六魄,留下一成继续放在黑棋棋奁当中维持对局不致中断,其余九成,则是轻轻一挥,便将他的大半真身,直接送回到了“现在”中去。 当然,这个“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周天就无从知晓了。 按理说,他与“他”此刻的对局,应该就是“现在”。但这个“现在”,到底是不是洪荒此刻真实的现在,也就更无法判断了! 安排好了第一、第二的鸿钧、罗,接下来会不会就来到他周天了呢? 看到光团貌似风淡云轻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而定目看向自己,周天忍不住就是心里突地一跳。 果不其然,“他”拍完手,望着周天就是颔首笑道: “过去,现在的两大事主,去向都已妥帖,接下来这未来,也就不能抓紧布置到位,否则” 说着,他忽然一指点出,出其不意,竟在周天神识中直接强横地撷取了一缕神魂道: “汝身为洪荒第三,又是棋道造主,但更是未来。” “所以,汝虽为执棋人高于他二人,但也须远赴未来去公干一番。不过,汝既是执棋人,自然也得有执棋人的待遇。同时,棋局未完,胜负未定,汝也不能全身而去” “这样吧,汝与鸿钧、罗正好反过来而行之。九成留此继续对局,一成去往未来作为事主到哪里推波助澜。吾再网开一面,将汝这一成再减去一些,只须一缕幽思前去行事吧。” 一缕幽思? 周天听到这里,猛然想起深藏于自己识海深处的那一缕【盘古幽思】,不觉就在心里又是砰地跳了一下: 盘古留下一缕幽思,吾也留下一缕幽思,这是巧合吗? 正自揣摩着,周天就感觉自己的心弦,不知哪里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撩拨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是头脑一昏,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映入眼帘的世界,一下子全部变了样子,顿时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抬手一看,指尖处,那里还有什么黑白棋子。而对面,更是空无一物,什么蕴含了天地之大的一尺棋枰,什么莫名的光团,所有的一切,统统都不见了…… 愣在原地,半晌方才缓过神来的周天,终于还是放开手脚,开始向四周张望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却是整个人都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看见什么?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此时此刻,他竟然看见了一辆小汽车,正沿着脚下蜿蜒崎岖的山路,一路向自己这边开过来! 天呐,这两眼一睁一闭之间,莫非那神秘光团,一下子就将他真的送到了未来? 只是,这未来,竟然是人类世界? 这,也未免太草率了一些吧人类世界,人类社会,相对于神佛满天飞的洪荒神仙世界,不就是人族嘛!人族在未来,虽然一下子站在生物链顶端,但却始终有一个疑问无法解答,那就是: 为什么在神佛满天飞的洪荒世界,人族最后能脱颖而出? 脱颖而出的人族,在建立了现代人类社会后,那些无所不能的神佛,都去了哪里,也就是说,西游之后,为什么从此再也没有什么神仙、佛陀之流了呢…… 正想着,一道光幕,突然凭空而出,横亘在他的眼前。 光幕上赫然闪烁着几个大字: “第三条道路:未来”! 这、这是路牌么? 周天忍不住扶额,刚要自嘲地笑一下,耳畔便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声。 诧异中,当他惊讶地定睛看去,却见蜿蜒山路上的那辆小汽车,刹那间冲破光幕,直冲而来。 车中,一男一女也是失声大叫,尤其是副驾上的女子,更是气哭地喊道: “牛棋,牛棋,你个混蛋,啊!” 牛棋,莫非这便是吾在未来中的角色吗? 错愕中,周天就看见自己变成了眼前这一对男女中的那个牛棋…… 0342、女票要看猴子 牛棋的女票一直傻傻的分不清楚,灵长类中的猴子: 哪些是山里的普通猴子,哪些是比较少见的猴子,哪些又是珍稀猴子。 于是,牛棋“慈爱”地摸着她的小脑瓜说: “用不了多久,侯小猴,我就带你去看金丝猴!” 侯小猴的名字是不是很奇怪,就像她傻到分不清猴子的种类那样傻。 这一年初夏,机会终于让牛棋自己创造了出来: 一本《金丝猴》摄影集,那个不良书商终于良心发现,将数万稿酬悄没声地打到了卡上。 之所以悄没声,是因为合约十万,他只给了数万。 一本《大山中的猴类》,科普性著作,但却意外地大受欢迎,竟给牛棋带来了小十万的收入。 一本《三界孙悟空》,扑街到家的幻想修仙小说,不知怎么,就被侯小猴偷偷给弄了出去,删删减减,修修补补,出了一本实体书。 书出来后,侯小猴特意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还有些春意料峭的家属楼房顶上,蒙着牛棋双眼,将他牵了上去。 那一刻,牛棋还真有种心里怦怦乱跳的感觉。 不过可不是恋爱中的那种小鹿乱跳,而是有种被某个女贼掳上山去,不仅要借种,还要终生收做压寨夫君的屈辱感。 结果眼罩打开,这本花里胡哨的《三界孙悟空》实体书,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侯小猴左手端起书左侧的红酒杯,右手举起刀叉插上书右侧的卤牛肉,中间是她刻意涂抹着的荧光口红,示意牛棋拿起居中的书,两眼迷离道: “牛棋,月黑风高之夜,你怕不怕?” “怕,真怕!” 牛棋老老实实点头,然后老老实实用双手捧起了《三界孙悟空》。 (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这疯婆娘,又搞幺蛾子。老子若变成这书里的孙猴子,看你还敢虐老子不!)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感动不感动?” “感动,真感动!” 牛棋口是心非,如此在嘴上和心里又演化了一遍。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牵着一双滑溜溜的小手,窝在电影院连看好几场《大话西游》时的场景。 那里面,就有一个女妖,也是这般模样。 当然,那双滑溜溜的小手,如今摸上去,已经略显粗糙。 “那你娶了我吧,趁着月黑风高,趁着你满怀感恩,可好?” 说着,刀叉上的牛肉塞到了牛棋的嘴里。 嚼完吃完,红酒又凑到了唇边。 牛棋闭着眼睛,吃完喝完,绷紧浑身肌肉准备挨打道: “侯小猴,如果我此时此刻对你说一声,臭娘们,有没有听说过这句男子汉专属口号” “吃干抹尽,就是不认。喝了姐的酒,那就跟姐走!” 说完,半天没了动静。 牛棋心肝颤动,悄悄睁开一只眼一条缝: 一看,侯小猴正自顾自一手端着红酒杯猛灌,一支刀叉上下翻飞,将大块牛肉,吃得不亦乐乎。 哎…… 牛棋长舒一口气,赶紧伸手抢肉。 再不抢,大盘卤菜就被侯小猴全塞到肚子里去了。 不是怕她多吃多占,而是每次吃多,她就叫唤肚子疼。 肚子一疼,牛棋就得给她揉一晚上肚子。 又躲过一劫的牛棋,这本《三界孙悟空》实体书,就被他随手扔给了一个开书店的朋友。 谁知怎么也没想到,没过几个月,朋友便将几万书款打了过来。而且,还主动要求由他加印几千册,收入对半分。 如此一来,牛棋手中就有了小二十万的活钱。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也是学着侯小猴依葫芦画瓢,瞒着她跑到广汽洛克菲勒4s店,自己又凑了几万块钱,梦寐以求的,将一辆乌黑铮亮的小切开了回来。 侯小猴看见小切(jeep小切诺基)的一刹那,顿时也是两眼亮晶晶的,吸着鼻子,半天才哼哼了一句: “牛棋,你终于还是梦想成真,把你的这个小切迎进门来了!” 牛棋豪迈地一手搂着侯小猴,一手拍了拍小切道: “以后你就是大切,它就是小切。怎么样,你的位置都撼动不了!” 侯小猴撇撇嘴,手底下便伸到了牛棋的内衣中,使劲一掐: “要不要我帮你更正一下,你其实说的是,我是大妾的妾,它是小妾的妾,对不对,嗯?” 牛棋嘴里吃痛,赶紧甜蜜求饶道: “疼疼疼,管他大小,你这个大妾,还不是跟我一样,随时想骑就骑它,狠狠的骑,使劲的骑,我保证不偏不倚!” 侯小猴这才哼了一声,瞪着牛棋道: “别废话,带上你的小妾,加上我这个黄脸婆,何时去看猴子?这可是你早就答应的。” 牛棋想了想,于是看了看天道: “照说去神农架,最好的时候是秋天去。” “但这个时候也不错,春夏之交,不冷不热,还能避开雨季,满山春色,还没有落石泥石流,咱们说走就走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口,侯小猴的眼睛更亮了,像晚上漆黑的夜空那一闪一闪的星星般灿烂。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这样愉快地定下来了。 不过,作为一名非著名准专业野驴友兼摄影师,牛棋可不能像大多数菜鸟那样,真的两手空空说走就走。 足足用了几天时间,一应设备,才陆陆续续整理妥当。 之所以这么麻烦,一方面是因为去神农架不比去其他的景区,吃吃喝喝,嘻嘻哈哈,也不知是人挤人还是人看人,几天时间就混过去。这样的旅游,不要也罢。 另一方面,牛棋主要还是想带着侯小猴,让她好好的体味一番真正神农架之韵,同时兼带着做一次科普。 免得她除了连猴子都分不清之外,在旅行的其他方面也是一个白痴,以免影响他在本地野考界的名声。 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想顺带着一边完成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这又一份工作。 一边也让自己的女票,以专业的角度来一次真正的神农架之旅,不让她留下遗憾。 毕竟,做为亚洲目前现存屈指可数的最大原始深林,真正要深入到神农架走一遭,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么容易的事情。 0343、野人谷没有野人 驾驶着崭新的小切,一路开到房州,高速公路在房州与神农架交界处,便戛然而止了。 神农架独特的地质地貌,以及出于对原始深林的保护考虑,即使到了当今我中华已经修得了“基建狂魔”正果,高速公路到了这里,也必须喊停。 于是,下了高速,拐上通往神农架的国道,牛棋面临的第一个车技考验,就是那险之又险的“十回头”山路。 想到那一个又一个几乎是360度大回环的弯道,以及前后左右都是看不见的峭壁深渊,牛棋就忍不住腿脚发软,于是扭头就看侯小猴,插科打诨给自己壮胆道: “侯小猴,武当山的龙头香你见过了吧?” “见过,怎么了,上次不还是你带我去的吗?” 侯小猴已经完全被车窗外迷人的神农架风光给迷住,头也不回地哼哼了一声。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扭头看看牛棋,疑惑道: “大叔,这里是神农架耶,你怎么突然跑到武当山去了?” 牛棋见侯小猴完全无视这神农架的险峻,蓦然想起让她去考驾照都懒得去,更别说摸一下方向盘感觉一下路况。 现在给她说这里有多可怕,路有多难走,她会害怕吗? 不会。 不仅不会,反而还会兴奋起来,万一让自己在这里玩一次飞车党,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想到压根吓不住别人,反而还会把自己套进去,牛棋顿时有些泄气,嘴里于是无趣道: “过了这个山头,就是野人谷。” “怎样?” “不怎样,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屁,我还不知道你?” 侯小猴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猴精猴精,瞪着两眼珠子道: “我要去的是神农架,不是野人谷。野人谷属于房州,神农架才属于神农架,你别又想给我打折扣!” 有一次,两人说好了去神农架。 结果,到了房州却因什么事最终又打道回府。 这件事都过去了几百年,侯小猴还记得门清,真是服了她。 牛棋只好一本正经地握着方向盘,一本正经地盯着前方道: “妹妹,我们正在去往神农架的路上,这一次如假包换!” 说着,他忍不住又调戏了一句: “哦对了,侯小猴,差点忘记说一声了,野人谷那边,就是房州温泉。那泉水,就是在大冬天,人跳进去也是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侯小猴果然一下子镇住了,坐起身子,半晌都没有动弹。 牛棋故意点了一下刹车,哼道: “侯小猴,要不然咱们先拐到温泉去来个鸳鸯浴?嘿嘿,到了晚上,外面是野狼嗷嗷,里面也是狼嚎声声,你肯定要飘飘欲仙。” 谁知,一脚点刹,反而晃醒了侯小猴。 嗖地一下,一只熟悉的小手便伸了过来,在他的痒痒肉上,就是恶狠狠一拧道: “色狼,信不信到了神农架,我非把你变成一只猴子!” 因为她叫侯小猴,所以她嘴里最厉害的,就是可以把人变成一只猴子。 被侯小猴这么一闹腾,方向盘哪怕轻微地抖了一抖,车头便开始两边摇晃起来。狭窄的山道,险些就让车头冲出了路面。 牛棋及时地一脚刹住,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半晌方才缓过劲来。 看见牛棋失魂落魄的样子,侯小猴噗嗤一声笑出来: “猴哥,你不是天天吹嘘自己经常跑山路,到神农架如履平地吗?瞧把你吓得,连一个女人的胆儿都不如!” 说着,她大大咧咧地拉开车门,跑下去瞅了一眼,便突然无声无息了。 牛棋摸出烟盒,哆嗦着点燃一支猛吸一口,也跟着推开车门,走下去一看,侯小猴正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车头咫尺之下的悬崖,目光空洞地坐在那儿发愣。 哼了一声,牛棋扯着双肩,将她小心翼翼地从悬崖边上拖回来,然后不由分说,照着她丰腴的屁股蛋子,就是下重手抽打了好几下。 “侯小猴,老子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开车时就算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去动老子的方向盘,你真他娘的吃记不吃打是吧?” 打着、打着,侯小猴突然咯咯笑起来,反手一把抱住牛棋,鼻涕眼泪横流的一张脸,便不管不顾地贴了上来。 “牛棋,臣妾爱死你了!来,给朕亲一口!” 牛棋顿时笑喷,任由她在脸上乱啃道: “侯小猴,你他娘的连口齿都不清不楚了。说清楚点儿,到底老子是臣妾还是朕?” “朕,朕,朕” 侯小猴说着,忽然害羞地将脸埋在牛棋的怀里,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道: “不好了,臣妾好像哪个地方湿了,我们到车上去吧?” “啥,到车上?” 牛棋赶紧扭头看了看四周,心道,要车-震,这也不是地方啊! 想着,不由得心头一热,脚下顿时来了力量,俯身将侯小猴一把抱起,然后将她扔到车子的后座,转身钻进了驾驶室。 “侯小猴,你先忍一下呀,我找个僻静地方,停好车再说。” 哈哈,车-震,风光那是多么旖旎啊! 话音未落,侯小猴便在后面啐道: “干嘛停车呀,你赶紧小心开你的车,我要换一下裤头。对了,不能偷看啊!” “什么,合着是你尿裤子了呀,侯小猴?” 牛棋终于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要车-震,原来是要回车上换裤头。 姥姥,白激动一场。 这一次,侯小猴只是嘤咛一声,悉悉索索在后面不做声了。 牛棋看了一眼后视镜,倒也不敢再更多分神,将车小心翼翼倒回路面,摆正方向,开始专心致志地开起了车。 很快,野人谷那座标志性的山谷,出现在国道远端。 想了想,牛棋还是问了一句: “侯小猴,野人谷到了,要不要转下去看看?” “我要去的是神农架,不是野人谷。” 侯小猴对神农架,倒很是用情专一啊,连口气都是如此的斩钉截铁。 牛棋咧咧嘴,哼道: “好吧,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大概是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裤头,侯小猴又变成了侯小猴,马上在后面回了一嘴: “野人谷有野人吗?没有,对吧。” “我们回来从哪儿回,还不是要从野人谷回,对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再看!” 牛棋摇摇头,佩服得五体投地道: “侯小猴,果然是侯小猴,嘿嘿……” 0344、猴毛来引路 过了野人谷,便是那令人惊悚的“十回头”盘山道。 一路上,从不晕车的侯小猴,也被这九曲十八弯的大回环山路给彻底弄晕了,哭爹喊娘,抱着一个塑料袋吐得一塌糊涂。 好在第一个风景点就是天燕。 到了天燕,牛棋没有任何犹豫,找了一个最僻静处,将车稳稳停好,然后将侯小猴搀扶下车。 因为这次进山,是牛棋特意选择的错峰入山。 原本人潮如织的景区,这时变成了三三两两,很久才会晃过来几拨人群。那种前头举着小旗由导游带队的旅行团,更是半天才冒出来一个。 这样的旅行,是很舒服的,但还不是最完美的那种。 脸色煞白的侯小猴,望着有一个没一个晃荡着的游人,完全靠牛棋支撑着,完全没有半点形象,喝了一罐自泡菊花茶,又全部吐出来后,方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指着车子虚弱道: “猴哥” 话音未落,牛棋马上翻白眼吼道: “什么猴哥,怎么又给老子瞎戴一个帽子?喊大叔,大叔都比猴哥好听!” 侯小猴浑身无力地望着牛棋,等他吼完,接着道: “喊你猴哥是抬举你,你以为谁都做得了猴哥?哼,现在没力气跟你吵,扶我到车上睡一觉,起来再给你掰扯。” 回到车上,闭眼躺了一会儿,侯小猴睁开一只眼看了看百无聊赖的牛棋,扯过手帕盖在脸上: “我现在看你眼晕,赶紧出去自己瞎转悠去吧,只要记得回来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呀” 牛棋如蒙大赦,随手扯下她脸上的手帕,换成毛毯重新盖在身上,嘴里道: “别动不动就把手帕呀、毛巾呀,往自己脸上弄,这样很不吉利知不知道?行,你睡一会儿也好,养足精神,我正好也转一圈回来,咱们就继续出发。” 说完,牛棋定定神,随即走到后备箱,拿了几块巧克力、饼干,一瓶水,最后选了一架单反相机,然后转身朝一个山谷中漫步而去。 天燕这边,虽然不比神农顶高如云天,但林木茂密程度,曲径通幽妙味,却是更胜一筹。 随随便便走了几百米,便有了一种遮天蔽日,恍若隔世之感。 这种感觉,正是人深入到了原始深林中,最初的美感。 牛棋因为已经来过多次,并且正在申请将神农架作为自己未来的创作基地,所以这次也就草草地拍了几张照片,就收起了专业眼光,认真当起了一名普通游客。 不知不觉,又走了数百米后,牛棋凭着经验,没敢再继续深入下去,理智地停下脚。 风景如画,人,穷其一辈子都是看不完的。 有时候,驻足看一处风景,也有一种别样的情致。 环视着四周密不透风的草木山石,不由自主的,牛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人,为什么喜欢游山逛水? 每一个圣人,为什么都是乐山乐水的智者? 因为,最朴素的道理,就是人只要一进入茂密丛林,心情便没有理由的愉悦。这份愉悦,既是大自然的赐予,也是自我的解放。 正在这时,一只猴子,莫名其妙地不知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一下子定在了牛棋对面几步开外。 牛棋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了几步。 这里的猴子,可不比城市里那种散养在山里的猴子,不仅不怕人,而且还会主动找人要东西吃。 这里的猴子,野性十足,而且与人偶遇,还会常常发生伤人事件。 “吱吱……吱……” 看到牛棋连连后退,这野猴子竟然得寸进尺,不仅跟着逼近了几步,嘴里似乎还嘲弄地叫唤了起来。 牛棋见状,心头颇感怪异。 作为一名准专业科考工作者与摄影师,只一眼,他便看出这猴子,明显不是什么偶遇,而是好像完全冲着他来的。 牛棋反应过来,马上摸了摸口袋。 野猴子虽然野性十足,但也最为灵性。 有时,个别特殊的野猴子,也会被游人身上的某种事物吸引,而一路都会尾随。 想着,牛棋没有丝毫犹豫,掏出身上的巧克力和饼干,放在了脚下。 然后,缓缓退了几步,望着猴子指了指地上的食物。 另一只手,牛棋悄悄打开了单反相机。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他可不想就此错过。 再说了,就算是野猴子,这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 谁知,野猴子只是嘲笑般地盯了一眼地上的食物,嘴里又是“吱吱”了两声。 紧接着,一幕令牛棋匪夷所思的举动,出现了: 只见这只野猴子,望着牛棋,呲牙一笑,拾起一块巴掌大的山石,托举到头顶,然后将山石顶在脑袋上,转过身,用一对下肢直立着,一拐一拐地走了起来。 走了几步,它回头看了看牛棋,见他一动不动,马上又是吱吱一声,望着牛棋十分不满地又蹦又跳,明显是要让他跟上去一样。 我靠,今天莫不是遇见什么稀罕事了? 牛棋抓了抓脑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密林之外,又低头瞅瞅手表,突然一跺脚,硬着头皮跟上了野猴子的步子。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个野猴子在前,一个天生大胆的人类在后,越走越远,林子也越走越深,慢慢走到了一座巨大的山谷之间。 野猴子停下来,望着牛棋呲呲牙,身子一扑,便消失在几米外的草丛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牛棋揉了揉眼睛,忽然有了一种错觉: 这一会儿,没准是自己正在车上,陪着侯小猴睡觉。然后,就做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来。 就在这时,牛棋突然眼睁睁地看到,几米开外的草丛,慢慢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分开,冲着他清清楚楚地连连招手。 毛骨悚然中,牛棋只觉得浑身汗毛林立,一个人类才有的口吻却一下子传入耳中: “来呀来呀,小哥儿,别怕,是俺老孙,是俺老孙呀” 老孙,哪个老孙? 牛棋其实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脑海,全部都已经空空荡荡,一片苍白。 “小哥儿,你还很给俺老孙面子,一根猴毛,你便当真了,多谢,多谢!” 说着,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变成了一对,望着牛棋连连拱手。 只是嘴里却是嘻嘻哈哈,哪里有半点正经相见时的礼节…… 0345、俺要送你一座花果山 “小哥儿,看这里,看这里,是俺老孙叫你,不是别个叫你。嘻嘻,这里就俺老孙一个人,不要劳神东张西望。” 战战兢兢的牛棋,盯着不断向他招手叫唤的猴子,终于正视现实,又惊又喜道: “猴、猴哥儿,真的是、是你吗,那个斗战胜佛的齐天大圣?” “什么齐天大圣” 猴子忽然露出一脸的不屑,连连摆手道: “我还是最喜欢我叫孙悟空,哪怕行者孙都行的。小哥儿,胆子大些,再大些,就算是大妖我也不吃人。来来来,离我近些,我们才好说话。” 听着猴子字正腔圆的人类语言,脑海中又不时闪过无数孙悟空的影视画面,对这个独一无二的神话人物一直以来的崇拜感,终于彻底占据了上风,牛棋直感到一股热血上头,便大步走了过去。 “嘻嘻,这才像个带把儿的嘛,方才做那一番雌儿的模样作甚,没的羞辱了自己!” 猴子盯着牛棋,终于赞赏地点了点猴头,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转,随即呲牙道: “小哥儿,身上可有吃的?” 啊,一听要吃的,牛棋一下子恍惚了一下,半晌才想起来: 原来孙悟空并不像其他神仙可以不吃不喝,有时候,他还是喜欢时不时的吃些零嘴的。 想到这里,牛棋赶紧摸了摸口袋。 正好,身上还带了几样。 一块巧克力,一块苏打饼干,还有一瓶矿泉水。 “大、大圣,出来匆忙,身上就这三样东西,你凑合吃点吧。” 将点心和水递过去,还未松手,手中的食物便被猴子一把抓了过去,囫囵吞枣地就往嘴里塞。 一边塞,一边还在嘴里呜呜啦啦道: “小哥儿是个好人,你这吃食我不曾见过,吃到嘴里,定是美味!” 牛棋一看,赶紧手忙脚乱道: “大圣等等,大圣等等,这食物不是这样吃法!” 哦,猴子一听,马上机警地停下来,望着牛棋,眼中开始金光闪动: “小哥儿莫要诓我,就算毒物俺老孙也不怕!” 牛棋一阵汗颜,壮胆将巧克力抓了回来,却因为手抖,撕了半天,方才将里面的巧克力取出来,重新递回到猴子手上,示意道: “现在可以吃了,大圣。” 说完,他忽然想起《西游记》里他师徒四人路过五庄观,偷吃人家人参果而囫囵吞枣的故事,连忙又加上一句道: “大圣,此物入嘴既化,最好是不要咀嚼,让它在嘴里慢慢品味,才最浓郁香甜。” 哦,猴子一听,突然两眼大张道: “小哥儿,你说话也忒慢了一些儿,俺老孙已经将它咽进肚里去了,如何是好?” 说着,他忽然愉悦地又道: “唔唔唔,小哥儿说的没错,此物果然甚是美味!甚是美味!快快快,再给俺老孙一个来!” 牛棋一脸黑线,只好摊开双手示意道: “大圣,我就带了一个出来,刚才都已经说了。” 猴子眼珠子一转,捞起旁边的苏打饼干,这次十分聪明道: “此物味道如何,且打开让俺老孙尝尝。” 牛棋想了想,再次壮胆反手将矿泉水打开,递上道: “大圣,苏打饼干也是甜食,不如先喝口水,再去吃它,这样就不会与那吃过的巧克力串味,不信你试试。” 唔,猴子天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抓过瓶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便将矿泉水一口干掉。 另一只手,将牛棋打开包装的饼干,一把塞进嘴里,嘎巴嘎巴也是三两口便吃完了。 “好吃,好吃,小哥儿没有骗俺老孙,嘻嘻。” 猴子吃完,吧嗒着嘴巴,连连回味道。 半晌,他才笑嘻嘻地盯着牛棋,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道: “小哥儿,有道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俺老孙有吃有喝,还将你诓来,又所谓无功不受禄。所以,俺老孙须得送你一些什么才是。” 牛棋一听,连忙摆手道: “大圣说笑了,我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说着,他忽然发现,刚才只顾害怕,然后不害怕了又只顾着送食,现在才看到猴子头上,竟然长满了杂草,甚至还有青苔。 几乎下意识的,牛棋伸出手,就在猴子头上开始除草,清理青苔。 猴子说也奇怪,好像知道牛棋会这样做似的,马上闭上双眼,一动不动,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直到牛棋拔完最后一根杂草,清除完最后一块青苔,猴子才先人一步地睁开眼,望着牛棋,目光闪闪道: “小哥儿,咱俩已经分不开了。嘻嘻,所以俺老孙想好了,俺要送你一座花果山!” 牛棋一听,顿时笑了,只当玩笑道: “大圣说的,不会是大圣的那座花果山吧?若是大圣的花果山,我可真要发财了!” 猴子盯着牛棋,突然也是两眼放光道: “你这小哥儿,真没志气,发财算个什么鸟事情?既然送你花果山,自然就要你做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山大王!” “大圣真会开玩笑” 牛棋笑着摆了摆手,心中便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嘴里道: “不过大圣放心,我虽然是一个人类,但却因为工作原因,爬山却也最是擅长。我这就上到山顶去,替大圣将那六字真言彻底揭去,好让大圣出来!” 说着,牛棋真的站起身,一脸义无反顾的样子,开始摩拳擦掌,直看得猴子目瞪口呆,半晌才喊道: “且住,且住,你这小哥儿,叽里咕噜嘴里都说的什么浑话?” “去去去,俺老孙要你上山,不是这座山,乃是花果山!” 说着,猴子突然伸指一点,牛棋就感觉脑门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弹了一下,紧接着,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 定睛再看猴子,赫然中竟有了一种一体同胞的亲切感。 莫名其妙的,牛棋便又像寻到亲人般的欢天喜地起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抓了两下。 瞬间,一副活灵活现的猴气跃然而出。 猴子瞅着牛棋抓耳挠腮的模样,不由得也是喜滋滋地一手抓了抓自己的猴腮,一手揪了揪自己的猴耳,连连点头道: “就是这般,就是这般,嘻嘻” 说着,这猴子突然变得无比一本正经下来,两眼射出一道金光,口中吐出一口明晃晃的仙气,嘬唇喊道: “且去,且去,哈哈哈,看俺老孙又回来也……” 0346、我不想做猴子 “吱吱吱……” “吱吱……吱吱……” 晕晕乎乎中,牛棋就感觉耳畔几乎全是此起彼伏的猴叫声。 睁眼一看,漫山遍野的猴子,果然在自己视野之中,上蹿下跳,欢呼雀跃,极尽闹腾之能。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一只毛茸茸的猴爪伸了过来,在牛棋肩膀上推了推道: “石猴,这些天你怎么了,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这句话说的,让牛棋有些更加的欲哭无泪。 而且,想到侯小猴还一个人躺在神农架的车里,不觉更是生无可恋,都懒得扭头看一眼他是谁,张嘴便道: “我不想做猴子,我真的不想做猴子!” 这一声喊出去,顿时引来附近所有的猴子,都是怵然一惊,停下嬉闹,纷纷走了过来。 很快,一颗从未见过的果实,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塞到了牛棋的怀里。 紧接着,又是一只水灵灵的蜜桃,放在了他的手中。 当然,更多的,还是七嘴八舌的问候声: “石猴,你肯定是跳悬崖,把自己给摔傻了!” “就是呀,石猴,那劳什子的什么破洞,你跳它作甚?” “石猴,你肯定是做梦了,说梦话那是什么水帘洞。” “猴王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石猴,还是老老实实的,每日里跟我们一起去山上山下玩耍,那才是正道!” “对呀石猴,那水帘后面,怎么可能有什么石洞呢……” 牛棋捂起耳朵,痛苦地叫道: “都去,都去,吵得我脑壳疼,让我一人静静!” 群猴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又瞬间化作鸟兽散。 只有四个看上去老得都动弹不了的猴子,依然坐在四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几天后,牛棋好像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尊石雕,高高地杵在那块巨石上。 四个老猴,对视一眼,朝四周的猴群远远招了招手。 很快,几个年轻的猴子,有的抱着果子,有的提着泉水,有的还拿着几支巨大的芭蕉叶,来到了牛棋面前。 “吃,”一个猴子,将果子递给牛棋。 “喝,”一个猴子,将泉水举上头顶。 另外几个猴子,七手八脚,将巨大的芭蕉叶搭成一个简单的茅屋,罩在牛棋头上。 望着眼前这些忙碌的猴子,一股暖流,蓦然一闪而过。 然而,想到自己很可能会从此就是从人生变成猴生,牛棋的心情顿时又跌入谷底。 不由自主,他又是冷哼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一个月后,一场瓢泼大雨,蓦然而至。 大雨中,雨丝如箭,刺得满脸生疼。风借雨势,更是寒凉刺骨。 牛棋有些坐不住了。 勉强睁眼,那四个老猴,也似落汤鸡一般,瑟瑟颤动着,挤做一堆。 不一会儿,一个老猴便支撑不住,一头扎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老猴,则是仰面朝天,一头倒在泥沼中,发出连连惨呼,险些被一口呛死…… 牛棋叹口气,用力抬起头,看向苍穹,伸出中指。 一道闪电,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脚下,瞬息间便烧光了他的腿毛。 “我靠,贼老天,你牛,你牛” 牛棋一跃而起,嘬唇一呼,便将一串长啸发了出去。 长啸声还未消散,牛棋便被自己的这一声长啸,给彻底惊住了: 这声震山谷的长啸,老子怎么做得这样顺溜熟练?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无数的猴子,便闻声跑了出来,围在四周,莫名其妙的瞅着他,纷纷发喊道: “石猴,你自己疯了,要教我们也跟着你发疯么?” “就是就是,没事你发什么疯,喊我们出来跟你一起淋雨吃风的!” “石猴,快别叫了。你这长啸声,不知多少回,已经给咱们引来了多少祸事……” 牛棋哼了一声,任由雨水如注,打在自己脸上。 “你们都竖起耳朵听真,打今日起,这花果山,就是我的了!” 群猴闻言,都是一阵骚动,却又很是诡异,居然再无一人开口聒噪。 牛棋这才抹了一把脸,伸手指向四个老猴。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眼睛不瞎的,还不赶紧将那四个老东西抬回去!” “哼,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懂么?” 轰然一声,群猴一下子炸窝了,纷纷也笑骂起来道: “这石猴,许是睡醒了,又来开始差遣使唤我们!” “快快,他拳头打人着实厉害,还是照他说的做才是……” 叽叽喳喳中,四个老猴被五马分尸般的抬起,吵吵闹闹地往回边走。 “等一等,你们这些猢狲!” 一只老猴嘴里骂骂咧咧的看向牛棋,挣扎着喊道: “石、石猴,我们都走了,你还在那儿作甚?” 另一只老猴也颤巍巍伸出一只脚,在一个小猴子身上踹道: “死猢狲,都走了,石猴怎么办?” 又一只老猴更是一拳打过去,嘴里狠狠道: “他脑子若是真摔坏了,如何晓得回去的路。留几个人,他要回去,便给他引路!” “不用了” 牛棋大步走过来,揪住小猴子道: “就你了,水帘洞在哪里,现在带我过去瞧瞧!” 小猴子一哆嗦,忍不住看了看天,咬舌道: “现在么,石猴,这雨势,会吃人的!” 几双老胳膊老腿,忽然齐刷刷打将过来,狠狠在他身上捶打道: “聒噪,再敢聒噪,明日便将你扔进山下的东海去!” 见小猴子抱头鼠窜,再无二话,牛棋这才冷脸将他揪住,一言不发,将他推着便走。 说也奇怪,刚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劈头盖脸的瓢泼大雨,忽然停歇了。 下一刻,一轮红日,便重又挂在天上,暖洋洋地照射下来。 “贼老天!” 牛棋心有所感,仰脸眯起眼睛,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苍穹,就听到所有的猴子,全都呼呼啦啦地跟了过来。 “石猴,既然天晴了,你要去看那劳什子的水帘洞,不如大家伙的都跟你一起去吧?” 几个老猴,在后面出声喊道。 想到那水帘洞,其实就像一场大戏的幕布,迟早都要经自己的手将它徐徐拉开。 牛棋倒也不故弄玄虚,马上点头道: “都去,都去,去了我正好对你们有话要说!” 0347、洞天福地水帘洞 山风习习中,一阵轰轰隆隆的击水声,蓦然传入耳中。 小猴子在前面回头指道: “石猴,这地方还是你先看到的,现在记起来了吧?” 嗯,牛棋故作姿态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将上蹿下跳的小猴子拨拉到一边,循着声响,远远望去: 只见一条白练般的瀑布,犹如从天而降,从高高的山巅之上一泻而下。 发出震天声响的,正是那百丈之下的水潭。 往下看一眼,千万朵水花,此起彼伏,甚是壮观。 看着看着,牛棋忍不住脱口道: “壮哉,真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群猴一听,顿时集体噤声,纷纷咬着手指,盯着牛棋直看。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老猴讪笑一声道: “石猴,从前你打跑了山里的老虎,说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们还不信。” “后来,你又在这下面的水潭,捉住了一头蛟龙,我们还是不信。” “因为你说,这水潭下面通着东海。” “前些时,你又说那瀑布后面有一个洞天福地,正好可做我们遮风避雨的房屋,我们都说你是疯了。” “现在,石猴呀,你这嘴里冒出来的,莫非又是什么新玩意,看来,你铁心要做猴王了?” 牛棋摸了摸鼻子,等那老猴说完,便一步踏出,束了束腰身,面向群猴,昂首道: “老猴你说的很好,这一世我既然来了花果山,那水帘洞便就真的是水帘洞。我若进了水帘洞,回来你们就要认我做猴王,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我花果山所有的猴子,为这山里山外的山魈猛兽,天天担惊受怕,忍饥挨饿,正须得一个猴王出来哩!” 四个老猴,不约而同,齐齐的站了出来,指天发誓道。 “如此便好” 牛棋不再废话,扭头看向瀑布,心中虽然闪过一道瞬间的惧意,但还是纵身一跃,便飞出数丈之远,正好一脚踏在水潭中间的那块凸起的巨石上。 “石猴小心,石猴一定要回来啊!” 四个老猴的喊声,隐隐约约传过来,转眼便被巨大的瀑布声吞没。 牛棋深深吸口气,不敢多一分的耽搁,唯恐心底的这一份勇气,被脚下山呼海啸般的激流撞击声所消磨而去,当即鼓起余勇,瞅准方向,再次一跃而起,直入瀑布之后。 只听耳中砰地一声,满身满脸都是水滴的牛棋,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却是已然双脚踏地,进到了这水帘洞中。 “嘿嘿……” 牛棋毫无来由地咧嘴笑了笑,这才定定神,抹了一把脸,将水滴擦干,举目往洞中望去。 石桌石椅,石凳石斧,果然一如记忆中的那样,分毫不差。 将所有物什都亲手触摸了一遍,牛棋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看到还有很多张石床,于是又索性挑了一张石床躺上去,闭眼感受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往洞里走了几百步。 数百步走下来,居然一眼望去,还是深不可测。 牛棋终于点点头,停下脚步,最后打量了一眼四周的陈设,慢慢向洞口走去。 只是,到了洞口处,牛棋却莫名其妙地闪出了一个奇怪念头: 这水帘洞,简直就是天设地造,一应俱全,就像有人预先准备好了,专门等着他来发现一般。 这样的事情,若说其中没有蹊跷处,鬼才相信。 可是,自古以来,却没有一人对此生疑,岂不更是蹊跷? 出神地想着,突然滴答一声,洞壁上方,一滴水珠,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牛棋头上。 沁凉的寒意,不觉让牛棋一惊。 抬手一抹,水滴到了手中,毫无来由的,瞬间化作一面镜子,将此刻的牛棋,纤毫毕露地映射在了镜子当中。 只一眼,一个浑身金毛闪闪的猴子,顶着一头的水珠与尘土,也是一眼不眨地直面盯着牛棋。 牛棋吓了一跳,随即马上反应过来: 哦,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看着看着,牛棋望着境中的自己,忽然呲牙一笑,张嘴道: “嗨,你这猴头!” 话音未落,手中的镜子,应声破碎,化作无数细小水珠,跌落地下。 一怔之下,牛棋突然抬头看了看四周,有些蓦然警醒起来。 魔怔,险些就陷入到了魔怔之中 牛棋使劲甩甩脑袋,在自己大腿根上又狠狠掐了一把,方才神识清明了不少,一步踏出洞外。 接着又是纵身一跃,他便感觉眼前一亮,重新回到了猴群中间。 浑身水淋淋的牛棋,让群猴竟看得一时间失神,半晌,方才爆发出阵阵欢喜的喊声: “石猴,是石猴!” “吱吱吱,好石猴,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四个老猴,也是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方才颤颤悠悠地走过来,望着石猴,上上下下打量道: “石猴,那水帘洞,可是真的?” 牛棋笑了,伸手一指道: “水帘洞就在那里,我就在这里,一来一去,就摆在你们眼前。就算再是愚钝之人,这下你们也该信了吧?” 群猴瞬间失声,一个个望着石猴,如看天神一般。 忽然,一个身高马大的青壮猴子,越众而出,学着牛棋的样子,束了束腰身,然后嘴里发出一声喊,冲着那远远的瀑布,瞬间飞身而入。 有了他的样子,其余强壮的猴子,再无任何惊疑,一个个跳出来,也是依葫芦画瓢地望着那水帘洞,不要命地飞扑而去。 只是,这花果山的猴子,数量之大,就连牛棋都没有想到。 就这样几乎是一个挨一个,从早上一直跳到日落,所有的花果山猴子,才算全部都进入到了水帘洞中。 那第一个跳进水帘洞的青壮猴子,更是意气风发地站在洞口,隔着轰轰作响的瀑布,大声叫嚷: “石猴没有说错,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就连咱们梦寐以求的用具,也都应有尽有!” 听到这里,四个老猴,突然对视一眼,随即啊啊地哭号起来: “呜呜……呜唔唔,石猴,你这个好石猴,这下,可算是为我花果山所有的猴族,找到了一个家啊……” 望着恸哭不已的诗四个老猴,牛棋也是莫名的突然鼻子酸酸的,赶紧扭头道: “老东西,哭什么哭,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就这点好处,看把你们这把老骨头弄成了这样子,好没出息!” 0349、最不情愿的登基仪式 啧啧嘴,吐槽了一句花果山此时的简陋与贫瘠,牛棋嘬唇就是一声长啸。 骤起的啸声,急促,尖锐,锋芒毕露中,还带着一种隐隐的睥睨八方的霸气,瞬间便搅动起四周的山谷,发出阵阵回声,同时也惊起无数飞鸟,扑梭梭地飞入天空,跟着发出声声鸣叫。 人族的村长只会敲钟,猴族的王者,却是可以自带钟鸣之声。 这长啸之声,对于花果山所有的猴子而言,就是一声声召唤。转眼间,无数的猴子,便飞奔而来,汇聚在巨石周围,诧异地仰望着巨石上的石猴,七嘴八舌道: “这石猴,刚好了几天,又发什么疯?” “嘘,你们瞧他样子,似乎又要揍人似的,小心些!” “我发现我开始不喜欢他了,女猴现在都只看他一个……” 牛棋现在的眼力惊人,听力更是不差。当然了,这一切一点也不稀奇,因为他现在就是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石猴! 所以,他发现,有时候拥有了过人的本事,其实也未必就全都是什么好事。 对聪明人来讲,眼不见心静或许他们根本理解不了。 牛棋看了一眼吵吵得最凶的一堆人,果然就是那一拨最是身强力壮的青皮们。 在他们这个年龄,似乎女猴就是一切。 哼,对于此后的整个猴生,女猴又算得什么,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牛棋盯着青皮,却又一时间十分的踌躇与头痛。 不管怎么说,花果山的未来,还需要他们,花果山真正的主人,也还是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想个法子将他们调教出来才是! “都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想着,牛棋环视了一眼群猴,沉声问道: “该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该你们做的事情,是不是趁着今天风和日丽,也把该做的都来做了?” 话音未落,四个老猴对视一眼,然后马上站出道: “石猴,自打今日开始,我们花果山的所有猴族,全都尊你为王,你也再勿三心二意才是,可好?” 怎么还有这样一句话出来? 牛棋掏掏耳朵,立刻眼尖地发现其中的那个老猴王,冲着自己明显暗暗挤了挤眼睛,于是正色道: “我既已挺身而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三心二意之事了。” 四个老猴,马上领着群猴山呼海啸道: “石猴威武,我花果山终于又有了一代猴王也!” 人头攒动中,连带着那些不情不愿的青皮们,也不得不跟着装模作样地又喊又叫。当然,猴族是没有什么三叩九拜之说的。 “行了,行了” 乱糟糟的场面,看得牛棋一阵眼花缭乱,毫无美感而言,于是当场叫停道: “俗话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也懒得废话,直接说正事” “就三点,记住了,我花果山从此就会飞黄腾达,雄霸八方。” “第一,自今日开始,男女要有所区别。男猴须得每天都出去狩猎采食,女猴每日在自家山中开荒播种。其余人等,无论男女老幼,也都须得有所贡献,所有收获,均需集中管制,集中发放。” 这第一条,便听得群猴沸腾,话音未落,就炸了窝。 叫得最凶的,自然是那些男猴们,这一次,他们简直出奇的团结,指着牛棋大叫大嚷: “石猴,平日里我们都是饿了才吃,困了才睡。若按你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不饿不困也要出去干活?” “就是,真要是这样,累都累死了,哪里还有闲心去找女猴玩耍?” “对了不说还忘了,现在女猴的眼里,一个个都只剩下你石猴一个,连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了,这又怎么说道!” 牛棋冷笑一声,视若无睹道: “慌什么,叫什么,这第二条,我便要专门说到你们这些男猴。” “你们若真有本事,有这嚷嚷的力气,还不如好生给我听着,自今日起,我花果山的男猴,一律不得再撩拨自家山中的女猴!” “想要女猴,很简单” “不管你们是偷是抢,只要不是自家山里的女猴,随便你们强取豪夺,总之自家女猴不得再碰一下!” 轰地一声,这一次,所有的猴子都跳起来,望着牛棋喊叫: “石猴,你莫不是真的疯了吧?” “你若真敢这样逼我们去做,石猴,我们就全部联合起来,将你赶出花果山!” 就连四个老猴,也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做不得声来。 “这猢狲,这猢狲,这是要绝我花果山之后啊……” 老猴王也是冷脸看了一眼牛棋,沉默半晌,突然望着三个老猴道: “聒噪,你们跟着瞎嚷嚷什么?老不死的东西,还当自己是那些年轻力壮的青皮,有本事上去与石猴打上一架呀!” 话音未落,还真有几个胆肥的青皮,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往巨石之上攀爬。 只是,上去一个,就被石猴迎面一脚,直接给踢下巨石。 在鼻青脸肿的一声声惨呼声中,再也没有一个青皮敢于冒头了。 牛棋这才威风凛凛地束了束腰身,双手叉腰道: “果真是好事多磨,若没有你们这些郁闷之人的闹腾,又怎显得我花果山的好日子就要来临?” “哼,方才是谁嚷嚷得最响亮,说要将我赶出花果山!” “正好,我要说的第三条,便是这点。不消你们赶我,等我看到你们都走上了正轨,花果山日新月异,我自己会走!” “这第三条,都听清楚了吗?到时候,我自己会走,离开花果山!”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哑然。 老猴王忽然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一拐一拐走出,望着牛棋泣声喊道: “石猴,石猴,这是怎么说的,你若走了,花果山怎么办?” 牛棋听了,也是一声冷笑道: “说得好,我若走,花果山怎么办?可是,现在你们瞅瞅你们每个人,有谁又把我这个刚刚公认的猴王,当做猴王了!” “有道是离了张屠夫,还怕没肉吃。我若走了,你们不正好还像从前那样逍遥,管什么花果山不花果山呢?” 0348、很不美气的猴王 开出了水帘洞这个大宝藏后,热乎劲一过,这个巨大的洞穴,对花果山的猴子们基本上就失去了最初的那种热情爆棚的新鲜。 这很好理解,猴子嘛,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呆在各种树枝上,饿了随手摘果子吃,困了直接往树叶中一趴。 至于什么羞羞的事情,牛棋这些日子,已经都看麻木了。 这些猴子,要知道什么是羞耻心那才是咄咄怪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目前,牛棋能保证自己做到的事情,就是这样 面对时不时就要随地大小便似的来一炮的臣民们,最多挡道时,给他们一脚而已。 四个老猴,其中有一个是老猴王。 但是在n多年前,这老东西就被一只壮硕的后生给赶下了猴王宝座。 这是猴族的自然规律。 老猴王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自然规律,但没想到还有另一个自然规律,那就是猴生的意外。 那只意气风发的年轻猴王,在众多女猴温柔乡的群攻中,每日乐不思蜀,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身子骨给熬坏了。 有一年,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猴族,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个伟大的猴王,联合了其他山头的众多族群,开始围殴花果山。 结果可想而知,花果山虽然最后收住了自己的地盘,但却不仅损失了一多半的猴群,就连猴王也当场战死。 随后,花果山便进入到了门户凋零的死寂中。 而石猴,便是在猴族大战后的次年,横空出世。 石猴的诞生,属于上苍不为人知的一个秘密。 但莫名其妙的,四个老猴中的这个曾经的老猴王,却在一个伤心夜里,夜不能寐时,莫名其妙的看到了石猴出生,那一场山崩地裂,天地失色的惊心动魄场景。 所以,这老猴王就成了这花果山,甚至可能是当今世上唯一看出了石猴一些不同凡响之处的唯一之人。 于是,从石猴蹦出石头缝的那一天起,为了花果山,这老猴王便每日都看着他。 直到今天。 只是有一点,这老猴王始终抓耳挠腮的怎么也都想不通,在发现水帘洞之前,石猴哭着喊着发誓都要做猴王。 可水帘洞也找到了,所有的猴子也都服服帖帖了,这石猴却突然三缄其口,再也不提做猴王之事。 何也? 牛棋当然知道四个老猴,每天都在偷偷摸摸的看他。 可记忆中的那个桥段,他实在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这么快就去登高一呼,大喊一声: “孩儿们,如今水帘洞你们看也看了,住也住了,玩也玩了。我这猴王,你们是不是也该过来拜上一拜了?” 没想好的主要原因,甚至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自从找到水帘洞后,原本还三心二意的女猴们,就开始成天一窝蜂地围着他转悠。 有的无事献殷勤,有的直接拿水果当糖衣炮弹,更有那不知羞羞者,不管青天白日的,有时会突然在他面前直接撅起屁股,让他吓得能跌出一个大跟头来。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眼下他还没有继位猴王宝座哩,若是做了猴王,这每天都如此强烈的骚乎劲儿,哪个受得了哇! 再说了,因为失去了女猴的青睐,已经有很多青壮男猴,在荷尔蒙的刺激下因为得不到女猴的抚慰,已经将所有怒火,都对准了他这个尚未继位的猴王身上。 当然,他肯定是不怕他们的,明里比拳头,暗地玩算计,他怕过谁? 问题是,整个花果山现在都属于自己的了。不管男猴女猴,不就都是自己的臣民了嘛。 臣民是什么?就是人口,就是骨肉,就是未来! 他能为了一己之私,置整个花果山于不顾吗? 再说了,虽说他现在已经是地地道道的一个金毛闪闪的美猴王了。可私底下说,他还真没想好,万一哪天必须要那样的话,要不要真的与一个心仪的女猴,来上一炮? “唉,上还是不上呢” 牛棋抱着脑袋,坐在一棵大树之上,唉声叹气,已经好几天了。 话说,若是真的为了繁衍大计献身,就算他已经贵为美猴王那也是必须要尽的义务。 不过,唐僧肉是肉,美猴王的虫虫就不是虫虫了么? 说不定,还不知哪个更金贵呐!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女猴,手中举着一颗水汪汪的蜜桃,有些胆怯地靠了过来。 “石猴,吃桃呀,我刚在山下那片桃林摘来的。” 牛棋没有看她,甚至连她手里的水蜜桃都没有看一眼。 这个女猴,若以猴眼来看,是整个花果山最漂亮的一个女猴。大大的双眼,稀疏的毛发,长长的睫毛,连性子也是文文静静的,像极了人族的某种女孩。 因为打定主意,不想招惹任何一个女猴,所以现在的牛棋,对自己花果山的女猴们,都一视同仁的表现出刻意的冷淡。 面对不理不睬,女猴似乎根本不在意,而是直接将水蜜桃抱在怀里,歪起脑袋望着牛棋道: “你不想吃,那就肚子饿了再吃。对了石猴,你方才说上,是要上山去吗?” 毕竟是自己的臣民,也不好太过分。 牛棋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拍拍屁股道: “不是上山,也不是上树。想了许久,我想好了,我要上座去了,上猴王的宝座” 说着,他两腿用力,飞身下树,飘逸的背影,直看得女猴两眼发直。 来到平日里习惯性的总是站在上面,登高望远的那一块巨石之上,牛棋才第一次发现,这块巨石生就的位置,简直就像天造地设一般,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正好就在花果山半山腰上,而且还正好是一块凸出去的一片巨大的平整山体中。 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这块巨大平地山体上的唯一一块巨石,其上又正好长着一棵唯一的参天大树。 这,大概就是石猴在过往的日子里,时常极目远眺,看向外面世界他猴生的第一个窗口吧? 牛棋回到这里,飞身上岩,双脚稳稳地踩在巨石之上,探手拍了拍参天大树。 “什么都好,就是缺了一样,缺了村长敲的钟!” 0350、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直到群猴鸦雀无声,牛棋方才换上另一幅表情,环视了一眼猴群,张嘴道: “既然都不嚷嚷了,那我就给你们变个戏法,免得光说不练假把式,废了半天口舌,到头来你们还是一个不信,两个不信,直把我当做了恶人看!” 说着,他随手在群猴中点了几个女猴,又目光灼灼地指着那最漂亮的女猴,一本正经地叫道: “你们都上来吧,我要借用一下你们,以身说法。” 啊,男猴都一脸震惊,两眼艳羡,这是要当众啪啪吗? 女猴则是满脸绯红,扭扭捏捏,却又跃跃欲试。 而最年轻漂亮的女猴,居然手中还抱着她那颗水汪汪的蜜桃,一上来,便目不转睛地瞅着牛棋。 看样子,若不是众目睽睽,她很可能还会马上将桃子递给他。 几个女猴一站定,下面狼一般的男猴目光,便立刻齐刷刷地全都聚焦到了漂亮女猴身上。 “哇,我是眼花了吗,怎么今日看叶叶,这般好看?” “见鬼了,莫不是石猴真的变了什么戏法,叶叶旁边的那几个女猴,好丑!” “石猴,我们不要看别人了,就留下叶叶一个人在上面……” 七嘴八舌,吵吵闹闹中,牛棋终于笑了一下,翘起嘴角道: “现在你们都看清楚了,是不是你们嘴里的叶叶,是花果山最好看的女猴?” 话音未落,叶叶马上娇羞地横了一眼牛棋。 当然,牛棋自然是只作不见。 这时,下面群猴早就群情沸腾,个个喊道: “叶叶好看,就算加上其他山头的女猴,叶叶也是最好看的!” 谁知,牛棋这时突然变脸了,嘴里呵呵冷笑起来: “好看的就叶叶一个,你们眼睛也不瞎嘛,可你们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去想过,偌大的花果山,为何只有一个好看的叶叶?” 一片愕然中,群猴再次集体失声。半晌,到底还是四个老猴见多识广,马上有所感悟道: “石猴,这叶叶乃是上一任的猴王所生。叶叶好看,莫不是与这个有瓜葛?” 牛棋不再说话,只是呵呵冷笑,望着四个老猴。 突然,老猴王跌足叫出声来: “哎呀,叶叶是前任猴王所生,可生她的女猴,却是从别的山头抢来的。怪不得她一生出来,就长的与我花果山的猴子不同。” “石猴,石猴,你不让男猴再碰我花果山自家女猴,莫不是要我花果山男猴,全都出去抢女猴回来。” “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我花果山女猴,便个个都是叶叶了!” 群猴听完,顿时个个恍然大悟。 再看牛棋,竟一个个露出畏惧的眼神。都在心底暗想,这石猴,果然就是石猴,也不知他脑瓜里想的这些,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料,牛棋却突然大摇其头,转而又指着下面的男猴道: “你们还是一叶障目,只想到女猴,那男猴难道就不是人了。女猴漂亮好看,男猴就不能好看?” “所以,你们听清楚了,我说的第二条,完整的意思是,男猴要走出去,坑蒙拐骗,怎样都好,只有能弄回别的山头女猴就好。” “而我花果山自家的女猴,则要采取请进来的法子,吸引别的山头男猴,到我花果山来做上门女婿!” 这一次,话音刚落,所有的猴子都不干了,纷纷叫道: “石猴,你说的这三条,现在我们都认下来了,就照你说的办。唯有这上门女婿的说法,我们是不干的。” “就是就是,别的男猴都出去了,我花果山不还有石猴你吗?这自家的女猴,说什么也不能便宜别人。要生,就必须是我花果山猴王的猴子!” 牛棋只听得一阵黑线,终于知道什么叫众怒难犯。 想到不管怎样,他上任猴王的第一把火,总算顺利地将这《约法三章》给推了出去,而且得到了认同。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牛棋也就懒得再理睬他们嘴里嚷嚷的东西,拂袖而去道: “这事乃是花果山生死攸关的大事,容不得尔等七嘴八舌胡言乱语。我是猴王,此事就这样定了,休得聒噪!” 望着牛棋流星般而去的背影,漂亮女猴叶叶不觉神色黯淡,抱着怀中蜜桃,竟忘了下来。 四个老猴对视一眼,随即齐齐招手道: “来,叶叶,下来说话。” 叶叶抱着水汪汪的蜜桃走下来,看向四个老猴,有些魂不守舍道: “石猴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有话快说。” 叶叶这个女猴,别看在牛棋面前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但在群猴面前,却是从来都很少看见笑脸的。 面对四个老猴,她也就是看在他们对石猴不一样的面上,还能多说两句话。 她的高冷,一方面源于她对自身美貌的自信。当然更多的,其实还是她骨子里来自于猴王家族的天性。 四个老猴,自然对叶叶也是知根知底,心知肚明,哪里会在意她的态度,当即笑道: “我们要跟你说的,就是石猴呀。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不要在意他对你不理不睬,就像我们对你一样,你对我们怎样我们都不会不高兴,更不会害你。” “所以,叶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们在后面支持你。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对石猴,你一定要有万分的耐心!” 叶叶听着,点点头,最后突然高兴起来,抱着蜜桃道: “唔,我知道了。我喜欢石猴,每天都想看他发呆的样子,哪怕远远闻着他的味道就好。他不睬我,我一点都不记得。” “那就好,叶叶,那就好。我们没事了,你赶紧去找石猴去吧……” 几个老猴望着叶叶蹦蹦跳跳而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影子,方才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悄声道: “这石猴,真是石头做的么?像他一般大的猢狲,早就生出不知多少小猢狲了,他却还像个雏儿似的。唉,真是叫人操碎了心啊!” 几个老猴嘴里说的,其实根本言不由心。 他们真正担心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敢说出来,就怕一不小心说出便会一语成谶。 0351、还是拳头管用 谁也没想到,约法三章推出没几天,所有的猴子,都在巨大的成效面前,被震惊得抓耳挠腮,又蹦又跳,内心更是服服帖帖。 以前吧,少了的果实,不够吃时,就只有挨饿。 多了的果实呢,吃饱了又乱扔,到了想起来吃又没有了,很是浪费。 现在,不管男女老幼,弄回来的果实,都被一股脑地搬进水帘洞,然后按照石猴教的法子,分别装入不同的洞窟。 而水帘洞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洞窟,这些洞窟,冬暖夏凉,既可以住人,还能储藏食物,长久不坏。 如此一来,不管当天食物回来多少,洞里的食物却每天都在增长。 到了吃饭时节,花果山的所有猴族,便都聚在一起,吃多少要多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一点,吃多吃少,不准浪费。 渐渐的,他们又发现这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哪一天碰上刮风下雨,就算几天一个人都不出洞,他们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担心吃食问题。 这就是石猴说的第一条: 男猴须得每天都出去狩猎采食,女猴每日在自家山中开荒播种。其余人等,无论男女老幼,也都须得有所贡献,所有收获,均需集中管制,集中发放。 好处很快显现出来,最后还是皆大欢喜局面,让四个老猴每天都张着豁牙呵呵傻笑。 但是到了石猴说的第二条上面,可就没有这样顺利了。 不仅不顺,而且还不知不觉引来了祸端。 这一天,外出狩猎的男猴,好不容易从很远的山头,抢回来几个女猴,而且还是样貌很丑的那种。 结果,还没等到晚上暖被窝,就被人家追着屁股撵了过来。 若不是石猴早有防备,如今在花果山四处,不分昼夜都放置了许多暗哨,说不定又要像上一次前任猴王那样,吃个大亏。 所以,在死了几个男猴,换来了对方团灭的战果之后,石猴也不知咋想的,竟然没有当场杀死对方猴王,还将他叫到自己面前,说了好一通话。 最后,两人竟然都笑嘻嘻的,不仅再也没有彼此互为仇敌的那种样子。而且,还让四个老猴心惊胆战的,两人还拜了什么把子。 对方猴王一走,曾经的老猴王便不悦道: “石猴,本来这些日子挺好的,但今天的事情,我却有些看不懂你了。那猢狲一回去,纠集了人再来,岂不是又要大战一场?” 经过这些天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牛棋早已融入到了这花果山的一草一木中。 听见老猴王质疑声,他终于不知不觉进入到了角色中,也是一脸不愉道: “老东西,你也曾经做过王者。自家人在一起也就罢了,当着外人面还石猴长石猴短的,成什么体统?” 老猴王一听,突然醒悟过来,顿时汗流浃背,赶紧口中唱喏道: “我王教训得是,还请原谅则个。” 牛棋这才哼道: “如今我为花果山之王,怎么做我自然心里有数,而且怎么做都是为了花果山的前程着想。” 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同样一脸茫然的群猴,于是一字一顿道: “只是你们想过没有,我是说过男猴出去怎样坑蒙拐骗都好,只要能弄回女猴。但是,若有一条不死人又能平平安安弄到女猴的法子,我们为何还要拼他一个你死我活呢?” “再说了,我花果山的猴子是猴子,别的山头的猴子,就不是猴子了么?” “最重要的一点是,假若哪一天就只剩下我花果山一家猴族,我男猴再也找不到其他女猴婚配,女猴也再没有上门女婿,用不了几代,整个花果山也得跟着去死!这,才是我们的命门所在!” 一席话,直说得群猴直冒冷汗,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冒头开言。 等到群猴消化的差不多了,牛棋才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道: “天下的猴族是一家人,只有那些财狼虎豹才是我们的天敌。但是,等到有一天会出现更强大的敌人,那时不管猴族还是豺狼虎豹,就会成为又一家人。因为,在那些人眼里,我们都不过是他们脚下的蝼蚁而已!” “所以,我让那猴王回去,将我的意思告知天下。若有聪明的,自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如此一来,我花果山就会不再整天提心吊胆,打打杀杀。到时待我再使些手段,将这方圆几万里的天地,所以飞禽走兽,整合出七十二洞妖族。那时,我们才算可以暂时的彻底喘口气。” 说着,牛棋突然两眼直冒金光,不由得脸上生出无限向往道: “当然也只有到那时,我才会放心地离开花果山,去寻找一条属于我的大道!” 群猴正听得动劲,入神,冷不丁听到这句,顿时骚动了起来。 “石猴,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 四个老猴一下子激动起来,张嘴说了一句,紧跟着就连其他猴子也都大胆的直呼其名地叫嚷起来: “石猴,你问问自己,你到底是不是花果山的猴子?” 牛棋笑了,看了看群情激奋的猴族,却又突然一脸的凝重道: “我是不是花果山的猴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这样一直呆在花果山,哪里也不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花果山,未来肯定是死路一条!” “而我出去,并非是离开花果山就不回来了,而是要为我自己,也为我整个花果山,去寻找一条可以长生不死更可以再不受人欺辱的大道。待我修得大道归来之际,那时才是我花果山大放异彩之时!尔等,可得懂了乎?” 听到这里,整个猴群才恍然大悟,个个露出笑脸,也是不掩神往道: “我王石猴,那道在何处,我们为何不一起去呢?” 问得好,这的确是一个无解之问呀! 牛棋想了想,摇头道: “道难求,道有道。若是道可以轻易得之,那也就没有什么道可言了。不过常言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一人出去,轻车简从,毫无羁绊,是好是坏,都好转圜。倘若有幸得道,那便是我整个花果山得道之日。所以,一人去,就等于我花果山都去。” “尔等不要纠结于此,好生守着花果山,安心等我回转就是。” “至于现在,我花果山还须齐心协力,打好基业,我才好踏上求道之路。毕竟,无论何时,到了任何地方,也都比得是谁的拳头,更大更硬!” 这一次,群猴从未有过的齐心,异口同声道: “我王石猴,说的极是!” 0352、好一抹霞光 都说洪荒不记年,但在等待着上路那一天来临的日子里,却好似每时每刻都是一种煎熬。 好在现在的花果山,已经日渐走上了牛棋所规划的路线图。 每日里,男猴们三五成群,或是结伴去那山外狩猎,不是弄些野兔、梅花鹿回来,就是一些山鸡、野猪什么的,总之鲜有老虎、大蟒那样吃起来颇是美味的猛兽。 至于劫掠女猴,现在早就改成了与其他山头交换各自女眷的法子,互通有无,等价交换,倒也其乐融融。 而四个老猴,现在基本上成了牛棋的义务宣传员,没事有事都走街串巷的,在花果山四处荡悠,遇见偷懒的,或是发呆的,就会上前一顿训斥,然后搬出牛棋描绘的美好未来,大讲特讲。 所以,不知不觉,现在整个花果山,所有猴子最怕的人,已经从牛棋那生硬的拳头上面,慢慢转移到了四个老猴,那四张喋喋不休的嘴巴上。 如此一来,牛棋倒也出奇地落到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每天都像一个甩手掌柜的,坐在花果山那高高的山峰之巅,早上看旭日东升,晚上瞅着夕阳西下,颇有些诗意的自在。 除了看旭日,看夕阳,有时候,牛棋也会一整天的盯着这霞光隐隐,气韵弥漫的山巅,那块因为石猴诞生而早已崩碎变得残缺不全的巨石,久久凝视。 人,最可怕之处,便是无所事事。 以及,在无所事事后的那一份沉静,沉静中的思索,于是乎,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甚至所谓的梦想,就会一下子蹦出来。 所以,现在牛棋竟然自以为得意地悟出了三件事情: 这第一个,就是西游之后,水到渠成地得到斗战胜佛果位的孙悟空,从此便杳无音信。他去了哪里,而且花果山呢,也是再无一字交待? 第二个,孙悟空终其一生,都是一个人。即使是在取经路上,看似身在师徒四人这个小团伙中,但他的特立独行,却是那样的孤独。就算他不近女色,也无子嗣,可是这合理吗? 第三个,便是现在与牛棋近在咫尺的花果山这块巨石了。 山崩地裂,天地色变之后,石猴从这块巨石电射而出,这块巨石,从此就成了废弃之物。别的且不说,单从因果上论,能够诞生出一代神佛之物,别管它是石头草木,那也是天地之间的至宝,怎么就成了废物和弃儿呢? 不解,有太多的不解,留在了那一条取经路上。 牛棋有时想得脑壳生疼,便会恍恍惚惚中,总有一种怪异的念头闪来闪去: 留下这么多未解之谜,怕是这西游之路,还远远没有结束吧? 当然更多时候,他还是那个十分清醒的牛棋,双手叉腰,极目远眺,望着那碧波荡漾的大海,思考着出海的那一刻。 整个花果山的猴子,甚至就连外面的猴族,现在都知道他的这个怪癖也好,习惯也罢,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这山巅上。所以,大多时候,是没有谁随随便便就连打扰他的。 这天傍晚,又是日落之时,只见霞光万丈,天地一色,氤氲丛生。 牛棋站起身,正欲拍拍屁股下山,一道霞光,忽然自那云雾缭绕的山谷之间,悠然飘来。 然后,便像一团挥之不去的棉絮黏在身上,围着牛棋打转。 开始牛棋并未在意。 在山间,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在这仙气弥漫的花果山,就算是人间的崇山峻岭,也是常有发生的寻常事。 尤其是会当凌绝顶时,整个人就在云雾间行走,那时十足就是一种仙境,令人神旷心怡。 不过,走了一段路,甚至都快到了山脚下,这道霞光,却依然跟着牛棋,亦步亦趋,走走停停,顿时让他警醒了起来。 事出蹊跷必有妖! 牛棋蓦然止步,望着山间云雾衬托下的格外耀眼的霞光,冷不丁地一把抓去 霞光猝不及防,一下就被牛棋捞到了手上。 可惜,霞光就是霞光,就像空气和虚无一样,本身是没有实体的。 在牛棋毛茸茸的掌中,霞光看似被拦腰攥住,可在牛棋的手感里却是空空荡荡。不过,这一把抓空的感觉,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空无一物,那就说明这道霞光,就算蹊跷,也还是一道天地间生出的真正霞光。只是不知怎么,就脱离了霞光云团逸出而已。 望着霞光穿掌而过,终于一飞冲天,重新归于天空之上。 牛棋这才冷哼一声,低头察看了一下自己毫发无损的手掌,举步回到了水帘洞。 四个老猴围过来,借着最后一缕晚霞,看清是牛棋后,步履蹒跚道: “石猴我王,你回来了。今日收获,全都入库” 牛棋看着四个老猴举步维艰的样子,忽然皱眉沉思了一下: 看来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年轻时,就该出苦出力,努力奋斗。到了年老体衰,就该颐养天年,若是还要像年青人一样奔命辛劳,那可就是罪过了! 之前为了威慑群猴,加之当时的确没有可用可信之人,不得已将花果山所有内务都交给他们,的确有些欠妥。 现在各项事务已经轻车熟路,井井有条,是到了让他们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想到此,牛棋马上打断他们的话头,出声道: “现在就定个规矩,凡是超过了两百岁的猴族,无论男女,都无需再出工出力,每日所需,照例发放。这算是我花果山福利体系第一条,今后就照此添加完善,不得有误!” 说着,他随即转向四个老猴,第一次学着温言道: “老东西,你们都听清楚了吧?明日起,你们就不要再干活了,将手里的账目什么的,都一股脑扔给其他人,好好活着就好!” 四个老猴一听,顿时浑身一震,紧接着便流下眼泪来。 “石猴我王,你这是不要我们了吗?我、我们可不想这么快就被赶到那条等死谷去啊!” 等死谷,花果山还有这样一个去处吗? 牛棋一下子愣住,怔怔地望着哭泣中的四个老猴,竟一时无语起来…… 0353、培养花果山新生力量 不知何时,叶叶早已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一直隐身在侧望着牛棋。 看到这里,她马上转出声来,目光灼灼道: “等死谷早就存在花果山不知多少年头,就是老猴王的老猴王都不清楚。那时吃的太少,迫不得已,就将老的动不了的老猴放在了一个山谷里,任其自生自灭。” “时间久了,于是就成了人人皆知的地方。那条山谷,也就被叫做了等死谷。” 牛棋一听,马上粗声大气道: “废除,马上废除,别说现在花果山丰衣足食,就算饥荒之年,也不能再有这样的地方!” 说着,他环视了一眼群猴,下意识地想在其中找出能够接替四个老猴的能用之人。 看了几眼,竟没有看到一个能够入眼之人。 老猴王心灵通窍,见状立刻指着叶叶道: “石猴我王,眼前就有一个合用之人,若是我们手里的活儿都交给她,我们就没有二话!” 牛棋看了一眼叶叶,却始终没有说话。 倒不是他讲什么男尊女卑,而是这叶叶不仅是一个女猴,关键是她长得太吸人眼球。 若是将她真的放到花果山大管家位置上,那些身强力壮的猴子们,岂不是每天一看见她就三心二意,心猿意马,哪里还有心思去做事? 见牛棋突然沉默下来,一直不说话,叶叶也是一下子神情黯淡起来,头一低,便回到了人堆中。 看到这一点,倒叫牛棋不禁暗暗称奇赞叹。 能屈能伸,而且轻易不妄言,这还真是一个大管家的不二人选。 正想着,水帘洞内已经完全漆黑下来,除了众猴的呼吸声,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此事不是小事,容我好生想想,明日再议” 说着,牛棋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抬起眼皮,刚要开口,脑海中不由得闪过此前怪异的那道霞光,灵机一动,顿时跌足大笑一声: “哈哈哈,贼老天的,每天到了晚上,洞里便是这黑漆漆的一片,我怎么偏偏就忘了这件事呢?” 听到牛棋有些失态的笑声,群猴纷纷在黑暗中惊疑道: “石猴我王,你忘记了什么,可是事关我花果山死活么?” “差不多吧” 牛棋哼哼一声,随即慢慢摸索到洞口,借着洞口的星光,看了看洞外,口中道: “我花果山,有很多种各式各样的松树。那松树之上特产一种松明,采集回来,到了夜里,便可做照明之用。” 众猴一听,顿时坐不住了,蜂拥而来,一个个挤在洞口,探头向外张望,嘴里叫道: “我花果山,还有这样的宝物?” “那还等什么呢,石猴我王,这黑漆漆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弄些回来……” 牛棋闻言,抬眼看了看星空,倒也明亮。 沉思了一下,于是点头道: “其他人就不要乱说乱动了,出来十个身强力壮的,跟我上山,就近采些松明今晚且先用着,天明再大量采集。” 话音刚落,呼啦一声,便抢过来一堆人头。 反正也看不真切,微弱的星光下,牛棋干脆采取直接摸脑袋的办法,将有本事挤在最前面的十颗脑瓜,一手拨拉了出来,随后转身道: “行了,就你们十个人了,跟我来吧。” 十一个影子,很快钻出水帘洞,来到了一片风声阵阵的松林前。 牛棋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 “你们谁也没有见过松明是何物,且都在这儿等着,我取了松明,给你们一人一个,然后再照着去采集。” 十个猴子,被山风吹得哆哆嗦嗦,颤声应了一句: “石猴我王,快去快回,小心树上的爬虫!” 牛棋笑了,这帮猴崽子,竟然还知道心疼人? 很快,牛棋便在最近的一棵松树上,十分轻松地找到了一块油汪汪的松明。 十块松明,不一会儿便收集齐全了。 回到十个猴子的影子面前,将松明一一交到他们手中。 最后一道影子,扭扭捏捏走过来,低着头,完全不像前面九个猴子的样子,让牛棋不觉一阵疑惑,直接探手将他脑瓜拨拉起来,定睛一看,却是叶叶。 可能是不想挨骂,这叶叶刚被拨拉着露出脸来,便马上在嘴里小声道: “石猴,你只说要十个身强力壮的,没说要谁不要谁。我、我抢到了前面,就算作数!” 牛棋冷哼一声,将松明一把丢到她的手里,沉声道: “既然都被你算计到了,还说什么?拿好松明,别弄错了白费功夫。” 叶叶倒也乖巧,答应一声,再无二话,转身便走。 望着她的背影,牛棋忽然心里一动,顿时恍然大悟: 方才那一声“小心爬虫”的叮嘱声,断断不是那些青皮们说得出来的话儿,真正说话的人,是叶叶才对。 没费多少时间,每个人都采集到了一大堆松明,抱在怀中,摇摇晃晃走了回来。 牛棋大致看了一眼,也无法细看,便带着所有人回到水帘洞。 刚入洞中,便是人头攒动,一个个都挤过来看稀罕。 “石猴我王,原来这就是松明,以前我还当做食物吃过!” “这东西哪能吃,粘在嘴里弄都弄不掉。” “对了,石猴我王,这松明,怎样才能照亮呀?” 牛棋也不说话,推开众猴,直接摸到两块坚石,然后将提前在松林中特意采到的松毛,拢做一堆,开始啪啪啪地有节奏的敲打石头。 一道道火星,在黑暗中,瞬间明明灭灭。 一时间,四周安静极了,似乎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只听得见石块的敲击声。 突然,一道火星,终于直入松毛之中,冒出一股轻烟。 牛棋见状,哪敢怠慢,手中加速,一边打出更多的火花,一边对准松毛,隆起嘴唇,轻轻吹将起来。 只听轰地一声,一朵摇摇晃晃的火苗,蓦然生出,随即发出嘶嘶的声响,蔓延开来,将整个松毛堆引燃。跳跃的光焰,顿时散射出一道道光亮,也引得群猴不由得发出阵阵欢呼: “成了,成了,我看见你们了” 牛棋也是长舒一口气,坐起身子,嘴里笑骂道: “猴崽子们,还愣着作甚,赶紧将松明拿过来呀!” 说着,他急忙又交待了一句: “放松明,不要太密,也不要太稀。这东西好是好,就是烟气太大,千万别呛到眼睛和喉咙才是!” 0354、不速之客 第二天,一大早,牛棋就将四个老猴,以及叶叶还有昨晚一起采松明的十个青皮,叫到了自己的洞里。 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的人,竟然就是叶叶。 她一进来,瞅着牛棋,就是猛地一愣,随即一个扭身,连声招呼都没有又跑掉了。 “喂……哎……” 牛棋喊了一声,生怕自己没有憋住笑出声来,为叶叶那一脸的黑烟。 还好她自己转身跑了,怕是也猜到了这点。 很快,四个老猴,十个青皮,陆陆续续钻进来,望望彼此,都是呲牙咧嘴,指着对方,抓耳挠腮地笑着彼此黑乎乎的脸蛋。 只是,他们却没有一人敢指着牛棋嘲笑一番。 不过让他们这样一闹腾,牛棋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脸,估计也是一脸的黑炭没跑了。 “咳咳咳……” 反正现在是一张猴子脸,无所谓好看不好看。 故作镇定地咳嗽几声,牛棋抹了一把脸,正好趁着叶叶不在场,望着四个老猴道: “昨晚我想好了,你们四个老东西管的事,就都转给叶叶吧。” 四个老猴一听,顿时雀跃道: “哈哈哈,正是此理,石猴我王。叶叶这娃娃,又好看又聪明,还有猴王的血脉,保准错不了!” 牛棋哼一声,冷脸道: “花果山大管家,兹事体大,可不是嘴上说说谁行就行的。好不好的,得看时效!” 说着,顿了顿,他才又补道: “所以,叶叶做这个花果山大管家,我给她定了一个试用期,就以我离开花果山之日前为准。胜任,走时便正式让她上任。若是不行,你们四个老东西还得回来,暂时再接过去管着。” 四个老猴,不仅见多识广,更是老奸巨猾,细细一想,马上点头应承下来: “这样也好,还是石猴我王想的周全。” 正说着,叶叶端着一个石盆走进来,头也不敢抬一下,将石盆放到牛棋脚下,低声说道: “你脸上全是黑烟,洗洗吧。” 洞里的猴子,顿时齐刷刷看了一眼叶叶。紧接着,四个老猴,一人一脚,连带着自己,将十个青皮一个个赶出洞去。 “站着,都上哪儿去,人凑齐了,正好说正事” 牛棋说着,哐当一声,将石盆连同盆里清幽幽的水,一脚给踢翻在地,第一次正眼看着叶叶,瞪眼道: “贼老天的,以后少来这一套,听见没有?一张猴脸,别说落点黑灰,就是一刀砍出几道疤,又当做什么鸟事,哪有那么多娘娘腔!” 叶叶吓坏了,扑通一下坐倒在地上。 十个青皮,还从未见过牛棋如此暴怒的样子,也是吓得心中通通直跳,转过身来,对视一眼后,也跟着一个个趴到了地上。 哼,牛棋这才满意地又哼了一声,指着十个青皮道: “今日安排大管家的事情,倒叫我想起另一件事来。你们谁是通臂猿猴,白毛马猴,赤尻狐猴,长臂猿猴?” 四个被点了名的猴子,不知祸福,面面相觑,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牛棋走上几步,将四人认真地打量一番,于是指着叶叶道: “以后叶叶是花果山大管家,你们四个,便是她的左膀右臂,她说什么,尔等都得照办。嗯,好处也不能少了你们的,就暂时先封你们为花果山四大先锋吧。” 叶叶一听,不觉面露喜色,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四个猴子更是意想不到的喜出望外,朝着牛棋,连连打躬作揖,喜不自胜。 牛棋点点头,迈步向洞外走去,嘴里交待道: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独自在花果山转悠了一圈,牛棋便又习惯性地攀援而上,站在山巅,眺望着大海,呆呆地看了一上午的时间。 到了午时,肚子不觉有些饿了。 一抬头,旁边的树林,正好长着许多刚刚成熟的果子,于是走过去,飞身跃上,随手摘了几个,拿在手里嘎巴嘎巴嚼起来。 “喂,猴子,看你吃的如此香甜,这果子很好吃吗?” 一声直愣愣的问话,忽然从树林的上空,传到了耳中。 牛棋抬头一看,不觉两眼发直,愣在那里: 口吐人言者,竟是一个衣袂飘飘的少女,双足踏在一朵白云之上,正眼馋地盯着他手中的果子。 见牛棋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少女不觉一笑,按下云头,索性来到树梢,围着一棵树上的果子,转了一圈,方才飞到牛棋面前又道: “猴子,这山是你的么,我可以吃几颗果子吗?” 牛棋使劲甩了甩脑袋,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见牛棋始终不说话,手里捏着果子,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少女笑不出来了,失望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一个傻猴,唉,真是无趣得紧。” 说着,她忽然双足交替,脚下白云,便是隐隐地风云雷动,就要飘摇而去。 牛棋一看,一把扔掉果子,起身吒道: “嘟,哪里的妖怪,竟然变了戏法地来我花果山戏弄我?且住,且住,说清楚了再走!” 白云少女一下子咯咯笑起来,转身盯着牛棋,笑语晏晏道: “原来果真一个傻猴,自己是妖,反过来倒说人家是妖,嘻嘻,有趣,有趣!” 牛棋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盯着少女,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谁知,这时少女忽然不笑了,一本正经地伸出手道: “猴子,不跟你说笑了。我云游到此,有些口渴,向你讨几颗果子吃,可舍得么?” 牛棋冷哼一声,一动不动道: “果子就长在树上,想吃果子,自己有手有脚,去摘就是!” 少女一听,突然叹口气,转身道: “别人给是给,自己取便是偷。罢了,我不吃就是了。” 此言一出,顿时让牛棋心中一荡,不由得探手取下几颗最是水灵的果子,一把扔了过去。 “等一等,管你是人是妖,几颗果子,也不值钱,拿去吃就是!” 白云少女看似妩媚娇柔,一伸手却是身手矫捷,看也不看,便将飞来的果子,齐齐扫入自己的袖中。 “多谢了,傻猴” 少女说着,从袖中摸出果子,拿在手中看了看,随后又放在鼻尖处,深深吸了一口气,赞道: “唔,好香!” 正说着,她忽然脸色一变,仿佛突然被群狼环伺般惊慌失措起来,四处张望着,嘴里便急急道: “傻猴,一会儿不管谁来问你,你都不要说曾经见过我……” 0355、天神就可以随意打人? “呃” 看到白云少女完全不似作伪的惶急表情,牛棋看了看自家的花果山,一股豪情不由得冲上心头,一拍胸脯,刚要说话,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紧接着,又是一道金光闪过,一个锦衣金甲金面的大汉,踏着一朵金云,便赫然立在了牛棋面前。 看到一个金毛闪闪的猴子,金甲大汉仅仅扫了一眼,就像往常看到的无数飞禽走兽那样,马上就移开了目光,盯着眼前的山林,眼冒金光,四处寻看起来。 看到金甲大汉,完全对自己视若无睹,一脸的俯视苍生的高高在上样子,牛棋踌躇了一下,转念便窃笑起来: 这厮,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优越感,生怕别人不知他的威风,不用问,肯定就是那天庭上的人! 而且更明显的是,这厮显然就是来寻方才那白云少女的。 呵呵,正好,你看不见老子,老子也正好看不见你。 如今花果山草创,老子更是一个弱鸡,权且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免得给这么早就给整座花果山惹来祸事,实在不划算…… 牛棋一个转身,便要顺着那条被自己千百个日子踩出的山路,径直扬长而去。 谁知,刚走了几步,后面便传来一声断喝: “兀那猴子,且住且住!” 牛棋顿了顿,刚要下意识地转身,但马上就一念闪过,暗道: 这厮已然将我当做了这山间寻常走兽,我若此刻听见他喊声便回头,岂不是一下子便露馅了? 想着,牛棋马上又手脚并用,沿着山道,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继续不徐不疾地走了起来。 果不其然,那金甲大汉就在后面咦了一声,便在嘴里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猴子,白瞎了一身好皮毛,险些还当他是灵兽哩!” 贼老天,这话儿,有些羞辱人啊 牛棋听在耳中,差点就转过身望着那金甲大汉放声怒骂。 忍了半晌,就见一道金光闪过,在山道的拐角处,顿时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骚动声。 定睛一看,正是那金甲大汉,一步飞出,便到了那棵金桂树上,手中捏着一只苦苦啼鸣的漂亮大鸟,嘴里嬉笑道: “想不到这下界的穷山恶水,还有如此喜人的鸟儿。哈哈,正好捉了回去,送与我那心中可人的天仙!” 牛棋远远的望着,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 那棵金桂树,千百年来,一直就长在这条山路的峭壁之上。 而在金桂树上,则住着一只千百年就在其上筑巢生息的雪白大鸟。每日都是早上飞出去,午时飞回,黄昏则站在枝头,望着满天云霞,宛若唱歌般发出一阵阵悦耳鸣叫之声。 牛棋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鸟,更不知其名,但对它那一身令人过目难忘的雪白鸟羽,印象深刻。 每日里,也是早上上山,傍晚下山,每次路过这金桂树,他与这叫不出名的大鸟,虽然从未相互打过招呼,但千百年来,似乎早已熟悉了彼此,每日这样的来来去去,每日这样的擦肩而过。 如今看到这样一只算得上青梅竹马的鸟儿,就这样被人捏在手中肆意玩弄,牛棋这心里,自然也就是一股怒火,腾地一下,便要喷薄而出。 恰在这时,素来眼尖的大鸟,胡乱挣扎中,一眼看到牛棋,愣愣地站在远处的那个路口,蓦然口吐人言道: “石猴,石猴,救我,救我呀!” 牛棋皱皱眉,凝神片刻,随即一步踏出,望着峭壁上的金桂树,缓缓走去。 看到牛棋一身凝重但却意志坚定的样子,金甲大汉忍不住眯起双眼,盯着他开始认真打量起来,随后翘嘴笑道: “好猴子,竟然就瞒过了我的眼睛。既然你要出头,那便少不得你的苦头” 说着,他蓦地双眼一凛,指尖弹出一道金光,直直的一下子打在牛棋头上。 砰地一声,牛棋就像猛然撞到一堵墙似的,身形一滞,脑袋便嗡嗡作响,一阵头晕目眩中,整个人就被一股难以描述的力量,犹如断线的纸鸢般飘飞出去。 金甲大汉一击之后,便再不看牛棋一眼。 在他看来,一个猴子而已,就算开了灵智,金毛闪闪看上去也颇为,终究不过是下界的蝼蚁罢了。 若不是为了这掌中漂亮的鸟儿,甚至他都懒得动手,直接一脚将他踏为一堆肉泥才是。 “好鸟儿,休要再聒噪叫唤。我虽然捉了你,却是带你上天庭。上了天庭,就是仙境,比这破山破水,不知好过万倍……” 正说着,他忽然发现手里的鸟儿,眼神明显有了一道异样的神采,惊异之下,心有所感,于是一转头 咦,方才那个猴子,竟然没死? 金甲大汉一对狐疑的眼睛,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咳咳咳……” 牛棋大声咳嗽着,张嘴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然而,随着鲜红血液蹦出的,还有字字带血的话语声: “我知道、知道你是天神,但天神就可以随意打人,那还要天条何用?” 天条? 金甲大汉一下子狞笑起来,盯着牛棋道: “你一个凡间的猢狲,竟跟我谈什么天条,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好大。若无天条,我能下界拿人,真是可笑的紧!” 牛棋哇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险些坐倒在地。 他发现,这金甲大汉果然不是吹的,仅仅指尖上的一道金光,就让他完全吃不消。若不是拼着一口气,他早就倒下了。 而且他更知道,这金甲大汉最初的一击,只是信手一挥,以为对任何飞禽走兽而言,都是必死无疑。 如今见他还能挺身而立,更能理论,若再出手,必将是雷霆一击。 但是,为了鸟儿,为了整座花果山,更为了一个猴子的尊严,他能退吗? 不,既然已经挺身站了出来,就绝无后退二字! 牛棋一咬牙,直视着金甲大汉道: “放了鸟儿,离开这里,我给你一个承诺。他日若是再见,我也饶你一、一次不死!” 什么? 金甲大汉似乎听错了一般,掏了掏耳朵,侧耳道: “你刚才说什么,饶谁不死?你这个不怕死的猢狲,将你的话儿再说一遍!” 0356、求仙不可等 “不消说得了,我跟你回去就是” 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忽然从那一片果树林中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白光闪过,那个瞬间消失的白云少女,就从一片树叶上闪出,踏起白云,飘了过来。 金甲大汉一看,顿时喜笑颜开,但马上又变得前倨后恭,竟自一个躬身打揖,口中唱喏道: “见过仙子,仙子出来就好,我、我也就好回去交差了。” 白云少女哼了一声,盯着他手里的鸟儿,皱眉道: “把鸟儿放了,而且此处的一草一木,你都不得再动一丝一毫。否则,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再回天庭!” 看到白云少女说的斩钉截铁,金甲大汉到底是天神一族,当即放开鸟儿,随后一脚踏出,便踩着金云上了半空,甚至连牛棋看都没再看一眼,只是低头喊道: “仙子,时候不早,我们还是早些上路吧。” 白云少女转过身,满含歉意地看了一眼牛棋,摸了摸身上,发现竟无一物傍身,于是蹙眉道: “你个傻猴,真个是不怕死么?只是抱歉得紧,无端惹出一场祸事,也无一物补偿与你。你,你要好生活着……” 强撑着一口气,牛棋闭眼道: “你,你还是快些走吧,以后、以后有事无事,到哪里都好,只是千万不要再、再到我花、花果山来就好!” 白云少女闻言,不由就是浑身一震,最后瞥了一眼牛棋,踏上白云,再无半字,飘然而去。 白云少女跟在金甲大汉之后,须弥隐入在苍穹之上,两人身影刚刚消失不见,牛棋便仰头倒下。 鸟儿惊叫一声,扑簌簌飞过来,望着牛棋便是大叫: “石猴,石猴,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牛棋睁开眼,又是大口大口的血吐出来,让他看上去一时间显得十分的狰狞。 鸟儿吓坏了,真的吓坏了,这才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跺脚道: “石猴,你不会死吧?你不许死,不许死!” 这个傻鸟儿,口齿这么清楚,竟然一直瞒着他做哑巴,她是神经病么? 牛棋喘了口气,闭眼道: “傻鸟,你现在一个字都不准再叫唤,我就不会死!” 鸟儿很聪明,马上闭上嘴巴,连连点头。 歇了一会儿,牛棋方才又冒出一句话来: “去、去水帘洞,叫那帮猢狲来、来抬我回去……” 哦,鸟儿二话没说,展翅飞去。 猴族闻讯,几乎倾巢而出。 及至见到牛棋,半死不活躺在一堆乱石之间,竟吓得所有猴子都立在那里,没有一人敢走过来。 就算四个老猴,也是腿软的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不能言。 这时,叶叶显出了她猴王血统的本事,仅仅只是一个恍惚,便惊鸿般地跳过来,抱起牛棋,尽管嘴里哇哇哭着,眼睛却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个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对群猴骂道: “石猴没死,你们怕些什么?通臂猿猴,白毛马猴,赤尻狐猴,长臂猿猴,你们四个乃是石猴亲封四大先锋,还不过来!” 骂醒了整个猴族,牛棋终于被七手八脚地抬了回去。 不知不觉,便是匆匆数月。 等到牛棋完全可以重新站起来,慢慢踱到洞口,向外望去,竟然已是漫山遍野的秋色。 秋天一过,就是大雪皑皑的寒冬。 待到雪花飘飞,银装素裹,千里冰封,整个花果山,便是一个冰雪世界。 牛棋坐在洞口,听着下方涛声阵阵的激流轰鸣声,他的一颗心,也忽然跟着一上一下起来。 一道霓虹,蓦然水面之上生出,横跨在水帘洞左右。 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色中,一个锦衣金甲金面天神,蓦然浮现在牛棋眼前。 几乎是本能的,牛棋虎地站起身,便要扑向那金甲天神。 “石猴,石猴,你又做梦了” 两双臂膀,突然从后将他拦腰抱住。 回头一看,却是那赤尻狐猴、通臂猿猴,犹如哼哈二将,将他稳稳扯着,不让他动弹。 定定神,牛棋清醒过来。 沉思半晌,他忽然张口道: “那长臂猿猴,白毛马猴,他二人练兵,如今怎样了?” 赤尻狐猴、通臂猿猴对视一眼,答道: “照你的话,选出的青壮,经过层层筛选,如今还剩下不到千把个。舞刀弄枪像模像样的,有三百多个了!” 唔,牛棋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点头又道: “那叶叶呢,现在我花果山,储存的各类果实、肉干还有其他吃食,若是冬日封山之后,可否足够所有人过冬?” 一听这个,两个猴子顿时有了笑脸,浑身轻松道: “够了,够了,石猴我王。那叶叶照着法子,每日勤勤恳恳,早就提前备足了吃食。” “叶叶还说,后面再回来的食物,就是多出来的了。” 牛棋闻言,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心中大定道: “很好,很好,叫她不要停下。吃的东西,从来都是多多益善!” 说着,他忽然站起身,叉腰望着洞外,沉默了半晌,仿佛在心中下着什么大决心,最后就像自言自语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求仙路上,从来都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二猴听得一阵迷糊,面面相觑道: “石猴我王,你,你再说什么?” 牛棋转过身来,眼中忽然精光毕露道: “去叫叶叶,加上你们四大先锋。唔,这一次,还须得四个老东西,让他们马上都过来,我有话要说!” 哦,二猴答应一声,通臂猿猴腿长跑得快,于是也没推给赤尻狐猴,径直出了水帘洞。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赶到了牛棋面前。 其他人还好,只有叶叶,似乎在路上猜到了什么,隐隐约约有种不祥之感。 来到洞里,她便大眼瞅着牛棋,眼中尽是问号。 牛棋也不管她,将所有的事情都重新认真的问过一边之后,随即毫无征兆地抛出了他这些天来一直都在思索的重磅炸弹: 关于离开花果山去求仙寻道的时间,因为那金甲天神的意外出现,他思考再三,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这几日就动身! 0357、再见我的花果山 此前花果山很多事情,石猴不参与则罢,参与了基本都是他说了算。现在做了正式的猴王,所有事物,那就更是一言九鼎了。 所以,牛棋既然说了要走,那就是真的要走,谁说都没用。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花果山便停下所有的事情,全部投入到了如何打造出一只能抗得住大海风浪的木筏上面。 怎样打造筏子,牛棋心里是清楚的。 但是打造筏子的木料,选材,用料,捆扎,联结,这些细节,却是需要他在这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去一个个的尝试,才能保证最终不出任何差错。 大海,比不得陆地。 在没有人烟的海上漂泊,没有罗盘,没有动力,缺衣少食,风吹雨打日晒,出发前能多想到一层,便多一层成功的几率。 好在花果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最廉价的劳力,以及无数不花钱的各种木材。 这一天,一只壮观的木筏,赫然出现在了花果山临近大海的一处山洼中。 木筏足足用了十六根一人粗的水杉做主体,又以胳膊粗的藤条相互打结联系。正中是一根三人都抱不过来的桅杆,用作这艘筏子的主要动力。 现在,本来按照牛棋的记忆,只需将它推下海面,就算大功告成了。 但是因为多了一个大眼睛的叶叶,这只木筏,就还是半成品。 首先,牛棋是独自一人。所以,叶叶便第一次动用了她大管家的特权,从水帘洞里搬上来许多锅碗瓢盆。当然最多的,还是盛水的大木桶,以及多大几百颗的椰果。 原来是没有木桶的,用的是大石缸。 好家伙,十几个大水缸压上来,比一个足球场小不了多少的巨大木筏,竟然一下子就沉下去大半,加上牛棋再加上其他东西,整个筏子还不得沉到水下航行。 沉不沉的先不管,单是那水中的阻力,还不得把人累死? 无奈之下,牛棋只好又设计出木桶,才算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那几百颗椰果,倒是让牛棋眼前一亮。 这东西,不仅多汁多水,解渴还能填饱肚子。 但其最大的好处,还在于它本身就有浮力,直接绑在筏子上丢进水里,还能多给木筏一些浮力,装更多的东西。 当然,更奇葩的,还是那叶叶也不知脑瓜里是怎么想到的,竟然围着那根三人粗的桅杆,命人在四周填土造田,种上了许多花花草草。 最后,又费尽心机从山上移植了一棵大果树上来。 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的回答倒是振振有词,合情合理。 说什么牛棋平日里就喜欢在那花果山巅峰之上,每天登高望远。那这大木筏上,也应该有这样一棵树。 想家了,便可以爬上树,回望一下花果山的方向。 累了,还可以在树上睡觉,渴了饿了,还能随手摘一颗果子吃。 至于那树周围的花花草草,又可以让牛棋看海看乏了,看到花草变得心情好。等到山穷水尽食物全无时,还能当做充饥之物。 呵呵,事无巨细,能将事情做到这步田地,牛棋唯有感慨,当初选她做花果山大管家,果然是选对了人! 只是,她怎么就没想到,干脆在上面再盖一个小房子呢? 当然这一点,牛棋是打死也不会在多嘴说出来的。 他这是去求仙问道,不是寻花问柳去旅游! 这日午时,终于感到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四个老猴,连同叶叶以及通臂猿猴等四大先锋,带着花果山所有的猴族,围在山洼中,望着牛棋。 “石猴我王,大木筏已经装无可装了,大抵上路去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可是这筏子开始十几个人还能推得动,现在就上百人也难得动,如何是好?” 对此,牛棋早就成竹在胸,指着木筏之下那预先就铺设在其下的几十根圆木,笑道: “莫慌,莫叫。看见筏子两边的藤树条子了吧,去一边只需十个人,根本不要百人,包管让那木筏,老老实实的给我下到海里去。” 众人依葫芦画瓢,果然一试变成。 等到巨大的木筏,扑通一声,顺着一根根圆木的滚动,落到海中,所有的猴子,欢呼着喊叫起来: “石猴我王,果然是聪明!” 牛棋看了一眼欢呼雀跃的群猴,不知为何,这一刻,突然间却怎样都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分别的时候,终究还是来了。 沉默半晌,牛棋习惯性的束了束腰身,几乎是一步一思考,缓缓走到了大木筏前。 群猴的欢呼,戛然而止。 大概,他们也一下子感觉到了分别的时刻,就在此时。 “石猴我王,此去路上,可千万当心些啊!” 四个老猴,忽然哭出声来。 “老东西,就你们的猫尿最多” 牛棋故意笑骂了一声,顺势一步踏出,跳上了大木筏。 木筏往下一沉,瞬间荡起无数涟漪。 盯着脚下荡来荡去,沉沉浮浮到的大木筏,牛棋没有准备再看任何人一眼,沉吟片刻,随即最后指名道姓的叮嘱了一句道: “通臂猿猴,白毛马猴,赤尻狐猴,长臂猿猴,你们四个,乃是四大先锋,将我花果山,须得守好喽!” 说完,他一把扯起风帆,搅动撑杆,头也不回地顺流飘向了大海深处。 说也奇怪,这时的群猴,竟然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静! 牛棋双手用力,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想要将脚下这只沉重的大木筏,快快驶离岸边。 好在这一会儿的海风倒也十分给力,加上潮水的作用,大木筏转眼间就飘出了数百米之远。 突然,后面传来扑通一声,有人似乎跳进了海水中。 牛棋回头一看,果然是那大眼叶叶,手中举着几支硕大的芭蕉叶子,在海水中沉浮着,向筏子追来。 “石猴,石猴,我还是忘了,筏子上应该有些芭蕉叶子,好给你遮风挡雨,不让太阳着……” 猴子天生怕水,真不知这叶叶,哪来的胆子,就这般跳进冰冷的海水中? 0358、海上生明月 当花果山变成了海平面上一个远远的黑点,渐渐的再也看不到了。牛棋知道,他的求仙问道之路,这次才算真正拉开了序幕。 海风鼓动风帆,开始发出令人振奋的猎猎作响。 脚下的木筏,在洋流中的流速明显有了提升。 正在这时,远远的海天一色间,一道快速移动的身影,从后面一路追来。 隐隐的,还不时传来一两声呼唤: “石猴……石猴……等等我……” 这又是谁呀? 牛棋愣怔了好一会儿,望着脚下正在虎虎生风的大木筏,心里发愁: 他这筏子,既无舵又无桨,吃的是海里的饭,看的全都是老天爷的脸色。能去哪里,全凭天意。 若是此刻落下风帆,再挂起来,到时风向变了不说,这一鼓作气的机缘,说不准是不是也会因此全给变了,那岂是了得? 可是万一是花果山的人追来,有什么大事,也不能不停一停吧…… 纠结半晌,牛棋只好一横心,爬上桅杆,举目远眺。 这一看之下,却顿时心中了然,一口气也不由得松弛下来: 原来是那只不知名的雪白大鸟,此刻正呼扇这翅膀,奋力飞来。 没想到,这傻鸟不仅长得好看,这速度也是惊人哩。 牛棋刚刚赞叹了几声,雪白大鸟便呼哧一声飞到了筏子上空,低头围着筏子绕飞了两圈后,方才低头道: “石猴,你要去哪里?” 牛棋抬头看了看鸟儿,呲牙一笑道: “我欲成仙,再不受这天上地下的脏脏气。对了,这急匆匆的你来作甚?” 听到“受气”二字,雪白大鸟大抵想到了那日在金甲天神手中受到的屈辱,双目突然变得血红血红,犹如一对蓦然发亮的红宝石。 半晌,鸟儿才想起来似的,伸出一对修长的脚爪,将两根长长的草叶,凌空扔了下来,嘴里道: “听说你要离开花果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这两根仙草,乃是我诞生时便有的物什,吃了百毒不侵,还能身轻如燕。便送与你吧,兴许路上能用到。” 牛棋一把接住,放在鼻下嗅了嗅,也不矫情,点头道: “谢了,傻鸟儿。以后就在花果山好生住着在,若有什么事,就去找那些猢狲,有没有用总是多一些帮手。” 雪白大鸟嗯一声,随后不满道: “石猴,我不是傻鸟,不许这样叫我。” 哦,牛棋抬头看看鸟儿,忽然有些头晕,于是纵身跳下桅杆,又爬到树上,摘下一颗果子吃了一口道: “我又不知你的名姓,千百年来还是第一次与你讲话,那我要怎样叫你?” 雪白大鸟沉思一番,才又点头道: “记忆中我产自雪域,我一身白羽尘土不沾。嗯,石猴,以后你就叫我雪鸟好了。” “好” 牛棋点头答应,想了想,将手中的果核扔进海水,嘴里道: “雪鸟好,雪鸟更像你了。” 雪鸟一听,不觉也是快乐起来,呼呼扇动了两下翅膀,看了一眼远方,幽幽道: “石猴,你还回来么。若回,何时能回?” 牛棋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暗自算道: “我也不知何时能回,但回是肯定要回来的。唔,若是粗粗算来,加上路途还有一些未知的耽搁,怕是怎样也得一个甲子数吧?” 哦,雪鸟恍惚了一下,不再言语,只是追随着木筏的流向,不时挥动一下翅膀。 牛棋看在眼里,便在口中催促道: “雪鸟,时候不早了,这海上又容易迷路,回去吧。” “我是在天上,不怕” 雪鸟说着,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有些言不由衷道: “好久没有出来了,我正好四处走走瞧瞧。你一个人,加上我,可以结伴走一程。” “不行” 牛棋忽然跳下树来,摇头一本正经起来: “这一路上,我有许多事情,要一个人静静地去想。多一个人在旁边,我会不得安宁!” 雪鸟一听,身形顿时一滞,瞬间便被木筏落在了后面。 牛棋一看,连忙伸指道: “就这样正好,不许再追来,咱们就此别过。” 雪鸟倒也识趣,挥动双翅,定住身形,远远道: “石猴,他日回来,若是再有那金甲天神蛮横而来,你会打得过他了么?” 牛棋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我若成仙,那金甲天神便是我脚下蝼蚁。纵使再来他一万个,十万个,我也视他如草芥一般!” 牛棋说的,自然暗指的是那未来的十万天兵天将。 雪鸟听了,以为他又像在山中戏弄那些飞禽走兽时的泼皮劲儿,只当听到了笑话一般,只是定定望着牛棋那一身猴气,一时间却也有些痴了。 这猴子,说起大话来,跟在山里时一样,不知为何总是这般自信满满…… 海上水汽大,加上就算一般的浪头,也是一人多高。 不一会儿,牛棋就看不见那飞在半空中的雪鸟了。 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耳朵,牛棋整个身子松软下来,靠在树上,不知不觉,竟一股困倦袭来,便一头在树上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大木筏不知怎的,忽然猛地摇晃了起来。 随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落在筏子上,好像还在用什么尾巴,生气地在筏子上噼里啪啦使劲的跺着脚。 牛棋迷迷瞪瞪的睁眼一瞧,却是一条从未见过的鱼类,通体金黄,粼光闪闪,不知怎么就到了自己的这筏子上。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海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一些飞鱼什么的,也经常自己跳到渔民的船上,自投罗网。 牛棋想着,没准它也像飞鱼,跳到船上,发现不对,很快又会自己跳出去,没必要理睬它,反正自己现在也不吃鱼。 于是,扭头瞅瞅海平面,又仰脸看了看夜空: 哇好一轮明月,今晚的天气还是很不错的。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看样子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真好,真好! 牛棋吧嗒吧嗒嘴巴,两眼一合,又呼呼大睡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救、救命”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夹杂着窒息般的呼救,传入耳中。 “救命……救、救命呀……你……你、你这死猴子,死猴子!” 0359、人工呼吸 咦,竟是一条会说话的鱼? 牛棋一头坐起来,瞪起两眼,然后使劲甩了甩脑袋,才算赶走了浓浓的睡意。 “死、死猴子……救命、救命啊!” 一声呼救,再次从鱼嘴里,口吐人言喊叫了起来。 牛棋一翻身,从树上一跃而下,来到鱼的旁边,将他拨拉了一下,皱眉道: “你哪里不舒服,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处呀?” 鱼,彻底愤怒,鱼尾啪地一声打在筏子上: “笨、笨蛋,你没看见我、我脸都憋、憋红了么?” 嗯,还能骂人,那就是没什么大毛病嘛! 牛棋停下手,一动不动,戏谑道: “鱼也有脸么?抱歉,我还真没看到你哪里脸红了。” 鱼,甩起鱼尾,挣命般地拍打了一下筏子,声音顿时低了八度道: “喉咙、喉咙里,喉咙里卡住了一个、一个果核!” 果核? 牛棋奇怪地看了看波涛翻卷的海面,疑惑道: “说梦话呢,鱼,这大海上,哪里来的果核给你,还这么巧地掉到你嘴里?” “还不是你、你做的好事” 鱼,一个鱼跃,似乎想要一巴掌拍过来。 我做的好事? 牛棋皱眉,想了一下,忽然抓了抓耳朵,想了起来: 哦对了,睡觉前,自己似乎是在树上摘了一颗果子吃,吃完那果核顺手就给扔到了海里去。 想到这里,牛棋突然忍不住想笑了: 这条鱼,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随手一丢,那果核正好就落在他嘴里! 嗯,若是这样,还真的救他一救。 这一次,牛棋认真地看了一下鱼,然后俯身道: “鱼,这救鱼的事我没做过,眼下该怎样救你呢?” 说着,他抬起自己一只毛茸茸的手,心道,总不能硬生生地将手指捅进人家喉咙里去掏吧? “嘴,死猴子,用、用你的嘴巴,将果核吸、吸出来!” 牛棋眼前一亮,这个法子不错,而且似乎也是眼前唯一的法子了。这条鱼,很聪明嘛。 想着,牛棋一把抓起鱼,在嘴边试了试,忽然感觉下不去嘴。 这姿势,好像有些**啊! “怎、怎么了?”鱼问。 牛棋手一抖,只好实话实说道: “嘴对嘴,有些、有些难为情。你若是人,可能好些!” 鱼甩了甩尾巴,哼哼道: “死猴子,鱼命关天,你却想东想西。嘴对嘴怎么了,又不是吃东西。哼,要变人,去了果核就变给你看。” 真的假的,这鱼还会变人? 牛棋猛地眼睛一闭,将一张毛茸茸的大嘴盖了上去,然后稀里哗啦就是一通吸吮。 鱼嘴里,也是一阵呼呼噜噜。 很快,一个臭烘烘的果核,一下子被牛棋吸到了自己嘴里。 “呸呸” 牛棋虚虚含着,急忙将果核一口吐出来。 只听当啷一声,带着不知是谁的粘液的果核,在筏子上蹦了几蹦,骨碌一下,还未看清它什么模样,像做错事的调皮蛋儿,竟直接翻滚着掉进了筏子的一个缝隙中。 “松手呀,你,你这个猴子!” 这一次,鱼发出来的声音,果然好听多了,而且还去掉了某个字。 牛棋反应过来,下意识刚要随手一扔,忽然想起来,连忙收住手劲,将鱼轻轻放到了筏子上。 刚一落地,这条通体金黄,看相煞是漂亮的鱼,一个鱼跃,便翻身站起。 紧接着,牛棋就感觉眼前一花。 一个亭亭玉立,唇红齿白的少女,赫然站在了对面。 这鱼,说话算话,还真变成了人,而且还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可人儿。 牛棋揉了揉鼻子,心中明镜起来: 这鱼,怕是来头不小啊。 只是对自己而言,就不是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毕竟,那果核,险些让人家丢了性命。 “猴子,怎么不说话了?” 少女笑语晏晏,再也没有做鱼时的狼狈,盯着牛棋道。 牛棋抓抓脸,眼睛瞟向大海: “我水性不好,往日最多游一千米。我在想,若是不得不到大海中畅游,不知我还能不能游出一个千米。千米以后,我会不会就要沉入海底?” 少女大概没想到牛棋会这样直接,一怔之下,随即咯咯笑道: “不知一只猴子,跳到海里是一个什么样子。既然你自己都说了,要不你下去试试,正好也教我瞧瞧?” “当真?” 牛棋揪着脸上的猴毛,一本正经望着少女。 少女点点头,依然笑语晏晏的模样: “当真。你若跳了,你这筏子,肯定就会一路顺风。” “好,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牛棋大喜,二话不说,扑通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跳进了大海。 冰冷的海水,顿时翻腾过来,让牛棋激灵灵就是一阵寒噤。 唉,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大丈夫,就应该这样能屈能伸。 这事,不丢人! 一朵浪花,接着一朵浪花。 这是骗死人不偿命的盛开之花,呼呼,我的离它们远点儿! 牛棋尽力游着,同时还得时刻瞄着自己的那条随波逐流的大木筏子。 远了,他很可能就会完蛋。 近了,那筏子上的少女,可能又会不高兴。 不管怎样,呆在现在的海水里,总比被人摁着脑袋沉入到海底去要好上千倍万倍不是吗? 患得患失中,筏子上忽然人影一闪,扑通溅起一阵浪花。 浪花翻卷,声势惊人。 紧接着,一股滔天巨浪,席卷而来,牛棋还来不及躲闪,便被卷入浪中,几个呼吸,直接一头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牛棋就感觉自己的嘴里,依然还是被人摁着,好像不停地继续给他强行灌水一般。 牛棋愤怒了,虎地坐起身,双拳挥舞,就是胡乱打去 只听嗷地一声,有人在他面前惨呼一声。 定睛一看,牛棋一下子愣住了: 侯小猴? 怎么会是侯小猴! 刚刚,我不是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中吗? 怎么一转眼,竟然又回到了这满山红叶的神农架里! 看见牛棋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脸惊奇,侯小猴揉了揉眼睛,流泪笑道: “大叔,猴哥,你总算醒过来了?” 牛棋摇摇头,也跟着揉了揉眼睛,脑袋依然发懵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0360、南瞻部洲 “你说怎么回事?” 侯小猴哼哼一声,上来就是一把掐在他的大腿上,恨恨道: “一个人跑这么远,若不是我找过来,这神农架的荒山野岭你没有我清楚吗?光是那些猴子,就能把你吃了!” 说着,她指了指远处。 牛棋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果然都是一个个的猴子,蹲在四周,直直地盯着他看。 “你看那些猴子,不会都是母猴子吧?一个个瞅你的眼睛,个个眼冒绿光,我要是不来,没准就把你捉回去当她们的猴王!” 侯小猴突然冒出来的调笑话,一下子提醒了牛棋。 牛棋一惊之下,急忙向那杂草丛生,灌木遮蔽的山洼处凝神望去。 一看不打紧,石缝中,哪里还有那样的一个金光闪闪的猴子! “你瞅什么,不会真有什么母猴子要你做山大王吧?” 侯小猴凑过来,顺着牛棋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 “别闹了,哪有什么母猴子,公猴子的” 牛棋轻轻推开侯小猴,走到草丛中,俯身一看,那个曾经的石缝中,果然是空无一物,就像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而,当跟过来的侯小猴,从地上拾起散落的巧克力、饼干外包装以及矿泉水瓶之后,牛棋就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又是一阵阵嗡然作响。 那自称“齐天大圣”的金光闪闪的猴子,是看不见了。 可这眼前吃剩下的东西,却是真真切切的! “大叔,吃东西就吃东西,怎么偏偏要跑到这山洼洼里吃,这肯定是你吃的吧?” 侯小猴捏着花里胡哨的包装纸,盯着牛棋,感觉现在的他,十分怪异。 牛棋捧着脑袋,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道: “侯小猴,我脑子有些乱,可能是刚才摔晕了。你能不能走远一点,先让我一人静静?” 侯小猴一下子沉默了,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即一声不响,走了出去。 侯小猴一走,牛棋急忙屏息凝气,小声叫道: “大圣,大圣,你还在吗?” 等了半晌,四周除了呼呼作响的山风,再无任何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牛棋才有些死心,探手伸进石缝,在里面摸索了一番,最后只好悻悻地起身。 来到外面,见侯小猴正探头探脑往里瞅,便将她一把拉起道: “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车上,牛棋定了定神,扭头看向侯小猴,嘴里歉意道: “小猴,我,我感觉很不好,我们直接回家行吗?” 侯小猴伸手摸了摸牛棋的额头,点点头: “我听你的,猴哥。你现在的脸色,确实不好,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逼着你回去的。” 说着,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抬起眼睛看了看天道: “你有没有发现呀猴哥,从进山后,这几天头上的太阳,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没有一天是红日头,白惨惨的看着很不舒服。” 牛棋一听,探出车窗向天上看去。 “怎样,我没说错吧?”侯小猴问道。 点点头,牛棋心有所悟,但在嘴里却是安慰道: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别想多了,肯定就是太阳的周期到了,耀斑爆发什么的,过去了就好了。” 哦,侯小猴信任地点点头,一缩身,抱住了牛棋的胳膊。 回到家,已是深夜。 一路劳顿,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侯小猴抱着牛棋就要上床。 考虑到不知何时又会突然消失,万一吓坏了她,牛棋借故要查询一下这几天的邮件,将她哄上了床。 不过,上床前,牛棋还是没有忍住,将侯小猴一把搂在了怀里,险些流出了眼泪。 他知道,自从那“大圣”出现后,这以后的日子,在注定了他将拥有一个不平凡的未来的同时,侯小猴也就注定了她的未来,肯定将是漫漫长夜的孤独,守望和怀念。 很显然,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至少,在他还没有成为真正强大的存在之前,这一切都只能是顺其自然,默然接受。 常言道,女人的直觉,是一部行走中的雷达。 感受着牛棋双臂的力度,侯小猴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乎想要赶走心底不断生出的那种挥之不去的空空荡荡失落感,只有在嘴里呢喃着: “猴哥,不要丢下我。知道吗,大叔,我不能没有你……” 就像一句箴言,第二天,牛棋将一封打印好的电子邮件,默默递给了侯小猴。 “非洲野考国家级基金项目,邀请函?” 侯小猴高兴地大跳起来,然后,再看两眼,她便彻底黑脸沮丧了下来: “30个自然月,那不就是两年半吗?搞什么搞,中途竟然连一次休假和探亲都没有,不去,不去!” 说着,说着,她一把抱住牛棋,嚎啕大哭: “牛棋,猴哥,你个王八蛋,怪不得你要早点回来,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件事!” 但闹归闹,松开牛棋,侯小猴还是擦一把眼泪,拎着包就出门采买去了。 在她看来,去非洲,需要买很多东西。 几天后,牛棋留下了项目基金会预支的十万美金安家费,预付十个月的薪水七万美金,以及一份高达百万美元的保单。 另外,加上他所有的房产,储蓄以及其他零零碎碎财产,总之是家里的一切。 牛棋相信,有了这些财力支撑,足够侯小猴一个人好好生活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飞行,牛棋还真的踏上了非洲大陆。 不过,在进入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后的第一天,他就莫名其妙的被一头巨大的犀牛撞飞。 等到悠然醒转,一睁眼,便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那只巨大的木筏上。 而且,这只已经有些支离破碎的大木筏子,竟然已经被大海的潮汐,缓缓送出了浩浩荡荡的洋流,进入到了近岸的回流中,正在海岸边无主地飘荡着。 更加惊喜的是,站在筏子上,放眼向岸上望去,不仅看到了海港的模样,还有隐隐约约的渔村,以及三三两两的人群。 他们的衣着,远远望去,竟然还是那种十分熟悉的汉服样式。 顺着海风,他们的话音飘来,更是让牛棋倍感亲切。 他知道,他终于可以上岸了。 上岸后的第一个人族部落,正是南瞻部洲…… 0361、今夕是何年 这时的南瞻部洲,九成以上应该都是大中华的势力圈。人们也大多穿汉服,讲汉语,依汉俗,尊汉风。 唯一还弄不清楚的,就是今夕是何年。 不过根据记忆,再结合此后即将展开的西游前后的朝代,算上孙猴子被如来打入五行山下五百年时光。牛棋猜测,此时他靠岸的南瞻部洲,很可能就处于历史上的魏晋南北朝时期。 而且,这个年代,正好也是佛教东进,传入儒道盛行的天朝之际。 牛棋将木筏撑到海岸边,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破烂不堪的这只劳苦功高的大木筏子,感慨万千,最后纵身跳上了岸。 说也奇怪,牛棋刚一上岸,就听后面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大木筏七零八落,化作一堆碎片,在海风吹拂下,瞬间飘散在汪洋之中。 牛棋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禁暗自心惊: 木筏解体,有这么快? 这哪里是人家木筏自己解体,根本就是要断了自己的回头之路啊! 正想着,几个村民在一个渔夫带领下,战战兢兢围拢过来。 “呔,哪来的猴子,竟然还会杨帆撑船,莫不是精怪?” 牛棋看了看他们手中的棍棒,想了想,连忙装模作样唱个喏道: “莫慌莫慌,我既不是精怪也不是妖精,我乃花果山人氏,乘筏漂流到此,还请各位不要看我毛发披身,以貌取人。” 牛棋一开口,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猴子,能说人话,怕不是害人的精怪!” “然也,然也,瞧他口齿清楚,彬彬有礼,嘴里说出的都仿佛是圣人之言,兴许就是那佛门推广之人?” “你们说的都是屁话,这世上哪有会口出人言的猴子。就算有,这赤身**的猴子,又像什么话?七十二圣人门徒,哪里有他这一号,打他,打他……” 世间怕就怕有这样一号人,躲在暗处,突然喊一嗓子。 众人一想,顿时发一声喊,挥起棍棒,便向牛棋劈头打来。 一时间,牛棋还没有想清楚,这时候他应该还手还是不还手。 当第一根棒子敲到头上,他都还没想好,就听咔嚓一声,棍子应声而断。 紧接着,又是几根棒子呼啸而来,打在他的身上,接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牛棋更是没事人似的,打人的人,却一个个手臂发麻,呲牙咧嘴,一个个连呼直呼道: “这猴子邪乎,铜头铁臂么?” “天呐,我这棍棒,乃是南山楸木,打石头都得碎,他却一动不动,竟将楸木震断,扯呼,扯呼……”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面对一个打不还手,却能把你吓人的怪物。 牛棋盯着鼠窜而去的村民,摇摇头,走到那个腿软到连逃跑都像个软蛋的渔民旁,将他揪起笑道: “方才就是你说什么赤身**的猴子吧,叫这么凶,腿上功夫却这么差,丢人不?既如此,你这一身衣服,就不要穿了,瞧瞧自己赤身**,是什么样子!” 说完,牛棋将他衣裳扒拉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在他***上,恶趣味地弹了一下,这才扬长而去。 不过,弹完***,他就马上后悔了。 记忆中,好似没有这一出吧?而且,这手上的味道,也太令人作呕了! 一扭头,一个大大的“酒”字大幡,在远处的街角迎风招展。 牛棋一拐一拐走了过去。 这一次,基本没什么人理睬他。 衣冠禽兽,衣冠禽兽,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饮血茹毛年代,管他是谁,只要穿上衣裳,戴上帽子,远看都是人模狗样。 “店家,我乃游方之人,可否讨杯酒水与我?” 来到门口,牛棋直接堵在门前,既不让人出来,也不教人进去。进出不得,店家便不得不正眼看来。 看了一眼,两眼就发直了,舌头还打转: “你,你是何人,怎生长得,长得雷公一般?” 牛棋呲牙笑道: “讨些酒水,也不值俩钱儿,店家行个方便。” 店家倒是嘴硬,硬着脖子道: “要酒水,好说,两文钱一盏,童叟无欺。“ 牛棋摇摇头,作势摸了摸衣兜。 咦,还别说,衣兜里竟然还真有一把铜钱。 有钱么,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牛棋数出四文钱,重重拍在柜上: “两杯酒水,不要克扣哦,要满满当当!“ 店家哼一声,转身端来两盏酒,放在一张桌上,正要开口,一个人从里间转出来,盯着牛棋道: “喝酒哪有不上菜的,混账东西,送一盘煮肉,在柜上吃!“ 店家一愣,马上会意,急忙重新端起酒水,小跑过来,放在门口的柜上,然后又转身送来一盘热气腾腾的煮肉,嘴里道: “算你走运,东家心善,送你一盘煮肉,吃了快些走吧,不要在我家店面闹事。” 牛棋皱了皱眉毛,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方才抹嘴道: “我已经许久不吃肉了,这盘赠肉,可否换些果子?” 店家扭头看了看他的东家,见没有任何言语,于是也皱眉道: “我家店,只有肉没有你说的果子。” 牛棋盯着他,将第二盏酒,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还是一抹嘴道: “你说话不管用,叫你东家来。” 店家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门外走来一群人,望着牛棋,探头探脑看了几眼,然后远远喊道: “花果山来的猴子,出来,有话对你说。” 牛棋扭头扫了一眼,扭回头看了看吓成一团的东家,皱眉道: “外面什么人,把你们吓成这副样子?最好老实讲来,不然我就待在店里不出去!” 东家一听,赶紧爬起身,寒战着小声道: “山里的大王,他们都是山里的大王。店家,快些快些,将那四文钱、不,给他十文钱,请、请他走!” 店家也是哆嗦着,将十文钱,一个个排在柜上。 牛棋看了看钱,嘻嘻一笑,悉数扫进口袋,转身走出。 来到街面,人头攒动中,走出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 “花果山来的猴子,听说棍子打你棍子断,棒子敲你棒子碎。我想来看看,若是刀子砍你,你会不会流血?” 0362、卖命钱 见对方一本正经,不像玩笑。 其他人,更是一脸期待。 于是,牛棋皱眉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说出个道道来,我再告诉你行不行。” 大汉一听有门,命人亮出一袋子金光闪闪的铜钱儿,狞笑道: “直说吧,我来买能够卖命的人。你若是真的刀枪不入,就跟我走一趟,然后这一袋子钱,就是你的了。” 牛棋不动声色,瞅了一眼钱袋子,问道: “你这一袋子钱,若是我一个人吃穿花销,能用多久?” 大汉一愣,抓了抓脑壳,似乎对钱财支用也是一脑门糊涂账。 想了想,他一指酒肆,教人抓出那掌柜的东家,指着牛棋笑道: “老沙,你告诉他,我这一袋子钱,他若一个人在你店里吃喝,在客栈里住店,到布庄上扯衣裳,能用多少时日。” 东家战战兢兢接过钱袋子,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苦脸道: “钱太多,没细数。但凭我这手秤,估摸着用度两年都是绰绰有余。” 两年? 牛棋揪着几根猴毛,暗自想了想: 到那西牛贺洲,须得在这南瞻部洲混上十年,才能重新出海踏上去往灵台山的真正求道之路。 否则,早一年,晚一年,去了也是白搭。 于是,他望着大汉道: “照现在的钱袋子,再给我来四袋子,我就跟你走。” 话音未落,四周顿时发出一阵阵嘶嘶的吸气声。 “你这猴子,失心疯了吧,要这么多钱,莫非还要在这里娶妻生子不成?你可知道,有这么多钱,你晚上睡觉脑袋就会莫名其妙被人割走的!” 大汉说着,还拿手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形象地比划了一下。 牛棋轻轻一笑,转身便走。 大汉一看,马上喊道: “慢着慢着,花果山来的猴子,我还没看见你能不能刀枪不入哩,不能走。我教人砍你一刀,再走不迟!” 牛棋转过身,笑眯眯道: “你说要砍我?好哇,我也是血肉之躯,哪有什么刀枪不入的道理。不过我缺钱开销,可以让你砍一刀,一刀一袋子钱!” 嘶…… 怎么又是一袋子钱? 大汉嘶嘶直吸气,命人拿了刀,比划半天,都觉得有些不划算。 妈的,割一颗人头,最多也不过千金。 这死猴子,竟然要一刀万金? 师爷凑过来,小声嘀咕道: “大王,这猴子本事是很多人见过的。不如先就将这一袋子钱给他,当他就是刀枪不入。” 大汉一听,顿时瞪眼道: “放屁,他若一口被那怪物吃了,这钱不是白给他了!” 师爷气得两眼泛白,跺脚道: “大王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人都没了,钱自然又回到大王手中了呀!” 大汉一听也对,马上一拍大腿道: “花果山来的猴子,成交了,这一袋子就给你了。若是没什么事情,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牛棋呵呵冷笑,一动不动道: “一袋子钱,就让我跟你去卖命,你才是失心疯了吧?” 大汉顿时傻眼,一筹莫展道: “死猴子,莫不成你是金身,动一下就得万金出场费?” 师爷见状,眼珠子转了转,招手叫来几个小喽,附耳嘀咕了几句。 很快,两个小喽就跑了回来,一人拎着几个锣鼓,一人抱着各色果实,站到了牛棋面前。 师爷一面叫人将水果送到牛棋手中,一面命人拿起锣鼓,嘴里阴笑道: “花果山来的猴子,你吃呀,这是我们这里特产的果子!” 刚刚从大木筏子上下来,牛棋早就饿坏了,抓起一颗最大个的果子,狼吞虎咽道: “你们拿锣鼓作甚,真把我当猴子了?嘻嘻,敲吧,敲吧,我倒想听听你们这边的耍猴儿,有什么不一样!” 耍猴儿? 师爷似乎压根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儿,竟然失神了一下,方才一脚踢在两个拿锣拿鼓的小喽身上,大骂道: “你们倒是给老夫敲呀,快快。敲得越响亮越好,边敲边喊!” 小喽铛地一声,使劲敲了起来,嘴里苦脸道: “师爷,那咱们喊什么呀?” 是呀,喊什么呢? 师爷也是愣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道: “你们就喊,全城的老少爷们听好了,现在有花果山来的神猴对,就是神猴,在大王的感召下,如今就要去黑虎山为民除害了。大家有钱出钱,没钱捧个人场,当当当!” 两个小喽倒也伶俐,马上就有模有样地学会了,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全城的老少爷们听好了,现在有花果山来的神猴对,就是神猴,在大王的感召下,如今就要去黑虎山为民除害了。大家有钱出钱,没钱捧个人场,当当当!” 师爷听得一脸黑线,上前又是一人一脚: “笨蛋,直接喊” “全城的老少爷们听好了,现在有花果山来的神猴,在大王的感召下,如今就要去黑虎山为民除害了。大家有钱出钱,没钱捧个人场!” 两个小喽这才会意,重新喊了起来。 大汉得意地瞅了一眼牛棋,拍拍师爷道: “不错不错,到底是我的师爷。” 师爷撇撇嘴,拿开他的手道: “大王,就那两个憨货,少了点儿。你还得多派些人手,去走街串巷,多多吆喝才是。” 大汉一听,马上点头道: “小事一桩,我这就教人去办!” 说着,他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在旁边吃果子的牛棋,然后两眼就直了,嘴里有些发颤道: “师爷,这猴子,怕果真是一只神猴?” 师爷扭头一看,也是两眼发直,目瞪口呆,哆嗦道: “他一人就把我们几十个人,才吃得下的果实,全都给吃掉了?老天爷,他那肚子,还不得撑爆么!” 牛棋摸了摸肚子,笑道: “我肚子好好的,不劳二位操心。哈哈,若是再来几个炊饼,就完美了。” 东家这次耳朵很尖,转身跑入自家店里,亲自端出一盘热烘烘的炊饼,谄媚地递过来道: “神猴,你吃,不要一文钱!” 大汉瞪了一眼东家,出声道: “老沙,做生意做到老子头上了,是吧?告诉你,若真是吃出个好歹,老子灭你满门!” 0363、花果山来的神猴 东家吓得一哆嗦,刚要缩头,牛棋一把抓过整盘炊饼,笑道: “你一个开店的,恁是像个没卵子的,怕什么?瞧我吃给你们看,什么是大肚王!” 七八个炊饼,三下五除二,顿时又进了肚子。 牛棋拍了拍肚子,发出嘣嘣的响声,嘴里打出一个惬意的饱嗝,有些困意袭来道: “客栈在何处,我先去眯一觉,你们商量好了,再去着人喊我。” 这一次,不等大汉吩咐,顿时争先恐后跑过来一堆人。 “神猴,神猴,我带你去!” “别跟他走,神猴,他就是专门抽头的,跟我走!” “别吵吵,我家大财主来了” 一个炸雷般的声音,顿时盖过了所有嗓门。 随后,一个铁塔般的黑脸汉子,赶着一辆牛车,吱吱呀呀地停在了牛棋面前。 “呔,你就是锣鼓里敲打的那个神猴?” 黑脸汉子先是瞅了一眼旁边的大王和他的师爷,最后才将目光放在牛棋身上,有些好奇地哼哼了一声。 “怎样?” 牛棋有些不喜他的盛气凌人,也是鼻子一哼道。 话音未落,黑脸汉子出其不意,一拳打了过来。 砰地一声,牛棋就像一只断线风筝,呜呜着飞了出去。 大汉就像一座真的铁塔,牛棋在他面前,就是铁塔下面的一块小破石头。 这样的结果,似乎意料之中。 但是,这猴子不是神猴吗? 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突然,神猴站了起来,原地揉了揉肚子。 紧接着,就看见黑脸大汉,忽然捧着他出拳的那只手,痛苦的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人的惨呼: “啊啊啊,痛煞我也!”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铁塔般的一个汉子,此刻竟然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娘们,脸上哭得稀里哗啦。而他的一只斗大的拳头,居然直接粉碎,只剩下一截截骨头渣子连在手腕上。 牛棋走过来,一脚踏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嘴里狞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这很公平吧?所以,你这只手,是我的了!” 说着,正待一脚,牛车上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 “神猴且慢,神猴且慢” 随着话音,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探出头来。 “神猴,你不是要钱吗?给你,一袋子钱,买他两只手,应该够了吧?” 牛棋盯着扔在车头的钱袋子,收脚道: “不错,这样就很公平,我就要钱不要他的手了!” 大王在一旁看着,忽然眼红道: “老东西,往日找你要一文钱,都要扯上几天几夜。现在倒好,眼睛不眨一下,就是一袋子钱扔出来,果然是大财主啊!” 老者缓缓扭头,看了一眼大王和他的师爷,冷声道: “大王,你叫人敲锣打鼓,做什么?” 大王听了一愣,想要反驳,却又无从下口,顿时无语。 老者这才收回目光,伸手在牛车上拍了拍道: “神猴,来来来,上车。我家客栈,免费让你吃让你住。” 还有这等好事? 牛棋盯着满头白须白发的老者,抓了抓脸上的猴毛,却是出乎意料地摇头道: “常言说得好,无功不受禄,要吃要住,没钱时我可以讨可以要,别人给不给是一回事。如今我有了钱,就没有白吃白住之理,这又是一回事。而且” 说着,他转向大王道: “是他先找的我,你且先等等,瞧他有什么话说,我再与你谈!” 大王还未开口,在他旁边的师爷却抢先道: “神猴,既然我们这儿的大财主都发话了,你就安安心心听他怎样说吧。你们谈好了,我们就去黑虎山!” 老者一听,马上沉声道: “师爷,照你这么说,那这几天全城凑过来的钱数,也都要由老夫经手喽?” 师爷看了看大王,见他一声不响,于是点头道: “你是大财主,你经手还能少了一个子儿?记好账,到时有账可查就是!” 哼,老者洞若观火地转回头,再次看向牛棋道: “神猴,这下你可以上来了么?你放心,你说的价钱,若是全城人都凑不齐,到时候我给你补全就是,只要你能除害!” 牛棋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里,到底是大王说了算,还是这突然冒出来的老者说了算? 还有那黑虎山,又是怎么回事? 另外,他一口喊出的价钱,竟然还要全城人凑,都凑不齐,这地方得多穷才行啊! 不过放眼看到的地方,也完全不像穷乡僻壤的一个去处。头疼,真是头疼…… 坐上牛车,牛棋跟着老者,一路到了一处深宅大院。 下了车,门口便迎出来好多个仆役下人,争相搀着老者往里走。 牛棋好胳膊好腿,竟然也上来两个女娃,低眉顺眼,一左一右,就要傍着他进院,被他唬了一个怪脸,吓得掩面而逃。 “站着,他是神猴,你俩儿怕什么?” 老者就像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又叮嘱道: “以后吃喝拉撒,神猴都归你俩伺候着。若有差池,黑虎山那怪物再来要人,我第一个就填上你们名字!” 两个女娃,顿时疯癫一般,返身扑过来,扯着牛棋便走。 院子不知有几进院子,走了半天,方才看到十几间厢房、偏房与客房拱卫下的正房。 “神猴,请坐” 老者十分的客气,指着正房厅堂的主宾座位,直到牛棋一路左顾右盼地走近,方才分宾主坐下。 刚坐下,一阵香风,两个俊俏的丫鬟奉上两盏茶饮。 “神猴,这是从千里之外的神州运回的香茗,尝尝,尝尝!” 老者端茶的手,似乎一下子也不颤颤巍巍了。 牛棋闻见熟悉的茶香,知道记忆中总是有一些东西是抹不去的。于是端起茶盏,看了一眼茶汤,笑道: “富家翁,你不用这么客套,你付了钱,我收了钱,说什么,做什么,最好直来直去,免得相互猜度,对吧?比如,现在我就有许多事情不明,还望解疑释惑。” 老者笑了,放下茶盏,抚须道: “神猴尽管问来,老朽保证知无不言!” 0364、讨价还价 与老者一番交谈下来,牛棋总算弄清楚了现在的大致状况: 目前的年代,果然是他猜到的东土魏晋时期。只是具体年份,尚无法确定。 不过算算时间跨度,老者说的这个魏晋时期,还是正好能与此后的西游首尾衔接上。 修仙加上前后的颠沛流离,四处寻访,他得用去一百多年。 被那如来压在五指山下,又是五百年。 到金蝉子转世,成人,奉旨,西游。大唐立国,正好过去六七百年。 只是目前所处的位置,有些叫人莫名其妙: 交趾郡。 记忆中的交趾郡,乃是东土历朝历代版图中,曾经最为遥远的南方之南,也是距离辽阔的南洋水域最近的国土。 怪不得牛棋第一眼看这里的人,虽然都是汉服汉风汉声,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那么正宗。 最后就是这座有些奇怪的城池了。 若干年前,交趾郡按朝廷旨意,曾在此设置州县官衙治理地方,并每三年轮换一批官员。 近些年,由于朝廷在北方草原族群轮番围攻下日渐式微,国力不济,南方土著趁势反攻倒算,夺回了大批版图。 所以,这块孤悬海外距离最为遥远的东土飞地,就成了一块奇特的三不管国土。 朝廷势大,汉人及其汉人追随者,就主政此地。 土著势大,便是南洋族裔主宰一时。 若是朝廷、土著两方实力都势弱,那便是山里乡里的土匪恶霸横行,比如现在的那个山大王及其他的师爷。 不过,不管三方那边占了上风,对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族裔,基本都没有实质上的差别,有的只是换一个名头,一面旗帜而已。 人,还是这些人。 事,还是这些事。 做什么,不做什么。也都还是商量着来。 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平衡。 当然,妖魔鬼怪除外,比如现在人人口中谈之色变的黑虎山。 而黑虎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黑虎山出了一个会作怪的老虎。不仅能口吐人言,学人做派,而且还极好美色,每年都要下山到这城池中,挑那绝色的少女,掳掠两个回山。时至今日,正好已经十年。 说到这里,老者早已以手掩面,哽咽有声,难以继续。 “神猴,这便是我们全城,哪怕倾其所有,家家户户也要出钱出力的缘故。因为,下一个,谁也不知道这噩运会落到谁的头上!” 原来是个好美-色,还恋-童的妖怪? 牛棋揪着猴毛,有些百思不解: “富家翁,常言蛇鼠一窝,一个地界要闹妖怪,总不能就黑虎山一家出妖精吧?同理,有矛便有盾,你们这里,怎么连一个捉妖人都没有呢,还是你们这里压根就没有捉妖人?” 老者一听此言,声调一下子高了八度,拍桌道: “神猴果然就是神猴,一语中的,有妖必有捉妖人。可是我们请了一个又一个捉妖人,十年去了十个,十个未回一个!” 牛棋呵呵笑了,吹了吹手里的猴毛道: “那是你们请的不对,我敢说,那十个捉妖人,有十个都是你们人族吧?” 这句话说完,牛棋忽然吧嗒吧嗒嘴巴,感觉有些怪怪的。 老者两眼圆瞪,一下子站起身,再也不害怕牛棋满身满手的毛毛了,抓着他的手便道: “神猴,神猴,这一次找到你,我们一准是找对人了!” 牛棋赶紧甩了甩手,想到自己眼下别说齐天大圣了,怕是就连那捉妖人都不如,什么法术法力,哪有一点懂得的? 若真拼了命去黑虎山,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想到此,他的热血,一下子冷静下来,望着老者道: “富家翁,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厉害,既不会刀枪不入,更不会什么捉妖之术。我此番出来,原本也是走遍千山万水,寻觅一个求仙问道的善缘!” 老者还未听完,便是连连作揖打躬道: “神猴莫要戏言,你若不厉害,能做到棍子打你棍子断,棒子敲你棒子碎?还有,你一顿吃掉十几人的食量,却不见你的肚子有一点鼓起来。呵呵,神猴笑言,神猴真是笑言!” 说着,不由分说,吹胡子瞪眼喊道: “兀那账房,怎的手脚恁慢,送与神猴的钱,怎么还没凑齐拿来呢?” 话音未落,几个人汗流浃背抬着一个大筐子走进来。 “老爷,全城凑的钱数,都在这里了。今日好生奇怪,竟然没有一家推三阻四的。所以账房说,今年老爷可以不用贴补了!” 哦,老者有些激动,起身看了看装钱的大筐子,愣愣道: “还有这等事,莫不是这一次真的是老天要开眼了?” 正说着,又有人抬着几个大筐子,陆陆续续进来,将散发着铜臭的筐子重重放在厅上。 紧跟着,账房走了进来,捏着手中的账簿道: “老爷,给神猴的钱,一文不少办齐了,现在给他么?” 老者马上转过头,望着牛棋,指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大筐子道: “神猴,十万铜钱都在这里了,请神猴验收!” 牛棋却再也不瞅一眼钱筐子,摇头道: “富家翁,这些钱,足够打造一艘出海的大船乎?” 老者一惊,怔怔道: “出海的大船,自然是远远不够。只是,好不好的,神猴拿这些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一把就扔到海里去,实在教人费解啊!” 一听十万钱都不够造船,牛棋一下子烦恼起来,一下子蹦起来,蹲到桌上道: “我这一路出来,是要寻一个求仙问道的真谛,方才说得清清楚楚,费解什么?富家翁,这些钱你拿着,大船你也先帮我造着,剩余的,我慢慢凑,如何?” 老者的脸上,渐渐失望起来,一脸不悦道: “神猴还在说笑,你若真要造船出海,你人都走了,我又凭什么帮你?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此话休得再提!” 一旁的账房听了,却是有些恼怒,抹着满脸汗水道: “神猴,我们巴心巴肝帮你捞钱,这时候你却突然要出海,莫不是在耍弄于我们?” 满厅堂的人,顿时也是纷纷侧目,嘴里嚷嚷起来: “就是,黑虎山你若不去,就哪里也不能去!” 0365、第十一个捉妖人 牛棋望着满满厅堂群情激奋的男女老幼,也是一声冷笑道: “我的求道之路,漫说尔等,便是满天神佛,谁又能挡?” 说着,他上前出其不意,一把揪住老者胡须又道: “富家翁,我只问你一人,造一艘大船,明日就好?” 老者战战兢兢,却又忍不住好笑道: “出海的大船,便是神仙降临,怕是一日也造不出来的!” 说着,他忽然眼前一亮,顿时哈哈大笑道: “神猴,放手,放手,我已经知道神猴心意,是我们错了!” 哼,牛棋这才松开手,瞪着老者道: “我虽不是刀枪不入,但有一样本事却是天生就有。上山伏虎,下海降龙,正好是我长项。适才话说到一半,你却岔开,怨得谁耽搁工夫?” 众人听得顿时笑语晏晏,老者更是连连作揖,将牛棋重新请回座上。 “神猴,今晚就好生歇息,明早为你践行,便到那黑虎山上,去降龙伏虎如何?” 牛棋却是摆摆手,端起茶盏慢悠悠品道: “不急,不急,那出海的大船,据说要十年才能造一艘。黑虎山嘛,小事一桩,根本不值一提,随时去都行。” 老者听了,顿时咳嗽起来。半晌,方才扯着账房耳语道: “打一艘出海大船,到底需多少金,多少时?” 账房掐着指头算了算,苦脸道: “老爷,少说得三十万金,三十个月不可!” 老者顿时吸口气,沉默半晌,抚须望着牛棋,蓦地一跺脚道: “神猴,你这善缘,老朽与你结下了。只要你真能降龙伏虎,平定那作怪的黑虎山,出海大船之事就给我,三十六个月内必将交与你手中,绝无虚言!” 牛棋看了看他,起身唱个喏道: “那就有劳富家翁了,余下的钱,交船时必定付清。” “说了结善缘就是结善缘” 老者摇头,露出没有了门牙的嘴巴漏风地笑道: “除了这眼前的十万金之外,我不会再要你一文钱。不仅如此,你在这里一天,我这座深宅大院,就包你每日的免费吃,免费住,免费穿!” 这份人情,可不仅仅就是人情那样简单了。牛棋起身,一本正经道: “富家翁,卧房在哪里,我这就去睡一觉,起来便去打虎!” 老者顿时一脸激动,颤抖着手将一对俊俏丫鬟推前道: “青苗儿,小秋菊,快去快去,引着神猴老爷去困觉。你们两个要用点心,若是将神猴老爷伺候好了,你们也是全城人的功臣!” 一对小妞脆生生地答应着,脸上浮起一层献身般的光彩,二话不说,一人一个,牵着牛棋双手便走。 牛棋也懒得呲鬼脸吓唬她们了。 吓一次可以,多了就容易丢人,特别是肩负全城人的重托与希望,这份荣耀,已经足够她们从此无所畏惧了。 再说了,不就是伺候着睡觉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而且,就算真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发生,那不也是一种对自己本心的考验么…… 来到卧房,牛棋目不斜视,两眼一合,倒在大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青苗儿,小秋菊一看,面面相觑。 第二天醒来,牛棋睁眼一看,这边小秋菊,那边青苗儿,一边一个,蜷缩在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中。两张红彤彤的小脸蛋,因为熟睡的缘故,还流出了哈喇子。 真是一对没心没肺的小娃娃! 牛棋不动声色,用心感受了一番,发现自己果然已经没什么强烈的人道**了。仅仅残存的某些意念,有的也是更多在审美上。 这,也正是他昨晚没有赶走这一对可怜的小人儿的原因。 很多时候,青春靓丽的少女,是人世间最好的一把试刀石。 他要试一试,这时的他,到底是谁! 牛棋抽出两个胳膊,跳下大床,直到这时,一对小妞儿都没有被惊醒,可见她俩儿,还真是多么欠瞌睡的年纪! 看到牛棋独自一拐一拐走出,不知何时就已候在厅堂的老者及其账房,马上迎上来,笑道: “神猴,昨晚一夜春风,睡得可还舒坦?” 牛棋哼一声,见厅堂已摆满一桌酒席,径直走过去,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方才抹抹嘴道: “找一个敢死之士,带我去黑虎山!” 老者连声答应着,一个铁塔般的人影便一头走了进来。 搭眼一看,却是昨日的旧相识,呵呵,果然是不打不相识啊! 见牛棋看了一眼,就不再尿自己,铁塔黑汉盯着脚尖想了想,上前抱拳道: “黑虎见过神猴,谢过神猴昨日不杀之恩。” 牛棋一惊,抬头道: “你是黑虎,那黑虎山又是怎么回事?” 黑虎顿时一脸悲愤,怒目道: “我二十年前就叫黑虎,那黑虎山十年前才有那虎妖作怪,我这黑虎,不是他那黑虎!” 哦,牛棋风卷残云,眨眼间便吃完了满桌子酒席。 老者见状,急忙一挥手,上来一个仆妇,捧着崭新的衣装,走到牛棋面前。 “神猴,换上衣甲,以壮行色,才好降龙伏虎!” 牛棋也不扭捏,任由仆妇摆布着,穿好崭新衣装,胸腹处,竟还体贴地缝上了兽皮做的皮甲。 呼呼打出两拳,又踢了踢腿,感觉十分合身。 于是,牛棋望着老者唱了个喏道: “还是富家翁有心,多谢,多谢。酒也吃了,衣也换了,走了走了!” 说着,便迈步而去。 来到门外,入眼处,竟然尽是满眼的人头攒动,一个个眼含期待,默默瞅着牛棋,也不言语。 不言语也对,或多或少,他们都是凑了钱的。 凑了钱,就是金主。 牛棋咧咧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也懒得说什么,索性目不斜视,穿过了人群。 走了没几步,后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掐指数一数,这花果山来的猴子,已经是第一十个捉妖人了!” “这次还是不一样的,前面十个都是人,这次他是猴,兴许神猴对虎妖,这次能成。” “成不成的,我们都已经送出去了第十一次钱了,真不知还要送到何时?” “花果山神猴,黑虎山虎妖,听着他们才像一家人似的。话说那花果山在何处,这神猴,该不会是虎妖弄来骗钱的吧……” 0366、黑虎山 出了城池,又走了上百里地,黑虎停了下来,指着远远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道: “神猴,往前再走十里地,就是那黑虎山了!” 牛棋看了一眼,随即摆手道: “你回去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没必要让你白白送命!” 黑虎一怔,犹豫道: “神猴,我收了一千金,命已经不是我的了!” 哦,原来也是一个拿命换钱的人。 牛棋看看他,马上撇嘴道: “回去吧,将一千金交到那账房,给自己留条活路比什么都好,回吧回吧!” 被逼无奈,黑虎往回走了几步,最后突然跺脚道: “神猴,一千金我已经给了相好的娘子,这样回去还要遭人耻笑,若不跟着神猴你,肯定是这样子回不去的。” 牛棋哼一声,头也不回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棍子打死你?” 黑虎低了头,闭目道: “神猴,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试过打不过你!” 说完,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任何棍棒打下来。 睁眼一看,却见神猴早已脚下生风地走远,几乎只能望其项背了。 这黑虎顿时一喜,心下暗道: 看这样子,神猴已经不会再赶他走了。既如此,那便就跟着赌命去吧…… 进了山谷,一股阴风,果然迎面扑来。 这是牛棋已经十分熟悉的味道,所以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还陶醉地吸了吸鼻子,闭目嗅闻了一番,方才重又向四周看去。 这黑虎山,虽然有阴风,有阴气,却没有一丝战天斗地的气魄,可比咱花果山差远去了。 牛棋正看着,一个虎妖直立着走了出来。 嗯,虎头,人身,不过还拖着一根长长的虎尾? 看这模样,虽然还未全部化出人形,怕也是有千年的道行了。 牛棋打量着虎妖,虎妖也同样睁着一双骇人的吊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牛棋。 半晌,嘴里才哼哼这口吐人言道: “原来是一只猴子。看你样子,也是一个修行的,不然也不敢只身上我黑虎山来。” “说吧,你是来投亲靠友的,还是下面那城里找来捉妖的?” 牛棋呲牙一笑,嘴里唱个喏道: “先不说这个,老兄,叨扰问一声,你一身变化本事,是自己学到手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啥?虎妖一时间没听明白,待反应过来,马上就抬手理着自己的虎须道: “你问这个作甚,难不成你到现在都会学人走路,学人说话了,还不知道一个修行之术?” 牛棋脸上一红,顺手抓了抓自己的猴屁股,望着自己的猴身难为情道: “还真教老兄说准了,我这一番千山万水寻来,就是为这个来的!若老兄有修行的法门,可否透漏一二与我?” 虎妖哼一声,忽然张目道: “你这猴子好大口气,竟一点也不懂得客气。我与你无亲无故,凭什么要帮你?” 牛棋叹口气,抬起一双毛茸茸的拳头看了一眼道: “既如此,那就开始办正事吧。你是自己结果自己,还是要我出手结果你?” 虎妖一下子愣了,摸了摸自己的虎须道: “你说啥,我没听清,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牛棋冷冷一笑,纵身跃去,照着他脑门便是一拳砸去。 虎妖双目精光一闪,却是动也不动,直直望着牛棋呼啸而下的拳头,不屑道: “前边有十个不知死活的,也像你一样想要取我性命回去换钱。呵呵,你倒是第一个,只凭自己一对拳头,不用法术,来跟我动手动脚的。” “也罢,我就吃你一拳,瞧瞧你的本事!” 牛棋脸一黑,忍不住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我倒是想试试什么法术,可我不会呀,所以就只能用拳头打人咯!” 话音落处,砰地一声,牛棋就感觉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紧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反弹力袭来,将他直直弹出数丈开外,一屁股倒坐在地上。 这虎妖,果然头硬得紧! 牛棋甩了甩手,呲牙咧嘴的刚要爬起身来,一只硕大无比的虎爪便伸将过来,他便整个到了人家掌中去了。 这虎妖,竟在挨了一拳后,不知使出什么法术,居然一下子暴涨了不知多少倍。 牛棋被抓在虎爪中,就像站在一个巨大的磨盘之上,抬头再看虎妖,足足有十丈高都不止。 牛棋忍不住咬了一下舌头,赞叹了一声: “你这妖怪,果然有些门道,可惜了,却不肯说你这门道到底从而得来!” 虎妖一低头,见他居然毫无惧色,甚至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禁就是一愣道: “你这猴子,真不怕死么?” 牛棋抓了抓猴毛,费力地仰着脖子笑道: “要不你再试试看,或者一口吃掉我瞧瞧?嘻嘻,有一个金甲天神,有一天突然降临到我花果山,也是像你今天这样,结果我还是好好的活到了今天!” 金甲天神? 虎妖闻言就是两眼一凛,巨大的虎爪,忍不住颤动道: “你、你与金甲天神都打斗过,你莫要骗我,你一点法术都没有,人家捏死你就跟捏一只蝼蚁一般!” 牛棋嘻嘻一笑,晃着毛发飘飘的猴头道: “你眼瞎吗,我现在不好好的就站在你面前?嗦什么,来吧,你把我捏死试试!” 话音未落,虎妖突然收去了神通,回到原来大小,然后一把将牛棋扔到地上道: “你走吧,瞧在大家都是灵兽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否则我还是要吃掉你。” 牛棋一骨碌翻个身,然后晃晃悠悠站起来,望着虎妖,端详半晌,缓缓摇头道: “我收了人家十万钱,不取你项上人头是回不去的。” 虎妖闻言,忽然杀机毕露,咬牙道: “不知死活的猴子,问题是,你怎么杀死我?我就算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就凭你那一双拳头吗?” 牛棋不觉神色黯淡,一声叹息道: “的确如此,你本身就皮糙肉厚,再加上法术,我还真是很难打死你。” 顿了顿,他抓了抓猴毛又道: “要不这样,你就站这儿不动。我打你三拳,不管死活,三拳过后,我转身便走,如何?” 0367、一张虎皮裙 那还是虎妖吗,跟中邪了一样? 黑虎远远地躲在一处峭壁的岩缝之间,正心惊胆战地瞅着,谁知画风一变,不知怎么,那已经化出大神通将猴子像小鸡一样捉到手中的虎妖,莫名其妙的便收去神通,还将猴子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就愣头愣脑地站在原地,任由猴子连打三拳。 第一拳,虎妖眉毛连皱都没有皱一下,甚至还咧嘴笑了一下。 第二拳,虎妖似乎被猴子挠痒痒了似的,抬手抓了抓肚皮。 第三拳,虎妖猛地大笑了一声,指着猴子打完三拳转身就走的背影,似乎是在讥讽着什么…… 看到这里,黑虎不由得心里一沉,暗叫一声完蛋,这下回去,两人别说钱一文都拿不到手,恐怕连城里也别想待下去,只能结伴去别处流浪了! 一路头也不回地向山外走去,一抬头,正好看见藏在悬崖峭壁石缝中的黑虎,牛棋摇摇头,不觉脸皮一红,刚要对他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却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拜道: “神猴,果然神猴也,请受我一拜!” 牛棋见状,愣了愣,马上心有所感,猛然回头望去,远远的一看,哪里还有站着的虎妖! 唔,那虎妖呢? 牛棋摸了摸猴头,悬崖上的黑虎早就飞身跃下,手舞足蹈地跑了过去,举着一张斑斓虎皮哈哈大笑道: “神猴,神猴,你不是说一直想要一件威风凛凛的好衣裳吗?瞧瞧,这不正好是一件虎皮裙!” 虎皮裙? 听着莫名有些耳熟的字眼,牛棋心里一跳,当即飞奔而回,抓起虎皮攥在手中,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不由得也是回望来路,感慨万千: 现在,也不知道花果山怎样了? “神猴,这虎皮还有些血肉模糊的,就交给黑虎我先拿着,回去等归置好了在交给缝衣匠做成正式的虎皮裙,神猴那时再穿上身,保准看上去威风凛凛!” 牛棋看来他一眼,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这份献殷勤、表忠心之举,将虎皮丢给他,然后盯着脚下虎妖莫名死后留下的小山般虎肉、虎骨,沉思道: “这虎妖不是凡物,就算是一块肉、一根虎毛怕都是对人大有裨益,不能任其弃之于这山野之间浪费了,得想办法运回去!” 黑虎马上深以为然地点头道: “神猴,光是这一身虎肉,怕都得卖上十万钱不止呐!” 牛棋点点头,看了看四周道: “你现在就回去,叫人来领取虎妖之躯。至于价钱,就交给那富家翁做主,由他的账房具体操办。” 这种报喜的事情,对谁当然都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黑虎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地便下山去了。 等黑虎走了,牛棋这才彻底定下心来,围着虎妖的残躯看了好几遍,却始终找不到他被干掉的原因。 毕竟,他牛棋现在还不是那个真正可以上天入地的猴子,三拳打死虎妖,他还是存疑的。 找不到虎妖的死因,牛棋对这虎妖的残躯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 打量了一眼四周后,山谷深处的一出隐约洞穴,一下子吸引住了他注意力。 不过,等他小心翼翼地摸到洞口,却被一只虎头虎脑冲出来的小虎崽,给一口咬住了脚脖子。 小虎崽一副拼命的样子,先是让牛棋吓了一跳。 但是很快,他就一下子笑了: 这个小虎崽,哪里是上来拼命的,根本就是上来找娘亲的吧,而且直接叼着他的几根脚趾头,就挨个地吸吮了起来。 看这架势,估计是饿昏了头。 一阵奇痒中,牛棋下意识地抬起脚丫子,将小虎崽一脚踢出去,骨碌碌翻倒在地。 啊呜 小虎崽不明所以,睁开还有些迷迷蒙蒙的眼睛,辨认了一下,便马上又望着牛棋猫叫了两声,然后倔头倔脑地又爬了过来。 眼看大母脚趾又要被小虎崽含在嘴里,牛棋本能地又是一脚,刚想将他踢出去,却不知为何,这小虎崽伸出一对前爪,竟忽然紧紧抱住了他的脚踝,可怜巴巴地在他脚上蹭了起来。 一股怪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一脚,牛棋就怎么也踢不出去了。 摇摇头,牛棋本能地身子一窜,便飞身上树,跳到了洞穴旁的一棵大树之上,盯着脚下的小虎崽暗道: 这下子,你该没办法了吧? 可惜,牛棋前脚刚上树,那小虎崽后脚便嗅着他的气味,跌跌撞撞地也跟着往树上爬来。 牛棋一怔之下,顿时扶额自嘲地摇了摇头: 老虎天生就会爬树,自己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无奈之下,牛棋只好又是纵身一跃,直接从这棵大树之上,跳到了相隔足足有好几丈之外的另一棵大树上,才算摆脱了小虎崽的纠缠。 在山谷深处巡视了一番,竟然没有发现除了老虎一族之外的其他任何族类的生灵。 看这样子,很显然,这座黑虎山,很可能是这虎妖扫荡了山中所有的生灵,在此不仅修得了千年道行,而且也直接将这里当成了他的禁脔之地。若为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正在这时,山谷外忽然人声鼎沸起来,隐约间,似乎还有“神猴、神猴”的呼喊声。 不用问,这肯定是那黑虎回转,并带来了许多搬运虎妖残躯的劳力。 牛棋微微一笑,随即闪身而出,打出一声唿哨。 很快,黑虎便按照两人的约定,循声找了过来,望着牛棋具皆都是人人纳头便拜,再无从前任何无礼之神态。 及至下了山,远远的刚刚看见城头,无数的人影便潮水般涌了出来,一面锣鼓喧天,一面山呼海啸道: “神猴威武,神猴神勇!” “神猴为民除害,当受全城之拜!” “神猴……” 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香火之情吧? 牛棋见状,自然也是心头大喜,抓耳挠腮,喜不自胜地暗道: “这一次冒险,看来还是赌对了。” “嘻嘻,照着这万民拥戴的样子,兴许明日跟他们提一提,以全城之力,为我打造一艘能跨洋、敌得住大风大浪的横渡之船,想必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 0368、梦中的大船 虽然算不上举国欢腾,但对这座边城而言,却也是举城欢庆,足足热闹了好几天,方才热度稍减。尽管如此,以富家翁为幕后的城中势力,还是让那黑虎,一手抱着小虎崽,一手撑着那张巨大的虎皮,绕城夸功了三圈,方才作罢。 牛棋对于这些热闹事情,素来不喜,所以早早地便躲在了富家翁的深宅大院中,整日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倒也逍遥。 但是几日后,他便烦了,喊来富家翁,便要去看他嘴里说的早就安排下的大船。 说也奇怪,这富家翁不知为何,居然早在他来这座城池之前,就已在精心打造着一艘人们眼中的那种大船。而造船的理由只有一个,据说是有人不断给这富家翁托梦,让他速速造出一艘足以远涉重洋的大船,等候一个人前来索取。 所以,等到牛棋在城中大杀四方,最后所为之事,不过也仅仅是要赚钱造一艘大船,这富家翁立刻并想到了夜夜都要来纠缠与他的那个奇怪的梦境,很自然地便将牛棋和大船联系到了一起。 不过,富家翁到底还是富家翁,即便有托梦这样的咄咄怪事,他也依旧没有改变他大商巨贾的天性,虽然已经有心将大船白白拱手相送给牛棋,但终究心底还是多少有些不甘,于是想到城外那黑虎山虎妖作怪之事,便顺水推舟将它当做一道难题也好,考验也罢,直接甩给了牛棋。 结果呢,却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牛棋不仅毫发无损,而且直接灭了虎妖,意外之喜地替整个城池消弭了一个心腹大患。 如此好事,不可谓皆大欢喜。就在昨日,这算盘珠子打得颇精的富家翁,终于心中再无任何芥蒂地把大船之事,和盘说给了牛棋听。 牛棋听了,自然也是心底一阵大奇,对他嘴里的托梦之辞,当然也就比任何人都深信不疑。 这就是有背景和没背景人之间的差距。 就拿眼前之事而言,他,一个万里之外的花果山来的外来和尚,跟一个土生土长在此千年修行的黑虎山虎妖,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及至看到靠泊在海边的大船,对此,牛棋不仅更加深信不疑,而且还从心底大喜过望,也不知怎的,竟然心血来潮,跳上大船后,直接作出了一个惊人决定: 一刻也不等了,说走就走,什么万民拥戴和荣耀,什么万民自发送上金银财宝,统统不要,直接扬帆。 富家翁听了,当场跌坐在地,难以置信,连连挽留道: “神猴,好事不在忙,你已经等了这多天,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还是跟我回去,好好准备时日后再来出发才好!” 黑虎更是情不自已,连连泪目道: “神猴,可否等我一等,待我回去安置一番,从此追随神猴鞍前马后?” 思虑再三,牛棋便表面答应了下来,却只说让他们回城帮办行程一应事务,自己便不下船,静候就是。 第二天,等到富家翁、黑虎等人再来时,海边哪里还有什么大船? 富家翁倒还罢了,只有那亲眼见识过神猴神奇的黑虎,当即愣在哪里,连连捶胸哀号,懊悔不已。 一连几日,这黑虎都泥塑一般,站在海边不肯动弹半步,只拿一双眼睛,瞪着远方。 富家翁见状,也是一时心软,只好搜罗了一艘小船和几个渔人,将这黑虎弄到船上,将他顺着洋流潮汐送到海上了事。 至于能否追上牛棋,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 因为,牛棋在昨日他们刚一离开,他便独驱驰着大船上的船工,一路向外海杨帆而去。 就这样,也不知在波涛汹涌的洋面上飘荡了多久,这一日,一名船工忽然使劲耸动着鼻子,然后飞快地爬上桅杆,只眺望了几眼,便大呼小叫着哭喊起来: “神猴,神猴,陆地,我们看见了陆地!” 牛棋听了,自然也是喜出望外,急忙抖擞精神,督促着所有船工,便望着那片陆地转向而去。 至于是不是他这一路都在念兹在兹所要寻找的那一方大陆,以及菩提老祖和他的灵台山,那也只能上去了才知道。 都说望山跑死马,但是到了海上,牛棋才知道在海上看见一块陆地,所目测的距离与实际距离,不知相差了多远。 等到大船终于靠泊在这一片大陆之上,竟然是在大半个月之后。 “神猴,这里好像是一片无人岛耶,岂不苦也!” 等不及望一番虚实,大船之上的所有船工早就按耐不住,纷纷跳入海水之中,就向岸上游去,也不管这片大陆,到底有没有危险。 船工都不怕,牛棋自然更是不怕。 沿着海岸线搜罗了几天之后,船工们彻底失望了,望着内陆越来越茂密的山林和一望无际的大江大河,他们再也不肯再往前走下去,搜集了足够的淡水和果实之后,便回到大船之上,就要返航。 “神猴,走了几日也没有半点人烟,哪里有神猴说的那仙气飘飘的洞天福地?” “就是呀神猴,吾等都是凡夫俗子,不想再这么飘荡下去了,还望神猴慈悲,放我们回去!” 牛棋却不慌不忙,心头大定道: “尔等勿怕,走时我便说了,只要看见大陆,不管是不是我要寻找的人间仙境,你们只要想回去,我都一律放行。” 在这一点上,牛棋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在这个人族已经开始日渐鼎盛的时代,因果的威力十分惊人,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跟这些凡夫俗子计较。 说完这些,牛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直接跳下大船,再度回到岸上,潇洒地挥手道: “尔等一路辛苦,既然去意已决,我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了也。” “大船以及船上所有的财物,金钱,宝物,就算作尔等资费,好生回去居家过日子吧。” “只是一样,这些财物分配,要人均一份,不许争抢,吃相一定不要难看。否则,哪一日我转头回去,定教尔等统统吐出来!” 一众船工,哪里知道还有这等好事,当即愣怔半天,方才反应过来,他们一个个都发了大财。 要知道,且不说船上多少万金和金银财宝,单是这一艘大船,都足够他们这一船的人,回去连同他们的家人,瓜分以后,吃一辈子都绰绰有余。 0369、猎户 说完话的牛棋,转瞬便消失在岸上的密林中。 其实在刚刚大船上的眺望之下,他已经心有所感,这一方大陆,很可能就是他要寻找的西牛贺洲地界。而西牛贺洲,正是那菩提老祖所在的四大洲中的一个。 当然,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西牛贺洲,还是需要一步步走下去验证的。 好在没走几日,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处人家。 不仅如此,在那一处掩隐在山洼之间的人家屋子上,还真袅袅娉娉地飘出一阵阵的炊烟。 这一切,都足以说明,这片大陆,不仅不是那些船工敷衍了事转了几日,便认为此地乃是没有人烟的蛮荒之地。而且有人家,更有炊烟。 有炊烟,就代表着人间烟火,而且还是生生不息的旺盛世界。 望着随风飘摇的炊烟,牛棋也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尽管健步如飞,等真正走到那户人家近前,也让牛棋足足走了数日。 唉,如果现在就学会了一个跟头便是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那该多好啊。像这样的一步一步用脚丈量路程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感慨中,牛棋缓缓停在了一道用篱笆和各种荆棘扎起来的院墙外,探头向里面望去。 两条狗,一前一后,一黑一白,忽然窜出来,望着他呲牙咧嘴,刚要咆哮,却被牛棋雷公般的嘴脸唬了一跳,还未出声,便一下子夹起尾巴,双双匍匐在地,将脑袋埋在蜷缩的身子中,浑身瑟瑟抖颤。 牛棋也被这一对黑白之狗的样子弄糊涂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暗忖道: 老子现在有这么可怕么,好像身上已经有了降龙伏虎的本事一般? 正想着,只听门扉一响,一个村夫模样的男子探出头来,诧异地看了看四周,紧接着再往牛棋脸上一看,顿时吓得往回一缩头,砰地一声将灌木做的房门从里关上。 牛棋摇摇头,索性直接推开篱笆墙,抬脚踢了踢匍匐于地抖成一团的黑白量狗,呲地笑了一声。 这一路上,自打见到人族和他们的城池、庄户之后,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这就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反正没有一个人在看到他第一眼,不是吓得扭头就跑,就是惊得忘记了自己是谁,鲜有笑脸相迎的。 “死狗,俺有这么可怕吗?” 一脚下去,一对黑白之狗突然嗷呜一声,爬起身,将尾巴仅仅夹在股间,飞速向山野之外窜去。 感觉到黑白之狗的怪异,牛棋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粗壮无比的猎户,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篱笆墙之外,一边探手摸了摸黑白之狗,一边只手扯出背上的一把长弓,以极快的速度张弓搭箭,望着牛棋怒目而视道: “哪里跑出来的妖魔鬼怪,不知老祖遗训,山野之间但由尔等驰骋,就只一样,不得擅闯百姓人家门户之内,莫非忘了么?” 老祖遗训? 牛棋面对蓄势待发的箭头,不仅没有半点恐慌,反而一下子露出惊喜的表情,夸张地笑道: “小哥儿别怕,我乃东胜神洲花果山人氏,并非什么妖怪。如今我从万里之外跋山涉水而来,既不做官也不经商更不吃人,求的就一样事,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日月争辉。” “你刚才说什么老祖遗训,想必这山野之间,藏有什么神仙,还请小哥行个方便,给我指个路可好?” 见牛棋口吐人言,举止有礼,猎户吐口气,放下弓箭道: “什么花果山人氏,还不是一个猴精而已,不过会说人话而已罢了。” 说着,他蹲下身去,将一对黑白之狗抱入怀中,好生察看了一番,方才点头道: “还好你没有伤我的这一对黑白宝贝,不然定教你走不脱!” 牛棋心中一动,忽然问道: “小哥儿,不过一对家狗而已,有何稀罕,还宝贝长宝贝短的,让人嗤笑!” 猎户闻言,顿时怒道: “你知道什么,这对黑白之子,乃是这山中老祖传下来的镇山之宝,如今好不容易传到我手中,却被你耻笑,真是岂有此理!” 牛棋大喜不已,抓耳挠腮道: “这山中,果然有神仙?嘻嘻,小哥儿,烦劳带我去可好?” 猎户也不知是怎么想到,原本闻言怒极就要将他赶走,但眼珠子一转,便又爽快点头道: “好吧,你且走远一些,到那山洼处等着。我将猎物放回家中,就去会你。” 牛棋也不也不疑有诈,转身便走。 回到刚刚进山的谷口,没过一会儿,那猎户果然就背着他的那一张大弓走了过来。只是,手中不知为何却多了一个包裹。 “走吧,你这猴子,我见过很多求仙问道的同类,还从未见过一个猴精像你这样说人话,学人礼的妖怪,巴巴地到处找神仙。呵呵,我爷爷的爷爷说” 说到这里,猎户却又莫名其妙突然闭嘴,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摇摇头,话锋一转道: “猴子,这么巴巴地到处找神仙,你见过神仙么?” 牛棋想了想,忽然摸了摸身上的旧伤,回忆中那一次金甲天神从天而降在自家花果山找寻那少女仙子的场景,缓缓点头道: “当然见过,只是那神仙,也是跟人一样,有的好有的坏,说不清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牛棋忽然露出一脸的回忆状,表情却又古里古怪,猎户一下子认真起来,打量着他,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也是一脸古怪道: “你这猴子,还真见过神仙呀?” 说着,两人不知不觉,便走出了山谷,顺着陡坡,便攀上了另一座山峰。 走到天快黑时,猎户带着牛棋,终于登顶,站在巅峰之上,放眼看了一圈后,遂遥指着对面的又一座山峰道: “猴子,看见那座山了么?那里,就是神仙落脚之处。” 牛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极目远眺。看了半晌,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猎户,端详半晌道: “小哥儿,忘了问你一声,你这一户人家在这山里住着,平日里打猎多一些,还是砍柴多一些?” 0370、菩提到底是谁 听见牛棋这样问话,猎户莫名恼怒道: “你这猴子,樵夫砍柴,猎户打猎,各干各儿的事情,平白扯到一堆作甚?我是猎户,从不砍柴!” 被一顿抢白,牛棋哪里有什么闲心跟他置气,当即摸脸道: “原来你不是那个樵夫,如此说来,莫非是我走错路了不成?” 猎户见他忽然神神叨叨的,不觉摇摇头,不耐烦道: “天已经黑了,前边有个山洞,是我平时打猎时偶尔会用到的藏身之地。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说完,他径直而去,一路上,竟再无任何言语。 及至进入洞中,猎户也不知在哪里摸索了一番,三两下之间,便弄出了一堆干柴和火石,砰砰有声,很快点起一堆火来,又从隐蔽处翻出一块干肉,架在火上,不一会儿,洞中就飘出了一阵阵油脂被烤炙后的香气。 明明暗暗中,牛棋打量着石洞,口中不觉咦了一声。 原来,不知何时,他忽然发现,他的一双眼睛竟能在黑暗中看清远远近近的东西来,而且十二分的清楚。 这时就有了火眼金睛的神通么? 牛棋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一块滋滋作响的流淌着油脂香气的腿骨,忽然从一旁伸了过来。 “猴子,你既然是猴精,肯定不会只吃素吧?这块腿肉,算我送与你的,不要钱。” 牛棋扫了一眼颇具诱惑力的大肉,问道: “这是你打的猎物,完全看不出形状,不会是我们猴族的吧?” 猎户自己早就用另一只手抓着一根腿骨,大口撕咬着,嘴里马上含混不清地笑了起来,斜睨道: “你这猴子,有的吃就行了,管它是什么猎物呢?放心吧,我从来不吃猴子!” 牛棋一听,马上也是嘿然摇头道: “你刚才的话,说错了。妖怪荤素不忌,但我却不是妖怪。所以,你不吃猴子,我也不吃肉。” 猎户看看他,奇道: “不吃肉,那你平素吃什么?” 牛棋也是定目望着他,忽然呲牙一笑道: “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在花果山老家的时候,以花果山各种仙草异果为主食,以山中的樵夫和猎户为零食。” 说着,他忽然一唬脸道: “我这样说,你晚上睡觉会不会做恶梦,别一不小心就被我当做零食给吃了?” 猎户大惊失色,望着牛棋怔忡半晌,忽然扭头道: “你这猴子,不要唬我,这山里有神仙哩,你这样乱讲话,小心见不到神仙!” 牛棋这才一笑,一本正经道: “好吧,我不唬你,但明天一大早,你须得速速上路带我去见神仙。” 猎户哼了一声,将自己锁在一条石缝中,点头应承道: “我答应你,但你要离我远一些才行。不然,哼,明天可没人人给你当向导。神仙在哪里,只有我一人知道。” 第二天天一亮,牛棋睁开眼,便发现猎户早就坐在洞穴之外,双臂抱着他的弓箭,正呼呼大睡着。 这家伙,该不会昨夜吓得一晚上没睡觉吧? 牛棋抓起一颗石子,扔在他身上,口中叫道: “快快起来,速速上路!” 猎户虎地蹦起来,拉开弓箭,定睛一看,马上又松口气,狠狠瞪了一眼牛棋,转身便走。 一路无话。 临近午时,两人从这座山峰,终于攀上了对面的那座山峰。 站在一处悬崖上,猎户指着密林中的一条蜿蜒而上的石径道: “猴子,顺着这条山路,一直走,就是你要找的神仙所在。不过里面猛兽山魈很多,我就不跟着上去了。” 说着,他忽然玩味地看了看牛棋,张嘴又道: “特别是有一种山魈,十分凶猛,虽然有神仙打压,但也经常伤人。走到一半,你若是怕了,也可以原路返回。言尽于此,我走了!” 牛棋撇撇嘴,暗道这家伙居然也学会唬人了。 不过,他还是摸了摸身子,还真在怀中翻出了几枚金币,然后一股脑地丢到猎户手中道: “谢了,谢了,这些钱不当人子,权作你的报酬,拿去换些酒喝吧。” 说完,也不管猎户一脸惊诧的样子,二话不说,顺着那蜿蜒而上的石径,便一头扎了进去。 走了不一会儿,一股股沁人的寒意,迎面扑来。 牛棋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地看了看两边几乎已经密不透风的山野草莽,口中到底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出来: 感觉倒是到处都是灵气盎然,就是不知道此处到底是不是那传说中的灵台方寸山? 说起来,这天底下要说谁才是最神秘的神仙,恐怕除了教出一个逆天孙猴子的菩提祖师,天上地下,绝难再找出第二人来。 要知道,从那个所谓的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个石猴,本身就已经是那个时代的最神秘之事了。倘若再加上一个莫名就被这石猴认准了唯一师父菩提祖师。可以说,师徒二人,别说天道化身的鸿钧,就算盘古复活,他也不一定能揭开这个谜底: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猴精,一个藏头藏尾几乎能与鸿钧分庭抗礼的菩提,天知道这一前一后,突然挤进到西游世界的一对师徒,到底是何来路,又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因为,西游之后再无神佛,这一个戛然而止的分水岭,出现的是不是太过巧合,也太过疑云重重了吧! 就像一条好端端正自流淌着的一条大河,突然被人为的戛然而止,就此终结,而且连一个说法都没有,这里面被操弄的人工痕迹,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呢? 只可惜,现在的牛棋,识海深处,时而清醒,时而迷乱,明明能记得很多前世今生,却又在看破一切的瞬间,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瞬间迷住双眼,总是半梦半醒一般,只能顺着自己的本能和自觉,木然但又坚定不移地往前这样走下去。 就像此时此刻。 足足走了一天,正当夕阳西下之时,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他已经登顶,走到了一处他明显感觉有什么正在十足地吸引着他停下来的所在。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最后一道明亮的的余晖,打量了一眼四周,顺着内心的某种召唤,朗声说道: “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人氏,今心有所思,身有所属,不远万里,拜师学道,还请师父看在我千山万水不辞千辛万苦,收留于我,圆我心愿,广大师门!” 0371、橘中之乐 扯着嗓子,连续呼喊了几次,侧耳聆听,尽入耳中的,除了林涛声声之外,也就只有他这一声声的空谷回音,响彻在这近乎寂灭般的密林深处。 “难道直觉还是错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灵台方寸山?” 不甘心的牛棋,又泼出性命般的连声呼喝了好一阵子,眼见毫无任何回应,加上在这密林之间,很快就完全漆黑了下来,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找了一处石缝,暂且安顿下去,十分沮丧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当一缕阳光倾泻而下,牛棋跳出石缝,再次振作精神,又是扯着破锣嗓子,吆喝了一个上午,却依然还是徒劳无功。 罢了,口干舌燥的牛棋,瞅着四周寂静无声的山野、密林,眯眼小憩了一会儿,随即寻到一处山涧,喝了一肚子冷水,又在附近树上,找到一些果子,饱餐了一顿。 四处走走看看,直到将附近都大致看了一遍,他才忽然若有所悟地暗自点头道: “倒忘记了,似乎应该要这样苦巴巴地喊上十日,才会有人应声而出。唔,既然如此,那我就在此待上十日,喊上十日,再做计议也不迟!” 说也奇怪,在这空无一人的深山密林中,不仅人迹罕至,就连那猎户嘴里所说的什么猛兽山魈,也从未见过一次。十日下来,除了天空偶尔有鸟划过的痕迹之外,便再无任何活物出现。 这一日,牛棋望着徐徐落下的夕阳西照,终于百无聊赖地搓了搓自己的猴脸,捡起一块石头,在岩壁上重重地划下了第十道印记。 不错,第十天了,终于捱到了记忆中必须坚持的那个门槛数。 这一次,总该可以叫开山门了吧? 清清嗓子,牛棋环视了一眼四周,再次郑重其事地顶礼膜拜道: “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人氏,今心有所思,身有所属,不远万里,拜师学道,还请师父看在我千山万水不辞千辛万苦,收留于我,圆我心愿,广大师门!” 还别说,随着话音落处,一道光芒,在逐渐暗淡下来的落日余晖中,忽然亮如白昼,一方洞天福地,赫然出现在眼前。 只是,这宛若梦境般的仙境倒是真的应声而出了,但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个人影,随着这仙境出来招呼一声。 不对呀,这时候,不是应该有一个小道童走出来,装模作样地问几声,然后就将他一路带到那菩提座前吗? 牛棋狐疑地看了看四周,百般疑惑之下,只好抓耳挠腮地再次出声道: “弟子懵懂,可来个人否,将我引见一番?” 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这一次的静默,却是光芒大炽的静默。即便还是空无一人,但却已是在人间仙境之中。 沉思片刻,牛棋果断地暗自一点头道: “既如此,弟子僭越了,这便自行循路而上,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师父见谅则个。” 说完,牛棋一步踏出,开始了自行探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由无数个台阶构成的石径,再次出现在眼前。拾阶而上的尽头,隐隐有一处云雾蔼蔼的洞穴,顿时让牛棋精神大振,没有任何迟疑,便一口气飞身而上,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近前一看,牛棋便咧嘴笑了一下: 洞穴上的石壁,果然镌刻着他日思夜想的那几个大字灵台方寸山。 哈哈,看来自己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嘛,唯一出了岔子的,就是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影出来,招呼一声呢? 端详了半晌,牛棋干脆还是如法炮制,装模作样施了一礼后,继续不请自入地一步跨了进去。 进去转了一圈,不用多想,果然还是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直到这时,牛棋终于感觉到有一种无比古怪的恐惧感,正一点点地弥漫开来。 这一切,与记忆中的那一种生气勃勃的灵台方寸世界,完全不同。 到底是什么呢? 强忍着内心的惶恐不安,以及未知的畏惧,牛棋将整个灵台方寸世界转了一圈后,忽然想到了四个字: 物是人非。 不错,现在他所看到的的一切,就是这四个字的真实写照。 四周似曾相识的一切,似乎还是记忆中的那似曾相识的一切,但细思极恐的,却是再无一个人影在其中生灵活现。 不仅如此,就连那似乎无所不能的菩提,也毫无踪迹可言。 这一切,肯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又惊又怕的牛棋,忽然想起记忆中那菩提对孙猴子劈头打下去的三记暗示,于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一路找寻,来到了菩提与猴子真正成为师徒的后院密室,也就是菩提的修炼闭关处。 结果,依然还是如出一辙,整个密室,除了所有的景致、摆设一如记忆中的那样,但要想找出菩提的影像,却是万难。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彻底让牛棋绝望了下来,环视了一圈之后,他像抽干了浑身力气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道: “天呐,这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连强如菩提这般人物,都渺无踪影了呢?” 临近天黑之际,浑身汗毛林立的牛棋,一路狂奔,逃出了这曾经的别有洞天的灵台方寸山。 直到及至山下,牛棋才稍稍定了定心神,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才是正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 天明时分,望着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牛棋忽然点了点头: 这灵台方寸山,没有错。包括这山中的石径,院落,密室,也都一如记忆中不差分毫。 唯一出错的,就是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自己这一次拜师入山门的时间,完全错了呢? 比如,来早了,或者来晚了! 这么一想,牛棋忽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后知后觉: 不错,不错,很有可能,这一次进入山门的时间,完全错了! 正想得手舞足蹈之时,一颗带着新鲜香气的果核,忽然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之上。 还未反应过来,跟着便是一声断喝传来: “你这猴子,看山就好好的看山,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哩。一局好棋,就让汝这愚人,生生给搅黄了!” 与此同时,又一声喟叹也油然而起: “唉,这橘中之乐,可惜恨不能根深蒂固,让这猴子给打断也……” 0372、掌控,平衡之术 橘中之乐? 作为围棋之道深植于骨髓中的牛棋,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四个字的典故,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要知道,这个传说,乃是一对不知来处的神仙,因为不堪人世间的纷扰,不得已中,便躲进了一片橘林之间,怡然自乐地下起了围棋,而浑然忘了世俗的事情。 谁知,就在他们纹枰对坐,鏖战正酣时,他们藏身的一颗橘子,正好被一个路过口渴的樵夫,不偏不倚地给摘了下来。 小小的橘子里,居然藏着一对正在围棋的小人儿,不明就里的樵夫,自然吓了一大跳。 而这一对神仙,好好的一局围棋被人打断,当然也是十分不爽,于是当即就冲着那樵夫恨恨地说出了一句偈语: “恨不能根深蒂固,为愚人摘下耳!” 想到这层,牛棋不知不觉热血贲张,从猴头上拈起果粒,便仰头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果然就是一片金黄的橘林,一颗颗饱满的橘子,宛若金光灿灿的灯笼,掩映在大片大片的金黄色的光芒之间,引人入胜,而又目不暇接。 而在最大的一颗橘子上,赫然绽开的橘瓣之间,则是怒目而视的一对小老头,一人手中拈着一颗黑白棋子,瞪着牛棋恼怒不已道: “汝这猴子,好端端的,想走就走,想吃橘子就吃橘子,干嘛大呼小叫,惊扰了好好的一个棋局?” 面对责骂,牛棋喜滋滋地赶紧整衣唱喏,望着二人便是深深一揖道: “不知者不为罪,叨扰之处,还请神仙见谅则个。” 两个白胡子老头对视一眼,双双叹口气,将手中棋子丢入各自的棋奁之中,定目端详道: “罢了罢了,能走进来者,皆非凡夫俗子。又能一手便能摘下吾二人藏身所在,更是了不得。猴子,汝这根脚,有些惊人,竟然连吾二人都看你不透。” “唔,说说吧,汝所来何事也?” 牛棋抓了抓猴头,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因为,这一对白胡子老头,在原来的记忆传承中,与这西游世界并无瓜葛。 换句话说,他现在处于西游世界,原本应该遇见和出现的人物,是菩提和他洞天福地中的徒子徒孙们。现在却莫名其妙蹦出另外一对神仙,一时间,即便有着多重世界记忆传承的牛棋,也蓦然间有些十分的跳戏。 犹豫半晌,牛棋还是彬彬有礼的一揖道: “两位神仙儿,我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人氏,今心有所思,身有所属,不远万里,拜师学道。行至于此,不意惊扰了二位棋局,告罪告罪!” 这话一听,就说的很清楚了: 他是出来找师父准备修仙问道的,不过天下神仙多如牛毛,他已对某个神仙心有所属,所以嘛,即便你二位就是近在眼前的神仙,他也是不准备拜师的。 谁知,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明显脑袋中少根筋,闻言当即捻着长长的胡须笑道: “汝这猴子,好没眼色,神仙就在眼前,还找什么找?” 另一个白胡子老头,当即瞪他一眼,出声斥道: “汝下棋下糊涂了吧,人家话里话外,说了要拜汝为师了么?” 少根筋的白胡子老头顿时一愣,随即变色道: “这等不长眼的猴子,既然如此没有眼色,还理他作甚?让开,让开,且教吾一子打杀他,抵消了他满嘴的聒噪,然后继续下棋!” 牛棋一听,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喊道: “神仙儿且慢,惊扰了二位好端端的棋局,是我不对。但围棋之道,讲究的是平衡、掌控之道,而非简简单单的杀戮之道。你张口便是打打杀杀,岂不是辱没了真正的围棋之道也!” 少根筋的白胡子老头,顿时停手道: “汝这猴子,也懂围棋之道?” 话音未落,另一个白胡子老头,上前一把推开他,直接起身站在一瓣橘子果肉上道: “且慢,且慢,猴子,汝再说一遍,围棋之道,讲究的是什么?” 牛棋心中暗喜,当即摇头晃脑道: “平衡,掌控,才是围棋至高无上的本道,与那看似可以横扫一切的杀戮之道,判若云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也!” 掌控,平衡? 两个白胡子老头,嘴里下意识地顺嘴念叨着,忽然双双全都坠入到浑然忘我之境中。 深谙其道的牛棋,见状却是嘻嘻一笑,再无任何言语,任其神游万里之外,自己却是四周打眼看了看,便瞅准一颗极其茂盛的橘树,一跃而上,跳上枝头,将身子舒服地靠在枝桠之间,探手摘下一颗香气扑鼻的橘子,独自吃将起来。 吃到一半,一阵风忽然刮来。 定睛一看,眼前赫然便多了两个小小的人影,大小犹如两颗果粒一般,齐刷刷地站在牛棋的指尖之上,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瞪着大快朵颐的牛棋,一副见了稀罕的模样。 牛棋直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扔掉手里的果子,坐起身道: “两位神仙儿,不好好的在你们棋局旁坐着,怎么跑我这儿作甚?” 两个白胡子小老头儿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出手道: “汝这猴子,甚是古怪,尤其是方才的那四个字,什么平衡、掌控之道,真真是说中了吾二人一直都想不透的行棋之道。嘻嘻,既然说得这么好,那就当然少不得对弈一局,且在棋枰之上,瞧瞧汝的真本事吧” 随着话音落处,牛棋便感觉一股若有若无的大力将他腾空而起,眨眼间,便飞到了那一棵棋局之树上。 望着一尺棋枰,一股熟悉的气息,蓦然扑面而来。转瞬间,又生出一股亲切氛围,将他整个包裹在其间,不知不觉,他便探手一抓,一颗棋子,便到了指尖。 看到牛棋面对一尺棋枰,那行云流水的身手,两个白胡子老头,顿时点头笑道: “白先黑后,猴子,第一次见面,谁也不知谁的棋力几何,不如就猜先吧?” 牛棋凝视着指尖莹莹有光的棋子,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不,两位神仙儿,既然连围棋之道的精髓,二位都还没有入门悟道,即便你们不是臭棋篓子,棋艺怕也是好不到哪里。” “嘻嘻,起步授两子局吧!” 0373、另一只猴子(上) 一局终了,两个白胡子老头儿推枰认输。 在棋盘的两侧,除了他们丢成一堆的黑棋之外,最扎眼的,还要数他们两个不知不觉撕扯下的雪白胡须,像一堆羊毛,散落在棋枰两边。 “汝这猴子,怎么恁地精通棋术?怪了,怪了,如今在那西域诸国,也是盛传着一个猴子,十分的精通围棋。”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说完,另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早就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揪起正自得意洋洋的牛棋道: “嗦什么,将他带上,直接过去瞧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乎?” 话音未落,牛棋便觉两股清风飘然而生,整个身子,便被一股巨大力量带到了空中。 “两位老倌儿,这是要带我往哪里去耶?” 望着越来越小的地面,牛棋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些惊喜得手舞足蹈道: “不过若是到了地方不是我要找的去处,到时还得劳烦二位再将我送回到这里。不然你们可要小心了,我要找的那个师父,天上地下的,可没有几个人打得过他的!” 两个老头儿对视一眼,忽然一巴掌拍过来,轻轻敲在牛棋脑门上,就将他打晕过去。 “聒噪的猴子,哄鬼哩,有那么厉害的师父,怎么连个腾云驾雾的本事都不会,还说什么千山万水走过来,呵呵……” 等到牛棋睁开眼时,整个场景,一下子全变了: 城廓,再也不是青砖瓦市,飞檐走壁,而是一种完全异域风格,城墙也都是各种鹅卵石堆砌而就。 来来往往的人群,也都是奇装异服,尤其是肤色和毛发,全部都是金发碧眼,人高马大,再也不复他最初看到的黑虎山下那些城池里的中原模样。 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四周叽里咕噜的语调,便传入耳中。 侧耳听了听,牛棋便点点头道: “你们这两个老倌儿,怎么二话不说就乱打人呢?小心等我学到了本事,到时回来找你们,一棍子敲死你们!” 两个白胡子老头儿呵呵一笑,袖起双手道: “猴子,先不要说什么大话,走什么山路唱什么山歌。眼下,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们,也好教自己看看稀罕,长长见识。” 看稀罕,长见识? 牛棋抓了抓猴头,倒也马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地点头道: “好哇,这是好事,那我还要多多谢谢两位老倌儿才是。” 两个白胡子老头儿马上撇嘴道: “少来,你们这些猴子,从来都是猴精猴精的,才不信你们这嘴上说一套手底下却是另一套的把戏。所以,从现在开始,汝这猴子,要变成一个聋子和哑巴才行!” 说着,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又是在牛棋头上轻轻一点,牛棋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眨眼,竟然真的张口不能说话,竖起耳朵,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不过,两只眼睛,倒是骨碌碌转着一点没有影响。一阵风过,不一会儿,三人便落在了一座飘逸着果香的山上。 原来,在西域有一座山峰专长葡萄,名曰葡萄山。 葡萄山上,同样也像这一对白胡子老头儿,常年住着两个守山的神仙。 这俩神仙好像没有什么差事,也没有什么人管,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下棋,下到两人都哈欠连天就去睡觉。一来二去,这山上便在一阵阵叮叮当当敲子声中,有了一种莫名的仙气。 岁月荏苒,不知不觉,这山中有那么一只猴子,也很奇怪,谁也没栓着它,也没怎么着它,从它一出生就不离开那座山,太阳上山它就跑到树上,太阳下山它就跑到树下,每天也像那一对无聊的神仙一样,一睁开眼睛,就远远地盯着那一对神仙看。 二仙开始还好奇地瞅它两眼,互相说一句; “呵呵,这山里居然还有一只小猴子也,哪里跑出来的? 原来,这座山被确定为这一对神仙府邸之后,就已经被法力清理过一遍。这猴子居然没有被清理掉,也算是一个意外。 既然是意外,按规矩便没有道理再出手。于是,时间久了,俩人就懒得望它了。大概他们也想过,可能在心底一点都瞧不起它。看吧,看你能看出个什么名堂,看你有本事看到哪一天! 小猴子就是一个蝼蚁,哪里经得起岁月煎熬,不知不觉变成了老猴子。 但是,莫名其妙的某一天,这天老猴子又跟着太阳爬到树上,不料那两个仙儿却从此再也没有露面了。 这是何故? 老猴子望着空空的棋盘,听不到那悦耳的敲子声,急得抓耳挠腮。后来满山遍野都是人的声音和气味,老猴子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仙儿受不了这人世间的浑浊,一溜烟跑了。 越来越多的人影,开始出现在从前人烟罕至的这一座葡萄山上。好在上山的人,还不知道葡萄的甜美,只是每日在山上叮叮当当的砍柴。 也不知是福至心至,还是棋瘾难耐,这一日,老猴子忽然吱吱哇哇地走到人前,又蹦又跳,叫人来与它对弈。 人们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就有人懂棋的人,半真半假地跑到那二仙遗留下的一尺棋枰前,与老猴子纹枰对坐,拈子便下,不亦乐乎。 而老猴子呢?又听到悦耳的棋声,居然手足舞蹈喜极而泣。 不仅如此,这老猴子还极通人性,但凡有人陪他下棋,每下一步棋,就给人一串葡萄,显得十分有些风度。 但每当终局,猴子都无一例外地将葡萄又从人的手中抢回。 为什么?这叫奖罚分明,赢不了棋哪儿来的葡萄吃。 时间已久,人们才发现,从那老猴子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将一串葡萄带下山去,给家人尝个新鲜。 妈妈的,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咄咄怪事? 老猴子的事迹一传开,引来无数不服气的人,轮番上阵。但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每一个上去对弈之人,却又轮番落败。 久而久之,可能棋赢得太顺手了,猴脸慢慢就生出了一种俾睨天下般的王者之态: 只要一坐在棋枰之前,便会很大师状地左顾右盼,棋招满盘乱丢。但即便是这样,猴子也仍然保持着不败的记录。越下脾气越大的猴子,终于在某一天的黄昏时刻,他吃着嘴里的葡萄,莫名其妙地便冲着他的对手,啐了人一脸的葡萄水。 0374、另一只猴子(下) 因为人类的愚笨,面对难解的棋局,竟然被一只猴子吐了一脸的口水? 这奇耻大辱传到国王克里克汗耳边,让这个汗大吐一口鲜血,怒发冲冠,然后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应付之策。 会议还未结束,整个西域,早已见闻了老猴子神乎其技般的作为的周边人士,在第一时间凡是所有榜上有名的大棋士,都被香车宝马以最高礼仪云集到了克里克汗的身边。 紧接着,克里克汗也不管什么黄道吉日了,直接以御驾亲征的隆重赶到葡萄山上,用龙眼接见了一番猴大师,随即对他的御前第一高手颁下谕旨道: “爱卿,朕御赐你以我皇家旗号,上去好生教训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廉耻的牲口,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才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知,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第一高手便狼狈而下,推枰认输。 克里克汗看在眼里,心想这才是第一仗,胜败乃兵家常事也。于是不动声色地望着他的第二高手,只说了一个字:上! 可惜没过一会儿,那老猴子竟然当着克里克汗,亲自上演了一处吐人一脸口水的情景剧。 当克里克汗怒气冲天地又喊了一声:下一个! 这时,他的丞相才发现,大汗带来的所有高手,早就全部皆墨,在无人可派了了。 这就是朕的围棋梦之队吗? 克里克汗环顾左右,望猴长叹。 若非有四周密不透风的禁卫军遮挡,面对百战百胜的老猴子,即便他是克里克汗,那猴子嘴里的葡萄水也是不会认得他的。 “真是丢人现眼啊!” 铩羽而归的克里克汗回到宫中,美人耶丽娅见他龙眉不展,便想办法逗她心爱的汗开心。 谁知,逗弄了半天,汗反而更烦了,不仅将美人耶丽娅粗暴地推开,还威胁她说:再来烦我一下,朕就将你关进大牢里去。 这下美人不干了,转身就往外面去。 克里克汗问她你到哪里去,美人说到牢里去呀,反正你已不喜欢我了,我正好回牢里再去找杨靖。 汗说哪个杨靖,美人说那个杨靖。 “杨靖,哈哈杨靖,朕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呢?” 克里克汗一下子跳起来,哈哈笑着就把美人抱到了怀里,一面百般爱怜,一面大声传旨: “快把那个杨靖从天牢放出来,朕有事要他办。” 这杨靖乃是中原人,已在这西域,被关了十年之久。 杨靖来到宫里,翻起眼睛看看汗,又看看美人耶丽娅,一听是请他重操旧业,与人纹枰对坐,马上袖着两手,白眼朝天道: “好玩好玩也,就算你是皇帝,你让我下棋我就去下棋呀?棋者,大道也,岂能随便示人也!” 克里克汗却不吃这一套,马上同样白眼朝天道: “杨靖,朕要你下棋,不是要你吃屎,你可把这句话听清楚了,否则一定有粪坑等着你!” “不过也不让你白忙乎,你若同意去那葡萄上上走一趟,从今天起,朕就正式解除对你的禁闭。如果能进一步,在棋盘上赢了那该死的猴子,朕,就满足你一个心愿,如何?” 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咄咄怪事,猴子也会下棋? 只一秒钟,这天下奇闻就让杨靖兴趣盎然了起来,不仅忘了此前十年禁闭的奇耻大辱,而且直接转身就出了皇宫,围绕着老猴子的传奇故事,废寝忘食,做了一番深入调研之后,这才又转回到宫中,直接告诉克里克汗道: 他要一种海外特产的水蜜桃,并且特别声明要如何如何运输。倘若汗能够满足这些要求,他就去,而且必胜,如果不能,那不如现在就把他杨靖给杀了。 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一个汗呢? 很快,一筐筐的水蜜桃,经过八百里驿马昼夜不停的转运,不到两天时间,就从中原运抵西域。 闻着熟悉的果香,杨靖这才二话不说,带着这些桃就与那老猴子在葡萄山上,再次摆开了棋盘上的人猴大战。 不过这一次,杨靖却与任何人都不同,第一个动作,不是拈子而下,而是学着老猴的样子,略微改装了一下,先拿起了水蜜桃,吃一口桃,才下一步棋。 猴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眼巴巴地望着杨靖,后悔天下还有如此好吃的东西,它猴大师居然都不知道。如果它早些时候就去游历世界,那它肯定就知道葡萄不是天下唯一的美味了。 猴大师浮想联翩的时候,棋局不知不觉,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杨靖站起来,果盘里不多不少,正好还剩下一枚桃子。 克里克汗听说杨靖一战而胜之后,立即向他的臣民发表了一篇感人肺腑的讲话,标题就是: “再著名的猴子永远也只能是猴子!” 随后,那只曾经不可一世的老猴子,被克里克汗下旨,让国内著名的耍猴人六指锁去,戏耍三天,然后斩首示众。 其死罪名目也只有一条: “猴耍人之罪,罪不可赦!” 只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曾经自以为是的猴大师老猴子,到底吃没吃上一口那最后的一枚桃子。 而且,老猴子与那葡萄山的传奇故事,很快就被人们健忘。 因为在猴耍人事件之后,人们很快就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克里克汗与功臣杨靖的身上。 战胜老猴子之后,前呼后拥的杨靖,便被御林军簇拥着,将老猴子锁在一辆葡萄藤编成的牢车上,一同回到了人世间。 休整了三天,老猴子也被斩首示众,在克里克汗的庆功宴上,兴奋的大汗当即兑现承诺道: “杨靖,天子一言赛九鼎,说吧,朕现在就满足你一个心愿!” 杨靖似乎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大汗身边的美人耶利娅道: “多谢大汗,诚如斯天子一言赛九鼎,就请大汗将耶利娅赏赐与我即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克里克汗不仅没有恼怒,而且似乎很有默契地一笑,当即便牵着耶利娅的小手,将她亲自送到了杨靖的面前。 宴会结束,杨靖便领着他的美人耶利娅,乘着一辆马车,直奔中原东归而去。 杨靖与那老猴子,一时间成为美谈。 0375、仙女姐姐 杨靖以围棋之道,不仅免除了妖猴的魅惑人心之乱,而且还抱得美人归的事迹,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绝对谈资,在这以后,围棋也在西域诸国开始日渐盛行,尤其是太子阿里阿里准汗加入到这个行列,顿时让所有的棋人身价百增。 不仅如此,因为妖猴下一步棋,给人一颗葡萄的传说,也在太子阿里阿里准汗的亲自垂范下,一局棋的博金也一下飙生到二百金币的天价。 很多人都因此发了大财,很多人也因此一夜成名。 “走啊,到阿里阿里准汗那里淘金去!” 这句口头禅,一时间,成为西域每个人的梦想。 而祖籍江南的吴用就是其中一个,且自恃棋高,闻讯之后,不远万里也赶到了这里,报名与汗比赛。阿里阿里准汗居然听说过他的名字,特意将他的比赛顺序往前调了几天,不料,两人一交手,吴用居然连败两局,身上带来的赌本,一个子都没有下。 如雷轰顶而又百思不解的吴用,失魂落魄地走出棋楼,出来后就找老乡借钱,说输得实在是冤枉,非要比过第三盘才肯认栽。 好不容易在一众老乡的搜刮之下,凑齐了一局棋的赌金。 谁知,第三局下到百步之后,吴用就已满头大汗。照这么走下去,他竭尽全力也还是要输半子。 怎么办? 一颗子捏在手里,出也出不得,放在手里像一团火球,将吴用烧了一个万念俱灰。 阿里阿里准汗见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又连忙捂在手心,就笑了一下,有些不忍道: “素闻中原围棋盛况,看来还是百闻不如一见呀。吴先生,不如今日封盘,明日再决胜负,你看如何?” 听到此话,吴用自然是连连点头,巴不得赶紧掉头就走。 吴用回到为他准备的房间,大哭一声,接着又大笑一声。 回忆着棋枰之上的棋势变化,怎么辗转腾挪,似乎都还是一个败局。 如此一想,吴用却忽然如释重负了。 他想,了不起明日一出宫门,他就找个高处一头跳下去了事,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吴用这么想着,就听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打开房门一看,却是一个绝色美女,手里拿着一盏宫灯,衣袂飘飘,款款走了进来。 “适才听见先生叹息,心生恻隐。唔,围棋之道,我也略通一些,不如把你方才思考的明日将走下去的招数,说来我听听。” 吴用也不多想,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那美女方嗯了一声,点头沉吟道: “如此是输半子,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说着,她让吴用将棋摆上,然后将一只芊芊玉手在一尺棋枰之上,不停地摆放着各种变化道: “看在你家里盲母的份上,你这样,再这样,我包你明日赢了此局棋,如何?” 待吴用滚瓜烂熟,绝色美女便拿着灯走了。 不过走时,她却在离开房门的一刹那间,回头望着吴用不苟言笑地说了一句: “先生赢下此局,想必应该做什么,接下来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当然,当然!” 吴用答应着,高兴得一夜都没有合眼。 甚至,由于事关身家性命,明日之局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吴用整个心思都在棋局之上,压根都没有去想一下,这漆黑的夜里,哪里跑出来这样一个绝色美女,而且还是如此的棋艺超群? 第二天,阿里阿里准汗一见吴用落子,顿时大吃一惊,当即站起来盯着棋盘,直言不讳道: “这步棋,乃是绝地逢生的妙手,远不是你的当下能力所能知道的。你老实告诉我说,是谁教会这一妙手来对付与我的?” 想到昨夜,自己与一个绝色美女几乎头碰头研习了半夜的棋势,吴用这时才有些醒悟过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哪里还敢胡言乱语,自然抵死不承认。 阿里阿里来准汗见状,马上许诺道: “我不当你是作弊,也不去惩罚那个人,我只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说了,算你赢。而且,连同前面几局的本金,我也立刻全部奉还与你。” 权衡半晌,吴用这才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阿里阿里准汗听完,又详细追问了几句,随即不再言语,只是嘴角含笑,招手叫吴用跟他一起走。 “你来,我叫你认识一下昨天晚上的那个女子。” 很快,两人走到一幢飞檐走壁极具中原特色的木楼前。 到了雕梁画柱的楼上,四面的墙壁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棋局,正中端坐着两个美女,其中一个手拈一子,将下未下,姿态妙曼。 阿里阿里准汗指着壁画,望着吴用笑道: “你看一看,昨夜的女子可是她?” 吴用仔细一看,顿时大汗淋漓,再也不复一眼,连忙弯腰拜了下去。 阿里阿里准汗这时才用一种另样的目光,将吴用认真地重新打量一番,话里也不觉多了一些亲近道: “老实说,吴先生才不惊人,貌不出众,却意外能够获得仙女妹妹的眷顾,也算是有福了。这样的传说,我看也算是奇迹,简直可以与那妖猴和杨靖的故事相媲美!” “罢了,既然仙女姐姐都说了是看在你家盲母份上助你,好让你迷途知返,再勿嗜赌成性。如此,我也赏你黄金千两,就当衣锦还乡,好生回去尽孝,切勿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才是。” 吴用感怀涕零,辞别太子阿里阿里准汗出来,也不在城池有任何流连盘亘了,直接踏上了东归中原之路。 只是意想不到的是,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心想要改邪归正的吴用,刚刚走出城池,他与画中仙女姐姐的故事,便如一阵风似的传开了。 凑钱给吴用做赌棋的人中,正好有他的两个同乡。在听说他凭白得了阿里阿里准汗千金衣锦还乡去了后,当即便一路追去。 只是,西域之大,哪里是说追上就能追上的? 两人相约着,就这样在东归的路上,不知不觉竟迷了路。 0376、棋中仙 这一日,两人走到一座山谷间,正好遇见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火从山里走出来。 两人赶紧走上前问路。 谁知,两人刚一开口,樵夫便像发现了救星一般撂下担子,抓着他们的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哇哇叫道: “谢天谢地,今日可算见到人了。” 两个吴用同乡,其中一个叫冯克利,闻言不由得看了看山谷深处,想着那壁画里的仙女姐姐,不免也是浮想联翩道: “怎么了,莫非你也有了什么奇遇?” 樵夫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 “哪里呀,我只是那天输了些钱,就想到这北山上采点松香拿回去换钱用。谁知走到山我就走不动了,为什么?” “原来我遇见了八仙也!” “八仙看见我,也很高兴,一起拍着巴掌喊我过去,还说你怎么才到呀,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也!” 八仙? 冯克利一听就愣住了: “八仙,不是中原的神仙们吗,怎么会跑到这西域来呢?” 樵夫压根不管这些,只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神仙,谁敢惹呀。 于是,我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八仙坐得整整齐齐的,原来他们在下围棋呀。 我一过去,八仙就开始了,正好四桌,棋子敲出来的声音哎呀,不知道有多好听啦。他们还叫我不要走开,说下棋要是没有观众,实在是无聊的很。 他们说:哎,你别偷偷摸摸地走了啊,好好看,看我们八个人谁最厉害!好好看着,过一会儿有礼物送你。 一听有礼物,我当然高兴啊。 于是,我就瞪大眼睛看 看啊,看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来,我一眨眼,嗨,八仙就这么从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我那个后悔呀,我干嘛要眨眼呢,你们说我干嘛要眨那么一下眼呢?看见八仙容易吗,谁看见过八仙? 我正这么想着,天上忽然就有人叫我,清清楚楚的,一个个的大声喊着道: “冯克利,你怎么还不走哇,是不是在背地里骂我们是骗子,讲好了有礼物送的,礼物却跑了?快走快走,再不走我们就要叫老虎出来了。” 我连忙往山底下跑,呵呵,你们猜是怎么一回事? 人家八仙真没诳我,送我的礼物,放在原地,金光闪闪地就搁在路口等我去拿哩!” 那到底是什么礼物? 仙衣一袭,没有线痕。整个衣裳,就像一整块布做成的,看不出一丝剪裁过的痕迹! 还有这样的稀罕事? 冯克利哪里肯相信,直接叫那樵夫拿出仙衣来看。 樵夫这时突然不说话了,吭哧吭哧半天,却拿不出任何东西来。 另一个吴用同乡叫赵清尧的人,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马上也是信口开河道: “樵夫,你肯定是失心疯了,在山里见到了邪魔外道。” “我就不一样,经常走夜路也不怕。而且,在中原我的老家,谁都知道我是全城第一号棋迷,只要听见哪儿有下棋声,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有一天,我路过城外的二圣观,忽然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子声。我一听就激动了,跑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道士和一个财主在对弈。” “我不出声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个道士下出来的棋实在是太臭了,自己还不晓得,还一个劲地说他是什么‘练师’,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恰好又有一只放屁虫跑到他们的棋盘上,我就多了一句嘴,说这个放屁虫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居然还敢跑出来下棋!” 说完,我就回家了。 谁知到了晚上怪事就出现了,我不上床,屋里就有两团鬼火围着我转,我要是上床去睡觉,马上就会出来一个青面锯齿鬼揭开我的帐子,还拿着刀要砍我。 一开始我还很害怕,思量着去找法师捉妖。 不料,我家里的公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我却一下子看见了那个道士,他怎么跑到我屋里来了呢? 我还没说话,他就大声呵斥我,说他棋臭,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讲我是某某,你又有什么可笑的呢?今天先给你一个教训,别到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也害了自己的性命! 直到这时,我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个道士在搞鬼! 既然如此,那我还怕什么呢? 后来呢,后来呀,没有什么后来了,这叫“贼喊捉贼,道不是道”,别人都不怕犯了天条,我还怕啥呢? 就在这赵清尧满口胡言之际,樵夫忽然打开一担柴火,从里面摸出一袭衣裳,金光灿灿,随风一扬,平地便莫名其妙刮出一阵飓风,将两人卷入半空。 吓昏了的二人,等到清醒过来,睁眼一看,竟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冯克利十分高兴,只当自己也是遇上了奇遇,休息了一天,便出去寻找吴用。 谁知,吴用没找到,等他回来,同归的赵清尧,竟然不声不响地忽然举家搬走了。搬到何处,甚至都没有留下片言只语。 后来,有个居士叫朋亮的修行到了这里,见赵清尧家空无一人,便住了进去。 有一天,他忽然找到冯克利道: “昨天夜里,有个自称赵清尧的人站在他的床前,额角鼓着一个大包,说我法力很大,央求我替他医治。” “替人医病,这是善行啊,虽然这有些破了我的宁静修行。我割开一看,里面原来长着一颗黑色的棋子,丢到地上,竟然还会说人话,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冯克利心知怪异,却又不敢多言。 那居士朋亮最后居然拿出一颗黑色棋子,放在手上来回掂量道: “可惜我不喜围棋,你们谁会下棋,如果不嫌肮脏的话,可以拿回去一用。呵呵,那家伙很厉害哩,口口声声说饶你先饶你先,也不知真假!” 此言一出,冯克利更不敢有半点表示了。 因为,赵清尧是他们这一群同乡里有名的臭棋篓子,每逢对局,总是喜欢在嘴上占人家便宜,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饶你一先饶你一先”! 0377、按图索骥西游路 冯克利、赵清尧遇八仙的事在江湖传开后,甚至比最早的杨靖在西域抱得美人归之传奇还要传奇。 于是,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突然也站了出来,有鼻子有眼的说他在哪儿、在什么时间也见过八仙。大概因他既无人证,也没有什么宝贝可供大家参考,所以人们都不相信他的话。 然而几天过后,从西域忽然来了一位高僧,点名要与某某某再举行一场对局,一决出胜负。 中原围棋界听说人家不远万里地跑来,就是为了下这一盘棋,于是在诸多一等一高手的促成下,就很隆重地把那人请了出来。 大家一看,噫,他不是那个谁吗? 高僧一见他就笑,说难得我堕落一回,不把你打败我是无法再安宁了。他问这是为什么? 高僧说,下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交手,他就惊讶起来,等到了四十手,他果然停下手望着棋盘长考起来。 高僧说:“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呵呵,这里面的名堂可有讲究了,想不想知道我的棋为何长了?” 他点点头。 于是,高僧接着得意洋洋道: “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下棋的事吗?” “回去之后,我因为动了怒气,又因输了棋动了执着心,所以不知不觉就染上了风寒。恍恍惚惚的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地下,被阎王爷一眼看见,很是吃惊地问我:你不是和尚吗,怎么也跑到我这里来啦?” 我苦笑着告诉他说,是啊,连我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就说,不要紧,既然来了就给我们诵一篇《多功德经》,让那些鬼们也听听,受一下教育。 可是我哪知道什么是《多功德经》呀? 跟他一打听,原来就是我们这儿的《金刚经》。 谁知这《金刚经》刚念了几句,他们就经受不起了,一个个都叫头疼,喊着让我赶快走。 走了一半,我就听见哪里有下棋声,一问,呵呵,他们居然正在搞一个什么“鬼界围棋争霸赛”。我连忙跑过去观看,不小心就那么笑了一下,一颗黑子飞过来,恰好掉在我的嘴里。我吓了一跳,就醒了,病也一下子没了。 然后,我再找人去下棋,没有一个人下得过我了。 这人一听就很高兴地哦了一声,对高僧说: “既然你有这样的奇遇,不如让我出去想想办法,再来与你比个高下如何?” 高僧连连点头,说不妨一试,你想好了再来不更有趣吗? 于是,他辞别高僧,骑上快马,跑到一座山上,大叫“吕祖洞宾快快来救我”! 没过一会儿,吕洞宾还真就跑了出来,他将棋局一步步地下出来,下到第四十手,吕洞宾就说不要下了,后面准是没有了,你肯定要输一个半子是不是?他说“是啊”,却看见吕洞宾也直摇头,心里一凉,嘴里不觉冒出来一句“怎么神仙也有不如鬼的地方呢”,拱拱手要走,吕洞宾又把他叫了回来,教训道: “你不要这么没有耐心,等我叫何仙姑来试试也不迟嘛!” 何仙姑将棋一看,马上就对吕洞宾不住口地埋怨道: “你这个老东西啊,老驴脾气就是该不掉,你说说看,你这不是给我惹事吗?” 吕洞宾呵呵直笑,连连搓手笑道: “我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找个理由聚一聚都不行?正好我这个小朋友找我帮忙,你就代劳想个办法把他打发回去,我再请你去长安街上斗酒好不好?” 何仙姑听了这句话,方才转怒为喜,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一子解双征”的棋势,就将他打发了回去。 回去后,当他一摆出这个“一子解双征”的棋势,高僧二话不说,马上大惊失色地将手里的黑棋投到了桌子上,起身就要打道回府。 西域高僧,在中原再次铩羽而归,一下子就在朝野之间传开了。 庙堂之上的皇帝见人家就这么走了,心里又纳闷,又觉得过意不去,就派人问高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中原素来就是礼仪之邦,又常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之能威加四海。面对一个前来求道的西域高僧,即便他求的是棋道,也还是要问问清楚的才好。 毕竟,圣人不也说过吗?“终日无所事事,不有博弈者乎”,棋虽小道,但以小见大,大道亦可闻也。 面对皇帝之问,高僧回答说: “请陛下千万不要误会,那手棋是何仙姑的“第十八打劫法”,又号称“万劫不复”,所以贫僧一下子悟道了,决定这就回去面壁,再不能枉费心机了。” 皇帝听说高僧居然在中原又有了一番“悟道”,当即高兴得亲自出宫去送他,并要高僧给他坐而论道,讲讲此番中原之行“悟的是什么道”。 “不可说,不可说也。” 直到最后踏上归途,高僧也再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双手合什,连连微笑,一路西去了…… 跟两个白胡子老头儿,坐在一只橘子里面,像走马灯似的看了一圈下来,牛棋不仅看得莫名其妙,而又头昏脑涨。 正在他哀叹被人封印了一般成了聋子和哑巴之际,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忽然在他脑瓜上轻拍了一下道: “猴子,汝打扰了吾二人的橘中之乐,肯定是要为此吃些苦头的。怎么样,这一番看下来,这橘中之乐的妙趣,汝可悟出了一些什么没有?” 牛棋撇撇嘴,忽然发现自己又可以乱说乱动了,当即跳脚骂道: “什么橘中之乐,不就是天上人间的各种围棋之事么?” “老东西,你们喜欢围棋,便逼着别人也跟着你们一起喜欢围棋,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你们等着,待我学到了本事,一棍子来敲碎你们的大腿骨!” 一对白胡子老头儿一点也不恼怒,只是呵呵一笑,指着下面的皇帝道: “汝这猴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心人。” “汝张大双眼看看清楚,这下面的皇帝,到底是哪个耶!” 一丝明悟,忽然闪过。 牛棋抓抓脑袋,定睛一看,顿时大叫一声: “啊也,他、他不是那个西游路上的唐朝皇帝李世民吗?” 说着,一个“御弟”模样的书呆子形象,栩栩如生地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前…… 0378、东土大唐 “猴子,这里可是东土大唐盛世,远非蛮荒西域穷乡僻壤可比。即便是吾等仙人到此,也得循规蹈矩按照他们的律法行世于这人世间。” 看到忽然欢呼雀跃起来的牛棋,一对白胡子老头儿笑呵呵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接着又有些忧心忡忡道: “东土大唐皇帝,堪称千古一帝,威加四海,却又德服疆域内外。汝这模样,只要自己不作怪,倒也可以在大唐地界行走一二。不过,汝得收起乖张,勿要唬脸骇人,吾才会带汝下去。否则,现在就将汝送回到那座孤山上。” 牛棋一听,连连点头应诺道: “同去,同去,我答应你们就是。” 牛棋嘴里说着,实则心里暗道,虽然已经可以确认这时的东土大唐,正好就是唐太宗李世民时代。可天知道,这时的那个书呆子陈玄奘,到底是在娘肚子里,还是已经顺着河流飘到了那座寺庙里去了? 而且,就算找到了这个世界真正的唐僧前身陈玄奘,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毕竟,他这一世,作为那孙猴子的化身,如果一定要解开这次轮回的不解之谜,第一步,必须要从那灵台方寸山开始。 现在莫名其妙一步跨到了东土大唐,这个跨越,实在有点太大,大到即便是有着模糊几世记忆的牛棋,也都有些不知所措。 但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也是唯一的途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次,白胡子老头儿也不该过于作妖,直接迎风一晃,便从橘子瓣儿大小还原成了一个正常人模样。无论是从样貌举止,还是衣着打扮,完全就是一个唐人形象。 牛棋看在眼里,不觉暗暗点头: 这东土大唐,果然名不虚传,天上地下的,管他是神仙妖怪还是邪魔外道,似乎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在他们之间约束着。 嗯,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肯定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法则,在其中左右着三界也好,六道也罢,统统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严加管制。 既然如此,这个情形,对于现在的牛棋而言,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个东土大唐,似乎还没有走样,依稀还是记忆传承中的样子。也唯有如此,牛棋也才有可能从这里开始,顺藤摸瓜,说不定也就此可以跳过灵台方寸山和菩提那一个阶段,直接往下走去,也未可知也! 牛棋患得患失中,不知不觉,就被那一对变得规规矩矩的白胡子老头儿,一下子带到了下界的东土大唐盛世中。 放眼一看,却是一座四进的幽静庭院,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闪动,但隐约间,却又有不少人声鼎沸。 及至来到后院,牛棋才发现,后院中居然站满了人,但却又鸦雀无声,一个个勾着脖子,围在一处,不知在那里看什么。 跟着白胡子老头儿走了没几步,其中一个忽然扭回头,望着牛棋诧异道: “汝这猴子,都将汝带到了人间,而且还是盛世空前的东土大唐,我们之间的陈谷子烂芝麻旧账,早就两清,怎么还跟着我们作甚?” 啊,这样呀? 牛棋抓抓猴脑,忽然有了一种被解放了的轻松感,不由得呲牙笑道: “老倌儿,如此说来,我们之间的缘分到此已尽,该彼此长揖一番道一声彼此珍重喽?” 白胡子老头儿顿时笑起来,忙不迭地望着那一堆人群挥手道: “快走,快走,好走不送,以后最好不要再见才好!” 什么意思,赶我走? 哼,你们将我掳来,现在又要我走,如此呼来喝去,真真岂有此理! 一股恶气忽然气冲霄汉,牛棋嗖地一声,直接抢到了两人前面,挤开人群往里一看,不觉失望道: “嘁,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事,原来是在下围棋呀。” 说着,他忽然大摇其头,转身就往外挤去道: “无趣,甚是无趣,走也,走也” 话音未落,十几条手臂便齐刷刷地抓了回来,直接一把将牛棋摁在棋枰前,七嘴八舌地恨恨道: “你这猴子,哪里跑出来的无知小儿,竟敢说围棋之道甚是无趣?” “就是就是,死猴子,大言不惭,你知道什么是围棋吗?” “别跟他嗦,口出人言的猴子,兴许有些古怪之处,将他放开,我们也不欺负与他,就让这别院里的那个刚刚收下的小沙弥出马,与他对弈一局,胜了算他口无遮拦就是!” 正说着,那对变成了真正道貌岸然的白胡子老头儿慢悠悠地挤了进来,瞅着正被众人千夫指的牛棋,抚须笑道: “诸位棋友,这东土大唐盛世,威名远播,四海仰望。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妖猴,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别的不说,诸位都是嗜棋如命之士,那西域东归之士杨靖故事,大家都没有耳闻过么?”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众人才又惊又喜地盯着牛棋,不住眼地上下打量道: “那杨靖抱得美人归传奇,如今在我东土大唐早已传为美谈,几乎人尽所知。” “只是,此猴乃是彼猴吗?” 话音未落,一名青衣秀士忽然两眼冒光道: “非也,非也。诸位棋友,眼前这个猴子,管他是不是那传说中的西域葡萄山上的那只妖猴,如今只须在棋盘上,让那小沙弥与他一试便知。” 众人一听,顿时尽皆叫好,纷纷东张西望,大呼小叫起来: “长捷法师,长捷法师,快快将你那屋里的小沙弥唤出,与这只猢狲对弈一局瞧瞧!” 随着话音,一个宝相庄严的法师从屋里漫步踱出,双手合十一脸悲悯道: “我佛慈悲,诸位居士,下棋便下棋,总也算得是一种无问西东的修行。但似方才那样大呼小叫,可就惊扰了这一方清修之地也。” 说着,他将一双清澈的目光,缓缓倾注在牛棋身上,端详半晌,复又轻轻点头道: “天下苍生皆有来处,诸位居士,还请不要看在他是一个猴子,便轻慢羞辱与他。须知前世今生,谁又能说得清楚?” 0379、小沙弥陈玄奘 众人听完,虽然没有一人哄堂大笑,但却一个个还是捂嘴窃笑,明显没有将这所谓的长捷法师之言,听进心里之意。 不过,那长捷法师,似乎也没有责怪众人的意思,好像只要他们不再当中聒噪,就算是修行到了一种层次上一般,甚至,还马上从善如流,回头望着里屋唤了一声道: “陈吾弟,今日经书,便诵读到这里吧。且出来见见日头,顺便与一位访客手谈一局。” 话音落处,一个小沙弥,低着脑袋,应声而出。 陈? 牛棋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中便是莫名一跳,急忙两眼一眨不眨地向这名曰陈的小沙弥定睛看去。 只一眼,他就忍不住赞叹不已: 好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小沙弥,果然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怪不得那些西游路上的各路妖魔鬼怪,人人见了他都想要上前啃一口! 看完小沙弥,牛棋下意识地又向那所谓的长捷法师望去。 看他样子,年纪似乎也不算太大,只是长期的修行,端的修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样。 只是,他怎么会一出口就唤小沙弥为“陈吾弟”呢? 按道理,这时进入到寺院中的陈做了小沙弥后,应该已经算是顺流飘下捡回了自己一条性命。 但这个长捷法师,如果就是救了他性命的那个和尚,怎么又出口这么称呼与他,这显然与理与法度不合啊! 其实牛棋只知道,玄奘俗家姓名的确是“陈”,后来因为西去取经成为东土大唐举世瞩目的高僧,而且回来后还做了法相宗的创始人。但真实的陈,他却了解甚少。 后来声名远播的唐三藏,在没出家之前是姓陈的一个大户人家,祖上曾是东汉时期的高官。 据史料记载,玄奘大约降生在大唐贞观之治年间,从小长安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长大,原来的名字叫陈。但玄奘的童年是不幸的,5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去世了,又过了5年也就是他十岁的时候,父亲也不在人世了。 好在长兄为父,这一年,在知悉了家门不幸之后,已经成为一方高僧的陈哥哥,也就是眼前牛棋看到的这个所谓的长捷法师,闻讯从远方赶回,然后带着他一起进驻到白马寺出家为僧。 因为年龄太小,这陈眼下只能从小沙弥做起,直到他长到13岁之时,根据法度可以剃度,才算有了后来闻名天下的法号“玄奘”。在24岁时,更进一步获得了“三藏”的称号。 三藏,乃是佛教中最高级别的法师,年仅24岁的玄奘能够这么快获得这一称号,显然是与他对佛教的研修层度密不可分。 要知道,在当时即便是大唐盛世佛门鼎盛,因为佛家典籍的传播限制和地域因素,很少有人能够同时将小乘佛法、大乘佛法一起修习到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有感于经书的难得,一心向佛的玄奘,也才在那时发下来宏愿,终于踏上了西游取经之路。直到历经重重磨难,最后抵达梦想中的天竺国。经过十多年的刻苦学习,终于学成荣归大唐,也终究成就了一个“唐僧西天取经”的传奇。 所谓奇人一定有奇相。 即便年不过十岁的小沙弥陈,表面上低眉顺目,双手合十,实则一出来,便用余光阅遍了人群众生相。 紧接着,凭着内心的那一份天赐第六感,直接忽略了众人,将目光锁定在了牛棋身上。 “这位施主,听闻众人说你会棋,可愿与我手谈一局?” 看到小沙弥陈一出来,只看了一圈,便面向自己和颜悦色双手合十,完全没有一丝他是猴子模样的讶异状,牛棋暗暗称奇的同时,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不错,不错,这个小沙弥陈,一定就是后来的那个唐三藏书呆子了。 如此一来,他倒是可以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也。 不过,以他记忆中的传承,他可不看好棋盘上的唐僧。因为,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唐僧在西游前后,跟围棋有过什么关联。 既然这样,他当然不愿意,一不小心,可别在一尺棋枰上,让这个未来的高僧和他的便宜师父,莫名堕了名声。 想到此,牛棋也是微微一笑,直接越过小沙弥陈而向众人挑战道: “这就是东土大唐盛世之盛况么?呵呵,即便我就算是一个妖猴,可也懂得,若是真有妖魔鬼怪打上门来,第一个冲上去保卫疆土,守我门户的,一定是那铁血男儿,而非是将妇孺推在前面的懦夫们!”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甚嚣尘上的喝骂声。 喧嚣中,牛棋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一尺棋枰的上手位置,嘴角挂出一丝俾睨天下的冷笑道: “除了小沙弥之外,你们谁的棋艺最高,别嚷嚷,直接上来棋盘上见真章就是了!” 这个气势,还真一下子吓退了一大半之人,呼啦一下,棋枰四周,顿时人数锐减,三三两两,就只剩下了不足十人左右。 不用问,这剩余的人,显然都是这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别管棋艺如何,不肯人前退下,肯定都顾着自己颜面。 推搡了半天,一个白衣文士被人簇拥着,推到了棋枰下手位置,施施然地坐了下去。 “来吧,你这只猴子,不信你还能胜过我们万物之灵的智慧!” 话音未落,一旁的长捷法师,也就是小沙弥陈的兄长,不觉双眉微蹙,双手合十而道: “我佛慈悲,别院净地,还请魏征居士谨言慎行,不要堕了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名臣身份。不然传出去,恐怕就连一代雄主的脸上,也不好看。” 白衣文士一听,顿时脸上肃然,沉吟半晌,马上起身望着牛棋便是抬手一揖道: “棋枰之上既无大小之分,也无贵贱之别。这位棋友,方才是我孟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你我坐而论道,手谈中辨识大道吧。” 牛棋听见对面之人,竟然是一代铮臣魏征,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失礼之处,连忙不错眼地打量着他道: “阁下竟是魏征,那个朝堂之上不怕死的魏征?” 牛棋吃惊,没想到魏征比他还要吃惊,闻言一愣,半晌,方才楞起双眼望着牛棋反问道: “怎么,你居然也知道我?” 这句话,其实还是脱口而出之间,还是不免充满了问话人的疑虑甚至更多的还有族群歧视。 对此,牛棋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晒,指着棋枰道: “手谈,手谈,君子一言,还是到棋枰之间去分说吧……” 0380、大唐圣天子李世民 一局棋,常常下一天都是最为平常事。若是遇上长考,甚至封盘、打挂,七八上十天也都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牛棋以一人之力,展开车**战,一连几个不眠不休昼夜,将白马寺包括名臣魏征在内的大唐围棋高手、名士,尽皆挑于马下。 待到打至最后一人时,这个消息,终于不胫而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紧接着,三人成虎,这个故事,就被无数好事之徒,演绎成了当年杨靖大战葡萄山老棋猴的传奇延续,有板有眼的将牛棋传闻成为那只复活的棋猴,特意不远万里从西域杀来,以报前仇,一雪前耻。 最后,竟然传到了皇宫之中,就连日理万机的大唐圣天子李世民,也都听闻了此事,当即将棋待诏刘仲甫召到了御前问话。 “王爱卿,你是我大唐围棋第一块金字招牌,无人能及的棋圣。朕问你,白马寺那猴子下棋之事,有几分可信?” 当今天子,虽然戎马一生,但却也像前朝无数皇帝一样,都对围棋有一种别样喜爱。 只是大唐初立,百废待兴,虽然也保留了棋待诏皇家建制,可到了李世民手里,他却因为国事繁忙,几乎鲜有召唤棋待诏的时候。 如今好不容易召唤一次,却又是为了一只莫名其妙的猴子。这国手刘仲甫,心里自然也是免不了酸楚。不过大唐盛世,万国来朝,什么稀奇事都有可能发生,他倒也不敢胡乱猜想。 沉思一番后,刘仲甫郑重其事地请战道: “陛下,微臣不曾亲眼所见,不敢妄言。还请天子准我出宫,亲自去那白马寺看一眼便知。” 唐太宗点点头,却又笑道: “爱卿出马,既然去都去了,只看一眼岂不太过便宜了那猴子?这样吧,朕听闻我国中高手,已经有几位在那猴子手下折戟,朕心中甚是不爽。” “爱卿此去,不要只看,而是要亲自上去好生替朕教训一下那猴子。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我大唐无人!” 刘仲甫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就要领旨而去。 恰在这时,魏征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未赶到近前,声音便已传至殿前道: “臣魏征,恳请天子特旨,召神猴一见!” 殿前值日御史一听,顿时脸寒,走出班列就道: “启禀天子,魏征身为御史之首,竟出如此妖言惑众之语,实乃不忠不义不轨之举,当律殿前即刻拿下问罪!” 李世民一怔之下,当即蹙眉道: “魏征大呼小叫有失礼仪,罚禄三月以示效尤。来呀,将他带到朕跟前问话,为何如此不成体统?” 三个月俸禄,对一个清官而言,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惩戒了。 魏征刚到御前,就听说自己被莫名罚掉了一大笔钱,顿时横眉冷对,看向一旁的值日御史,却又找不出他的痛脚来,只好猛瞪一眼,转身看向李世民道: “恭喜万岁,这几日臣在城中巡游,偶在白马寺小停,得遇一个西域神猴,不仅能口出人言,谈笑风生,在围棋之道上更是天赋异禀,令人叹为观止。臣以为,此乃我大唐又一桩天降祥瑞之象,天子可下旨召来一见也!” 有了“天降祥瑞”这几个字,当值殿前诸臣谁还敢冒头? 李世民装模作样地扫视了一圈后,随即抚须道: “既然殿前无人质疑。那就准了魏征所言,将那神猴礼教一番,若无出格之举,朕就亲眼瞧瞧这个来自于西域的我朝祥瑞吧!” 有了天子圣裁,牛棋入宫之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当天午后,他就在大雄宝殿见到了传说中的千古一帝李世民。 对于这个传奇皇帝,牛棋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稽首礼,而未以人臣之礼相见。 对这一点,他还是认知十分清楚的。 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一种仙界象征,走的道路,又是一条求仙问道之路。 所以,即便是见到了真正的人皇,他先行以稽首礼相见,已经足够给足了人皇作为人间天子的面子。 反倒是李世民,看到牛棋果然一副神猴模样,但却言行举止完全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儒士,不仅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而且目光也没有一丝左顾右盼、抓耳挠腮之猴气,不由得第一印象就兴趣倍增,好感丛生。 至于礼数问题,在他作为一个人皇看来,那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 就像对牛弹琴,你能对一个猴子严加指责,说他对皇帝不能如此大不敬吗? 这,就是李世民在面对牛棋时,最真实的心理。 在居高临下的所谓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感觉作为人皇的礼数已到,李世民自然不可能跟一个猴子去搞什么坐而论道的雅事。话锋一转,便将会见马上转到了他最感兴趣的棋局上来。 “风闻神猴自西域到我大唐不几日,竟在长安城中连连摆擂设战,至今未尝败绩、如此神乎其技,实在惊人耳目。朕御前恰好有一位国手,成名以来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神猴,可愿与朕这御前棋待诏一战乎?” 牛棋一听,脑海中,马上便浮现出两个名字来: 刘仲甫,王积薪。 放眼几百年,整个大唐,前有刘仲甫,后有王积薪,堪称是有唐以来最为顶尖的两大国手。 尤其是刘仲甫,在刚刚闯荡江湖时,就曾打出惊人的“奉绕天下先”的旗号。不管是谁,对局之时,一律以“让先”棋格对局。 对于这样的围棋传奇人物,牛棋自然也是心生向往,渴求一战。 两边都是求战心切,自然一拍即合,当即二话不说,李世民更是直接移驾司礼监待诏室,亲自在棋局一侧观战。 不过,临到对弈时,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纠纷。 因为有“奉饶天下先”惯例,而且刘仲甫也早就不是什么江湖浪人了,且不说他已经被举世公认为大唐第一高手,而且现在还是御封的棋待诏,甚至可以说代表的是皇家颜面。 所以,刘仲甫来到一尺棋枰前,一坐下便要坚持以“授先”棋格才肯与牛棋对弈。 而且,在他看来,“授先”,对一个猴子而言,已经是足够的尊重和重视了…… 0381、神乎其技多面打 对于牛棋,身为现代围棋调教出来的棋手,又有阿法狗全新概念围棋战法的记忆,加之魂穿仙侠世界的本体感应,自然也是当仁不让,怎么可能教一个俗世中的棋手授先? 即便他是赫赫有名的刘仲甫,牛棋也始终不肯松口,反而倒过来坚持要授先刘仲甫。 两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棋份,争执不下,直看得李世民忍俊不止,乐得袖手旁观,看戏一般偷偷只乐。 要知道,繁重的国事之余,能有这样一场令人捧腹的趣事,对于一个有为皇帝来说,场面实在是太少见了。 直到魏征不明所以,气哼哼地在一旁连声提醒,李世民才装模作样地龙颜大悦道: “刘爱卿就不要争了,这神猴不管怎样,也算是西域来的远客。作为主人,你就先退一步,且由神猴授先一局。” 说着,他又转向牛棋道: “神猴,朕下旨教他先让你一步,敬你是客。但作为客人,是不是也应该入乡随俗,客随主便,第二局由他再授先一局与你呢?” 话音刚落,刘仲甫、牛棋立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道: “不可呀,天子。如此算法,岂不愈发乱了套?试想,谁也不知第一局会是谁赢谁输。假若第一局神猴输了,他又凭什么再以授先棋格让人啊!” 李世民抚须一想,顿时笑道: “不错,倒是朕外行,想简单了。魏征爱卿,你不是素来喜欢与朕唱对台戏吗,你来说说,他二人该怎么下?” 魏征捻须苦思,半晌摇头道: “两人都要第一局授先对方,陛下,这就像棋局中的珍型连环劫,无解啊!” 李世民马上鄙视道: “什么无解呀,两人互不相让,那就猜先啊!” 面对天子,魏征竟然毫不顾忌地马上鄙夷道: “陛下还是一笔糊涂账,就算猜先,谁先猜谁后猜?即便是猜先定下了谁先授先与对方,那第一局之后胜负又如何算法!” 细细一想,李世民顿时了然,不由得也是愁眉不展道: “如此还真是一个无解之局也,难矣哉!” 牛棋想了想,忽然笑道: “罢了,既然要赌,就索性一赌到底!” “我倒有个赌法,不知天子与诸臣可敢迎战否?” 李世民天性就喜欢兵行险棋,当即来了精神道: “神猴但说无妨,如何一个赌法?” 牛棋微微一笑,环视着众人语出惊人道: “我这赌法,乃是另一个世界的玩法,名曰多面打是也。” “具体玩法嘛,其实很简单,我以一人之力,对阵大唐天子君臣之众,一局定胜负。” “天子君臣若是胜方,我二话不说,要么拍拍屁股走人,要么任由大唐这位第一国手,授先甚至授子对局皆可。” “若是我侥幸为胜者一方,大唐天子只须满足我一个心愿即可!” 说得轻巧,一个心愿,可大可小,一旦应下,那就是天子金口,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虽然贵为天子,李世民也知道这看似儿戏的赌局,实则一点也不比排兵布阵来得轻松。一番沉吟之下,他不由得看向了此刻最有发言权的一代国手刘仲甫身上。 “爱卿,你以为如何?” 刘仲甫虽然身为大国手,当然更是深谙其中的凶险,哪里有胆子拍板定论,赶紧做出谦让地看向魏征道: “神猴乃是魏大人引入殿前,微臣以为,还是应该由魏大人先行权衡一番利弊才是。” 下棋之人,果然都是滑头! 魏征冷哼一声,倒也很有担当,当即挺身道: “大唐乃是万国来朝之天-朝,岂能缩手缩脚让人小觑也。陛下,这个恶人臣就来做了,且应下这神猴之约。” “倘若我大唐输了,就是征一人之过,到时是杀是剐,任由神猴处置便是!” 牛棋不等君臣说话,马上摸着鼻子笑道: “魏大人说笑了,围棋之道,又不是什么杀戮之道,世人对围棋多有误解也。其实圣人有曰,棋虽小道,却是以小见大,有幸者,是完全可以得闻大道于其间的。” “故此,我这一番赌法,不赌生死,只赌一个为了心愿耳!” 李世民顿时松了一口气,龙颜一展道: “神猴果然是个妙人也,如此不伤和气,甚合朕意。呵呵,瞧这神猴口吻,似乎对我大唐颇有渊源一般,神猴只管直言,你那未了心愿,朕担保接下了!” 牛棋也是一笑,马上左顾右盼道: “既如此,那就请天子照我说的名单,将这几人请到棋局前。除此之外的人等,则由天子自行召唤,棋艺越高者越好。只是限于座位和空间,对弈棋局,最好不要超过十八盘。” “至于我这名单上的人嘛,不多不少,正好三人。一个李靖,一个虬髯客,一个小沙弥陈是也。” 李世民一听,顿时头大道: “神猴到我大唐不过数日,所点之人,竟然都是我朝神人是也,神猴果然是一个神字当前啊!” 说着,他颇为难堪地望着牛棋,愁眉不展道: “不瞒神猴,李靖号称我朝一代军神,现在早已深入简出,极少露面,即便是朕亲自出面,也恐难请他出来一见也。” “不过与李靖爱卿相比,更难的还属虬髯客。他本身就是江湖奇侠,在朕征战天下之时,就已然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物,如今更是飘忽不定。这一时间,神猴呀,你要我到哪里去寻他来与你对局哉?” “而且这小沙弥陈,又是何方神圣啊!” 话音落地,魏征犹豫了一下,上前道: “陛下,小沙弥陈非别人耳,乃是我朝名刹白马寺主持高僧长捷法师之胞弟也。” 哦,一听说长捷法师之名,就连李世民也马上动容道: “原来是长捷**师之弟也,如此说来,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能得神猴点名,这陈小沙弥,怕也是不凡之辈矣。” 魏征连忙点头确认道: “陛下所言极是,这陈虽然限于年纪只能以小沙弥之名,暂居白马寺等待剃度。但其真实修为,早已直逼大和尚之境也。假以时日,他必为大唐一代高僧,未来不可限量也!” 魏征之口,还从未如此评价过一人。 李世民闻言,顿时来了兴头,口中大呼道: “既如此,还不快快第一个将他召来一见乎?” 0382、李世民的秘密 牛棋看在眼里,笑在心底,口中不由得也是脱口而出道: “天子圣明,若更进一步,将他直接封为御弟,日后定当成就一段君臣之间的佳话也!” 君子多爱自己的羽毛,更何况像李世民这样雄才大略的开-国-帝-王? 只一念闪过,他便抚掌笑道: “神猴果然妙语如珠也,此言甚合朕意。来呀,速传黄门,宣那小沙弥陈快快入宫。一来应战,一来不论输赢,朕都会赐他以御弟封号,弘法布道,扬我国威!” 牛棋见状,自然也是顺水推舟,连忙送上一句马屁道: “大唐天子果然圣明,可喜可贺也。” 很快,也不过几炷香的工夫,在刘仲甫选了又选之后,被李世民钦点的七个大唐棋艺最高之人,纷纷被接入到了皇宫之中。 就连被牛棋点名的三人,也在最后一刻,前后脚地赶了过来。 这三人一来,除了小沙弥静悄悄之外,不管是大唐军神李靖,还是风尘大侠虬髯客,具皆都是大呼小叫着,一点也不害怕地凑到牛棋面前,上上下下好一番端详,方才哼哼道: “什么神猴,看上去,也不过与那外面的猴子,没什么两样嘛!” 牛棋闻言,也不恼怒,也是好奇地反过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看李靖,又瞅瞅虬髯客,心中暗自点头道: 这两个大唐最有名的家伙,果然是有些名堂,见了我这副样子,竟然神色如初! 想着,他忽然呲牙一笑道: “两位大人,你看我普通,我最多说你们眼拙罢了。嘿嘿,若是我看你们,却一定不会眼拙。因为,即便我看不穿你们的底细,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们的棋艺,一定比不上我!” 这是什么屁话? 两人一听,顿时齐声吒道: “你这猴子,天子传旨召我等前来,为的就是与你以棋赌局定胜负。若没有棋艺,我们来作甚?” 牛棋马上又是呲牙笑道: “对呀,在我之前,你们可见过有哪个猴子会下棋?既然没见过,却又一看见我将我视作你们眼中没什么两样的猴子,不是眼拙是什么!” 原来猴子还会挖坑,连咱家一代军神都能被坑,有趣有趣。 李世民望着李靖、虬髯客吃瘪,尤其是虬髯客吃瘪的样子,简直从心里向外的高兴。 要知道,当年群雄四起,大唐未兴之际,这虬髯客也是其中不可小觑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在瓦岗寨还没有形成集团势力之前,他可是谁都想要巴结的对象。 而且,他与红拂女的传奇爱情故事,在那时,简直可以说人人称羡。也正因为这点,有多少英雄豪杰都将虬髯客视作仇敌。 李世民偷着乐地笑眯眯看了一会儿好戏,直到两人憋得老脸通红,方才招呼道: “李爱卿,胜败乃兵家常事也,这神猴打了你一个小小的遭遇战。一会儿你在棋枰之上,争取来一个歼灭战打回去就是了。” 李靖身为一代军神,自然不可能与一只猴子斤斤计较,当即顺坡下驴,哈哈一笑,顺势坐到了属于他的棋盘前。 而对于虬髯客,李世民就显得客气多了。 毕竟,两人早在共同灭隋前,都已经心照不宣定下了现在的盟约。所以,虬髯客对大唐,可以听宣不听调。反过来,他也不能无端做危害大唐的事情。 “髯公,你的专属棋盘,仅次于大国手刘仲甫之后,排在第二位,还请上座!” 虬髯客闻声瞅了一眼自己的棋盘,忽然怒道: “陛下这个安排,是谁之意,我堂堂虬髯客怎么能做第二呢?眼下我早已尊陛下为天下第一,虬髯客退避三舍甘为天下第二,那是国事,我认了。” “可这棋局小道,还是要我做第二,老子不做。要么第一,要么现在就打道回府!” 牛棋在一旁望着戟指气使的虬髯客,忍不住看得热血沸腾。 好一个江湖大豪客,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啊! 有好戏瞧了,看李世民如何应对…… 谁知,李世民居然十分好脾气地转手一指,就把包袱扔到了魏征身上: “魏爱卿,整个赌棋盛会,你是主谋,你说说吧。” 限于盟约,李世民多少有些忌惮虬髯客,魏征可就没有这些忌讳,当即翻着白眼哼哼道: “神猴有句话说的很对,我魏征也深有同感,棋虽小道,但一旦悟道,其中大道之音,闻者皆可顿悟也。是故,棋虽小道,也有大尊严。” “天子布局,既是一场赌棋,自然一切都要以围棋之道为尊。单论棋艺,今我大唐,大国手刘仲甫乃公认的天下第一棋士,就棋论棋,他不坐第一台,谁敢坐第一台?” 虬髯客两眼一眯,立时便猜到了李世民又在假借他人之手跟他玩迂回之战,一时气结之下,竟找不到对策。 半晌,他只好使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直接望着李世民耍赖道: “陛下之局,我不管怎样安排,我来看的不是任何人的面子,乃是冲着大唐天子而来。倘若天子也认为在国事之外,依然还要我做天下老二,我老冉从此远遁海外,再也不涉足大唐半步!” 听到此句,牛棋莫名其妙的就是一阵心跳: 天呐,原来李世民与虬髯客之间的天下之争与爱恨情仇,竟然是要应在今日这场棋局中吗? 如此一来,谁才是始作俑者…… 正想着,雄才大略的李世民就是哈哈一笑,忽然长袖善舞,竟将一根手指,直接指向了牛棋。 “神猴乃是这场赌局之始作俑者,髯公之言,神猴以为如何?” 这个李世民,果然是谋国大高手,左右逢源,却又不与最强大敌人正面交锋,该摔锅时就摔锅啊! 牛棋岂能随便被人甩锅,更不愿替人背锅,略一沉吟,便故作抓耳挠腮地嘻嘻一笑道: “天子自有威仪,哪里能由一只猴子妄议?” “不过,这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之争,小到围棋之道里面有之,大到国事里面有之。” “小猴不才,素闻天子有一子定乾坤神技,今日何不再次祭出,一平纷争,同时也好让天下人再一睹风采也!” 话音未落,不管是李世民,还是虬髯客,两个当年的当事者,具皆都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中,齐齐看向牛棋,面色惊疑不定: 要知道,当年两人以一场围棋定天下,这个秘密,可是除了当时的中间人李静之外,再无第四人知道的天大秘密啊…… 0383、棋枰上的大唐天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伟大的唐朝是从小小的一尺棋枰上开始的,也许多少会有一些牵强。但围棋对于一个繁荣而辉煌大唐的有着难以估量的锦上添花效应,却是毫不为过的。 比如正史,在风起云涌群雄四起的岁末,无数英豪都摩拳擦掌准备问鼎中华的那一个波诡云谲、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中,《旧唐书裴寂传》是这样记载当时还不是最强一支政治武装势力的未来皇族李氏一家子的 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专门做给已经对李氏豪门起了疑心的隋炀帝杨广看,其时李氏一门大家长的李渊,每日都是闭门围棋,一副与世无争,玩物丧志的模样。如此天才伪装,不仅骗过了杨广,就连他的亲儿子也都蒙在了鼓里。 而早已雄心勃勃的李世民,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于是,他不止一次地要求裴寂这个主要陪客在下围棋时,劝谏李渊今早举兵起事。与此同时,李世民自己当然更没有闲着。比如野史就有如此记载,在《虬髯客传》中的李世民,在广罗天下英才的同时,对于那些欲争天下的潜在对手,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吓阻或剪灭。 当时名闻天下的一代大侠虬髯客红佛女,便是在与李世民的一局围棋中,因其天马行空的一子天元着法而远遁海外。 从上可以看出,围棋在当时还不是帝王之家的李氏一门中意义非同小可。不仅如此,当李世民终于击败了所有对手而君临天下,围棋在李氏一门的手中依然还有着许多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被自己儿子逼到墙角的曾经的李家老大李渊,顶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用处的“高祖”皇帝冠冕,没有做皇帝时,整日端坐一尺棋枰前,手握黑白两子,在那里冥思苦想。做了皇帝,依然还是如此依葫芦画瓢地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是没有人知道,下围棋的李渊,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渊。 平定天下后,在国事家事之外,李世民到底算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围棋爱好者呢? 答案是肯定的。 他帐下很多开国元勋、文臣武将,除了文攻武斗的手段,围棋同样蔚然成。 所谓上行下效,如果皇帝不好这一口,天下没有哪个大臣会傻到一个人自己去走独木桥。 甚至后来在《西游记》里,吴承恩大概为了表达一下心中对这位世上少有的天可汗皇帝的敬仰之情,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情节,因为病危,让他的诤臣魏征通过一局围棋,将他从地府中唤了回来。 当然,真正能够证明并代表李世民喜爱围棋和棋艺水平的,应该还是他的流传至今的那两首专门写围棋的《五言咏棋》之诗篇: “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 “治兵期制胜,裂地不要勋。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雁行非假翼,阵气本无云。玩死孙吴意,怡神静俗氛。” 从第一首的“手谈”、“坐隐”等围棋专用语在诗中的应用便可以完全看得出,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不仅可以引经据典,术有专攻,而且并不因为自己是九五之尊便要标新立异,指鹿为马,故意再去生造一些怪癖字眼指代围棋。 一个小小的围棋事,他便从善如流,与民同乐,那天下人还有什么担心,他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论断不是发乎内心的呢? 这第二首,则将李世民对围棋的真实理解和感悟,以及他在棋艺上的真实水平,展露的一览无遗。 如果说,在他打天下时,在无数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围棋还不过是他之于文韬武略之上的一扇窗户,一个道具。那么到了这时,围棋显然已经成为他思考天下、安邦定国的一种态度和方法了。 至于这两首诗,后来引得刘文静、刘子翼等一些文臣名流,甚至是一代神棍许敬宗的唱和、追捧,那已经是围棋以外的马屁功夫,不提也罢。 在众多的大唐皇帝中,另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皇帝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 说他值得一书,最最有名,当然也是最最香艳的事情,首推便是他与四大美人之一的“羞花”杨贵妃的围棋故事。 据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一书记载,杨贵妃入宫后,将她宠为天人的唐玄宗一刻舍不得分离,除了朝政之外,大多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 而乖巧的杨玉环,自然也是心灵手巧不甘做花瓶。 在一次日常的围棋对弈中,她见自家的皇帝情郎因为一直心猿意马而在棋盘上节节败退,偏巧对手又是皇帝的自家兄弟而非一般的大臣。 情急之下,杨贵妃忽然放开怀抱中的康国狷弄乱棋局,使得原本就想悔棋的唐玄宗,顿时龙颜大悦,当即推倒棋盘要求重新对弈。 当然,唐玄宗总体上棋品还是很好的,这从他经常下诏相见的人物就可以窥得一斑。 比如当时的高僧一行,从不会下围棋到精通棋道,除了他个人的悟性,唐玄宗明里暗里对他的推动自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后来南唐著名画家周文炬画出一幅著名的《明皇会棋图》,描摹的就是唐玄宗与这些名流文士的围棋场景。 唐玄宗另一件围棋大事,则是延续了之前的南北朝时期便已奠基的棋待诏制度。据《旧唐书职官志》记述: 在唐玄宗一朝,在翰林待诏中特设“围棋待诏”,“其院在右银台门内。在兴庆宫,院在金明门内。若在西内,院在显福门;若在东都、华清官,皆有待诏之所。其待诏者,有词学、经术、合炼、僧道、卜祝、术艺、书、弈,各别院以待之,日晚而退。” 一代国手王积薪,便是在这种“围棋待诏”的优待下成为皇帝近臣,并因高超的棋艺得以不时地与唐玄宗面对面对局。 相传著名的“邓艾开蜀式”,就是王积薪后来在安史之乱中,跟随唐玄宗逃亡途中,夜遇一对婆媳对弈而悟得,并最终成就了王积薪在围棋史上的不朽之作《围棋十诀》的横空出世。 对于围棋,唐玄宗另一个重大的贡献,还在于对当时等同于藩国属邦的提携上。 公元701年,后来成为一代高僧的日本僧人辩正渡海入唐。因其自幼学棋且棋艺不俗,因而与当时还未登顶的太子李隆基相谈甚欢,两人不仅常常纹枰对坐,而且还经常坐而论道。 辨正在大唐的成功,也促使了著名日客吉备真备,先后两次以遣唐使团一员之名义,来到大唐,最后将《唐礼》一百三十卷带回日本,对日本的制度改革和礼仪建设,产生了重大影响和推动作用。 吉备真备、辨正等日本访问学者在中国对中华文化的成功入学和移植,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他们都是围棋高手,尤其是吉备真备,传说他曾与唐朝围棋名手玄东对局,两人鏖战数十局,互有胜负。后来日本镰仓时期有画家以这个故事为素材绘制了《吉备公人唐图》。 公元738年,新罗(今朝鲜)国王兴光病逝。唐玄宗派出左赞善大夫邢涛为特使,前往新罗吊唁。据《旧唐书新罗传》记载,为了全方位展示大唐风貌,唐玄宗还特别指定当时盛极一时的围棋国手杨季鹰作为邢涛的副手出访。 而代表了大唐棋艺水平的杨季鹰,当然也没有辜负圣意,使出全力横扫了整个新罗棋坛。 但盛极而衰,自李世民、唐玄宗之后,两百年间,虽然也有唐宪宗、唐武宗以及唐宣宗等所谓的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和宣宗之治,但大唐李氏皇族一脉的式微之势已然不可逆转。 正所谓国运即棋运,在此后的百多年间,对于围棋而言,便只有“一子镇神头”的故事闪耀着大唐最后的余晖。 据《旧唐书宣宗本纪》记载,“日本国王子入朝贡方物。王子善棋,帝令侍诏顾师言与之对手。”为什么要专门下诏顾师言出战呢? 原来,这位王子棋艺高超,在自己国内已经无人能与之抗衡。来到大唐后,唐宣宗大概有些轻敌,只是随便让一些棋手与日本王子下了几局。谁知日本王子连战连捷,这也才有了顾师言出战之举。恐有负圣恩,经过一番苦思,顾师言决定祭出自己很少使用的杀手锏,到三十三着时,终于以“一子镇神头”的棋势,直接杀得该王子无以为继,中盘认负而终局。 事后,日本王子心有不甘地打探顾师言在大唐的棋份,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故意戏言,说顾师言不过是大唐第三高手,使得日本王子当即仰天长叹道:“小国第一,不及大国第三!” 白居易有诗曰:“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大唐及其大唐的皇帝们虽然已经远去,但如同伟大的唐诗一样,掩映在历史深处的大唐风华犹如今天依旧响彻在我们耳畔的那一声声敲子,声声清脆悦耳,声声久久不息…… 0384、御弟封号出 在李世民放出帝王之气的压制下,虬髯客也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在他的眼神暗示下,望着牛棋口风不露痕迹地软了下来: “你从西域来,一定没有见识过汪洋大海中的海岛果林,那里面的珍奇水果,十分香甜可口。正好我府邸地窖之下,还藏着不少这样的果子。” “今日棋局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请神猴你去我府上做客,倒是好酒好果,任君享用!” 牛棋听了,忍不住嗤之以鼻道: “免了,髯公美意还是留给别人去享用吧。呵呵,要论摘果子吃果子的本事,我才是祖宗,哪里轮得到你来显摆!” 虬髯公一惊,不服气道: “神猴,这大唐若说我是第二个对天下果实最有见识之人,就绝没有谁敢说他是第一。” “你初来乍到,便要抢走我这封号,凭什么?” 牛棋啧啧嘴,抓耳挠腮地可惜道: “可惜我现在不会筋头云,不会七十二变,凭什么,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我只说一座山,名曰花果山,那是我一出生便有千万种果树的福地洞天,单从名字想必你也能猜出几分,总能信上一信吧?” 因为重点在说花果山三个字,在场的大唐君臣,竟然全都对那筋斗云、七十二变这么重要的信息,给直接忽视了过去,纷纷抢话道: “神猴,你那花果山,能比杨靖与那棋猴斗棋的葡萄山,又如何耶?” “说得如此天花乱坠,可敢领我们哪一日去瞧瞧……” 牛棋不急不恼,一面摇头,一面缓缓将一根手指划拉到人群中的小沙弥陈身上,呲牙笑道: “你们都不可能去,即便哪一天我有了那种本事。除了一个人,或者有一天,他或能想去瞧瞧,也许能去走走看看!” 哦,这一次,就连李世民也来了兴趣,盯着陈端详道: “神猴此言,可有什么讲究,满眼我大唐君臣,凭什么我们去不得,偏偏小沙弥去得?” 牛棋吐口气,暗道一声: 这下总算把大唐君臣的注意力和整个话题,给圆到了正题之上。 这接下来,得出其不意,才能让这自恃极高的自认为自己是“天可汗”的李世民,顺着自己的设计走下去。 沉思了一番,牛棋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望着李世民虚虚的一稽首,唱个喏道: “本来天机不可泄露也,但大唐天子乃是天可汗,倒也当得这一份天机泄露之因果。若是常人,别说知悉天机,单是听上一听,便会一份孽障。” “不过,尽管如此,大唐天子,近日你怕也还是有一场在劫难逃的灾厄要渡一渡,最好还是早作一番计较才好!” 牛棋这句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一下子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大臣。 有几个人,甚至直接瞪着牛棋,大声呵斥: “你这妖猴,怎么说着说着,就胡言乱语起来!” 只有李世民,却神色如常,淡淡笑着摆手道: “诸位爱卿不要针对神猴,朕开国之初,便定下了广开言路之国策,言者无罪嘛!” 其实他没有说出口的,却是早在数日前,袁天罡也曾亲自求见,当面暗示了一番,身为天可汗的他,近几日可能会有一场劫数要渡一渡。 今日牛棋一说,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袁天罡之言。两下应证,不由得对牛棋这个外来神猴,暗地更是刮目相看。 只是,当着众臣之面,身为天可汗的李世民,尽管心中惊涛骇浪,表面却实在拉不下脸求一个对策。 不过,除了袁天罡之外,想到突然间又多了一个神猴,面对这场莫名的虚妄灾厄,在另一方面,因为有了牛棋这个外来和尚,他反而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信心。 毕竟,能算出劫数,就一定会有办法去消解劫数。身为天可汗,也许这个神猴,正是上天派来相救的神灵呢? “陛下,臣看还是请天师今日过来一趟吧?如果可能,最好这几日索性就一直教他陪侍在陛下左右!” 魏征不明就里,彻底忘记了赌棋之事,开始一门心思担忧起李世民的安危。 李世民有苦难言,只好指着已经排开十个台面的棋局道: “今日乃是以棋枰赌局为主,魏爱卿还是多想想棋局之事吧。” 牛棋一听,马上趁热打铁道: “天可汗,说来也巧,你那需要应劫的无妄灾厄,还真就应在了你这一声魏爱卿身上。所以,什么袁天罡,什么天师,都是多余的,只一个魏征,便足矣!” 哦,本来心中惴惴不安的李世民,闻言莫名其妙的就是一阵心中大定,脸上也是瞬间春风满面地笑道: “神猴,你这推演之法,可比我那天师强过太多。既不问卦,也不看天象,来龙去脉,张口就来,果然神猴也。” “若是算上神猴前面所言,如此一来,神猴岂不是一连为朕连开了两个口子,一下子说破了两个天机?” “不错,”牛棋端起架子,忽然一本正经道: “前面一个天机,是我为天下苍生福祉说破的,即便有什么因果,那也是大半落在他的身上,一小半落在我的身上,而且天可汗可能也还是要分一些的。” “这后面的一个天机,论起来,还真就不关任何人的事情,只与天可汗自己有关了。所以这样说来,前面是天下为公,后面就是天下为私。是以前面一个你不用还我人情,后面一个,那人情可就大了,须得你好生还我一个人情!” 李世民越听心里越凝重,脑海中,也莫名其妙的便想起了某些他一直都不愿触碰的过往场景,黯然点头道: “神猴,朕,似乎已经隐约猜到了你突然出现在我大唐的真实目的。你说吧,只有朕能做到的,只要神猴说出来,朕一定照办!” 牛棋端详着李世民,见他好似忽然瞌睡了一般,两眼似睁非睁,口中也不断地开始打着哈欠,当机立断道: “劫数怕是提前了,天可汗,快快附耳过来,听我一言,教你对应之策” 李世民一惊,蓦然晃晃脑袋,强自收摄心神,凑身过来。 牛棋也不敢耽搁,马上就是一番耳语。 李世民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最后,当两人分开,李世民马上看向一旁的小沙弥陈,当场颁旨道: “朕,天可汗,即刻封陈为御弟。自今日算起,到他成年之日可以剃度为僧,朕必将赐他关蝶文书,锦衣袈裟,为我大唐西去取经,他日回归东土,普度众生!” 0385、打回原形 随着李世民郑重其事的天子金口之音,一阵洪钟大吕般的声浪,忽然犹如一股莫名暴起的天地威严之势,将牛棋整个囫囵个儿地席卷而起,瞬间便消失在遥远的天地一线。 “啊,疼疼疼,谁他娘的在打俺老孙?” 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牛棋刚一睁开眼,便感觉脑门被人重重击了一掌,还没怎么清醒,当即又是两眼泛白,一头晕厥过去。 在被击晕中的昏昏沉沉的那一瞬间,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十分诧异,怎么自己说话的口吻,似乎一下子变了一种风格。 什么俺老孙,俺老孙的,这可不是他从前的调调啊! 等到再次醒过来,睁眼定睛一看,牛棋顿时彻底石化,目瞪口呆地瞅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思维难以转过弯了: 好好的正在大唐跟李世民君臣说着话,怎么一转眼回到了后世呢? 远远近近的,那些在崎岖的山路之间盘旋着,轰鸣着的,肯定就是大大小小的汽车了。 不用问,这肯定是回到了他牛棋最开始出发的地方现实世界,神农架里面,他和他的侯小猴正在这里做一场浪漫的神农架情侣自驾游。 然后呢,他就在一只神农架野猴子的招惹下,一步步走进了一处幽深的山洼间,看见了一个自称为大圣的猴子,被压在山洼间的山脚下一个石缝中…… 等等,牛棋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低头一看,顿时叫苦不迭地傻眼道: 天呐,这山洼间石缝里压着的猴子,怎么变成了自己? 脑袋一时混乱,半晌,他才甩甩头,开始一点点集中思想去回忆能想起来的一切事物 如果真是现实世界,自己被压在山下,那那只自称大圣的猴子呢? 还有那只引他过来的野猴子呢? 对了,还有牛棋的女友侯小猴呢? 如果这不是现实世界,还是在原来的那个东土大唐世界中,似乎也不对: 至少,大唐李世民天可汗君臣,应该还在。 对,还有要赌局的棋局。 最最重要的,还有李世民的那一个必应之劫数。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跑到了大唐,辛辛苦苦布下的局,似乎也达到了预期目的: 封小沙弥陈为御弟! 亲口承诺在陈成人剃度为僧之际,赐他关蝶文书,锦衣袈裟,然后让陈一举变成唐僧,西去取经,普度众生…… 而李世民那个所谓应劫之数,被勾走的真魂,自然有他的不二之臣魏征为他保驾护航,倒也无须担心他。 而且,勾走他真魂的,说起来其实全应该算是他的家事。 谁让他杀伐果断,只顾一时痛快,顶着所谓大义之名,搞了一个玄武门之变,满城的血雨腥风,弄出那么多冤魂野鬼,他不为此吃点苦头,那些怨念又如何消解呢? 不过,这都好像已经是过眼云烟之事了,眼下自己莫名其妙被替换成压在山下的猴子,这才是叫人欲哭无泪的大事! 唉,这是怎么搞的呢? 被大山压得手脚不能动弹的牛棋,只能翻着白眼,努力地向山外,向乱石林立,草木遮蔽的天空,一点点看去。 忽然,一道痛苦不堪的记忆,蓦然划过脑海深处,最后定格在一处虚无的苍穹之上。 云雾飘渺中,他渐渐看见了一个猴子,正翻着筋斗云,意气风发地一路飙飞着,途中甚至还不忘抓耳挠腮,挤眉弄眼,样子虽然滑稽,但却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极度快乐的猴子。 终于,这只快乐的猴子停了下来,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在凝视、端详着、思考着什么。 牛棋跟着定睛一看,顿时恍然: 原来,这猴子似乎翻着筋斗云,已经到了天之尽头。 尽头处,竖着五根一眼望不到边的柱子。 五根巨大的柱子? 牛棋看到这里,忽然一个寒噤: 这哪里是什么天之尽头,根本就是如来弄出来的幻境,以自己的一只手掌骗猴子自投罗网的啊!“” 想着,牛棋赶紧不顾一切地地张口大呼: “猴子,不要上当,赶紧往下跳!” 然而,一个在幻境,一个在现实世界,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谁听得见谁的声音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猴子好一番端详后,忽然呲牙一笑,拔出脑后的一根毫毛,迎风一晃,变成了一支笔,然后在中间的一根柱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大字: “齐天大圣,到此一游也!” 写完,这猴子似乎还感觉不过瘾,摇头晃脑地看了一遍,忽然拉开裤裆,掏出家伙又冲着一根柱子尿了一泡尿在上面…… 完了,牛棋见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虚空中,果然蓦地响起一个怒极反笑的声音: “汝这泼猴,甚是顽皮!胡乱写个字,也就罢了,最后还要弄脏吾的手!可恶、可恨、可恼” 说着,五根巨大的柱子顿时轰然倒塌,猛然一下子便将猴子砸在其中。 紧接着,虚空中随即化出一只硕大无比的巨掌,缓缓在天际之间游弋着,最后落在南瞻部洲的西去路上,化作一座巍峨山峰。 “这,大概就是那著名的五指山了!” 正想着,五指山上,忽然金光大作,无数的天神纷纷隐没其间,很快便又有那一道道的符文闪动,直到最终化作那七字真言的无形封印,整座山才算安静下来。 牛棋一动不动地盯着五指山看,眼珠子也不停地转动着,替那山下的猴子思考着出路。 五指山,说穿了就是那如来专为孙悟空量身定制的一个小型禁制大阵而已。未来,只须机缘一到,唐僧在冥冥之中来到此处,上去揭下七字真言封印,西游便算正式开篇。 但问题是,自己怎么也变成了一只被压在山下的猴子? 既然一开始他就已经出现在花果山,以牛棋之名替换了石猴,那自己现在就应该是真正的石猴。即使被打入五指山下,此刻那只猴子,也应该是自己啊! 当眼前的所有幻象,烟消云散后,牛棋慢慢地陷入到了无尽的沉思中,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是茫然无解。 就在这时,一只野猴子,拐着两条腿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然后停在牛棋面前,一动不动看着他。 0386、还记得那只金蝉么 两人脸对脸,气氛怪异地彼此瞪视着,直到牛棋恍然大悟地想起来道: “原来是你这只野猴子?” 说着说着,他又恨恨地瞪着他气道: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这原来压着的那只猴子呢?” 野猴子不言不语,只是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牛棋。 牛棋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山外的车上,还坐着自己的女友侯小猴,于是赶忙又道: “你这野猴子怎么不说话,快告诉我,这山外面的车上,我那个女朋友呢?” 直到这时,野猴子才呲呲牙,盯着牛棋一声叹息道: “那个强横的存在,果然通天彻地,连鸿钧老祖都奈何不了他,竟也让你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了,真是呜呼哀哉!” 牛棋看着忽然像变成了一个得道高僧般模样的野猴子,莫名其妙的心中就是一颤,脱口便道: “野猴子,原来你并不是什么野猴子,而是一直呆在这神农架里的一颗暗子吧?” 顿了顿,他忽然痛苦地敲了敲脑袋,大呼道: “快说快说,既然你是转为等着我而生的,有什么秘密,统统都速速说出来吧!” 野猴子闻言,却还是有些迟疑不决,揪着脑门上的几根猴毛,想了又想,忽然眼睛一亮道: “周天时间,空间之门,你可还记得一些?” 牛棋一愣,抓脸道: “周天时间,等等,这个词儿为什么听上去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呢?嗯,还有空间之门,隐隐约约,我似乎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野猴子两眼瞪得越来越大,不由得跟着他的节奏欣喜道: “再想想,逝去的时间去了哪里,他为何有始无终,是不是因为有时间之祖呢?还有时间之外,一定会有空间,才能撑起时空,完成世界的构筑!” 话音未落,牛棋忽然大叫一声: “野猴子,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有一个梦,在梦里我发誓一定要发现时间的源头,空间的祖宗。于是有一天,我真的在梦里看见了两个老爷爷,每个人都白胡子白头发,道貌岸然!” “对了,看到时间白胡子老爷爷,我是跨过了一座什么桥。看到空间白胡子老爷爷,我是攀上了一个什么天梯?” “不,让我再想想。过桥,桥塌。上梯,梯垮!没错了,我过了桥,踏上梯,望着时间飞去,空间塌缩,最后破碎的时空里,我走了出来。只是,好像在打碎时空时,似乎有一个什么生命体依附着我跟了出来……” 随着话音,只见高高的山顶上,莫名其妙的便自上而下滚落一颗橘子,不偏不倚,正好悬空在牛棋两眼正对的前方一个树叉上,晃晃悠悠,挂在那里。 嗯,这个橘子,来得好生蹊跷? 看到牛棋盯着橘子发愣,野猴子一笑,突然出声道: “恨不能根深蒂固,为愚人摘下耳。” “既然你都遇上了橘中之乐,总该想起来了吧,还记得么,那一只随你一起打破时空而出的生命体一只金蝉?” 金蝉?猴子,五指山…… 牛棋嘴里念叨着,两眼越来越深邃。 突然,他两手撑地,竟像托塔天王一般,怒睁双目,像要打碎压在他身上的一切大山重压一般,口中断喝一声: “野猴子,你乔装得倒是惟妙惟肖,还不快快拜我?” 直到这时,野猴子方才两眼含泪,抬手抹了一把脸,迎风一晃,竟蓦然间化作了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望着牛棋就是五体投地拜道: “道尊,周天吾兄啊,汝总算活过来了!” 牛棋、不,现在应该正式还他道尊周天之本来面目了,只见他微微一笑,整个气质、风度都为之一变。 说也奇怪,神农架原本就是保存最好的原始深林,未被破坏的野物生灵很多。而在这时,旁边恰好有一只野雉飞过,不多一分,不少一秒,就在牛棋以猴子模样,瞬间向着周天化形为人身之际,一眼看到这令人匪夷的一幕,当即吓得双翅一软,忍不住悲啼一声,咕咕叫着直直便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落就落吧,这野雉也不知从哪里修来的天大福缘,竟自正好落在了已经从猴身牛棋之身彻底还原为一个俊朗的美少年的周天双手一侧。 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些特定场合之下的道理。 尤其是对于周天这种几乎代表了整个诸天世界至高存在的人物。 两个一模一样的唇红齿白、玉树临风般的美少年,见状忍不住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发出会心一笑。其中一个,见另一个微微颔首,于是俯身拾起吓晕过去的野雉,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嘴里笑道: “周天吾兄,没想到汝到了这无仙无佛的后世人族世界,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性子,还是一点不变。虽说撞上了我们,也算他一番机缘,即便吾兄不出手,他在这个世界,怕也是一只野雉中的顶天雉首了,不仅再也不会成为人们桌上的盘中餐,恐怕还会成为活得最长的一只野雉了!” 刚刚重新觉醒后的周天,心中充斥着无尽的大欢喜。听闻此言,当即也是颔首一笑道: “重新觉醒,相当于重生一样。这野雉在这一瞬间恰好路过,被你我吓住落下,对他而言,也许是一场天大机缘。但对吾而言,不也一样是一种喻示吗?” 另一个周天,闻言顿时一呆,怔怔地望着周天,忽然有了一种顿悟。 沉思了半晌,他望着周天就是展颜一笑道: “多谢周天吾兄,许久都没有与兄交谈,都忘了吾兄张口便来的悟道之言。今又耳闻箴言,真真是恍若隔世。但不管怎样,吾心甚喜,今后终于又可以随时聆听吾兄教义了!” 周天微微一笑,转目看向他手中的野雉道: “汝,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我重逢相认,仅仅只是万水千山走过了第一步,这接下来该如何,老实说我依然还是一头雾水。汝且赶紧将他衍化一番,到时回去好将他一起带回,其他的,赶紧给我说说吧?” 另一个周天,马上一笑道: “周天吾兄勿忧,无数量劫之前,汝既然已经看破今日这场大劫,将吾早早就布局到了这无仙无佛的人族世界之中,临行时汝交待与吾的一字一句,吾都谨记在心。” “放心吧,周天吾兄,吾现在就将汝曾经说过的,当你我重逢相认的这一刻开始,后面该如何去做,一点点的全都说给汝听!” 0387、周天回归 当另一个周天,一字一句以只有他二人才知晓的传音方式,将周天在洪荒世界中曾经对他所有的预先布局和安排,都说给他自己后,周天忍不住就是一阵暗自摇头: 谁能想到,原来在那天道一统天下的洪荒中,除了自己以“周天”之象横空出世,成为那“大道五五,被莫名掩去的那个五”,并顺势成为“天道五十,又成为其中掩去其一的那一个一线生机”。满以为这样,自己已经是可以与那合道后的鸿钧并存的顶天存在了。 谁知,就在鸿钧最后合道之前的“鸿钧四讲”之际,莫名其妙又冒出一个谁都不知道为何物的“鸿沟”,继而又在这鸿沟之后,生出一个简直堪比盘古的大神,直接一出手,不费吹灰之力,趁着三人在天元山下勾心斗角,大打出手,就将鸿钧、罗连同他周天一锅端,老老实实地被人家摁在一张与周天棋道之中一模一样的“一尺棋枰”上,真正的被人当做棋子,下来下去了…… 唉,细思极恐啊! “周天吾兄,汝当初将吾作为一枚预埋的棋子,放到这无仙无佛的后世人族世界,那时,汝想到的,只是与那接引道人一言不合之下的赌局,就真没有一点预感,察觉到一丝一毫那个堪比大兄盘古的恐怖存在吗?” 看到周天忽然摇头叹息,心意相通的另一个周天,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尽管他很清楚,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谁让他是周天唯一的分身。而且,自从被派到这里来,除了整日守望,监控着那接引道人同样为了赌局而可能在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真正能帮到本尊周天的,几乎可以说寸功未立啊! 谁知,周天竟然沉思中,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要说没有一丝感觉,似乎也不对。只是可惜,那种感觉,因为过于虚无缥缈,在稍纵即逝的蛛丝马迹前,吾还是将他当做一念之间给忽略了过去。” “可惜,可惜,”周天分身不无遗憾道: “吾兄当时若有一点点警觉,察觉到苗头,早作准备,甚至可以与那鸿钧、罗化干戈于玉帛,直言那强大存在的无敌性,怕也不是现如今的这个局面了。” 周天摇摇头,马上断然否定道: “汝之推想,太过武断片面,有些过于一厢情愿了。试想,若没有那一道鸿沟的横空出世,吾贸贸然就去找那鸿钧、罗,以他们地位和性子,他们会信吗?” “再者说了,即便他们信了吾,以他们的自信,一定会立刻想当然地提出,以鸿钧、罗加上周天三人联手之力,洪荒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最后,就算一切都如我所愿,吾猜出了这个几乎无敌的存在,并且还做好了一切预防手段,甚至还集合了洪荒几乎所有的太乙天仙巅峰者以上强手。结果呢,不还是一个个变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被装入棋奁,从强到弱,从大到小,一个个点名作为棋子任其在那一尺棋枰上摆布吗?” 周天剥丝抽茧般的分析和推理,直听得周天分身一阵阵不寒而栗,半晌都口不能言。 良久,他才幽幽长叹一声,仰望着深邃的苍穹之上道: “周天吾兄,若照此说来,岂不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们还巴巴地在这做什么,即使回去了,不也是那一尺棋枰上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弄吗?” 说着,他竟慢慢的流出泪来,一副生无可恋道: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不,周天吾兄,吾一直都相信,吾兄汝就是洪荒的一个奇迹,连大道五五,也都要让出五分给汝,汝岂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击败。最不济,我们不还有盘古大兄么,洪荒若真的湮灭,盘古大兄肯定会早就算到,不会没有一点后手的!” 听着自家分身絮絮叨叨,忽然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周天莫名其妙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看了他一眼,再一张口,他便变成了一副轻松的口吻忽然笑骂道: “汝这个野猴子,天还没有塌下来,哭哭笑笑的,成何体统?” “吾且问汝,早早的就让你过来了,那接引道人的分身,如今怎样了?最最重要的是,吾一直念兹在兹的悬案,那菩提祖师与他的徒儿孙猴子真正的来处与去处,到底有没有一点眉目啊!” 周天分身一听,顿时苦恼地蹙眉道: “周天吾兄,时至今日,连那接引道人分身都尚无任何变化,吾又何处去寻那菩提老儿来与去处呢?” “不过,吾兄既然也误打误撞,去了那接引道人预设的西游地图的初始之处花果山上,总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吧。” 会想到自己从花果山开始,这一路莫名其妙的走来,周天听到自己的分身这样一问,不觉气馁道: “与汝一样,也是一路都在做无用之功也。” “在那花果山上,当吾发现自己顶替了那只真正的石猴之后,便觉得有点不妙。及至扬帆出海,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去了。” “后来几经辗转,想必汝也一直都能远远地看到。吾还真的就摸到了东胜神洲那菩提等待孙猴子的方寸灵台山,结果却空无一人。最后,莫名其妙的遇见一只橘中之乐的橘子,被那里面的两个白胡子老头,先是带向西域,然后又到了东土大唐”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急忙抬头去寻找方才化回原形时,从山顶莫名其妙滚落下来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橘子。 结果一看,那只橘子,果然还好好的悬挂在树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晃悠悠着。 看着、看着,周天忽然心里一动,抬手便向那悬空的橘子一招手道: “恨不能根深蒂固,为愚人摘下耳呔,汝那一对白胡子老儿,吾都已变回了自己,尔等还不现形么?” 空谷回音,只听一阵回声响过,半晌,那只悬空的橘子,却没有半点回应。 看到这里,周天分身忽然长叹一声,拦住周天道: “周天吾兄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吾兄自己都忘记了么?此乃无仙无佛的后世人族世界,纵使吾有千万神通,在这里是不管用的!” 0388、问讯 “还叮嘱汝,吾倒自己忘了,除了大势轮回中的基本神通之外,大多数神通都是要被自动封印了的。” 周天说着,使劲拍了拍脑门,懊丧地看了一眼半空中悬挂着的那只莫名其妙的橘子,只好望洋兴叹地摇摇头,一脸无奈地作罢道: “菩提与猴子的悬案,也只能继续留待此后相机再说了。只是吾这一趟又跑回来,好不容易混到那接引道人预设的西游地图中的东土大唐,这下又功亏一篑了。” “唉,莫不是被他觉察到时空的波动,被他分身强行给吾踢了出来吧?” 在这里,周天分身比周天本身,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这就好比游戏中的bug,周天本尊是玩家,他的分身就是他预先埋设在每个最难打的通关处作弊的手段,许多洪荒中的神通,相比他这个本尊,被大势之下的轮回或者极其未知的无敌存在给打回来,相对于一个被打回原形的玩家,有了他之前早就留下的分身也就是作弊手段,就足以保证他在万不得已时,可以重启或者选择从某一关直接复原。 所以,许多情况周天不知道,未必周天分身不知道。 这就是周天在洪荒时,就早早将他这个唯一分身派到这个无仙无佛的后世中来的最根本伏笔。 听到周天问话,他的分身自然心领神会,略加沉吟,便马上针对性地答道: “周天吾兄,为今之计,似乎还是要从最根本处去着眼。吾因为早早就过来了,无法亲身感知吾棋道一脉忽然横空出世的那一道鸿沟的前因后果,以及因这鸿沟而突然从天而降的那无敌一般的强大存在。” “但既然他目前只是将洪荒中所有太乙天仙巅峰以上者,全都一网打尽,悉数收罗在他的黑白棋奁中,又以每人修为法力高低作为黑白棋子的出子顺序,吾倒突然有种直觉” “这近乎无敌的存在,会不会与我棋道一脉颇有渊源。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是冲着我棋道一脉而来的呢?” 周天点点头,颇有同感道: “这个问题,其实吾也早就想过,没想到汝也想到了这层,很好!” 周天分身顿时笑道: “这不能理解呀,周天吾兄” “其一,洪荒那么大,若没有其他因素,那几乎无敌的存在,为何偌大的洪荒别处不去,偏偏要选在吾棋道一脉中落脚?” “其二,既然他已无敌到连鸿钧、罗都能信手捉来,那他什么样的神通不能用,为何偏偏要以吾棋道一脉的一尺棋枰、纹枰对坐来炫耀他的无敌神通,岂非多此一举乎?” 周天听完,频频点头,深以为然道: “不错,这个近乎无敌的强大存在,无论怎么推断,也不管他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总之他是跟我们棋道一脉是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 “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洪荒中排名前三的鸿钧、罗、扬眉,他谁也不找,偏偏找到了吾这个目前来看,可能连第一梯队的大罗金仙境的修为和法力都尚不具备之人,做他平起平坐的纹枰对弈者。可见单从这一点看,他的的确确是在整个洪荒体系中,就只盯上了吾棋道一脉。” 两人一前一后,一唱一和,剖析到此,终于大彻大悟地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道: “是敌耶?是友耶?” “哈哈,是敌也好,是友也罢,这接下来的路,还是得咱们自己一步一步去走下去才知道!” 话音未落,只见天色莫名其妙的一暗,周天蓦然又变成了牛棋,周天分身也跟着在同一时间还原为野猴子,彼此望着对方,就像做了一场不明不白的梦,一睁眼,一切却不过还是原来的世界。 几乎是在回到各自这个世界的原有身份的一刹那间,野猴子便一下子张牙舞爪,望着牛棋就要作势抓去 牛棋吓了一跳,慌忙间,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树枝,便是一棍子打出去道: “你个野猴子,若不是看在金丝猴的份上,一棒子敲死你,还不走?” 野猴子从天性上,是畏惧人类的。 当牛棋抓起棍子的一刹那,他便吱吱叫着,灵活地一下子窜到树上,却又有些恼羞成怒,想也不想,顺手就扯下树上的一截树枝,照着牛棋劈头盖脸砸下去。 牛棋哎哟一声,扯下头上的树枝一看,那树上的野猴子早就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去了。 低头再一看,手中的树枝,居然是神农架一种少有红山果,平日里很少有人能见到,几乎绝迹。今日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不觉让他一怔之下,有了一种意外之喜。 呆呆地看了半天,牛棋职业习惯一下子苏醒过来,急忙下意识地去摸身上的相机,浑身一摸,才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 回神一想,他才一下子想起来: 自己本来是下车解个手,顺便抽根烟的,不料却被这个野猴子引到此处来,耽搁了这半晌,也不知道这荒郊野外的,侯小猴在外面的车上,会不会正在骂他哩。 于是,他只好抬头辨认了一下这个幽谷的方位,又在几处显眼地方做了一番特殊标记,这才沿原路退了回去。 一看见牛棋出现,正在车里七上八下担心死了的侯小猴,顿时长舒一口气,打开车门便跳脚道: “你还知道回来呀,怎么神农架的母野人,没有把你绑走做压寨郎君呢?” 牛棋不想跟她斗嘴,扬了扬手里的红山果道: “差点迷路,却不想竟然发现了好东西,祸兮福所倚,看来此言果然还是很有道理的啊!” 侯小猴顿时被红山果吸引住了。 等到牛棋走到近前,她一把抢过去,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来一会儿,竟然也认出了红山果,顿时惊叫道: “天呐,红山果,它不是传说很多年都已经在神农架绝迹了吗,怎么会让你又找到了呢?” 牛棋嘿嘿一笑,爬进车里去找相机。 “我能吃一颗吗?记得以前还有这种东西时,省城最高时都买到了百八块钱一斤,后来干脆有价无市。不行不行,你不同意,我也得先吃一颗。” 0389、消失的幽谷 “想吃就吃吧,反正我已经找到了一棵树。不过你不能白吃,去山边找些湿润的土,用个塑料袋将它先培植起来,枝枝叶叶上再喷些泉水,别忘了啊!” 牛棋说着,拿上相机、标本册以及其他相应工具,顺着刚刚踩出来的路径,转身又向幽谷走去。 “不是,牛棋,你刚跑出来,怎么又有往进钻,我、我怕!” 侯小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可转念一想,这手中的树枝,结着的可是快要绝迹的红山果,嘴里马上又喊不出来了。 侯小猴的叫声,并未阻止牛棋的步伐。 然而,走着、走着,在这条通往幽谷刚刚走过来的路上,牛棋却再次莫名其妙的迷路了。 不仅迷路,而且连刚刚还在眼前的那一条所谓的幽谷,也彻底消失不见。 更别说,他曾经在幽谷深处的那一座压着一只猴子,并且结着红山果的山上,辛辛苦苦留下的显著标记。 硬着头皮,又在里面瞎走瞎撞了一番之后,牛棋半职业化的野考经历告诉他,再这样走下去,就不会是迷路的事情了,而很可能自己整个人都会迷失。 理智战胜了惋惜,牛棋果断地停了下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忍不住抓了抓脑袋,嘀咕道: “原始深林,果然古怪多!罢了,连神农架野人都是一个悬案,何况一个小小的红山果呢?” 看到牛棋闷头走出来,侯小猴抱着培植在一个装满了湿土的塑料袋,笑道: “怎么了,猴哥,没精打采的,与那女野人擦肩而过了?” 牛棋瞪她一眼,突然莫名其妙的心情烦躁,一把推开她道: “滚蛋,再不上车,老子直接把你变成女野人!” 说着,他一屁股坐进驾驶室,轰地一声,发动了他的这辆刚刚才入手没多久的小切。 一般情况下,牛棋都全方位地让着宠着侯小猴,但也有突然大发雷霆的时候,而且常常一如雷霆般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这种时候,侯小猴就会变得十分乖巧,任由他作威作福。等到风暴过去,她再秋后算账。 这么多年,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这种爱的默契。 如此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九曲十八弯地出了神农架,回到了繁华的都市。 将车一停到地下停车场,牛棋便头也不回地给侯小猴扔下一句话: “你自己先回去吧,好多天没有摸一下围棋了,棋社的那帮人,已经在群里喊了好多次,我去下两盘棋过过瘾!” 望着二话不说就走的牛棋。侯小猴莫名其妙的摇摇头,感觉有些陌生地瞪着他的背影,说不清哪里怪怪的,却又找不到任何头绪。最后,只好自欺欺人地哼哼了一声: “哼,好多天没有摸棋,可你记不记得,你有多少天都没有摸老娘了呢?” 牛棋来到棋社,还没进门,就被里面鸦雀无声的气氛,给震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那种十几桌棋盘都是双双捉对厮杀的场面,如今只被一台棋给替代了。 挤进人群再看,却是一个极其惊人的场景: 只见本市的围棋冠亚军,两人十分罕见地同时出现,并且联袂坐在棋枰一端,正蹙眉沉思,脸上痛苦不堪,就连牛棋挤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让他俩儿抬头分一下神。 而其他人,竟然也是一脑门的官司,盯着棋盘,即使有人瞅他一眼,也是神游万里的将他直接给忽视了过去。 哇靠,什么情况? 平日里,只要老子一过来,都是山呼海啸一般,今天怎么自己变成了空气! 气呼呼地转头再一看,坐在冠亚军对面的,居然是一个小屁孩。 不,应该连小屁孩都还算不上,最多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不过一眼看去,却是长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让人忍不住从心里就对他心生欢喜。 “咦,这是哪来的小朋友,竟然能得到咱们的大冠军、大亚军的亲自授棋?” 直到这时,众人才像回魂了一样,抬头纷纷看过来,也直到这时才看清是牛棋,顿时纷纷七嘴八舌道: “牛棋,这么多天,你跑哪儿去了呀,电话、微信都不回?” “就是呀牛棋,你可是咱们市里的铁杆季军,冠亚军不在的时候,就属你能撑得住场面!” “你快看看,牛棋,围棋三巨头多少年难得齐聚一天之内,而且还是三人面对面,只可惜这个场景却是为了应战……” 应战? 牛棋忍不住嗤笑一声,鄙夷道: “咱们这座城市小地方小码头的,冠亚军都出来了,谁还敢冒头说这大话呀?”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地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伸出手指向纹枰对坐的另一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喏,就是这个神童,已经搅翻了咱们这座小城市,现在也就只剩下你,还未交手了。” “不过,既然咱们的冠亚军上去都白给,估计你也得俯首称臣!” 牛棋一听,顿时兴趣盎然地看向对面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难以置信道: “我没有听错吧,咱们的冠亚军都输了?”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棋盘,将正在进行的棋局,飞快地做了一个形势判断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哎哟,这棋怎么下成这样了,黑棋被吃了这么多大龙,怎么还下呀,早该投了啊!” 见牛棋完全看错了黑白方,冠亚军苦笑一声道: “牛棋,你才回来不知道情况。今天这棋份,不是我们执白做上手,更不是执白授子局,而是正好反过来,我们执黑,这小朋友执白!” 什么? 牛棋使劲掏了掏耳朵,怀疑听错了,就听旁边有人附耳道: “牛棋,这小朋友简直就是神童,前两天一冒出来,就打遍了全市无敌手。最后终于惊动了冠亚军,从昨天开始,先是亚军出来应战,抱着惊喜准备授二子局后,直接收徒。” “结果,人家小朋友张口就不要什么授子,连让先都不干,直接一上来两人就是分先棋份。” “谁知大跌眼镜的是,当天两人连下三局。第一局亚军脆败,以为是自己轻敌,于是马上开始第二局,结果以正式比赛的认真劲儿下完,亚军居然还是完败。局后复盘,怎么摆怎么都是完败之局。” “第三局,小朋友直接语出惊人,不仅要以围棋中约定俗成的自动降格的棋份规则,让先对局亚军,而且还直接点名冠军,更加狂言的说,冠军出马,第一局也是直接以让先局开始……” 0390、恐怖的小周天 周天只听得咂舌不已,却又心潮澎湃,两眼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对面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嘴里忍不住对附耳之人催促道: “后来呢,结果又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附耳之人嗤地一笑,指着棋局摇头叹息道: “就是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咱们的冠亚军,不仅每人都在让先局中被打得溃不成军,这第二局让先倒贴目也是败局已定。” “唉,牛棋,这可不是一人下的,是冠亚军联手共同对局这小朋友,还下成这个鬼样子,今日总算让我见识到什么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啊!” 听到这时,牛棋总算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一个大致清楚。 这样一来,他反而更加惊喜了。 要知道,冠亚军虽然只是他们这座小城市的冠亚军,可能放在整个国家层面的业余围棋强豪之列,百强都进不去,但毕竟是凭实力一盘棋一盘棋打上去。手中的业余5段证书,不仅是真刀实枪,而且还是正经的中国棋院颁授,真正的棋力,绝对不是假的。 以此类推,能把两个业5直接打到授先局,而且每一局棋的内容,都是呈一面倒的碾压之势,那这个小娃娃的真实棋力,绝对不低于业余7段以上。 业余7段,是业余围棋界最高段位,相当于职业围棋界的九段国手,已经升无可升。 那为什么还有业余8段称号呢? 准确的说,业余7段以上的段位证书,其实就是一种荣誉称号,主要是用来赠与和彰显某个特殊历史人物对围棋的推动和历史贡献。 比如,咱们的十-大-元-帅之一的陈毅元帅,就曾被日本棋院授予业余8段。棋圣聂卫平还在刚刚学棋时,就曾得到过陈老总在围棋上的诸多关怀,而传为一时佳话。 那时的聂卫平,虽然没有后来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横扫一切的“聂旋风”之王者之气,但他早早就露出的围棋天才,还是很早就得到了当时被称之为中国围棋双雄“南刘北过”的关注和教习。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娃娃,如果棋力真的是没有任何作弊,那凭他如此小小年纪,便几乎登顶到了一个棋手在业余状态之下的巅峰水平,那他这份围棋天赋,可就了不得了! 想到此,牛棋忍不住东张西望道: “如此神童,这简直就是又一个吴清源第二呀。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家里的大人呢?” 附耳之人一听,抬眼搜寻了一番,随即撇嘴道: “这小朋友棋下得惊为天人,名字也是大得很,叫周天。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多人都笑,说他是不是一个隐世高人的传人,突然出山来我们这红尘中走走看看?哈哈,大周天小周天,还任督二脉哩!” “不过他家大人似乎还真的从来没见过,这几天来来去去的,就只有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明显自己都还没有长大,看上去一点也不靠谱。每次都是将小朋友匆匆送过来,马上又匆匆离开,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怕她这小弟弟被人拐走。” 周天? 这个名字,的确很容易让人一下子想到习武练功上去。 牛棋摇摇头,刚要开口,棋盘上的棋局这时突然结束了。冠亚军满脸沮丧,一前一后,站起来,直接一伸手就将他往棋盘便拉扯道: “牛棋,棋局下到这种份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再与这小朋友一争高低了。他的棋力,即便咱们的业余天王唐海恐怕也很难对他进行授子局。为了咱们小城的颜面,不管怎样,你作为咱们的三大高手,还是与他下一盘吧。” 旁边的人听着,忽然起哄道: “拉倒吧,你们两个冠亚军都输了,让季军上去,还不是白给?什么颜面,牛棋不输一盘,你们自己脸上不好看吧,哈哈!” 但笑归笑,众人还是齐刷刷地表示,牛棋作为三大高手之一,尽管只有业余4段,但理应也还是要对一局才合情合理。 不过,牛棋看了一眼小娃娃之后,马上便拒绝了所有人的起哄,望着开始不断打哈欠的小娃娃,示意道: “咱们都是下围棋的人,一盘棋下来,体力消耗有多大,何况这样的一个小人儿?你们这些大人呀,只顾自己高兴,一点也不看看下棋的对象是谁。” “今日之局,谁来也不下。要下,明日越好再战!” 一番言辞说下来,义正辞严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张口结舌,像不认识牛棋一般瞪着他看。 恰在这时,一个婀娜的身影从门口一闪,几步便走了过来,目不斜视地直奔棋盘边的小娃娃,见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棋局已经结束,当即将他一把扯起,转身就向外走去。 冷不防中,小娃娃被她直接带了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爬起身,他就多了一丝哭腔,挣扎着道: “姐姐,我坐了一天,腿麻了,等一等好吗?” 少女虽然看上去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甚至大大咧咧,但一听还是马上转过脸,嘴里明显紧张起来道: “不是告诉你不可以为了下棋,一坐一天的吗,现在还麻不麻?” 小娃娃周天看上去也就六七岁,但是说话、举止完全就像一个小大人一般,闻声马上皱起眉头,一只手就伸到脚踝处,开始使劲地揉了起来,嘴里却不忘撒娇道: “姐姐,我肚子饿了,等不及,要不你背我一程,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不料,少女似乎十分了解小周天的把戏,将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后,见他并无异样,马上一蹙眉,顺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你个小坏蛋,又来骗姐姐是吧?我告诉你,除非今天你一盘棋都没有输掉,否则罚你今晚朝十遍《围棋赋》!” 一个好事者一听,突然脱口道: “美女,你弟弟了不得,把冠亚军都赢了。不仅赢了,还把他们都打到了让先倒贴目的棋份上。哦对了” 这家伙说着,忽然一指牛棋道: “还有这个季军,躲了好几天不敢出来,今天总算冒出头,又推三阻四地说你弟弟下了一天棋,太辛苦,说什么也不跟你弟弟下。你瞧瞧你弟弟多威风,市里的三大高手,都被他打趴下了!” 0391、你是谁,慕容雪兒? 好事者指着牛棋,正唾沫横飞地说得起劲儿,冷不防却被少女冷冷的一哼给戛然而止了。 “这位大爷,都说下围棋者没有坏人,怎么到了你老人家嘴里,全都变成了皮日休宝书网整日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的心理阴暗之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牛棋,脸上更是冷若冰霜道: “这位大叔他不跟我弟弟下棋,做得很好很正确,你凭什么指摘他,莫非你非要看着我弟弟最后累到在棋盘上,你才高兴吗?” 一番唇枪舌剑,只把那个好事者说得脸上阴晴不定,恼羞成怒,却又找不到半点反击的理由。 那个小周天,听到自家姐姐在夹枪带棒教训人,顿时也是心领神会,摆出一副累瘫了的样子,故意歪着小脑袋,傻傻地盯着那好事者,一动不动地瞅着他。 直到那好事者心中发毛,赶紧丢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溜之乎也去了。 牛棋在一旁看得也是暗自好笑,正想跟着一起开溜,冷不防那少女却在后面直接将他给点名叫住: “那位大叔,请等一下。” 牛棋摇摇头,只好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少女笑道: “这位小姐姐,你喊谁大叔呢,我有那么老吗?” 谁知,少女却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两眼一眯,露出甜甜的一张笑颜道: “大叔,你不也喊我了一声小姐姐吗,你瞧我就不介意。” 牛棋闻言一怔,细细品味,不觉释然笑道: “呵呵,倒也是呀,我若是大叔,却喊了你一声小姐姐,岂不是乱套了?哈哈,那咱们就权当都幽默了一下吧。” 少女一听,目光顿时异样地亮了一下,随即小大人般的款款伸出小手,装模作样道: “认识一下,我叫慕容雪,你呢?” 牛棋又被这少女惊了一回,半晌才反应过来,揉了揉鼻子,有些犹豫不决地伸出手道: “牛棋,哈哈,跟你握手,怎么感觉怪怪的。” 少女松开手,歪头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 “怪怪的,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只是你自己不愿正视。” 牛棋吓了一跳,赶紧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嘴里小声道: “你这个小丫头,这句话可不能胡乱说的,谁心里有鬼了?” 少女压根不理他这一套,继续歪着脑袋笑道: “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还说心里没鬼,嘻嘻。这么说吧,若是你不把我当小孩子看,怎么会感觉得到心中怪怪的呢?” 原来这个埂,是在这里啊! 牛棋摇摇头,忍不住认真打量了少女一眼,心中不觉叹道: 真是跟不上时代了吗?连现在一个小小的姑娘家,都这么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看来是要赶紧充充电去了。 这时,一旁的小周天,忽然嘻嘻笑道: “大叔,我姐姐是去年的全省大学生演讲与口才冠军,你说不过她,其实一点也不丢人。” 话音未落,牛棋顿时有了一种想要扭头就跑的感觉,不由得望着眼前这一对粉雕玉琢般的姐弟俩,连连摇头道: “罢了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在下告辞。明日十点过来,准时相候,向你请教!” 既然这小周天连冠亚军都打到了让先倒贴目份上,这请教二字,说出来也就不丢人了。 谁知,牛棋刚刚下完战书,慕容雪甚至还有小周天,两人居然齐齐摇头道: “明天不行,后天也不行,大大后天也不行!” 啊,两人这异口同声充满了童趣的回话,一下子让牛棋愣在当场,怔忡半晌,方才也故意地用好笑又好气的口吻道: “那大大大后天,可以吗?” 小周天到底还是小朋友,没有听出话中的调侃语气,抬头看了慕容雪一眼,不自觉中,竟然数起十根手指来。 慕容雪马上在他小脑瓜上揉了揉,然后捉住小周天的双手,迟疑了一下,随即一本正经道: “算了大叔,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跟我弟弟下棋之事,这个月恐怕都不行了,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去京城,参加聂道场的入段特训班。” 聂道场,入段特训班? 这句话还未落地,顿时引来四周一阵惊呼声。 聂道场就不用说了,乃是人家棋圣都亲自参与授课的一家专业围棋道场,而且还是直接以棋圣之名成立的名人道场,影响力和实力堪称业界天王山。 至于入段特训班,就更了不得,除了本身就是专为那些国内外天才棋手和有苗头的棋手,特设的强化研修棋艺专班,既是每家围棋道场冲刺当年屈指可数的职业棋手定段赛名额,更是每个棋手都梦寐以求的鱼跃龙门的一条跻身职业棋手的捷径。 像这样的入段特训班,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除了棋力必须超人一等外,还得层层选拔,只有坚持到最后的少数几个人,才会进入名单之列。 而一旦上榜,吃穿住行,所有费用,都将由每家道场给予全免,并且还有额外补贴。 如果姐俩儿说的是真的话,那对于牛棋他们这座山城甚至是全省而言,都不啻是一个惊天喜讯。 因为,在聂道场乃至京城所有的围棋大道场中,至今都还没有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榜单上。 “哈哈哈,牛棋,这盘棋估计你也用不着下了。而且,我俩儿的输局现在看来,不仅不跌人,反而以后我们还有了吹牛的本钱喽……” 一阵释然的笑声传过来,顿时也让牛棋望着癫狂中的冠亚军,不由得莞尔道: “不错,我这盘棋,还真是不用下了。哈哈,反倒是你们这些看客,以后也用不着再对我瞎起哄了!” 见一堆人都莫名其妙的大笑不止,小周天有些不明所以,抬头望着慕容雪问道: “姐姐,他们都在笑什么,好像是在笑我吗?” 慕容雪连忙摇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盯着牛棋道: “大叔别跟着他们一起笑了,像一群疯子似的。我弟弟虽然被选上了入段特训班,但能不能顺利定段跻身职业棋手,那还不一定哩。” “所以,我给弟弟定下的打遍全省每个地市州的前三名目标,还会让他继续下去。你既然是本市季军,自然也少不了,别想着逃跑的好事,哼!” 0392、来自《棋道》的邀请 能与一个准职业棋手过招,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围棋爱好者甚至是业余棋手,能够轻易遇上的好事,牛棋自然是求之不得。 三人当即定下了棋约,慕容雪便带着小周天,在众人艳羡的目送下,很快消失在一辆出租车上。 姐俩儿一走,说也奇怪,所有人竟然一点下棋的心情都没有了。 要知道,即便在一座城市,冠亚军和亚军能够齐聚一堂,这样的机会,也是不多见的。 可是,今天在座的这么多好事之徒,居然一个也没有起哄,让冠亚军和周天三人,好好的表演一场,就把这么难得的一次看棋机会扔掉了,可见今天那小周天带来的棋盘上的震撼,对他们这些业余的臭棋篓子,冲击有多大! 没过两分钟,整个棋社,便作了鸟兽散。 走出棋社,没走两步,一个神奇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喂,请问是牛棋先生吗?” “我是,请问哪位?” 应了一声,牛棋下意识地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帝都的号码。 帝都,那边倒是有几个朋友,但都是存了号码的。这个打过来的号码,明显是陌生人。 现在骗子无孔不入,牛棋不知不觉提高了警惕。 “太好了,牛棋先生,请问你现在还是自由职业吗?” 一听是牛棋本人,电话那头明显热情了不少起来。 卧槽,连老子是无业游民都查出来了,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牛棋想也没想,直接就要挂掉电话。 然而,就在他大拇指游动的瞬间,两个字,忽然传入耳朵,顿时让他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嘴里就是一声惊呼: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棋道》总编邹冈先生,真的假的?” 电话那头,顿时传来几声大笑: “哈哈哈,现在真的是假的像真的一样,真的又真不了。这样吧,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让你给我打一分钱,就算我是骗子,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对吧?” 牛棋一听,不觉也被感染了,跟着便幽默了一句: “怎么没损失呀,电话费不算呀,我劳心费神地与你周旋,浪费的时间不算呀?” 邹冈哈哈干笑了一下,马上一本正经道: “得了,你我时间都宝贵,咱们直奔主题吧。你给我一个账号,我反过来给你打一笔钱,坐飞机坐高铁你自选,请你尽快到帝都来一趟,我们面对吧。” 反过来给我打钱? 直到这时,牛棋终于相信了电话那头,很可能就是真的《棋道》主编邹冈。 《棋道》就不用说了,当今全世界最大最顶尖的围棋专业刊物。 而这个邹冈,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从十多年前开始,在他被时任中国棋院掌门人孟华慧眼识珠,一手推到当时还举步维艰的《棋道》杂志社后,便开始了他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刀阔斧改革,和堪称妙手迭出的一系列举措,不仅一举将《棋道》真正的江湖地位,正式归位到与之相称的第一围棋国刊份上,而且在连续多年扭亏为盈后,面对闻风而至的诸多广告商,曾经说出了一句至今都还被奉为业界经典的豪言壮语。 他说:“从前,你们高高在上的大爷,我们是伸手要饭的花子。我不服,但不服不行。可是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老子牛掰一回了。” “你们这些曾经的大爷,都给我听好了,凡是经营女人用品的广告商,现在就可以退出了,凡是打着养生壮阳的广告商,现在也可以退出了!” 把大小广告厂商都趋之若鹜当做财神供着的报刊社,是过去现在甚至未来都可能改变不了的现状,邹冈凭什么敢这么牛呢? 因为,他有他牛掰的底气! 在最辉煌的年份,不依靠一份广告,不要国家一分钱补贴,单凭《棋道》一年近30万份的订阅量,就是他最牛掰之处。 这个订阅量,对专业刊物小众领域,几乎就是一个神话。 这个订阅量,甚至远远超出了一般性的大众通俗刊物。 对这样一个神级刊物,而且还是每个喜爱围棋的人,都心向往之的殿堂,牛棋能不激动吗? 因为,一个高高在上几乎高不可攀的去处,如今竟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而且还是它的掌门人亲自打过来,还要邀请他去帝都面见。若不是亲耳听见,这份惊喜,别说别人不信,就连牛棋自己都不可信。 “邹冈主编,能不能告诉我,你邀请我去面谈做什么呢?” 牛棋想,总不会请他去下棋吧?哈哈,就他这个在地方上都很难当上围棋冠军的业余4段,到了《棋道》,随便遇上一个国手,恐怕都能轻轻松松让他四五个子。 “非要电话里说,还真一两句说不清楚,你还是过来面谈吧!” 不知为何,邹冈在电话里,似乎引而不发,始终不愿透露他的真实目的。 想了想自己对《棋道》、对邹冈本人而言,几乎就是一穷二白,人家根本犯不着算计你这个小人物。 于是,牛棋也就不再纠结,当即答应了明天就出发去帝都。 不过,临到挂电话时,邹冈似乎才想起来,突然郑重其事地叮嘱了他一句: “哦对了,我知道你除了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半职业野考人,还写过不少围棋方面的理论文章和文学专著。过来时,如果能都带过来是最好的,最少也要把代表性作品带过来!” 还要带理论文章和专著,难道说《棋道》要举办什么围棋理论方面的研讨会,或者座谈会什么的? 牛棋结束通话,捏着手机,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弹一下。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他才暗自点点头: 嗯,看来不会有别的原因了,大概率是要开什么会! 想着,他才接起电话,一听,却是侯小猴催他回家吃饭。 一夜无话。 因为心中有事,连夜里侯小猴惯常的魅狐一般的纠缠,牛棋都没有响应,打着鼾声躲了过去。 第二天,他直奔火车站,买了一趟最近的高铁票,便一路向帝都飞驰而去。 0393、帝都有房了 牛棋就算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浑浑噩噩地在高铁上晃荡着,看看时间,就快要抵达目的地帝都时,邹冈就好像掐着点一般将电话又打了过来。 “牛棋,高铁该进站了吧?你记一下,下车后不要出站,直奔地下停车场,我派了一辆车去接你。黑色切诺基,车牌号位数三个9。” 啊,牛棋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道谢,邹冈就挂了电话。 看来,这位围棋传媒界大佬,似乎也是一个不喜欢客套之人! 牛棋摇摇头,再一看,整个车厢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拿起行李向外走去。 原来,能让一块硬币屹立不倒的咱中国高铁,竟然已经徐徐到站,静谧得一点动静都感觉不到。 暗赞一句,牛棋也背上挎包,跟着人流下了车。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牛棋才发现只有自己一点也不像正经旅客,随身仅仅一个挎包,显得十分扎眼。 感觉到一丝异样,牛棋加快步子,很快到了地下停车场。 没想到,刚要去找那辆切诺基,一块牌子便竖立起来: “接牛棋老师!” 这待遇,牛棋莫名其妙的心头热了一下,随即走过去,望着举牌的一个小伙子微笑道: “你好,我是牛棋。” 啊,小伙子四处看了看,然后定目道: “牛棋老师你好,我叫喻小栋。邹董让我过来专程接你,请上车吧。” 牛棋点点头,跟着喻小栋上了车,然后顺着他的叫法问了一句: “邹董呢,现在我就过去见他吗?” “不,”喻小栋正打着方向盘,但还是马上扭头郑重其事道: “邹董特别交待了,你从很远的山里来,舟车劳顿,今天就什么都不安排,直接送你去住地,好好休息一下,过两天再说。” 哦,牛棋略感失望,随口应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马上又惊了一下: “你刚说什么,过两天再说?邹董在电话里,听上去可是十万火急的样子,现在却” 说到这里,牛棋又自觉有些失礼,于是很有分寸地闭上了嘴巴。 喻小栋歉意的一笑,嘴里解释起来: “牛棋老师请别见怪,邹董本来是在编辑部的,可是临时接到韩方的一个紧急邀请,必须马上飞过去,所以昨晚赶夜班机就直飞济州岛去了。” “不过邹董说了,最多两天,他一回来,就第一个见你。” 哦,牛棋一下子明白了,邹冈在电话里匆匆的样子,原来是赶上了临时急事。 想着,他马上一笑道: “没关系,我就是一个闲杂人等,早一天晚一天不当紧。正好借邹董这番美意,好好看看今日更加花团锦簇的帝都!” 喻小栋闻言,却是马上表情秒变道: “牛棋老师说笑了,你若是闲杂人等,我们邹董又怎么会千挑万选才独独相中了你。” 牛棋一听,也觉察到自己这话中的某些语病,急忙打了一个哈哈。 喻小栋却越说起劲,脸上也更是一本正经道: “说了你也许不信,牛棋老师,在选定你之前,我们邹董还专门搜购了你几乎所有的作品,特别是你那两本专著,一本论述围棋文史的大作,一本天马行空展开奇思妙想的《三界孙悟空》神作,邹董自掏腰包,我们编辑部人手一册,个个看得大呼过瘾。你老人家还自称闲杂人等,那咱们这些小编辑小记者怎么办,自称文盲,哈哈……” 这个突来的消息,可比来帝都之行还要惊喜一些。 牛棋闻言,直接被震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摇头道: “没想到邹董这样一个棋界大佬,还能这样对待一个籍籍无名的基层作者,唉,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喻小栋见状,好像自觉自己似乎说的有点多了,于是马上转移话题地笑道: “邹董就是这样一个人,哈哈,牛棋老师倒也无须过多感慨哈。对了牛棋老师,咱帝都有两大标志性本地美食,一个北京烤鸭,一个东来顺涮羊肉,不知你的口味怎样?” 牛棋还真没往吃的上面去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口道: “北京烤鸭吧,吃起来又能当饭又能当菜,一举两得。” 喻小栋顿时笑道: “果然被我猜中,牛棋老师,今晚就由我代替我们邹董为你接风洗尘。哈哈,咱们看看住的地方,然后就去正中的北京烤鸭店吃烤鸭!” 很快,喻小栋就将车开到了天坛南门的沙子口方向,然后在其中的一个老派居民小区停下来,带着牛棋上了一栋灰白色的小高层二居室,打开门,将牛棋请了进去。 两居室具有老北-京典型的建筑风格,古朴,简单,实用,大气,里面水暖、煤气一应俱全。 喻小栋引着牛棋将整个房子看了一遍,牛棋渐渐疑惑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套房子看上去整洁一新,似乎是才打扫出来的吧,怎么感觉到处都是新的,却又明显有一种很久没有住人的痕迹?” 喻小栋顿时笑了起来,顺手在客厅的沙发上,掸了掸灰尘道: “牛棋老师果然是老江湖,眼睛很是毒辣。哈哈,这套房子,其实是我们邹董的私产,很久以前这套房子就是他的大本营,一直到他被咱们的大老板发现,他都和家里人在这里住。” “后来买了新房,这套房子便空下来,也没有租出去,就这样一直空着。这不你一来,邹董便想起了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去处,正好腾出来给你住。这样的话,住起来你也方便,也更自在。” 牛棋点点头,感激道: “邹董就是邹董,连这样的小事都能想到前面。” 说着,他看了看满屋子的新床新被,新家具新陈设,多少有些可惜道: “不过这也太浪费了,也就住几天的时间,这么大费周章,实在有些浪费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喻小栋看看牛棋,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道: “我们邹董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牛棋老师,这套房子闲置这么多年,来来去去编辑部有多少人,邹董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套房子焕然一新归整出来给谁住。如今你一来,他就拿出这套房子,老师还不明白吗?” 牛棋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盯着喻小栋,半晌才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套房子这么整出来,就是专为我一个人弄的?” 0394、CBD中央商务区 “别人不知道,但邹董却亲口对我说过,只要你一来,这套属于他私产的房子,你在帝都一天,这房子就属于你牛棋老师一天!” 喻小栋说着,毫不掩饰地羡慕道: “牛棋老师,这套房子,虽然只是老旧居民小区老旧二居室,但即便如此,它只要放到任何一个帝都房地产交易所去,用不了一天,也会以高于市场的价格,秒速售出!” “至于它的价格,邹董对我说了一嘴后,我还特意查了一下最新市场牌价。这套房子,至少在六百万人民币上下!” 哦,牛棋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脱口道: “这个我懂,高于市场价,大多不是校区房就是旺铺房,而且将来一旦拆迁,升值空间将更加惊人!” 嗯,喻小栋点点头,摸出钥匙,在手中恋恋不舍地掂量了一下,然后将它郑重其事地交在牛棋手中,一本正经道: “牛棋老师,房子你看了吧” “新床新被,新家具新摆设一应俱全,还有这把全套钥匙,现在我就全部移交给你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如果没有,那咱们就公事公办一下,请牛棋老师也给我履行一下手续,在这个房产移交清单上签个字,从此就没我什么事了。” 说着,他又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将一份文件拿出,递给了牛棋。 牛棋接过来,刚看了一眼,顿时像被蛇咬了一般,跳脚道: “等等,这文件你拿错了吧,怎么文件名是《帝都房产买卖合同》?我一个临时住户,只看清单,看什么买卖合同啊!” 喻小栋也吓了一跳,凑过来认真看了一眼,顿时笑道: “牛棋老师别急,这就是我们邹董亲自给我的正式文件,还叮嘱务必请你认真通读,万一有什么疑问,等他回来,他会亲自和你面谈。” 牛棋还是疑惑不已,低头看了一眼文件上正经八百印着的甲方、乙方格式,摇摇头,喻小栋便在一旁又笑道: “牛棋老师,不知你怕啥,认真看一遍合同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牛棋一听,马上正色道: “喻小栋你还年轻,刚毕业吧?” “实话实说吧,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没有亲眼见到唯一可以证实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的的确确真实而有效的梦寐以求般的大好事!” “怎么证明呢?即使我见到了你本人,你说了也不算数。就算邹董说了也不作数,因为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说,口说无凭,越是说的天花乱坠,我这心里,也就越是忐忑不安,只感觉有一种天上掉馅饼,怎么可能我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砸到我头上呢?” “所以,还请你理解,在没有亲眼看到《棋道》杂志社办公大楼,并亲身进到编辑部之前,不管什么文件也好合同也好,我都不会浪费心情去看,更不可能签什么字!” 喻小栋越听越错愕,直愣愣地瞅着牛棋侃侃而谈,开始还颇觉得好笑,但听到最后,他忽然点点头,脸上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一面收回那份合同,一面拿起自己的手提包道: “对不起牛棋老师,在接待上是我工作不够严谨,给你造成了一定的困惑,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错。而且,我还要为我刚才的好笑向你道歉。” “这样吧,我们还是按邹董叮嘱的流程走,第一站,先请你到《棋道》编辑部走走看看,熟悉熟悉情况。然后第二站,再回来看房子,走程序,然后为你接风洗尘!” 牛棋听到这里,方才点头笑道: “弄了半天,原来是你改变了一下行程呀,呵呵。行啦,既然邹董是那么安排的,就按邹董的指示办。老实说,看了也订了那么多年《棋道》,一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能身居其中,这小心脏,还真有点初恋般的砰砰心跳哩!” 擅作主张,办错了事,喻小栋明显情绪低落了不少,强颜欢笑着,将车一路开到了帝都最核心圈的新世界,然后在门禁多多的小区中的一幢崭新商业大厦停下来。 置身于繁华的cbd中央商务区,牛棋一下车就有些糊涂了: 这喻小栋,莫不是又在自作主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记忆中,《棋道》杂志社应该在帝都相对幽静的体育馆路,有一年,他曾经出差帝都,还专门朝圣一般找了过来,远远地瞻仰了一番那时的《棋道》外景。 想着,他不由得笑道: “喻小栋呀,这里可真热闹呀,简直就是真正的花花世界了。你是不是顺路要买什么东西?没关系,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了。” 喻小栋一听,可不敢再插科打诨了,马上指着大厦郑重其事道: “牛棋老师,自从我们邹董接手《棋道》后,咱们编辑部就早鸟枪换炮了。尤其是这几年,发展势头更是像坐直升飞机一样,一年一个变化。” “去年这个新世界cbd中央商务区一落成,《棋道》编辑部就从体育馆路老旧办公地,全部搬迁到了这里。你瞧那个人来人往最多的单元,整个二层都是我们的办公场所。”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马上又把手一指道: “哦对了,隔壁单元的三楼,还有第一单元的七楼,分别是当今中国围棋等级分第一的郝畅,和最近异军突起的新一代领军人物解柯。” “他们听说咱们《棋道》乔迁之喜落户到这里来后,也马上预订了这幢大厦的套房,还跟人家商务中心要求,一定要跟咱们编辑部紧挨着住才行。没办法,后来人家商务中心几经周折,费力老鼻子劲儿,才把他们的住宅调到了一起,但还是分开在了几个不同单元。好在只要是一幢楼,他们就没什么意见了!” 一个以“静”为核心的《棋道》,不去闹中求静,反其道将自己置身于cbd这样喧嚣的世界中,这已经足够令人大跌眼镜了。 而且,这里的房价,一平方米的价格,就可能足够在一座小县城买一套房,现在的《棋道》,得多有钱啊? 更惊人的是,《棋道》迁址,竟然连等级分第一的大国手和新一代领军人物,都要联袂跟过来,这《棋道》在围棋界的文化影响力,如今又到了何等恐怖的地位…… 0395、国手如过江之鲫 一个炸翻天的消息,接一个炸翻天的消息,简直就快要把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牛棋,给炸晕过去。 但是这还没完,喻小栋正数来宝地给他炫耀着介绍,这时几个人影忽然说说笑笑这从小区外走进来。喻小栋正唾沫横飞地说着,肩膀就被其中一人重重拍了一把: “喻小栋,你这个能说会道的八哥儿,又在这儿吹什么牛呢?哼哼,哪一天老子非要撺掇你们邹董,把你小子弄到云德社说相声去!” 喻小栋还没说话,一旁的牛棋两眼却直了,瞪着说笑的来人,嘴里不由得脱口而道: “俞老,小华老?” 所谓俞老,就是曾经号称中国围棋千年老二的大国手俞丙,却不想后来厚积薄发,老树发新芽,在众多超一流棋手都很难问鼎的世界大赛上,连续夺得两个世界冠军,一时间让整个棋坛跌破了一地眼镜。 而所谓的小华老,虽然棋艺算不得顶尖棋手,但也在女子国手中占有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后来她将重心放在了培养棋手方面,渐渐的竟在棋艺之外另辟蹊径,拥有了另一番新天地。 两人一看牛棋惊讶的样子,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脸,不觉收起玩笑之态,端起国手架子道: “你是” 喻小栋见状,赶紧赔上笑脸介绍道: “哦俞老、小华老,他叫牛棋,现在算不得外人,是我们邹董在全国范围内千挑万选的人,今天刚刚来报到。” 噢,不管是俞老,还是小华老,马上都是恍然大悟,然后一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 “你们邹董动作倒是很快嘛,果然还是一辈子都难改的雷厉风行的脾气,《棋道》改刊这么大的事情,说动起来就动起来。不过,兹事体大,可不是招兵买马就能立竿见影的事情。” “就是,下次见着你们邹董,我还是得给他说道说道!” 改刊,原来自己这趟过来,竟然与《棋道》改刊有关? 牛棋一听,不觉也是大吃一惊,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要知道,《棋道》自创刊以来,虽然风风雨雨历经起起落落,但几十年一直屹立不倒,特别是在沪城与它并称一南一北围棋传媒双雄的《棋》,出人意料的宣布停刊的冲击下,《棋道》更成了一枝独秀却又独木难支的独苗之后,《棋道》的一举一动,现在更是成了棋界所有人士的关注点,改刊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令众多有识之士,褒贬不一,众说纷纭。 不过,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喻小栋这样的小喽插得上嘴的。 俞老、小华老脱口而出的言论,他也只能苦笑一声,任何言语都不敢发表。 不过对于牛棋,因为有了这个身份,即使贵为棋坛大佬的两大国手,到底还是对他开始另眼相看,不住眼地打量了好几眼,方才又有说有笑地联袂而去。 有了俞老、小华老此番惊才艳艳的出现和背书,牛棋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丝疑虑,早就烟消云散而去。 可以说,现在即使不到《棋道》编辑部去,他也彻底相信了此行,乃是一件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大喜事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棋道》楼下,而且还是地处中央商务区这等奢华之地,当然也还是要上去走走看看。只不过进去的心情,却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了。 一看见喻小栋带着一个新人,推门而入,整个编辑部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牛棋身上。 喻小栋倒也干脆利落,直接开口介绍起来: “诸位编辑老爷还有大姑娘小媳妇们,这位就是咱们老板挑来的又一员干将牛棋老师,大家欢迎!” 一阵冷场后,终于有人带头鼓掌,整个编辑部,方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来。 对此,牛棋倒也不在意。 所有的职场,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对任何一个新人的到了,都有这样一个比较尴尬的过场。怀疑,嫉妒,观望甚至敌视,都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牛棋也没有表现得过多热情,当然更不会故作惶恐,以博取所谓的好感,只是不卑不亢地报以微笑。尽管,在进门之前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不知狂跳到何等程度。 要知道,这里面的任何一个编辑、记者,哪怕就算是正常渠道分来的实习生,对他而言,也是曾经要高山仰止般的人物。 而且,就算仰望,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你一眼。 喻小栋自然更懂得其中的水深水浅,也没有故意拖延一会儿,按职场潜规则给他来一个应该有的下马威,马上便带着牛棋,指指点点地转起来。 将每个职能部门大致走了一遍后,两人最后来到一个门前,不用喻小栋介绍,牛棋便看见了门上的一个极小的铭牌,上面毫不起眼地写着几个大字:总编室。 权利最大的门庭,却以最小的铭牌标示,这显然是有意为之。 牛棋看了两眼,依然还是没有猜透其中的深意。 见牛棋若有所思,喻小栋笑了笑,以一副到此一游终了的口吻道: “牛棋老师,来日方长,以后这里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现在,估计你也又累又饿,不如咱们就去解决温饱问题吧?” 牛棋点点头,笑道: “当然,该看的都看了,接下来一切都听你安排。” 喻小栋这才舒口气,一身轻松下来,领着牛棋向外走去。 临出门,一个北方汉子彪悍的身躯,忽然从后面追上来,望着牛棋叫了一声: “牛棋老师请留步” 牛棋驻足,回头一看,一双手便热情地伸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章达镛,与你一样,也是咱们邹董这一次在全国选拔中挑出来的二人之一,只是比你先到了一步。” 说着,他又加重语气道: “重点是,我们不仅是二人之一,而且我还是你的读者。你的书,很久以前我就认真拜读过!” 哦,牛棋不觉也热情起来,跟着他的节奏握了握手,嘴里笑道: “真是幸会,我也知道你了,章达镛,在咱们业余棋界,你可是我一直都仰望的业余天王之一啊。只是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见到了你!” 0396、天元围棋俱乐部 看着两人惺惺相惜,喻小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顺手掏出香烟闪到一边道: “二位慢慢聊,正好你们都是邹董这次全国海选唯一脱颖而出的两个人,应该好好交流一下。不着急,我在旁边抽根烟。” 听喻小栋这样说,两人哪里还好意思促膝长谈,当即草草交流了两句,便结束对话。 不过时间虽然短暂,但收获还是很丰富的。 牛棋不仅真切接受到了来自于章达镛释出的善意,很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作为两个新人,在以后的工作中要彼此照应和支援。 然而等到了车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喻小栋却突然透漏出了章达镛一个惊人的个人信息: 他不仅是小有名气的业余围棋天王,而且本职工作却是很少人都能想到一个岗位一个省会城市的市长秘书。 对此,牛棋除了大吃一惊,倒也并未有什么其他影响。 不管怎么说,单从人家连市长秘书这样的地位都不要,跑来做一名为他人做嫁衣的编辑,就算是《棋道》这样的大牌刊物,从一个人的仕途而言,章达镛对围棋的热爱,就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伪棋迷,而是真爱! 不过,正是因为章达镛的出现,一个谜团解开了,另一个谜团,却又在牛棋心里不知不觉滋生了出来: 如果按喻小栋介绍中所言,作为邹董在全国范围内以他的视野和眼光,千挑万选出来的两个人,可以说牛棋与章达镛放在一起比较的话,无论是从棋艺上,个人能力和人脉上,还是社会经验与资历上,牛棋明显要比章达镛逊色很多。 但是,放着更优秀的人才不去笼络和重视,却偏偏将最具说服力的那套房子,不管目前那房屋合同上怎么说,至少居住权和使用权是给了牛棋,这就令人费解了! 可以说,如果章达镛不出现,现在牛棋的心情,一定是如沐春风般的惬意和舒爽。 只是可惜,现在章达镛这样一个人物,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出现了,这让毕竟还是懂得一些社会各种潜规则的牛棋,如何去想呢? 不知不觉,在接下来的路上,牛棋渐渐变得沉默了许多。 喻小栋可没有想那么多,而且他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言多必失,说多了都是事,一路上居然也寡言少语了很多。 所以,莫名其妙的,一顿美妙的正宗烤鸭大餐,竟然吃出了味同嚼蜡的滋味。 从烤鸭店出来,开到一半,刘域无意中一瞥,发现路旁一个大大的“棋”字一闪而过。好奇之下,赶紧扭头再看,却只恍惚间看到一幢建筑的模糊影像。 听见动静,喻小栋马上笑道: “牛棋老师果然是围棋众人呀,对凡是与围棋沾边的一切东西,都十分的敏感。就冲老师这一点,我就对我们邹董更信服了。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哦,牛棋没想到喻小栋这一番总结,还是很见功底和阅历的,不觉对他有所改观,嘴里不觉也是一笑道: “你也是身在围棋中,难得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其实若真要论起来,我们从事围棋的人,应该都是这样的意中人,不然叫什么物以类聚呢?” 喻小栋一听,顿时高兴起来,一拍方向盘道: “牛棋老师说的太对了,简直跟邹董嘴里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对了,现在时间还早,如果老师不是太累的话,可以去刚才那个地方去转转。” 牛棋一想到那个大大“棋”字,不觉也来了兴趣,于是点头道: “也好,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无外乎躺在床上看电视,玩手机,不如看看帝都的夜景,说不定还能下上几盘棋哩。” 于是,喻小栋也不多言,马上将方向盘一打,便转了个方向直往那个“棋”字招牌而去。 不过下车时,牛棋便没有让喻小栋再跟着了,坚持要一个人体验这帝都的夜色。 想到自己也跑前跑后跟了一天,喻小栋也就没有过多坚持,于是就特别叮嘱了一句道: “牛棋老师,那个“棋”字招牌十分醒目,下面就是天元围棋俱乐部,是目前帝都最好的全程体验式俱乐部,里面不仅有职业冲段班,高级对局室,休息室,观战室,甚至还有小型宾馆提供星级食宿服务。你第一眼就看到这里,真是有缘,而且还算来对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如果步行的话,其实比坐车还要快一些。穿过两个小区,便到你的住处。以后你路熟了,闲暇之余,就可以经常来这里坐坐。” 喻小栋如数家珍的说着,牛棋也就耐着性子洗耳恭听。 等他千叮嘱万叮咛的走了,牛棋才摇摇头,然后望着那大大的“棋”字招牌,一路信步走去。 喻小栋没说错,这家天元俱乐部果然十分好找,而且一看就是十分的高端大气,隐隐的投射出围棋之道的那种特有静谧与神秘气氛。 不过老实说,进去后他才发现,门票也是比普通的棋社要高出很多倍。 当然牛棋并不在乎这点花费,毕竟这是帝都,又是赫赫有名的天元围棋俱乐部,棋具、茶饮和服务很上档次不说,随便看一眼,就能发现不少还有国手级别的身影,在里面一闪而过,这个门票价格,自然也就物有所值了。 在谢绝了服务生的引导后,牛棋将整个俱乐部大致都转了一圈,便开始不时有人上来邀棋约战。 作为陌生面孔,牛棋很清楚,自己一进来,不可避免地一定就会被这里的熟客、常客盯上,然后理所当然地就被他们视为眼里的“羊子”,等着他们这些孤狼或者群狼宰割。 这无可厚非。 而且,也是围棋世界应有的一种生态甚至原生态。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这样那样的江湖,更何况围棋这样的一种特殊艺术存在? 小赌怡情,在任何时候其实就是一种乐趣。 而且,从外面看见这家俱乐部开始,牛棋心底的那一份棋瘾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现在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虽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业4,万一遇上了一个假地雷反过来把他给宰了,不亦快哉! 0397、巧遇小周天 “第一手下在天元?” 对手忍不住抬头,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满脸不悦道: “兄弟,你下错了地方,还是把自己当做了无敌吴清源?” 对手染着一头黄毛,在优雅的围棋世界中,明显是一个另类。 这,也是牛棋第一个选择他作为对手的原因。 毕竟,用脚趾头想一下,就会知道这帝都围棋的水,要多深有多深。 但与此同时,帝都最不缺的,又是一种帝都特产的顽主。 这些人,不仅眼高手低,而且钱多人傻,常常喜欢附庸风雅,专往文艺范儿里扎堆,却又耐不住性子,喜欢一样事情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新鲜劲儿热乎劲儿一过,立刻就会走人。 但是在他走人之前,他们不狠狠地扔一圈钞票过足瘾,却又是万万不肯离开这个圈子的。 很多为此小小致富了的穷棋手,就是这样在帝都这个地面艰难但却又很滋润地活下来,有的甚至添置了小小的房产外加一个小美女。 闲来无事,牛棋也像照着这个传说小玩一把。 但前提是,他不能看走眼,这个张牙舞爪的黄毛,必须是真的顽主。 否则,五张大票子就要飞了。 照眼下来看,这个黄毛。似乎已经被自己挑逗了起来,仅仅一手天元之棋,就让他炸毛一般怒气冲冲。单从这一点来看,他很可能就是真正的那种顽主,相当于京剧里的票友级别。 若是俱乐部里真正的独狼和地雷,他才不会理睬你下什么招哩。 甚至,他还会反过来变本加厉,什么骗着、欺着、盘外着,什么恶心给你来什么。 目的就一个,就像现在牛棋正在做的这样,一定要激怒对手! 所以,牛棋不仅没有跟着动怒,反而不动声色地呲牙一笑道: “兄弟,我是不是吴清源一眼便知。但我怎么下,似乎是我的权利,法律和围棋规则没有写明,下棋之人,第一手棋,不准任何人下在天元之上吧?” 黄毛顿时语塞,只好干瞪眼,抓起棋子,啪地一声,将棋子拍在了他的一方星位上。 正在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服务生进来送茶,见状不由得看了看黄毛,见他是常客,嘴里马上明显地提醒了一句道: “下棋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态的宁静。至于这第一手棋,下在天元之上的石破天惊的招式,并非是这位棋友异想天开。它真正的创造者,其实就是吴清源!” 啊,黄毛闻言,忍不住有些耸动,扬了扬眉毛,显然对这个近乎于围棋常识的典故,缺乏了解。 牛棋看了一眼服务生,只是一笑了之。 拉偏架,在哪里都是免不了的。这服务生要想在帝都这种级别的围棋俱乐部混下去,若是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估计也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见牛棋盯着自己意味深长地一笑,服务生到底还是心里一慌,连忙端着茶盘出去了。 等他再进来续茶时,或许是为了平衡一下,突然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在一个特别对局室,一个围棋小神童,从今早九点开始,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鏖战,终于以半目险胜,再次以业余棋手身份赢得对战职业高段棋手的胜局。 至此,这个神奇小神童,创造了一个自吴清源时代以来的新的历史高度和新的历史记录: 刷新了以最小年纪战胜职业高段棋手的世界纪录。 刷新了以业余棋手战胜职业棋手的历史纪录。 刷新了以年纪最小的业余棋手对职业高段棋手的连胜纪录。 平了吴清源以业余棋手身份对九段棋手授先局的世界纪录。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牛棋的心里,便有着莫名其妙的预感 这个围棋小神童,他很有可能就是小周天。 这样一想,他跟着便一把抓住服务生就脱口问道: “这个小神童,他叫什么,是不是姓周?” 对牛棋突然激烈的动作,服务生吓了一跳,但他马上也惊讶地脱口道: “咦,我记得你刚进来,然后一直都在这儿埋头下棋,怎么就知道小神童姓周?不过,你还真猜对了,他就是姓周,我们这两天,所有人都叫他神童小周天!” 牛棋呼地一声站起来,激动不已道: “快告诉我,他、他在那个特别对局室?” 服务生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怎么,难得你认识这个小神童?如果是,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一下子又犹豫起来,望着黄毛道: “不过,你自己的棋局还没下完,就这么走,对局费可就、可就” 谁知,在听了这个消息后,黄毛甚至比他还激动,马上站起身,将对局费不由分说地往服务生手上一塞道: “嗦什么,有这么好玩的事情,还下什么棋呀?” “走走走,对局费我们都不要了,就算给你的小费。哎对了,既然他是小神童,他到底多大呀?” 服务生低头看着手里的钱,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其中还有牛棋那一份。他有心收下这份小费,但现在只有一个对局者发声,他可不敢就这么把钱装进腰包,虽然小费他是可以收下的。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牛棋。 牛棋这时候哪里还有些计较这些细节,当即首肯道: “拿着吧,如果那小神童真是小周天的话,那我就太高兴了,因为我们是来自一座小城里,就算给你引路费了!” 服务生顿时大喜,连连点头道: “没错的,他就叫小周天,刚刚听说他胜利了,我还专门偷偷进去又看了一眼。” 黄毛一听顿时急了,直接上手推他道: “你可真tm的嗦,棋都下完了,等我们过去,人家会不会已经走了啊!” 服务生急忙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按规矩对局结束,双方都是要进行一定的复盘,彼此说说得失和对局中的问题,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堪称世纪对局的对局哩!” 这服务生确实是一个碎嘴! 牛棋不觉也急了,索性也上手道: “什么堪称,这样的对局就是世纪对局,可以载入史册的懂吗?别嗦,边走边说!” 0398、谷哥哥也来了 牛棋刚走到特别对局室门口,就发现自己已经很难不可能再轻易挤进早已人满为患的房间内了。 因为,从门口到走廊,已经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群。 看这架势,恐怕整个天元围棋俱乐部的宾客,都从自己的房间或者对局室倾巢而出了。 不仅如此,大门外,还不断有人行色匆匆地往里走来。 人声鼎沸中,牛棋听到耳中最多的几句话就是: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冒出这么变-态的一个围棋小神童来?” “这是什么话?国运盛棋运盛,没听过陈毅大元帅这句著名围棋论断!” “就是,咱中国如今越来越强盛,冒出一个小神童怎么了?我看一个还少了,应该再多冒出来几个……” 正说着,一个气质不凡的老者,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负手而入。 听到四周议论纷纷,尤其是最后这句话,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了看说话的人,突然开口道: “你这个小同志,说话逻辑有些问题。围棋本就是高雅艺术,围棋小神童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又不是菜市场里的罗布大白菜,想要多少就要多少?若是那样的话,还叫什么小神童?” 来人瘪瘪嘴,一看来人,赶紧缩头钻进了人群。 而在一旁的牛棋,凝视着来人,早就心潮澎湃大呼一声过瘾: 没想到,今晚不仅自己认识的小周天大放异彩,竟然连中国围棋的传奇人物和第一大佬聂棋圣都被惊动了。 果然还是电视中那个心直口快,更敢于在直播节目中呼呼大睡的性情中人啊! 呵呵,算下来,这也算是又沾了小周天的一次光,居然不经意间邂逅到了最具传奇光环的人物! 可惜,看了没两眼,特别对局室就挤出几个明显是上位者的头面人物,笑容满面地迎出来,然后将聂棋圣一路接进到了对局室去了。 跟着牛棋一起出来的黄毛,见状不觉急了,没命地往里疯狂挤了几下,很快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给弹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你拿了我们的钱,赶紧想办法呀?” 情急之下,黄毛忽然想起服务生来,一伸手将他揪住,嘴里开始大叫大嚷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服务生也急了,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客气,将他细细的小胳膊小腿一拧,便直接一把甩开道: “你开什么玩笑,还顽主呢?” “瞧这架势,估计现在全帝都下围棋的人都被惊动了。哼,我反过来给你两千大毛,你给我挤进去瞧瞧!” 黄毛一看,大概在心里也权衡了一番,这样的声势,的确是从未见过。 楞了一会儿,他忽然摸出手机,电话刚一接通便大哭一声: “老爹,你儿子摊上大事了,你现在必须给我马上过来!” “对,就是天元围棋俱乐部这里!” 牛棋看着黄毛旁若无人地大声喧哗着打电话,忍不住摇了摇头,赶紧离他更远了一些。 有的人,就是命好,什么都不用做,便锦衣玉食,只要摊上一个好爹就行! 对于这样的人,牛棋一向是敬而远之。 正在这时,没想到他自己的手机,也很打脸一般突然响了起来。 牛棋吓了一跳,赶紧打开一看,却是刚刚分手不久的喻小栋。 “牛棋老师,你好我是喻小栋,请问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天元围棋俱乐部里面?” 听到喻小栋异乎寻常的急迫口气,牛棋顿时心有所感道: “对,我还在天元围棋俱乐部这里,嗯,你是听到了什么惊人消息对吗?” 喻小栋顿时在电话里笑了起来,口气不觉轻松了一些: “牛棋老师果然就是行家里手,天生就是吃咱们《棋道》这碗饭的大拿!” “事情紧急,多的话先不说了。牛棋老师,刚刚邹董亲自从济州岛打来电话,让我迅速组织精干专班赶到天元围棋俱乐部去。我一想你不正好在那里吗,所以挂上电话就赶紧给你说一声。” “你这样牛棋老师,咱们兵分两路。我这边组织采访专班还得一些时间,你就代表咱们《棋道》马上进行现场接洽,一定要在今晚等我们过去,然后进行一场临时访谈,拜托了!” 牛棋顿时也兴奋起来,握着电话,看了一眼人山人海的对局数,忽然愁眉不展道: “我是没问题,喻小栋,问题是我空口白牙,人家也不会放我进去啊!” 嗯,喻小栋沉吟了一下,忽然大声道: “看来你还是没有将自己融入到咱们的《棋道》中,根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在围棋界的影响力。不过这不怪你,牛棋老师,毕竟你才刚刚来。” “这样吧,你就按咱们刚才说的,直接上去亮明你《棋道》大编辑身份。我这边呢,也马上打几个电话,包你能进去就是!” 牛棋这才点头道: “好,我这就去试试!” 谁知,放下手机,牛棋刚走了两步,大门外又急匆匆涌进来一大波人。 紧接着,四周挡道的人,就被这一群人,毫不客气地出手,直接给拨拉到了一般,甚至还险些波及到了牛棋。 “请让一让,请大家配合一下,谢谢。我们是中-国-棋院的对外联络部,受国-家-有关-部门紧急委派,并受谷哥哥公司请求,需要马上进去。” “事关中国围棋发展,甚至事关举世瞩目的第三次人机大战这样的世界性围棋盛事,科技盛事,还请大家理解,谢谢!” 谷哥哥公司? 人机大战? 此言一出,原本怒目而视准备骂人的人群,顿时哑火了,然后不约而同地两往两旁一闪,瞬间让出一条通道来。 相对于吃惊的人群,一旁的牛棋,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同时也为闻风而逃到如此迅速的谷哥哥公司,忍不住又是敬佩又是气恼: 果然是在世界范围都能名列前茅的国际性大牌公司,只要有一点具有科技和文化前瞻性的事物,他们马上就会像闻到鱼腥味的夜猫子,总是能先人一步抢占先机。 看来,咱们自己的国人,对围棋中的“天王山”深意都还没有吃透,人家外人却早就窥得了其中深邃意蕴! 唉,所以集合了整个人工智能前沿科技领域的人机大战,也才会首先出现在人家手里…… 0399、第三次人机大战 不行,这一次因为有了《棋道》这个中国围棋自己的大平台,别的方面已经争不过人家,发现围棋小神童这一重大新闻,绝不能在落入别人之手! 想着,牛棋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神圣感与使命自觉,浑身就像瞬间充满了力气,腾地一声追着谷哥哥公司后尘而去。 要知道,这时候闪出的一条临时通道,正好让他可以钻这个空子。 不过这也就是牛棋了,换任何一个人来,只要慢半拍,不用里面的人阻拦,恐怕立刻就会被外面人山人海的吃瓜群众给重新揪出来。 干事不行,助人为乐不行,扯人后腿,拆人台子,某些国人在这方面极具天赋。 可是牛棋是谁? 一年中,有三百天都在神农架那样的崇山峻岭中跋山涉水,哪里险峻偏往哪里攀登。三步并作两步,未等人群反应过来,他就后发先至,甚至超越到了谷哥哥公司的人前去了。 一看突然冒出一个与整个团队完全不搭调的人来,谷哥哥公司领队顿时糊涂了,眨巴着漂亮的蓝眼睛,狐疑道: “对不起,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哪里的人,外事人员还是中-国-棋院方面的人,我怎么感觉你很面生?” 这是一个有着典型西方面孔,且脸型有着那种特有的美轮美奂轮廓的西方美女,若非心中有事,对于这样一个大美女,牛棋肯定会被当场惊艳到的。 要知道,相对于东方人的细腻和圆润,长相俊美的西方人一旦是美人的话,她的外貌是有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惊艳美丽。 只是没想到,一个以科技领先为主的谷哥哥公司,领头之人,竟然还有如此美艳到不可方物的美人! 只是可惜,牛棋仅仅稍稍错愕了一下,嘴里就脱口而道: “什么人你不看见了吗,我中国人!” 此言一出,连牛棋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实说,这句话不仅有些冲,而且还明显有一种别有深意的味道。 当然,此情此景,这句话若真论起来,倒也说得过去你有你的谷哥哥,我有我的《棋道》,咱们各为其主各司其责,千万不要跟我上纲上线上眼药,ok? 问题是,人家西方大美人还没说话,正眨巴眨巴着美丽大眼睛在琢磨牛棋这句话的含义,旁边却有国人替人家出头了当然,他应该也算是各司其责,就省点口水不骂他了。 “这位先生,我们这是具有外事性质的公干,说话最好想着点儿再出口。” 话音未落,另一个看上去明显具有安保色彩的家伙,直接就上手道: “我看你样子,大概就是在这里休闲的棋友吧?若想看热闹,还请离远一点,不要一看见美人就脑袋发热往上凑!” 牛棋大怒,本来还算心平气和的心情,顿时被这一条推来的胳膊,和这张臭嘴里的话,给彻底激怒,从小练就的武当功夫顿时由心而发,本能地一挡之下,瞬间便将那人直接弹出,直直飞出很远方才趴在地下。 哎哟,随行的谷哥哥老外们,顿时两眼发直,反应快的,更是惊喜地纷纷摸出手机,对着牛棋和趴在地上的人,咔咔咔地就是一通狂拍。 有的金发碧眼,更是两眼放光,口中连连呼道: “功夫,哇,中国功夫,布鲁斯李,杰克李……” 就连四周吃瓜群众,这是也都惊呆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瞅着牛棋。 人群中,很快就有事后诸葛亮发声了: “大家看到了吗,真正的高手在民间,今天开眼了吧?” “你们看,他身材瘦削,一点也不高大,但却含而不露,藏行于不动声色之间,这才是咱们真正高手的样子,根本不是西方那些拳击手五大三粗、肌肉虬结的行状!” 正说着,俱乐部聘请的职业安保过来了。 一个明显是头头儿的人,盯着牛棋端详了好一番,随即点头道: “这位朋友,练家子啊,敢问” 话音未落,牛棋马上伸手打断他的话头道: “别来这套,我无门无派,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桥段。至于地上那位先生,在场的每个人其实都看得很清楚,是他自己先动手,上来就要抓我。我站在这里没动,然后他自己就摔出去了!” “这样吧,你若是不能负责解决问题,直接报警吧,请警察同志过来!” 这个情况,当然不用说,整个过程早就有人将它一五一十绘声绘色描述过了。 只是,听说和亲眼见过,那就是两回事了。 安保头头儿内心惊骇不已,面上却又极力保持着风平浪静,一面示意手下开始维持秩序,一面笑道: “既然是误会,那报的什么警?不过有一点你还是得说明一下吧,这个特别对局室,本俱乐部已经临时声明进行临时管制,你未经许可便闯入,算什么!” 牛棋这才一笑,举起手机道: “这就不怨我了,我还没有表面身份,地上那位先生便莫名其妙的上来阻拦我,而且还要拿我,我倒想问问,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还是他也是你们的安保人员?” 安保头头马上摇头道: “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到访的谷哥哥公司自行聘请的随行安保,以保证他们本次商洽和访谈的顺利进行,和我们没有关系。” 牛棋一听,顿时笑道: “商洽,访谈?很好,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也别管什么内外有别,更不提是不是应该有个先来后到,我就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牛棋,是《棋道》编辑,受编辑部指派前来进行特别新闻采访任务。我想,既然这是一场围棋盛会,《棋道》的任何采访活动,都受法律保护,并享有本应有的权利吧?” 《棋道》? 话音未落,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安保头头闻言,不觉也是一愣,急忙赔上笑脸道: “原来是《棋道》的朋友,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两家不仅是战略合作伙伴,而且每次大活动,《棋道》都是鼎力相助,现在还说什么,牛棋老师对吧,请进,快请进” 说着,他忽然伸出手,将牛棋亲自请到了对局室里面。 0400、克里斯蒂娜 进去一看,里面同样人山人海。 而且,因为面积更小,这个对局室里显得更加逼仄,人满为患,甚至有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看了一圈下来,牛棋忽然发现,自己就算进来了,看这情形,也一样挤不进最里面的圈子去。 怎么办? 正着急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不行,虽然我也知道,你们大家都是为我弟弟好,而且有你们鼎力相助,他的棋艺,他今后的围棋之路,肯定不可限量。” “但是,我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我只能出于我的保护本能,现在他必须休息,而且得马上回去睡觉。” “别再跟我说下棋的事,就是说话、访谈也不行。你们都是大人,为什么不瞧瞧他现在的样子,都累成这个样子了,还让他陪着你们做这做那,我、我……” 说着,一个少女的身影,便疯了一般,扒开人群,满头大汗,衣衫凌乱,向人群外拼命挣脱而来。 就在她无助的手脚并用时,人群外的牛棋,一下子出现在她的眼帘中。 “牛棋、牛棋老师?” 少女难以置信地一怔之下,随即放声喊道: “牛棋老师是你吗,太好了,请你帮帮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是好心,但是、但是” 牛棋一听,想到此前在自己小城中棋社发生的那一幕,顿时心里明白过来,马上出声回应道: “都已经深夜了,围棋又是极其耗费脑力的运动,弟弟年纪又尚小,的确需要休息了。但是我也挤不进去呀,你能牵着弟弟,想办法出来吗?”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慕容雪,也就是小周天唯一相依为命的亲姐姐。 “我、我试试,牛棋老师,你、你千万别走。我们都是一个家乡里的人,相比这里的人,我、我更相信你,你一定要等我们出来啊!” 说着,慕容雪转回头,又拼命向里面挤去。 这时,外围的主办方,顿时有几个人看了看牛棋,满脸不悦地围过来道: “请问这位先生是何人,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可不要跟着感情用事。” “就是,你可要看清楚了,现在几乎全帝都的围棋界大佬,几乎云集一地,为什么?还不是发现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大家都想伸手帮帮他,铺出一条金光大道,让他走得更好、更快!” “不错,这位先生,你若是小神童的亲友故交,可不要误判形势错过良机啊……” 好苗子,金光大道? 哼,若是真照你们说的这样去做,好苗子也会就此夭折! 什么出手想帮,还不是都想借此露脸吗? 牛棋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只见刚才那个美貌到惊艳的西方女郎,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出人意料地帮腔道: “这位先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那位小姑娘也做得对,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是什么最好的下围棋时间,而是应该上床休息的时间,尤其是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天才,更应如此!”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起来。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她不可方物的美丽,而是因为此刻整个特别对局室,已经完全亮明了她的身份。并且,作为这场“围棋小神童与职业棋手特别对局”活动的主办方,已经将合约所有权利与运营权都转移到了谷哥哥公司身上。 而这位女郎,便是这次闻讯而来的谷哥哥公司大中华区的全权代表,可以随时签下任何有关围棋事务的合约。 也就是说,如果小神童愿意,只需一个他的签名,整个场地,谷哥哥公司就会立刻成为今晚的主人。 主人发话,别人也就无权再进行干涉和非议。 想清楚了此节,牛棋马上投桃报李道: “谢谢美丽的女士,你能这样我非常感谢,并代为你嘴里的那位未成年小天才,向你致谢!” 谁知,话音未落,一只葱白般的芊芊玉手,便一下子伸了过来,同时嘴里热情洋溢道: “认识一下吧,我叫克里斯蒂娜,先生呢?” 牛棋愣了愣,但马上伸出手回应道: “牛棋,很高兴认识美丽的女士。” 克里斯蒂娜歪了一下脑袋,忽然用一种十分蹩脚但却能听懂的汉语道: “这名字不错,是会下围棋的公牛,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让克里斯蒂娜瞬间俏脸一红,马上聪明地自我解嘲道: “噢天呐,看来我一定说错了话,牛棋先生,很抱歉,我无意冒犯您!” 牛棋笑了笑,忽然好心情地也幽默了一下道: “怎么会,美丽的克里斯蒂娜女士,只要你愿意继续展示你的外语能力,对一头公牛而言,无疑都是一曲琴声悠扬的旋律,牛一定会说,对牛弹琴,真好!” 见牛棋说的一本正经,克里斯蒂娜似乎猜到了什么,马上低声问了一句翻译。 翻译憋住笑,连说带蒙,比划了半天,方才让克里斯蒂娜吃透了这种别有深意的成语故事,脸上不觉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道: “牛棋先生,我忽然有些糊涂了,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棋手,大刊围棋编辑,学者,亦或是隐居的功夫传人?” 说着,她忽然晃了晃手机。 牛棋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助手刚刚递过来的手机,打开的网页和界面,竟然全是一些有关自己的白度百科,甚至还包括了他个人的主页、微博和某些学术著作介绍。 这么快她都能迅速利用中国的网上捷径,找到她所需要的一切,让牛棋再次震惊到谷哥哥公司恐怖的文化软实力之下的人才厚度与高度。 见牛棋忽然陷入沉思,克里斯蒂娜嫣然一笑,冷不防贴过来,在他耳畔低语道: “牛棋先生,老实说,我忽然对你充满了好奇。如果可能的话,我可以聘请你做我的中国围棋-事-务特别助理吗?” 牛棋一惊之下,不由得看她一眼,诧异地脱口而道: “克里斯蒂娜女士,你有助理,为何还要找什么助理。请不要开玩笑。” 克里斯蒂娜却是一动不动,依旧吐气如兰道: “这是工作,我怎么会开玩笑呢?另外纠正您一下牛棋先生,目前我还是单身,您应该尊称我一声小姐。” 0401、恐怖如斯 两人正说着,在克里斯蒂娜团队的干预下,慕容雪手牵着小周天,疲惫地走了过来。 牛棋看了看依然还是满头大汗的小周天,急忙起身道: “小周天,你还好吗?” 小周天两眼都快合上了,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看了看,随即撇了撇嘴: “我好累,我要睡觉觉!” 牛棋一听,马上看了一眼慕容雪。 慕容雪点点头,然后忽然有些局促不安地咬了一下嘴唇道: “牛棋,刚才我才听说你与人发生了冲突,而且一下子就将一个壮汉弹开了。嗯,你、你是武当-传-人吗?” 面对一个孤零零带着自己亲弟弟漂泊在帝都的少女,牛棋有些不忍心说谎,可又不能违背自己的师门禁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点点头道: “你若心中有武当,传人什么的并不重要,你能懂我这句话吗?” 慕容雪蹙眉想了想,于是点头道: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懂与不懂,也一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我弟弟在特别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有一个我们信赖的人?” 说着,她忽然凝视着牛棋,一字一顿道: “牛棋,我想错了,我没有想到,为了我弟弟的围棋梦想,我们一路来到帝都,仅仅不过几天时间,我们就已经感到疲惫不堪,难以应付。”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我曾经理解的那种围棋之道,但我知道,在这样下去,我和我弟弟,肯定都要出问题!” 牛棋点点头,沉思道: “冷暖自知,你想怎么做?” 慕容雪低头想了想,然后毅然决然地抬起头,直视着牛棋道: “这句话,我想只跟你一人说,可以吗?” 牛棋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一旁的克里斯蒂娜也在翻译的帮助下,知道了这个情况,于是马上起身道: “牛棋先生,我去门外等你。放心,这里我会清场。” 说着,她起身离去。 紧接着,整个特别对局室中,果然一下子人去楼空。 牛棋远远地看了一眼已经走向俱乐部门外的克里斯蒂娜,然后转向慕容雪道: “你说吧,希望我能够帮到你。” “你能” 慕容雪斩钉截铁说着,似乎还不放心四周,牵着昏昏欲睡的小周天,忽然贴过来对牛棋附耳道: “牛棋,我发现了一个十分不解因此也就十分恐怖的现象,我弟弟原本的棋力,是没有这么厉害的。但是自从我们接受了【棋】道场的特训班邀约后,我弟弟在来的前一夜,便莫名其妙的发了一次高烧。” “然后,高烧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可是,就在我以为没什么事情以后,一到帝都,我弟弟就说他每晚都会做梦,而且总是梦到有人在梦里教他下棋,然后又一局一局的跟他对弈。” “结果,我弟弟的棋艺,莫名其妙的便开始突飞猛进。在【棋】道场没几天,便打败了所有学员,最后连道场里棋力最高老师,曾经的黄河杯、晚报杯双料冠军李雨清业余天王,都败在他手下,我才意识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了。” “后来,在我不断循循善诱的追问下,我弟弟才告诉我,他梦里总是跟他下棋并教他各种棋势的人,总是一张面孔,而且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但就是记不清他的样子。这,都无关紧要,甚至还是好事,棋艺大涨本来就是我弟弟喜欢的事情。” “但问题,他一直跟我弟弟不停地下棋,不到早上决不罢休,这对我弟弟这样的小朋友哪里受得了啊?于是有一天,我弟弟开始拒绝,那梦里的人就开始敲他脑袋。” “就这样敲呀敲,敲到最后,我弟弟痛得大哭,然后莫名其妙地便想起曾在家乡棋社见过你一面,结果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就也出现在他的梦里。” “你猜猜,最后会怎样了?” 牛棋只听得目瞪口呆,匪夷所思,简直不敢相信这慕容雪说的都是真的! 怔忡半晌,他才满脸纠结道: “按照你表述的逻辑,我的出现,应该是某种转折,对吧?” 慕容雪听了,顿时长出一口气,两眼亮晶晶地直直瞅着牛棋,连连点头道: “没错,我弟弟说,他每次被那梦中人敲脑袋,只要他喊一声你的名字,你就会应声而出在梦里。然后,那个奇怪的梦中人,就会对你退避三舍!” 还有这种光怪陆离的咄咄怪事? 牛棋发现,听到这里,他都有些不敢看慕容雪的眼睛,尤其是她手牵着的小周天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了! 在一阵阵背心发凉中,慕容雪忽然又开口道: “这些天我都在找你,想尽了一切办法,打回去找棋社里的人,结果都说你突然失踪了,连电话也换了。幸好,我们居然还是在帝都,在最需要你的时候,见到了你,谢谢!” 牛棋直听得一阵阵发毛,扭头看着外面的人群道: “谢什么?我又没有真正去做什么,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边走边说。” 谁知,慕容雪十分敏感,马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牛棋道: “你怕了,你竟然被我说怕了?” 牛棋闻言,马上别扭地摇摇头道: “我怕什么,只是夜深了,这里冷气打得太低,我怕小周天受不了。” 慕容雪哪里肯信,嘴里当即不客气地戳穿道: “不怕才怪,我给你说的时候我自己都感觉凉飕飕,若不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弟弟身上,别说你了,就算是我,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一切无稽之谈,换个人来描述,我非得报警不可!” 牛棋摇摇头,只能一声叹息道: “罢了,已是既成事实,多说无益,你有何打算?” 听到牛棋终于松口,慕容雪这才露出她少女本来的笑靥道: “很简单,我想你肯定猜到了。” “既然我弟弟的噩梦里,那个总是逼着弟弟下棋的梦中人,对你似乎很忌惮的样子。那么,这几天我就想让我弟弟什么也不做了,就每天跟着你,瞧瞧那可恶的怪梦还会不会出来!” 0402、难以拒绝的邀约 “我能说不,或者拒绝吗?” 牛棋明知不可能,但还是扶额挣扎了一下。 “不能,”慕容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脸理所当然道: “不管是不是命中注定,既然遇上了,你都不能回避这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怪梦虽然发生在我弟弟身上,但几天下来,我已经断定,此事似乎跟你有更大关系。” “所以,牛棋,无论是为了我弟弟,还是为了你自己解开这个谜底,你都不能逃避我们姐俩,算我求你,好吗?” 牛棋叹口气,沉吟中,忽然凝视着她,出其不意问了一句: “慕容雪,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你叫慕容雪,你弟弟却叫周天?” “另外,你与你弟弟相依为命,这些年,你父母都没有给你们留下一点什么吗?” 慕容雪闻言,忽然眼圈发红,沉默半晌道: “今天可以不说吗?我、我暂时还不能触碰这件事情,我、我” 牛棋见状,不再逼她,站起身,牵起小周天的另一只手道: “走吧,一切都不用再说了!” 来到俱乐部大门外,克里斯蒂娜还站在门口绿化带旁,低头不知沉思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看慕容雪和小周天,微笑着颔首示意了一下,随即看向牛棋。 牛棋会意,于是叮嘱了一声慕容雪,然后走了过去。 “克里斯蒂娜小姐,没想到你还在这里等候,很抱歉让你久等。只是你说的那件事情,我显然无法答应你。你是知道的,几天前,我刚刚被邹董和他的《棋道》选拔过来。” 选拔? 克里斯蒂娜嫣然一笑,忽然歪了歪脑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跟着便挑逗般地挤了挤道: “牛棋先生,我记得你们的文化里好像有什么君子好逑、异性相吸的传说,你的那个邹董,如果与我相比,哪个对你更有吸引力呢?” 说着,她冷不防地又是贴过来,附耳吐气如兰道: “如果更进一步,比如是在床上呢?” 果然是一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妖精! 牛棋摇摇头,不为所动地一笑道: “感谢克小姐对一头公牛这么感兴趣,不过玩笑什么的就免了吧,其他如果有帮忙的地方,我也许可以考虑,再见。” 说着,他刚要转身,就被一只月光下朦胧的玉手,毫不顾忌地给一把拉住了。 “公牛总是这么冲动吗,牛棋先生?” 克里斯蒂娜忽然一本正经下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牛棋,一字一顿道: “恕我冒昧地问你一句,牛棋先生,作为一名围棋中人,多年前的第一次人机大战,您知道吗?” 牛棋一下子笑了,虽然不清楚她为何要这样发问,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克里斯蒂娜小姐,那样一场事关围棋和科技的世界性盛会,并且直接开启了围棋新纪元阿法狗零时代的来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马上又严肃道: “那么,牛棋先生,请恕我冒犯,您知道数年前的第二次人机大战吗?” 牛棋一听,顿时心有所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盯着一动不动望着自己的克里斯蒂娜,渐渐蹙眉道: “作为中国人,尤其是一名从事围棋的中国人,我十分感谢贵公司将这样一次宝贵的科技成果验证,送给了我们中国棋手解柯。如果你想说什么,还请之言吧。” “好”克里斯蒂娜马上点头道: “就在刚才的特别对局室里,我想您肯定已经知道此行我不远万里而来的使命了。” “所以,牛棋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将这很可能会再次彪炳史册的第三次人机大战,交给您来全权运作,您还要拒绝我吗?” 什么,这克里斯蒂娜不是在开玩笑吧? 牛棋一下子惊呆了,愣愣地瞅着她,因为过于震惊,竟突然口不择言地结结巴巴道: “你、你这个疯女人,果、果然够狠,居然抛、抛出这样的条件和诱、诱饵,这他娘、娘的谁能抵挡得住啊!” 克里斯蒂娜似乎早就知道这效果 因为前两次人机大战,第一次人机大战,李世s虽然没有赢得百万美元的巨额奖金,但却收获了阿法狗横空出世以来,赢得迄今为止人类在正式比赛中对战阿法狗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胜局。 而第二次人机大战,阿法狗母公司谷哥哥,则选中了中国围棋第一人解柯。谁知,铆足了干劲的解柯,不仅没有拿下比赛,反而以惨不忍睹的过程,直接将阿法狗送上了神位! 因为,整个棋局进程,解柯不仅没有任何胜机,而且两盘棋几乎成为阿法狗的个人表演赛。 当然也有人在赛后分析并质疑,李世s能够为人类赢下一盘胜局,解柯却连阿法狗的边儿都没有摸到,完全是因为对阵解柯的阿法狗早已完成自我学习和升级,从阿法狗零时代,进化到了阿法狗一时代,也才有了阿法狗通过解柯败局直接封神。这,对一个无法不断升级换代的人类而言,自然是不公平的。 但越是这样,不是越证明了阿法狗的恐怖之处吗? 假以时日,当阿法狗在自我的不断学习和升级中,一旦抵达人类再难望其项背的地步,那时会出现一种何等局面? 想想就觉得后心发凉啊! 自此,曾经甚嚣尘上的阿法狗在经过人类当时最顶级世界性超级国手的职业洗礼后,又在互联网上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世界排名前60位的职业九段、大小世界冠军所有的ip,以恐怖的60:0的成绩全部零封,随即骄傲地向世界棋坛包括科技界在内官宣: 阿法狗已经完成在围棋领域的所有科学验证,自今日将不再进行任何围棋对局。 什么意思? 这就是武林中的独孤求败啊! 到了阿法狗2.0时代,它已经无法再与任何人类交手了。因为,已经无限接近于围棋上帝的技法和境界,人类现有的那点围棋观,已经显得十分可笑而不足为道矣…… 然而,这时候却突然又冒出一个克里斯蒂娜,以谷哥哥公司全权代表的身份来华,抛出这样一个“第三次人机大战”的官宣,别说一个小小的牛棋,恐怕对于全世界的棋坛和科技界,也都又将是一颗重磅-炸-弹,谁能抵挡? 0403、不眠之夜 在牛棋一五一十地将整个过程,都清清楚楚地在电话中转述给远在济州岛的邹董之后,邹董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狂笑起来,然后第一句话便是: “你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牛棋老师,还是你真的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变傻了?” “这样的好事,还用问我吗?干,当然是他娘的干啊!” 一听连一直都以绅士示人的邹董,竟然也连爆粗口完全不顾风度了,牛棋忍不住暗暗摇头: 邹董这个表现,居然跟克里斯蒂娜那个妖精猜得一模一样。 妈妈的,这谷哥哥公司怎么这样变-态,旗下大将,个个都是妖孽一样的人物! “邹董,我好不容易混到了《棋道》,一天班还没上,就又被踢出了《棋道》,我心有不甘啊!” 想到邹董枉费了一片心意,牛棋刚想有所表示,谁知邹董却又大骂起来: “你说啥,谁不要你了,谁把你踢出《棋道》了,是那个叫邹冈的家伙吗?你给我听好了牛棋,老子辛辛苦苦放眼全国,才将你还有章达镛浪里淘沙出来,没有谁能把你踢出我的《棋道》去!” “那个骚娘们叫啥来着,克里斯蒂娜?很好啊,她不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暴嘛,那这段时间,你就一心一意地去伺候她,哪怕跟她上床,也得把第三次人机大战,给老子敲死在咱们地面上,绝不能放出国门去!” 什么呀,还上床? 牛棋万万没想到,邹董居然也这样老不正经,于是不满道: “邹董,上床这样的话,还是慎言,别忘了你可是一家” 话音未落,一句粗口便打了过来: “放-屁,老子首先是一个男人,其次才是一家什么狗屁的《棋道》总编。总之你给老子记住了,天可怜见,既然第三次人机大战莫名其妙又将重出江湖,从现在开始,不仅是你,即使是咱们整个《棋道》,都要立刻将整个工作重心转移到这件大事上来!” “这将是你到岗后第一次也是最大一次任务,牛棋,我命令你,同时也请求你,从现在起,即刻起,马上进入角色,一定要将那个骚娘们招呼好,哦对了还有那个天才小周天。在任务期间,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甚至想要姑娘咳咳,这个、这个有些失言了,呵呵,赶紧忘掉,赶紧忘掉。” “总之,你在前面冲锋,我在后面做你坚强的后盾。表面上,你现在是克里斯蒂娜的特别围棋事务助理,但实际上你依然还是我《棋道》的不二忠臣和不二良将,懂了吗?” 牛棋摇摇头,忍不住咳嗽道: “邹董,这样做,我岂不成了双面间谍吗,我、我做不来!” 话音未落,电话那边就恶狠狠地扔过来一句话,然后恶狠狠地挂断了: “你做得来,一定做得来,不然老子怎么可能慧眼识珠,你人还没来,就忍痛割爱,将老子自己的一套房子送给了你呢……” 牛棋这才发现,邹董其实也是一个妖孽,与那妖精克里斯蒂娜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放下电话,牛棋回到房间,禁不住又头大如牛起来: 小周天、慕容雪一对姐俩儿,就在他打电话的当口,居然东倒西歪,一个横在沙发上,一个趴在茶几上,早就呼呼大睡,流着口水进入了梦乡。 小周天还好说,关键是还有一个穿着十分单薄的小姑娘,这叫他如何下手呀? 盯着姐弟俩儿看了半天,牛棋摇摇头,转身进屋,从里面翻出两床崭新的毛毯,盖在了两人身上。 但是毯子似乎又薄了些儿,牛棋看了一圈,觉得不放心,只好连同毯子一起,将小周天直接抱进了卧室,将他安顿在了床上。 至于慕容雪,对不起,听说女性天生脂肪厚,偶尔冻冻似乎更有利于身心健康,就由她去吧。 随后,他将自己也放在床上,睁着两眼,将这忙碌而紧张甚至刺激的一天,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最后,忍不住暗自笑了一下。 他奶奶的,果然要想人生出彩,还得是要到这大江大海的帝都这样的大都市来。 若是一直窝在神农架的深山里,怕是晚上做梦,一辈子也都梦不到今天一天所发生的全部精彩! 想着、想着,劳累了一天的牛棋,不知不觉,竟两眼一合,也沉入到了梦乡中,浑然忘了今晚慕容雪带着他弟弟投靠的主要来意了…… 睡至半夜,一声啼哭,忽然将牛棋惊醒。 等他一个弹跳,翻身蹦起,就被眼前站着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吓了一大跳。 就在他本能地刚要一拳打出去时,影子忽然说话了: “牛棋,我们来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 慕容雪? 牛棋慌忙收住拳头,嘀咕一声,刚要伸手开灯,就被慕容雪一头撞进怀中,然后抱着他便嚎啕大哭: “牛棋,怎么办,我弟弟好不了啦,呜呜,求你救救他!” 少女稀里哗啦的哭声,顿时唤醒了仍有些睡意朦胧的牛棋。 他忽然一惊,顿时想起自己的承诺,赶紧安抚了一下处于癫狂状态的慕容雪,随即冲进隔壁的房间。 借着朦胧月光,定睛一看,牛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跟进来的慕容雪,低声责怪道: “你弟弟不是睡得挺好吗?若是被你这个样子惊醒,本来没事也会被你弄出事来!” 慕容雪摇摇头,忽然低头垂泪道: “不,不,我弟弟有问题,我、我其实问题比他、比他还大,不然、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厚颜无耻住到一个男人、男人家来……” 啊,牛棋闻言,就感觉自己浑身汗毛,嗖地一声全都竖立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慕容雪,夜深人静的,你不要胡言乱语!你,你肯定因为担心弟弟,也做了什么恶梦。这样,你跟我出去,我给你倒杯热水” 说着,他一步跨出房间,来到客厅,不由分说,就把灯打开了。 转头一看,不由松了一口气。 慕容雪低着头,垂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倒很听话的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0404、神仙眷侣? “这屋里有棋吗?” 慕容雪低垂的脑袋,忽然抬起来看了看四周。 牛棋点点头,一直紧盯着她道: “这里曾经是《棋道》复兴之人邹冈的房产,他的家里怎么少得了围棋呢。不过,这时候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容雪惨然一笑,忽然又盯着牛棋泪目道: “你刚才不说了,这大晚上的,我怕再吓着你。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会有疑虑,那咱们还是用事实说话吧” 说着,她四处张望起来,嘴里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吗?有你不眨眼地看我的时间,把棋盘拿过来,很快你就会相信我说的一切!” 牛棋见状,也是二话不说,直接将围棋从书房中拿了出来。 目光一接触到米黄色的一尺棋枰,原本萎靡不振甚至神情吓人的慕容雪,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宗师般颔首道: “开始吧,你是业4,先摆四颗子,就从授四子局开始。输一盘加一颗子,赢一局减一颗子,以此类推。” 牛棋吓了一跳,抬头盯着慕容雪难以置信道: “你说什么,你要对我下授子局,而且还是四子局?” 说着,他突然失态地脱口训斥道: “大半夜的,你说胡话吧?从认识你开始就不知你会下棋,今日一开口,居然要让一个业4四子局,你以为你是谁,你弟弟!” 慕容雪却淡然一笑,望着牛棋不徐不疾道: “在家乡棋社时,我弟弟让市里冠亚军授先局,现在他已经足以与职业强九段比肩,也许明天起来,他甚至可能可以与世界排名第一的解柯和朴永焕一争胜负。” “对于我弟弟,你也应该算是一个见证者。从家乡到帝都,才短短几天时间,若无只有你知道的原因,他一日千里的棋艺倍增甚至暴涨,可能吗?” “但是我只告诉你了一面,另一面却没有说一个字。” “而刚刚我对你说我的问题,其实比我弟弟的问题要大得多,就是我没有跟你说的这另一面” “因为,出现在我弟弟梦里的那个梦中人,其实从一开始不仅仅在弟弟的梦里,同时也在我的梦里。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从一个围棋十级的刚入门者,比我弟弟飙升还快地一路棋艺暴涨。” “几天下来,你相信吗?以我弟弟现在的棋艺高度,他最多只能对我下授三子局了。” “我弟弟可以对业5以下授七子到最高十三子局,我对你下授四子局,已经是在高看你,并且是对你棋艺水平的某种肯定了!” “而且不管你信不信,过了今天,授四子局对你来说将成为历史,所以还是珍惜今晚这个机会吧?” 牛棋直听得大汗淋漓,忍不住口干舌燥道: “如此说来,那梦中人对你棋艺的推进也是一日千里,只是因为你基础远远低于小周天,所以才一直赶不上他的最高水平。但你的增速,却要远远高于他的增速?” “罢了,这些匪夷所思的说辞,正如你所说,在棋盘上一下,一切便都知道了!” 说着,牛棋再也没有任何心理障碍,老老实实地在一尺棋枰上摆上了四颗黑子,然后循规蹈矩地点点头,以棋礼示意棋局的开始。 慕容雪也点点头,伸出一条白藕般修长的手臂,拈起一颗白子,轻轻打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叮咚。 这一局,牛棋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专注,倾注了全力,下到最后,他甚至连自己对面的慕容雪这个人都完全忘记了,全部世界,就只剩下了眼前这张棋盘,以及自己频频拈子而下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发现棋枰之上,填埋了星罗棋布的黑白棋子,再也没有任何行棋的逻辑和可能时,慕容雪的声音,终于像天外之音般又重新在棋盘外响起: “你输了,牛棋,但是这盘棋我却从棋中看见了一个真正的你,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一身正气。” “这盘棋,虽然我赢了,但我却在棋里面,对你有了一种想要用一生去追随的崇敬、爱戴甚至膜拜。牛棋,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我在棋里似乎看见了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就像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我……” 牛棋闻言,当即变色,虎地站起身道: “慕容雪,你走火入魔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慕容雪却端坐不动,两眼以从未有过的明亮,凝视着牛棋: “我当然知道,而且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明眼亮,神清气爽。” “不管你信不信,也无论你承认不承认,这盘棋,对我是一种洗礼,更是一场重生。牛棋,从这一世开始,你跑不掉了!” 牛棋就像看见怪物一样看了一眼神情无比肃穆的慕容雪,一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天色早已大亮。 哼,面对一个莫名其妙痴狂起来的少女,牛棋感觉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打一个电话,来验证一下,是不是自己也堕入了慕容雪姐弟俩的那一场恶梦中。 “喂,牛棋?这么早打电话过来,一定有什么大事,说吧,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有我兜着!” 当邹冈做惯了上位者的声音,淡淡的从话筒里传出,牛棋顿时长舒一口气,浑身一松,不由得一屁股坐下去,疲惫不堪道: “很多事情很难一下子说清,邹董,现在请你以最快速度,组织一个最顶尖国手班子,赶到我这里来。” 邹董沉思了一下,马上问了一句: “告诉我理由!” 牛棋定了定心神,然后徐徐道: “谷哥哥公司那边,最高层已经原则通过,将正式重启第三次人机大战,并且将视情况决定是出动阿法狗3.0版,还是直接上阿法狗3.0+++最新款。” 话音未落,即便是邹冈这样的人物,也是倒吸一口气: “什么,阿法狗3.0+++最新款?我的天,他们、他们竟然已经将阿法狗做到了三个+的恐怖地步了!” 0405、三冠王 邹冈说到这里,一下子在电话中变得无比急迫起来,连声音都颤抖地嘶吼起来: “牛棋,快告诉我,执行人有没有变数,还是克里斯蒂娜那个疯婆娘吗?如果是,高层对于第三次人机大战正式测试国这个问题,是不是依照惯例,还会放在被测试对象的所在国?” 牛棋答道: “这个问题,目前克里斯蒂娜还没有任何态度。但是从她转述的最高层口气来看,她似乎对我有一种暗示” 话音未落,手机中顿时又是一声大吼: “那你还等什么,他娘的赶紧跟她上-床啊!” 牛棋苦笑一声,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仍在一尺棋枰前端坐不动的慕容雪,低声咬牙切齿道: “邹董,你要是再开这种玩笑,这双面间谍我可就不做了,只专心去做克里斯蒂娜的特别助理了啊!” 手机里顿时没声了,半晌才又道: “好吧,这句话我自己罚款一百万,就加在你的奖金里吧。哦不,直接从你的购房款里扣除。娘的,你的购房款,老子给的可是二十年前的帝都房价,还是二手房价,算是这个罚款,等于白送知道吗?” 牛棋哼一声没有接腔,而是马上话锋一转道: “邹董,刚才我说的克里斯蒂娜的那个暗示,大概你没有听清楚,我再复述一遍” “谷哥哥公司最高层已经原则通过,将正式重启第三次人机大战,并且将视情况决定是出动阿法狗3.0版,还是直接上阿法狗3.0+++最新款。视情况,就是说咱们的这个神童小周天,如果” 话音未落,邹董再次打断他的话头,直接插进话头道: “长话短说,我懂了,小周天本来就是这第三次人机大战的唯一主角,现在对于是否放在他国籍所在国,关键就是看他对于那个阿法狗3.0+++最新款的冲击,价值到底有多大。” “如果大到足以冲击到他们的心理底线,甚至是击败阿法狗3.0+++最新款这个他们的最新科技成果,那一切还不就是咱们说了算吗?” “你要做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一定要马上给你组织起这个顶尖班子,在谷哥哥公司之前先行完成对小周天的一次内部测试!” 虽然被几次抢了话头,但牛棋还是惊讶于邹冈的这一份领悟力,于是也就无话可说道: “不错,大意就是这样,不过另外又有一个新情况嗯,算了,还是等你来了当面说吧。克里斯蒂娜要我最迟今天,要把一份完整的第三次人机大战方案交给她。所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你再多派一个文字小组协助一下!” 邹冈满口答应道: “没问题,除了昨晚派过去的安保小组,我再给你一个文字组,一个后勤组,一个机动组,随时任你调遣!” 两人挂上电话,便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早上九点多一点,第一个小组便赶来了,而且来得恰如其分,每人手中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各种食材,当然还有今天的早餐。 “牛总,早餐准备好了,请慢慢享用” 一个十分专业的职业经理人,说着便又自我介绍道: “我是配属与您的后勤保障组负责人秦亮诚,在此后的人机大战项目期间,我将全力保障您的所有后勤问题,包括每天的衣食住行,并二十四小时待命。” 牛棋有些意外的被宠溺般的惊喜,看了好几眼秦亮诚,方才点头示意道: “我知道了,感谢邹董如此安排,你辛苦了。” 说着,一扭头,棋枰旁的慕容雪便不见了。 再一转眼,她却是自己进了房去,也不知怎么弄的,居然就将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周天给牵了出来,乖乖地坐到了桌子上,开始一口一口地吃起了早餐。 姐弟俩,果然还得是她亲自出手才有办法。 望着两人低头吃着早餐,不知为何,牛棋的心里,莫名其妙的便生出了一丝温馨感。 唉,但愿顺顺利利将整个项目拿下来,然后最后小周天再有一次惊艳的表现,震惊世界,也给咱们挣个光! 牛棋眼含温情地瞅着姐弟俩,正出神地想着,冷不防慕容雪一抬头,望着他像个小妻子般的喊道: “还愣着干嘛,过来吃饭呀!” 牛棋一惊,急忙左顾右盼道: “哦,你们先吃,我还要去洗脸刷牙!” 谁知,慕容雪马上嗯了一声道: “刚才弟弟洗漱时,我已经帮你挤好了牙膏,毛巾我也找到了新的,就在水池边儿挂着。” 晕,牛棋忽然间简直不敢对视,逃也似的钻进了卫生间。 洗漱完毕,他也不敢坐上桌子,直接拿了两个包子,恰好文字组也推门而入,于是便带着他们去到书房,开始忙碌起来。 临近中午时分,喻小栋久违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牛总,你能出来一下吗?大国手郝畅先赶了过来,有些事情,必须你当面处理一下才行!” 郝畅,就是那个紧跟着《棋道》迁址,然后非要跟着住到一起的龙之一代的领军人物的郝畅? 牛棋惊喜不已,急忙交待了一番,赶紧推门出去。 刚一露头,郝畅就主动地伸出手道: “牛棋老师,久仰久仰,你的那本《三界孙悟空》,自从邹董送给我后,我是连续读完,真是爱不释手啊。对了,以后你应该再写一个续集。” 面对郝畅,牛棋哪敢耽搁如此宝贵时间,不用问,就能马上猜出与《棋道》紧邻而居的他,肯定是买足了邹冈的面子,才这么早就第一时间不计报酬地赶在其他大国手前而来。 别的不说,单凭他忍辱负重,以千年老二的韧劲和不屈不挠的精神,硬是在石佛挡道的十年间,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为中国围棋也为自己,在“韩流肆虐”的时代一举夺得三个世界冠军,就足够令人尊敬了! 想着,他赶紧转身介绍道: “你才是我们棋界的骄傲和偶像呀,郝畅先生。所以,这次劳你大驾,主要还是请你坐镇,在人机大战前,我们自己先进行一个内部测试。” 郝畅马上一脸肃穆道: “不用客气,邹董已经都给我说了,你做的事情,本来就是为了我们自己的中国围棋事业发展,我理所当然更义不容辞。要怎么做,你尽管说就是了!” 0406、你已经无可替代 郝畅本来就是龙字辈领军人物,最是温文尔雅且又不与人争的亲和型大国手。 在他被苦手石佛压制的十年间,即便被围棋爱好者又爱又恨地讽刺为“千年老二”时,他也从来不辩解,不愤怒。这种性格,优点十分明显,但缺憾也是十分显著。 缺憾,令他身为中国围棋龙字辈的代表性人物,在石佛师徒构筑的世界围棋韩潮中,总是在最后临门一脚功亏一篑,屡屡倒在仿佛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人生标签的“千年老二”门前,始终无法轰出堪比足球世界波的那最后致命一击,而超越登顶。 优点,却也让他忍辱负重,坚忍不拔,终于等到花谢花开的时刻,以常人所没有的隐忍和毅力,到底还是撕开了石佛师徒的一道道防线,成就了他三冠王的个人伟业。 但殊为惋惜的是,他的成就也就仅限于此,性格的优劣终究还是无法给他创造出更大的空间,最后让位于后来异军突起的李古,在李古一步步成为史无前例的“八冠王”的巨大辉映下,一步步淡出了职业巅峰舞台。 但即使这样,凭他扎实的基础和深厚的功力,也时有闪光时刻,总是在人们快要淡忘他的时候,他冷不丁就会打入某个世界杯的围棋本赛中,让人一下子想起他独力对抗石佛时代的风采。 对于这样的一个大国手,牛棋相信,请他过来,面对尚不见经传的姐弟俩,即便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他也应该不会像他的师父那样掀桌子走人吧? 想着,牛棋将慕容雪招手唤出,然后小心翼翼道: “郝畅老师,我们邹董应该跟你说了。但现在有个突发状况,我想临时改变一下请你出马的原意,先测试一下小神童的姐姐。至于为什么要这样,现在来不及解释,可否请你” 话说到一半,牛棋很有火候地停了下来。 郝畅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在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后,马上展颜道: “牛棋先生,既然你是在人机大战的大背景下苦心为咱们中国围棋谋福利,我还有什么不相信你的呢?别的话不多说了,她就是小神童的姐姐么,那就来吧” 说着,素有中国棋手最具亲和力大国手的郝畅,马上主动伸出手,与慕容雪握了握手,便一下子率先坐到了一尺棋枰前。然后,含笑望着她。 面对曾经的一代大国手,虽然已经有了常人难以理解,并根本无法与外人道的奇遇,但慕容雪还是紧张起来,仿佛已经认定了似的转头看向牛棋,迟迟不敢入座。 这时,牛棋哪里还敢多想,也顾不上什么忌讳,甚至是不是还会加深她对自己的依恋,只能上前轻轻将她亲手牵到座前,然后拍了拍她道: “能得到大国手郝畅老师的亲自指点,不知是多少围棋追梦人的梦想。机会如此难得,希望你放下所有心结,全力以赴,拿出自己最高竞技水平,回报这个机遇,更为自己解疑释惑!” 心结? 解疑释惑? 慕容雪喃喃着,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终于坚定地伸出手去,拈起了一颗棋子。 郝畅一直耐心地看着,这时随即点点头温言道: “不要紧张,根据自己水平,你认为可以下什么程度的授子局,你就摆几颗子好了。” 慕容雪一听,抬起头,向牛棋看来,然后默默地眨了两下眼睛。 牛棋见状,马上不安地俯身问道: “郝畅老师,她想下一局两子局可以吗?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郝畅一惊,不由得再次打量了慕容雪一眼,口中笑道: “没想到小神童的姐姐也这么厉害?嗯,这是好事呀,那就两子局吧,而且我希望她能取得胜利。” 牛棋赶紧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在慕容雪瘦削的见再次轻拍了一下,按规矩退到了一边。 开局阶段,两人都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一进入到中盘,整个局面,顿时变得泾渭分明风格迥异: 郝畅的行棋,就像他一贯的人生轨迹和处事方式,沉稳、内敛、不徐不疾,隐忍中却又带着偶有爆发的坚毅与力量。 而慕容雪则完全将她的美丽、冷艳与少女不羁的天性完全呈现了出来,在一尺棋枰上极其华丽地转身、腾挪、搏杀,大起大落,杀伐果断,却也不失灵性巧思。 不知不觉,两人竟都忘我地沉浸到了他们自己的棋局中。 最后,就连一直保持着自己三冠王身份的郝畅,都不再端坐着四平八稳地出子,而是也低着头,盯着纷繁复杂的棋盘,时而沉思,时而凝眸。有时两人的脑袋,都碰到了一起都不觉得。 这,是真正到达了棋逢对手的境界。 看到这里,牛棋心潮澎湃,又是惊讶,又是惊喜,甚至还感到了一丝匪夷所思的后怕: 要知道,在此之前,慕容雪甚至连一个业余棋手都算不上。 现在,她却一上来就能直接以冲段棋手的半职业苗子,直接获得了一个大国手的两子局考试,而且杀到现在依然难分难解。 这其中,除了慕容雪可能的围棋天赋之外,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口中的那个梦中人,其棋艺境界,其匪夷所思的传授水平,其不可解释的灵异现象,还不够惊人吗? 虽然没有自己下棋,但此时此刻的牛棋,竟然也是汗如雨下。 正在这时,不知何时走了的喻小栋,再次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轻轻在牛棋耳畔说了一句: “牛棋老师,邹董已经从济州岛回来了,并且亲自出面邀请到了面前等级分排名世界第一的解柯,以及所有排名前十的超一流棋手韩国的朴永焕、申正,咱们自己的芈昱庭、周羊羊、辜子豪还有连萧,连棋圣聂老也被惊动了,带着他的得意弟子李古,一共九大国手。” 哦,一听这样的阵容,牛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虎地起身道: “没想到咱们邹董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我是不是应该也去迎接一下。只是我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业4,是不是有点” 喻小栋马上一脸正色道: “牛棋老师别自谦了,你现在同样也是风云人物,邹董说了,你必须出去迎接一下,因为你现在不仅是咱们《棋道》一编室主任,更是人机大战主要策划人,你已经无可替代啊!” 0407、测试:一鸣惊人 无可替代? 牛棋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喻小栋这是在说恭维话。 两人随即赶紧下楼,迎候这批堪称世界围棋头字招牌的国手团前来,只为了一个小神童。 说也奇怪,以解柯、朴永焕为代表的中外年轻国手,面对牛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机大战中国策展人,一个个都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倒是围棋传奇符号一般的老聂,毫不避讳地将他打量了好一番,才指点江山般地点了点头,望着邹冈道: “不错,你这个《棋道》掌门人,还算称职,这次选上来的两个人,我都看了,你邹冈眼光宝刀未老!” 老聂作为国封的唯一棋圣,他是极其罕见这样当面夸奖一个人的。 当然,就凭他当年以下手姿态,一人横扫当时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整个日本超一流棋手军团,以及他还常被邓-公-邀请去打桥牌的这份无人企及的资历,他还是轻易有这个资格的,即便面对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棋道》掌门人。 “能得到聂老一句飘扬,今年《棋道》订阅,肯定又要一路飘红,哈哈哈” 邹冈顿时笑得一脸菊花,心情大好,一边说着,一边上来,直接就给了牛棋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来,不用说,这是对他这些天的褒奖。 二来嘛,两人虽然已经不知打过多少通电话了,但真正第一次相见,还真就是现在。 若没有一点表示,怎能体现一下两人此刻的心情,以及某种在人际关系上的亲近感呢?最重要的是,他的这个姿态,也是在告诉所有人,牛棋现在是他力撑的红人! 上楼时,当听说他的另一个大弟子郝畅,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并且正在下指导棋时,老聂顿时老怀大慰,哈哈大笑着就往楼上跑去。 不过,跑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终于想起来一般转头问道: “牛棋,郝畅也是你人机大战测试环节中的入选国手吗?” 牛棋点点头,刚要说话,老聂顿时火冒三丈道: “胡闹,我们整个团队都还没有来,他下的哪门子指导棋?小神童周天的棋,那天晚上我在俱乐部已经亲自看过了,当时我就已经断言,咱们百年出一个吴清源。现在,天佑中华,咱们更进一步,五百年又要出一个周天!” “这么好的苗子,第一次测试,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开始呢?郝畅虽然是我的得意大弟子,但举贤不避亲,同样我也能放眼看世界,他现在的棋艺水平,已经不能代表世界级的巅峰棋艺,要上,也应该是” 说着,他凌厉的目光,划过到场的七大绝顶高手,而且直接略过朴永焕、申正这些韩国棋手,最后锁定在解柯身上: “解柯,才是这次与神童交流测试的不二人选!” 众人一听,顿时一怔,即便面对老聂,也是纷纷露出了不服气的神态来。 只是,所有人不悦,也没有人敢于站出来质疑。 不管怎样,老聂即便是现在棋臭到可以连任何人都敢输的地步,他也依然是中国围棋不可动摇的一座大山,一面旗帜。 站在邹冈的角度,他可不敢得罪这些天之骄子们,而且这种局面,对人机大战也是不利的。 所以,他看了一眼牛棋,随即亲自出面道: “聂老别生气,你的大弟子郝畅,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请过来,一是牛棋这边太单薄,需要有一个世界冠军级别的大国手坐镇。另一方面呢,也出现了一个突发情况,所以来不及跟您细说。” 老聂这才瞪眼道: “哦,什么情况,赶紧说!” 邹冈上前几步,边走边说道: “小神童周天一直与他的姐姐相依为命,并且一直也由她这个姐姐照料。但是昨天我们才知道,她的围棋天赋,也不亚于周天,成长速度甚至还超过了周天。” 什么,老聂一下子兴奋不已,推开邹冈的搀扶大步流星道: “哈哈,国运盛棋运盛,陈老总的话,果然一步步都被应验了啊!居然又是一个神童,而且还是女的,快快快,她在哪里?” 邹冈看了看牛棋,随后一脸苦笑道: “聂老,你能慢点吗?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从早上到现在他们的棋局还未结束,说明棋逢对手正胶着啊!” 一听棋局原来还未下完,老聂顿时安静下来,甚至回头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这才推门而入。 一群人跟在后面,也是蹑手蹑脚,竟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不过,等真正进屋后,他们才发现,棋局其实已近尾声,从对局者双方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样子看,这种姿态,凡是职业棋手都懂得,其实就是胜负已定,只等某一方投子认输,或者直接停钟主动结束棋局。 如果这是正式比赛,这时候一般裁判甚至裁判长就要进入对局室,在确认棋局进程后,就会开始数子宣布比赛结果。 但现在是非比赛对局,哪有什么裁判? 于是,老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随即走了过去,指着棋枰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雪大概累坏了,满头汗水,头也不抬地疲惫不堪道: “我叫什么名字?哦我想想,对了,我叫慕容雪,我弟弟叫周天。” 郝畅一看来的人居然是他恩师,虽然也是汗流浃背,神情萎靡,但还是挣扎着站起来,规规矩矩喊了一声: “老师好。” 嗯,老聂瞄了他一眼,马上将目光放在棋盘上,盯着满盘犬牙交错的黑白棋子道: “居然是半目胜负,好局啊!不错,小姑娘果然天分极好,这是授三子局吗?” 郝畅脸色一暗,低头道: “老师,这是授二子局,而且还是学生的败局,对不起老师!” 什么? 老聂吓了一跳,抬头瞪着郝畅,突然难以置信地暴跳如雷道: “两子局,而且你又输在半目上?郝畅呀,郝畅,你、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即便棋艺再怎么退步,也不至于” 这时,跟着郝畅一起来的中国棋院围棋部主任王好,将他自告奋勇临时当做记谱员的棋谱拿了过来,低声道: “聂老,郝畅老师已经尽力了,你看看棋谱就知道了。” 0408、梦的解析 老聂拿起棋谱,二话不说,便低头看了起来。 谁知,这一看,他竟然一下子看了进去,低着脑袋,就站在原地,足足看了半天都没有动窝。 邹冈见状,赶紧将他亲自搀扶到一旁的沙发上。 即便是这样,老聂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手中的棋谱,一动不动地看着。 老聂这个举动,一下子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世界七大绝顶高手,几乎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就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目光,又从老聂身上,挪到了低头不语的郝畅身上,然后再到已经累到神游万里目光呆滞的慕容雪身上,最后全部盯在了棋局上,用他们电脑般精确的眼光和算计,开始各自推演着这局棋的可能进程。 突然,一声不响的老聂大喊道: “棋盘,给我拿一个棋盘过来!” 众人一听,纷纷出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抱着棋盘冲了过去。 一来,老聂讲棋,可以说在世界棋坛都是一大奇观。这不仅仅是他自夸他若不犯瞌睡,布局前五十步天下无敌,更在于他的讲棋,大开大合,纵横捭阖,奇思妙想,所向披靡。 甚至有好事者感叹,如果老聂的讲棋水平,加上他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横扫千军的巅峰状态,此后绝无可能出现什么石佛师徒联袂独霸世界棋坛一十载的“韩流十年”。 二来,老聂现在手中拿着的,可是天才少女与三冠王郝畅刚刚新鲜出炉的对局谱,在场的哪个顶尖国手,不想先睹为快啊! 不一会儿,老聂就被众人为了一个水泄不通,针插不进。 邹冈见状,终于长舒一口,摇摇头,然后趁此空隙,将牛棋拉到一边将这些天的所有事情,大致都问了一遍。 牛棋也没有什么隐瞒,连克里斯蒂娜的许多关于人机大战的个人思考,也都给他透露了一些。 说话间,牛棋无意中扫了一眼慕容雪,才发现她竟然一个人歪在棋局旁睡着了,于是连忙示意了一下,跑过去推了推她,居然睡死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冲邹冈抱歉一笑,随即将慕容雪拦腰抱起,送到了房间,将她安顿在床上。 出来后,邹冈十分玩味地盯着牛棋,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我发现这姐弟俩对你似乎很依赖呀,难得仅仅就是因为你们都是来自于同一座深山小城吗?” 牛棋看了他一眼,犹豫半晌,决定还是向他多少透露一些那实在难以解释的灵异现象: “邹董,这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你所看到的这种依赖,其实一切都源自于这对说不清是可怜还是幸运的一个梦而已!” 一个梦? 邹冈若有所思中,忽然眉毛一挑道: “你是说,这棋力一日千里的小神童周天,这份恐怖的棋艺暴涨现象,原来都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收住口,看了看四周,很有分寸地将这个话题,自动中断了下来。 能够执掌一方的大佬,果然每个人都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沉思良久,他忽然杀伐果断地盯着牛棋道: “此事非同寻常,而且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我们无法解释的超现实现象。所以,这个话题,在我这里到此为止,以后除非你需要我施以援手,再也不要告诉我有关这个梦的任何信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牛棋也是静静地看着他,凝视良久,方才点头道: “我明白,谢谢邹董!” 邹冈点点头,忽然看了看四周,转身向一个无人的沙发走过去,将自己一下子窝在里面道: “不要谢我,这里面信息量太大,让我先缓缓!” 牛棋见状,马上安静了下来,找了一个僻静处,也坐了下去。 估摸着也就一根烟的时间,邹冈忽然元气满满走了过来,大手在牛棋身上重重一拍道: “走吧,是时候见识一下咱们小神童的棋艺,如今又到了何种程度!” 说着,他便让牛棋将他带到了周天的房间,站在门口探头瞅了一眼后,掐掉手里的烟头,忽然小声问了一句: “你感觉与前两天相比,他今天的水平,可能会到哪一步?” 牛棋一下子被问住了,怔忡半晌,于是摇头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邹董,不如我们这样推理一下” “对人机大战而言,第一次对阵李世s,阿法狗败一局,但五局中包括这个败局,都是以狗碾压平推式的完胜姿态取胜。狗还会短路,这个就不说了。” “第二次对阵咱们的解柯,呈现出来的对局进程,当时就已经被公认为阿法狗表现出来的招式和棋力,都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抵抗的棋艺水平了。换句话说,狗已经到了可以对世界第一的人类棋手,至少是授先的指导棋了!” “最后谷哥哥公司决定对阿法狗全面封印前,狗已经通过网络将每一个世界级顶尖棋手的id,全部挑落马下。60:0惊世骇俗的战绩,只能让人类以围棋上帝的目光重新认识狗的横空出世。” “我想,这也正是谷哥哥公司基于这样细思极恐的深思熟虑,被迫做出的万不得已的无奈之举对狗的全面封印。毕竟,从科学实验的角度,它也完成甚至远远超出了科学的预期。” “那么,现在我们再回到咱们的小神童周天身上” “第一次认识他时,他在我们的深山小城里,还在挑战一个区区的市级围棋冠军。当然,那场比赛,他已经轻松将冠亚军都打到了让子棋地步。” “第二次再见他时,他在打败了求学棋道场所有冲段班准职业棋手后,便开始挑战真正的专业棋手。具体过程,你已经知道。” “所以,结合那天晚上他的表现,一局赢了职业三段,接着一局赢了拥有职业战头衔的高段棋手,直到最后以半目惜败于闻讯而来的等级分排名前三十的前世界冠军罗洗鹤。” “但是邹董别忘了,这三局可是车轮战,周天几乎是一口气在同一天之内,从早下到晚上的,不然慕容雪也不会发疯发怒,也就不会因此发现了我!” “综上所述,邹董,我大胆预测一下,今天的周天,应该可以直接与世界第一的解柯,放手一搏!” 0409、周天震惊世界 “第一个就直接请出解柯,这个赌注会不会下得过于草率了,我就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到周天,而让整个测试失败” 邹冈拧着眉毛,沉思良久,迟迟都不敢下决心。 谁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周天突然自己睡醒了过来,忽然从里面打开门,静静地望着牛棋道: “牛哥哥,我刚刚好像听见了解柯的名字,是他来了吗?” 牛棋看看邹冈,马上郑重其事点头道: “是的,今天他就是为你而来。” 周天点点头,忽然将手伸向牛棋道: “我一个人有点怕,就好像脚下是无尽的虚空一样,一脚踩下去就再也上不来。牛哥哥,你能牵着我,我们一起过去吗?” 邹冈疑惑地看了看脚下的地板,甚至还拿脚尖顿了顿,这可是为了牛棋全部重新铺就的实木品牌地板,上面又没有铺儿童垫子,怎么会有发飘感呢? 再一转念,他忽然想起牛棋说的那个梦,顿时恍然。 沉思了一下,他马上加快步伐,抢先赶到客厅,以最快的速度跟解柯沟通起来。 等到周天与牛棋手牵着手走过来,整个战场已经虚位以待。 九大世界级顶尖高手,一字并排而坐。 在他们后面,则是中国围棋标志性人物老聂带着他最富盛名的两大弟子 三冠王郝畅,八冠王李古。 如此豪华,甚至可以说如此史无前例的最强大阵容,不知不觉,竟给人一种油然而生的庄严、神圣的仪式感。 可以说,其中任何一个人拉出来,都足以撑起围棋的一片天地来! 而他们,却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少年而来。 不,更准确的说,是为了中国围棋也是为了世界围棋而来! 望着明显实力悬殊,名望悬殊,就连此刻人数也是悬殊的对阵双方,身为一代传媒大鳄的邹冈,竟也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多像电影里的那些经典场景呀,比如华山论剑,比如黑客帝国,比如星球大战…… 正想着,周天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在众目睽睽的许多双热切的视线的聚焦下,面对临时担任正式比赛司仪兼裁判的中国棋院围棋部主任的入座邀请,却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晕,犹如一代宗师般地看了看四周,以一种空谷回音的沧桑与空灵并存的口吻道: “这一局棋,将是揭幕之战,世纪之战,也是封印之战!” “三战合一,怎能没有这个世界本应有的记录?” “所以,还请将帝都排名前三的顶尖国字号媒体,以及世界性的三大顶尖媒体n、bbc以及共同社,请到对局现场进行全程实录和直播报道。” “另外,既然是三战合一,又岂能没有人机大战的终极参与?还请速速将人机大战整个团队请到现场,一并完成实战!” 随着话音落地,全场忽然陷入到了一种死寂般的寂静当中。 见举座皆惊,周天诧异地看看众人,于是再次点头道: “大概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好吧,我再重述一遍” “顶级世界媒体广泛传播,以第三次人机大战之阿法狗3.0+++最新款构成的狗神棋手,以解柯为主的世界顶尖九大国手组成的人类棋手,三者缺一不可。” “在此之前,我拒绝对局!” 这一次,未等话音落地,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轰地一声炸开了,不仅一个个怒火冲天,感到受了极大羞辱一般,而且韩国棋手朴永焕、申正直接起身就要摔门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为中国围棋定海神针的老聂,忽然徐徐地站了起来,望着喧闹不止的诸大国手,一字一顿道: “你们谁都可以走,但我不会走。” “不仅我不会走,而且我还会以一名职业棋手的普通身份,向这位周天小朋友提出申请如果,最后只剩下我一人在场,请让我代表你说的人类棋手,完成这场你说的三战合一的对局!” 话音未落,邹冈忽然也站了出来,一脸肃穆道: “请算上我,我将以《棋道》的影响力和荣誉向你保证,将以最快的速度在第一时间,把人机大战团队请到现场!” 说完,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整个事件堪称穿针引线的核心人物牛棋。 但结果却让他十分失望,在这个关键时刻,牛棋竟然坐在周天后面的一张观战椅子上,莫名其妙的沉沉睡着了? 不过,随着老聂定海神针般的挺身而出,原本甚嚣尘上的喧哗,居然一下子平息了下来。 紧接着,解柯也是第一个举手道: “聂老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现在,请算上我一个,我将以职业棋手的名誉,并以我世界排名第一的身份,接受这场史无前例的对局,我很荣幸能参与到其中!” 解柯的率先垂范,其他国手自然也就再无二话,当即纷纷表态,接受周天这个看似十分无礼甚至可笑的对局条件。 周天看到这里,却也莫名其妙的微笑了一下,就像远祖隔空望着后世玩闹的子弟,忽然又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 “你们不愧都是中国围棋乃至世界围棋的中流砥柱,围棋之道的竞技之路,在你们手中发扬光大,也算是生逢其时。但围棋之道,远远不止竞技一条路而已。” “而被你们已经奉为无限接近于围棋上帝的狗神,它的横空出世,也算得上恰如其实。但问题也正在于此,它以自身无敌的强大,却不知不觉将我们的围棋之道,带上了一条歧途!” “所以,我来了。只是因为时间有限,我只能以一局呈现,告诉世界什么才是真正的围棋。是以此局我将他定义为揭幕之战,世纪之战,也是封印之战!” “在此之前,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何不静静等待不过片刻工夫,一切都自见分晓……” 说也奇怪,这一次,在周天娓娓道来的整个过程中,竟然每个人都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静谧到了极致的舒畅感。 特别是解柯,他出神地望着少年模样的周天,说着一个似乎只有得道高僧才有的话语,恍惚中,竟真的看见他的周身,似乎披满了一层阴阳鱼般的太极光芒,令人不禁心生神往…… 0410、什么是围棋 这一天的华夏大地,万人空巷。 这一天,就连素自认为是围棋沙漠的西方世界,特别是发达国家,也是人头攒动,奔走相告。 “知道吗?咱们那个成功击败了东方神秘艺术围棋的被封存了的狗神,又被再次拿了出来!” “哈哈,看来它又要让那些东方人面对他们熟悉的棋盘,揪着头发不知所措了!” “嗨强尼,你会让你美丽的女儿学习围棋吗?” “哦你个坏约翰,我希望是你的女儿而不是我的女儿去学什么东方的棋盘哲学!” “混蛋,谁他妈的在那瞎比比,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就是就是,安静,现在战绩已经出来了,快看快看……” 与此同时,正在帝都一座老旧小区进行现场直播的帝都tv棋道栏目组的摄影记者陆华,强忍着浑身难以控制的抖动,终于将镜头重新摆正,在人头攒动中再次捕捉到了里面的核心区域: 就在刚才,当人机大战中的狗神,以及由解柯、朴永焕等中外国手组成的世界级顶尖九人团,面对坐在一尺棋枰另一端的那个少年周天,双双宣布中盘认输时,全场集体陷入到一种极其诡秘却又意料之中的死寂之中 因为,少年周天以一人之力,单挑以3.0+++最新款构成的狗神棋手,以解柯为主的世界顶尖九大国手组成的人类棋手,这场被全世界都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是笑料的棋局,最终以周天压倒性中盘胜而结束。这就像当年第一代狗神横空出世时,人们几乎一边倒地预测李世s将零封狗神一样,给了全世界一个响亮耳光! 但是,死寂一般的静谧中,在场的每个人,却都是无一例外的浑身颤抖着,有的呆若木鸡,有的仰天长叹,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欣喜若狂…… 就连邹冈这种见惯了大江大海无数大场面的大佬,也是双手发抖,很想大笑一声,却又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没有一丝力气。 然而奇怪的是,就在这诡异的静谧中,一直昏昏沉睡中的牛棋,却忽然间醒了过来。 不仅如此,就连一直都在另一个房间内同样也是昏睡的慕容雪,这时竟然也自己醒了过来,拉开门后,便径直走到端坐在一尺棋枰前的周天一侧,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来,微笑着启唇道: “这一局好漫长,但是,好在终于我们将它完整地下完了。棋局已了,我们该走了。” 周天点点头,也是微微一笑,最后凝视了一眼一尺棋枰之上的纷繁棋局,然后望着仍旧沉浸在棋局中无法自拔的执棋人解柯,犹如洪钟大吕般说道: “棋乃小道,以小见大,便是大道。何为围棋,既是解柯,也是狗神,却又二者皆非真本质。此局棋谱,看懂了,将真正有所感悟,好自为之,你是最接近于棋这一要义的棋者,祝福你!” 说完,两人来到牛棋身旁,双双望着他,却是一言不发,就像要等着他发号施令一样。 看见两人联袂而来,牛棋先是揉了揉眼睛,就像刚刚睡醒一般,将两人好生端详了好一番,最后环视着四周一动不动瞅着他们的人群,目光从邹冈、老聂、解柯以及郝畅、李古、周羊羊的身上,一一划过,原本有些游离、迟疑甚至暗淡的眼神,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明起来…… “事了拂衣去么?” 牛棋看着众人,忽然微微一笑,起身朗声诵道: “围棋乃混沌,大道师始开。运筹帷幄间,悟得万物生。” 说完,他缓缓地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周天、慕容雪,然后微微眯眼,仰望了一眼无尽的苍穹,随即颔首道: “嗯,我们也该走了。这繁华而美好的世界,已经是星罗棋布,繁星点点。九天之上,每一颗星辰,也都有了自己发光发热的去处。如此,我们为什么还不归去来兮?” 话音落处,牛棋随即一步踏出,犹如凌波微步,身形飘逸,径直一闪而出,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慕容雪、周天对视一眼,默默地点点头,紧跟着牛棋的背影,也是飘然而去…… 三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无人处。 牛棋停下脚步,负手向天,沉思了好一会儿,随即头也不回地又说了一句: “罢了,为了不引起时空混乱,还是要从来处来,理应再从来处去。” 说着,他摸出手机,拨通了邹冈的号码。 “邹董,对局谱以及周天在棋局进程中的每一个自战解说,包括他的此前的所有对局、影像等版权,现在全部无偿交与《棋道》半月刊及其旗下所有融媒体拥有和使用。” “但是你要清楚周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以3.0+++最新款构成的狗神棋手,以解柯为主的世界顶尖九大国手组成的人类棋手,他们共同谱写出了【什么是围棋】这一亘古课题的两极竞技领域的巅峰。” “第二,以《棋道》包括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围棋》、《围棋春秋》、《围棋月刊》等其他媒体刊物,以及过去无数围棋贤人志士总结出来的围棋文化与理论,则构成了【什么是围棋】这一亘古课题两极中的另一领域围棋之道的探索与追问。” “二者相互印证,相互辉映,互为依托,构成了围棋过去和现在的样貌。至于围棋的未来,或许终将没有一个终极答案,但人类对围棋之道的追求不会止步!” “所以,围棋之道的竞技巅峰已经呈现在世人面前,而围棋之道的棋道巅峰,也已经通过周天在棋局进程中一叶窥豹。《棋道》作为文化风向引领者,理应要对此多做探索和设计。” “鉴于周天年纪尚小,加之该呈现的已然呈现,根据他们的意愿,我将带着他们回到深山小城,稍作休整,便会再往神农架隐居,以便于他更好的悟道。” “我们一路回去的过程,可以全权委托《棋道》进行全程录制。但仅限于一个摄制组,仅限于录制在此后适当时机播出,仅限于拍摄不可访谈,仅限于在神农架之前的所有行程。此后,我们便相忘江湖吧……” 说完,也不等邹冈有任何表示,牛棋随手便挂上了手机,看向帝都西客站的方向道: “走吧,我们去买票,坐高铁回去。” 三人来到西客站,买好票,静静地坐在候车室,闭目养神。 几乎在第一时间,人们便认出了周天。 整个西客站,顿时沸腾了起来。 不过,随着邹冈派来的《棋道》摄制组风风火火的赶到,有关方面也是闻风而动,马上组织人力将牛棋一行迎到了贵宾室。 但即便如此,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看过全球直播的无数爱好者,开始远远近近不顾一切地蜂拥而来。 无奈之下,牛棋一行随即在高铁方面的建议下,提前搭乘了最近的一趟列车,踏上了归程。 当天傍晚,包括摄制组在内的一行人,全部抵达深山小城。 在小城逗留了几天后,摄制组眼巴巴地瞅着牛棋带着周天、慕容雪登上前往神农架的班车。 按照约定,他们的摄制任何到此结束。 “老大,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是天字一号的媒体,如此千载难逢的题材,凭什么听他们的,难道你就忍心就这样放弃吗?” 有记者望着三人的背影,气急败坏,有的人甚至都快气哭了。 担任此次拍摄任务的领头人,依然还是帝都tv围棋频道的主任陆华。 他同样也是心如刀割,但却始终没有松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牛棋、周天和慕容雪之后,他才两眼喷火,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大喊一声: “都给老子挺好了,能同时以车轮战方式战胜狗神和解柯的人,就是我们中国围棋的骄傲。来日方长,谁都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们既然这么做,就要这么做的道理。” “现在全体都有,向后转,齐步走,我们回帝都!” 在天燕崎岖的峡谷中,牛棋带着周天、慕容雪提前下了班车,然后顺着山路走了一会儿,三人便渐渐消失在群山峻岭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此时此刻身在何处,当牛棋默默地转过身来,整个景色,已然变得如梦如幻,四周云雾缭绕,鸟语花香,更有那淡淡的五光十色闪隐其间,一如美轮美奂的仙境一般…… 望着四周令人心醉的仙境,周天忽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真正周天,一身仙风道骨,望着慕容雪,便是微微一笑道: “周天吾兄,这一路千山万水,总算不负使命,今日便可想你交差了。慕容雪,原原本本地给你送了回来!” 说话间,牛棋也是身形一晃,化作了周天本尊原有的模样,望着眼前自己劳苦功高的这一尊分身,微微颔首而道: “辛苦了,现在你回来了,又找回了属于吾的另一半,那莫名其妙落下的鸿沟及其下棋人,也到了吾该与他分出胜负之时了” 说着,一双手忽然从一旁伸了过来。 周天回眸一笑,随即将一双星空般的眼睛全部凝注在宛若小鸟依人般靠了过来的慕容雪身上,牵手而道: “好久不见,终于等到了你。走吧,我们去结束那场棋局!” 0411、回到洪荒 “结束那场棋局?” 随着周天话音落处,三人转眼一看,一道光幕赫然凭空出现他们的眼前,未等反应过来,一只无形之手,便从其中伸出来,就像拉开帷幕一般揭开一道缝隙,脚下的人世间,便瞬间变成了他们更加熟悉甚至亲切的洪荒世界。 一座不知其高的巨峰,巍然耸立在遥远的水天一色之间。 心有所感中,慕容雪忽然凝视道: “天元山,那就是传说中的天元山了么?” 周天也是感慨万千,远远地注目了好一会儿,随即一脸凝重道: “雪,你我人世间一趟,也许是仅仅一瞬,也许是已不知经年。当下洪荒,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洪荒,吾已经推演不出来了。” 慕容雪顿时有些慌张起来,抬眼看了看四周,泪目道: “道兄,我能做些什么?既然你我是彼此的一半,如今终于相聚也惟愿从此不再分离,所以我不想所有事情,再任由你一人去面对!” 周天心中一暖,探手将她暖玉般的小手牵起,展颜笑道: “你忘了,既然是一半,必有一个主次之别,一个内外之分。你不说,你也已然承担起了属于你的那一半责任” 说着,他抬起另一只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座鸿蒙别院,蓦然间浮空而出,然后静静悬停在两人对面的半空之上。 而这座凭空出来的鸿蒙别院,又并非是一个孤立的简单建筑在它的前院,长着一株已经完全是枝繁叶茂的绿色植物,似睡莲非睡莲,似葫芦藤又非葫芦藤。既像水生植物,却又露出节节根蔓,抓地而生,攀援而上。 枝枝叶叶之间,既有迎风怒放花朵,又有掩映在枝头的累累硕果。一眼望去,遮天蔽日,竟将整个鸿蒙别院,隐隐笼罩其间。 在它的后院,则是一座假山般的断崖,云雾袅绕中不仅气象万千,灵气盎然。 断崖之下,更有一处峭壁,镶嵌着一块磨盘般的石中玉。 玉石一半黑,一半白,却又浑然天成,隐隐约约,还能清晰可辨一对跃然游动着的阴阳鱼。 慕容雪看了两眼,马上便心有所悟道: “鸿蒙别院?道兄,我知道了,这个去处,大概就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 “不然,那前院不会有青莲般的守护,后院也不会有天地玄黄石的坐镇。我们与他们同气连枝,生死相连,连他们都已现身,怕是,怕是” 说着,慕容雪似乎一下全明白了,抬头泪眼朦胧紧紧凝望着周天,不知不觉泣声道: “道兄,你这是在做最后的交待么?” 周天点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嘴里温暖一笑道: “是,也不是。雪,所谓狡兔三窟,我这样做,不过是做一些万全之策的准备。”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认出前院的青莲,后院的天地玄黄石。看来,你在洪荒的那一番自我云游,没有白费!” “不过你不要多想,若没有你的出现,若没有你我联袂在人世间那样走上一遭,这个鸿蒙别院,即便我如今有再大的造化与修为,也弄他不出。” “以后,你便要以女主人之位坐镇此院,有的是时间去探寻。现在,且先让我将它搭建圆满再说话吧” 说着,周天又是一步踏出,面色冷峻,指尖道纹波光,再次一指点出: 只见前有青莲拱卫,后有天地玄黄石镇压的这一座鸿蒙别院,气象再次为之一变一道门扉,赫然出现在前院的正中,一阵清风,吹开了两边的门扇,随风吱吱呀呀响了几下,然后砰然合上。 紧接着,一道【时间箭头】从虚空中飞来,绕着整个鸿蒙别院飞了两圈,随即消失在门扉之间。 “记住了,这便是那时间原始之神与空间原始之神赠与我的【周天时间】与【空间之门】。现在我已正式唤醒他们,从这一刻起,这座鸿蒙别院,除非毁灭,将只有你我可以开启和进出!” 周天徐徐道来的声音,忽然在这梦幻般的变化中响起,直听得慕容雪为之一振,刚要扭头嫣然一笑,却发现眼前突然又是光芒一闪,一个栩栩如生的场景,突然吓人地出现在对面。 慕容雪嘴里刚刚惊叫了一声,就听周天在旁牵着她手道: “别慌,这是我特意用心截取的一段去往人世间之前,与那莫名从天而降的鸿沟,生出的那一莫名光团,纹枰对弈时的记忆。” “如今我放出来,是要你先看看。记住,一定要将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上” 说着,记忆场景一下子便化作了实景,就像两人就站在一边似的 对弈的场景,一下子活了起来: 只见相对而坐的光团,望着相对而坐,拈子沉吟的周天就是一笑,凝神而视道: “第一手棋,果然是他唔,时间原始之神,的确当得此刻的棋份也!” 说着,“他”忽然凝眸看向周天,指着他手边的黑棋棋奁,以及周天手边的白棋棋奁,一字一顿道: “偌大洪荒,目前以鸿钧第一,罗第二,周天第三,三者为洪荒最大。” “鸿钧第一,可以视作过去,也代表着过去。” “罗第二,理当视为现在,代表着当今洪荒,群魔乱舞,无法无天,无君无臣。” “是故,鸿钧化作白棋棋奁,执白先行,总揽一切过去,无中生有,无生无死,无悲无喜,从过去而来。” “罗化作黑棋棋奁,执黑后行,统领当今一切邪魔外道,散修邪神,肆意妄为,自生自灭,不问过去,不求未来。” “两人一个过去,一个现在,装进了世间万事万物,皆在他二人心中生生灭灭,自在衍化。” “而未来呢?” 是呀,过去有了,现在有了,不可能独独缺了一个未来吧? 缺了未来,那眼前的洪荒,没有未来岂非就要湮灭! 周天一愣神之间,光团忽然拈子笑道: “洪荒中,周天第三,毫无争议,当为未来!” “未来,一切不可知,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又都有定数,一切既是虚幻一切又都是真实” “是故,未来或许有,未来或许无!” 说着,“他”忽然幻化出一条手臂,衣袖飘飘,望着周天便是突然当头断喝道: “周天,汝在洪荒,不过第三。第一做了总揽过去的白棋棋奁,第二做了统领现在的黑棋棋奁,而汝却直接越过第一,第二,与吾平起平坐,做了执棋人,可知天理乎?” 0412、好一座鸿蒙别院 有些事情,属于洪荒顶级存在才知道的事情,凭她仅仅太乙天仙境修为的慕容雪自然无从知晓。 当周天截取的一段记忆放完,她惊讶得已经无以复加,口中不停地喃喃道: “天下第一是鸿钧,他居然成了白棋棋奁?” “天下第二是罗,他最后也成了黑棋棋奁?” “这、这先天道体状的光团,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竟恐怖如斯到何等程度,他一人之力,便将洪荒最厉害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一双迷茫而绝望的眼睛,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抬眼久久凝视着周天: “道兄,他说、他说周天乃是天下第三,天下第三却超越了天下第一和第二,直接与他平起平坐,做了执棋人?道兄,如此说来,他、他这是直接在高看你一眼啊!” 看到慕容雪时而惊喜,时而糊涂,时而又患得患失的模样,周天也是一脸惆怅地摇摇头道: “雪,别说你了,就连我这个直接当事人,至今都是稀里糊涂莫衷一是。” “不管他了,是福是祸,现在我们唯一能够掌控自己的,就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吧。” 慕容雪却是一脸依赖地忽然笑语晏晏着,仿佛将所有烦恼都抛诸脑后道: “嗯,道兄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周天点点头,将她轻轻推开道: “那我们现在就继续做我们能做的事情吧,你且在一旁好生看着,待我将我们的这座鸿蒙别院继续搭建好了,然后你有了安居之所,我也好放心再去那棋盘之上,放手一搏。” “不过雪,鸿蒙别院构筑的整个过程,你可不要有任何分神。这不仅是对我,对你同样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领悟机缘,能悟道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周天再次屏息凝气,接着便一步踏出,伸指在虚空中轻轻点出 鸿蒙别院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忽然灵光大现,整个院落顿时披满了七彩霞光,不时有霓虹横渡,地水火风,龙凤飞舞,鸟语花香,神泉涌动,无数天地奇迹在其中轰然有声。 这种雏形当中的鸿蒙别院,似乎在唤醒后的自我感悟、自我学习和自我提升中,似乎又达到了一个惊人饿程度。 暗暗惊喜的周天,手中不由得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青莲拱卫,并由【周天时间】与【空间之门】打造的院墙与门扉的鸿蒙别院的前院,这时,终于又多了几样物事: 门扉前,有了一条起始于院落之内,又一直从门口延伸出去不知其远的黑白碎石铺就的小径。 细看之下,那些黑白碎石,竟然是一颗颗闪闪发亮的黑白棋子。 门扉的左侧,多出了一尊远古神兽玄龟石塑。 门扉的右侧,多出了一尊远古神兽麒麟石像。 一株七色葫芦藤,盘根错节扎根在一进院子的左侧石径旁。 一颗黄中李,静若处子般地一动不动生长在一进院子的右侧石径旁。 再往里走一些,便是院子的正中心。 院中圆心之处,则是一张灵气闪隐、波光荡漾的古朴棋枰,宛若定海神针一般坐镇在整个别院建筑正中。 一侧,侍立着手捧忘忧桃的清风童子。 一侧,侍立着手举坐隐草的明月童子。 棋道一脉的第一部开山经书【玄玄棋经】(蝴蝶现身最后由周天第三次悟道时点化),拱卫在这一尺棋枰的左方。右边,则是由天元山巅峰之上伴生的巨石棋枰,也是经周天点化而成的【天衍棋枰】。 慕容雪目不转睛地,而又如饥似渴地看着周天手中的每一个动作和点化,原本空空荡荡的别院,不断有新的神器、神物、神采不断生成、浮现 这无尽玄妙的过程,终于让她又脱口赞叹而出: “道兄,没想到在过去难以计年的岁月之间,你竟然置办下了这么多的家当。多一样出来,我们的底气就更多一分啊!” 周天微微颔首,忽然一脚踏出黑白棋云,一手化出首尾相衔周而复始的阴阳鱼,口中以道法传音道: “注意看,别分神,下面所有的衍化和推演,将对你大有裨益。悟道一分,你的太乙天仙境桎梏的突破,便当在眼前” 话音落处,慕容雪顿时心领神会,一股莫名其妙的欢愉和感悟,忽然生出: 道兄,这是在助我踏入金仙班列么? 正想着,一道传说中的鸿蒙紫气,忽然从天而降,一路玄之又玄,浩浩荡荡,最后直直落在别院正中【天衍棋枰】之中,无数的氤氲荡漾开来,瞬间化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四大洪荒瑰宝 一泓先天神水(阴阳),近看碧波荡漾,远看浩渺无涯。 一道先天圣光,赤橙黄绿青蓝紫,姹紫嫣红,霓虹飞度。 一息先天灵气,云山雾罩,雾里看花,花香鸟语,凤舞九天。 一先天息壤(五行),更是闪闪发光,一派生机勃勃…… 慕容雪看着、看着,忽然泪流满面,喜极而泣: 道兄成了! 此后即便洪荒崩陷,世界毁灭,天地沦落,单凭这一泓先天神水,这一道先天圣光,这一息先天灵气,这一先天息壤,也足以再造一个新世界出来了! 不知不觉,一股轻柔至极的力量,牵引着她,越过这方以【天衍棋枰】为圆心,以鸿蒙紫气为气运与造化的玄妙天地,进入到左右厢房伴生的主厅之中,她才发现,整个主屋,虽然还是空无一物,不染尘埃,但却俨然就是一方别有洞天的福地。 唔,外观像屋子,内中却是福天洞地,虽然还没有一张桌子一把椅,一张床铺一床被,但显然是道兄是在由外向里推演着,尚未顾及到此处? 想着想着,她便又是浑身一轻,一下子来到了后院之中。 后院,便是那早已坐定的一座假山般断崖,云雾袅绕中不仅气象万千,灵气盎然。 断崖之下还是那一处峭壁,镶嵌着一块磨盘般的石中玉。 玉石一半黑,一半白,却又浑然天成,隐隐约约,还能清晰可辨在其中一对跃然游动着的阴阳鱼。 这对阴阳鱼,似乎又与前面院中圆心坐落的【天衍棋枰】那一对阴阳鱼,既像孪生一般,却又似略有差异,嬉戏之间,鱼尾处,似乎多了一道隐隐的金色…… 0413、好一座鸿蒙别院(下) 这座假山般的断崖,以及断崖下的巨石镶嵌其间的石中玉,虽然没有前院那样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但是,却恰好与前院那种蓬勃生长般的春天气息,形成了一种鲜明对比 这后院,似乎就像寒冬,虽然没有春天般的鲜活,却有冬日一样的厚重、内敛甚至冰冷、肃杀。 这意味着什么? 慕容雪蹙眉思索着,心里不时涌出各种感悟。 就在这时,一朵黑白棋云,忽然从天而降。 慕容雪定睛一看,云端之上,却是一头巨大的金色巨猿,正探头探脑往下瞅着。 在他四周,则又分别站着四个外形迥异,却都是有着同样气息的高阶灵兽: 一头浑身洁白的小雪狐。 一只黑白分明的乌鹭。 一条面目狰狞的百脚蜈蚣。 最后,是一尊不时抓耳挠腮的黄皮猴子。 原来这四大高阶灵兽小雪狐、乌鹭、百脚蜈蚣和黄皮猴子,正是天元山四大伴生灵兽。 周天觉醒后,因天元山缘故他也就在前后三次悟道闭关,以及两次洪荒行走之间,对他们都逐个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加持和擢升。最后考验合格,便让他们做了这座断崖的四大守护者。 而这座断崖,也不是别处什么普通山体,乃是与前院搬来的天元山巅峰之上的【天衍棋枰】、【玄玄棋经】一样的棋道镇山之物天元山半山腰那【百尺平台】。 在周天跻身太乙金仙,并一脚踏进大罗境初期后,这个同时伴生着貌似青莲和混沌蛋的【百尺平台】,便被周天封印为他的禁地,除了小银狐等四大伴生灵兽作为守护者可以进出外,就连已经成为他的十大弟子白鹤等人,都不得踏足半步。 当然这也就是权宜之计。 天元山作为仅次于洪荒第一大圣山不周山的洪荒巨-峰,若不是太过庞大浩渺,周天将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那座天元山直接搬入到这鸿蒙别院之中。 现在由于鸿蒙别院还是雏形,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现将天元山最重要的两处要害 有着【天衍棋枰】和【玄玄棋经】的天元巅峰,以及有着更加重要伴生圣物疑似【青莲】和【混沌蛋】的【百尺平台】,先行搬过来再说。 至于以后,那就要视情况而定: 其一,他若侥幸战胜那道莫名其妙横空出世的“人形光团”,那么一切也就自不待言,洪荒还是洪荒,天元山也就自然还是天元山,一切还原,一切归位,继续开始洪荒进程就是。 其二,如果不幸败在那“人形光团”手下,结局可能也就无外乎两个 要么瞬间被人家灰飞烟灭,要么在最后关头逃出元魂,并且还要运气十足地一下子回到这座【鸿蒙别院】,然后苟延残喘! 但无论出现那种结果,这座鸿蒙别院,都是必须以全部的家当,全部的心血和精神,迅速而完整地赶在他去决战前将它完美地构建和打造出来。 而这座鸿蒙别院,很可能就是他和他的棋道一脉,所能倚仗的最后退路了…… 这时,云端之上的金色巨猿也终于发现了了下面云雾缭绕的鸿蒙别院,他不由得咧嘴笑了笑,身体一窜,就要一蹦而下。 四大灵兽,顿时慌了神,齐刷刷拦住他。 “猿、猿大护法,且慢且慢,师尊传来的一缕神识,说得十分清楚。下面这个去处,可不比我们从前的天元山地界,最核心处也是方圆万里之巨。” “你这样巨无霸身躯,贸贸然跳下去,万一砸坏了下面的什么地方,那怎么了得?” 金色巨猿愣了愣,忽然揪下一根头上的金毛,在手里使劲搓弄道: “尔等说得倒也是实情,可是你们的师尊,自从走了不知多少个万万年,至今都言无音讯。他答应治愈我的毛病之事,也是遥遥无期,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就在这棋云上飘着吧?” 小白狐看看他,忽然气道: “你、你这猿、猿大护法,谁说师尊杳无音讯,他若无信息,我们怎么过来的?哼!” 四大灵兽中,乌鹭最是聪慧,看到金色巨猿眼看就要暴跳如雷,马上一指脚下道: “猿大护法,瞧瞧这黑白棋云,这可是只有我等师尊才有的祥瑞之云。以此祥瑞之云载着吾等一路而来,师尊说不定就在此处附近的什么地方哩” 说着,他自己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停下来,愣在那里,开始回味自己这句话。 金色巨猿到底开天之初便流落到了洪荒的混沌魔神,早就心有所感,放出自己的神识,四下看了看,顿时笑得嘴角哈喇子都流了出来,望着一处虚空便是遥遥稽首道: “周天道友,汝,这一次你可是离开的时间太久太久了,真正是想念得紧啊!” 话音未落,小白狐、乌鹭等四大灵兽顿时慌了,趴在云端之上,转动着脖子,到处张望起来: “师尊,真的是师尊么?” “师尊真的回来了,我怎么看不到” 黄皮猴子素来跳脱,早就一手扒开众人,一个翻身,便跳出了云端,直往下面飞去,口中却又欢喜地大叫不已: “师尊,师尊,你在哪里,弟子去找你也!” 他这一跳,其余三人,哪里还安耐得住,对视一眼后,马上便争先恐后地跳了下去。 最后只剩下一个金色巨猿,目瞪口呆地看着四人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揪下他的一根金毛暗自忖道: “这帮小崽子,这是怎么说的,他们方才不是明明说不能往下跳么?” 话音未落,一声熟悉的长笑,便越空而来,响彻在云霄: “猿兄,别来无恙?哈哈,你若是要信了他们四个,怕是你身上有再多的金毛,有一天也会被自己揪个精光!” 说着,一道虚影,浮空而出,望着金色巨猿定定看了一眼,随即郑重其事地稽首一礼道: “猿兄,请受我一揖,多谢猿兄这些年对吾道门不离不弃,一诺千金,相守至今!” 猿兄看见周天直面而来,直喜得抓耳挠腮,欢愉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0414、根治金色巨猿 尤其是周天一见面这郑重其事的遥遥一揖,让这素来闲散惯了,却又十万分地在意别人对自己态度的金色巨猿,只这一下,他便觉得这不知多少万万年来的辛苦,都物有所值了! 然而再一看,这金色巨猿就笑不出来了,甚至隐隐的生出一丝怒意,索性也不回礼,直直站在云端之上,细细观瞧道: “周天道友,吾欢喜之余,以为是你本尊见了吾,也是忍不住欢喜前来迎我一迎,谁知,哼” “弄了半天,却只拿一道虚影过来诓我!” “周天道友,汝这番样子,虽然还不至于教吾扭头就走,但是不是对吾也太不看重了吧?” 话音未落,谁知,眨眼间,连周天这道虚影也一闪不见,只留下一道空谷回音道: “猿兄,你我历经岁月沧桑,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其实早已犹如同气连枝一家人是也,又怎会心生轻慢之意哉?” “只是眼下整个洪荒,正经历一场生死大劫。” “猿兄你也是劫后余生,深知大劫降临那种万劫不复的恐怖之境。而今日整个洪荒面临的生死大劫,我敢说直比那场开天量劫也都惶不多让!” “我久不现身归位道门,实乃身不由己,便是为了这个生死大劫,辗转多个时空,也仍未找到真正可行破解之法。” “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剑走偏锋,倾尽所有,方才打造出这样一座鸿蒙别院雏形,以作我等最后退路!只是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来不及与你细说,还请猿兄稍安勿躁,真正相见时再原原本本说与你听。” “唉,猿兄,好在天可怜见,无数的坏消息中,到底还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金色巨猿越听越是心惊肉跳,也终于在多日的揣测中明白了眼前这所有莫名其妙的变化和迁徙,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他听说这一切,皆源自于一场他还没有听说甚至感知到的生死大劫,而且还是属于整个洪荒的,这个惊天动地的灾厄,顿时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有半点怨气。 不过,耳中传来好消息三个字时,这金色巨猿终于由心向外地又开始咧嘴大笑了一下: “周天道友,从到你这道门以来,我就从来没有对汝失望过。嘻嘻,果不其然,汝终究还是吾等洪荒最神奇的一个传说。” “哈哈哈,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话音未落,一只道纹闪隐的大手,忽然从虚空中破空而出,望着金色巨猿,一路直直地抓来 觉察到异常,金色巨猿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刚要放出神通抗争,他才发现,原本有着他自己在洪荒初立时就引以为傲的一身本事,在这只巨掌面前,简直就像螳臂当车一样可笑。 只一下,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巨掌在他竖起的无数禁制前,不过是曲起一根手指,轻轻一弹,便破了他所有神通。 紧接着,巨掌依然还是不徐不疾,却又快到叫人眼花缭乱,就那样硬生生地到了他的眼前,然后张开五指,毫无任何阻碍地便将他整个抓到了手中! 金色巨猿当场吓得手脚瘫软,身不能动,这时终于想起周天来,不觉悲苦地大叫一声: “周天道友,快快救我,这、这生死大劫,怎么会降临到吾头上?!” 话音未落,巨掌早已将他提溜在手中,离开了远端,然后一路向下,在远离鸿蒙别院的一座飞来峰般的小山丘深谷之间,扑通一声把他丢在了地上。 金色巨猿一看脱离了巨掌,本能地就要挣扎着起身,想要逃向山谷之外的鸿蒙别院。 因为他记得,周天刚刚很清楚地告诉他,那座鸿蒙别院,将是整个道门唯一退路。他金色巨猿虽然不是道门中人,但几乎已经等同于道门中人。 这些年他一诺千金,辛苦守护,周天将他也接了过来,很明显是在鸿蒙别院给他也留出了位置的。 可惜眼下却差强人意,他想的再美,也得先逃到鸿蒙别院中去吧? 没走两步,巨掌却又探出两根手指,将他轻轻捏起。 紧接着,虚空中,忽然恐怖地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将他足足看了许久。随即,两指将金色巨猿捏着,凌空抖了三抖。 只听嗖嗖有声,一阵响动之后,金色巨猿似乎被慢慢晃出了原形 巨无霸的身躯,开始莫名其妙的一点点收缩。 原本如影随形,让他与生俱来头痛了几乎一生的那一道弥天金色光晕,也在这看似毫无章法的摇动之下,开始不断瓦解,震荡,破碎。 最后,从前简直就像一个怒目金刚样的金色巨猿,这时犹如一个刚刚出世的小猿猴,既新奇又胆怯地蹲在一块巨石旁,环抱着双臂,浑身瑟瑟发抖,东张西望着,完全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洪荒猿猴! 只是,金色巨猿的原生记忆,却似乎还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所以,即便变成了一头真正的洪荒猿猴,这猿猴依然还是有脾气、有神通的。 当巨掌撤回两指,刚刚脱离了拘禁的猿猴,顿时不管不顾地跳起脚来,便张牙舞爪地指着巨掌泼口大骂: “汝既然有本事拿走了吾所有本事,不如就将吾索性打杀了,扔回混沌重新来过,汝敢么?” 随着话音,一声熟悉的轻笑,忽然从天而降: “猿兄,我说的这个好消息,可还使得?” 金色巨猿顿时一愣,扭头便四下张望起来: “周天道友?” 一道周天虚影,果然闻声而出,再次笑道: “猿兄,还请不要见怪。你这一身怪毛病,乃是与生俱来。之所以吾迟迟不敢动手帮你祛病,就是这层缘故。” “哈哈,好在这一次生死大劫,却让我独独捡到一个天大好处。所以,我才有了本事敢出手帮你。” “猿兄,你心病已除,我答应你的事情,到此也算完全兑现。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再为你那头痛的漫天虚影苦恼了!” 金色巨猿喜极而泣,怔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方才仰天长哭一声,紧接着便哈哈狂笑。 好一阵后,他才忽然收住声,困惑地看了看周天虚影,抓了抓脑袋道: “周天道友,汝说你捡到一个天大好处,莫非就是刚刚教我又爱又恨又怕的那一个巨掌,一双眼睛?” 0415、周天应劫成圣 “不错” 即便只是一道虚影,压抑不住的一股天地共庆的欢颂,也还是显示出了一种唯有圣人之境才有的异象,并随着周天空谷回音的回响,不时天花乱坠,地涌莲花,百鸟朝凤,龙吟九天。 “猿兄,这个意想不到的大大好处,就连吾也万万不曾想象得到的仿佛只是一瞬间,吾,便发现在感念这一次堪比开天之中的生死大劫之时,吾,已成就圣人之境!” 圣人之境,果然这就是圣人之境 金色巨猿其实已经从刚才的巨掌、对眼的威压中,感悟到了这巨掌、对眼非圣人之能不可。 当周天想都没想承认了这巨掌、对眼之威压,正是他一手所为,金色巨猿就开始从心里为周天成圣感到由衷高兴而激动不已。当然,也少不了些许的羡慕嫉妒恨。 “周天、周天道友,吾曾听红云在他去旁听鸿钧前几次说法,那鸿钧讲到过求仙问道之人的成圣之途,大抵有三” “一,以力证道,而成圣。这一条路子,盘古大神已经证明!” “二、斩三尸成圣,目前还只是一个说法,不见有人走过。” “三、功德成圣,这功德是什么,至今都不知其为何物?” 一口气说到这里,金色巨猿突然咽了咽口水,两眼火热地望着周天虚影,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身上,一脸热切地又道: “周天道友,汝、汝是以何成圣?” 周天虚影,空谷回音轰然回应道: “猿兄,吾乃应劫成圣!” 应劫成圣? 金色巨猿正想着,周天空谷回音又道: “猿兄,所谓应劫成圣,一是合道者鸿钧没有想到,二是吾本人没有想到。” “所以,这条成圣之路,应该又属于那【大道55,被莫名抹去5】,继而【大道55,天道50,掩去其一为一线生机】之外,大道预留出的某种别有深意的后门、捷径或者例外吧?” “而成就圣人之境后的瞬间,吾惊喜之余,当即也以圣人之境立即做了一番推演” “鸿钧说法,关于成圣之途的论述,没有错。但为何在他表述的三条成圣道路之外又多了一条【应劫成圣】呢?” “吾想,原因也同样有三” “一、吾乃洪荒第一宣号、第一开宗立派之人,且目前整个洪荒,也只有吾棋道一门宗门。所以,这一场针对洪荒突然降临的堪比开天的生死大劫,无人可以认领,便只能落到吾头上!” “二、【应劫】乃是吾棋道中的专用术语,推而广之却又放之四海而皆准。既名应劫,吾棋道不应劫谁能应劫,谁又敢应劫?” “三、这场生死大劫的推手或者执行者【人形光团】,从一开始便直奔吾棋道而来,且自始至终都没有言及其他洪荒任何人或者其他事物,上来就直接以棋论道。所以,以棋论道,舍我其谁!” 金色巨猿直听得频频点头,心服口服。 但是很快,他又怒目贲张,口中多少有些气不忿道: “周天道友,如此说来,这一场堪比开天量劫的生死大劫,岂不是反而成了你一个人的好处,其他人却都跟着你受累?” “哼,不对不对,吾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个所谓的【人形光团】,说不定他根本就是汝的什么同伙,合计着跟你一起,吧整个洪荒都算计了进来!” 话音未落,原本娓娓道来的周天空谷回音,似乎一下子陷入到了无尽的沉思中,久久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巨大而无边无际的寂静。让金色巨猿忽然恐惧起来,不由得喊道: “周天道友,汝、汝怎么不说话了?” 良久,周天空谷回音终于有了回应,只是这一次,口吻之间却多了些许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惊喜的味道: “猿兄,与你这番论道,不意竟有如此意外之喜,真可谓应了那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论道? 金色巨猿听到周天空谷回音再度响起,终于长舒一口气,但他马上又疑惑道: “周天道友,你是说你方才与我不断说话,其实是在与吾论道?” “不然呢?”周天空谷回音忍不住一声反问,随即叹气道: “猿兄,吾如此大费口舌,进而与汝空谷回音遥而论道,其实还是想对你有所加持,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也不枉你守护吾棋道一脉一场。” “这是你应得的一份功德。方才你不是说不知功德为何物么,你的守护便是功德!” “只是没想到,汝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又如醍醐灌顶,点醒了吾。如此,吾不知不觉又要欠你一份因果了……” 金色巨猿虽然因根除顽疾而不得不被周天打回原形,但其根底还是不弱的,马上便咧嘴大笑起来: “真的么,汝又欠我了一份因果?哈哈,汝现在可是圣人了,圣人欠人因果,这可是一份了不得的大好处,吾、吾可得好生收下才是!” 周天空谷回音却没有一丝跟着他嬉笑的意思,反而口气更加凝重道: “猿兄,你说的一点不错,那裹挟着这场面对整个洪荒生死大劫而来的【人形光团】,谁都不找,偏偏只找到我的头上,虽然你说的什么同伙、合谋之言,完全是子虚乌有,但也无意中点醒吾,他会不会真的与吾、乃至于我的整个棋道一脉,有着什么不为人知或者根本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深意呢?” “唔,兹事体大,即便最后是一派胡言,一厢情愿,一枕黄粱,也值得吾照着你这条思路,去另辟蹊径做另一番算计!” 金色巨猿一听,顿时也是精神大振,忍不住脱口问道: “那周天道友,汝想如何去做,吾、吾能帮你么?” “不,”周天空谷回音马上交待道: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你那一声顽疾,虽然被吾以圣人之境强行根除,但顽疾却是汝与生俱来的因果,少不得在劫难逃你得重新脱胎换骨一次。” “所以,接下来汝将有一段非常痛苦的阶段,却又不得不去经历。唔,既然吾又欠你一番因果,索性现在就现世现报马上还给你吧” 0416、引元凤 现在知道是周天了,但一想到此前面对突然从天而降的巨掌和对眼时的恐怖威严之势,金色巨猿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忍不住哆嗦道: “周天道友,汝、汝准备拿吾如何?无论怎样,还请道友下手轻点儿,方才、方才那一番折腾,吾还是真有些怕了!” 周天空谷回音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道: “猿兄一个堂堂的混沌魔神,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金色巨猿一听,顿时一本正经地严肃道: “周天道友,那是因为汝命好,根基造化更好,没有被列入三千先天混沌魔神名单中,所以哪里知道那盘古开天大斧的厉害?” “不瞒你说,即使现在已经过去不知多少个量劫了,今日一想,吾这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浑身发抖,憋不住的尿意!” 周天空谷回音一听,倒也一下子肃穆起来,也是郑重其事道: “好了猿兄,你说的吾能够感同身受。你忘了,第二次吾云游洪荒时,不也是曾经被那只天眼,一巴掌打回原形,若不是恰好掉到与吾有极大关联的大河之中。现在结局如何,还真是难说呐!” “放心吧,吾就是将你暂时封印起来,而且封印之地,就在吾这最后的庇护之地【鸿蒙别院】,可以说万无一失,你只须在里面好生将养和悟道便是。” 说着,周天空谷回音不再二话,直接凌空一指点出 堪称目前周天手中最大撒手锏的【混沌之蛋】(三千魔神幽灵化三千世界,随身三千小世界+不周山无敌禁制大阵),瞬间便从虚空中闪出,将原形毕露几乎光秃秃一身的金色巨猿,一口吸入其中。 紧接着,便又是一闪,复归虚空深处。 一直在鸿蒙别院,谨记着周天叮嘱两眼一眨不眨地观摩着这眼前所发生一切的慕容雪,怎么样没想到,就在周天与她面对面一面说话,一面构筑并衍化着鸿蒙别院之际,仅仅眨眼之间,他竟然突破到了大罗金仙的圣人之境,顿时高兴得欢呼雀跃,比自己成就圣人之位还要兴奋,忍不住的流泪道: “道兄,你、你终于苦尽甘来,一步登顶到了圣人之境了!” 周天空谷回音也是微微一顿,随即飘然而至道: “雪,鸿蒙别院已具雏形,此后还会有很多人和事物陆续被我接引而来。你是别院女主人,这里就交给你了,其他事情不用操太多心,鸿蒙别院会自我学习、领悟和升级。只在事务方面,你多注意一下就好。” 慕容雪答应一声,关心道: “道兄,我怎么看不到你的真身了,只有这空谷回音,你、你不会是现在就去与、与那【人形光团】展开纹枰决战了吧?” 周天空谷回音赶紧回应了一声,闻言安抚道: “在鸿蒙别院没有初具规模之前,我不会如此莽撞,你放心好了。” “现在我是在回去天元山的路上,刚刚四大护法魔神嗜血、味道等传来讯息,说是有一个强大气息直奔天元山而去。他们探寻了一番,感觉集合四人之力恐也难敌,所以需要亲自我赶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好这边鸿蒙别院已搭建出雏形,天元山那边又刚好也要去当面处理善后事宜,毕竟关乎我棋道一脉之基业,以及道门十万之众的门徒信众。他们的去留,尤其是其中还有十大记名弟子,十大入室弟子,还真须得当面才行。” “不过你且宽心,那直奔天元山而去的所谓强大气息,刚刚我也探查清楚。她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已经穷途末路的三族之一的凤族,在整个凤族即将灰飞烟灭之时,他们的族长元凤,因为与我很早就有一个约定。她此番前来,估计应该是走投无路,所以便来找我兑现那个约定。此乃天大因果,我也必须亲自走一趟!” 原来,如果没有这突然从天而降的鸿沟,以及近乎于无敌存在的【人形光团】,一下子干扰并打乱了整个洪荒原本进程。此刻的洪荒,最大的事件,就是对整个三族以及由三族争霸而引发的各种灾祸和因果进行清算。 按照正常的既定发展轨迹,三族中的首恶,同时也是势力最大、涉及范围最广的龙族,这时整个一族的无数门徒道众,都将在大道使然的碾压之下,要么分崩离析被自动清除,要么就是以元魂化为鱼龙鳖虾正式归入四海水族直到最后一个量劫西游中的天龙八部。 而作为首恶中的首恶祖龙,由于整个三族争霸这场天地量劫都因他是始作俑者,所以将面临最大的杀伐太凶、因果太多、业力太深,以至于自身气运尽丧的最终清算。 在对他的这场因果清算中,原本的轨迹,是在他气数散尽之际,祖龙终于觉醒了他最后的一丝清明,转头逃往他四海龙宫的途中,被冥冥之中安排在中途等着他的三清中的元始天尊,以“巧遇”逮个正中,随后元始天尊便将他一路带回他的清修道场东昆仑山中,以无极寒冰封印在龙泉洞内,永世不得翻身。作为回报,天道将在此后默许,祖龙的伴生至宝混元珠归元始天尊所有。 至于三族中的麒麟一族,因为作恶少于龙族,而且身为一族之长的始麒麟天性灵根聪慧,先于灭族之前便有所感悟。 于是,他很早就向天道发下宏愿 倘若以后天地有变,他愿意以举族之力的牺牲,用难以计数的全族性命之元力之幽魂,换得一个“麒麟出没,必有祥瑞”的天地吉兆之象。 于是,尚在孕育衍化中的天道,便记下了这个宏愿。 后来,在鸿钧合道、天道大成之后,便专为麒麟一族降下功德,麒麟族也终于咸鱼翻身,以百兽之体重新行走于天地之间。 值得一提的是,始麒麟在费尽心机地保全了他麒麟一族的同时,更以“自绝生路,并永久化作昆仑山上一处麒麟崖”为誓,博得了同样作为清算人元始天尊的一丝恻隐之心,收下了他唯一的嫡子【四不相】化身为元始天尊坐骑。而元始天尊在接受了【四不相】成为自己的唯一坐骑之后,自然也就成了【四不相】水到渠成的天然保护神。始麒麟机关算尽,最后在昆仑山之巅兑现诺言,陨落化为麒麟崖。 0417、圣人之下 远远的,一支五彩缤纷的凤羽,飘飘摇摇,悬浮在天元山巅峰之上。既不落下,却也不飞散。 还在百万里之遥,周天便看到了这一幕。 凤羽,是的,一支泣血的凤羽。 凤之一族,终其一生,除非灭族,除非族长遭遇灭顶之灾,任何一支凤凰的头顶之冠上的最艳丽华美羽翎也就是凤羽,都是不会泣血的。 而现在,这支泣血的凤羽,却飘零在天元山上。 唯一解释,那就是元凤真正到了穷途末路,一如三族中的祖龙与玉麒麟,都在他们最后一刻,想到了唯一可能依靠或者托付之人。 祖龙、玉麒麟都落在了元始天尊手中,而元凤,却想到了周天。单凭这一点,周天就觉得自己这一趟,是值得的。 因为,在原本的轨迹中,三族的陨落,其实真正是为三清储备灵力、机缘、造化,从而一举突破圣人之境,而专门准备的牺牲品和祭礼。 这从三族的陨落,最直接的受益人就看以一窥端倪。 祖龙、玉麒麟就不说了,现在元凤却因为无数年前为找寻鲲鹏而误打误撞与棋道结缘,从而凭着这一诺而转投天元山而来,实质上就是以这种不自觉的抗争,不知不觉修改了她自己的道路。 同时,也就无形中自然修改了天道意志,而撇开了三清。 要知道,元凤陨落的最直接受益人,乃是三清中的通天教主。 在最后一次三族争霸中,最先落败的元凤,身受重伤,拼着最后一丝凤族本源之体,欲回她的圣地不灭火山浴火重生。 然而她的归途早就被天道算计好了,行至半途,元凤本就支离破碎的本源之体,竟然在在一座突然生出的阴山,和一座莫名其妙横亘在路上的阳山,分别遭受到后期洪荒早就灭迹了的阴阳极气与五行灵气的侵蚀。 在沉重的湿气沾染下,元凤那一身原本引以自傲的羽毛,再也不能御风而行,吾乃只好掉落在阴阳极气与五行灵气组合而成的沼泽之间。 在几番挣扎之后,无奈之下,元凤只好以凤族最后的法门决绝的“自我本体交合”,来完成自我种族的延续。 不久,元凤便诞下九天鲲鹏(鲲鹏)、五行孔雀(孔宣)这两大后世冠绝天下的圣物。 经过一番将养之后,因为有了九天鲲鹏(鲲鹏)、五行孔雀(孔宣)在后世的因果,元凤在诞下此双子后也凭借这一因果得以再次飞升,凤舞九天,并将鲲鹏成功藏在北海的万丈玄冰之下。 随后,压力顿减的元凤则带着更加幼小的孔宣,继续她赶往自己的圣地不灭火山之剩余归途。 殊为可惜的是,元凤拼死以决绝法门完成的自我种族延续,却耗尽了她本源之体的最后一丝元气。就在她快要赶到不灭火山之前,因其自身法力早就枯竭,本体精元更是在生产中耗尽,早就还是没有逃过命运对她的诅咒 在突然而至的落凤坡上,再也没有任何力气赶路的凤族,泣血而鸣,然后通天教主驾至,然后以一句“不忍其血脉断绝”之言,让元凤含笑陨落,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凤之一族的全部气运、源力和宝物…… 现在,元凤突然舍弃了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圣地不灭火山,而转投天元山而来,但这一份对整个天道流程的修改,就足够惊天动地的了。更何况,这还是元凤自己的选择,对周天乃至整个棋道一脉未来的好处与影响,简直不可估量。 而现在她这一支泣血凤羽,一直在天元山上空,漂浮而不落,最根源问题,便在于此 这个本该是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所接受的造化好处气运,突然改变轨迹降临在棋道一脉头上,天地有感,却又因现在的天地剧变所有头面人物都被捉去进了那【人形光团】的棋奁,而变成了权力真空,是以才有了这进退两难之境。 唯一可解之人,面前也就唯有周天了。 而这,是不是也在元凤误闯棋道时,就已经被这近乎无敌存在的【人形光团】早就算计甚至直接操弄的结果呢? 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周天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下的棋云速度。 但奇怪的是,直到周天几乎近在咫尺地站到了元凤面前,她居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感。 周天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放出神识,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这一看之下,倒也让他还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同: 因为,不仅元凤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就连身为棋道四大护法的那嗜血、奥妙等四大混沌魔神,竟然对他的回归,也没有任何体察! 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之余,为确保无虞,周天只好暂时放下会面,当即潜行入定,仔细推演起来。 很快,周天便又惊又喜地恢复了常态,然后静静地望着依然尽心尽职地分守在道门四周的奥妙、味道等人,以及悬浮在半空之上的元凤,感慨万千: 圣人之下,皆蝼蚁! 果然是金科玉律,天堑难越啊 按说,太乙金仙与大罗金仙,一个是太乙天仙境巅峰期,一个是大罗金仙境初期。 二者退一步是太乙金仙,进一步是大罗金仙。 中间,其实也就隔着一层纸的差别。 但就是在这一进一退之间,哪怕就算隔着这薄薄的一层纸,太乙金仙与这大罗金仙,判若云泥就是判若云泥。哪怕看上去就是触手可及,这触手可及的距离,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与天堑。 因为,周天自己都忘了,现在的他,是刚刚突破到了大罗金仙境的圣人。 而不管是元凤,还是嗜血、味道等四大护法,他们即便在当今洪荒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太乙天仙巅峰者的金仙,在圣人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个加强版的蝼蚁而已! 这就是境界的代差。 也是法力的级差。 更是修为与道法上的天壤之别! 一番五味杂陈的感慨之后,周天发觉自己对圣人之境的认知,似乎又进了一步,不由得微微颔首,体味着只有他才懂得的其中妙义,放开圣人才有的自我遮掩之象,徐徐说道: “元凤道友,别来无恙?” 0418、第一次点化之功 蓦然看见一道身影,在自己毫无任何觉察和防备之下,忽然从虚空中踏云而来,就像凭空而出一般,瞬隙间元凤便是汗毛林立,想象不出放眼当今洪荒,就算她现在法力再是不济,也不可能有谁能在她一点都觉察不到之下,赫然就能站在她的面前。 而且,当她一惊之下,看清是周天后,不仅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脸上的诧异之色愈发浓重了起来。 在盯着周天足足端详了好一番,她才面如死灰地彻底死心道: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枉我三族夜郎自大,几个元会之间大杀四方,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 “今日再见道友,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元凤感叹的是,她在初见周天时,如果愿意,那时候的她,完全可以伸出一个手指,就能轻轻松松将周天给收拾了,即便那时他是所谓的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又是什么第一个开山立宗之人。 但是现在,似乎也就是一眨眼工夫,原本她不在话下的弱者,居然就匪夷所思地成长到了如此恐怖的境界 就算她集中全部心神,放出所有神识,此时此刻,曾经身为一方霸主的她,居然再也看不透眼前这个曾经在她之下的小周天了! 五味杂陈,心念俱灭,却又终究还是满含不甘,元凤最后终于还是苦涩地开口道: “周天道友,你我相识,仿佛就在昨日。但是在这一眨眼之间,我们却早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周天点点头,忽然放出大慈悲道: “元凤道友,大势浩浩汤汤,非人力所为可以改之。若是放下一丝执念,即便没有眼前的好处,那也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悟道!” 未来的悟道? 元凤忽然悲从心来,竟瞬间泪目道: “吾还有未来么,吾凤之一族,还有未来么?” 周天也是久久地沉吟起来。 良久,他忽然伸指点出,一片凤羽,缓缓飘然而出。 元凤一看,顿时触景生情道: “凤之羽翎?” “周天道友,没想到,当年吾随手赠与你的凤羽,道友竟然还在手中收藏至今!” 这一次,周天却是摇头道: “道友错了,凤之羽翎,乃是凤之一族象征,尤其是这一片羽翎,乃是取自于你以凤之一族象征和灵魂人物的头上,它便就是一种邀约与因果。” “只是那时节,你不知,吾也不知罢了!” 元凤一怔道: “道友此言怎解乎?” 周天微微一笑,伸指弹出,飘然而至的一羽凤翎,瞬间光芒大炽,发散出道道流光溢彩,将元凤整个罩在其中。 元凤本能地感受到一种来自遥远的力量,凝神处,却又清晰地认知到,这种力量,其实不是别人,而是好像本来就源自于自己的本体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 元凤犹如醍醐灌顶,一路的劳顿,特别是她已经支离破碎的本体之源,竟不知不觉开始有了复原之象。 而这一切,她感知到的,似乎并非来自于周天的加持,而是自己对自己的加持。 恍恍惚惚,懵懵懂懂,元凤忽然看见了一个模糊而遥远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凤凰,在高远的天地之间,一边展翅翱翔,一边引吭而鸣…… 看着、看着,元凤忽然惊喜不已地顿悟道: “周天道友,那只天地尽头的凤凰,可是、可是从前的那一只元凤,从前的那一个吾?” 周天的声音,在这时也变得忽如空谷回音一般道: “你从那时来,那时的元凤是谁。你在此刻到,这时的元凤又是谁?” 元凤顿时犹如当头棒喝,愣在当场,口中喃喃道: “元凤是谁,吾又是谁人?” 正说着,一根手指,忽然破空而出,在那朦朦胧胧的遥远天地之间翱翔着的凤凰头上,轻轻一点,这只凤凰顿时双翅一展,猛然一个俯冲,直直向着洪荒大地急速飞去。 再一转眼,另一只凤凰,也突兀地浮空而出,正好与俯冲而下的凤凰不期而遇 两只凤凰,面面相觑,不觉都是愕然一怔之下,随即口吐人言道: “汝是谁,快快闪开!” 话音未落,一对凤凰,方才发现她们两个不仅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声音、眼神乃至于说出来的话,也都是如出一辙。 于是,两人都崩溃了,纷纷怒视着对方道: “吾乃元凤,汝到底是谁?” “吾才是元凤,汝到底是谁!” 正说着,两道急速飞行却又互不相让的身影,瞬间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撞击声中,两道身影刹那间湮灭了。 一直紧张地遥望着这一切的元凤,这时忽然心中一痛,悲戚的双目,赫然泪目。 然而,这一对眼睛里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鲜红的血水。 “那时吾么?” 元凤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着: “原来,原来吾、吾早就自我湮灭在那求道的半途中!” 正悲伤着,两只凤凰的湮灭处,忽然金光闪烁,一座不灭火山,就那样硬生生地横空出世,开始燃起冲天的熊熊大火。 大火中,一只幼小的凤凰,忽然浴火重生。 啊,元凤顿时精神大振,惊喜地脱口而出道: “涅,这是涅,吾怎么神魂丧失到了这等田地,连我凤之一族最为引以自傲的【凤凰涅】最后法门,都忘在了脑后?” 正惊喜地喊着,忽然,又一只幼小的凤凰,再次从熊熊火焰中腾空而起,引吭而歌,化出一道跌跌撞撞尚不完美的凤舞九天之华美天象。 看到这突然被切换般的一幕,元凤又是一愣,怔怔地望着一前一后相伴而飞的幼年凤凰,不由得彻底醒悟了过来: “吾儿,他们是吾才刚刚诞下的吾儿,更是吾凤之一族最后血脉的希望所在。” “不不不,他们、他们不能有任何闪失,吾、吾” 元凤忽然癫狂起来,身子一飞冲天,刚要腾空而起,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就在她巨大的双翅之间,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正一脚一个,重重地踏足在她的双翅之上。 “汝、汝是谁,竟敢将吾踩在汝之脚下,汝、汝” 元凤怒不可遏,百般挣扎,却怎么都解脱不出这道袍之人的重压。 0419、口不择言的孔宣 百般无奈之下,元凤只好对那道人俯首称臣道: “汝不管是谁,且先下来。吾乃元凤,也曾是三族争霸中的一方神圣,容不得汝这般羞辱。有什么事请,汝只管说,吾从了你便是!” 道人这才微微一笑,纵身跳下,然后直面望着元凤道: “吾知道汝是谁,不然,吾也不会在这里等着汝了!” 元凤一惊,顿时放出神识,这才算从正面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根脚。 当然,她醒悟的同时,心底马上又是更加苦涩: 自己这时看清了他是谁,而不是他一来就知道他是谁。很明显,这时候看清他,也只是人家放开了禁制,让她看清才看清的。 想着,元凤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点头道: “罢了,既然是讲道人鸿钧尊者座前那赫赫有名的三清之一,当路拦下吾,通天道友有什么话就直言吧。” 通天这才点点头,凝眸道: “元凤,吾是悲天悯人,虽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吾救汝之意却是千真万确的。汝不要怨气冲天,不知好歹!” 元凤冷哼一声,忽然斜睨道: “好一个悲天悯人,好一个踩着别人翅膀,却口口声声要搭救于人的说辞!” 通天脸一寒,顿时沉声道: “元凤,汝凤之一族原本肩负天命所归,却在三族兴起之际忽然跟着那祖龙走上歧途,到现在还不幡然醒悟,真的要将自己乃至整个族群一起带着堕入深渊么?” 元凤心里一跳,桀骜之心忽然破灭,想到眼前三族死的死,逃的逃,亡的亡,不由得垂头道: “道友说的不错,整个三族的确是到了穷途末路,各自奔命去了。只是不知,道友又将如何搭救于吾的凤之一族哉?” 通天不觉目光一闪,口中便故作一叹道: “吾早就说了,吾乃悲天悯人,只因一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发现汝已然在劫难逃。” “唉,虽然大势不可改,但小处却也不是不可做些文章” “吾乃尊者早就内定之人,兼具大机缘大造化,更有使命在身,是以唯一可出手救汝族群的少数几人之一。但这些人中,却只有吾看见且不忍心汝整个血脉就此湮灭,而且也只有吾想出了办法救汝。” 元凤听得有些不耐烦,张口道: “既如此,还请道友明言!” 通天脸皮一红,随即哼哼道: “罢了,法子其实很简单,汝在劫难逃,虽然救汝不下,但汝之血脉吾却可以帮汝延续下去。当然,这世上无功不受禄,自然也是没有白吃白喝的宴席。” “所以,吾出手延续汝凤之一族血脉不失,汝在陨落之前,将整个凤之一族所有气运、灵脉乃至伴生、随身宝物,统统转移给吾,这样一来一去两清之下,整个事情便能操作了!” 灵脉? 元凤忽然一激灵,怔怔地望着一脸振振有词的通天,心中忽然警醒起来: 他口口声声搭救于吾凤之一族,却又要将灵脉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若是真要这样,那吾凤之一族血脉,又将如何延续! 哼,吾明白了 他真正所图,要的就是吾凤之一族那弥足珍贵的灵脉罢了。 所谓延续吾凤之一族血脉,也不过是为了让吾整个族群灵脉在他掌控之下,能继续为他所用而已…… 想着、想着,元凤忽然昂起头来,口吻为之一变道: “元凤想清楚了,吾此去乃是要投奔那天元山,早前那天元山下的洪荒第一宣号之人周天,就曾与吾有一番机缘一见如故。此番前去,本也是践约,想必尊者座前通天道友,对于这践约之诺,也不会有违尊者有关一诺千金的洪荒普法吧” 周天? 通天还未听完,便怒气冲冲地直接打断元凤话头道: “元凤,看来汝果然是迷途难返执迷不悟了,居然莫名其妙搬出周天来恐吓与吾!” “哼,尊者是有言在先,且数次说法,论述多多,但哪一条也都只是针对一心向善,道心坚定,一直走在正途之上的求道人而言的。” “像尔等三族必亡之类,早已天怒人怨名列另册,还说什么践约不践约之诺之言耳!” “吾懒得再与汝多费口舌,只问汝最后一句,凤之一族灵脉,汝交还是不交?” 元凤看着突然面目狰狞的通天,也是一咬牙道: “多谢通天道友好心,但吾此去天元山之心,却是不会变的!” 好,好好 通天忽然仰天大笑,一袭道袍,也随之飘然而起。 紧接着,这通天便是双手一振,整个人影便瞬息间消失在虚空深处。 再一转眼,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巨-峰,赫然横亘在元凤之前。 元凤心里一惊,刚刚定睛看了一眼,整个山峰,突然又是迎风一晃,便在一处笔直的山崖处,浮现出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落凤坡”! 落凤坡? 元凤本就是心灵通窍之圣物,只一眼,她便心有所感,知道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落凤坡”的宿命之中了。 想着,她忽然泪目,一张嘴,从口中吐出一团人影,然后捧于手中泣声道: “孔宣、孔宣吾儿,今日你我母子,莫非真就要葬身于这可恨的落凤坡三字之下么?” 被置于掌中的小小人影,闻声忽然蠕动起来。 不一会儿,便见风就长,很快就化出一个五彩缤纷的孔雀,望着泣血的元凤道: “母亲哭什么,此刻再哭也什么都晚了。” “若非母亲偏心,当初若是将我与兄长鲲鹏一起藏行,今日至少我不会遭此厄运!” 元凤直听得一阵愕然,瞪着孔雀,半晌才气结道: “孔宣,吾是偏心。但吾偏心的却是汝呀,若非吾看着你比那鲲鹏更是年幼,身子根基也不如他,吾为何要将你说死也要带在身边?” 原来,在元凤自感大事不妙之时,早于那半路之上,以最后不得已的凤之一族绝命法门【本体自我-交-合】之术,延续血脉,诞下这九天鲲鹏(鲲鹏)、五行孔雀(孔宣)。 随后,元凤便将鲲鹏藏在北海的万丈玄冰之下,然后又带着这孔宣,一路向她最后寄希望于一身的不灭火山而去,也才有了如今通天拦路之实。 0420、凤族的大礼包 谁知,孔宣听完,不仅没有丝毫感恩,反而暴跳如雷道: “还不是汝算计不周,明明自己都不行了,还要带上我作甚,岂不是跟着你受累?” 元凤望着又蹦又跳的孔宣,忽然忘了自己的苦痛,一脸忧愁地摇头道: “孔宣,孔宣,你这样的脾气,没有看吾,没有了凤之一族的照应与庇护,汝将来可怎么办呀?” 说着,说着,她忽然眼前一亮,抬头看向东方道: “我怎么忘了还有棋道一门,嗯,早前赠与周天一羽凤翎,当时不就与他订下了有朝一日倘若大难,便去他的道门投靠隐身。” “呵呵,当初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还真就一语成谶?” “罢罢罢,今日拼死一战,死便死,活便活,一切听天由命吧” 说着,元凤不再理睬暴躁的孔宣,猛吹一口气,将他身子再次缩小,然后一口吞下肚中,双翅一展,便直冲云霄,想要越过眼前这座高不见顶的落凤坡去。 刚刚飞到一半,半空中便传来一声冷哼: “不知死活的小小禽类,真把吾的慈悲当做了儿戏乎?” 随着这道怒极反笑的呵斥,一道金光,忽然激射而出,望着元凤的双翅便是兜头而去。 只听喀喇一声,元凤的双翅便被金光化刀,瞬间斩断为两截。 失去了翅膀的身子,再无任何依托,磕磕绊绊,不断在落凤坡山脊之上,撞来撞去,最后犹如秤砣般地急坠而下,眼看就要狠狠砸在大地之上 元凤拼尽全力,一面吐出孔宣,好让他自己去逃生,一面泪目地认命道: “罢了,罢了,既然命该如此,夫复何言。周天道友,吾、吾只是真的没想到,你我当初那一句戏言,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惜哉,惜哉,一语成谶又如何,反正你也不知” 话音未落,一声长笑,忽然自那天外苍穹深处荡漾而来。 紧接着,一只手掌凭空伸出,犹如渡波而来的涟漪,伸出两根指头,在元凤背上轻轻一抓,将她一把提起,然后置于掌心之中。 心有所感之间,元凤看了看只见一张温暖的巨掌,而不见人影的大手,不觉喜极而泣道: “周天道友,可是你么?” 正说着,通天忽然现出真身,手持拂尘,一脸凝重地望着将元凤护于掌中的巨手,端详半晌,随即礼数十分周全地稽首道: “贫道乃是鸿钧尊者座前三清之一的通天,敢问尊者可是与鸿钧尊者同时代的隐身大能么?” 原来,已然成圣的周天,举手投足,已经是浑然天成,自成一方领域,且又不与洪荒其他天地勾连,更不沾惹其中的一丝一毫尘埃。 这样的境地,已经无限接近于大罗金仙境的通天,是完全可以看得懂的。 所谓无知者无畏,知者必常心怀畏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就好像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一份无知的勇气。 勇气可嘉,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不可能重来的生命代价。孰轻孰重,岂不一目了然。 所以,仅仅露了一手的周天圣人之境,这久在鸿钧身边的通天,立刻便感知到了其中深不可测的法力,乃是他无法领悟更是不可抵挡的。 加上圣人之境的某些表象和内涵,鸿钧在他公开的四讲之外,对他身边亲近的追随者,比如三清这样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也会经常开一些小灶,讲一些大罗金仙境以后的圣人之事。 听得多了,今日一见,两下应证,通天顿时悟道,一方面不仅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反而有了一种意外获取的惊喜: 因为,不过是眼见了这巨掌出手的刹那间,但这一刹那间带给他的感同身受和顿悟,却是听多少场说法都难以得到的深奥大义。 看着素来心高气傲,从不轻易低头对人的通天,忽然间态度如此恭谨,甚至隐隐中还有了欲以师礼相待,元凤越看越是好笑,不知不觉,便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通天道友,原来汝也有这样的时候?吾以为,有鸿钧尊者给你们撑腰,尔等三清,横行洪荒,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通天闻言,居然不动声色,只是口中淡淡道: “元凤道友说笑了,尊者当前,天地敬仰,日月朝拜,更何况吾等求仙问道之流,无论怎样尊敬也不为过耳!” 听见通天如此言论,周天倒也暗暗点头,忍不住赞道: 鸿钧果然是鸿钧,三清在他的悉心调教之下,进步真的是相当神速和惊人啊! 只可惜的是,现在整个洪荒都已经大难临头,就连鸿钧都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更遑论什么三清? 周天想着,忍不住悲悯地摇摇头,出声道: “通天道友,吾不是什么尊者,只是尔等三清眼中曾经弱不禁风的那个周天而已!” 周天? 通天顿时两眼一凛,有些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刚要使出神通先行逃离开去,却被周天早就预料在先,直接一伸手,便将他捏到了两指之间。 通天挣扎了好一番,几乎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没有任何法子能够脱困,顿时骇然四顾道: “周天、周天道友,莫非、莫非汝已成就圣位?” “不对不对,尊者鸿钧曾经亲口而言,在他合道之前,整个洪荒,除他之外,绝无第二人可以抵达大罗金仙境,从而一举成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从此不死不灭,洪荒不破,圣人不死!” 周天摇摇头,叹息一声,将真身闪出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 “通天道友,不幸而凑巧的是,现在洪荒还真就到了即将破灭之境。在劫难逃之下,这个洪荒,怕是真的不保了。” “鸿钧都已变成了棋奁,所以你还蒙在鼓里吗?认命吧,汝就安心做一枚棋子罢!” 说着,周天一指点出,却被通天泪流满面地哀求道: “等等,等等周天道友,好好的洪荒,汝为何要将他打碎,难得你不也是洪荒中的一员么,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0421、各安天命吧 周天闻言,不由得也是心生悲戚,仰天长叹,索性放开了禁制,连同元凤在内,将在天元山之下的真相,呈现在了通天和元凤的眼前: “尔等好生瞧瞧吧,洪荒历经磨难,无数量劫以来,都在大道使然之下有惊无险地渡劫而过。”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了,因为,没有任何一次量劫,能将整个洪荒像这次一样给连锅端掉。不仅无数生灵,就连身负天命,堪称整个洪荒顶天之人的鸿钧,连同不可或缺的正邪一方的罗,也都包含其中。试问,这是吾能做到的么?” 通天细思极恐地一哆嗦,随即激灵灵道: “周天道友,既然这场逃不过去的灾厄不是汝所为,那这个近乎无敌的造劫人总是落在你的天元山乃至整个道门之中。这份关联,总是有因果的吧?” “还请周天道友看在整个洪荒份上,说说这造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如若可能,还请道友万万出手,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洪荒啊!” 周天摇摇头,口中苦涩地一下道: “通天道友此言差矣,若是此事我能左右,何须你来指手画脚苦苦哀求?” 说完,他忽然满怀萧索,却也不无大慈大悲,看了一眼到处都已经是寂灭一派的洪荒,随即缓缓点头道: “通天,认命吧,不仅仅是你,甚至也包括我。多送无益,还是安心做你的棋子去吧” 在周天的指尖之下,通天开始一点点的化作棋子的模样。 就在他最后一闪之际,通天忽然不甘地大哭一声: “周天,周天,我们都做了棋子,为何汝却能在外面逍遥无事,为什么,为什么?!” 周天叹息一声,难得悲悯地温言道: “通天,不是我自在逍遥无事,而是人家就这样选择。他要以整个洪荒为棋局,天下苍生为棋子。他总不能左右手互博吧?” “所以,很不幸,他得要一个能与他平起平坐演绎棋局的对棋者,放眼四顾,除了吾和吾的棋道,还能有谁会下棋!” 说着,尽管通天早已化作一枚完整的白色棋子,远远地望着那盛装白棋的棋奁飞去了,周天依然还是犹如自言自语道: “再说了,你们都以为你们做了棋子,我却在外面逍遥。可你们中又有谁知道我心中之苦?又有谁知道,我承受的压力,岂能是你们任何一人所能理解的!” 眼睁睁看着曾经强大到可以横行在洪荒任何地方的通天,须臾间便化作了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元凤不觉也是相顾骇然,兔死狐悲道: “周天道友,如此说来,吾三族的湮灭,不过是这一场洪荒大灾中的一部分,就算三族没有任何作孽,也是一样要灭亡的?” 周天看了她一眼,不觉愕然了一下,随即摇头道: “元凤道友,你到现在还不悟道么?三族,呵呵,三族在整个洪荒,在这样的一个堪比开天大劫的面前,三族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元凤顿时脸上一红,但马上便又悲从心来,望着周天以从未有过的尊崇与敬仰之情,缓缓吐声道: “这样说来,周天道友,吾、吾元凤也是一定要做这一枚棋子的了?” 周天看着元凤,凝眸半晌,然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元凤怔忡半晌,随即凄然一笑,望着周天盈盈一拜道: “周天道友,吾死不足惜,但还请道友看在你我早前那一诺之言的份上,救救吾的鲲鹏和孔宣!” 周天一愣,马上开口道: “鲲鹏,鲲鹏不是已经被你藏在了那北海的万丈玄冰之下?至于孔宣么,这在劫难逃的大势之下,恐怕我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啊!” 元凤忽然笑了,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天: “道友方才说,鲲鹏已被吾藏在那万丈玄冰之下,然后便一略而过再无他言!” “周天道友,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实言相告与吾,这是不是说,如若吾不再去动它,鲲鹏便可在那万丈玄冰之下安然无恙?” 这元凤,果然凤之一族的灵魂人物啊,这个言语之间的漏洞,都能被她一眼发现! 周天瞠目结舌,最后只好微微颔首道: “理论上是这样,而且关键在于无论是鲲鹏还是孔宣,因为它们都是在大劫降临之后出世的,并且还是无父之人的天地异数。所以,我才贸然判断,假若他们谨守本心,严格藏行的话,也不是没有作为一种漏网之鱼的例外。” 无父之人? 元凤听得不由自主地就是脸红心跳,心中更是哀怨暗道: 吾倒是想让他们有父,可那时紧要关口,吾又到哪里去给他们寻找一名父亲? 再说了,即便能找到一位父亲,凭吾当时几乎已经枯竭般的身子,又如何能承受那样的鱼水之欢…… 见元凤不说话,只是愣住那里一副神游万里之相,周天忍不住看了看天色,随即挥手化开这一道他特意为元凤开出的幻境,出声催促道: “元凤道友,在劫难逃大势之下,你本身就是三族之首之一,是肯定上了那【人形光团】名单的。所以,为免多生枝节,你还是也认命吧,我必须要将你化作棋子送归棋奁之中了” “不过,你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一场大灾,对别人而言是在劫难逃,对你而言却无异于心生。因为,若是洪荒在,大道使然之下你本该形神俱灭的。但现在,你却可以在化身棋子后,一缕本尊元魂保住看来是没有问题的了!” 元凤闻言大喜,急忙叫道: “周天道友请等等,大恩不言谢,还请将吾最小的孔宣幼子也搭救一番。” 说着,她生怕周天当场拒绝,迅速吐出口中的孔宣,将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推给了周天。然后,瞬间以殉爆的方式,根本不容周天有任何反应地自我决绝的陨落在这方天地之间…… 殉爆对于同级修道者,是毁灭性的。但对于已经拥有自己的三千大小世界的圣人而已,最多也就是一道绚丽的礼花而已。 望着不由分说便自我陨落的元凤,然后以这种决绝方式扔给自己一个烫手山芋的元凤,周天也只能眼瞅着她化为无数云霞缓缓消散,口中叹息一声: “何苦呢,难道做一枚棋子,对一只凤凰有这么难吗?” 0422、凤族之【灵脉】 当然,说归说,元凤心底的那份大算计,周天还是心知肚明的。 她宁愿以一己之躯,换来周天对她一对幼子此后一生的照拂。这份情怀与决绝,不说惊天地泣鬼神,也是一份最伟大的母爱在这生死抉择的瞬间迸发! 周天环抱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孔宣,黯然神伤地最后看了一眼这一方天地,转过身,刚要离去,却见云霞消散处,忽然闪出一道道七彩霓虹之光。 心知有异,周天复又转身,凝眸一看,却是一团流光溢彩的氤氲,似包裹中的一泓发光的积水,又像一块天地间不可多得的流金,更似一枚镶嵌着心形雾状的琥珀,即便滚落在草木碎石之间,却不染一丝尘埃。 “这是” 正惊疑之间,这道不染尘埃之神奇之物,却是自己跳了起来,望着周天,便硬生生地撞入到了他的怀里。 紧接着,一丝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一道道神识,也由此挤进了周天的识海。 静静地感受着,直到再无任何动静,周天方才感慨万千地摇摇头,低头看了看仍在自己手中环抱着的孔宣,于是颔首道: “罢了,元凤,即便没有你以凤之一族最为珍贵的【灵脉】相赠,在你将孔宣推过来的那一刻,吾其实已经答应了你。现在,你又倾囊相赠,将整个凤之一族所有的气运、造化甚至灵脉都给了我,用心如此良苦” “唔,也好,算你这算计,不仅运气好,而且正好赶上我对自家道门的运筹安置,说起来也算是你凤之一族与我棋道一脉有缘。这个因果,我接下了:” “汝之幼子,孔宣,吾将一直庇护与他。直到他可以自立。自立后去留随他,并依然可以吾道门名义行走江湖。至于鲲鹏,他藏行的好便罢,若是有难,吾自会相机出手助他!” 话音刚落,只见掌心中的【灵脉】,忽然为之一颤,紧接着以肉眼可辨的变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气雾,瞬间没入周天的掌心,消失不见了。 嗯,只是与我融合? 还是像种田一样,将凤之一族的全部【灵脉】,种植或者植根于我的本体某处了呢…… 周天一阵愕然之后,随即一甩头笑了笑: 管它呢,总之又不是什么坏事,好处到时自然便知。 呵呵,这可是整个凤族的全部【灵脉】啊,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妙用,但妙用之处和裨益又怎会少得了呢? 想着,周天一低头,向怀中的孔宣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才发现还是一个小家伙的孔宣,居然也正睁着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扬着脖子,一直都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一看见孔宣这副贼忒嬉嬉的模样,周天不由得就是一阵头大。 要知道,这孔宣可是后来出了名的惹祸精、捣蛋鬼和麻烦制造者。谁惹上了他,都没有什么好事。 现在因为元凤,竟然让这样一个亦正亦邪的家伙缠上身,唉,真不知以后他将给自己惹出多少事端出来? 想着、想着,周天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见他连元凤陨落,脸上居然都没有一丝哀伤之情,不由得更是脸上一黑,当即便出声呵斥起来: “看什么看,从此以后你再无母亲这两个字,你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么?现在,你给我听好了” “我可以收留你,甚至可以教化你,培养你,庇护你,直到你可以自立于这世间。但是我却要有言在先,若是发现你在我道门之中,有任何图谋不轨,大逆不道,祸乱吾门,一经查实,将立刻将你扫地出门,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 顿了顿,见孔宣竟然在这一顿呵斥声中低了头,默默不语,再也不敢睁着他那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看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宽慰,一丝恻隐之心顿起,于是便又放缓口气道: “当然了,如若你好好的自己修行,听我教诲,即便天性胡闹一些,只要无伤大碍,倒也由得你,总有一天你会自己修得正果的!” 温和的口吻,一下子就让孔宣再次抬起头来,怯生生地望着周天道: “母亲、母亲将吾交与、交与汝,却没有说吾将如何待之于汝,以后是执师礼、还尊者,还是别的、别的什么?” 周天闻言就是一愣,怔怔地看着孔宣,竟一时恍惚道; 这份机心,这番问话,是一个刚刚出世的小家伙能想得出来的吗? 怔忡半晌,他端详着孔宣道: “既然你自己想到了这层,你且说说,你自己想以何礼对我,以何身份在我道门之中安身立命?” 孔宣眼珠子一转,随即侃侃而谈道: “禀尊者,吾无父,心中本是十分想以蚁子尊汝为父。但瞧来瞧去,汝左右不过也是一个唇红齿白道童模样,吾这口中,便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那样的称呼了。” “所以思来想去,吾最后觉得,你我还是以师徒名分相持,以后吾老老实实听你教诲,汝也将你一身本事都倾囊相授,不知尊者意下如何?” 周天越听越是心惊,心惊之余,却又越听心底里越有一股意外之喜,不断翻涌而出。 老实说,不知不觉,周天竟然从心底里开始莫名其妙的喜欢上这个根本不像刚出世婴儿般的小家伙了! 要知道,无论是练功还是修仙,遇见一个名师不容易。 反过来呢,一个名师想要遇见一个天资、根骨以及悟性俱佳,就像现在这种表现近乎妖孽的孔宣,如此一个好的徒弟同样也是很难遇见到的。 想着、想着,周天便跟着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这孔宣,的确是一个另类,而且从他对待自己母亲元凤遭遇的态度看,也是极其冷血的。再加上传说中他的那些令人齿冷而又胆寒的事迹,一般而言,应该是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可是,那样的一个孔宣,又是怎么养成的呢? 本来就无父,再加上生母早早就被天道灭杀。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学好不容易,变坏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0423、第一个真正亲传徒弟 说服了自己,想通了个中缘由,再看印象中整个就是调皮捣蛋、桀骜不驯的孔宣,不由得也就顺眼多了。 “孔宣,汝想以师礼相持,入吾道门,拜师门下,可知吾道门为何物,追求的是何道?” 现在,孟想可不敢再把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孔宣,像一个真的小屁孩去对待了。 还有就是最重要一点,既然有心要收他入门,有些事情就必须一步步按程序去做下的。 有的他懵懵懂懂,有的他可能一无所知。 所以,孔宣懂与不懂之间,就会在孟想与他的对话之间,一方面给他普及棋道常识,灌输道法。一方面,也是由浅入深,解疑释惑,同时也是拉近双方彼此还很生疏的距离。 在洪荒,师徒之间的传承,言传身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平日里双方看似可有可无的,这种漫无目的、漫无边际的对话。 对话,不仅是师父对爱徒的洗脑式普法,更多的还是思想与道法上的理念筑基。 孔宣睁着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凤眼,居然知道这番问话的轻重,一点也不敢马虎,明明懵懵懂懂,但还是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想了半晌,方才摇头道: “尊者,吾知凤之一族追求的乃是凤舞九天,却不知棋之一族追求的是什么。尊者既然问了,不如就说与吾听。” 凤舞九天? 孟想忽然笑了,盯着孔宣看了半晌道: “凤舞九天,只是表象。汝母亲在半路之中,就没有给你讲解一番,凤舞九天为的是什么吗?” 孔宣这一次真的糊涂了,满眼凌乱道: “凤舞九天,就是凤舞九天,哪有什么为什么?” 孟想一伸手,出其不意地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循循善诱道: “洪荒之大,万事万物,都有因果,皆有缘由。” “孔宣,汝再好生想想。比如,你凤之一族为什么能展翅翱翔,却不能潜游大海。而龙之一族可以随波,却又不能像凤之一族白鸟起舞,追云逐日,尽享蓝天?” 孔宣犹如醍醐灌顶,浑身大震道: “是呀,尊者,我只看见鸟在云端、树梢上上下下,只看到鱼在湖泊、小溪游来游去,却从未去想过他们为何要这样。” “尊者,如今教汝这一问,吾还真有些好奇起来,那鸟儿为何身上是羽毛,那鱼儿为何身上却是鳞片?鸟儿能上天却不能下海,鱼儿能入水却又不能长脚上岸!” “这许多吾平日里看着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尊者一说,为什么吾细细一想,就感觉一下子全部不对了,为什么?” 为什么? 孟想只听得一阵欢喜,频频点头道: “汝这些话,说得很好,已经快要接近到吾要对你说的吾棋道的奥妙与要义之道上了。”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悟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说的虽是悟道法则,也是悟道中的最高境地顿悟之妙。但所有的悟道之门,悟道之途,并非就是说单凭谁的天赋和悟性,就能真的整天游手好闲,有一天突然想去悟道他就真的马上悟道了。” “所有的得道,都是人家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一点点的积累所成,所以你看到并羡慕别人成道时的辉煌与荣耀,只是你没有看见他付出时的努力和汗水。孔宣,你懂了么?” 孔宣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 孟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知不觉,对这孔宣有了一种真切而又真实的喜爱之情。他甚至已经认定,未来在他的亲手调教下,孔宣一定会成为一个未来洪荒崭新的孔宣! 至于孔宣此时此刻的幼稚、惶惑甚至对未知事物的恐慌,都不过是他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和煎熬,没有这些磨砺,他也终将成不了气候。 所以,孟想当然也就更不会去指望他真的像他表现得妖孽那样,自己一点他就悟道,那才是真正的天方夜谭。 不动声色或者专门敲打地说一次,他能接受一次,改变一次,对于记忆中的那个冷血暴戾、荒诞不经甚至离经叛道的孔宣,便已足矣。 简单灌输了一番后,孟想便决定结束他与孔宣这第一个莫名其妙便认定了的第一个亲传弟子这第一场正式谈话,同时也是第一个将他收入【混沌之蛋】提前告知的人然后便将他放入蛋中,这才大手一挥,将这一方被他以【圣人之境】遮掩了的天地撤除,然后唤出了嗜血、奥妙、味道等四大魔神为首的四大棋道护法。 再次见到周天,众人不觉都是一阵唏嘘。 一方面,是双方这次重聚相隔的时间的确是有些过于漫长。周天在不同时空穿梭留下的痕迹与气息,一般修仙者觉察不到,但对于这些根基先天逆天强大的混沌魔神而言,却是能轻易感觉到的。 另一方面,更让他们震撼到的,是这次再见,四人竟然再也不能一眼望过去,就能在想要看见便能看见他当下的修为、法力与气运的高低厚薄。 但是当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周天,几乎都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想要好奇地探查一番,眼前这位久别重逢后的神奇小子时,他们才相顾骇然地发现,此时此刻的周天,竟然像一团迷雾般别说看透,就连整个人影轮廓,都已经是模模糊糊一片了…… 震惊半晌,四人随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手一揖道: “久违了道尊,洪荒不记年,道尊修行似乎又有不少精进,吾等四个居然都看不清道尊真实模样了!” 周天闻言,不觉哈哈一笑,随即袍袖一挥,顿时显出了他此刻圣人道体。 嗜血、味道等四大魔神凝神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良久,方才面面相觑,又惊又喜地齐齐拱手道: “恭喜道尊,贺喜道尊,洪荒第一个成就圣人之位,到底还是让道尊得偿心愿,算是补齐了道尊让出洪荒第一说法之人位子的缺憾!” “就是就是,那自以为是的正统君子鸿钧,那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的魔头罗,还有那自以为是的世外高人扬眉,若是知道道尊追究还是抢了这第一圣人名头,怕是一个个又要红了眼睛呐……” 0424、召唤旧部大逃亡 听见奥妙、嗜血四大护法如数家珍,报出鸿钧、罗等洪荒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名号,周天不觉神色黯淡下来,口中苦涩道: “洪荒如今大难临头,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掉,尔等都听说了吧?”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死寂一片。 半晌,四人才一片哀鸿道: “道尊,这场天大灾厄,莫非真的堪比开天大劫么?” 周天对于自家道门中人,自然是能说得多清楚就说多清楚,当即点头道: “目前来说,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而且恐怕可能比开天大劫还要难捱!” “开天大劫虽然也是天崩地裂,横扫一切,但毕竟是打碎了一个世界,却又重建了一个世界。而这一次,我却只看见破碎和寂灭,看不见一丝重生和希望。” 四人闻言,不觉相顾骇然,良久方才齐齐稽首拜道: “如今洪荒能数得上的人物,几乎一个个都被捉去棋奁做了一枚枚黑白棋子。唯有吾等棋道一脉,尚不曾有一人被抓将进去。不消问,这都是道尊拦在前面之功,还要多谢道尊护佑!” 周天摇摇头,不无悲凉道: “尔等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棋道一脉之所以能完整地保留到现在,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一道天降鸿沟,恰巧是落在我棋道门中这天元山下的缘故。” “而那因鸿沟而生的【人形光团】,单从他那随随便便一出手,便能将上至鸿钧、罗,下至所有求仙问道有名有姓者,都一网打尽,犹如玩物一般捏弄在手,就可以看出他在洪荒几乎是无敌的。即便是他放开所有人,集合了全部洪荒之力,都恐怕不是他一人之对手。” “所以,尔等也包括所有洪荒中人,就不要心存幻想以群狼战术去与他抗争了,前赴后继即便拼光所有洪荒,怕也是白白送死而已。” “唯一所幸的是,我棋道一脉,正好与这无敌的【人形光团】在棋道上十分契合,所以也才有了他对我棋道一脉网开一面,尚没有缉拿一人之情形出现。” “但我们同样不能抱有侥幸之心,还是一样要早作最坏打算。好在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天佑眷顾,还在最后一次洪荒出游之时,吾竟穿越了不同时空,是不是有什么同样无敌存在在后面推手,甚至特为我棋道一脉预置后手,也都有这种可能。”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种前提,也才有了我如今能够布下【鸿蒙别院】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和最后退路。时间紧迫,形势逼人,多的话也来不及细说,尔等现在就速速归位,回到各自守护的东南西北四方,好生打点一番,将最紧要的吾道门四方关隘与物事,归拢后尽快转移到别院。” 四人一听,急忙稽首退去,依计行事去了。 定定神,周天这才又依次唤出尚未见面的白鹤等十大记名入室弟子,以及青背孤狼等十大入门弟子,依言又交待一番,然后看着他们纷纷领命而去,分头挑选太乙天仙境以上道门弟子、门徒和道众,收集和汇拢棋道门中各色天材地宝以及各种人财物,才算略微舒了一口气。 稍事休整了一下,孟想终于有了一丝闲暇之心,放眼看了一眼这一方属于自己,且已经扩容到了以天元山为核心的百万里方圆之地的道门天地,内心不觉感慨万千。 伫足眺望了好一会儿,脚下不由得生出一丝黑白棋云,轻轻一纵,便飘然到了半空。 这是一份恋恋不舍的故国家园情怀,即便已经身入圣人之境,可这脚下,面对生于斯长于斯不知多少万万年的这一方热土,还是依然不能免俗。 像一只恋巢的鸟儿,周天绕着巨大的天元山不知翻飞了多少圈,他才强行按下云头,落在了天元山巅峰之上。 如今的天元山最高峰,虽然不是狼藉一片,但也在周天以圣人之力,瞬间搬走了【天衍棋枰】、【玄玄棋经】以及供可以登顶闯关的门徒道众升级的【问鼎台】等要紧之物后,整个巅峰之上,早就也还是灵气大损,草木萧索。 而且,即便有孟想如今的圣人之力,限于【鸿蒙别院】大小,他也不可能将这一座整个天元山巅峰,全部切割过去。 这种情形,当然同时也包括并涉及到整个道门。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旦要背井离乡,才知锅碗瓢盆似乎哪一样东西都不忍舍弃。 “唉,奈何,奈何,纵使一草一木总关情,吾也只能是带走能带走和必须带走的少数。大多数,也只能是委屈你们了” 想着、想着,周天不由得泪如雨下,眼中顿时大雨如注,干脆索性化泪为雨,将一道道甘霖挥袖洒下这一方百万里的方圆大地之上。 最后,他才伸指点出,分出一道【不周山禁制大阵】,将包括天元山主峰以及整个道门在内的东西南北四方,全部都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其中,又在最外一层打上当今洪荒唯一的【圣人封印】,方才微微颔首,向这一方属地放出圣人之言道: “吾乃周天,如今登临圣人之位,却无圣人之喜,何也?皆因如今洪荒,忽降弥天大灾,即便吾已入圣,也难以护佑吾棋道一脉全部,苦哉痛哉惜哉!” “今日吾立下誓言一道,他日若能改天换地度过此难,从此吾棋道一脉,即便是最卑微的一草一木,吾周天将不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舍弃。手心手背,将从那时起一视同仁,再无任何分别。九霄之外,若还有鸿蒙为证,可记下吾今日之誓言” 说完,周天负手而立,仰面朝天,静心等候。 说也奇怪,周天成就圣人那一刻,因为洪荒剧变,都不曾降下一丝一毫天地异象。 但是,就在这一刻,周天誓言刚刚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九霄之外,竟然真的喀喇一声裂开了一道久违了的缝隙。 紧接着,便是一道至纯至真的鸿蒙紫气,飘然而下,瞬间落在了周天头上。 周天犹如醍醐灌顶,双目怒睁,心下又惊又喜道: “鸿蒙紫气,竟然还有真的鸿蒙紫气?!” 话音未落,无数道金光,忽然分身而出,从周天身上带着无数圣人气息,洒向了四面八方…… 0425、这一眼惊魂 这才的天降异象,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种寻常突破时的天花乱坠,百鸟朝凤,地涌莲花,暗香浮动等妙境、妙味,而是直接便以无数道金光,幻化出无数个周天金身虚影,奔赴到棋道一脉这一方自有属地每一个角落 远远望去,这些数不清的金身虚影,具皆自带圣人光环,有的深入万水千山边走边歌,播撒圣人之音。 有的面对无数生灵,舌绽莲花,传播棋道妙义。 有的则是跌足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为这一方天地祈福宣讲…… 看到这惊奇的一幕,周天不禁又惊又喜。 惊喜之余,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怪诞: 如今的洪荒,从一个境界突破到另一个境界的进阶,因为天道未立,自然也就是没有什么天降功德,当然好处也是不用担心什么天罚,但好歹都多多少少有些天降异象,以示庆贺一番。 至于周天成圣,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天道原本的设计,而且若以天道体系论还属于大逆不道毕竟,天道圣人之下,是只有六大圣人。 六大圣人,有名有姓,也是早就圈定了的。 现在突然多出一个圣人,不仅不是圈定名单上的名字,而且还远远提前到了天道未立之前成就圣人之位。可以说,若是没有这【人形光团】程咬金般半路杀出横插一竿子,今天最难熬的人,恐怕就不是整个洪荒,而是周天自己一个人去顶雷了! 所以有时候周天静心一想,心里常常会生出一丝强烈的荒诞之感 仿佛这莫名其妙横空出世的鸿沟及其【人形光团】,就像他周天的一个合谋者,密谋了这一场席卷了整个洪荒的弥天大劫。 要知道,若是集中看待这场灾厄,其实还真的是疑点丛丛: 谁也说不清楚的从天而降的那一道连鸿钧、罗联手,都抹杀不去的【鸿沟】,是落在你棋道一脉的地界之上的吧? 这近乎无敌的【人形光团】,也是在你棋道的道门之中,以棋道最标志性棋具、棋具,近似羞辱般地出手将整个洪荒收入他的囊中的吧? 最最关键的是,洪荒天下第一、第二的鸿钧、罗他不选,偏偏选了你天下第三的周天,作为与他平起平坐般的对局者而一跃成为整个洪荒唯一执棋人,是你周天吧? 所以,假若现在以鸿钧、罗为魔道两派之主的整个洪荒,若是能发声的话,估计不用他们群起而攻之,单是他们的唾沫星子,就足够吞没周天及其整个棋道一脉了! 现在,九霄之外,苍穹之上,竟然还是降下了这惊天动地的天地异象。 此情此景,这么做真的好吗? 亦或是,这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恶心周天,甚至是故意要做给那【人形光团】看的,以此方能引起他的注意和猜忌…… 周天盯着自己那数不胜数的金身虚影,一时间陷入到了一种患得患失,却又根本无能为力的境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数道金光才渐渐消弭,最后再度融合、凝聚成一道若隐若现的鸿蒙紫气,瞬息折返没入周天头顶,整个天地异象,也在这一刹那之间消散不见了。 周天缓缓吐口气,如释重负,忍不住拨开早被自己遮掩了的天地,向着外面不知其远处的真实洪荒,放眼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感觉没过多久的洪荒,映入眼帘的,似乎就像突然被彻底洗劫了一样,变得到处都是狼藉一片,满目疮痍,不忍卒读! 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一下子有些傻了。 算算时间,在他遮掩了自己所在的天地,悄悄开始布局自己退路的【鸿蒙别院】这段时间,满打满算,即便眨眼千年,也不至于让原本还有些苟延残喘的洪荒,一下子变得如此破败不堪啊! 看着、看着。周天最终还是奋起余勇,开始凝聚起全副精神,将自己所有的气息都悉数遮掩起来,然后屏息凝气,向真实场景中的天元山下遥遥望去 与整个破败洪荒形成巨大反差,大概因为有【鸿沟】和【人形光团】的存在,此刻的天元山愈发显得郁郁葱葱,灵气隐然。 透过层层雾霭,以及那无敌般的【人形光团】自带的禁制,也不知是周天因为已经成就了圣人之位,还是那【人形光团】因为给了他“执棋人”特权,而原本就对他不设防。 这一看之下,周天居然毫无阻碍地直接就一眼看到了他一个看上去孤零零,甚至满身都是无比寂寥和落寞的一个身影,若非知道他就是那令人生畏【人形光团】,这一眼,很可能就会让人一下子迷失,而将他当做了一个孤立于世的世外隐者,然后不由自主地去接近他,侍奉于他,追随于他! 也幸亏现在的周天,已经足够有了相对强大的心灵抗衡之力,就在他差之毫厘般的即将迷失之时,一个自我警醒的圣人之体的本能战栗,将他一把硬生生地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好险!” 周天暗叫一声侥幸,抬手抹了抹满头汗水,总算稳住了全部心神,开始尽量不露痕迹地向着犹如老僧入定般的【人形光团】一点点看去。 此时此刻,“他”似乎真的完全进入到了一个真正棋者的境地,双眉紧蹙,面色潮红,两眼似睁非睁,空洞的眼神,投注在一尺棋枰之上。但若仔细再看,他的眼神,又似乎根本没有聚焦在棋盘之上,整个人,其实早已神游万里去了…… 作为一个久经阵仗的棋手,周天是深知这种进入到了真正棋局后的真实状态的 看似人坐在那里,其实魂,早已化作那星罗棋布、犬牙交错的黑白棋子,彼此纠缠,彼此妥协,彼此腾挪,彼此征劫、消劫、造劫,彼此勾心斗角,却又斗而不破去了! 看到深处,周天也是情不自禁地拧眉沉思起来: “他”将自己捉来摁在这一场棋局之中,虽然足够惊心动魄,尤其是“他”第一手棋便将鸿钧座前最得意的三清之首的太清,当做了第一颗棋子,布在了一尺棋枰之上。 但毕竟等到周天相应地下出他的第一手棋之后,整个棋局,甚至连布局都还算不上,只有寥寥几颗棋子而已,“他”做出如此【长考】之态,到底在“看”什么呢? 0426、无法搬运的【太极道场】 很显然,“他”人在这一尺棋枰前,心,却早就神游万里不知飞到了何方去了! 当然,这种在与不在,也都是相对的。就像后世人族的哲学巅峰论述那样,我思故我在,我手写我心。人,诗意地栖居。而故乡,永远都在别处。风景,却是这边独好。 而到了周天这种圣人境地,几乎就已经进入到了随心所欲之无人之境,更何况这已经几乎无敌的【人形光团】,“他”在与不在,甚至有或者无之间,已经毫无区别。 换言之,到了“他”那样的境地,几乎已经可能归于混沌,无所谓生死,无所谓无有,无所谓悲欢,当然也就无所谓始终。 在与不在,“他”是根本没有边界的! 不错,圣人之境,尤其是到了天道圣人以上或者更高时,最明显的标志之一,就是这种“边界”的自然消失,从而也让圣人从此进入无拘无束、无所不在而又无所不能的无人无我无相之境。 刹那间,周天仅仅是对这【人形光团】的远远一瞥,竟丛生出如此之多的思辨、感想和顿悟,这说明了什么? 正如棋道中所言,只有与高手过招,你才会进步! 你在老鼠窝里称雄,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老鼠。 你在狮子堆里打滚,即便遍体鳞伤,你也永远是一头走出狮子堆就会令百兽胆寒的狮子! 这就是区别。 想着、想着,周天只觉得脑海深处发出轰然巨响。 一道灵光,蓦然闪过。 然而,当他凝神试图去看清它时,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云里雾里模糊一团,莫名其妙,就飘飘摇摇到了自己的识海之中,然后化作了一片水汽氤氲,让原本有些干燥泛黄的识海世界,忽然显得有了一份水乡般的温润滋养。 周天愣愣神,随即猛然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怪不得最近老是有些脑仁发疼,原来症结在这里。 嗯,仔细想想,自从开始了那一场昏天黑地不同时空的洪荒遨游,老实说,自己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沉入到识海中去,好生坐忘一番了? 这个念头一动,周天就开始察觉自己的神识,明显开始有了蠢蠢欲动。 不行,现在可不是回到识海去做什么惬意的坐忘的好时候。 周天一念闪出,急忙断喝一声,硬生生地将一丝不羁的神识给扯回来,再次凝神看向不知其远处的自家天元山,以及独坐在天元山下面对一尺棋枰沉思的【人形光团】。 现在,针对自家整个道门的秘密迁徙(当然说是秘密,但对于几乎无敌的“他”是不是秘密,周天却是自己都觉得十分存疑),可以说,九成工作都已经做到位了。 唯一还剩下一个最大工程,那就是整个棋道一脉从创立之初,便作为道门象征的【太极道场】,该如何处置? 而且,最大的困难还在于,面对就在【人形光团】眼皮子底下的这么庞大而重要的一座根基性棋道建筑,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逃过“他”的耳目。 若真要动什么手脚,周天还真要好生掂量一番,难以预料的后果,是不是自己乃至整个棋道一脉所能够承受得了的! 当然,就像后来的东海深处的那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做为棋道一脉两大支柱道门建筑和标志的【天元山】、【太极道场】,周天也完全可以让【太极道场】像【天元山】一样,因为它们的不可动摇,以及本身就是过于浩大、繁复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根基性作用,索性就将二者直接保留在这片原属之地。 想来,【人形光团】因为围棋的关系,即便到了最后“他”觉察到了了自己所有暗中的行动,他也不会因此迁怒于【天元山】和【太极道场】吧? 周天患得患失,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其实从周天现在已经踏入圣人之境来说,即便周天什么都不做,【天元山】和【太极道场】就任他暂且丢弃在原属地之上,如今洪荒,也是已经无人可以撼动甚至能够轻易踏足进来的了。 更何况,现在整个洪荒,太乙天仙巅峰以上的所有修仙问道之人,早就被一网打尽,哪里还有人来搞破坏呢? 不过,真要将【太极道场】就这样暂且弃之不顾,周天却又真的很难做到。 毕竟,【太极道场】还不真正等同于【天元山】一旦撼动,就必须连根拔起那样伤筋动骨的巨大工程。作为棋道一脉两大支柱和标志,如果说天元山是棋道一脉的道门镇山之宝,太极道场就是棋道一脉的道门镇宅之宝。 相对镇山之宝,镇宅之宝,相对来说还是可以在万不得已之时挪动一下的。 这也正是从一开始,周天就从未去考虑过移动天元山一样,在他布局之初,直到【鸿蒙别院】雏形草成,在通盘考虑整个道门迁徙之际,他没有考虑过天元山是否要跟着一起走,而太极道场却始终萦绕在怀。 不能轻易舍弃【太极道场】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周天在晋身圣人之位后,已经愈发的觉察出来,近来的【太极道场】,在他早就诞生了灵智后的这无数岁月中,他已经很清晰地感到这个原本只是一座简单道门建筑的家伙,似乎很快就要喷薄而出,化出属于他自己的一个悟道真身了! 一旦化出悟道真身,属于【太极道场】他自己的得道【先天道体】,也就是所谓的化形而出,很可能指日可待。 如此紧要时刻,尤其是这化形而出的时刻根本无法预料,也许是一千年,也许是数月,甚至还可能就是明天。这,才是周天真正无法决断的真实原因。 或许,还是应该冒险回去一趟,以真身与【太极道场】的真灵,先做一番交流再说? 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在这时,忽然就冒了出来。 当然,与此同时,也让周天为此吓了一大跳: 以【人形光团】几乎无敌的状态,除了光明正大地走回去之外,任何形式的举动,恐怕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掌控之内。 以真身偷偷摸摸地潜回,呵呵,这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掩耳盗铃吧? 0427、重返秘境中的秘境 思虑再三,周天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根据当初展开纹枰对弈时双方约定,既然是以棋道论道,自然就要讲棋道法则,尊棋道规则。 在看到鸿钧被捉来成为白棋棋奁,罗成为黑棋棋奁,而自己成为执棋人,并且更惊讶地发现曾经在洪荒横着走的三清、镇元子、红云、冥河等人,也都纷纷变成了一颗颗黑白棋子。 震惊之下的周天,急中生智,终于想出了一个利用自己是执棋人的这个便利条件,以【棋规】中的“长考”、“封盘”为由,堵住了对方之口,从而为自己换来了一个可以被允许抽身而去的短暂时光。 这段时间,正是周天得以暂时逃离【人形光团】掌控之下,利用这弥足珍贵的每分每秒,不断地长思短想,辗转腾挪,多方布局,也才有了【鸿蒙别院】那样一个聊以可以称之为最后退路的去处。至于他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脱离了“他”的视线,甚至很可能一切都在人家的“注视”之下,也只有天知道了。 不,天不知道。因为,正在孕育之中的天道,随着鸿钧这个唯一合道人的缺席,天知道这个被大道法则推出的天道,还是否存在,也都在两可之间。 所以,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在一切都还没彻底弄清楚之前,若是这时候贸贸然就回去,不仅是自投罗网,更是天大的傻子! 那么,【太极道场】怎么办,还要不要将他跟着一起迁徙走? 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想在【人形光团】坐镇在自己的道门天元山及其太极道场的眼皮子底下,弄走一个蔚为壮观的【太极道场】整座建筑,别说是这样的非常时刻,即便是在正常情况下都是一件难度极大的迁移工程,更遑论在“他”的眼前行事,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所以,【太极道场】看来终究还是要像【天元山】一样,只能忍痛割爱,暂时舍弃,就原地留存,甩给【人形光团】,看他未来是不是会在暴怒之下,出手毁灭他们。 人生、不,求仙问道之路,同样也是不仅充满了艰辛坎坷,荆棘密布,而且也是一样的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豪赌! 想到此,周天再无任何彷徨,以坚毅的圣人心智挥袖“忘却”了天元山及其太极道场的纠结与痛苦,将这一方被他临时禁制了的天地重新放归洪荒,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无尽的苍穹。 少顷,他忽然一步踏出,脚下便是一丛黑白棋云悄然升腾。紧接着下一刻,身影便飘然到了九霄之上。 尽管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但这一次的光速秒到之快,还是让周天忍不住咂舌不已: 还是这个九霄云外,还是一样的高远,这一次,他却心念动处,身已瞬息而至。这,便是圣人之境后带来的各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和好处么? 要知道,上一次兴之所至,莫名找到了苍穹之上的这一处九霄云外,并莫名地发现了隐藏于这一方九霄云外的秘境中的秘境。 那时的自己,虽然也已跻身当时的一流修仙者太乙金仙巅峰的班列,但这一处的秘境,他可是用了许多时日方才感觉深入其中,最终也才找到了那貌似传说中的先天至宝【七色葫芦】,以及从未有过记忆的这梦境中的秘境。 而这一次,不过是一念之间,他便飞身到此,前后差异,犹如判若云泥,又怎能不让人又惊又喜? 唉,且行且珍惜吧 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一番感慨,周天这才挪动身形,向这方故地放眼望去。 但他此刻心中,却是莫名其妙的惶恐起来。 不知道,在有了【人形光团】出现后的洪荒,这苍穹之上的九霄云外,会不会也因此会有所改变,甚至发生某些让人无法预料和想象的蝴蝶效应? 九霄云外,乃是大道法则之下完全依托于洪荒却又根本独立于洪荒之外的一方化外世界。 若是连这里,也发生了连锁反应,变得像九霄之下的洪荒一样萧索肃杀,昏天黑地,面目可憎,那周天可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他心中留存的最后一种方向和一个希冀了。 但是,怕归怕,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站在这里空想吧? 周天默默地打量着四周那记忆中的一切,随即点点头: 变也罢,不变也好,这一切的因果,其实早已在【人形光团】在洪荒中的横空出世,埋下了谁也无法预知的变数! 既来之则安之吧 周天目光一闪,整个身形,顿时变得霓虹般光彩起来,跟着光芒大炽,他便飞了出去。 在七色葫芦的生长之地,不由自主的,孟想便停下来,伫足相看了起来。 虽然七色葫芦早已在他的【鸿蒙别院】的最初构建中,已经被他第一次以惊世骇俗的【圣人之手】运用而出,将他们都悉数“抓取”到了别院,移植并重新培植了起来。 但七色葫芦的原生神之根和灵脉,却不是说搬得走就搬得走的。 这就像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那样,孕育了七色葫芦这样的先天至宝的灵脉,它所在的生长之地,即便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土壤,露水,甚至小小的气候,氤氲,也都是那一方的水土养育那一方的生灵。 若是什么都可以轻易被挖走,那又何谈灵脉之源,圣地之本? 这就像【天元山】、【太极道场】一样,尽管他们的外观和建筑可以搬走,但深植于地下的灵脉和圣土之源,又岂能是跟着说走就走的? 周天想着,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痛,急忙甩甩头,按下云头,在这【七色葫芦】的原生地上,仔细踏勘起来。 正看着,一阵似曾相识的嗡嗡声,忽然从远处飘然而至。 周天心念一动,连忙放开自己的圣人光环,开门迎客地闻声望去道: “小蜜蜂,是你吗?” 随着话音,一只巨大的蜜蜂,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半空之间,透明的双翅,不停地疯狂呼扇着,似乎像被一股乱流冲撞着难以稳定般,口中连连呼应道: “是我,是我,上仙,汝、汝现在气势太强,我无法靠近,能不能、能不能” 0428、坏了的一方苍穹 气势太强? 周天困惑地看了看自己,暗忖道: 我就是怕你接近不了,方才收了我这圣人之体先天防护光环,好让你靠近。怎么还说,你受不了我的强大威压之势? 疑惑之下,放眼一看,不觉又是恍然一笑: 这个小蜜蜂,从前不过一只老鹰般大小,现在都已经修行到了一头巨猿般庞大身躯,怎么还只是一个太乙天仙巅峰者的修为和境界呢? 不过,周天转念一想,忽然又凝眸注视着他,心下惊疑不定: 他是太乙天仙巅峰者,为何没有被【人形光团】捉去成为一枚黑白棋子? 还是说,这苍穹之上的九霄云外,果然如自己的猜想,作为大道法则之下的化外世界,即便是无敌的【人形光团】,也须得忽略此地…… 想着,周天忽然破开虚空,化出一只圣手,将小蜜蜂一把抓入掌中直接接引了过来。 来到近前,小蜜蜂为这一他眼中的神乎其技,瞠目结舌道: “上仙,多日不见,汝之法力,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天地,却又怎生忽然想到了这方化外之地来,是故地重游么?” 周天摇摇头,认真道: “你这小小蜂儿,到底是真的有眼无珠,还是故意要装聋作哑,意图隐瞒些什么。吾已登临圣人之境,难得你看不出吗?” 啊,小蜜蜂大惊失色道: “上仙、上仙竟然已登顶圣人之位?吾还真是看不出来,上仙、哦不,圣人恕罪,圣人恕罪!” 周天放出神识,将他从里到外扫视了一遍,确认他的确不是在作伪,于是和颜悦色道: “你这小小蜂儿,虽然这么长时间,才升到太乙天仙巅峰者之境,汝这修行之路甚是可疑,怕是哪里出了岔子走入歧途!” “不过,即便是这样,但一个圣人渡波而来,且堂而皇之地站在你面前,汝没有道理认不出一个圣人来呀?” 小蜜蜂一听,顿时叫苦不迭道: “圣人明辨,这一处九霄云外的秘境,今日早已不复从前胜景了。以圣人法力,想必也早就看到了,这秘境中最是滋养这方水土的那宝物【七色葫芦】,莫名其妙地被什么攫取了去。” “而梦境中的秘境,更是在前些时日,不知什么缘故,原本郁郁葱葱的秘境入口,忽然间竟天崩地陷,化作了一片齑粉。” “入口不复存在,秘境中的秘境,自然也就裸露出来大白天下,【秘境】也就无从谈起而荡然无存了!” “圣人若是为这个而来,还请圣人务必出手,救救这万古都不曾有过劫难的秘境之地啊……” 秘境竟已大白天下,所以便不复存在? 周天闻言,不觉也是大吃一惊,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这场秘境的劫难,到底是因为自己抓取走了【七色葫芦】所致,还是因为其他未知的因果所致。 沉思半晌,周天略感歉疚道: “小蜂儿,秘境不再,但秘境中的秘境总还有遗址可存。汝且不要哀怨,待我过去瞧瞧再说。” 见周天露出相救之意,小蜜蜂顿时精神一振,在周天掌中欢呼雀跃道: “多谢圣人,多谢圣人。圣人若能出手,秘境有救哉!” 很快,凭借周天现在圣人之境中的法力无边,一念之间,他便带着小蜜蜂瞬息之间到了秘境中的秘境原址处。 驻足看了一会儿,小蜜蜂便开始挣扎道: “圣人,汝虽然来过一次,但毕竟还是人生地不熟,况且这里早已面目皆非,且让吾飞出去,到处瞧瞧认认地方。” 嗯,这小蜜蜂倒是心思缜密。 周天看了他一眼,却并未马上放他走,而是盯着一个似曾相识处蹙眉道: “小蜂儿,我记得这秘境中的秘境,入口处,似乎原来守着一棵常青藤的精怪,法力那时倒是有些惊人,怎么现在不见了他的踪影乎?” 小蜜蜂一听,顿时神色黯淡下来,垂头丧气道: “圣人,早前汝第一次来时不知么?这一方苍穹,乃是一处莫名的秘境。” “而那【七色葫芦】,则是秘境的灵脉。那【常青藤】,则是秘境之根。前不久,自从那【七色葫芦】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这秘境中以后,这【常青藤】便也莫名其妙的开始枯萎起来。” “后来不知哪一日,最后竟然也像那【七色葫芦】一般,莫名的不翼而飞了,呜呜……” 也莫名的不翼而飞了? 周天一阵惊愕之下,急忙搜肠刮肚地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有任何印象,自己在迁走【七色葫芦】到【鸿蒙别院】进行精心移植时,也曾顺手牵羊,收走了这【常青藤】。 要知道,这一株几乎等同于秘境中的秘境入口处守护神的常青藤精怪,虽然当时曾给他制造过一些麻烦,但老实说,他还真没有将它占为己有的**。 想到此,周天一松手,对小蜜蜂道: “你去吧,瞧瞧在这遗址之上,还能认出多少原来的去处和原貌来。” 小蜜蜂振翅一飞,顿时便挣脱了周天的掌控。 他脸上顿时一喜,飞快地在半空中转了几个身子,似乎想要确认这个现实似的。 毕竟,就算是再过低微的修炼者,也不是谁都愿意被人抓在手中的。 转了几圈。小蜜蜂渐渐恢复了身为此处地主的感觉,嗡嗡嗡地四下看着,然后才道: “圣人,虽然汝法力广大,还是且在原地等着,待我四处瞧瞧之后,再来引着圣人到处走走,看看是否还有救乎,如此可好?” 嗯,周天点点头: “你且去,你且去,我正好要瞧瞧这常青藤不翼而飞的事情,就在这里探查就是。” 说着,小蜜蜂嘤嘤嗡嗡地飞走了。 满目狼藉中,周天试探着,轻轻在这方虚空中伸指点出 只听喀喇一声,一道裂缝,忽然便在不远处应声闪出,慢慢露出其中影影瞳瞳的模糊影像来。 唔,看来还是有些踪迹可寻的。 周天心中一喜,随即一步踏出,飘然而去。 来到近前,周天没有再贸然出手。 毕竟,他现在的一举一动,早已不复太乙天仙境时,即便是轻微的一念之间,都可能影响到一方的生灵乃至整个生态,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0429、预感?可怕的沼泽 凝神相看,周天才有些怵然心惊,忍不住扶额暗道: 此处甚是诡异呀! 吾现在乃是堂堂正正的圣人之境,竟然也看他不透,那么此处可就不简单了…… 嗯,这一指出去,便有什么伤害,吾也就不怕了! 周天想着,手中已然破空而出,在那裂缝之间便是断然一刺。 随着一声犹如破镜般的碎裂音响 原本影影瞳瞳模糊不清的氤氲,应声化出一道道涟漪,仿佛裂缝里面不是什么虚无的氤氲或者影影瞳瞳的幻象,而是一湖实实在在的池水,被周天的这一指圣人之力荡漾开来。 但是很快,荡漾开去的这一道道涟漪,荡至看不见处时,仿佛又被什么巨力反弹,轰然有声地激荡而回,瞬间便弥合了这一层看似湖面之上的涟漪。 紧接着,回旋而来的涟漪,迅速回归在最初的荡漾点上,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湖面上轻轻一抹,整个裂缝,便又恢复了原样,重新焕发出影影瞳瞳的模糊影像来。 有趣,有趣 周天不觉两眼一凛,不仅没有感到一丝沮丧,反而更加高兴起来。 有动静,有反应,才不可怕。 可怕的是,当你一拳打出,却没有任何反应,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周天这下反而不着急了,索性负手而立,脚下踏出黑白棋云,直接漂浮到了这道裂缝上,在它几米上空,伫足凝视起来。 看着,看着,周天便觉头皮蓦然一麻,心里便跟着狂跳起来: 这样的裂缝,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从前,悬在头顶的这样那样的裂缝,也曾给过周天深深的伤害 比如那一只曾经始终像甩不脱影子的天眼。 比如,那一次将他彻底打回原形,险些万劫不复的天降巨掌。 比如这一次,那令人畏惧到无敌的【人形光团】,等等…… 这些大大小小,不一而足的从天而降的恐怖灾厄和苦难,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从一道裂缝开始的。 现在,居然就连这号称方外之界的苍穹深处,也都有了这样的裂缝存在,怎不叫人心惊肉跳? 关键是,这一次出现在这九霄云外的苍穹深处之裂缝,这一团影影瞳瞳的氤氲影像,又像池水,又似一团巨大的糨糊,咕咕嘟嘟,在周天的眼前不停地沸腾着,翻滚着。 不知不觉,竟让他有了一种恍若隔世般的恍惚与寂灭之感。 因为,这一刻,以他圣人之体的道行,又生出了一丝身回混沌,深陷那种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无生无死的泥沼难以自拔、一切空无的境地…… 万幸的是,就在周天快要迷失其中的刹那之间,只见一道浩然正气,忽然从他头顶喷薄而出,气贯长虹,一飞冲天,将他整个身子犹如旱地拔葱,直接带离了此地。 紧接着,久未现身的【一尺棋枰】,也是蓦地生出,在一方虚空之间迅速托住周天,将他徐徐降落在天元星位之上。 随后,一对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叮咚有声地落在周天左右。 在一层又一层缓缓浸润而起的氤氲之间,一对阴阳鱼也是首尾相衔,开始欢快地在摇头摆尾嬉戏在恍若一池静水中。 周天终于长舒一口气,在自家这种棋道灵脉与氤氲的浸润与洗涤之下,重新焕发出圣人光辉,神清气正,微微一笑,再度一步踏出,飞临到了裂缝之上,直接一指点出,同时口中一声断喝道: “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身在吾圣人之前?” 话音刚落,裂缝中犹如糨糊又似泥淖般的不明之物,顿时又开始咕嘟、咕嘟翻滚、沸腾起来。 周天见状,并未罢休,而是继续伸指点出,以直捣黄龙之势向着这汩汩作响的不明之物更深处,一路延伸,以圣人执念,不管不顾将一道道神识,不断打出。 这一番探索,给了周天一种误入混沌修仙问道以来,从未有过的感官刺激: 在圣人之指的催动之下,倒是真如洪荒之中圣人之下皆蝼蚁那般威势,只是一念之间,周天便感觉自己在其中的确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明显觉察自己放出去的一道道神识,若是稍稍脱离了自己的圣人执念的掌控,就会立刻陷入失控的状态,甚至可以说,很可能是在某种未知存在的刻意诱导之下,变得瞬息间杂乱无章,四处乱飞 比如一道神识,就会突然脱离了周天意念的主体,莫名其妙的一飞冲天,在裂缝中明明被局限了的空间之内不知飞向了多么高远之处! 又比如一道神识,莫名其妙的,又会蓦然挣开周天圣人执念的约束,神经质地从一飞冲天之势之下,突然又一路向下,一路疯狂沦陷,不知不觉就像掉入万丈深渊一般,深不见底,不知去向…… 古怪,果真是极其古怪! 即使有了圣人之境,此刻的周天,也是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后心发凉,不知所措。 要知道,一飞冲天而去的神识,一路飞去,给他传回来的所有感应,就好像是一支飞出去的箭簇,不仅没有理应飞到一定程度后的强弩之末颓势,反而还有了一种自我加速度的变量。 而这个变量,是哪里来的?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这个势头飞下去,给了周天唯一的感觉就是这样飞下去,永远没有尽头,而且永远遥遥无期。 换句话说,这时若是周天真身陷入到这里,恐怕就将永无回头之时。不能回头,只能在其中永远这样飞下去,岂不就是变相的被禁锢、被封印了吗? 再说这沦陷之时,直如跌落万丈深渊的神识,却又与那一飞冲天而去的神识,形成截然相反之势,一路只是掉落、掉落,却又不知其深,仿佛永无底部,换言之,也恰似被禁锢、被封印了一般。 这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却永无止境的感受,便是此刻周天犹如中了魔一般的体味,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 可怕的是,他还觉得自己陶醉其中! 0430、初窥魔障 好在这一声“何方妖孽”断喝,竟真的让这裂缝之中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剧变,终究也算是让周天不知不觉突破了这一层魔障。 可以说,他这一声带着无尽圣人不怒自威的断喝,到底还是在这关键时刻生出了奇效: 原本波谷不惊的裂缝,沸腾、翻滚着的糨糊与泥淖般的世界,周天一指点出的圣人执念威力,终于开始让其中尚看不清的未知存在,已经难以装神弄鬼了。 在周天圣人之指的不断搅动之下,周天的一丝执念,就像一股滚滚向前的清流,不断倾泻而下,灌注到浑浊而黏稠的河流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裂缝之中,那浓稠的泥淖渐渐变得像几欲喷发的火山岩浆,散发出无数的水蒸气来甚至,还有了一些溅出的点滴,泼洒而出。 不过,当周天觉察之时,却根本来不及探手相抓,它便迅速气化湮灭。 但令人惊喜的是,随着这种外溢、泼撒的点滴变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时,周天终于看到,裂缝中的泥淖再也不像一团浆糊似的黏稠而不可明辨。 影影绰绰之间,雾霭蒸腾着的表面,终于开始像一阵清风吹拂过后的湖面,原本水草遮掩、碧波荡漾的水面,露出清澈见底的真容来。 不过这所谓的“底”可不是什么真的水底、河底或者湖底,而是真正深不见底的“底”! 周天瞪着两眼,屏息凝气,看了不知多久,方才仰天长叹一声: “这裂缝之中,一旦清澈见底,果然是还不如不见!” 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里面,既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谜底被解开时的那种懊丧,也有“人生莫不如初见,相见争不如不见”那样无奈,还有“背影倾国倾城回眸一笑丑八怪”的后悔莫及。 周天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且是全部混合了多种集合式的复杂感受。 直到这一刻,他才蓦然觉悟: 这世上,万事万物果然都是有定数的。 比如,你走入森林,总是埋怨那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你深入山谷,又常常会去抱怨漫山遍野的迷雾,遮挡了前路。 又比如,你面对一道难题,总是咒骂出题人的险恶用心。你还会愤怒有人,常常怀揣着只有你才不知道的秘密…… 孰不知,当迷雾散尽,秘密不再是秘密,你在谜底揭开的那瞬间看到货感知到的真相,你却从未去想过,那些你拼命要去争取到手的真相,可否是你能够承受甚至愿意去面对的事实? 现在,周天就是这样的感悟: 眼前他说看到的真相,就是他不愿看见的真相。如果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他一定会提前告诫自己,宁愿去选择之前的那个裂缝中的混沌、糨糊和泥淖般的一团氤氲,而不要这清风吹拂过后的“清澈见底”! 因为,这“清澈见底”,从第一眼开始,带给他的不是谜底揭晓后的大彻大悟,反而是第一眼的难以自拔,第二眼的头皮发麻,第三眼的如中魔咒,及至到了现在的汗如雨下 他发现,面对这个“清澈见底”,他的一双圣人之眼,竟然也被深深地吸引在这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清澈见底”之间! 他明明在心里想要赶快移开目光,转身逃离。但一双眼睛,却就是像被锁定了一般盯在了这所谓的“清澈见底”上。 而这“清澈见底”到底是什么呢? 空无一物,却又深不可测。 渐渐的,周天甚至恍惚到这时的他,应该纵身一跃,跳入这裂缝之中,去那“清澈见底”之间畅游、徜徉…… 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就在周天患得患失之时,一声空谷回音般的叹息,忽然从他识海深处飘然而至。 紧接着,一道万古不惊的虚影从一团氤氲中徐徐化开,然后在周天这一方日渐广阔的识海界中若有若无的界壁之间,伸出一只手缓缓穿刺而过,看似缓慢无比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一推,便将周天一下子推到了裂缝中。 啊…… 周天大吃一惊,在一阵惊悚的失足感中,刚想下意识地就要跃回秘境中的地面。一股由下自上的巨大吸力,却早已带着他急坠而下,直直向着那深不可测的“清澈见底”而去。 虽然慌张甚至为这突发一幕细思极恐,但周天还是冷哼一声,圣人心境瞬间迸发,下意识地一指点出,一道云梯,蓦然生出,一头便飞快勾在了顶端。 周天脚踏棋云,随即合身飘向云梯。 谁知,心念动处,脚下黑白棋云也有了,云梯更是就在头顶悬浮,但在他的感觉之中,竟然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与自己化出的云梯和棋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不仅如此,裹挟着他的下坠之势,似乎也感知到他的挣扎,不知不觉,竟然跟着加速了它的下坠之势。 周天很清楚,此刻自己脚下的这“清澈见底”,根本不是什么深不可测,而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如果自己真的一路任其跌落下去,其结果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想要挣脱这道裂缝,以及这裂缝中的这道“清澈见底”,重新回到秘境,然后再从秘境回到洪荒中的现实,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周天想着,忽然放弃了所有的徒劳,反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开始顺从着这一股无法克制的坠落,凝眸静思,一点点梳理到这秘境中的秘境后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圣人之境,这一切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退一万步说,即便发生,以圣人之体,也不应该这样被轻易算计。 圣人是什么? 一言以蔽之,圣人之下皆蝼蚁。洪荒世界,天道之下,圣人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象征着无所不能,无所不在,不死不灭…… 忽然,周天的整个思绪,一下子停留在了这“不死不灭”四个字眼之上 不死不灭? 周天想着、想着,忽然扶额微微一笑,整个人,顿时豁然开朗下来: 吾乃圣人,无始无终,不死不灭!即便坠入这万劫不复、深不可测的深渊,这深渊最后又能奈我何也? 即便这脚下是深不见底,吾就算被迫下去瞧瞧,又能如何…… 0431、新世界,还是幻境 因为有过曾经误入时间原始魔神、空间原始魔神构建的【时空屋】经历,这一次,周天虽然以圣人之境本能地压制住发乎内心的恐慌与畏惧,但对那一次【时空屋】的最初始恐怖经历,还是在这刹那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来,并过电影一般一幕幕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次的误入,是误打误撞,也是因果使然,更是机缘、造化在那一刻的集中显现,本来万物不可入的【时空屋】才得以露出一丝缝隙,让周天乘隙而入。 乘隙而入,虽然惊心动魄,虽然历经艰险,甚至稍有闪失便可能将永远不得其门而出回到洪荒现实世界。 但富贵险中求,那一次的误入,不仅让他有惊无险地最终回到现实世界,而且还收获满满,不仅看到了最初始的时间、空间最本初的样貌,更是获赠了时空两大原始魔神的伴生法宝并由此成功炼化成为周天自己的本体法宝: 【周天时间】(时间箭头),【空间之门】(空间之钥)。 那么这一次的误入,会不会又是机缘造化,受那【人形光团】从天而降的激发,而又是大道预留出的另外的一线生机,故意将自己诱导到此,再次进行一番锤炼和历险,然后再以某种方式送物送宝送气运呢? 如果是,那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奇遇,怕就是在为自己与那【人形光团】的最后决战再做各方面的准备了。 周天越想越兴奋,低头再看脚下完全看不见底的未知之处,不知不觉变得不再恐惧。 不仅如此,在这种急速下坠的过程中,莫名其妙的,周天居然又想起了他在初遇【混沌之蛋】后,绞尽脑汁琢磨着对它的祭炼之法时,那一条曾经莫名出现的神奇【时光长廊】。 也正是在那条【时光长廊】的尽头,周天不仅悟出了当时他所能悟到的对于时间流逝的道法,而且也在那一刻见到了正在洪荒深处独自遨游的慕容雪。 那么,这条急速下坠的深渊之道,会不会也是【时光长廊】那样的一种未知通道? 藉由这条未知方式与行状的通道,将他带向最终的未知目的地…… 不过,这样一路下坠着,耳畔几乎只有那飞速掠过的呼呼下坠风声,周天突然又是一声苦笑,心中暗道: 自己这一番自我想象,怎么想的尽是一些美事、好事? 万一判断错误,到时一切都是南辕北辙,甚至极有可能自己就会这样永无止境地坠落下去,那才叫一个悲催呐! 毕竟,在一切都看不清未来之时,所有的可能都是存在的。 就这样患得患失,天马行空,南辕北辙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周天自己暗暗数着日子,竟然一晃便是洪荒中的数百个日夜过去,这宛若高速电梯的下坠之势,似乎依然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 因为有了这数百个洪荒日夜的一闪而逝,周天终于还是心中起了一丝微澜。 这一日,他忽然蹙眉看了看脚下依然还是呼呼生风地下坠之势,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头顶已经同样望不到边际的来路,口中长叹一声: “莫非,这一次真的是一语成谶,吾周天,从此就要在这无尽的下坠中,终其一生了么?” 话音未落,一个空谷回音般的声音,突兀地在不知名处响起: “传道之人已至,尧帝,还不快快迎接?” 随着话音,一道人影,忽然浮空而出,脚踏左蛟龙、右猛虎,手持一条竹节杖,飘飘忽忽,东张西望。 说也奇怪,就在这人影突至的瞬息之间,周天就察觉到自己脚下急速下坠之势,竟神奇地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周天期盼已久的自我漂浮姿态。 不错,就是能够可以自我掌控了的自由之态! 这预示着,几乎无形中剥夺了周天一身法力修为的下坠之势,在这一刻,忽然自行消散而去,并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就像什么事请也没有发生一样。 周天大喜之下,急忙一步踏出,也是脚下生出一朵黑白棋云,遥遥望着那一道几乎算是救命恩人般的人影,便是一声招呼道: “前方道友有礼了,吾乃周天,道友可是在此等吾否?” 随着话音落地,那道人影也是闻声望来,随即便是一脸惊喜道: “周天?天呐,空谷回音处,总有一个声音,时常在吾耳畔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世间,竟果然有这样一个仙人在此!” 仙人? 周天一愣之下,赶忙定住身形,稍稍收摄了一下心神,定目向他望去,心中暗忖: 既然他口中称仙人,那么,他竟然是洪荒以外之人了? 正想着,对方早已飘然而至,站在不远处,将周天上上下下好一番端详之后,随即躬身长揖道: “敢问仙人,可是名讳周天乎?” 周天见他麻衣草帽,虽然浑身散发着无尽的山野之气,但其头上的氤氲,却有着连太乙天仙巅峰者都没有的王者之风,而且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俾睨天下的神采。 只一眼,周天便将他识出了根底,微微讶异了一下,随即颔首道: “原来竟是尧帝当前,倒是真真不曾想到,吾,正是周天。” 尧舜禹,乃是要在很久以后才会横空出世的人族领袖。此刻竟然出现在这里,或者说周天在此刻看见了尧帝,中间差了多少岁月和时空阻隔,自不待言。 反正,现在整个洪荒都乱套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还能让人更惊讶呢? 周天一报上名号,尧帝顿时显得更加拘谨和恭谨,连连稽首道: “尊者果然就是那空谷回音所言的传道人,太好了,自从误入这山野之洞千年,今日总算等到仙人降临” 说着,尧帝竟然不自觉的红了双眼,似乎也毫不避讳周天在他眼前,抬起手来就开始揩抹起眼泪来。 什么,误入山野之洞,这里竟是一座洞窟么? 周天吓了一跳,瞪着尧帝,联想到自己的这一番际遇,再将他的这番话放在一起想了想,顿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只是他现在还有些疑惑: 三皇五帝之时,那时的人族,能像普通修仙者那样,即便不事修炼,也能达到千年之寿吗? 存疑,严重存疑啊! 0432、尧造围棋 粗粗看上去,眼前的尧帝,倒是真有一番道貌岸然之风,且红光满面,祥瑞隐然,远非人族初立之时,饮血茹毛,风餐露宿,连火种的存续都还没有搞清楚那样的惨状。 不过想想倒也说得过去。 尧帝,乃是命中注定也是一样要成就圣位的人,自然是芸芸众生不可比拟的。 不过,以他身负无上使命的大造化,就好像那后来西去取经的金蝉子,即便没有猴子的保护,举头三尺,也是有众多神明护佑,怎么也不小心误入到这山野之洞来了呢? 想了想,周天不觉哑然一笑: 无论是这尧帝,还是倒霉的自己,“误入”这二字,不过就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今日他与尧帝,或者尧帝与他,两人的不期而遇,其实都是背后不知是谁的“那一只手”的操弄的结果,狗屎的“误入”啊! 想到此,周天不觉晒然一笑,望着尧帝同病相怜道: “敢问尧帝,方才你说你是误入这山野之洞来的,你这误入,又是一个如何的误入法呢?” 尧帝一听,顿时会心一笑地叹息道: “不瞒周天尊者,现在我人族虽然刀耕火种,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追逐猎物和水草而居,衣食算是稍许有了一定路数的着落了。” “但实在教人着恼的是,我带领着族人,历经千辛万苦,不知多少个春华秋实暑去寒来,总算是建立起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城邦。谁知没有了跋山涉水举族漂流的苦楚,却又多了人多聚在一起后的喧闹和争斗。” “日久生变,族人们不仅越来越难以管束,就连小一辈的族人甚至我的儿孙们,也都成了上房揭瓦到处惹是生非之辈。” “周天尊者,我就是因为苦思多日,却始终寻找不到该如何管理人多事多后的城邦,一时激愤,不知不觉,并走出了城邦,在这大江大河大山之间徜徉。” “忽一日,不知从何处便传来一种空谷回音,看它不见,却仿佛无所不在,始终跟着我,在我耳畔不停的提及你的名号,并说尊者有法,一出手便可让我人族循规蹈矩,有章可循。让我城邦,星罗棋布,兴旺发达!” 说着,尧帝忽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然后伸手向头顶的苍穹一指道: “那空谷回音一再信誓旦旦说,只要尊者愿意,就像我人族这头顶的星空,数也数不清,却又各有各的位置。照这个法子管理我的族人,再也不用每日发愁了!” 望着尧帝期待的目光,周天险些就要脱口而出那句围棋史上最经典的话来: 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 想着、想着,周天不觉也是凌空一指点出,瞬间便在大地之上,画出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紧接着,他又凭空一抓,棋盘边顿时多出了361颗黑白棋子。 尧帝盯着周天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 直到周天停下来,负手而立,望着他颔首微笑,他才紧张道: “周天尊者,你幻化出的这些物事,果然是玄之又玄的道法,虽然我还一时间看它不懂,但隐隐中,莫名其妙的我感觉竟与你变出的这些黑黑白白、沟沟壑壑,颇有一些天然的亲近感!” 周天笑了,却又无法将真相对他说出口来。 要知道,围棋横空出世,尤其是出现在人类社会中,本身就是一件亘古未解之谜。直到后世,即便出现了科技高度发达的阿法狗这样几乎抵近了“围棋上帝”般的产物,围棋是如何诞生,围棋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依然还是无解。 追本溯源,最后也只有这一句“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的围棋传说,才能让人一叶窥豹地感性想象一下围棋起源,以及围棋的由来…… 所以,周天怎么可能就这样直通通地告诉尧帝,这围棋不管是不是传说,从它出现在人类社会,并在其后的整个人类历史进程中的几乎每个时代,都不曾缺席甚至还在其中发挥着某些不可言说的作用,都与他这个人类早期的圣明君主脱不了关系。 “尧帝,人族不在颠沛流离,开始有了城郭生活以后,刀耕火种之间,你可曾有过放眼望向荒原的瞬间,看见城郭的四周,山河、树木,在你们有心或者无心的征伐下,有没有过这样四四方方、纵横交错的时候,让你心中为之一动,眼前为之一亮?” 沉思良久,周天终于开始抛出了第一个诱导性问题。 城郭,山野河川? 尧帝蹙起眉头,下意识地看向大地之上那一张寂静无声的巨大棋盘,忽然攥起拳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脑袋,嘴里喃喃道: “教尊者这样一说,还真让我想起来,初建第一座城郭之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等到一座真正的城郭建起来,我率领着我的族人们绕城而行,一面欢庆,一面痛哭流涕。现在回想起来,从那第一座城郭开始,我们似乎早就受到了上苍的昭示,就像尊者现在展示给我看的棋盘一样,四四方方,沟沟壑壑,纵横之间,其实早就有了这样的章法!” “只是,这城郭为何要四四方方,有棱有角,为什么就不能是圆的城郭,长的扁的城郭呢?” “难道真如我人族中的大巫所言,天地若盖……” 有门,总算是开始触及到事物的本质了! 周天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随手拈起一颗棋子道: “大地一望无际,单凭人力丈量,即便岁月累积,也是渺渺无期。所以,大地才有了沟壑、山谷、平川,既是阻隔,也是关隘,纵横之间,便有了那一个个的方格。” “四四方方,纵横有序,是为规矩。无论是跨过纵横哪一条线,都是对规矩的破立。” “规矩,静止时便是某种法度,发动时又是某种法则。” “你的族人,若是懂得了这起止转圜之间的法度、法则,你那城郭,无论再装下多少族人,也都不会再混乱。” “这便是城郭必须方正的道法,即便你不去想,也会心随身动自己那样去做。” “但人族自诞生以来,生生不息,岂能只居一时一地而活?于是便有了这黑白棋子的轮回之圆,以合方正太过死板之缺。有了这二者交融,日月又怎能不每日起起落落,周而复始,人族又怎能不循规蹈矩生生不息……” “这,便是我要赠与你遵循天地法则,教化族人之术也!” 0433、思想?以围棋之名 尧帝仿佛一下子顿悟了,口中念念有词道: “天圆地方,天圆地方?” “是了,是了,大地方方正正,才能让山河湖川,草木森林,飞禽走兽,包括我等族人,皆在其中或是逐水而居,或是筑巢而活,或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切井然有序,互不相犯,而又唇齿相依,环环相扣。” 说着,尧帝忽然踏步而出,腾腾腾大步走向大地那一张巨大棋盘之上,低头凝神,口中犹自在追索探问不已道: “而日月轮替,起起落落,周而复始,永不停歇,不就是一个个圆满的过程么?” “大地方方正正,城郭方方正正,人族方方正正,也才知道出门到何处去,归途又如何不会迷失。哪里的山川有财狼虎抱,哪里的江河有鱼虾鳖虫。” “危险处我人族避害趋利,收获处我人族川流不息。日头升起而坐,日头落下而息,不正是恰如这一枚枚浑圆的黑白棋子” 尧帝说着,终于展颜笑了起来,几乎不用周天教授,便无师自通地探手一抓,手中便多了一颗棋子。 不过,由于棋盘过于巨大,这棋子自然也是配套般的足足有磨盘大小。 尽管尧帝乃是早期人族,身高堪比姚明,力大宛若人猿,但想要以两指将这颗磨盘大小的棋子,像模像样地夹在指间,像正经的棋手纹枰对坐时那般拈子而下,还是难以做到的。 看着尧帝用肌肉虬结的双臂,怀抱着磨盘大小的棋子,虽然在大地之上的巨大棋盘上健步如飞,不过看上去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令人忍俊不禁的滑稽之感。 周天捂嘴哂笑着,只好悄悄地伸指点出,口中默念一声,巨大的棋盘以及磨盘大小的棋子,顿时嗖地一下缩小了数倍,堪堪正好让尧帝纹枰对坐,伸出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十分潇洒地将棋子投放在棋盘中的的任何一处。 面对冷不丁变小了的棋盘和棋子,尧帝一怔之下,马上反应过来,扭头望着周天便是一声哈哈大笑,随即将手中棋子,砰地一声,扔了出去。 定睛一看,周天忍不住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这第一颗被下出去的棋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棋盘正中的天元星位之上。 愣怔中的尧帝,瞪着天元星位,忽然抓了抓脑袋,然后蓦地一扬头道: “城郭中心,乃是我族人的大旗所在。这棋盘中心,为何像极了我人族大大小小的城郭,方方正正,而又围而居之。这天下的事物,哪有这般凑巧的?” 周天微微颔首,凝视片刻,随即笑道: “尧帝,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我赠与你的这一道法,冠名已在你的口中呼之欲出了” “说出来吧,此后,这冠绝天下亘古不变的绝艺,便是你和你的族人的了!” 真的么? 尧帝再次抓抓脑袋,眼中的困惑之色渐渐消失,少顷,他忽然望着周天就是遥遥一拜道: “多谢周天尊者赐予,此物所蕴藏的道法,恰似我眼中的这一方天地。人族立于这天地、这星空之下,围而居之,却又能进出自如,其名当为围棋者是也!” 周天笑了,点头道: “围棋,围棋,此名果然恰如其分。尧帝,围棋天成,却也要人不断演化丰富,其秀内其中的道法、道意方能生生不息,变化万端。” “还有,尧帝可曾在得到这围棋之际,是否有舍我其谁之悟也?这天地之大,万物生灵,为何只有人族有幸得之?” 尧帝顿时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深思。 围棋,既然天成,就像这天地之间的万物,被我撞见了,看见了,自然也就伸手抓取,谁抓到了就是谁的,仿佛那猎物一样,看见了猎物不去追逐、杀伐,还要去想一想吗…… 沉思良久,尧帝不觉深深一揖道: “周天尊者,你这一问,老实说我还真没有像你问话这般去想过。不过细细一想,尊者之言,却又像一把石锤,重重敲了我一下,我感觉到了什么,这心里忽然间,不知是痛,是苦,还是隐隐的不安。” “我愚钝,还请尊者教我!” 周天点点头,四下张望一番,随即伸指点出,将一束花,一株草,一只鸟,置于掌中,转目凝视道: “天地之间,万物生灵,试问尧帝,孰优孰劣?” 尧帝愣愣神,抓头道: “万物生灵,似乎、似乎有高有低,有优有劣,但,但” 话音落处,周天却是摇头道: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这本身是没有错的。但生命从诞生之初的那一瞬间,万物生灵,原本是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可为什么在生命诞生的起跑线后,万物生灵,却不知不觉开始了分野?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狼吃肉,羊吃草,直到人族鼎立,成为万物之灵。” “你作为人族领袖,就从没有去思考过,这份眷顾,这份幸运,这份恩宠,凭什么最后都给了你以及你的人族?” “而它们” 周天说着,缓缓亮出掌中的那朵花,那株草,那只鸟,逐一凝眸看道: “它们,又凭什么成为你们人族,窗前的装饰,牲畜的饲料,餐桌上的美食?” 尧帝盯着周天,以及周天掌上迎风飘摇的花草,鸟羽,忽然大汗淋漓道: “周天尊者,在此之前,你的这些问话,我从未去想过为什么,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取我予,理所当然。” “现在低头思来,其实不然。” “只是周天尊者,这其实不然的道理中,我又何处去思、去想、去寻得到呢?” 听到这里,周天终于长舒一口气,抚掌笑道: “答案已在你的话语之间,尧帝思想,便是人族有别于万物生灵之后,能够从此一直领跑的唯一秘笈和奥妙所在!” “不错不错,去吧,既为领跑者,困惑与痛苦,将层出不穷,伴随一路。这,既是人族宿命,也是人族使命。而围棋,则是开启和慰藉人族心灵最后的彼岸。所有问题,包括它可能给予的答案,都去围棋中自我找寻吧……” 0434、结庐而居 尧帝走了。 如愿以偿,满载而归。 正如那个神秘的空谷回音在他耳畔不停地告诉他的那样,这山野之洞,并不能永远将他拘束在这里。一旦遇见他宿命中的那人,他便自然就会从这山野之洞脱困而去。 而宿命中的那人,当然就是此刻同样身陷囹圄般的周天。 当一束光,忽然从天而降将尧帝笼罩其间,大地之上被周天点化而出的巨大棋盘,以及那散落在旁的三百六十一枚黑白棋子,瞬间化作一道黑白棋云没入在尧帝头顶,尧帝心有所感,在难以控制的飞奔中,开始扭头疾呼: “周天尊者,我走了,你还在这里么?” 周天唯有苦笑一声,只能挥手道: “且去,且去,你我此番相逢,机缘也好,宿命也罢,就像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逢一笑,却终有一别。带着围棋去吧,围棋中你自会有所悟道的!” 尧帝不知道,但周天却心知肚明,带着他飞奔而去的神秘力量,只能属于尧帝一人。 不过,尽管如此,在尧帝的急切召唤之下,一股念力,却还是从尧帝本体中喷涌而来,转瞬就像生出一只坚定而有力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周天,一路奔跑,不知不觉,竟也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那光束消失处。 当尧帝不受自我控制地一头没入到光束尽头,周天凝眸相看,才发现那光束的尽头,果然就是这山野之洞的出口! 只是,站在这出口处,不须任何法力修为,周天便能清晰可辨地看着尧帝一步步走出去的背影。 然而,当他尝试着也要一步踏入那洞口时,一股莫名的反弹之力,瞬间便将他弹回。 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圣人之体,这股反弹之力的强大,可见一斑。 当然,周天也并非真的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易地走出去。 定定神,再看已在洞外的尧帝,居然并未因为突然间逃出生天而欣喜若狂,反而在他确认自己出洞的一刹那,马上就转过身来,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盯在某处,脸上焦急、困惑和担忧之情,一览无遗。 周天看着突然露出这副神态的尧帝,顿时也点了点头,猜出了此刻已在洞外的尧帝,必然已经看不到有任何洞穴的痕迹了! 即便他是在出洞的瞬间,转过身来,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洞穴,怎么可能还会留给他看呢? 而在洞外,其实已经是另一方世界了。 而且,也正如周天猜想的那样,尧帝因为洞穴的莫名消失,似乎也一下子愤怒了,像一头困兽般站在原地,垂头顿足,仰天长啸,足足将自己折腾了好一番,方才凭着自己感觉,凝视着貌似的洞口,就是长长一揖。 看着尧帝一边长揖,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他说什么话,因为已经是两个时空两个世界的缘故,自然是听不到的了。不过看他口型,似乎是在大段大段地述说着什么。 最后,尧帝做出一个指天为誓的模样,这才转身而去。 望着尧帝踽踽而行的背影,周天凝神片刻,随即摇摇头,刚想也要就此转身而去,余光中一个影子一闪,却是那尧帝,莫名其妙的居然又去而复返了。 定睛再看,翻身而回的尧帝,怀中却多了枝枝叉叉的许多树根、荆棘条以及一束束的干草。 他这是要做什么? 诧异中,周天发现尧帝将抱着的物事,扑通一声,扔在了地上。 原来,不知何时,他竟然在出洞口处,插上了一根树枝做为标记。他捡拾而来的东西,便扔在此处。 正当周天莫名其妙时,尧帝却忽然出乎意料的又是一个转身而去。 没过多一会儿,他便又肩扛手提,弄回来了一堆树枝藤条。 如此反复,眼看着长长短短的树枝、藤条和干草,堆积如山,尧帝似乎这才心满意足,围着他的成果看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揩拭着满头的汗水。 大约感觉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尧帝在周天莫名其妙的注视下,虎地站起身,开始分拣出长长短短的树枝,在他以为的洞口旁的山崖下,一心一意地架构起来。 他要做什么呢,结庐而居吗? 没想到,接下来尧帝的所有举动,还真应验了周天的猜测。 在以长长短短树枝,搭建出一个茅屋的大致框架后,尧帝不知在嘴里嘀咕着什么,又开始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拿起一把把干草,熟练地编织了起来。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这样的活路,他似乎没有少干。 于是,周天也不由得被他感染,索性转过身来,跌足而坐,静下心来作壁上观,看看他最终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很快,尧帝便将一束束干草,编织出一根根有长有短的草绳。长的足足几丈,短的则尺许。 放下草绳,尧帝便开始转而对付起地上最后的一种东西荆棘和各种藤条。 直到这时,周天才算真正看清,他的确是要造一座房子,然后在这个可能已被尧帝认为的圣地之旁,结庐而居。 结庐而居,所为无外乎有三: 其一,因为需要或者某种宣示,离群索居。 其二、被驱逐,被放逐,而不得不远离人群,隐居某处。 其三,感悟人生,思考人生。 现在看来,几乎不用做任何判断就可以判定,尧帝此番的结庐而居,一定就是第三种情况: 在他自己脱困而出后,他需要一个人以这种形式,好好的想一想。 不过,这种“想”,如果上升到悟道这个层面,这结庐而居的时间,可就很难说了。 短的话,也许几天,甚至是顿悟,一瞬间便可完成。 长的话,十天半月,三年五载,甚至是终其一生,都有可能。 当然,对于尧帝本身就自带使命光环这样的人物,即便他想结庐而居长一点,估计也是不可能的。 看到这里,周天默默独自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起身,心中生出了一丝去意。 结庐而居,对于尧帝而言,无论结果如何,这对他而言都将是一次升华,一次涅。当他结束结庐而居生活,转身而去的刹那,此尧帝必然已经是彼尧帝了。 因此而脱胎换骨的尧帝,将引领着他的族人也就是未来越来越壮大的人族,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 0435、诸天垂钓吗? 说也奇怪,当“离开尧帝”这一念生出,不知不觉,透过这层时空莫名阻隔而在眼前正结庐而居的尧帝,竟真的忽然一闪,整个人影并消失不见了。 不过,尧帝虽然消失,但原本的下坠之势却是戛然而止,这个事实,却是不容置疑的。 换句话说,虽然尧帝的出现,是以那一声莫名其妙的“空谷回音”给他的昭示,从而为整个人族带回围棋。但实质上,尧帝也因此成了周天在这种几乎无解的困局中,承担了一个搅局者的使命,也是昭然若揭的。 举目四顾,周天望着自己置身的这方莫名世界,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尧帝来了,然后走了。 说起来简单,其实他也是用了至少上千年的等待,才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达成圆满带着围棋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中。 可自己呢? 周天一点点转动着脖子,缓缓打量着这方世界。 这方世界,与他看到的以及经历过的所有时空中的世界,完全截然不同,是一种从未见到过的崭新、甚至有些光怪陆离的世界。 从飘渺虚无,无际无涯,似乎既无来处也无尽头,整个都是混混沌沌的大背景看,这个世界,似乎与混沌世界有些相像。 然而,在这种看似混沌、虚无、缥缈的大环境中,其间却又有光,不时闪烁其中。有时,甚至还会像流星划过,从不知名处一闪而过,然后又消失在另一端的不知名处。 最神奇的是,此时此刻的周天,自从在下坠之势中解脱而出后,他就一直呈现出一种自我漂浮状态 就像一颗星辰,漂浮在星空之上的某一片星域,一动不动,在那里孤独地打量着它周围的世界。 这种如浮萍般的感觉,却又会在周天忽然心生而出的一念之间,身随心动,在最轻微的一次无意识的举手投足之间,又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他,其实是在这种缥缈的悬浮中,脚下踩着的,绝对是一片实实在在的大地。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却又给了周天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好吧,周天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走出太空舱的宇航员,带着弥漫在全身的失重感,在一片星空中,迈着蹒跚的太空步,笨拙地走着。 而眼前,却完全找不到方向。 在大地之上的那些所谓东西南北中的地理意识,荡然无存。 周天突然伸出手,带着一股恶作剧般的坚决,虎地在自己眼前的虚空中,随便抓了一把。 下一秒,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掌中,忽然便多了一条活生生的锦鲤! 因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而且这一幕,也实在诡异到令人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后心发凉,周天几乎是本能地就像是猛然抓到了一条毒蛇似的,下意识地一甩手 这条同样似乎也被吓呆了的锦鲤,顿时鱼尾甩处,竟然品凭空泛起一阵水花,随即哧溜一声,金黄色的鱼鳞闪出一道光芒,便又凭空消失了! 嗯,这是什么情况? 盯着锦鲤莫名其妙的来,又瞬间被自己这随手一甩,莫名其妙的又消失不见。周天盯着泛起水花处,愣怔半晌,忽然口中嘿然有声,又是探手一抓。 好嘛,这一次,他的手中倒是空无一物。 但是一股真实的刺痛,却还是让他又是如出一辙地一甩手。 在这种刺骨的疼痛之下,周天发现,自己刚才的第二抓,已经让自己的整个手掌,不仅痛彻心扉,而且还血流如注。 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一只圣人之手? 不对,是吧?他现在的身体、发肤包括每一处纤毫,皆是圣人之体! 圣人之体,怎么可能被伤害,甚至流血? 周天低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这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良久,他才抬起另一只手,在伤手之上轻轻拂过。 令人欣慰的是,还好一道圣人之光,没有让他失望,在伤手之上一如从前地飘然划过。 所有的伤口,顿时修复如初,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 周天摇摇头,微微颔首中,随即目光如炬,再次随手在眼前的一处任意虚空,探手抓出。 这一抓,果然再次又有斩获 一枚硕大的水蜜桃,带着奇异的果香,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上。 水蜜桃? 周天端详着这枚从未见过如此晶莹剔透、嫩到几乎快要流淌出蜜汁的桃子,目光闪动着,忽然有些迟疑了起来: 如果要证实一些什么,他应该现在就冒险吃掉它! 又或者,也许应该还是将它再次漫无目的地随手甩出,看看它是否会像那条锦鲤一样,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 周天一动不动,紧盯着掌中的水蜜桃,始终都难下决心。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水蜜桃却忽然自己发生了变化。 在一阵清晰可辨的微微颤抖中,硕大而完整的水蜜桃忽然果实分离,皮开肉绽,瞬间便化作了虚无,最后在周天温润的掌心,只留下了一枚沟壑纵横的桃核。 受到感染,周天感觉自己的掌心也是微微一颤。这枚还带着蜜汁的桃核,瞬间滚落而下。 再一转眼,便瞬息间消散在了落下的虚空中。 嘿,有点意思了 周天有些惊喜,又有些懊丧。 因为,就在枣核滚落、消失的瞬间,他清晰可辨地眼睁睁看着这一枚枣核,竟然在不断的翻滚中炸裂、平展,最后居然化作了一张微雕般的一尺棋枰。 只可惜的是,因为太过惊异,周天甚至都忘了应该伸手,马上再将它一把抓回到掌中。 要知道,那可是一张缩微到了极致的一尺棋枰啊! 老实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微小却又如此精致的棋盘。 不过转念一想,周天却又镇定下来。 能化作一尺棋枰,不管它是什么来路和物种,都说明它一定是因为与棋道一脉有了某种因果机缘,它才会幻化出棋道中的棋具模样。 竟然是一番因果,又何必在意眼前呢? 再说了,若是这随随便便出手凭空一抓,就能抓出万事万物来。 这样的神乎其技,就像传说中的诸天垂钓,岂不美哉? 而且,如果不是未知存在的恶作剧话,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圣人之技能乎…… 0436、这是圣人自我救赎术吗 变化的桃核,是怎样幻化成为一张实实在在的微小到极致,而又精雕细琢到极致的一尺棋枰。周天因为仓促之下,没有看清。但是,在从桃核变成棋盘的整个过程,他却是亲眼目睹。 这当然毫无意外地给了他一个新的视角,因为新的视角,自然也就有了新的感悟。 也因此,过了许久,周天也没有再出手,而是凝神沉思,陷入到了坐忘之中。 这一坐忘,就不知多少岁月了。 不知不觉间,周天的头发便疯长起来,一直拖到他跌足而坐的地上。 但是别忘了,这个世界,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世界。 此前,周天就是这样的感觉: 明明整个人都是处在无时不刻的悬浮状态,但心里的感觉,包括手脚的触觉,却又清清楚楚告诉他,他是实实在在站立在“大地”之上的。 这“大地”,要么或许是子虚乌有的时空。 要么,就是被未知存在给强力遮掩了的大地。 又或者,干脆就是一半虚妄一半真实的某种大陆…… 总之,一切都皆有可能。 但是这一刻,周天疯长的长发披散而下,就像无数的树苗一下子扎根到了大地之上,不知不觉,竟长出了一片茂密森林。 紧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披散的长发虬结成林的拔节声中,跌足而坐的周天,也在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噼噼剥剥的节奏下,一点点地化作了一棵立地而起的参天大树。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皴裂成了一寸寸饱经风霜的树皮。 他的双腿,直接深入“大地”,变成了两个又粗又大的树根,直插地下。 他的双脚连同十根脚趾,也在树根不断的延伸中,集腋成裘,化作了数也数不清的无尽根须,反哺着那一对巨大的树根,向下,一直向下,不知到了其深处。 他的四肢,伸懒腰般地伸展出去,变成了高耸云天的树干之上四根盘根虬结的四大树杈。 他的双目,在最后的一次凝眸中,眨了眨,化作了一对经历了无数风雨侵蚀的树疤,就像一对眼睛,瞪目望着四方…… 洪荒不记年。 而这个无法描述的世界,似乎时光流转得还要更加缓慢。 但是,无论多么缓慢的时光流逝中,周天已经完全化作了一棵在无数草木簇拥之下的参天大树,每一刻,他都在深刻变化着。 整棵树,一寸一寸的在拔节而生,越来越高。 在看不见的脚下,无尽的根须,不仅牢牢地抓地而生,而且早已不知延伸到下面,不知其远,不知其深。 而高昂的树冠,一样仰首朝天,一面犹自昂首向上,似乎永不停歇,努力攀爬…… 某一日,周天终于从无尽的坐忘中觉醒,睁眼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化作这样一颗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顿时愣住,半晌口不得言也。 良久,他才苦笑一声,试着抬了抬他的一只“手”。 然后,又动了动他的一只“脚”。 最后,眨了眨他的一双“眼睛。” 结果还不错。 他的这些动作,依然还是可以随着他的心随身动,似乎没有什么阻碍。 但是,唯有一念,却是他此刻万万再也做不到的了 由树身变回先天道体的人身!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一番坐忘,最后的感悟,竟是自己把自己给封印成了一棵树吗? 周天抬“手”(树枝)苦恼地抓了抓“脑袋”(树冠)。 一阵风过,忽然让他一怔,心中不由得惊喜起来: 风,这个混沌一般的莫名世界,怎么会有风来? 迟疑了一下,周天下意识地晃了晃身子。 顿时,在一阵扑簌的树叶声响中,一股股微风,开始在无数的树叶之间沙沙作响。 紧接着,仿佛连锁反应一般,整个森林,也开始共鸣起来。 这简直就是清风徐徐,树叶沙沙的自然景象啊! 有风,岂不是理应有雨吗? 正想着,头顶果然有一阵阵雨点,纷纷扬扬,顺着无数的树叶,滴滴答答,向下流去。 有风有雨,难得不应该堆沙成河吗? 果不其然,随着这一念生出,在遥远的树根之下,一条小溪,忽然就在他饱经沧桑的树皮的沟壑,滴滴滑落的雨滴之间,汩汩生出,然后顺着这早已不知其粗、其大的树干,蜿蜒流淌起来。 有风有雨,有了小溪。 地风水火? 周天忽然心里一动,竟忍不住大叫一声: “盘古大兄,这、这不就是混沌世界走向了洪荒世界的一幅活生生的教化图卷吗?” 随着话音落处,树冠忽然一声脆响,周天就感觉自己浑身一轻。再一转眼,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完全跳出了这一棵参天大树的约束,终于重新回到了原本的漂浮状态之中。 一喜之下,周天连忙看了看此刻的“自己”。 然而,这一看之下,却又让他忍不住苦笑不已,连连摇头,愣在了原地。 原来,他是出来了。 但出来的并非是他的真身,而是在此刻刚刚坐忘中感悟后的圣人真魂。 因为是圣人真魂,所以,如果一定要说他就是周天在此时此刻的本尊,从理论上而言倒也说得过去。 其中唯一的差别就是,这个本尊,没有真身与真魂合体。 所以,他是一个高于所有周天分身、化身的一种圣人真替,也可以姑且将他定义为圣人境中的替身。 这种替身,在圣人之下即便是太乙金仙巅峰也是幻化不出来的,只有在抵达圣人之境后,并且必须机缘巧合才会有这样一种几乎可以等同于本尊的圣人之体。 它带来的直接好处和效应,就是周天一旦跳出被约束了的参天大树这个因果,他马上就会发现,这个原本像极了混沌世界那种无生无死、无始无终的莫名世界,已经因为他化身的这一棵被无数草木簇拥着的参天大树,而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个微妙变幻,核心就是生命! 是的,就是生命。 因为生命有恐惧又有希望,就像这棵参天大树犹自还在拔节向上的那颗树木之心。有苦痛又有欢乐,就像周天现在跳出大树之外,此刻的他,既是这一棵参天大树,又是真实的周天,迷茫、惊喜而又以树的身心探知着现在的一切…… 0437、域?界?顿悟 就像一潭死水,忽然凭空多出了一条鱼,从此将一潭死水搅得风生水起,天翻地覆,甚至面目全非 这个莫名世界,因为周天忽然变身一棵巨树参天而无时不刻,都在或多或少,若隐若现地发生着剧变。 这剧变,有些是无形的,就像这个莫名世界原初的混沌无界,虚无缥缈。有些则是一眼可见的,即便是巨树周天之外的替身周天,也都能轻易地看得清清楚楚。 而最让周天惊喜的是,他发现,原本无论自己怎样在这个原初世界移动,他的周身,似乎都像缠满了海草在海底深处艰难地蹒跚前行,又像浑身沾满了厚厚泥浆在沼泽中绝地求生地爬行,不管怎样挣扎,都是寸步难行的状态。 但是,在变身巨树之后,整个形势便发生了彻底改观。 现在,无论是巨树周天放出神识,还是替身周天随意遨游,这个世界原本像黏稠的黏液和糨糊紧紧阻隔着周天,让他裹步不前的无形羁绊,似乎一下子被消解得无影无踪。 有时,替身周天甚至朝着一个方向,故意不设前提和界限的一路飞去。前方的时空,也像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那样,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不缺油,这条路,就随便你一路开向远方,没有关卡,更没有收费站…… 这和巨树周天放出去的神识,感受如出一辙。 其结果就是,这种再无任何阻滞和粘黏的刻意自我放飞,飞到最后,周天自己都会感到乏味,当然也还是有那么一丝畏惧,在飞到自己都产生了疑惑和厌倦之时,周天便不再做此类刻意而又无效的尝试和探索了。 但是,改变却还是在每一天都悄无声息地上演着。 而且因为变身巨树的缘故,原本很少犯瞌睡的周天,现在经常就会不知不觉进入到一种假寐状态。 这假寐的好处还挺大,每一次从假寐中醒来,周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圣人之体,似乎在某些方面,又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精进和升华。 而每次将他从假寐中唤醒过来的,则是来自于他现在已经愈发运转纯熟的圣人之体的本体抖动。 这种抖动,说起来其实也挺可笑的。 他都已经是强大到圣人之体了,怎么在这个莫名世界中,反而在假寐时重新体验到了那种生命幼体在成长初期时的本体抖动 就像出生的婴儿,长身体最快的时候,总是在那睡梦中的身体猛然一抖间,他又长大了一点。 这一日,周天又从正在“成长的抖动”中假寐醒来,下意识地伸了一个懒腰后,便立刻感知到自己在这一时刻的巨树之身,又猛增了一大截。 至于这一大截,到底是多少,因为既没有什么度量衡,又没有日月星辰的投影可以作为参考,所以是无法知道其真正的刻度的。 但是这一切,并不妨碍早已围绕着周天这一棵巨树参天,而形成了一方生命有形世界的自生自灭、自给自足、旁若无物、周而复始的自我演化与自我嬉戏。 比如现在,在巨树周天遮天蔽日的某一个枝桠上,忽然孕育出一枝蓓蕾。 因为蓓蕾的出现,在其上方很快形成了一小片雨露。一阵清风吹拂,雨露纷纷落下。在雨露阵阵的滋润下,蓓蕾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一朵娇艳的花朵徐徐绽放。 花朵盛开,花香四溢。 不知不觉,引来了无数闻香而动的蝴蝶、蜜蜂,上下翻飞,好不热闹。 一颗巨大的果实,由此渐渐长成。 但是相对整个巨树参天而言,也并非就是这一处风景独好。 就在硕果累累的这一个枝头之下,一只云雀,正在倾力衔草筑巢。雀巢中,三两颗斑斑点点的鸟蛋,隐约可见。 而一只抓耳挠腮的调皮小猴子,正在一个巨大的分叉树冠之间中的猴群中嬉闹。 更下面一些,令人惊奇的是,在几根巨大枝桠交汇处,因为巨树早已不知粗大到几许,所以竟不知不觉形成了一处池塘大小的水洼。 水洼中,不时有鱼跃而起,溅起阵阵水花。 水面之上,更有那漂游的各种水鸟,不时冲天而起,飞入枝繁叶茂的巨树之中。无数的翅膀,带起的水汽,不知不觉,竟也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氤氲雾霭。 而这些湿润的氤氲与雾霭,在时间的堆积中,集腋成裘般渐渐生出大大小小的云朵,彩虹,风雨雷电夹杂其间,发出阵阵轰鸣之声。 在不知其深处的巨树根部,一根苍翠遒劲的藤蔓,沿着巨树饱经沧桑的巨大树皮那纵横交错的沟沟坎坎,一路蜿蜒向上。 盘根错节之间,每当攀援到更高一层时,便开出一朵花来。 第一朵花,是鲜艳的藏红花。 第二朵花,则变成了犹如能开满漫山遍野的金黄色野菊花。 一直开到第七朵花,是那种远看一个大如巨型向日葵般的紫到极致的硕大花朵,近看则是一朵朵细碎的紫荆花冠,星星点点,完成了这一条藤蔓七色之花的孕育到盛开的历程。 当七色之花一路开遍,这苍翠遒劲的藤蔓,也就此停止了它攀援而上的生长。 一直昂扬的头部,开始低垂向下,仿佛倦怠了一般,在不断的退缩和卷曲中,一枚巨大的睡莲吐蕊而出。 一支莲蓬,随之横空出世。 紧接着,枝叶婆娑、风声习习的根深叶茂之间,竟忽然传出几声清亮的龙吟。 转眼间,便有一条黑龙、一条白龙踏云而出,首尾相衔,相顾而啸,交颈相游,却是自上而下,一路飞入巨树下方而去…… 俯瞰着这一幅因自己而生的鲜活世界,周天忽然心生一念,浑身巨震地暗忖道: 在绝无可能诞生出生命的世界,就这样硬生生造就、滋生出向死而生的一方鲜活世界,这算什么? 是一场意外,还是大道中的那【一线生机】的说话! 周天忽然想起自家棋道一脉中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混沌学说,当即-性-灵-空-明起来: 一局棋,其实就是那一个个不同时空投射在棋局中的“场”。 而一尺棋枰却是预设了道法中的“界”。 当这种“场”和“界”交汇、灵动起来,就构成了一种崭新的领域也就是“域”的诞生。 三者相加,无须衍化,便是一个新世界的“模型”自我的生成啊…… 0438、【周天领域】 一丝顿悟,忽然像熟透了的栗子一般炸裂开来,竟让周天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种极度的欢愉之中 啊呀,我怎么竟将圣人境中,至关重要的一点给忘了?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除了法力无边外,真正的厉害之处,还应该更在于他所拥有的因他而生的【圣人之域】啊! 这个【圣人之域】,说穿了,就是这个世界的小世界,这个时空的小时空,这个宇宙的小宇宙。 归纳起来,就是一种只是单纯属于并且仅仅属于周天自己的领域【周天领域】! 有了这个只属于一个人的领域,周天便真正进入到了圣人之境中的至高境界不生不死,不悲不喜。无始无终,无边无际。同时也无所不能,无所不在。一念生,便是万物,万古,万界……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周天领域】,可以说,即便是再去面对那个近乎无敌的【人形光团】时,就算他依然还是无法战胜,但周天至少也能做到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境遇中。 当他融会贯通想通了这一次的所有前因后果,周天忽然长舒了一口气,也在刹那间有了一种拈花微笑的大自在、大无畏、大慈悲,缓缓浸润并弥漫了开来。 不知不觉,周天感觉自己似乎缓缓地从这棵巨树参天中起身,行云流水一般,毫无阻滞地一下子走了出去。 然而,在破树而出的瞬间,他并没有立刻长身而去。 面对巨树参天,婆娑枝叶,微风习习,周天又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刚刚破空而出的这一段树身,轻轻伸出手,在上面的一处饱经沧桑的树皮表面,感慨万千地摩挲了一下,随即颔首道: “何为有门,为何无门?” “吾在其中便是无门,吾在其外便是有门。” “既然有了这内外之别,那便在吾出处开一扇门吧!” 话音落处,沟壑纵横的苍劲树皮,顿时微微一颤,一扇古朴万方的对开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赫然定在了周天指定的位置上。 周天微微一笑,点点头,头也不回道: “你动作倒是挺快,吾刚刚出来,你便瞬息而至了。唔,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声音落处,周天替身也是微微一笑,转身从一片树叶间走出,望着周天长身一揖,无限感怀地道: “周天道兄,这巨树参天,该如何对之?” 周天凝神半晌,方才抬头、低头分别看了一眼,转身道: “若要你来处置,你准备怎么对之?” 周天替身一笑,忽然摇头道: “道兄,你明知我不会说什么,你还要问?” 说完,他到底还是长叹一声,低头瞅着脚尖道: “其实道兄不说,我早已深知道兄心意。只是我之所以没有秉承道兄法意,实乃不忍丢下道兄一人身陷囹圄一般在这巨树参天桎梏中,独自承受这番煎熬。” “现在好了,道兄既然已经打破窠臼破茧而出,我棋道一脉果然还是天地不灭,终究必将大放异彩。如此,我便走了!” 周天点点头,目光闪闪道: “上不知其高,下不知其深,左右两难更是艰辛。那个出路,你确认是我们最终脱困而去的终极路径么?” 周天替身摇摇头,但目光却是无比坚毅道: “我不敢确认,更不敢保证。但我相信,在道兄的整个【周天领域】最终功德圆满之时,那里一定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周天不再说话,沉默良久,随即一指点出,刹那间便将自己头顶一大半光环挥出,直直落在了周天替身头顶之上。 周天替身大吃一惊,刚要挣脱,却被周天微微颔首拦住道: “你我之间,不分彼此,无须客套。” “我将七成圣人之境法力与修为转移到你身上,不为别的,实乃你此去面临的险境,就连我也都只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六成清楚。所以,这七成圣人之力,是为了确保你这次终极路径的穿刺成功。” “当然,假若那六成之外我没有看清的四成,不管是什么,倘若是你认为不可敌的,便不要犹豫,直接退回来即可,万万不可逞强。” “我这里会作为后手,即便你那里不成功或者我们判定失误,我们依然还可以以此为巢,步步为营,了不起慢一点也无妨!” 周天替身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巨树参天,于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稽首揖道: “道兄,我记住了、既如此,我这便去了!” 嗯,周天点点头,目送着周天替身缓缓抬升,一点点消失在巨树参天摇曳的枝叶之间,方才抬手打出一道带有明显标示的神识,将对开的门扉,化作一黑一白两颗棋子的模样,最后点出一个门楣,又在其上龙飞凤舞,写上一个大大的“棋”字。 做完这些,他又认真端详了好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四下瞅了一眼,缓缓抬手召唤道: “黑白龙儿,还不过来,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一条黑龙,一条白龙,首尾相衔,联袂而至。 一到近前,这对黑白双龙,顿时匍匐于地,却又露出难以掩饰的雀跃之状,龙目含泪,无比欢喜地口吐人言道: “道尊,道尊,今日我等总算是看见了道尊真容,喜哉,喜哉!” 周天也是不由得一阵欢喜,伸手在黑白双龙头上,分别抚摩了一番,悄无声息地将两道经过加持了的法力与秘诀,灌注给了他们,这才颔首笑道: “你们两个孕育于这无尽的树根之底那最初的一对朝露,算得上是真正来自于底层,却又初心不改,矢志不渝,不知不觉,竟将这古树参天参详巡游了大半,吾心甚慰。” “尔等可能自己还没有意思到,这是多大的一番功德。罢了,这里且先记下再说。你们先说说,以你们身躯之长为基准作为标尺,这古树参天在尔等出世后开始的丈量中,时至今日,已经又增长了几多龙身之长?” 黑白双龙闻言,顿时奋勇,一个龙头朝上,一个龙首俯瞰,一唱一和争先恐后地报告了起来…… 0439、小世界 白龙说,他因为通体洁白通透,所以一出世,在熟悉了巨树参天所营造出的自我小世界环境后,便很自然地随着这方小世界向上冉冉蒸腾的清气,几乎不用本体龙神之力,便能一路攀升,沿着巨树参天向上的树体,飞呀飞呀……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自己害怕起来,方才运出龙神之力,停了下来。 而在他停止的地方,他已经不知飞越了多高,但是,他不仅依然还是没有飞出巨树参天最高树梢的尺度,而且甚至连巨树参天之外的那个“远远的苍穹”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一点点踪迹。 好在他一路攀升的过程中,却始终没有忘记他因何而诞生的因缘,所以尽管他飞到了他目前能力所及之处,却记下了他飞过去的每一个龙身长度 截止到目前,他正好飞出了十二万九千六百个“龙身尺度”。 换句话说,他沿着巨树参天向上的走势,已经量出了正好是他十二万九千六百个身子的长度。 而巧合的是,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正好又是一个元会的时间。 周天看了看白龙,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长,竟然惊讶地发现,如果以人族度量衡标准中的“米”为基准的话,他的龙身长度,居然又是一个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 也就是说,这条诞生在巨树参天之根,并且仙龄尚处于幼体的小白龙,他竟然长达十二万九千六百米之巨! 以此类推,从他出发的地方开始算起,他已经攀越到了一百六十九亿九千六百一十六万米的高度。 若以人族最高峰珠穆朗玛峰为基准,仅以小白龙攀越过的高度计,这棵巨树参天其中的一截高度,就已经超过了两百多万座珠峰的总和高度! 由此可想而知,这一棵巨树参天,到底长到了何种程度与高度。 而且,这还没有算上黑龙与白龙完全相反的向下之行。 而巨树参天,在这个莫名世界中,却又不过是沧海一粟。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不由自主的,周天转头看向一旁的黑龙。 黑龙见状,马上也给出了他的寻根之旅的数据: 而与白龙乘着一股向上清气自然升腾不同,黑龙则是正好相反地被一股向下的浊气压迫,从一开始便被裹挟着一路向下,回到了他和白龙最初诞生之地巨树参天的根部。 不过,在根部也只是一闪而过,黑龙便像高速电梯一般急坠而下,向着根部之下未知处飞驰。 于是,他看到了一个完全有别于根部以上碧树绿荫、枝叶婆娑的世界 入眼处,到处都是一枝枝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巨大根须。 而在这些数也数不清的根须之上,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些根须,明明是在没有一块土壤,也没有一处水洼的虚无世界,以令人匪夷所思的悬浮状凭空生长着,但每枝根须之上,都附着了无数的陆生、水生地下属性的生灵。 比如一条鱼,穿梭在不同的根须之间,欢快地摇摆着尾巴,不时吐出一串串水泡。 比如一头鳄龟,缓慢地转动着它那略显笨拙但却十分有利的大嘴,两眼瞪得溜圆,一路爬着,一路吞食着它所遇到的所有小鱼小虾。 比如一条蚯蚓,蠕动着因为没有土壤而遮掩的长长身躯,扭曲蜿蜒着看上去的样子,也就多少有些不忍卒读。 比如一只爬虫,躲在一枝根须的缝隙中,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它头上的一对触须…… 然而,在这热闹鲜活的场景之下,一样也有尽头。 当黑龙宛如看电影一般,一路急坠直下,一路大呼过瘾地看着这根须中的世界,以及这世界中无数或是欢乐或是痛苦的地下生灵,画风一转,最远的一枝根须,便在此戛然而止。 再往下,便是这莫名世界中的无尽虚空了。 而黑龙也因此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几乎本能地跟着急停下来,放出自己的神龙之力,悬浮在那一刻之间。 神奇的是,在他再也没有胆量往下多走一步之处,与白龙向上而去所走过的长度如出一辙,正好也是黑龙之身的十二万九千六百个“龙身尺度”。 然后以此类推,也同样下坠出了一百六十九亿九千六百一十六万米的深度。 同样的,这又是一个多达两百万个珠峰的深度。 一个高度,一个深度,就是超过了四百万个珠峰的尺度。 嗯,若以珠峰八千米平均海拔计算,单单是黑白双龙跑过的距离之和,这个巨树参天的树高,已经远远超出了二十亿公里之巨。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便是有这样一颗高达二十亿公里之巨的巨树参天,它在这个莫名世界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在正常的洪荒中,又有什么树能像这棵巨树参天一般长到二十亿公里之长呢? 而这棵巨树参天,却是周天所化,这才是让人需要扶额沉思之处啊! 要知道,即便已经跻身圣人之体,如果单以先天道体之本尊之身,是绝无可能,能让一个“人”长大如此变态之高大的。 即便是盘古,恐怕也绝无可能。 所以,虽然百思不解,虽然匪夷所思,虽然细思极恐的不敢多想下去,但一份隐隐的窃喜,却还是悄然弥漫在周天此刻的心底。 而更让周天高兴的是,此时此刻,他依然还能清晰地感到,这棵巨树参天,即便已经被他打碎窠臼,破巢而出,但它巨树本体却仍在保持着不断生长的态势。 而这一点,至关重要。 要知道,假若周天替身在他以为的这个莫名世界的缺口处,一旦无功而返之时,这棵不断生长的巨树参天,就是周天乃至整个棋道一脉的最后希望所在。 毕竟,以一个长达二十亿公里之巨的身躯,在这无际无涯的莫名世界,以刺破苍穹的决心朝着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一路前行,总比以一个身高最多一米八的身体蹒跚而行,不知要好过多少倍数吧? 0440、此乃纹楸古树之狠也 以周天此刻本尊的真实身高计,如果在被封禁了所有法力前提下,仅以本能的体力,一步也就是最多两米而已。 而以一个长达二十亿公里之巨的身躯,他轻轻松松跨出的一步,那可就了不得啦 诗意地夸张一下,那简直就是一步便是亿万公里之外,这可比后来的孙猴子一个筋斗便十万八千里不知要高超多少倍啊! 如果从步行改为飞奔呢? 那就是随随便便一步就在至少四十亿公里之外,尤其是这这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世界中,这一尊化身为巨树参天后的逆天身躯,可就有了大用处了! 不过,现在还不清楚这黑白双龙南辕北辙的分头探寻,他们起始点是位于这巨树参天的具体什么位置。 一旦确定了一个起始点,再去计算他们分头跑出的距离,基本上也就能大致猜测出这颗巨树参天目前相对真实的高度了。 想到此,周天马上话锋一转道: “黑龙儿、白龙儿,尔等出发之地,可曾做了标记?” 黑白双龙一听,连忙点头道: “道尊,此等重要之事,吾等哪敢马虎,自然是小心几下了的。” 不错,周天赞许地一点头道: “多说无益,这便带我过去瞧瞧。” 话音刚落,黑白双龙立刻乖巧地龙身一展,一左一右,托起周天便是御风而行。 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巨树参天一个盘根错节处。 然而,黑白双龙瞪大眼睛,盘旋了良久,却是始终不能确认整个位置的标记处。 周天见状,立刻心知有异,于是伸指点出道: “巨树参天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向上、向下生长着,这就像刻舟求剑,尔等那时记下的位置,在逆水行舟时,却不知尔等坐下的那一个扁舟,早就发生位移。” “这还不算巨树参天,同样每日剧增的腰围。尔等丢失了标记,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话音落处,在他的一指点出中,一道玉盘般的光环,瞬间而至,一下子将周天和黑白双龙三人整个地笼罩在了其中。 紧接着,三人便像稳坐在一盏光芒闪耀的玉盘中,一路平平地飞出,围着巨树参天旋转起来。 原来,周天在黑白双龙丢失了标记的瞬间,也一下反应过来: 要想真正搞清楚巨树参天的长度,单纯知道他的长度是远远不够,而且也是不完整的。 所以,先将这棵巨树参天的腰围测量出来,才是一条捷径。 望着脚下平平地旋飞着,却又上下误差没有半分移位的这一盏神奇玉盘,黑白双龙一方面相顾骇然,一方面却也艳羡不已。 要知道,若论这天上地下最擅长飞行之灵,非龙族无外。 但是,想要以这种平飞姿态,不差毫厘地围绕着一个圆而直直地飞行,就不是他们所能办得到的了。 这是一种看上去完全朴实无华的飞行,但内涵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掌控术,非他人可以想象。 黑白双龙正目眩神驰地一路感叹着,耳畔忽然传来了周天的声音: “双龙儿,尔等不要再当看客了,吾欲测出这巨树参天的当下腰围,却无一个参考之物。你们首尾相衔,就再辛苦一次吧。” 黑白双龙一听,顿时恍然,二话不说,旋即双双飞出,望着周天微微一拜,便龙身舒展,首尾相衔,匍匐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像一只飞碟般的发光玉盘,忽然微微一顿,随即訇然有声地停了下来,悬浮在一处道纹微澜的虚空之间。 这一飞,到底有多久呢? 黑白双龙不知道,但他们两个却在心底牢牢地记下了一组数字: 一万八千个龙身之长。 因为他们是遵从周天旨意,首尾相衔。所以,黑白双龙飞出的这一个一万八千个龙身,实际上应该是三万六千个龙身之长。 周天凝神片刻,随即微微颔首暗忖道: 三万六千个龙身之长,也就是五分之一个元会之数。 没想到,这巨树参天之粗大,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夸张啊! 甚至可以说,与目前已知的巨树参天的树高动辄两个元会之数相比,这腰围,说它过于纤细也都一点不为过。 莫名其妙的,周天竟低头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的腰围。 这刹那间的一低头,一道神识,突然毫无来由地浮现了出来。紧接着,便似一道耳语在周天耳畔响起: “多谢道尊恩赐,吾乃纹楸古树,今日觉醒,当为记也。” 纹楸古树? 周天一惊之下,急忙伸指点出,将一团光灵揽入掌中,定睛一看 掌心中,果然有一株缩小到了寸许大小的树苗,亭亭玉立,竟将周天掌心当做了一方沃土,在那里兀自枝繁叶茂地随风摇曳着。 目光扫过那树叶婆娑的小小树影,周天不由得也是一阵阵明悟,此起彼伏丛生而出: 这一棵巨树参天,原来却是自家棋道门中的祥瑞之树楸木是也。 这楸木,乃是棋道中所有棋盘乃至最终成就法宝【一尺棋枰】的唯一不二用材所选。 直到现在,已经迁移至【鸿蒙别院】中的道门牌坊那一柱擎天的两大门柱之一,一为金丝楠木,另一个便是这楸木。 也因此,这楸木此刻出现在这莫名的世界,自然也就是一番机缘造化所致了。 换句话说,当此棋道一脉乃至整个洪荒天翻地覆之际,道门中大凡已经登堂入室的问道者,又有哪一个不是奋勇争先,想要挺身而出? 现在,就连这楸木动动了救主之心,棋道一脉何愁未来也! 不消问了,在这莫名世界,这古已有之的纹楸古树,一定是楸木中的主木,以前不知休眠在何方时空。今日眼见与他休戚与共的棋道一脉,遭遇这一场弥天大劫,当然也就坐不住了,以他自己本体的神通渡波而来,不顾一切地出手了…… 要知道,不管什么时空,若真正要发起狠来,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一棵树的生根发芽,然后在这没有缝隙也要钻出一个缝隙来的“生根发芽”中,又有什么“墙”、“壁垒”或者“桎梏”能够挡住他呢? 0441、不死与无敌 至于周天怎么也跟着化身这之前的巨树参天呢? 道理也很简单,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一棵树一旦发起狠来,从一颗种子开始,别管环境多么恶劣,一旦萌芽,它就会从生根发芽开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般地一定就会冲破层层阻碍和遮蔽,破土而出,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所以,还真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一棵种子成为树的历程。 自然而然,这楸树既然盯上了周天,凭借着“树”的天性与本能,溯源一路找来,这对一棵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因为与棋道一脉的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这楸树不会像对待其他事物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以各种破坏性的生长破土而出。 而且又因周天乃是整个棋道一脉包括这楸树在内的共主,所以,这楸树也因此宁愿以自毁的决绝方式,将当时因为聚精会神在莫名世界的探索中而蒙在鼓里的周天,悄无声息地包裹起来,而没有对他做任何哪怕是些微一点点的穿刺。 这也正是在终于觉察到自己化身为一棵巨树参天时,不仅没有任何化身后所应有的各种不舒服甚至痛苦,反而身心愉悦,如臂指使,与这棵巨树参天达到了最圆满的人树合一! 弄清了所有的原委和来龙去脉后,周天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定目在这楸树饱经沧桑、沟壑密布的树皮之间,方才知道这看似自然生成的皱皱巴巴树皮,其实根本就是他为了保全自己不受到一棵树生长的伤害而带来的必然结果。 换言之,这一棵巨树参天的纹楸古树,是在散尽了他作为楸木序列中的唯一主木所有的灵脉和根性,才换来了周天在圣人之体中又多了一个弥足珍贵的【主木】属性和造化! 要知道,棋道一脉,本身就与“金木水火土”大道之下的五大元素息息相关,尤其是与“土”、“木”这两大天地元素密不可分。 如今有了【主木】这一属性,以后整个洪荒的“木”之元素序列,可以说尽皆在他股掌之间随意支配了! 这是一份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好处! 当然,代价就是这一棵从未世出的纹楸古树唯一主木,从此就真的只能成为这一刻这一棵的巨树参天了。而且,终其一生,都将不能在须臾离开周天半步。 好在,正如“洪荒不灭,圣人不死”法则,他虽然再也不能离开周天半步,但已经踏入大罗金仙境中的周天,自然也就拥有了这一“洪荒不灭,圣人不死”法则。而且可以预期的是,未来的周天,显然不可能仅仅止步于这大罗金仙境中的初期圣人之上。 那么,这也就预示着周天未来的预期有多高,这纹楸古树未来的预期就会有多高。祸福相依,在这个问题上得到了一种最好的诠释。 而另外一个惊喜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周天已经不用在继续自己去探索求证,在巨树参天的楸木,长度到底几许了。 因为,就在这揭开所有谜底的一刹那,极致完美的融合,周天在楸木这种完全放弃了自己而彻底以他自己本体融入后,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感应,他便知道了当前这一刻也没有停止生长的巨树参天楸木,正好长到了一百五十五万五千两百个黑白双龙龙身之长,合十二个元会之数。 这个距离,已经只能以天文数字来表述了,即便是在这洪荒世界,也绝无可能有什么树木,哪怕是先天灵根,能达到现在这一棵巨树参天的楸木树高之身! 而且尤为欣喜的是,单凭这一棵巨树参天的楸木作为根基,周天就仿佛找到了像女娲补天、造人那样的五彩石和息壤那样,以这纹楸古树为引,不仅由楸木主木自带了一个鲜活世界之外,也触发了周天以圣人的【顿悟】,瞬间悟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有小世界,并在此基础上,融会贯通地创造出从此再也无人能破的专属领域【周天领域】。 可以说,有了自己独有【小世界】,又升华出专属【周天领域】,加上他已布局好的【鸿蒙别院】,即使现在就去直面那个近乎无敌的【人形光团】,他也有了十足底气。 这底气,便是这个专属他周天的小世界,和小世界所升华而出的专属领域。 这底气,还在于即便是那【人形光团】,也已经不可能再做到在出手的瞬间绝杀中,让他烟消云散而形神俱灭。 当然话又得说回来,这只是“不死”的境地,而非“无敌”的状态。 “不死”,说好听一点,就是谁也打不死我。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苟延残喘,而且只能苟活与自己的这一方“小世界”中,在自己的专属“领域”中自我称王罢了。 而要在“不死”的境地中,再进一步,抵达“无敌”状态,那才是到了真正可以与那【人形光团】正面交锋之时! 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周天时而喜悦,时而沮丧,时而充满了战斗的豪情,时而又被怯战的念头裹挟,患得患失,直到最后一股浩然正气,忽然喷薄而出,他才怵然惊醒,收摄了所有纷扰狂乱的心神,目光坚毅,犹如利箭一般直插云天道: “楸木,如今有了这十二个元会的龙身之长树高之躯,就毋需再在这一方莫名世界龟缩。出发吧,带着我们全新的鲜活世界,认准一个方向,一路飞去吧!” “我倒要瞧瞧,这莫名世界,到底有没有一个边界,到底有没有一个尽头?” 纹楸古树顿时大震,摇曳婆娑在周天掌心之间的主木,更是瞬间拔地而起,光芒闪过,顿时没入在树身之上那一对怒目贲张般的树眼中。 紧接着,整个巨树参天便缓缓地开动了起来。 这一动可了不得,即便是在这莫名世界的所有虚无中,也恍若地动山摇一般,整个时空都为之战栗起来…… 假若此刻的巨树参天,是一具辽阔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巨型火箭,那么,这巨型火箭将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成功与否,它一旦启动,都将绝不回头,只认准一个方向,哪怕天荒地老,也要一路飞去,直到将这莫名世界,捅出一个洞来! 0442、圣人的血与泪 但是在出发后,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一下子摆在了眼前: 由于这是一个酷似而又完全有别于混沌的莫名世界,所以这里既没有日月星辰作为航标定方向,也没有春夏秋冬四季作为轮回定起始。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这对于已经有了一个无数生灵的鲜活世界的巨树参天,虽然不是致命的,但却在漫漫不知何处才是终点的征途上,一定是乏味甚至会令人发疯的。 因为,明明是在极速飞行着,但如果有谁看一眼巨树参天之外的世界,他就会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移动一分一毫。 所以,现在迫在眉睫的,就是要想法弄出一个日月星辰,四季轮回来,哪怕它是捏造的! 在自己的这个鲜活小世界,耐心地巡视了一番后,周天找了一处巨大树冠,静静地沉思了一下,随即缓缓跌足而坐了下来。 嗯,日月星辰么? 周天目光闪动,伸直轻轻点出,在他缓缓画出的指尖之上,一滴【圣人之血】,瞬间奔涌而出,一个娇艳、火红、炽热的红日,在无数的光晕烘托之下,就此喷薄而出,直直飞向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巨树参天之巅处。 目送着这一颗冉冉升起的红日,周天默默点点头,随即低下头来,微微一蹙眉,抬手就从自己的一双满含忧伤与悲戚的眼眶中,一下子采撷出了一滴【圣人之泪】,然后仰首朝天,挥指弹出 一轮清冷明月,就此瞬间飞出,急坠而下,直直落入到这巨树参天的根部,在那里浮浮沉沉…… 凝眸中,周天缓缓又吐出一句话来: “白龙何在?” 一道白影瞬息而至。 “道尊,白龙在!” 周天看了一眼拜服在地的白龙,赞许地点点头,随即手指巨树参天之巅道: “白龙儿,天地阴阳,你天生便是至纯至刚至阳的属性,当为火热,不羁,向上,温暖。所以,那一轮头顶的红日,从此刻起便由你去守护吧。” 顿了顿,周天很快又补充一句: “这一轮红日,自有天命。一旦他浑圆纯熟,你的使命便算完成,到时你自有另一番因果。” “谨遵道尊法旨” 白龙低头领命,一声龙吟而去。 望着白龙一闪即逝的背影,周天微微颔首,随即再次扬声道: “黑龙何在?” 话音落处,一道黑影早就侍立在侧,躬身施礼道: “道尊有何差遣,黑龙万死不辞!” 嗯,周天同样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 “黑龙儿,天地阴阳,你与那白龙恰好是一阴一阳,泾渭分明却又难分彼此。你至阴至纯,天性深沉,稳重,隐忍,绵柔,当然也不乏黑暗一面。” “所以,那一轮清冷明月,因其刚刚被我以泪点化,尚需有一个与之相配的守护者,自此刻起,直到他圆润如轮,清越如钩,自成一轮满月,你才算功德圆满,可有信心守之?” 黑龙马上心有所悟道: “道尊,黑龙有感,这就去了!” 说完,他一个神龙摆尾。也是一声长长的龙吟,便望着脚下那深不可测的巨树参天之根,蜿蜒而去。 一滴血,化出一轮红日。 一滴泪,点出一弯明月。 就在这日月争辉,竞相放出自己的专属光芒之际,几乎所有的圣灵,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一种创世般的新鲜和感恩,纷纷抬头仰望,低头沉思。 周天目光所及之处,跟着也将一声洪钟大吕的宣号,送达到了这一方鲜活小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今日当为周天时间在此世界的起始时刻,而此世界因我而起,因树而生,却又自生自灭,宛若隐者自成一方,如此,便以【坐隐】为年号以记之吧” 说着,周天伸指点出,一座巨大的古朴万状的钟鼎浮空而出,紧跟着又在这钟鼎之间蓦然闪出未名一头巨型古猿,挥动着手中一根巨大鼓槌,望着钟鼎之上的一处黑白八卦图浮雕重重敲下。 嗡嗡……嗡……嗡嗡嗡…… 在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的钟声回荡中,一道洪钟大吕之声再度响彻每一个角落: “【坐隐】元年,始!” “自此,日出而作,月起而息。” “众生以此为昼夜之别,周而复始,各安其命,生生不息,不要再糊涂过日子是也……” 日出而作? 一只灵猴,正捧着一颗刚刚从枝头摘下的未名果实,刚要送入嘴里,耳畔忽然传来这一声话语,当场愣在那里,不知不觉,竟一下子陷入到了一场迷思中。 忽然,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将他吹得一激灵,手中果实,不由得滚落而下。 这灵猴是什么,乃是天生极其灵敏之物,当即本能地伸手一捞,竟然还是没有抓住那急坠而下的果实。 只听碰地一声,果实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要知道,不知不觉,这巨树参天出发也不知多少岁月了,加之这巨树参天每时每刻都在剧增,这一方小世界,更是不知其大到了几许。 这时节,一小片树叶,都化作了一大片树林。而大大小小的树冠以及枝枝叉叉之间,更是集腋成裘、见缝插针地变做了一方方、一片片大大小小的茫茫草原、肥沃土地以及高高低低的沟壑、丘陵。 可以想见,这样一颗熟透了的果子掉落地面,哪里还能完好无损保持原样? 等到这灵猴跟着跃下,地上的果实,早已只剩下一粒果核,裸露在泥土之间。但神奇的是,就在灵猴眼皮底下,它竟然一半扎入地下,一半还在外面,就开始生根发芽起来。 再一转眼,这一粒果核,转瞬间便分出枝桠,见风就长一般出落成了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树苗。 这是怎么回事? 灵猴抓了抓脑袋,正抓耳挠腮不知所谓之时,一只云雀,忽然衔着一支麦穗从天而降。紧接着,在地面上蹦了几下,正好就停在了灵猴旁边。 两人对视一眼,灵猴不知怎么,忽然指着云雀呵呵笑起来: “你这鸟儿,怎么、怎么一下子不像鸟儿了呢?” 谁知,话音未落,云雀却也马上指着他反唇相讥道: “你这猴儿,只顾说别人,怎么不看看自己?嘻嘻嘻,一身猴毛都脱光了,光秃秃的,哪里还有一丝猴子的样子!” 0443、这是又一个洪荒吗 一只云雀,一个灵猴,面面相觑,相互取笑着,却不知像他们这样的场景,此时此刻,早已在整个巨树参天这一鲜活世界,到处都在上演着…… 而且,还不仅仅是这些数也数不清的灵兽们。 一些花花草草,藤藤蔓蔓,也都开始争先恐后、争奇斗艳,开始有了各种令人目不暇接的变化。 他们有的在开花的时候,突然就口吐人言起来。 有的,则是在种子时期,便不再开始向着原有的样貌抽枝发芽,开花结果,莫名其妙的一直保持着一颗种子的状态。但是,这样的种子,已经完全有别于从前的种子,变得五彩斑斓,流光溢彩。 有的呢,则干脆直接自我凋谢或者彻底枯萎下去。然而,也正是有了这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他们却开始有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崭新形状。 粗粗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但是若要仔细端详,却总能从这些千姿百态的自我造型中,看出某种先天道体的痕迹来。 久而久之,就连水中的鱼儿,深涧里的龟鳖等爬行者,也都蠢蠢欲动起来…… 呵呵,先天道体? 周天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不觉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来。 不过,沉思良久,他终究还是一动不动,忍住了心底的莫名冲动,继续跌足而坐,思量着四季轮回如何落在这一方小世界的逻辑与因果问题。 直到这一日,当旭日东升,巨树参天之巅上一轮红日,越来越纯熟而饱满地将那阳光普照而下。 一头似乎从不曾露过面的黑猩猩,忽然突兀地出现在周天的视野中。 感觉到一丝空气的波动,莫名其妙的,甚至,在这种空气的波动之下,一股隐隐的,久违了的道义,迎面扑来。 周天心知有异,于是目光微动,缓缓打开了双眼。 顺着地上的一道斜斜的投影,一个探头探脑,并且明显是走一步看一步的黑影,一点点靠近了过来。 最后,定格在十米开外,开始一动不动,凝视着跌足而坐的周天。 不过此刻的周天,即便不放出任何威压之势,也不是任何一个生灵,可以这般未经允许而肆无忌惮地随意大量的。 只一眼,这黑影便是猛然口喷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原来是一头黑猩猩? 周天扫了一眼,便很快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这黑猩猩,已经远非这森林中的寻常黑猩猩可比了。 他不仅毛发黝黑铮亮,犹如水洗一般。而且整个轮廓,居然有了一种后天仿佛经过刻意雕琢的美感,这种美感,能让人感觉得到,假若与他面面相对,他也绝不是那种粗鄙的生灵,张牙舞爪,而一定是举手投足,必将彬彬有礼。 一头黑猩猩,竟然能让自己生出这样的心思? 微微颔首,周天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仿佛遇见了久违的同类、不,甚至是老友一般的亲近感。 有趣,有趣! 但即便这样,周天也只是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并未有任何打算去出手干涉这一头貌似有些名堂黑猩猩的自我进化进程。 即使是晕厥,甚至可能就此殒命。 好在没让周天过多担心,这黑猩猩很快便又自己苏醒过来,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愣怔了半晌,方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智。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过程,对于现在已经有了日月轮替的小世界而言,也是好几个日出日落后的昼夜过去。 周天依然还是忙着自己对于四季轮回的构想和打造中,仅仅偶尔分一下神,关注一下这头黑猩猩的状况。 又过了一日,他发现,黑猩猩已经完全恢复到了他神清气明最初的巅峰状态。 看他举手投足样子,果然完全脱离了一个刚刚开了灵智生灵之初的那种总也挥之不去的兽类痕迹,而变得行为举止,哪怕是一个眼神,也都是带着某种思想后的谋定思动,再也没有了野兽般的直觉和冲动。 嗯,已经算是人模人样了! 周天暗暗观察着,心中到底还是升起了一种希冀和期待。 这几日,他也曾专门放出神识巡视了一番,感觉专属于自己的这一方鲜活小世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生灵不断开启和诞生了他们的灵智。 但是,像黑猩猩这种几乎明显露出一丝先天道体进化迹象的生灵,目前来看,也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或许,现在整个世界的大氛围,还远远没有达到足以让成熟了的生灵,开始进入对于先天道体的悟道和衍化阶段。 而出现黑猩猩这样一个近乎于独苗的特例,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这黑猩猩在整个巨树参天中的世界,实在是过于出类拔萃吧? 想着、想着,周天突然莫名地心里就是一跳: 大道55,被莫名抹去5,方鸿蒙生,大道成。 大道成,由此大道三千,才有孕育三千混沌魔神应运而生之因果,且三千混沌魔神皆可成圣。 由是,方有领域开。 大道成,领域开,但仍无时空起始,于是鸿蒙不记年。 洪荒不记年,才有鸿蒙青莲出,孕育盘古,由是鸿蒙化混沌,开天辟地,留50道鸿蒙紫气,天道成,鸿钧出,是为大道55,天道50。 大道育天道,天道化洪荒。但无论大道,还是天道,不知由谁制定,必须掩去其一当做一线生机。 而这掩去的大道55、天道50,那莫名就被一只“手”抹去并当做“一线生机”之数,最后都去了哪里,又化作了什么,整个洪荒,此后对此却没有任何片言只语的解释,为什么? 就算按照周天自己此后的自我推演、猜测,甚至结合了自己从觉醒、诞生到成圣以来的历程,对比他与盘古几乎结伴而生这一大机缘,他也只能讲自己列入到大道55中,那被莫名掩去的“一线生机”之数。 而正是这个“一线生机”之数,让他不仅一举成为一种唯一例外,而与盘古都能并驾齐驱,并在此后的整个洪荒世界,不但无惧甚至不受天命之人鸿钧的约束,还抢得先机成为洪荒第一宣号之人,最终又在一个近乎无敌的【人形光团】莫名横空出世的干扰之下,又成为第一个踏入大罗金仙圣人之境的第一人! 而现在,他居然又先人一步,在刚刚跻身圣人果位之后不久,开挂般的再次拥有了洪荒中人的第一个领域。 每次都先人一步,还不奇怪吗? 0444、去找一个白猩猩吧 所以,大道55,所掩去的“一线生机”,成全、成就了周天这个大道层面的最大“异数”。 那么,天道50,所掩去的“一线生机”,会不会就是这一棵一直深藏在苍穹深处、九霄云外的虚空之间,专门设定好了的 当洪荒无事便一切无事,当洪荒出现生死大劫比如这个莫名其妙横空出世的无敌【人形光团】一旦出现,这一棵巨树参天,就会以天道50,所掩去的“一线生机”这一法则,自动触发蕴藏在其自身当中的“异数”玄机,也跟着横空出世,以因应这一场很可能不假干涉就会彻底毁灭洪荒的生死大劫呢? 但不管是“周天”这个大道的“异数”,还是作为仍在猜测中的“巨树参天”这个天道的“异数”,真正的要点,还在于不管是大道所掩去的那“一线生机”,还是天道所掩去的“一线生机”,都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可以自圆其说的解释! 比如,最直观的,大道这个掩去的一线生机,孕育甚至催生了周天。 那么,天道这个掩去的一线生机,催生而出的,到底是那个伴随着【鸿沟】而出的无敌【人形光团】,还是眼前这个完全归属于棋道一脉的巨树参天及其整个鲜活世界,尤其是这个巨树参天世界最后又引发而出的只属于周天的专属【领域】? 可以说,如果一切真的一如周天推演和猜测的这样,那么这一方巨树参天所营造而出的鲜活世界,也就无疑是另一个版本的“洪荒”了。 换句话说,因为前一个洪荒或许毁灭已经无可挽回,那么在天道这个“一线生机”的法则之下,巨树参天这个“异数”随即便被触发并激活,然后迅速在这一方世界之中,“复制粘贴”了另一个全新的“洪荒”,以延续或者重启那一个被放弃了的“洪荒”…… 想到这里,周天不由得内心突然充满了重新被唤起和点亮的希望。 不错,假若这巨树参天的小世界,真的是另一个“备份洪荒”,那他还有何惧哉?一旦冲出这个莫名世界,便直接去与那近乎无敌的【人形光团】展开决战就是了! 一人,一个黑猩猩,就这样不远不近,面面相对,一个浑然坐忘,一个不时偷偷打量,又不时患得患失低头沉思。 不知不觉,这一头黑猩猩,竟在某一日,忽然从全身乌黑发亮的长毛中,仿佛某个人一夜白头般一下子由黑毛全部变成了白毛。 这依然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早晨。 这黑猩猩、不,现在应该是一头好似“白发苍苍”的白猩猩了,他从早晨的睡梦中醒来,睁眼一看自己白毛披肩,再无一根从前那又黑又亮的长发,不觉一愣,终于嚎啕大哭一声,从他嘴里说出了自打默默坐在周天对面后有史以来的第一句话语: “求道尊教我,求道尊救我!” 周天闻言,缓缓睁开双眼,凝眸看了一眼白毛似雪的黑猩猩,不觉也是一怔。 掐指暗算了一下,方才微微颔首道: “你这痴儿,日落日息过去了三万个轮回,你今日才想起你还有一张嘴巴可用乎?” “只是以你族类命数,你能熬到今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只是这奇迹从何而来,又因何而生,你却弄明白了么?” 黑猩猩泪光闪动,忽然拜服于地道: “我早已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道尊所赐。所以,寻到了道尊座前,我便再也不敢须臾离开道尊半步。只是、只是,我虽然因此而远远超出了我族类最高命数,却为何终究还是不得长生?” “呜呜呜,道尊,三万个日落日息,真的不能再多一日一时吗……” 周天摇摇头,有些迟疑不决道: “在你本体强健之时,你这样开口,我或许看在你开口份上,会给你指出一条长生之道。但现在你早已体衰气竭,延续今日,完全靠的就是在一旁偷偷吸吮圣人之辉苟延残喘。此刻再来开口相求,为时晚矣!” “唉,你这痴儿,本来应有一番不错的机缘和造化,可惜死在了你这一张惜字如金的嘴上。三万个日日夜夜,时至今日你才开口,你早干什么去了呢?” 黑猩猩催泪道: “道尊,是我错了。我总是以为,道尊总有一天会来问我,又或者某一日就会突然开讲。那时,我就会有的放矢,才好开口想问,谁知,谁知……” 周天仰天长叹道: “痴儿,痴儿,还是你悟性不够呀,看来我还是高看了你一眼,以为你是我这小世界中的一个异数,说不定能给你传一些衣钵,以便替我掌控这一方世界。” “却不知,你连求仙问道这四个字,都还没有悟道?” “唉,这求仙问道,首要的重点,便在一个求字、一个问字之上。你不求、不问,人家的道,凭什么白送给你!” 黑猩猩匍匐于地,羞愧难当,泣声而道: “道尊,事已至此,还请救我一救,教我一教也!” 周天摇摇头,盯着黑猩猩正以肉眼可变的速度,几乎每分每秒都在迅速衰老下去,并走向生命的最终枯竭,到底心生恻隐,终究还是不忍自己亲眼见到的第一个最先触碰到先天道体奥妙者,就此烟消云散。 于是,沉吟半晌,他还是伸指点出,将一道若有若无的光晕罩向已经全身再无任何灵动之气的黑猩猩,口中温言道: “罢了,看在你是第一个敢于走向我座前的开智生灵,虽然令人惋惜地走入了歧途,但我还是愿意在你开口相求之际,给你指一条峰回路转之路。” “记住,这次你若再误入歧途,不思进取,疏于感悟,那便是我再出手也救你不得了,切记切记,好自为之。” 黑猩猩大喜,连连叩首,嘴里更是不住口地指天为誓: “谨记道尊教诲,求仙问道之要,我必将在今后一日三思也。他日若入门,必再回到道尊座前听候差遣!” 话音未落,一股大力,将他轻轻托起,远远地送出了这片灵气浓郁之地。 黑猩猩低头看去,那里还有周天的半点身影? 啊呀,他忽然一拍脑门,懊丧地一跺脚,口中刚嘀咕了一声,一丝明悟便油然而生: “去找一个白猩猩吧,然后怎么做一切自有定数!” 0445、土地神与三千世界 “春之声,夏之语,秋之问,冬之藏!” 这一日,周天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有一股清晰的明悟,在自己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紧接着,曾经的四季轮回那种熟悉的感觉,蓦然一闪而过,就像刹那间,他飞速地经历了一场春夏秋冬的四季变迁一般。 有趣,有趣 周天心知有异,凝眸看向四方,果然看见四道迷之幻影,一前一后,首尾相衔,在自己眼前走马灯一样周而复始,浮浮沉沉。 无中生有,才是一方鲜活世界的本来面目啊! 周天心生欢喜中,抬手指道: “善,既来之则安之,四季轮回,才有生生不息。生生不息,也方能四季轮回,周而复始。尔等四个,若是四季之神在此觉醒,那便各位其位,各司其职去吧!” 话音落处,一瓣嫩叶,顿时勃然生发,摇曳在一方虚空之间,望着周天遥遥相拜。 这一拜,立刻便有了一个真实而清晰的身影。 身影闪处,便有一道喜极而泣的声音飘然而出: “多谢道尊点化,吾乃春之神,今日化形而出。从此以后,这一方鲜活世界,冬去春来,万物生发,当由吾起始也!” 紧接着,又是一道流火闪出,也是如出一辙,望着周天遥遥相拜,便拜出了一个热情似火、活跃跳脱的身影,同样也是指天为誓道: “道尊,吾乃夏之神,今日得道尊点化而出,自当从此奋勇,为这一方鲜活世界守护一方春夏之交的天地之道也!” 很快,带着满身硕果的秋之神,以及犹如冰雕般的冬之神,也都纷纷显出原形,化身祥瑞,指天为誓,祷告天地,各归其位去了。 “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世界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 周天望着各归其位而远去的四季之神,放眼四顾,掐指算了算,不由得暗自惊叹,自己对这四季轮回的感悟,看似一眨眼,其实已然是周天时间的【坐隐纪年】的第60个年头了,正好是世界一个甲子的时间。 一个甲子光阴,方悟出一个四季轮回来,也不知这是快的还是慢的! 放眼中,周天目光由是一闪,口中跟着便是一声空谷回音道: “四季轮回,草木枯荣,开花结果,皆有时。既如此,尚须甘露滋润,风沙侵蚀,大雪漫天,野火燎原,电闪雷鸣,才算一个积德积善便会风调雨顺,反之就一定要天怒人怨的真实世界” “是故,风雨雷电四大神,尔等何在?” 随着话音,四道光影瞬间闪出,在头顶的一方天际之间时而电闪雷鸣,时而风雨交加,时而雨过天晴…… 好一番真正的人世间气象! 周天赞叹着,一道流星,忽然划过天际。 紧接着,便是一颗又一颗的星辰,犹如星罗棋布般的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之上,纷纷点亮。 孤影高悬的一轮红日,好像终于不再孤独,亮度也一下子倍增无数。 即便是周天,刹那间,也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这时,一声突兀的咳嗽,从脚下传出: “咳咳,道、道尊,还请移驾几许,好让、好让弟子、不,是小神出的头来,正式拜见道尊是也” 说着,周天就感觉脚下似乎有土拨鼠一般,被轻轻拱了一下。 诧异中,低头一看,心里顿时了然,于是晒然一笑,急忙抬脚,分出一朵棋云,离开了原地。 让出的地方,一个身影顶着满身的泥沙碎石,随即一头从地下钻将出来,转动着脖子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望着周天就是五体投地的拜倒,口中惊喜不已道: “见过道尊,吾乃这一方新世界的土地神,如今受道尊悟道感应,化形而出,幸甚喜甚!” 周天将他端详了一番,见他灰头灰脸,却是憨厚敦实,看他一眼便觉心中十分的踏实,不觉也是喜出望外道: “世界初成,世界大成,日月争辉,四季轮替,风雨雷电,山河浑然,飞禽走兽,鸟语花香。从这一刻万物勃发生生不息开始,倒还真少不了你这一尊神” “唔,你既为土地神,可知土地神应该做些什么?” 土地神看了一眼周天,工工整整地稽首一揖道: “无他,为道尊掌一方世界,为道尊守一方天地,为道尊管一方生灵!” 周天暗暗颔首,口中却依然拷问道: “好大口气,你一个小小土地,何来底气,敢说出这番话来?” 土地神果然被威压之势,压得身子一矮。 不过,他马上石化了一下,双腿顿时化作两座山峰,就此挺立起来。紧接着,弯曲的脖颈,也瞬息间变作一棵粗壮的劲松,重新昂起头来。 这,就有些班门弄斧,甚至在圣人面前卖弄神通简直是不知死活,又不知天高地厚。 当然,这是周天自己的土地神,而且又是在问答之间,他是不会对他怎样的,只是略感好笑,静静地瞅着他在自己的圣人威压之势下挣扎。 好在一番努力下,土地神还真就缓过劲来了。当然,这暗中其实也是周天最后将自己圣人威压收敛了一大半的缘故。 汗如雨下中,土地神自然也是心有所感,清了清喉咙,感觉自己似乎又能发声了,于是赶忙撤去身上的神通,极具仪式感地再次拜道: “小神底气,乃是来自于道尊所赐。” “这底气,一则是这新世界,乃是道尊专属三千世界也。” “这三千世界,便因此无任何可以超越道尊之大神圣。于是乎,小神虽小,却也因此得天独厚,机缘巧合,遂以土地之名,为道尊掌一方世界,为道尊守一方天地,为道尊管一方生灵!” “二则,世界初成,世界大成,万物生发,虽无大神圣,但也仍有各方神各就其位,各安其命,各司其责。” “然则诸神虽多,唯土地神为天地立命,为万物根本。” “所以,小神才敢斗胆为道尊代言,自此刻起,他日不管道尊在与不在,这一方三千世界,便皆由小神替道尊掌一方世界,为道尊守一方天地,为道尊管一方生灵!” 0446、从里面看到了【鸿沟】 没有大神圣,而且在这样的三千大千世界中,也不可能更不允许有除了创造这个三千大千世界创始者之外的大神圣存在。 所以,在诸多小神中的土地神,便是唯一可以在三千大千世界创始者不在的情况下,可以代替并行使此界主神地位和权力的不是大神圣的“大神圣”! 而这一切,仅仅就是因为他是天生的“土地神”。 因为他是天生土地神,便从一开始命中注定了这个结果。 周天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土地神,居然能悟道悟出这么高层级和境地的东西来。 一时间,望着整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犹如一个粗鄙村夫模样的土地神,周天忍不住有些好一阵恍惚。 紧接着,他便有些暗自莞尔地笑了: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含着金钥匙”即便是投胎做了一头猪也会是一头幸福、快乐无忧到一生的幸运儿,最真实的写照吧? 不过,笑归笑,周天最终不仅认可了这个胆大包天却又幸运到爆表土地神的自我界定,而且还毫不吝啬,在周全详尽地掐指演算了一番后,然后郑重其事地给了他一个“周”字名分,并隆重地赐名为 周树。 周,是承认了他作为土地神在这一方世界,可以代行周天主神一切权利,也就同时可以位列棋道一脉的唯一姓氏中,以彰显其享有的尊崇地位与名分。 树,则是代表并标示土地神,乃是诞生并化形于这个以“树”为主体构筑而起的三千大千世界。这也同时在给了他至高无上名分和地位后,也清晰地界定了他对于这个“树”三千大千世界的从属关系。 一旦离开了他所从属的这个“树”世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那时他就会什么也不是,自然回归一个最底层的土地神角色。 但即使这样,这对于整个棋道一脉来说也已经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了。 因为,时至今日,无数个量劫过去,能够得到一个“周”字名分的道门中人,放眼棋道一脉,也只有区区两人。 这对整个世界的震荡和教化意义,无疑是具有最直观的效果。 在周天的刻意安排下,土地神的故事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这个巨树参天的鲜活世界,然后又以各种版本和说法,在不同的族群和生灵之间,广为传扬。 而另一个典型“黑猩猩变白猩猩”的故事,也开始成为一种传说,在世界各个角落化作了生灵之间津津乐道的谈资和话本。 就这样不经意之间,周天发现,不仅自己成为这个因他而生的三千大千世界的创世与造物主,就连某些带着天命光环的原生土著生灵,竟也连带着鸡犬升天,成为一时风光无两的人物。 而由此带来的最直接效应,便是一方面日月星辰、山川湖河、飞禽走兽这些有形世界日臻成熟和完善。 而另一方面,像土地神、黑猩猩这种无形的人文传说也开始蔚然成风。 由此,这个巨树参天的鲜活世界,终于成长为一个真正有血有肉、既有物理的也有文化的真实完美世界。 不知不觉,在这一方几乎看不到任何尽头和出路的虚无大空世界中,周天在他的这个三千大千世界中,眨眼间便度过了经他颁布的【坐隐纪年】的第一万八千个年头。 哼哼,一万八千年?嗯,若在人族世界,就算是一块石头恐怕也都风化成一堆碎石了…… 这一日,当他以漫步者的方式,顺着这巨树参天鲜活世界的树状走势,一路向着树梢尽头,或走或停,又慢慢走过了一千个年头后,原本一望无际的世界,忽然变得狭窄起来。 驻足观望了一番,周天意识到,自己念兹在兹地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树梢尽头,怕是在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被他走到了。 再往前,就只剩下一条犹如羊肠小道的独木桥,一路延伸出去,脚下便再无任何天地可以踩踏。 而且最尖处,还真的就是一根嫩嫩的树梢,柔软,但却坚挺,就像一个钻头,微微摇曳在上下的无尽虚空之间。 周天看了几眼后,随即踏步向前,一脚踩在了最前面的第一片嫩叶之上。 抬头,是虚无缥缈的虚空。 低头,还是空空荡荡的虚空。 正看着,遥远的视线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 嗯,周天只觉得头皮一麻,整个人顿时亢奋起来。 要知道,在这虚无缥缈、无边无际的大空世界,除了周天自己因有感而生创造出的一方三千大千世界之外,便再无任何事物可言。 现在突然冒出一道阴影,这就好比一张白纸,突然多出一道划痕,就算不是人为,那也必然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唯一解释就是这个世界,忽然多出了某种莫名变化或者未知事物! 有了变化,多了东西,这大空世界,还能算无边无际、无声无息、无始无终的虚空吗? 心有所悟中,周天强忍着内心的狂喜,纵身一跃,便重新踏足到了这虚空深处。 重入虚空,掐指算来,周天竟然已经身居在自己的巨树参天的三千大千世界中,不知不觉度过了不知多少个一万八千年之久。 再入这虚空,老实说,他还真有小激动。 尤其是在多出了一道似有似无阴影后的虚空,他已经毫不怀疑,视野尽头的那一片虚空处,一定有了或者发生了他所一直都在期待的事情! 就这样且行且思,很快,周天便站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的那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旁。 只是,未等站定,一道突兀的笑声,便令人惊悚地飘然而出: 随后,就是一声犹如黑洞般的喝问: “来者周天乎?” 周天闻言,顿时大惊,骇然四顾,竟然以他现有的圣人之境,既看不到这声音所在,更找不到这声音来处! 良久,他才绝望道: “你是谁,这莫名阴影,是你的幻境,还是这本来虚空?” 话音未落,笑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却又像在耳语一般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这方无尽虚空的尽头,或者破绽吗?” “恭喜你,在你看到我的这一刻,你找到了!” “阴影即出口,出口即鸿沟。周天,老实说这无穷无尽的岁月里,我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你。” “你的悟性、道行还有运气,虽然差了点火候,但你终究还是找来了,并且准确地感知到了这个虚空世界的唯一裂缝,或者说出口,总体还是不错的!” “所以,你没有发现吗?这裂缝也好,出口也罢,有没有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周天突然冷哼一声,脱口而出道: “鸿沟,它正是蛮横地霸凌在我道门的那一道【鸿沟】!” 0447、绝世赌约 话音刚落,眼前的这一道似曾相识的【鸿沟】,果然就是陡地一亮,从中瞬间散发出无数争奇斗艳的各种颜色的光芒。 在这光芒大炽之下,周天忽然目瞪口呆地发现,与这【鸿沟】同时降临在洪荒中的那个无敌【人形光团】,此刻竟然清晰地仿佛与自己近在咫尺,几乎一伸手就能触手可及。 而他与周天设定的纹枰对弈的棋局,也是如出一辙,就好像摆在面前,自己只要坐下去,就能立刻开始对局一样。 不过且慢! 此时此刻,与那【人形光团】展开对弈的,已经不再是虚位以待的空位,而是就像周天回去了一样,整个棋局,已经开始了。 不对呀 周天一下子呆住了: 且不是与那【人形光团】正在棋盘之上捉对厮杀的“周天”,到底是不是周天,关键是整个棋局,是怎么开始的呢? 他记得很清楚,在以言语挤兑住了那个【人形光团】后,他才得以让整个棋局在刚刚布下黑白双方座子之后,便进入了【封盘】,而他,也才得以暂时脱逃而出,在诸天之间来回穿梭,甚至还直接回到了后世人类社会,寻找各自方法,直到现在被困在这近似于混沌的大空世界中…… 自己都没有出去,哪来的周天,封盘的棋局,又是如何开启的呢? 这还不算最惊悚的。 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现在的周天,几乎已经与整个开启了的棋局,以及棋局中的两个对局者都几乎触手可及了,他们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人形光团】,不是近乎于无敌的吗…… 好在,呆呆地看了半晌,周天终究还是收摄心神,想清楚了唯一可能: 这就是他与整个棋局,以及整个棋局两个对局者,即使面对面,彼此都能对着吹气,他们也不能真的相见。 因为,这中间一定有一层“膜”,将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而这层“膜”,不用问,一定就是眼前这个比【人形光团】还要恐怖的“声音”,所出手弄出来的! 定定神,周天忽然颔首四顾道: “说吧,虽然我不知你到底是一种何等存在,但能让那几乎无敌的【人形光团】都能面对面地让其浑然不知,可见你的道行之深,已经不是我这个层级所能理解的了。” “唉,可叹我还沉浸在初入圣人之境的大欢喜中不可自拔,却不知即便是这洪荒中的圣人,在你面前,也是井底之蛙!” “罢罢罢,诚如圣人之下皆蝼蚁,而遇上了你,圣人怕也成了这蝼蚁。且尊你一声尊者,有什么事就请示下吧?” 说也奇怪,这一次,声音竟然是出奇的安静,更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嚣张。 半晌,一道奇异的光,缓缓浮空而出。 随后,才是一声叹息跟着接踵而至: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汝之先天道体来自于人族,不知这句话中的深意么?” 嗯,天外有天,周天目光一闪,忽然心有所感道: “尊者所言,如此萧索,莫非” 话音未落,眼前这团光却是再次口吐人言道: “汝什么都不要想,因为你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一切都会猜错的!” “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即可。” 哦,周天悬着的一颗心略加安定了一些。 毕竟,这就像一个人面对脚下一只蚂蚁一样,一脚踩下或者不踩下,虽说都只在一念之间。 但是他若没有低头看脚下呢? 亦或是,他即便低了头但却对什么都熟视无睹呢? 所以,当一个人对脚下的一只蚂蚁说,我有事要你去办。那么就要恭喜这只蚂蚁了,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而周天,现在就是这只蚂蚁的心情。 不过,即便苦涩,但却还是有着些许欣慰。至少,已经可以断定下一刻自己可能会触及到某些未知事物。 果不其然,这道光一开口,就抛出了一个惊天信息: “周天,你既然已经跻身洪荒圣人,理当已经可以自行推演出那洪荒世界,当有多少层天,多少个三千大千世界吧?” “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说,包括洪荒在内你曾经穿梭过的所有诸天世界,对我而言,其实都不过是惊鸿一瞥。” “嗯,惊鸿一瞥,再说多了,你也依然还是不懂的。” “这样说吧,即便是盘古,他在我面前,也是不懂的!” 周天莫名的心跳了一下,忽然张口而出道: “尊者如此说,莫非、莫非你就是那传言中的真正造物主?” 造物主? 这道光似乎明显愕然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似是而非的笑声道: “造物主,就像你们喜欢将这个看上去至高无上的金光闪闪的字眼,加诸到你们认为的至高无上的大神圣之人身上那样吗?” “哦不、不,我早就说过了,你什么都不要去想、去猜,因为想什么你都是错的!” 这句话好熟悉,有没有? 周天忽然恍惚了一下,莫名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著名哲学论断: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正想着,这道光忽然犹如自说自话地脱口道: “洪荒最**则是什么,大道吗?” “洪荒最高体系是什么,天道吗?” “洪荒最高本源是什么,混沌吗?” “洪荒最大天命是什么,创世吗?” “洪荒至强境界是什么,圣人吗?” “洪荒完美世界是什么,人族吗?” “洪荒为何而来?” “盘古去了何处?” “人族立,所谓漫天神佛,都去了哪里……” 一个个问号甩出来,就像一次次重锤,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周天已然是圣人之境的心上。 突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飚射而出。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那道光早就等着这一刻,不偏不倚,这一口鲜血,一下子射在光芒之上。 光芒闪动,随即缓缓氤氲出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却又明显自带各种慈悲之光的怪诞投影,睁着一双似是而非却又清澈见底到令人心生欢喜的眼睛,望着周天,忽然伸出一只似是而非的手来,微微一笑道: “嗯,圣人之血,也不过如此!” “去吧,既然这是一道血盟,这赌约我便接下了。” “为了公平起见,我会将你重新放回你熟悉的混沌中去。你可以选择重来一遍,也可以选择直接跳过混沌,直接从你觉醒后的任何时刻开始,直到最终重新正式找到我……” 0448、重生 黑暗,仿佛一切只剩下了黑暗。 不,这黑暗不是那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声响,没有隐隐约约的星光。 是的,这绝不是地球上的黑暗,比如某天的黑,伸手不见五指。比如被人恶作剧地蒙上双眼,比如让某人关进漆黑的小屋,比如……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黑暗,是暗黑,还是别的什么。 然后,荡漾,漂浮…… 这感觉,其实也很曼妙,令人飘飘欲仙,昏昏欲睡,杂念全无。 唉,怎么说哟。 就像那张大水床,里面全是温润的水流,而你躺在全身包裹的天鹅绒一般丝滑的床面上,闭着两眼,做着春梦,翻过来,翻过去,那样的惬意。 周天舒服地四肢横陈着,懒懒地侧过身,面露微笑,习惯性地捻起三根手指,就在床上抓了一把。 水床就是睡着舒服,可惜明天就要回国,这帝王般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突然 周天一下子愣住了。 等等,亲爱的,同志们,上面的几号首长们,我周天的手呢? 使出吃奶的劲再抓一把,还是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感觉都抓不到一丝一毫。 周天的汗,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怪哉,连流汗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了。 这还了得,无知无觉,莫非我周天最终还是被可恶的zq局给干掉然后光荣负伤。那么现在,我是在山姆大叔戒备森严的病床上,还是在自家人的疗养院? 侧耳聆听,什么都听不到。 眨眨眼,眼皮也不见了。 那就动动脚拇指,尼玛,哪里都动不了。 唯一坚持着的,就是不屈的喉咙和嘴巴。是的,这是被挑选进lz必须过的第一关,打死都不能被敌人撬开嘴巴。 对了,想到嘴巴,周天一下子精神倍增。 上部大牙的第二个牙根,可是还深深埋藏着一粒lz赐予的药丸。嘿嘿,只要舌尖找到那里的机关,使劲一顶,就算是混元大罗金仙来了,也休想再留住我周天。 尼玛,堂堂的lz声震全球谍报界的周天,岂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嘿嘿。 周天扯着自己的脸皮,得意地傻笑一声,却突然发现更加悲剧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周天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都不存在。 是的,就是不存在。 全部、全部的感觉,就像被人凭空给拿走了一般,最后只剩下了这个飘忽不定的念头。 对,好像迄今为止,一直就是这个念头在闹腾。 翻来覆去。 絮絮叨叨。 欲言又止。 尼玛,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天咒骂一声,忽然吓了一跳。 不对呀,这个念头,好像是自己的吧。它一直萦绕不去,好像、似乎、可能,这家伙是在一直试图在唤醒自己。 倘若不是它,这个自始至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念头,一直这么闹腾,我周天岂不是一直都会像这样沉睡不起。人家这么辛苦,却还要挨骂,真是没天理。 一刹那间,周天终于惊醒过来,满含歉意地向自己的这个念头“望”去。 很好,不抛弃、不放弃、永不言败,龙组的精神始终贯穿如一,这才是华夏民族今日崛起的精神之所在。 这念头,也正是今天我周天不死的根本之源吧。 “这是哪儿?” 周天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巴、牙齿和唇舌了,但发觉心念动处,居然真的把这句问话给发了出去。 瞬间,波涛汹涌,一阵眩晕。 该死的,又是那种漂浮感,无根感,一阵阵袭来。 没有人回话,甚至没有任何回音。 但,心念动处,刚刚波动而起的动静,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么说,我周天其实还活着,只是好像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坐忘境界。呵呵,lz一号首长该给我发奖章了吧。” 所谓坐忘,一直都是lz训练课程中的至高内容。 只是很多人都可以进入坐忘,但大多是一到手脚消失便难以为继。 像现在周天这样连脑袋和意识都坐忘的,却从未有过。 而所谓心念动处,其实就是坐忘状态中的意念姿态,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意念不失,其实就是民间所传灵魂出窍,肉身再无知觉上的羁绊,坐忘方入化境。 嗯,看来我周天的确是进入了坐忘化境。 龙组有很多最高密级训练课程,坐忘只是入门课程。 或许,意念完全无我,所以才有了如此幻觉吧。 渐渐的,周天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好像进入了某种比较稠密的液体中。 嗯,想起来了。 就像实验室中的那枚鸡蛋,浓稠的蛋清,包裹着更加浓稠的蛋黄,在lz实验人员的手中,有节律地晃动着,荡漾着。 谁会这么无聊呢,拿着一枚毫无价值的鸡蛋,除了煮熟了吃掉它。 等等,说到煮鸡蛋,周天不由得感到了一阵阵饥饿。 坐忘当然伴随着辟谷,可现在他却如此地饥肠辘辘,完全不正常嘛。 还有就是,即使真吃到了鸡蛋,那鸡蛋会吃到哪儿了? 一想到这个颇为怪异的问题,周天忽然忍不住地想要大笑三声。 好恐怖的场面,嘴巴、牙齿都没了,自然味觉、喉咙都没了,肠胃也没了,鸡蛋岂不是又要囫囵个地从一个地方,骨碌碌滚到另一个地方。 哈哈…… 毫无征兆地,周天忽然被恶狠狠地呛了一口。 尼玛,不是什么都没了吗,怎么还会把人呛着呀。 周天剧烈地大声咳嗽着,就感觉自己突然头重脚轻,一下子手脚朝天地掉了一个个儿。 惊慌失措中,周天本能地伸出“手”,却忽然像抓到了一把 奶油,蛋糊?还是机油,面汤? 好奇怪的感觉。 尼玛,不是坐忘了吗? 头朝下、脚朝天的周天,忽然狠狠地甩了一下“脑袋”。 得,虽然还是两眼一抹黑,但总算又坐回了原来的姿态。 不过,原来的姿态,你老人家“看”得见是什么样子吗? 也是呀,周天嘿嘿一摸“脑门”,然后吧嗒吧嗒“嘴巴”,皱着“眉头”,第一次开始正正经经地用“脑子”思考了起来。 谁他妈的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周天一思考,却忽然把什么都回忆了起来: zq局的无数特工,终于追踪到了lz在唐人街的气息。 四处的街区,布满了杀气腾腾的狙击手。 头顶上,是数架悬停着的直升机,虎视眈眈。 三处墙角,只剩下了三名lz战友。 而其中一位,却怀揣着天字一号的国-家-机-密。 好吧,是献身的时候了。 铺天盖地的一阵浓雾过后,那名特工顺利地被周天摁到了地面的秘密通道下,而强悍的美军陆战队员也已破门而入。 余下的两人在周天的手势中,毫无悬念地干掉了第一波冲上来的陆战队员。 但,他们太多了。 打出最后一枪,周天忽然看见一颗滚动着的高爆手雷滚到面前,只来得及一眨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尼玛,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回事。 周天“咬牙切齿”地哼哼着,总算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倒是清楚了,但他却更加糊涂了。 因为,他现在的整个感觉,就像回到了娘胎中一般,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每天这样干瞪眼地“胡思乱想”。 莫非,是穿越了 这个词刚一闪动,周围突然又是一阵骚动。 不是吧,心意如此相通,还能遥相感应? 就算穿越,人家不都是手脚好好的,而且就算穿越成一个要饭花子,那也是站在一个花花世界了。看自己呢,你瞧瞧,干脆他妈的连身体都没有了。好像,好像仅仅只是变成了一个念头四处流窜。 洪荒? 一闪念之间,周围又像湖面一般四处荡漾起来。 不对,即使洪荒也是一花一世界,头有星辰,脚下大地。那么,不会自己这么牛逼,一下子回到了世界起始点上的鸿蒙之中吧? 念头刚起,一阵阵漂浮、荡漾的波纹,立刻便像无数只温软的小手一样,开始在周天的意识上,轻轻地拍打着、揉捏着,将他上上下下地包裹得越来越亲密。直到最后,离他最近的一层层波纹,开始像无数的小脸,轻轻地贴上来,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亲昵,就像找到了亲人一样那般的自然流露,那样的欣喜若狂。 靠,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 周天突然变得无比沉静下来。 老天爷,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在我周天周围蹭来蹭去的玩意,岂不是传说中的那绵绵不绝的鸿蒙紫气,鸿蒙本源? 等等,谁见过鸿蒙,谁亲自感受过鸿蒙本源的轻柔抚摸,以及鸿蒙紫气的日夜揉弄。 没有,那都是传说。 别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好吧,鸿蒙本源,鸿蒙紫气,我周天就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亲自来尝一尝它是什么味道。 无色无味。 废话。 很像蛋清。 屁话。 但可以呼吸,憋不死人。 算你小子命大。 而且好像还可以自由的动弹,就是跑不远。 自求多福吧。 我周天好像是真的待在一个鸡蛋里,不,也可能是一种不知名也不知性状的器皿中。 那恭喜你了,说明有人在保护你。 可是,会不会有一天饿死,还有呀,我想出去怎么办? 靠,你问我,我问谁…… 一问一答间,周天忽然更迷茫了。 尼玛,嘴都找不到了,这是自言自语吗? 0449、世界树 现在的周天,真的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婴儿,在母亲的娘胎里,周围是微微荡漾着的温暖羊水,时而摇晃着哄他入睡,时而又荡漾着将他摇醒。 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与此同时,却又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的确就是在这里。 嗯就像萨特的存在主义,一种认知中的真实“存在感”! 不过,十月怀胎,总要慢慢长出身体吧? 可惜,在周天的所有知识记忆里,除了打打杀杀和精于拳道和枪械外,对生育知识几乎为零。 所以,周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陷入在对生育知识的这种无端猜疑中。 比如人孕育成胎,到底是最先长出头,还是最先长出四肢? 呵呵,请不要笑话一个龙组的大内高手,竟然为这样一个问题日夜纠缠不清。 不信你试试,明明知道自己“有”,真实的“在”,却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有,明明知道自己的这种“存在感”,但就是摸不到任何实实在在的的实物,你是什么感觉? 所以,现在周天的第一要务,就是要赶快“找到”自己,“看见”自己,还一个真真切切的周天原来的面目。 然后才能谈其他。 周天或许不知道,就在他开始凝神的那一刻起,泥潭般的四周,不再像死水一样突然莫名悸动了一下,随即很快开始像获得了某种感召,在深不见底、远不见边的深处,一个气泡莫名其妙凭空出现了。 随着气泡有节奏的律动,一个周天根本看不见“搅蛋运动”也开始了。虽然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股搅动了整个“汤池”的原动力来自何处,又是如何凭空生发: 一下,两下 一天,两天 不知不觉,周天忽然在某一天突然感到了这种异样的变化。 他发现,密密实实包裹着他的那些浆糊,好吧,不是浆糊就是奶油,不是奶油就是蛋清,总之不管是什么吧,反正就是那样黏黏稠稠的物质,忽然间变得稀薄起来,甚至开始有了某种想要肆意流淌的趋势。 霎时间,周天似乎一眼看见了那个“自己”。 是的,是真正的自己,在一个不断跳动着的小气泡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双眉紧锁,盘膝而坐,不知在那思索着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而在“他”的周围,是正在蒸腾着的气雾,袅袅婷婷,飘飘摇摇,就像桑拿房里的水蒸汽四处弥漫,而又无法逃逸。 “周、周天” 可怜的周天,不顾一切地喊了“自己”一声。 只见那个周天,突然睁开了双眼,向着四周迷茫地望去。 好了,可怜的周天,终于在很久很久以后,重新看见了自己。 不过不看还好,一看反而吓了一跳。 这小人,是我周天吗? 周天下意识地探出一只手掌,刚要本能地抓去,就见一道灵光一闪,就感到脑门处一阵清灵,小人不见了,但自己的神智却莫名其妙地变得无比清爽起来。 紧接着,周天就发现了一个令人更加惊喜的大事 他,终于可以动了。 首先是那只探出去的手掌,然后就是四处顾盼的眼神,然后就是盘膝而坐的双腿,几乎本能地一张,自己整个人就下地了。 哦不,准确地讲,是站立了起来。 但与此同时,周天紧接着就是一声苦笑。 自己果真是赤条条地走,赤条条地又来了。 好在,这里似乎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移动的活物,更别说人影了。 没有时间,似乎也没有空间,一切浑浑蒙蒙,漆黑无边。但奇怪的是,他却又仿佛能看到一丝光亮,不停在浑浑蒙蒙的深处,不时地闪来闪去。 没想到,自己还真穿越到了鸿蒙,如果这里真的是鸿蒙的话。 试着朝前走了几步,周天到底还是高兴地笑了一下。 很好,原来仿佛禁锢着自己的这些粘稠物质,因为莫名其妙的稀薄和逐渐的气化,似乎对自己的任何行动都不再有了任何阻碍作用。 可以自由行动了,那么,现在到哪里去呢,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呢? 犹疑中,一道亮光忽然划过脑海深处。 有了,向着拿到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光芒去处,挺进吧。 这一发现,可不得了。 此刻的周天,就像一座停摆的种,在他蓦然起步的一刹那,静止的时间,因为有了这个推动,突然间又充满活力地开始滴滴答答走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目前的周天所无法知晓的。 而在周天坚定地朝着那个光芒走去时,一个小小的空间,因为有了周天的这个方向,而悄然出现。 当然同样的,这一切周天依然懵懂不知。 他只是好奇地发现,在他一路走过的地方,浓稠而紧密的物质,随着他的到来忽然开始稀薄、蒸腾,仿佛他就是一个蒸发器一样。 此刻,假若他能够凌空飞起,他会发现,那个气泡正在随着他的走动,而变得越来越大,也也越来越灵动。 最为神奇的是,气泡所形成的那层壳,也开始变得愈发透亮,直到薄如蝉翼。 倘若周天能看见这些,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奇地走到这层壳的旁边,然后伸手在上面敲上一敲。 其实,这层壳,真的已经就像一层玻璃,透亮而脆弱。 不,它其实更像是一层蜡,正在随着周天走动而带来的摩擦,因温度的变化而正在慢慢消融。 如果此刻外面有人的话,那这人一定会感叹,周天这家伙,实在命好。 走着、走着,周天心里突然莫名地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已然来到了光芒处。只是这光芒,相比周天而言,实在是过于高大。因为其大、其高,所以直到这时,孟遥才发现自己,其实离那光芒还差得很远很远。 这是一棵树。 像一颗铺天盖地的榕树。 但又绝对不是榕树。 世界树? 凭着后世特殊身份必修的特殊知识,周天脱口而出之后,但马上又陷入到沉思中。 记忆中,世界树好像是属于西方世界的圣物。 那么,我周天既然只是看见了世界树,而不是东方世界中的第一圣物创世青莲,莫非在记忆中的那次唐人街战斗,不仅身陨,就连灵魂也留在了那里? 忽然,世界树似乎因为周天的到来,好像有了冥冥之中的感应,原本只是朦朦胧胧裹着一层淡淡光华的树身,顷刻间流光溢彩,大放光芒。远远望去,就像黑夜中无数闪电,噼噼啵啵发出嘶嘶的响声,在一道道蓦然炸起的蓝色闪电中,一道道彩虹,七彩斑斓地凌空飞架,将一颗奇大无比的世界树,霎时间装扮的炫目、多姿。 惊异间,世界树忽然爆出一道其亮无比的白光,一下子攫住了周天的整个心神,以不可名状的一股吸力将他缓缓导引着,一步步走了过去…… 0450、无中生有 近前到世界树,周天终于看清,世界树巨大的树冠高不见顶,而无数榕树般的根须,犹如海底巨大的八爪鱼一般,从高不可测的头顶垂下,一根根深入在深不可测的灰蒙蒙的脚下。 原来世界树,长的真像八爪鱼。 周天想着,突然看到一根树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脚下的灰蒙蒙中拔出,轻轻一扬,便洞穿了他的整个身体。 周天几乎是本能地就要闪避,却哪里躲得开这突然来临的一击。 紧接着,一幕更不可思议的场景,却让他完全忘记了去感受自己是否因为这瞬间的洞穿而带来的痛楚。 树杈一穿而过,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然,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界,是否会有记忆中的血肉横飞,还未可知。 定睛一看,周天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透明的。 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根树杈,从前胸刺入,然后穿过后胸,随即便有思想地停止了动作。 惊魂未定中,周天却突然把自己一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树杈以清晰可辨的姿态,竟突然爆出一个苞蕾,随即便探出数个根须,四处探寻着,看样子大有要在周天体内扎根发芽趋势。 可怕的是,这个苞蕾动作的同时,树杈上又开始孕育出几个新的苞蕾。 蓦然,周天痛楚地闷哼一声。 却见一个根须似乎已经找到了它所认为的扎根之处,将须头微微弯曲,随即缓缓在周天丹田左右的位置上,开始了旋转、钻探和陷入。 痛,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终于出现了。 而世界树的周围弥漫着浑浑蒙蒙的物质,仿佛也受到了这种感应,整个地猛然一滞,随后便像一锅沸腾的开水一般汩汩地翻腾起来,在翻腾着的临界点,一团至亮的光团,忽然一缩,随后便是突然无限暴涨。 周天还未看清,便见一片无以伦比的爆炸,裹挟着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世界树及其周围的一切暗黑。 啊,周天在闭上双眼的同时,脑海忽然划过一颗氢弹爆炸的画面。 是的,眼前的恐怕画面,甚至比记忆中曾经看到的千万吨级氢弹的爆炸场面,来得还要猛烈、震撼和无言。 毁天灭地的冲击能量中,周天并没有看到自己被撕裂。 他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唐人街场景里,依然强悍无比地与美军陆战队员在鏖战。 突然,他清晰地看见一颗子弹,在两眼之间旋转着,随后一头钻进自己的脑海深处。 几乎与此同时,那颗记忆里让他分崩离析的高爆手雷,也以电影慢镜头的画面缓缓滚到了他的脚下。 爆炸过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而他,就这样清晰地怒睁着双目,眼睁睁地看到自己被拖来拖去,随后出现在一个悲天悯人般的牧师面前。 牧师取下胸前的十字架,将一只手放在他的两眼之间。 虽然只剩下一双眼睛,但他却奇怪地还是听到了牧师充满诱惑的声音: “哦我可怜的孩子,上帝与你同在,来吧,伸出手,跟我一起回到上帝的身旁吧。” 周天眨了眨眼睛。 奇异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只见周天的右眼,忽然缓缓流出了泪水。 而周天的左眼,却在屈服的一刹那间,突然再次怒目圆睁,不屈的目光,像闪电般刷地射向了正在嘴里嘀嘀咕咕祷告着的牧师。 这时,一个声音在说:“走吧,我累了,跟着牧师,与世无争去吧。” 而另一个声音却始终咬紧牙关说道:“周天,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你面前的人是谁,你又是谁。” 挣扎中,周天突然看见自己的右手,开始缓缓抬起,然后慢慢地伸向牧师。 但左手却奇怪地握紧拳头,示威般地向着牧师挥了挥,随后忽然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然后猛地向世界树之外的方向,拼命地挣去。 陡地,一道薄如蝉翼的天幕,蓦然呈现在周天眼前。 仿佛天幕这边,是灰蒙蒙的世界树的天下。而在天幕那边,却是另一个世界。周天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似乎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召唤,正在轻轻地向他传来。 定睛望去,他才发现,横亘在无边无际的深处的这道天幕,俨然就像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将世界一分为二。 一边是灰蒙蒙的无际无涯,似乎以世界树为中心自成一体。 一边是浑浑蒙蒙的咫尺天涯,却是混混沌沌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毫无疑问的是,此刻的周天,成了这两个世界都在争夺的对象。 天幕,为什么会有天幕,原本一切不是都如幻境般虚无吗? 此前自己一路走来,毫无阻碍,为何被世界树捕捉之后,天幕却突然显影? 周天正疑惑着,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忽然在自己的右手上打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地探手钻入丹田,一把抓着正在奋力进入的那个根须,将它毫不留情地抓出了体外。 右手似乎一怔,颤抖着握拳而起,竟突然奋力一挡,堪堪迎向又一根凭空刺来的树杈。 当然是没有声音的,有的只是像一阵涟漪般的波纹,以周天为点,颤悠悠地向外荡去,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无形能量波纹,经久难弥。 但可以想见,第二根树杈毫无悬念地穿过右手,继续前伸着向周天刺来。 方位又是周天的丹田处。 前世打坐练功、修道习武的龙组记忆,加上双手突然的觉醒,竟令周天莫名其妙地心中一痛,虚幻的身子突然也像前世龙组般强悍而不屈的意志,毫无畏惧地迎向这根树杈,又是嘭地一下。 周天竟然再次看到了自己虚幻的本体,竟再次缓缓显影而出,完整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奇迹,这就是意志的奇迹吗? 周天两眼缓缓一闭,双拳紧握,与那树杈狠狠撞在一起。 死就死了,反正本来就不知现在身处何方。而这树杈,显然是要霸占丹田,鸠占鹊巢,我周天岂能是那般任人施为的孬种吗? 心念动处,周天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串糖葫芦一般,顺着树杈向外的方向,竟一步步走到了树杈的顶端。 还有半寸的时候,周天突然低头盯着最后半寸的树杈,嘴角微微荡起了一丝胜利者的笑意。微笑中,他回头向背后的世界树望去,高不见顶的世界树,好像正在微微颤抖着,无形的波纹一圈圈地荡漾。 周天再无任何迟疑和羁绊,大步向前,最后半寸树杈嘎然分离。 天幕间,忽然一阵虚晃,随即在遥远的东方一角,竟如写意国画般闪出一道虚影。 受这感应,周天凝神望去,天幕上却是一道中国式的拱门,正将一股股熟悉的气息,不断地向着周天丝丝荡来…… 0451、青莲 跨过天幕的一瞬间,原本浑浑蒙蒙的浆糊般漆黑无边、寂静无声的世界,忽然无中生有地闪过一道绚丽而璀璨的紫光。紫光闪动,天幕突然不见了。 周天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世界树,仿佛也因为天幕的消失,而忽然踪影全无,就像一个梦。 一切又归于平静。 蛊惑的隐隐光芒不复再现,而周天再一次陷入到迷茫中。 黑,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两眼一抹黑。 静。令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恍若隔世的沉思中。 世界树,曾让他看见了一个虚幻的自己。周天忽然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果然,既没有了什么所谓的手,更无所谓的脸。 而刚刚一闪而过的那道紫气,似乎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呆立半晌,周天似乎有些不甘心,本能地又向自己的全身摸去。 曾经肌肉发达的胸脯,健硕的大腿,灵巧的双臂,睿智的瞳孔,甚至乌黑的头发,一切的一切,不过一如后世那变态的全息留影,徒增烦恼而已。 只有这恍惚一念,似乎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就像,周天忽然凄凉地一笑,是的,就像神话里被鄙视的孤魂野鬼,我周天好像现在整个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光芒,天幕,世界树。 哼,刚才还不如干脆就让世界树抓住,索性一了百了,连这意识也不要了更好,也强过自己这般疑神疑鬼,生不如死,虚幻一片。 念头刚起,浑浑蒙蒙的深处,突然再次闪过一道无与伦比的的紫光。 只不过,这一次,紫光似乎很愤怒,竟瞬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未及周天反应过来,一道紫光便像当头断喝般地直直打来。 说时迟那时快,周天只觉得眉心处一热,紫光顿时消弭不见。 正惊骇中,又一道紫光打来,却是直奔丹田。 紧接着,又有三道紫光,就像拳击中的组合拳那般,毫不歇气地又在周天左手、左脚打来。剩下的第三道紫光,却是最后一顿,绕着周天从上至下足足绕了多圈之后,方才稳稳地停了下来。 我靠,一共钻进去了四道紫光了,这第五道紫光到底想干什么? 周天忽然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竟一根根林立而起。 当然,如果此刻他有汗毛孔的话。 不为别的,因为这第五道紫光盯着的位置,实在是他妈的太不是地方了。 哪儿? 还能有哪儿,能让一个男人汗毛林立的去住,还能有哪儿。 眉心罢了,手、脚也罢了,丹田处自然更不用说。可男人的命根,这紫光却盯着不放,变态呀。 莫非、莫非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狗屁紫光,是女的? 腹诽中,周天几乎都快要憋不住大笑的瞬间,紫光突然消失了。 这真是眼睁睁的羞辱,**裸的玩弄啊。 好嘛,先是世界树,现在是莫名其妙的紫光,原来都是要自己好看。 世界树还只是奔着丹田,紫光倒好,什么都要。 周天怒目圆睁,当然他是不可能怒目圆睁的,只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羞愤怒吼,便一头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 可怜的周天悠悠醒来。 痛。 这一次,周天还未睁眼,便感到了一种实打实的痛彻心扉的撕裂,正将他紧紧地包裹在这种久违的感觉中。 痛则通,通则痛。 痛,并快乐着。 这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让周天惊喜地睁大双眼。 青莲,一朵华丽丽的青莲,赫然在目。 一道神识闪过,一个小小的人儿,盘膝而坐,宛若坐忘。 只是,他却是透明通灵的,就像一件玉器雕琢而出的玲珑小人儿。 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本能地挠了挠头。 突然间,小人儿也是眉头一皱,探手抓了抓脑袋。 周天不觉更加大奇,几乎是下意识地探出一根指头向小人儿戳了戳。 小人儿应声也向自己戳去。 大惊之下,周天急忙缩手,凝神望去。 小人儿果然又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般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哦,周天似乎心有所感,转目向那青莲定睛看去。 端地好一朵青莲,清的光晕透着难以言说的表象,向外不断散发出一层层古朴至极的气息。斑驳的叶片上,看似历经沧桑,却又宛若初生一般光洁神圣。仔细望去,上面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好像不断变幻着各种高深莫测的图案。而一丝丝温润、清灵的气息,蒸腾着、飘逸着迎面扑来、 只端详了一会儿,周天便感到了一种久远的亲切。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周天探手向着青莲抚摸而去。 就在触碰到的一刹那,又是无数种久违的感觉一阵阵传来。 惊喜、沉思、感动、伤怀、悲叹、回忆、凝神、欢乐、叹息…… 但最后一刻,周天却感觉自己再也过不去了。 因为,一股大彻大悟之后的大慈悲,忽然定格在了此刻。 面前的青莲,就像自己那个早已故去的爷爷,就这样凝视着他,两两相望,四目以对,仿佛一切都因此而静止。 “爷爷” 周天哽咽着,毫无来由地脱口而出。 青莲,不由得一阵颤栗。 紧接着,在一滴滴奔涌而出的泪水中,青莲便以清晰可见的姿态,迅速枯萎。 这时周天才惊讶地发现,青莲竟然有着128朵叶瓣,其焕发出的灵气浓郁、清新程度,远非世界树可以比拟。虽然青莲看上去没有世界树那样的高不可攀,无以丈量。但它给人的感觉,却比最遥远的苍穹还有高远。 奇异的感觉,让周天不由得又是一声悲鸣: “不要,不要” 是的,倘若知道青莲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相见,周天宁愿自己一动不动,都不会去碰触青莲一下。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在一瓣瓣枯萎、谢去的青莲叶片中,整个青莲似乎也在发生着惊异的变化。 但奇怪的是,随着越来越多叶子的枯萎和告别,周天却慢慢地从惊疑、担忧中,渐渐地感到了一种释然和解放。 他发现,自己居然随着这枯萎一点点沉静,宛若喷涌的火山复归平静如一的湖面。 而青莲,也在第72朵叶瓣上,嘎然停止了枯萎。 开始,是那样的突如其来。 结束,也是这样的突如其来。 虽然已是莫名其妙地地心若沉水,但周天还是悄然长出一口气。 或许只是一眨眼,36瓣生机盎然的青莲,便烟消云散。而且,和可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过。 周天摇摇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正在这时,剩余的72朵青莲,却再次焕发出流光异彩的气息,当最后以青幽幽的光晕归于平静后,却见一道青光闪出,轻轻托举着周天,如梦如幻般地飞到了小人的头顶。 青莲随即突然消失,周天猝不及防,一头飞向小人。 就在他与小人合二为一的瞬间,周天似乎听到了一声无端古朴的叹息。 声音是那样的亲切、熟悉,甚至周天还能辨认出声音在说什么。然而,当他似懂非懂的一霎那,却是一阵困倦随之浓浓地袭来。 周天再一次沉沉睡去。 0452、大梦谁先觉 或许没人相信,包括可怜的周天在内,他发现,当他再次从昏昏欲睡中醒来,神智竟然有了从未有过的清晰感和质地感。 闪念间,一道道稚嫩而天真的想法,纷至沓来。 空灵,了无羁绊,明净而再无点点机心。 甚至连丝丝纠缠不清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随风飘去。 怎么会有如此清澈到比婴儿还要纯净的心境呢? 周天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处,却看到了四周无数清晰可辨的清气,一丝丝、一缕缕,蜿蜿蜒蜒,袅袅婷婷地上升着,并轻轻地发出宛如气球漏气般的嘶嘶的声响。 当这些肉眼可见的清气,上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却突然形成了一个个盘旋不已的漩涡,似乎在受着某种吸力的影响,缓缓聚集着,随后向一个方向流去。 好奇怪,那个小人呢? 周天蓦然想起了一道身影,急忙举目四顾。 还好,青莲仍在,但小人却无踪无影了。 莫非此前的小人,不过是一个幻觉而已? 周天愣怔半晌,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一念之间,连忙聚精会神,却发现自己的那一念,居然也神秘地变得无影无踪了。 好怪异,明明这一念就在身边,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念头闪过。可是,为何无论他怎么使劲,却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明显感到它的存在呢? 情急之下,周天虎地一下站起来,一阵头昏眼花顿时袭来。 嗯,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觉,只有原来**好好的才会有这样的现象啊。 周天惶惑不已,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最习惯的揉鼻子动作。 仅仅一下,周天彻底呆住了 天呐,我周天摸到了鼻子,实实在在的鼻子。 等等,这不是幻觉,更不是空的,而是有血有肉、有温度、有痛感、有酸楚的真正鼻子! 那、那么,其他部分呢? 当周天将自己浑身上下全部摸索了一遍,一股惊喜,掺杂着一股尴尬,使他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耳朵鼻子眼睛,四肢头发脚丫子,一应俱全。 一句话,无中生有,莫名其妙,他又重新变回了一个真正的人了。 不过,这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他,周天却不敢确认了。 因为虽然没有镜子,但全部的手感都在告诉他,现在的周天,其实是一个婴儿般大小的小人儿。 也就是说,真的投胎了,然后被扔到了这里。 而之前看到的那个小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冷静下来之后,周天终于第一次开始正视现在的自己,以及现在的一切。也就是说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他的确是史无前例地穿越到了世界最开始的地方鸿蒙。 一切归零,包括他曾经辉煌而纵横世界的一生。 从零开始,命运却扔给了他这么大一份礼包,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而且这还是世界独一份的大礼包。 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谁穿越到世界的起点。 那这身旁的青莲呢,恐怕就是那被捧为至高无上的的创世青莲吧?不过记忆中它好像是36品青莲呀,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却是惊人的128品青莲。 哦,现在应该是72品青莲才对。 周天围着青莲,就这样凝神看了很久很久,却再也不敢轻易去碰它了。 天知道,如果他再忍不住去动那么一下,青莲会不会又要枯萎一批。 或许,周天现在唯一的依靠,可能就是这朵72品青莲,他可不要青莲再有任何俗世中的那样花开花谢。 因为他发现,枯萎而去的叶瓣处,竟然浑若天成,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伤痕。 这其实不是好事。 没有伤疤,也没有修复而出的新的苞蕾。这就只能证明,青莲虽然强悍到可以逆天、创世,但消失的叶瓣似乎数量早就天定了一般,少一朵,就永远不再多出一朵来。 嗯,青莲想清楚了,现在是到了该好好想想自己怎么办了。 浑浑蒙蒙,漫无际涯,或许这身皮囊倒不用去担心吃喝和生存问题,但命运将自己抛到了这里,想必一定是给了惊天动地的大使命。那么,第一件事情,当然就是要赶快修炼,强大自己。 一念闪过,就见青莲毫无征兆地突然又是一阵剧烈震颤,就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把四周弥漫而来的气流和物质,一时间搅动得宛若一个巨大的漩涡。 拜托,什么都没做青莲也要这样啊? 惊吓不已的周天,望着越来越大的漩涡,眼前忽然闪过记忆中那银河系壮观而炫目星河图。天呐,果然不愧为创世青莲,仅仅是一次颤动,便搅动了比银河系都一点不差的巨大能量的旋流。 再不停下这种疯狂的聚集和旋流,自己会不会被一起席卷而去? 正恐惧中,青莲终于安静了下来。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刚刚停摆的青莲,突然又以肉眼可见的姿态,由上至下地一瓣瓣枯萎着上面的叶片,一边枯萎、凋谢,一边燃烧、消失。 周天正心疼不已地看着,却忽然发现眼前一阵炫目的光芒闪过。 一眨眼,只见青莲枯萎出飞出一道道紫气,随后争先恐后地向四面八方飞散。 不是吧,又有紫气闪出,前五道紫气飞进了自己的身体,这次的紫气却为何四散逃逸呢? 而且,这次恰好被周天数了一个正着,不多不少,正好五十道紫气。 目瞪口呆中,周天突然哎呀一声,顿时恍然大悟。 鸿蒙紫气。 天呐,这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鸿蒙紫气吧? 噢天呐,我周天想起来了 传说中,鸿蒙紫气一共是55道,自己居然一个人就占了五道,而剩余的五十道鸿蒙紫气,每一条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绝无多余。 后来为世人所熟知真实的五十道鸿蒙紫气,最终将化身为大道,从而最终成就混沌,唤醒盘古,开天辟地,迎来万物生机的洪荒世界。当然,也包括很久很久以后周天所来自于此的那个杀死了他的后世。 想到此,周天突然就是一阵释怀。 是呀,鸿蒙紫气不出,大道何成? 大道不成,又将如何孕育开天辟地的大神盘古? 没有盘古,何以为天,何以为地。无天无地,我周天又如何能真正重活一次啊。 突然陷入顿悟中的周天,没有发现,青莲在谢去了又36朵叶瓣后,便嘎然停止了枯萎。 与此同时,一道青光从青莲根茎处射出,周天不知不觉又是一阵困倦袭来。 不过这一次,他却在昏睡中,似乎有了一个若隐若现的主意识,而且还能悄然喟叹了一声: “靠,还真把我周天当做婴儿养育了,没事就让人家睡觉……” 0453、意志力 醒来。 沉睡。 再度醒来。 再度沉睡。 可怜的周天,就这样如此反复,枯燥乏味地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 很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长多大了。可惜,鸿蒙就是鸿蒙,别说镜子,就连水都不可能孕育而出,他又如何看见自己是何模样。 于是退而求其次,周天于是有很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否已拥有了某种神通。 结果很是叫人郁闷无语。 别说什么神通,现在的周天,就连走路都还是那样蹒跚,刚刚可以跌跌撞撞地围着青莲跑上一圈,这也算神通?呵呵,才怪。 其实青莲现在似乎也很可怜,从128朵锐减到现在只剩36朵,两次都是36朵巨大的损失,它心中的苦,或许更盛一些吧? 尤其是,每一次的36朵凭空陨落,青莲都得到了什么,谁知道。 倒是第二次,周天有些看明白了。好像是为了那五十道鸿蒙紫气吧,36朵青莲幻化出五十道鸿蒙紫气,倒也合算。 而第一次呢,莫非就是为了我周天? 每次从沉睡中醒来,然后恍惚一阵,愣神一阵,围着青莲再跑上一圈,周天就会不由自主地再胡思乱想一阵。 其实这能怪他吗,当然不能。终日无所事事,像一头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哦对,他现在似乎连吃都省掉了,没被逼成神经病已经堪比逆天了。 坐牢还有放风的时间吧。 不放风,起码还可以透过铁窗看到一角蓝天白云,飞鸟掠过。 最不济,就算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虽然经常饿着肚子,但至少还可以沿街一面乞讨,一面观赏大好河山,人头攒动吧。 可他周天呢,是绝对的一无所有。 神啊,可怜可怜我吧,哪怕什么都不给,先扔给我几粒石子也行啊。 那样的话,至少还可以无聊到想一头撞死的时候,将石子当做游戏在手里扔来扔去。 想到石子,周天不由就是心念一动。 该死,到鸿蒙中了还整天只想着玩。大把的时间,不正是大好的练功时间吗? 别忘了,我周天现在可是身藏五道鸿蒙紫气的第一人啊。 意念动处,周天只觉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突然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形状很怪,像一根透明的吸管,却又完全看见外面。整个空间,呈现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红色,很温暖,但又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让周天几乎是被强制引导式地便盘膝坐了下来,连怎么出去的恐惧感都来不及去想,开始了眼观鼻,鼻观心,渐渐忘了自我。 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悠悠数百载。 被一片红光氤氲笼罩的周天,突然浑身一震。 只见丹田处,一阵热血涌动,生气盎然。 一个血滴,忽然蹦出,溅落在丹田。刚刚还在沸腾、奔流的血液,忽然就像找到了沟渠一般四散而去。而在丹田最中心的位置,血滴已然化为一个颤微微的气泡,并以眼花缭乱的速度不断变化着。 周天痛苦地皱起了眉毛。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忽然从周天的心腹处打出,蓦然没入血泡。 很快,血泡一软,随即无声地裂开。 靠,一个小人,赫然在目。 瞧那小样儿,活脱脱又是一个周天模样,甚至甫一出现便装模作样地盘膝而坐,一副大神在在的嘴脸。 周天眉间舒展,好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待他睁开双眼,嘴里却是一声懵懵懂懂的赞叹: “是元婴吗?没想到,没怎么修炼,竟然不知不觉就有了元婴。” 话音落处,只见空间弥漫的红色,陡地一暗,紧接着忽然光芒大炽,红色在光芒的助推下,突然从朦朦胧胧的红色,一下子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深红。 随着颜色的不断变幻,吸管状的空间,似乎也在发生着悄然变化。 不过,当深红最终定格下来,周围也一下子复归于平静。 周天惊讶地发现,吸管状的空间,好像比原来变粗、变大了一倍还多。 但最吸引他的,还是深红中突然出现的一抹那橙色。 看着、看着,周天忽然微微一笑。 深红中,这一抹橙色,倒很像一件大红袍上落下的一滴橙汁,煞是好看。嗯,这恐怕又是一道玄机吧。 通透了这道念头,周天于是一阵释然,缓缓闭上双眼,又是神游去了。 当真是鸿蒙中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时间了。当然,话说现在恐怕连时间都还没有诞生,所以周天基本是对这两个字一笔带过。 再次睁开眼里来,周天险些被整个空间的橙色给吓住了。 漫天的深红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深深浅浅的橙色世界。 有那么一个时刻,周天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塞到了另一个空间去了,而且就在一个黄橙橙的橘子里。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恨不能根深蒂固,被愚人摘下耳。” 现在,周天正是这种感觉。 不过最终他还是确认了自己仍在原来的地方。 而且他发现,吸管状的空间,似乎又随之胀大了一倍。 小人呢? 周天急忙又向小人凝神望去。 现在他很迷惑。已经有两个小人先后出现,而且看上去两个小人,似乎一模一样,但散发而出的气息,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气息。那么,之前在外面的小人,和现在这个很可能是自己元婴的小人,到底是何种关系呢? 想不通,而且想的脑袋一阵阵发懵。 悠悠荡荡,恍恍惚惚,当周天第三次睁开双眼,吸管状的空间不仅变得像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了,而且颜色也完全变成了一片金黄色的世界。 嗯,周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表情已没有了任何波澜。 从莫名其妙地被扔进来的红色开始,到现在的黄色为止,颜色一直都在不停地变幻着,慢慢他也摸出了其中还是很有玄机的。 每一个颜色,都是从最浅的底色开始积聚,最后到达最深浓度的顶端。 而每当顶端到了,必是下一个颜色的开始。 按照已经出现过的颜色排比来看,依次是红色、橙色、黄色。 这意味着什么? 还好我周天懂得色彩学,而天地间最基本的色彩,不正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吗?呵呵,看吧,下一个倘若出现的是绿色,那么几乎就可以肯定,这里不管是什么,如果他能坚持到完成七个颜色轮回,这里自然就不再成为问题。 没错,这可能是一个机关,更是一个游戏。 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0454、三千大道 当紫到发光、发亮的时候,周天已是再也不肯合眼去做什么神游太虚了。 紫色显现,预示着七彩完成了演化,当紫色堆积、推演到极致,这件事本身必将终结。此处,不管是幻境,还是实情,都该有一个交代了。 果不其然,当最后一抹紫色浓烈到乌黑透亮,就像熟透的葡萄几欲滴落,周天眼前忽然一花,周遭已然空无一物。 再看青莲,虽然好像还是那般不动声色,却是愈发青青郁郁,葱茏剔透。 周天晃了晃脑袋,恍若刚刚做了一个七彩之梦。 赶紧围着青莲转上一圈,生怕又因这个梦,让青莲无辜地沾染上什么莫名其妙的因果。 要知道,从128朵到仅剩的36朵,青莲容不得再有半点闪失。 忽然,周天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变化莲子。青莲,忽然凭空结出了一粒莲子。 这个发现,令周天大惑不解,而又呆若木鸡。 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若是鸿蒙,大道何在。若是混沌,盘古何在。 而创世青莲竟已结出果实,莲子是为何物。 就在这时,一道悠长的鸿蒙紫气,忽然从头顶一掠而过。 “吾乃时间法则,自此刻起,紫气消,时间始,合” 紧接着,又一道鸿蒙紫气一闪而过,不知处声如雷鸣。 “吾为空间法则,时间始,空间生,合” 一道鸿蒙紫气,紧随其后,轰然立誓:“吾是力量法则,以力证道化吾身,不是第一胜第一,合” “吾,命运法则” “吾,毁灭法则” “吾,造化法则” ……随着一声声庄严圣唱,一道道鸿蒙紫气一一划过,正是那飞逝而去的五十道鸿蒙紫气。 而青莲也是一阵阵摆动,犹如清风拂面,玉树临风。 莲子更是一阵阵悸动。 看得眼花缭乱、神魂颠倒的周天,犹如醍醐灌顶,手舞足蹈。霎时间,一道道神识,不停地穿梭在在他的体内,穿百会,过玉枕,走涌泉,抵丹田,眨眼无数个周天已不知轮回了多少遍。 前世,一幕幕景象,一闪而过。 今生,却是青莲相伴,紫气缭绕。 只是他却不知,这一刻,这一瞬,三千大道,三千大道法则。五十五道鸿蒙紫气,终成大道。 望着经久不去的鸿蒙紫气,以及久久不肯停摆的青莲,一道白光忽然钻出周天体内,随即一个转身,宛如一个人般将周天久久凝视,好似默默等待着什么。 噢,五十五道鸿蒙紫气,如今却只有五十道紫气闪出,莫不是 顿悟之间,只见周天一步跨出,戟指头顶,也是一声断喝: “吾、吾乃” 说到这里,周天突然与其一滞,半晌不得言语。 是啊,大道将成,我却是其中之一,且独占五道鸿蒙紫气,真是何德何能。况且,大道五十五鸿蒙紫气,当以四九得大道,留一道不明,这多出的五,却都在我周天自身,可是要应那大道都无法推算的玄机? 转念间,周天向盘盈在周围不肯离去的五十道鸿蒙紫气望去,五十道鸿蒙紫气光芒闪动,却是再无片言只语,只是在四周噼剥作响。 再看青莲,亦是微微摇摆,结印不语。 显然,都在等他了。 五道鸿蒙紫气,都是因这莫名其妙的五道鸿蒙紫气。 看来,这是注定谁都无法算计的、本应抹去的五道鸿蒙紫气啊。 周天叹息一声,却已是舌绽春雷领悟了: “吾当为唯一法则,补齐大道而不违大道,以唯一化例外,当尊大道,敬天道,游洪荒,阅人间,自成一体。合” 声音落处,五十道鸿蒙紫气,突然消弭不见,但最后一道鸿蒙紫气却是一滞,随即赫然爆裂。 虚空中,随即传出一道泣血的轰鸣: “吾当不存在,化虚无,成就大道四九至尊,留一道弦外之音与变数,以全五五鸿蒙之数。” 齐了,一切终于又回到了最原始的轨迹,自此当不再有变了吧? 感叹中,鸿蒙似乎重归平静。 不,就在周天微微感叹中,青莲仿佛也是一声轻叹,随即挥出一片青光,将周天猝不及防地卷进了莲子。 然后,一片更加炫目、炽热的光芒,却在青光之后,骤然间在鸿蒙深处亮起。其光不可逼视,其势铺天盖地,其威毁天灭地,其状无形无边,只是一路的推进,一路的毁灭,一路的席卷…… 仅仅是一眨眼,这种铺天盖地的无形巨浪便席卷而来,可怜青莲就像万里怒涛中的一叶扁舟,瞬间便被吞没了。 却见莲子中的周天,眼睁睁望着这一切,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核爆,无以数计的2000万吨级的氢弹核爆才有的场面。 不,这不是核爆。就算一千颗、一万颗依次圆圈排列的2000万吨级氢弹,一路引爆,也无法与眼前这场大爆炸相提并论。 或许只有黑洞的力量,才会如此狂暴,终极,连时空都难以逃逸。 又或者,这就是后世人类认知中的所谓宇宙大爆炸,那一瞬见的那个“奇点”吧? 就在这一念之间,莲子已被迅速吞噬、卷起,然后在几乎难以计量的急速旋转中,将周天在莲心中卷了一个昏天黑地,瞬间便失去了神智。 但紧接着,一直昏昏欲睡的小人,却猛然睁开双眼,一眨不眨地地穿透层层保护,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外面,依然是狂暴的气流,愤怒的漩涡,恐怖的嘶嘶声响。 无数扑面而来的旋流,不知有多炙热,刚刚碰触到莲子表层,顿时便像滚烫的开水浇向寒冰,更像硫酸侵蚀万物,蒸腾起一层层吓人的气雾,滋滋响处,令人惨不忍睹。 旋流又不知多么锋利,一刀刀砍来,莲子表面早已是伤痕累累,犹如万箭攒心。 然而,莲子却在毁灭的一瞬间,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顽强生命力。 当一层层莲子表皮被击穿、剥落,总有一层崭新的表皮迅速生长起来,奋不顾身地重新将莲子完整地包裹而起。 如此前赴后继,如此周而复始。 创世青莲啊,果然是声名赫赫的创世青莲!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这样的转换、轮回,仿佛突然之间,一切都停止了。 0455、丢失的莲蓬 当莲子随着能量的消失,缓缓停止了旋转,最后也悬停在了某处。 外面,还是外面。 但此刻的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着一切狂暴的能量,并最终使它安静下来,然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以赎罪的心态轻柔地又把世界整理的有条不紊。 没错,世界真的一下子又变的好安静,而又次序井然。 能量依旧那么强大,甚至仍能让莲子在与之相遇时微微抖颤。 但划过的气流,都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全都蹑手蹑脚地朝着一个方向流过,就像田径场的跑道,人人都在自己的跑道上奔跑,却不越雷池半步。 是的,依然还有无数无数的漩涡,但它们却不在彼此吸引,彼此碰撞。 看着、看着,小人忽然微微一笑,眉心之间忽然放出一道白光…… 仿佛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呼唤,周天猛一睁开眼睛,声音却嘎然消失。 一个翻身坐起,周围却是安静之极,甚至空空如也。 周天一惊,蓦然想起青莲,还有那紧紧裹住自己的莲子。 自由了,安静了,但不知相依为命了多少世的至亲青莲,却杳无音讯了。虽然它们从来不说话,可这个打击却比五雷轰顶还要让周天悲戚。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拔脚狂奔起来。 既然自己都能安然走到了这里,青莲亦当无事。 带着这种信念,周天越跑越快,丝毫没有发现,四周缓缓有序流过的气旋,突然因他而纷纷避让、逃逸。 就这样跑呀、跑呀,却始终没有发现青莲和莲子的一丝踪影。 终于在某一天,周天满面绝望地停了下来。 他发现,一处缓缓流淌的气旋,似乎正在异样的堆积、聚变,并且很快就隆起了一个气泡状的形体,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宛如周身的血管青筋毕露,同时正在发出噼噼啵啵的混响。 不好 只一眼,周天便感到有一种极度危险的讯息扑面而来。 莫不是又要发生那毁天灭地的巨变? 周天猛扑而去,却发现自己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着眼睛在那里看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炽热的红光闪过,周天只能是略胜于无地举手挡在了额前,四周却又恢复了平静。 奇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道理呀。 周天举目向四周搜索而去,心中却不由得一阵狂跳。 好怪的感觉,好熟悉的气息。 正迷惑着,远处一道青光闪动,漫天而起的氤氲,似乎在一遍遍地在向周天发出召唤。 不管了,周天跃身跳起,向那边直扑而去。 赶到近前,却是一呆。 只见一把古朴长剑,铮铮有声地漂浮在自己眼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却是一股股亲切的气息,不住喷涌而来。 周天心下大奇,不及多想,探手抓剑入手,俯首凝视。 好剑,一层莫名的青光笼罩在整个剑体之上,光华闪烁,内涵流淌,隐隐一股跳动的杀气穿梭与光华氤氲之内。 仔细再一看,剑身却是覆盖着一种图案,正是周天无比熟悉的青莲叶瓣之花纹,好不叫人亲近。 当下,周天再无迟疑,探手向长剑抚去。 一阵清凉的感觉刚刚入手,剑体忽然一震,赫然现出三个青光闪耀的苍凉大字: “鸿蒙剑” 鸿蒙剑? 一看到这三个字,周天不觉就是一呆。 鸿蒙也出先天至宝吗,原来这里依然还是鸿蒙? 尤其是这鸿蒙剑,青莲的影像蕴含其上,灵气逼人,杀意盎然,当真是青莲全心全意,身陨也要化作先天鸿蒙至宝前来相认啊! 周天鼻头一酸,耳边却再次传来一阵异动。 举目望去,周天顿时又是一阵骇然。 不过是握剑在手的一刹那,只见以周天为中心的这片鸿蒙之地,周天已是脚踩一鼎,头顶一珠,右手持剑,左手托塔,好一副宝相庄严气象。 原来,鼎上也有文字,正是鸿蒙鼎。珠,却是鸿蒙珠,塔,就是那鸿蒙塔了。 收了诸宝,仔细观瞧,周天又是一阵唏嘘。 鸿蒙剑,原来是青莲根茎所化。 鸿蒙鼎,却是青莲日夜常坐的莲台。 鸿蒙塔,为青莲消散的叶瓣层层累积而成。 再看鸿蒙珠,正是替周天挡去了无数刀光剑影、穿体能量的莲子所变。 几件先天无上至宝,在周天手温不断的滋润、抚慰下,欢呼雀跃,流光溢彩,显然已与周天心灵发生了本能的呼应。 可别小看这法宝的能量,哪怕只是小小的激动,也是让周天早已难以应付,疲于奔命。这边刚刚握紧跳动不已的鸿蒙剑,那边鸿蒙鼎却又不干了。这厢刚刚对鸿蒙塔表现亲昵一些,那厢鸿蒙珠却又醋意大发,一时间,其乐融融,琴瑟和鸣,好一派亲人团聚的温馨气氛。 高兴之余,周天不由一阵发愁。 青莲化作四大先天无上至宝,总算是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虽然已不复最初样式,但显然这也是大道使然,不得不这样。 可问题是,周天还不知道自己高低,至宝相认,倒是遂了心愿,可这还是鸿蒙当头,这四样鸿蒙先天无上至宝,个个都是法天法地之象,泰山压顶之身,此后又如何行的路呢?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突然发现,青莲所有的部分都有了去处,但却唯一不见了莲蓬。 它去了哪里,又化作了什么? 心念一闪,却见四道青光划过,至宝瞬间消失。 周天顿时一惊,但很快又手舞足蹈挠头吟道: “多谢多谢,了我一番忧愁。如何使用,待我加快修炼,到时能力提高,我等再行相见吧。” 话音未落,青光闪动,四大至宝忽然又回到了手中。 咦,看来自己倒是早有这个能力,却是庸人自扰了。 周天哪里晓得,鸿蒙万物皆无,比那混沌还要混沌,除了这变态的无上至品128朵创世青莲,以及他这个莫名其妙而来的变数,无始无终,无天无地,横无际涯,连天外陨石都没有一个,他又何处寻得一个参照物,从而参得自己现今的修为高低。 或许,只有到了那混沌之中,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他的高低、法相与神通,方可有一参照物做一番比较吧。 周天与鸿蒙先天无上至宝玩耍了好一会儿,方才心生倦意,一个哈欠打出,收了至宝沉沉睡去。 0456、天幕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再次醒来,心中却不由多了一个心事。 大爆炸以后,原以为已从鸿蒙来到混沌,如今举目四顾,却依然是一片鸿蒙,鸿蒙一片。盘古只在混沌生,不寻到盘古,我周天又怎能以身明证,尊大道,敬天道,游洪荒,阅人间,从而重新找回自己呀。 郁郁地呆坐半晌,周天起身,漫无目的地一头乱撞而去。 然而,说是乱撞,却是心头那一阵的烦闷,一直都在隐隐地指引着什么,直到周天忽然毫无来由地停下脚步,心头烦躁锐减。 抬头一看,却又是一道天幕,横亘眼前。 又是天幕,隐隐约约,闪闪烁烁,藏头藏尾。 周天忽然感觉气冲丹田,热血沸腾,一股怨念猛然生出,也不管天幕是什么,直接一头撞了过去。 之前那道天幕,已经确认是世界树所为。 这些无数岁月过去,周天也已渐渐将世界树想了一个清清楚楚。前世周天命丧西方,自然也要身留在那里,是故才有了世界树一幕的演化。 但强悍的东方,却有无上的创世青莲眷顾,生生将他拉回到了本属于自己的东方天地,并因此巧得无上机缘。 现在这道天幕,又是何来? 盯着一望无际漫天垂下的天幕,周天已经不知犹如老僧坐定面壁了多少的岁月。鸿蒙不记年,所以现在的他,只能根据自己此前在那个有着世界树的天幕挣脱而出的记忆中,来判断和参悟这一个突兀降临的天幕。 也就是说,假若周天所见不是虚妄,那么其实现在已经有了两道天幕,凭空横在了他的眼前。 第一道,好像是专为世界树所生。 当然,世界树却又好像是一个极大的象征,似乎象征着他记忆中的西方,以及那些记忆中的所有痛苦与欢乐,愤怒和解脱。也因此他险些再次沦陷。 于是,这第二道天幕好像就此硬生生地幻化而出,并且在他强行挣脱世界树羁绊的一瞬间,青莲横空出世,然后守护着他直到大爆炸。 只是好生奇怪,那么剧烈的大爆炸,几乎摧毁了一切,甚至包括青莲,这天幕却毫发无损。 也不知何时,周天突然抬手抓了抓眉毛。 内心,似乎突然间有了一丝明悟: 这鸿蒙,本来无始无终,无牵无挂,无来无去,何来的他,何来的世界树与青莲,又何来的这两道天幕? 这鸿蒙,这鸿蒙,莫非就是一只大无外、小无内的双黄蛋! 先别去管什么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假若世界是那一只鸡的话,不管是谁,也不要问为什么,如果你想看到这支鸡的话,你唯一要做的,不就是抓起鸡蛋,要么打破它,要么孵化它! 敲破它,蛋黄、蛋清缓缓流出,当然也许还包括此刻正包裹在其中不知小到多少倍的他。 孵化它,呵呵,这个对于现在的他,似乎还不可能。 不知何时,周天突然目光炯炯地站起身,缓步走向了天幕。 或许是有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感应,又或许是因周天的走动而带起的能量波动,天幕竟然在一刹那犹如丝绸般荡漾开来。 丝滑如斯,好美!仿佛是记忆中一杯久违了的巧克力酱,在手中的摇曳中荡起一圈又一圈丝滑而黏稠的涟漪。而事实上,周天也在探出手的一瞬间,表情突然呆住了: 真实的质感,这一次,天幕在他的手中,竟然让他的手感,真的像摸到了一件霓裳,然后,一行泪水情不自禁地从脸上滚落。 一个几乎快要遗忘了的柔美人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突然呛了一口,随即大声咳嗽了一下。 天幕一角,就这样突然不经意间自行掀开了一丝小小的裂缝。 只听轰然一声,原本犹如浓稠的无色无味泥浆一样缓缓荡来荡去的鸿蒙,仿佛突然遇见了一支强力吸尘器,争先恐后地朝着那条小小的缝隙奔涌而去。 仓促间,就连周天也被巨大的吸力带动着,忽地飘了起来,然后一头撞在天幕上。 不偏不倚,他的脑袋正好堵在了裂缝间。 于是,在他戏剧般做了一次瓶塞之后,周围奔腾不息的一切动静,突然间又恢复了原状。 刚刚自谑地苦笑一下,他的双眼猛然睁大了开来: 只见一团浓稠泥浆状物质,已然挤出了裂缝,正蜿蜿蜒蜒,也不知是流淌着,还是漂流着,就那样毫不回头地奋勇而去。 不过,裂缝之外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此刻,周天只知道,自己看到的,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不过,随着那团逃逸而出的浓稠泥浆状物质落处,它,竟然正在清晰地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分解着就像一块浮冰,在烈日的炙烤下,正以肉眼可见的状态,一边消融,一边气化…… 老天,这就是天幕之外,天幕那边吗? 仅仅一转念间,周天突然又是一个激灵,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 天呐,混沌,天幕外,是混沌?! 哦当然,周天马上又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这一念头。 因为这个混沌,仅仅是那一团浓稠泥浆状物质大小而已。 只是,“浊者下沉,轻者上升”,混沌最基本、最初始的状态,这个原本周天并不清楚的原理,以及蕴含其中的无数信息流,他却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仅仅是这一眼,他怎么就一下子“便懂了”? 噗,就这么一下,仿佛是一个顽童,随手在天边放了一个不起眼的烟花,转瞬即逝。 但周天,却怎么样也舍不得刚刚过去的那一幕,就这样傻愣愣地呆呆凝望着,那入眼处的虚无,漆黑,莫名,以及烟火之后的重入荒芜、寂灭…… 又是一个漫长的沉思,当他郁郁地从裂缝处抽回自己的脑袋,天幕在重新闭合的刹那间,周天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如果愿意,或者哪怕还残存着一点后世龙组时的那份血气,他其实本能地应该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突然洞开的天幕裂缝,他是完全可以一钻就过去的。 也许,这就是鸿蒙,无声无色,所以无心无机,又何来的一丝丝机心? 不过,这可不代表此刻的周天也是死水一团。 0457、、鸿蒙化混沌 别忘了,现在的他,不仅是无始无终、无边无际鸿蒙的一段意外,一个异数,同时更是这无声无色、无悲无喜鸿蒙的唯一生灵,唯一命格。 所以,就在他刚刚抽身回来的瞬间,从另一道天幕也就是相对于这道天幕,同时也象征着西方并有着世界树的天幕一角,蓦然射来一束冷冷的目光。 周天当时就是一个寒噤,本能地循声望去,一看之下,只见曾经与之纠缠一时的世界树,竟然清晰无比的赫然在目,尤其是那些曾带给他痛苦记忆的盘虬错节的枝枝蔓蔓,上面的花纹、色泽,简直就像当初贴在上面那般细节鲜明。 恍惚中,周天突然困惑地使劲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别说隔着那道不知多深多厚的天幕,就是没有天幕,如此遥远的距离,以及这本就浑浑噩噩黏黏稠稠的鸿蒙,他也不可能如此细致入微地“看到”远方,甚至是一棵树的细节! 嗯,等等 一头巨猿? 好像真的是一头巨猿啊,而且正手搭凉棚,,双股蹲立,傲然向他这边森然望来! 好大的恨意,好凌厉的目光,好蔑视的瞳孔!晕了呀,那世界树,何时也有了第一个生灵,而且,好像与他有着天生的仇恨一般…… 对视良久,周天忽然微微一笑,抬手向那呲牙咧嘴的古猿做了一个招手的姿势。 如果没猜错的话,它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混沌古猿了。 作为传说中的诞生于混沌之中的三千魔神最富名头之一的家伙,如果连它都有了,试想它们之中的代表人物鸿钧、罗以及扬眉等最顶尖存在,岂不是也该一个个粉墨登场了! 最最要紧的是,随着三千魔神的现身,混沌世界中最悲情、同时也是最关键性的第一大主角盘古,也就要顺理成章地横空出世了! 想到这里,周天忍不住又挥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鸿蒙无衍纪,衍纪无万物。从苏醒以后,也不知过去了多少的岁月和春秋,以后终于可以开始见到一个个的大活人了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个开了灵智的生灵。 虽说圣人之下皆蝼蚁,可未来马上也要紧跟着登场的那些个蝼蚁,不正是它们以无数大无畏的炮灰精神,才充实了未来的大世界吗?如果没有遍地走的无数蝇营狗苟的蝼蚁,世界还能存在吗? 所以,以周天现在的心智,他固执地认为,蝼蚁才是整个生命世界的真正主角。 好,好啊,不知不觉,周天就在这种感动了自己的情怀中,一点点地以不记年的方式,在未来的某一刻,重新走到了那道天幕前。 只是靠近以后,记忆中的高大无边的世界树,不知为何,在周天的这次感觉中,似乎已经没有了此前的那种压迫感。 而且,他再一次想了起来,他怎么好像一下子就能透视了天幕,然后清晰地可以观摩世界树了呢? 凝神了一会儿,周天忽然露出会心一笑。 识海中,一道明悟就此一闪而过。至于是什么,却是不可道。 下一个动作,则是探手伸向了天幕,手里的感觉,飞快地将两道天幕的质感,做了一番比较。 不得不说,两道看上去没什么差别的天幕,摸在手中,一个温暖无比,也丝滑惬意。一个却是生硬冷漠,甚至触手便给他痛感。 唔,这恐怕就是亿万年之后人世间无所不在的那种大因果了吧?只是谁能想到,东西方对立,竟是起始于此! 那么他呢,嗯,他当然从属于东方,不然青莲何故如此帮他。 想着,周天再度凝目望去,却见放出无限威压之势的世界树,在感觉上,依然还是没有给他带来过去那种刺身而过的痛楚记忆。而且,虽然世界树依然看上去还是那样高大无边,但自己却感觉早已不再向从前那样渺小。 也许,这就是早已幻化而去的那128品青莲给予他的底气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亿万年过去,他周天即使天天浑浑噩噩,那至纯至圣的鸿蒙先天之气,也恐怕将他滋养得不知胜过最初的多少倍。 不觉间,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那混沌古猿上。 此刻,不知是不是距离的缘故,这混沌古猿竟然尽显疲态,一双原本咄咄逼人的眼睛,也不肯再与他对视。最后,躲躲闪闪中,它忽然一声长啼,然后探出长臂,不断攀援着,很快消失在世界树那密密匝匝的枝枝蔓蔓之间。 周天挠挠头,突然也有些兴致索然。 他当然不相信仅仅是一番对视,那混沌古猿便怕了自己。他只是依然没有参透,原本属于三千魔神的混沌古猿,怎么会出现在世界树之上。而且,混沌之象,虽然一见一线生机,但毕竟还未铺天盖地敷衍开来,这混沌古猿又凭什么先于混沌世界而生呢? 好吧,周天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或许现在还不是考虑世界树以及世界树这方天幕的问题,倒是刚才自己这边的天幕那一道突显的裂缝,才是真正要去领悟的事情。 回到这边的天幕一旁,周天并没有刻意去找那道裂缝准确的位置。反正天幕虽说还不至于他花时间去丈量一番,它到底有多大的无边无际,但硕大无朋是肯定的。既然如此,只要有开启裂缝的能力,又何必专门去找寻什么合适位置。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周天双手合十,凝神良久,方探手而出,十指用力,缓缓嵌入天幕。 却说这天幕质感十分奇特,与鸿蒙这原始态十分契合,也是黏稠有状,触感丝滑。只是叫人叹为观止,像这种泥浆样高大无边的幕布,又如何一泻万丈而凝结不折不散而又坚实无边的呢? 或许,鸿蒙本无极,无极便无力,后世那种所谓的拉力,向心力,引力等等物理之力,又如何发生,真正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了。 随着双手的深入,周天的一双手臂,最后竟然全部跟着探入进去,可天幕依然还是不现半分异动。 对此,周天早有准备。 虽然不知道之前天幕那道裂缝是如何在自己手中开启的,但倘若天幕是那样可以随意地轻易开启,那天幕又如何当得起这天幕! 所以,下一刻,周天内心轻轻发出一声轻唤,鸿蒙剑随即应声而出。 0458、世界 一股无上古朴之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不过,在周天感觉中,他感到更多的却是一股股天然的亲切之意,一波一波地朝自己涌来,非张开怀抱相拥一番不可。 铮铮声中,周天满目含笑,摇头晃脑,好一番方才让鸿蒙剑安静下来,然后在一道万丈青芒中,只感觉眼前一花,他便天然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了。 经过好一番适应,周天仗剑而立,张目极力向四周无穷无尽的暗黑望去。这样的黑,此前已经给了他印象,所以不用质疑,此时此刻,鸿蒙剑已经带着自己,第一次全身心真真正正站到了天幕之外。 天幕就是一道天堑,这边是一望无垠的暗黑和未知,那边是自己已经熟悉和生生不息的鸿蒙那些荡漾着的原始态。 而在他后面,一股股缓缓流淌着的黏稠鸿蒙之物,正一点点挤出,汇聚,磅礴,声势逐渐浩大。 而在堆积的汇聚处上方,一股股扶摇而上的轻气,正以肉眼可辨的不可遏制之势,发出点点萤火般微光,一边蒸腾,一边飘逸,一边发出噼噼剥剥轻响,直到下一波黏稠鸿蒙之物,千军万马般跟来…… 这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吗? 周天双目潮润,知道一个新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以周天仗剑而立的位置为中心,当四周渐渐被越来越多萤火虫般的微光点亮,一幅壮美画面也渐次呈现了出来: 无穷无尽的黑暗,潮汐般一点点消退。 而微光中,肉眼可见的无数黏稠状鸿蒙之物,也在同时被消融。 消融中,无数蒸腾而起的轻气,在上升、翻腾和堆积中,也让大片大片的范围之内,变得像一个个晨曦中的湖泊,云雾袅绕,生气盎然。 现在,已经有很多地方可以放眼一望了! 是的,只要有微光飞去的地方,在无数轻气蒸腾中,宛如一个个小小水洼,最终都将在雾气作用下,让那个地方成为一片记忆中的那种最美湿地。 周天两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久久流连在每一块新生之地。 混沌,混沌,这大概就是混沌世界的最初形态了吧? 而那些正在争先恐后升腾而起的轻气,在阵阵哔啵声中,终于放出了蕴含着无数生灵之源的元气,开始无所不在地滋养这一方水土。而由此沉积下去的生命之重,也终于成就了这一方大地。山川,旷野,树木,河溪,虫兽,矿藏,所有的这些,都将开始奔走于上,熙熙攘攘,来来去去。 现在,是的,就是现在,也许盘古就孕育在某一处的云雾袅绕中,或者化作一颗石子,或者变成一堆土壤,也许更是其他未知的形态,并最终等待着那一刻的召唤,然后破茧而出,开天辟地。 想到这里,周天忽然感到了一阵阵疲倦。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之势,突然降临。 依然还沉浸在喜悦之后的倦意中的周天,心念动处,只来得及抬了一下握剑的手,便被这无形威压直接一巴掌拍倒了。 周天翻了翻眼睛,在昏睡过去的一刹那,竟然吃惊地发现,天幕,不知何时竟然凭空不翼而飞了…… 恰在这时,一粒随轻气上下翻腾着的尘埃,在突然凝结而起的水滴重力之下,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无可奈何地掉落了下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极其微光的。说是一粒尘埃,放在后世,也许要用倍数极大的显微镜才能辨认。 而就在这一摇摇晃晃的下坠过程中,这粒可怜的尘埃,不偏不倚,一下子落在了周天的一头乱发中。有了这个遮风挡雨的好去处,这小小的尘埃,仿佛很有灵性地一个翻滚,马上就深深地钻了进去。 话说这鸿蒙隐去,混沌初成,大道自然顺势而生,就像一个大家族的长子,诞生的瞬间,岂能无声无息,当然是要昭告天下,威震四方了! 所谓鸿蒙隐,混沌成,由此大道三千,三千大道法则,放眼当下,这份威势铺天盖地谁能抵挡? 想那天道,一个不忿,不是天谴,便是天罚,人人都得为此要死要活地应劫。天道本由大道应运而生,天道尤为如此威势,仓促之间,周天做了迎接大道诞生的瞬间第一生灵,又怎么好意思不让人家生灵涂炭一下抖抖威风啊! 当然了,大道三千,更有***禁止55层**则推波助澜,但终究只是鸿蒙的因果。鸿蒙隐退,大道得生。作为代价之一,其中的因果,自然要落在了唯一有形的生灵周天身上了。 因果流转间,大道纵使有千万般不愿,也只能在拍昏了周天之后,再小心翼翼地以无上的混沌之元,默默地滋养着他。 这份滋养,又比那原始的鸿蒙之物,少了粗犷狂野,多了一份烟火之气,就好比是一位母亲的初乳,珍贵无比。所以,话又得说回来,没有这份恩德,大道又如何拥有即将诞生万事万物? 而大道初成的威压,其实也不全是一份昭告和恐吓。若没有这份无所不在的威压,单就天地的雏形都无法形成,当然也就谈不上此后盘古的开天辟地。 更重要的是,相对于鸿蒙,这混沌虽依然还是混沌一片。 但大道终于有了施展其最大功德的条件在三千大道法则下,原本一成不变的鸿蒙原始之物,才冲破了天幕桎梏后,开始有了最初的自我思辨和觉醒重者自沉而下,从而产生了第一缕重力意识轻者飘摇而上,从而获得了第一缕升力意识而所有的这一切,最终都将成为灵力的一部分,为此后陆续诞生的生灵提供原动力,以及必将最终为此蔓延开来的无数竞争和战斗。 所以,在大道放出的威压中,无数的尘埃在一番或悲或喜,或狼狈或得意的挣扎后,各自都有了归宿。 当万事万物最终沉静下去,躲在各自的角落回忆并领悟着过去发生的一切,自以为躲在一团乱发的那一粒尘埃,也终于惊魂落定地靠着一根发梢,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0459、鸿蒙、混沌、洪荒 可怜的尘埃,它是幸运的,但同时也要为此承担它由此而生的因果。不知何时,昏昏沉沉中,一根烦闷的手指,突然直奔而来,几乎擦着它的头皮假若它已经化形有了头皮的话,在自家的一块发痒的头皮上使劲抓了又抓。 良久,手指的主人,方才收回手指,不知面向何方长叹一声: “唉悲剧了,没有了天幕,鸿蒙又在何方。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鸿蒙,也许本来它就是一个发射器而已。把一切发射出去,当然也包括老子这个倒霉蛋,接着就是发射后不管,像一架战斗机回家睡大觉去了!” 尘埃被这一股股声波震得心神荡漾,但同时也犹如醍醐灌顶,巨大的信息量顿时将它全身心地包裹了起来。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声音再度郁郁寡欢地响起: “也不对,那鸿钧好像说过这么一嘴,即使在他合了天道之后,有一个去处,就连他这个洪荒唯一至尊宝也是去不得的。这个老家伙,说的应该不是后来大道圆满之后的混沌世界,极有可能,他指的就是这突然退隐的鸿蒙。而那天幕,不过就是鸿蒙之门吧?” 嘀嘀咕咕中,尘埃突然一阵颤抖,随即完全失去了知觉。 现在的状况,好像比待在鸿蒙时要解脱一些,但其实不然。 打个比方吧如果说,鸿蒙时周天是被塞在一只装满了浆糊的大无边瓶子中,现在则是又被装进了一只塞满了水果的大无边罐头瓶里。 以前想动一动,得连滚带爬。现在想动一动,呃,得准备全身的骨头疼。为什么?因为大道啊,大道初成,法则丛生。 何为法则,大白话地说,或者科学地说,其实就是各种力。 各种各样的力,相互制约,相互羁绊,又互为依存。各种力,以后倘若有谁融会贯通了,就将衍化成各种神通,比如盘古,比如鸿钧。当然,除了力,其他方面也不可或缺。但现在,已经有感的,只有各种力。以后的,以后再说。 所以,有了各种力的制衡,这时候的混沌,随便走一走,就会浑身骨头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天已经学会了不动时,就全身横卧的那种姿态,就像海洋里的巨鲸,将全身的重量全部分摊到每一处的肌肤中。而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早已变成了一个见风就长的庞然大物。至于多么庞大,以后的盘古会给他一个参照。 当然了,他也不必因此而烦恼。真到了那时,或者提前遭遇了什么参照物,也许那时他也早已有了相对应的神通比如法天相地,想大想小,到时随便他自己好了。 只是有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却一直都在发生着,而且至今都没有破灭的迹象: 那一粒藏在周天一头乱发之中的尘埃,在混沌无所不在的混元之气的滋养下,同样也是见风就长。虽说限于其本身的大小所限,但现在也还是变成了半个芝麻大小,而且似乎还有了一些微小的灵智。 比如,每当周天打盹的时候,它便会在一根发梢下使劲,然后周天就会跟着使劲挠挠头,然后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四处张望。 张望是一个好习惯,可以见多识广,增加阅历。 而对一粒微不足道的小小尘埃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尤其是当它自己,还不能拥有一双完美的眼睛之时。 嗯,现在它似乎也十分熟悉了这句话:鸿蒙无衍纪,混沌五衍纪。 衍纪,衍纪是一个什么东西呢? 就在这小小尘埃不断重复着的碎碎念中,终于有一天,一道影子突然炫目地一闪而过,紧接着,在不知其远的另一边,又一道影子也是突然凭空而出,然后跟着就是稍纵即逝。 几乎与此同时,原本慵懒无比的周天,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眨眼间便完成了坐起,凝望,然后冲刺的全过程。 只可惜那一道道突然闪现的影子,实在太快,也太过分散了。 几个起落后,周天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自己的身影。 不过,一丝微笑,却油然而生。 此刻的混沌,恰好完成了最后一片黑暗被点亮的尾声。也就是说,这流出的鸿蒙原始之物也最终完成了那种仿佛最后一滴血的演化从此以后,混沌除了混元之气,再无任何鸿蒙原始遗留。而在这最后的新旧交替中,便有了一个个悸动的影子,凭空而出。 这个时机,把握的真好。 能够料得此先机的,除了那赫赫有名的三千混沌魔神,还能有谁? 呵呵,现在乱撞一气,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齐刷刷地朝着一个地方争先恐后地跑过去。既然如此,倒也不必着急了。 微笑中,周天缓缓停下脚步,闭目感应了一番,不由得又是自言自语感叹了一句: “也不知等待了多少岁月,期盼已久的那一刻,看来真的就在眼前了。唉,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鸿蒙,混沌,洪荒,三者到底是混为一谈,还是各有玄机啊!” 话音落处,周天举目随意找了一个最新闪过的影子,然后追着印记,款步跟了上去。 也许,这就是他作为唯一人类这个异数优势之所在。 现在像一群嗡嗡乱撞的没头苍蝇般四处寻找的三千混沌魔神,当然都是抱着同一个目的。而周天要寻找的,自然也是一样的,那就是混沌中最大的主角盘古。 盘古现在何处,又是什么状态,恐怕谁都没有准确答案。 那么,与其一个人没头没脑地瞎找一气,为什么放着比他还积极的便宜劳力不用呢?要知道,三千个神通广大的魔神,全世界去疯狂折腾一通的能量,可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比拟的。 事实上,早就为此做好了计划的周天,在三千魔神终于现身于混沌不久,很快就有了成果: 在不知岁月的不紧不慢追踪中,突然在某一时刻,周天一直跟随的那个混沌魔神,仿佛一下子感应到了某种指示,在迟疑中弯弯绕了一番之后,便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加速电射而去。 0460、盘古现 就在这个混沌魔神最终修正了自己去往的地方之后,周天很快就发现了,散落在各处的其他三千混沌魔神,就像听到集结号一般,开始齐刷刷地向着一个点汇聚而去。 不用问,有人找到了盘古! 周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想就此解脱地笑一笑,但不知为何,嘴巴裂开,发出的却是一声憋闷的哭号。 一愣之下,他很快摇头自嘲地暗道: 盘古的问世,这对谁都是一个大日子。但为了这个大日子,自己又为此苦苦等待了多少不可能知道的岁月呢? 嚎一下,不为过罢。 接下来,就不用再搞什么藏行、潜伏了,话说躲躲闪闪的行路方式,对身心都是莫大的折磨。 当周天确认了准确坐标后,便甩开魔神,一路狂奔而去。 三千混沌魔神,名头太大。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感知自己与这些混沌魔神之间,孰优孰劣,谁胜谁负。 好在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来自鸿蒙,而且是他自己亲手开启了鸿蒙之门,混沌方才氤氲天成。虽然这份功德不知未来是不是属于他一个人,但仅凭这一点,性命肯定是无忧的。 而且最不济,他还怀璧其罪,深藏创世青莲化身的四大鸿蒙至宝。倘若真有事情,一旦放出,谁与争锋? 所以,周天这番算计,虽说基本是单刀赴会,却也不是毫无章法的匹夫之勇。 再说了,尽管现在可以确定有史以来第一批生灵三千混沌魔神终于诞生了,但作为不用化形就是天下第一个生灵的周天,这份先天大圆满,想想都足够俾睨天下,又怎能堕了这个天大的名头…… 且不说周天的突然现身,引起了无数魔神惊涛骇浪般的无数遐想,恐慌。就在不知岁月的紧赶慢赶长途奔袭中,突然在某一刻,周天发现,自己竟然后发先至,早已超越了所有的混沌魔神,而成了领跑者。 嘿嘿,看来单凭这份速度,声名赫赫的三千混沌魔神已经落了下乘。 不由得,周天慢了半拍下来,内心生出一丝闲庭漫步的念头。要知道,这一路风驰电掣,沿途过往,他却是一眼都无暇顾及。 虽说混沌根本看无可看,两三眼就能将一切尽收眼底。但由于大道初成的威压,加之周天天生懒惰,在感到了混沌之中处处都是各种力的撕扯后,他便放弃了以往在鸿蒙时的经常走走看看的习惯,整日横卧,无所事事,昏昏欲睡,就等盘古出世。 现在,难得跑了这么长久、遥远的路程,虽然不知岁月,也无法丈量,但可以肯定,假若将此比作跑马圈地,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跑出了一百个美国都不止了。 混沌,浩大啊! 横无际涯,所以会不会也有变数呢? 比如他这个最大的异数,因此会不会“看见”或者“偶遇”一些什么不在定数中的惊喜呢? 就这样走马观花中,周天最终还是失望地撇了撇嘴。 混沌是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荒芜的代名词啊! 你有本事,从荒芜中看出一方锦绣山河来? 自我鄙视着,一阵突然变大的能量波动,从四面八方一股股蜂拥而来,令周天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坐倒在地。 嗯,周天不敢怠慢,赶紧放出自己整日横卧不知不觉练就了一套无师自通的心法专为平衡各种力的混元吐纳龟息术,倒也很快就抵消了这番冲击。 定神又探查了一番自己并无其他损失,周天这才放心地向远处望去。一看之下,不觉彻底呆住了: 只见一双高如泰山的巨型脚掌,赫然横亘在他的眼前。 愣怔了半晌,周天猛然咬了咬舌头,好不容易将自己散乱的心神重新归拢起来,强制镇定地仰起脖子,缓缓地向上慢慢望去 嗯,巨无霸的小腿。天呐,那还是腿毛吗?根根都堪比千年古树那般粗壮,这还仅仅是汗毛而已啊! 膝盖,大腿,哦,忘了还有那话儿,在那儿晃来晃去的。算了,挺丑陋的还是略过吧。然后当然是看上去都有力的臀部,腰腹肌,隆起的巨大胸肌,挺拔的颈项……等等,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吗? 在对视的一刹那,周天不觉就是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坚持了一下,目光瞬间溃散,紧接着便是张开嘴巴,猛然狂喷出一口鲜血。 看到周天狼狈的样子,高耸云端般的巨无霸终于面色一缓,冷哼一声道: “就你这样的修为,还来做什么,送死么?” 说着,巨无霸眼中竟然突然闪过一丝悲悯之色,定目打量着早已说不出话来的周天,上下端详起来: “嗯,瞧你样子修为实在一般,我竟然看不出你化形前的样子。你跟我很像,是故意乔装成与我一样的外形,来赚取我的么?哼,三千混沌魔神,果然还是有些名堂,吾不过破茧而出三个时刻,你们居然马上就能找了过来。” 周天摇摇头,终于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来: “看来,你、你就是盘古了,我、我不是混沌魔神,我、我不知怎么说我自己。不过我来这里,的确也是因为你。” “还算老实” 盘古点点头,也不怀疑道:“也罢,你且近前来说话。” 说着,他忽然又摆手道: “罢了罢了,你还是站在那里吧。我倒忘了,再近些,你怕是更是看不见我了。不如你再后退一些,这样吾也可以好好瞧瞧你,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来!” 周天点点头,依言回头向来路又走了很长时间,同时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直到感觉适中了,盘古也突然招手开言道: “好了,好了,吾再坐下来,我们便可以交谈了。” 周天微微一笑,突然感觉周围气氛一松,心神不觉间也是彻底放松下来,知道这也许是盘古收回了放出的威压所致。不过他也只是一笑而已,并没有贸然出口提醒,他有大神通,想来缩小身子肯定是小菜一碟。 0461、不战便是战 果不其然,周天刚刚一念闪过,盘古便盘膝说道: “小友不错,很是端庄,而且能够做到不妄言。嗯,吾这神通只是唬人而已,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容易一眼看见敌人。哼,三千混沌魔神,吾自是不怕,但却要看清,他们都长什么样子。” 周天闻言,赶紧肃容道: “我叫周天,请盘古大神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大神?” 盘古一愣之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过往不知多少岁月,想必你的孤独一如我的孤独,那份寂寥,一样的刻骨铭心,才算熬到今天。你不要拘谨,你来见我,一如我能遇见你,不分大小。更可贵的是,你我一个模样,何分彼此?罢了罢了,吾就叫你一声小弟,你尊我一声兄长吧!” 周天闻言,也不做作,略一沉吟便起身一礼道: “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不过,说归说,周天到底还是脸皮一红,匆匆一礼后,赶忙一脸扭捏地又缩成了一团。 唉,以前一个人还好说,赤条条的也不当回事。现在么 周天想着,突然下意识地向盘古的那话儿瞅去,还好中途终于强忍着收回了目光。郁闷呀,在洪荒出来之前,到哪儿搞一件衣裳穿穿,否则以后天天面对盘古,或者那些混沌魔神,两腿之间,晃来晃去的,怎么见人啊! 盘古有些疑惑地瞅着周天,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目光变得躲躲闪闪起来。不过,来不及深想,数条黑影突然间电射而至,然后一声不吭地站在不远处,向两人闷头打量起来。 “贤弟,那些臭虫,到底还是来了。不过,可比你慢多了。” 盘古头也不回地说着,突然歪起脑袋盯着周天仔细观瞧起来: “嗯,看来我也有失算的地方。他们没来之前,我还在想你长得也太小了一点。现在看来,怕你本身也是一个巨人啊!” 啊,一直搞不清自己状况的周天,这下连远处的混沌魔神也来不及去看了,惊喜连连道: “兄长知道什么是尺度吗?高低,大小,远近……” 话音未落,盘古颔首傲然道: “当然,愚兄出世便天生拥有丈量天地之神通!” 盘古还未说完,周天马上便懂了。 盘古他要开天辟地,所以有些神通,对他而言必须是与生俱来的。哦对了,传说中好像他本来还拥有一把先天量天尺。而不出所料的是,不等周天开口,盘古马上便报出了他的尺寸: “贤弟身量已经很不错了,有两息大小,不像他们” 说着,盘古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随意点着周围的那些正在探头奶奶混沌魔神,不料却突然停顿了下来,神态明显不对了,慢慢眯缝着双眼好像极力在眺望着什么、 周天见状,急忙也跟着望去,却限于自己现有的眼力和神通,远远的只能看见一条若有若无地漂浮着的长长黑线。 看到盘古似乎陷入到了某种莫名的沉思中,周天只好自己再度端详起来,一边揣度着,不知不觉竟让他也慢慢看出了一点端倪。是的,那条弯弯曲曲的长长黑线,绝不是什么错觉,而是一个生命体,只是形状怪异,就像一条又细又长通体黝黑的蚯蚓,在远方扭来扭去。 蚯蚓? 这两个字刚刚蹦出脑海,周天马上就像雷击般跳了起来: 鸿钧? 天呐,不会错了,绝对是鸿钧。他记得很清楚,道祖鸿钧的本体,其实就是诞生于混沌的一条蛐蟮,状如后世的蚯蚓,此刻也是三千混沌魔神之一。 没错,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可以让盘古如此凝视,而且沉思到现在。 不过鸿钧似乎也有天生的感应,虽然也想其他混沌魔神一样一路寻了过来。当真正看见盘古,他却仿佛得到了某种明确的警告,停在远处再也不肯靠近了。 看着看着,周天终于忍俊不禁偷笑起来。 都说大道,既是盘古又不是盘古。而天道,既是鸿钧也不是鸿钧。 现在好玩了,一个是大道的化身,一个是天道的化身,两个天生带着无数作弊器的大能,居然真的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真是叫人有些心惊肉跳啊,两个大家伙一旦碰撞起来,不会是两颗亿吨级氢弹相撞吧? 不过很快,周天又自嘲地释然一笑。 此时此地,两人绝对不可能交锋,法则在中间管着哩。再说了,现在的鸿钧,对盘古而言,也许一根小手指都不用。而且就算以后他合了天道,大道也依然在天道之上。 果不其然,盘古终于冷哼一声,好像有些刻意地扬声道: “抱歉了贤弟,本来刚刚我要说你是第二个高大的,但现在又来了一个家伙。唔,有三息大小,你目前还不及他。” 又是“息”,这是一个什么单位? 周天忍不住摇摇头,但对自己跟鸿钧比大小却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盘古接下来并未解释什么,而是转头开始依次向陆续赶来,并明显激增的混沌魔神,双目精光四射,一一看去,所以也只好闭嘴望去。 盘古的逼视,果然惊人。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混沌魔神,整体上都是气息为之一滞。只有极少数的魔神,像周天一样狂喷一口血,然后依然还是站在那里。更多的则是连连后退,有些干脆狂叫一声,转身跑掉了。 周天看得有些发懵,不觉使劲挠了挠头。 三千混沌魔神,好像没有这么怂吧? 嗯,也许是自己来早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让原本可以与盘古一战的魔神们,至少在表面上看得像有些不堪一击。 或者,再等等看吧。 其实周天哪里知道,所谓三千混沌魔神,因果对应的,正是大道三千。 换句话说,大道三千,主体指的本身就是三千混沌魔神。而盘古本身,也是三千混沌魔神之一。区别在于,盘古最后以力证道,开天辟地,成就了创世伟业,并最终化身大道,所以光芒一下子盖过了所有魔神。 0462、鸿钧 现在三千混沌魔神闻风而动,其实并非是他们已经拥有了毁天灭地大神通,而是他们每个人本体天生相互之间就有因果呼应,自然一有动静便闻风而动。 盘古已然觉醒,虽然目标还未明悟,但这份觉悟的巨大能量,很快就让所有魔神感应。试想一下,大家都在一颗桃子下等待,最后只有一个人最先想到了摘桃子的唯一方法,其他人能不发疯吗? 所以,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得打,一场群殴是免不了的。 不过现在的状态是,包括盘古在内,似乎大家都还没有为打架做好准备,至少在心理上是这样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或者用盘古的“息”来说的话,几息几息过后,原本散落在四周相对实力比较强悍的魔神,陆陆续续开始撤退了。 所谓榜样的力量,逃跑这样的事情,只要有带头大哥,后面的人绝对是一溃千里。 别的混沌魔神,周天并没有特别在意,虽然里面也有不少以后在洪荒中可以随便横着走的主儿,比如罗,杨柳等,不过他现在却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始终游弋在很远很远的范围之外的鸿钧身上。 最后,当四周所有的混沌魔神一个个隐去,一直放出骇人气势蓄势待发的盘古,这时缓缓吐出一口气,放眼看了一下极远处的那条蜿蜿蜒蜒的极长黑线,十分疲惫地低声道: “贤弟看来精神不错,只是愚兄很累很累了。唔,我要睡一觉,你就为我护法吧。” 啊,周天闻言,吓了一跳,却被盘古一眼盯过来: “怕什么,你是担心护持不了吾么?放心,若真有大事,我自会觉醒。几息之间,相信贤弟还是不会教吾失望的。” 周天眼前,忽然闪过自家鸿蒙剑那道青光莹莹的气息,于是豪气顿生,郑重吐气道: “兄长睡吧,小弟不会说大话,兄长身边决不后退半步就是。” 话音未落,盘古早就没有了任何表情,不知何时依然谁去。呵呵,他倒对他如此放心,眨眼间竟然就有了巨雷般的鼾声。 周天挠挠头,呆坐半晌,于是起身巡视了周围一圈,边走边在肚子里搜肠刮肚地想,那些旧时记忆中的防御之道。可惜的是,不知是鸿蒙本源过于强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想不出半点与后世龙组有关的手段了。 正想着,眼前突然间就是一暗。大惊之下,周天定睛一看,却是一条软软的、肉呼呼的生物,赫然漂浮在了近前。 说在近前,其实相距还是十分遥远的。这样的错觉,主要还是这个大家伙本来远远的待着,冷不丁往前窜了窜,周天才发现它的大,长,以及丑陋的样子,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想想也是,如果将一条蚯蚓放大一万倍,甚至更多时再看,你不吓死才怪。 头皮一阵阵发麻,两条腿直发软,但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作为守护者的信念,周天几乎都有自己被感动死了,所以在看来者后,到底还是哆嗦着鼓起勇气小小地断喝了一声: “你、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 大家伙远远地蜿蜒了一下,似乎也对自己过于绵延万里的身躯有些犯愁,兀自绕着圈子将自己盘了好几圈,方才盯着他颇有些吃惊地出声道: “你竟然不是魔神,他也没有加害于你,果然好生奇怪。” 说着,这家伙居然不由自主地又将跟身躯差不多粗细的脑袋往前一窜,似乎要更清楚地端详周天一般: “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是他帮你掩去了天机么,我竟然一点都看不透你。好吧,既然如此,小心了,我要试一试你!” 周天一听不禁大骇,实在不敢对这家伙赌一下高低,于是突然扬声大叫道: “慢着,须知受人所托就要忠人之事,我现在为他护法,所以不能与你周旋。如果你一定要试一下,可否换个时间?”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巨雷般的大笑声: “哈哈小家伙,果然有趣得紧,一试便知,还真是个人物。放心吧,吾没有恶意,不过是骗你一下瞧瞧你的反应,否则你的兄长也不会这么大模大样的睡觉了。” 正竖起耳朵听着,周天突然感觉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飞了起来,紧接着便发现一对比磨盘还大的眼睛,正抵在自己鼻尖,黑黝黝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刹那间,周天感到浑身汗毛嗖地一声全部竖立起来。不用问,自己这是被人家直接掳走抓到了眼前,现在人家正像拿着放大镜研究一般探查他哩。 一阵恶寒,还来不及体会一下恐惧,只听耳畔又是呼地一声,不知怎么自己一下子又飞了回来。 爬起身,使劲揉了揉屁股。嗯,还好,啥都没缺,就是小心肝还在发抖。 看来与盘古的质朴纯真相比,后来化身天道的这个家伙,在心理和手腕上明显是狡黠多了。这还是在混沌呢,一下子就把自己唬得找不到北,以后到了洪荒还不被人玩死! 定神之后,周天多少有些被人戏耍后的愤怒,放眼望去,却发现对面突然完全伸展开了,庞大的身躯看上去一望无际。而蠕动着的软体肢节,竟然像受伤了一般不时地抖动着。至于那双眼睛,早已失去了原有色彩,正惊恐不已地望着自己,一副不解的样子。 嗯,什么意思,莫非盘古醒了? 周天忍不住朝一旁酣睡的盘古望去,看到的却是兄长一嘴流出的口水。 不是盘古出手,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拔剑而出了吗? 想了想,周天肯定地摇了摇头。 鸿蒙剑不是凡物,不动则已,动则必定惊天动地。 想来想去,周天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好拱了拱手,然后无声地立在盘古一旁。 “吾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拥有鸿蒙本源之体!” 对面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仿佛十分震惊地回味了一下,然后跟着幽幽道: “我若化形,定要与你一个样子!” 这个是肯定的,而且谁都没有你以后的那种仙风道骨的模样。 0463、开天斧 周天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随即拱手道: “我相信,你以后的样子肯定无以伦比。不过我想请教一下,你刚说的那个鸿蒙本源之体,很厉害吗,或者” 话音未落,对面忽然拔高音调恨声道: “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鸿蒙本源之体所化,你说厉害吗?只是可惜,我所明悟的本源之体,出世即必化为乌有,成就混沌。像你这般既在混沌,而又身藏本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说着说着,话语忽然变成了喃喃自语: “唔等等,吾、吾似乎想到了什么?” 少顷,一双惊喜的目光突然由远及近地射了过来: “一切天注定,却总有一丝变数不在天之内。嗯,吾懂了,吾懂了” 说着,目光跟着在周天脸上深深凝注了好一会儿,随即远处发出轰然声响,一条绵延千里久久盘桓不去的身影,终于一闪消失了。 隐去处,一句话最后悠然飘来: “多谢小友,吾即明道,后会有期!” 这就是未来的道祖吗,别人几句寻常话,他都能从中瞬间悟道,这也太强悍了吧? 周天愣怔了好半天,最后倒也是欣然一笑。 也不错呀,这份因果,本来就是意外之举,现在意外得之,以后说不定就用得上呢。 “贤弟辛苦了” 一声清爽的问候,突然在一旁响起。 啊,周天急忙转过身道: “兄长醒了?太好了,这下我总算没有任何压力了!” 盘古闻言,坐起身子,不觉就是嘴角一挑道: “贤弟好像有诸般委屈,好吧,让我想一想。嗯,你本体不显,却有大造化之象,可惜过于质朴,毫无与人腾挪周旋之术。为今之计,看来我得与你至少打上几架,以后才好放心你一人行走与这混沌世界之间。” 什么!周天一听,慌忙狂奔而去,直到感觉离去了很远,方才回头一边比划着,一边大叫大嚷道: “兄长好没道理,我跟你打什么架?你也不想想,你一根手指都比我高比我大,你随便吹口气就能把我吹飞,有什么好打的,我直接认输都不够资格。” 嗯,盘古一想也是,忍不住苦恼地抓了半天眉毛,突然探出巨掌一把捞起周天,然后将他举在自己鼻尖道: “要不你赶紧想办法长大,长到我这个样子,我们不就可以打架了么?” 周天闻言,不觉间狂晕,直翻白眼道: “拜托大哥,我就是一头猪也吃不成你这样子。索性跟你说了吧,也就你才能这样,换成任何人都不行。” “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盘古鼓起眼睛探究地看了一眼周天,但很快自己又转移了注意力,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下决心道: “这世界真是乏味,无趣!什么狗屁混沌,哼哼,瞧吾哪一天一斧头劈了它!” 啊,这么快他都想到了这个?可别呀,自己还想跟他多多待上一些日子呐。周天顿时吓了一跳,愣在盘古的掌上,再也不敢轻易开言了。 花花世界虽好,可斧头一动,盘古就没了…… 说起斧头,周天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呀,跟盘古在一起厮混有时了,怎么一直没看见那把著名的开天斧呢? 而且,记忆中的《搜神记》好像只说过开天斧大小约三万三千丈,也就是99公里长短。却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提及,这居功至伟的圣品神器,到底是怎么来的? 说起来真是不公啊,所有的典籍甚至包括小说,只要稍有名头,上至混沌至宝,混沌灵宝,下至洪荒至宝,洪荒灵宝,甚至连后期的三劫之后的那些后天灵宝,包括来历和出处,也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唯有这开天斧,却是如此委屈。 想着,周天不觉便是脱口问道: “兄长我能问一下吗,你一直都是这么赤手空拳,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呀?都说要饭的还要有根打狗棍,对吧。” “要饭的,什么是要饭的?” 盘古很是迷惑地瞪着周天,懊恼的周天赶紧猛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歉意道: “对不起兄长,有些无心冒犯你了。我只想问,你一直都这样空手吗?” 哦,盘古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双手: “贤弟好笑得紧,这混沌左右都是混沌,上下也是混沌,我到哪里去寻来你说的什么打狗棍。” 说着,他却好没来由地长叹一声。 周天心惊肉跳地看了一眼,半晌方才低声修正道: “那不是打狗棍,兄长,打狗棍有些辱没了它,它叫斧子。” 不知为何,虽然存了心有些故意在循循善诱,但“开天斧”三个字,他愣是没敢喊出来。 果不其然,盘古这时突然有些烦闷起来,转动着脖子四处斜睨着,鼻息也开始变粗,听上去就像九级风暴。 周天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送上一句: “左右不过是混沌,看看又有何妨。兄长,不如我们四处走走瞧瞧,反正坐着也坐着,上下都是混沌,到哪儿不都是一样嘛。” “也好,你且坐稳了,就胡乱走走看看。” 盘古点点头,也不放下周天,将他直接往自己的耳蜗里一放,然后放开脚步大步流星飞奔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嗡嗡的闷闷声音传过来: “贤弟,你不是一直问息吗?看到没有,从开始的地方到我现在与你讲话之间,就是一息。” 没想到这耳蜗里面的回音,这样剧烈。 周天赶紧敲敲耳蜗,大声回了一句: “知道了哥哥,你轻易不要再说话,震得我昏头转向。这一息多远,我算一算马上便知。” 说完,周天立刻闭目默算起来: 如果《山海经》没有记错,盘古高达十万八千丈,也就是324公里大小。这般大小的巨人,一步跨出去至少是324公里的倍数。然后参考人类呼吸一次平均三步计算,也就是324乘以2再乘以3,。如此盘古一息跨度就是1944公里。 周天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被这一连串数字彻底搞糊涂了。 好像盘古说他有两息大小,鸿钧有三息大小。这样算来,自己岂不是有四千公里大小,有这样吓人吗? 0464、悟道 可事实上呢,别忘了自己此刻正坐在人家的耳蜗中。 晕了,一个近四千公里的大家伙,竟然坐在一个只有324公里的小家伙耳朵里,可能吗? 正发懵间,两根手指突然伸进来,将他一把悬空拎了出来: “贤弟,怕你头晕,干脆出来说话。怎么样,算清楚没有,一息之间,以你的**是怎样的?” 周天悬在数百公里的高空,不觉更加头晕目眩了,闭目喊道: “兄长不要问了,你的我的都是一本糊涂账,总之我们两个肯定有一个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盘古还想问下去,不料转瞬便被远处突然闪过的一道光芒所吸引。一愣之下,跟着又是一道光芒闪出,这下就连周天也看到了。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看来那开天斧,果然也是这混沌之中的一丝变数啊!否则,像这样的圣物,绝不可能连一个出处都没有。 心中一阵狂跳之后,周天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大呼小叫道: “快跑呀哥哥,平白无故闪光,说不定有大造化啊!” 盘古终于反应过来,哇哇乱叫着狂奔过去。 到了近前,连周天都来不及放下,盘古便盯着光芒闪烁之处,两眼开始一眨不眨地盯在那里。 说也奇怪,盘古一出现,一直闪烁不停的光芒,突然便偃旗息鼓了。然后,在两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一朵硕大莲蓬,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中凭空浮出,然后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 “现在怎么办?” 看到半天没动静了,盘古头也不敢回地紧张兮兮问了一句。 怎么办,连盘古都一脸抓瞎,还能怎么办。周天挠挠脑袋,抓了半天头发,闷闷地也回了一句: “兄长稍安勿躁,我们是有缘人,否则断不会光芒示人。” 点点头,盘古突然眉头一皱,毫无半点征兆地忽然盘膝而坐,双手打出一个不可名状的结印,眨眼间便陷入坐忘境界。 周天大急,虽然关切心炙,但终究知道厉害,于是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半分。 就在这时,悬浮不动的巨大莲蓬,突然射出一道微光直奔周天而来,令他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股十分熟悉而又亲切的信息随即扑面而来。一时间浓烈的氤氲犹如亲人久别重逢,温暖得只想叫人为之嚎啕,心疼得只想相互紧紧拥抱合为一体…… 啊,只一秒钟,周天的两眼,哗地一声热泪滚滚而出。 创世青莲,原来鸿蒙中与他相依为命的128品创世青莲,那最后莫名其妙丢失的莲蓬,竟然是要等在这里啊! 等在这里,莫非是要化身为那居功至伟的开天斧吗? 想着想着,一阵阵更加熟悉的躁动,突然开始不停地撞击着他的神识。 是鸿蒙剑,鸿蒙鼎,鸿蒙珠,鸿蒙塔。 啊,是了,它们一叶同生,如今重新相聚,当然是要相拥而泣,多多亲热一番啊! 不过,自从破开天幕,鸿蒙本源源源不断化为这遍地都是混沌元气的茫茫混沌世界,好像被禁制了一般,自己再也召唤不出这些由创世青莲化身的四大鸿蒙至宝。而且这混沌元气,好像也是十分凌厉,就像无数飞刀,几乎无时不刻地都在侵蚀着他的身体。虽然无性命之碍,却也痛苦不堪。 嗯,如今遗失的莲蓬回来,由创世青莲化身的鸿蒙至宝大团圆,对于创世青莲来说也算又一次的大圆满,或许另当别论。 心神一松,四件至宝跃然而出,随后便欢呼雀跃地直奔悬浮中的莲蓬而去。 五大宝贝骤然相见,宛若亲人般地相互缠绵了好一阵子,方才恋恋不舍地依次分开。紧接着,莲蓬忽然大开,而鸿蒙剑也无半点迟疑,挥剑砍去,赫然于莲心处辟出一个大洞。 鸿蒙鼎飞过去,直接坐落而上。鸿蒙塔一看,也不多言,也是合身扑过去,正好与鸿蒙鼎丝丝相扣结为一体。一旁的鸿蒙珠见状,马上一个激射,便到了鸿蒙塔顶。 几乎是一瞬间,合体后的五大鸿蒙至宝金光闪耀,飞芒四射,不可逼视。 紧接着,四周忽然幻化出一片虚空,记忆中鸿蒙深处的那一朵创世青莲,缓缓张开128品莲叶,慢慢舒展开来,然后一点点繁衍而去,直至法天相地,一望无垠,横无际涯,宝相庄严。 周天直看得血脉贲张,心神荡漾,不由得也是跌坐而起,心生无限向往。 刹那间,一道道明悟,犹如潮汐般向他涌来: 世界树,虽穷凶极恶,但却给了他过去。 创世青莲,犹如慈母严父,不仅给了他重生后的现在,而且还百般呵护,甚至不惜化身引他破开天幕,化鸿蒙本源为混沌。 那么,过去是什么? 现在又是什么? 那么还有未来,未来又是什么…… 不知不觉,周天已是百转千回,浑然忘了一切,又浑然在一切之中或悲或喜,流连忘返。 当他终于张开眼睛,回归清明,映入眼帘的,却正是盘古那一张关切的脸庞。只一眼,周天顿感一阵暖流袭来,不觉张口惊喜道: “啊兄长,你已经醒了!” “唔,我见你也入了沉思,便没有叫你。” 盘古点头说完,突然起身激射而去,直到远远地看上去只有百丈大小,方才停下,转身喝道: “贤弟,看吾手中,是何圣物!” 周天闻言,举目望去,顿时大喜而泣道: “开天斧?太好了,哥哥终于有了伴身法宝了!” 说完,心神中不觉就是揪心一痛,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这一悲,是对宿命的无奈,更是对盘古终要陨落的心伤。 还有一痛,却是身不由己的惋惜。 遗失的莲蓬重现,看来就是为了开天斧而应在此刻。 创世青莲化为五大至宝,却终究还是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谁不心痛! 尤其是鸿蒙中他们彼此相依为命,如今连鸿蒙剑、鸿蒙塔这些最后的念想也都没有了,这对周天而言,当然更是痛上加痛。 不过,看到远远的盘古顶天立地,手持巨斧,威风凛凛,周天不觉又是一阵释然。 0465、伤别离 创世青莲给予自己的,已经多不胜数。最后的因果,应在盘古身上,夫复何求,自己本就不该有这一番的蹉跎嗟叹。 很快,好好展示了一番的盘古,重新回来,心情大好地盘膝笑道: “贤弟,此番愚兄不仅得了宝物,而且自感悟到了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道理。吾观你好像也是一样,入定时悲喜交加,怕也是明悟多多。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结社而坐,好好想想一些事情如何?” 周天微微一笑:“当然,一切都听哥哥的就是。”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很快进入到了各自的冥思遐想之中,转瞬便神游而去。 却说周天呼吸之间,忽然一阵熟悉的感应莫名撞来,就好像自家的孩童,发现家人回来,齐齐欢呼雀跃迎来一般。 诧异间,四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突然一一闪出: 鸿蒙剑飞来飞去,鸿蒙珠宝光连连,鸿蒙鼎稳如泰山,鸿蒙塔庄严肃穆。 周天吓了一跳:开天斧已现,四大至宝不用为它合成吗? 忽然,鸿蒙剑一闪,露出青莲莲茎本体宝相,然后依次是鸿蒙鼎青莲莲台本体宝相,鸿蒙塔青莲128朵莲叶本体宝相,鸿蒙珠青莲莲子本体宝相。 周天顿时恍然大悟 哦,创世青莲所有个体,各有宿命和因果,所以它们传承了创世青莲之后,不会再进行任何合体了。而丢失的莲蓬之所以消失,却是跟随着鸿蒙本源的流出,大化混沌之间,寻找盘古伴生而去罢了。 当时机来临,一脉相承的莲蓬终于像其他四大至宝一样,在化身开天斧的瞬间,于是向鸿蒙剑、鸿蒙塔等手足发出了相助的召唤。 想通了来龙去脉之后,周天不觉又是一阵悲伤,同时也是汗颜连连,不由自主地张开双目,望向盘古失声叫道: “兄长,兄长” 也多亏两人都是刚刚入定不久,那边盘古总算有了回应,只是语气中充满了关心: “怎么了贤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魔障,要我帮忙吗?” “哦不,我,我只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等了半晌,盘古突然回来一句嘟哝道: “我有我的因果,你有你的因果,两个兄弟之间,有什么对不起的,一根藤上的两颗果子而已。” “你说什么?” 周天突然感觉语气不对,定目向盘古望去。却发现盘古正好也张开双眼望过来,不过却是一脸的迷茫之色。 “啊,贤弟,我没有说什么呀,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讲对不起。” 周天有些糊涂了,盘古绝对不可能睁眼说瞎话的,那么这句从他口中传出的这句嘟哝,恐怕很是有些来历与弦外之音了。好在,听上去却是完全的善意,就像某种提醒一般。 对此,盘古似乎根本也没当回事,看到周天不说话了,于是微微一笑,接着又去神游万里去了。 两人这一入神,岁月如梭,岁月似驹,只是谁也无法知道,他们已经枯坐了多少时间。而且由于混沌无限荒芜,无限原始,一马平川,就连稍高一点的凸起都没有,渐渐的,两人跌坐的身躯,在凛冽的混元之气的侵蚀和作用下,变成了孤立荒原的两座山峰。无数的尘埃,气流,反复堆积,又反复崩塌。周而复始,最后不知不觉围绕着两人,形成了一汪几乎望不到边缘的浅浅湖泊。 这一奇观,当然是因为鸿蒙与混沌的不同特性造化而成。 鸿蒙中,所有本源之体,虽然也有天生的原动力,周而复始地推动着无限的本源之体,按照一定的法则流淌,其速度却是几乎微不可察的。 破出的本源之体大化混沌之后,因为天幕崩塌、破碎而产生的额外挤压和张力,使得这种原本混杂与本源之体的流速突然有了加速度。同时,本源之体在突然被迫化为轻气之时,由此产生的摩擦和升力,形成的罡风,又提升了这个已经开始加速的流速。 多方作用下,于是混沌元气这一混沌主体终于氤氲而生,在彻底取代了本源之体后,也让原本只有一种流淌方式的法则,骤然多了很多加力量旋转,搅拌,升腾,翻滚,不一而足。 而这,也正是周天明显感觉到的不适成因,每天感觉就像无数小李飞刀加身那样可怜兮兮。 不知道盘古是不是也有他这样的感受。 不过相对于细皮嫩肉的周天而言,也许对盘古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说不定,这无所不在的混沌元气,恰恰是所有混沌魔神求之不得的淬炼养分呐! 与上次入定不同,这一次第一个醒来的人,毫不意外地是可怜兮兮的周天。 因为,他是痛醒的。 当张开第一眼,看到原本一望无际的混沌,突然多了两座人形山峰,而在两座山峰之间更有了一汪几乎望不到边际的湖泊,周天当时就傻眼了。 愣怔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这才回到神识中巨大的痛苦当中,于是赶紧向自身探查而去: 只见原本就是新旧伤痕交织的肌肤,这次完全看不到一点原有肤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叠加而成的尘埃颗粒,像一层厚厚的衣服,披挂在身上。 不过,当厚度无以复加时,尘埃不可避免地就要像雪崩一般塌陷。无数的颗粒,于是狠狠划过他的肌肤,带出新鲜的血丝。这一层刚刚掉落,新的尘埃便又争先恐后扑来,然后带来新一轮的摩擦和痛楚。 看着看着,周天简直被气笑了。 晕啊,像这样犹如地质变迁才有的奇观,倘若放在后世,地质地貌要达到这样的鬼斧神工,不知需要多少地质年代才能熬成啊! 如果真是那样,不管是谁在后世恐怕也早就化成了灰灰。 饶有兴致地像看戏一般观摩了一番,周天方才站起身,抖落满身的厚厚尘埃“铠甲”,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定睛向盘古看去。 可惜自家这位皮糙肉厚的哥哥,似乎对过往的罡风和尘埃毫不在意,依然是老僧入定的模样。周天无可奈何,只好围着他简单查看了一遍,然后信步向湖泊走去。 0466、开天辟地 说是湖泊,其实深不过尺许,内中倒是荡漾着一层水样的东西,并有微光不时闪过。 盘古尚未开天辟地,周天当然不相信现在就会有所谓的金木水火土这些生命元素生成。不过,他还是试探着向湖里抓了一把,然后举到眼前细细观瞧起来。 嗯,很熟悉的手感,黏黏稠稠的,像蛋清,又像黑黑的机油。闻之却是无色无味,因为手温的缘故,掌心处隐隐有消融的趋势,所以一下子竟有云雾袅绕的错觉生出。 周天心念一动,索性双掌合十,以便加速这种蒸腾的效果。 果然,须弥之间,一股股肉眼可辨的白色蒸汽,缓缓从十指间一点点逸出,飘散。 是先天灵气,混沌元气的炼化形态。 一丝明悟,就此闪过。 周天凝神着,缓缓起身,一下子想起了鸿蒙中的本源之体。 是的,鸿蒙的本源之体,大而化之,成就了混沌。所以,在混沌中,那鸿蒙本源之体,就变成了可遇不可求的无上至宝。 将来,混沌元气,再大而化之,变成了洪荒。这混沌元气,跟着又会成为洪荒之中可遇不可求的无上至宝。嗯,这天地之间,果然环环相扣,缺一不可,真是应了人世间那句话: 在什么山,走什么路。过什么寨,遇什么人。 倘若谁有本事,又能料得先机,在鸿蒙时带出本源之体,在混沌时又能深藏混沌元气,等到洪荒,岂不是奇货可居?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吓了一跳。 靠,要说真有这个人的话,不就是只有自己吗? 不过鸿蒙本源之体怕是不行了,当初只顾破解天幕的桎梏,哪有这番觉悟。真想要的话,这混沌元气倒是不错的选择。 胡思乱想中,周天不知道,自己这份清醒的私心杂念,不知不觉竟然又是过去了无数的岁月如梭,岁月似驹。当他从沉思里定神出来,蓦然发现盘古已经觉醒。 “哥哥你可醒了,这次是你落后喽!” 周天兴奋地飞奔过去,才突然发现醒来的盘古怔怔地依然保持着跌坐的样子,表情凝重,半天方才向周天看了一眼。 “贤弟,你我缘尽于此,愚兄要走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不啻于一声惊天霹雳,直震得周天呆立当地,半天不得言语。 看来,要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看到周天痛苦的说不出话,盘古不由得闪过一丝犹疑。不过,也仅仅只是稍纵即逝,随即便长身而起,面向湖泊扬声而道: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一声,贤弟,你的用心吾已尽知,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而且你应该为愚兄高兴,吾已找到吾之大道。这点,怕是贤弟也已心知肚明。嗯,来吧,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说着,盘古突然探手一抓,明显比以往更加玄妙地便将周天抓到了掌心,然后缓缓举到眼前,凝视多时,蓦然闭眼道: “贤弟,就此别过。以这个湖泊为准,快快离去,越远越好!” 话音未落,巨掌扬起,周天便感觉自己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耳畔风声烈烈,转瞬就看不到盘古那巨大的身影了。 虽然早就为这个时刻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在理智上也早就给自己划出了绝不逾越的雷池界限,毕竟那份开天辟地的威力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否则强悍如盘古的他也不会悲壮陨落。 但想归想,真正事到临头,感情上却又是一回事,基本上只要是个人都会选择抛弃理智而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或许,这就是作为人类的最大特性。 愚蠢也好,血性也好,周天落下地来,还未站稳,便猛然甩甩头,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即拔腿向回狂奔而去。 可惜,没跑几步,一只铺天盖地般的巨掌突然凭空而出,瞬间就将周天又甩出了百息之外。 接下来,如此反复,周天在巨掌手下,简直犹如毫无还手之力的玩偶,被一程接一程地扔出去。当然,这份大神通显然已被盘古做了手脚,动作猛烈而不可抗拒,但力道却是拿捏好了一般。 转眼间,怕是已被丢出了几千息之外都不止。 周天终于放弃了挣扎,意识上一松懈,巨掌果然马上就感应到了,于是缓缓地化作一道虚影,一道信息随即传了过来: “吾已预知贤弟不忍离去,所以设了大禁制阻你送死。有弟如你,愚兄足矣,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周天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再一次狂奔而出。 谁能知道,一直念念不忘要与自己打一架的盘古,一觉醒来,只是简单一次出手,都不是自己可以抵抗的。第一先天混沌魔神,果然神秘莫测。 好,好,只希望兄长的神通,大一些,再大一些! 正想着,一道炽烈的白光闪过,亮度瞬间不可逼视。 紧接着,耳畔便出来如串串暴怒的惊雷,又似千万匹烈马一起狂飙,各种震耳欲聋的混响敲过地面。 然后,仅仅一错愕之间,一股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就是划时代的天地第一斧的威力吗? 只一念之间,周天突然怒吼一声,双脚一蹬,竟然一下子腾空而起,整个人顿时全部漂浮在了半空之上! 此刻,映入眼帘的,真的是一幅语言根本无法描述的场景。如果一定要说,或许只能用一场超级别的热核武器大爆炸比喻,可以稍稍还原一下此刻炽烈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因为在周天的记忆中,热核武器是他见过的天地间最恐怖的画面,没有之一。 所以,周天现在看到的,便是几何倍数意义上的一朵蘑菇云,冲天而起。一圈清晰可辨的能量冲击波,像一个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所过之处,皆为齑粉,瞬间虚无。 而在这之后,更有一道疯魔般的青色人影,上下翻飞,不知疲倦,就像面对一颗坚硬的核桃,挥舞着手中巨斧。 是的,不疯魔何以成圣? 一下,两下。 一息,两息…… 0467、罗睺出 终于在某一时刻,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缝,忽然将混沌硬生生地一分为二。一块下沉,一块升起。巨人精神一振,合身扑入裂缝,一手抬起,双脚踏地,另一只手挥斧而上,将裂缝一点点撑起,变大。 至此,第一片天空,第一块大地,浑然天成。 然而在上升后的重力,和下沉后的引力共同挤压下,天空和大地,却像两块磁铁般久久不肯远离彼此。 于是,一声魂牵梦绕的苍凉断喝骤然荡出,一圈更加古朴庄严的波纹也再度化开。巨人的身躯,随之一点点膨胀,变大,增高,直至扶摇直上九万里。 九万里,这就是洪荒初判,天地洞开的开端啊! 一丝清气,油然而生。化作第一场雨,在第一朵云的伴生下,烘托着第一声春雷,第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与此同时,第一道彩虹,自东到西,横跨十万八千里。 一团浊气,沉积而下。无数尘埃,纷纷变身土壤,沙子,岩石,宝玉,森林,河流,大海和湖泊。无数生机,气息盎然。 “大道三千,唯吾以力证道!” 一声太古至极的颂扬之声,突然传遍天地之间。 然而,就在这颇为喜悦的宣号声起的一刹那,无数道黑影,犹如夜色中的吸血蝙蝠,化作一道道闪电,开始疯狂地围绕着这个声音,群起而攻之。 不得不说,这些黑影对时机的把握,算计到了毫厘之间,显然是不知做了多少准备才有如此圆融,而且他们之间似乎还是以一种配合的方式出现。一方有备而来,一方却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所以甫一交手,一方似乎便陷入了苦战。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即使在手脚全部被占用的情况下,正自苦苦支撑着天地初开的巨人,却是蓦然扔出巨斧,化作漫天铮铮斧光,左劈右砍,不过片刻功夫,化身无数黑影的三千混沌魔神,眨眼间便神**散,陨落大半。 哈哈哈,巨人大笑声中,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开天巨斧因为用力过猛,一番激战过后,已是遍体伤痕,裂纹遍布。而巨人自身,也因为一直都在耗费心神而呈现出了一派油尽灯枯之色。 “罢了,罢了” 巨人望着遍地魔神残躯余魂,不由得仰天长叹: “大道三千,必有一丝残缺方得圆满。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吾不陨落,混沌如何化洪荒……” 说完,巨人蓦然爆裂,化作满天星辰,一双眼睛则一左一右变作日夜值更的太阳星、太阴星。呼出的气息,瞬间散落到无数生机当中,无数生灵于是跃然于天地之间。 而他最为不屈的脊梁,缓缓化作天地之间最为顶天立地的高峰不周山。 紧接着,巨人与生俱来的三道元神飞出,化作三清。又有十二滴至纯精血,化作十二祖巫。 而手中巨斧,则突然一分为四,分别化为太极图、盘古蟠、混沌钟,斧刃化为诛仙四剑。四大先天至宝,由此化作洪荒不败神器。 至此,盘古陨落,化身洪荒,天地终成。 很快,漫天降下无数玄黄之气。伴随着玄黄之气而来的无量功德,细细化作十份: 六成给了身化洪荒的盘古,两成给了仍有些荒芜的洪荒,以先天元气滋养无数生灵,供其演化生命,开化灵智。 另外一成,分出了半分功德,汲取了七成的玄黄之气,衍化出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其余半分功德,以三成玄黄之气,衍化出功德尺。两大先天至宝,至此跻身洪荒不败神器之一,除尚不见踪影的造化玉蝶,七大混沌开天至宝全部出现。 最后一成,则突然凝聚成一团,一动不动,漂浮在天地之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当盘古最后一点骨血即将化为乌有之时,一个手持开天巨斧,头顶造化玉蝶的巨人,再次以俾睨天下,威震八荒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天际之上。不过,这一次却是虚空般的虚影,投射下来。 面对结局,只见他波澜不惊,面色波古,轻轻一挥手,随即卷起凝结不动的那一成功德,连同自己最后的那一点骨血,飞向北方。 数百万公里之外的周天,早已看得忘记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 直到盘古虚空般的虚影缓缓飘来,直接将那一成功德封印在他头顶,周天方才如梦方醒,定睛望向已成大道的盘古。 曾经的兄长,此时已经无法从他脸上参透半点波动,即使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一道虚影。 而且,在他一直凝视而来的目光中,甚至还莫名多了一丝凌厉。 “兄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还感觉到了隐隐的杀机,周天还是像以前那样起身施礼。不过,这个曾让两人温暖的动作,盘古却没有让他做完,而是直接开口便道: “原来你之本体,竟然是血肉之躯。而且,你竟然也是来自鸿蒙。但更可怕的是,吾已证得大道,虽有残缺但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如此大道,却仅仅只限于能看到你的本体。莫非真的天外有天,总有一丝弦外之音么?”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周天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对不起兄长,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叫你。但我只能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吾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以你有如此天大造化和机缘,我本应趁你连最基本的道果都没有就此斩杀于你。若非你如此羸弱,吾断断不会留你入洪荒。” 盘古却又是一声冷哼,突然扬手将握于掌中自己的那一点最后骨血隔空扔过来: “听着,我留一点念想与你,以全你我曾经的兄弟之义。你本体既是血肉之躯,这份骨血对你将有莫大好处。包括本应属于你的这一成无量功德,也是你应得的。你好生参悟,好自为之,回归正途。” 说着,盘古顿了一顿,突然莫名看了别处两眼,随即唱诵道: “大道55,那莫名抹去的5之数,吾已知晓去处。鸿蒙化混沌,开天辟地,余50化洪荒。吾道既成,需全部鸿蒙紫气聚首,最后演化大道,完善道基,你明白吗?” 0468、心愿 鸿蒙生,混沌成,洪荒现。 这就是道法自然,自然即是无中生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啊。 而在这无中生有之间,至关重要的便是那55道鸿蒙紫气。 因为有了莫名其妙被抹去的那个5,于是鸿蒙有了变数。这个变数,便是混沌。 因为莫名其妙要留出那一线生机,于是余数50再被抹去一,产生第二个变数。这个变数,便是洪荒。 混沌化身大道,洪荒成就天道。 现在盘古要最后演化一遍大道,周天岂能不知他找自己要的是什么。是的,就是在鸿蒙时,那莫名其妙被抹去的5,莫名其妙却跑到了自己身上的鸿蒙紫气。 也不知道现在已经是遍地走的生灵,会有多少双眼睛能够悟到这鸿蒙紫气到底是何圣物。 呵呵,等到鸿钧合道,六大圣人之位虚席以待之时,这鸿蒙紫气便会是万众瞩目可遇不可求的唯一圣物,而且用一个少一个。因为到那时,天地之间惟余仅存的七道鸿蒙紫气。 现在周天一人便占得五道鸿蒙紫气,真可谓是逆天了。所以,当他依言拿出鸿蒙紫气来,心中竟然隐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盘古看了他一眼,忽然没好气的地说了一句: “放心,你的还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别想!” 啊,原来真的只是借用一下呀? 不知为何,闻言后,周天却是没有半点喜悦。不过他也听出了盘古的弦外之音,怕是在为以后的洪荒在提前警告他什么。 因为,演化大道,不过是盘古完善大道的最后一步,所以集齐全部原有的鸿蒙紫气,只需一眼即可洞悉。而这一眼,化身大道的盘古,岂能不知在他之后所要发生的一切。 看他难以觉察地皱了一下眉,周天马上猜到了他的烦恼。 呵呵,从传承上而言,他是鸿蒙的儿子,鸿钧又是他的儿子。可惜的是,未来在大道机制下,天道有时常常会自成一体。儿子喜欢造老子的反,谁都不会痛快的。 很快又将那五道鸿蒙紫气还了回来,周天发现盘古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念一动,不觉就是一声苦笑道: “兄长现在放心了,我说过我也不想这样,现在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 盘古倒也不作伪,沉吟一番后点头道: “大道就是大道,想你与我同时诞生于鸿蒙,又没有任何因果要你去做,倘若再放任你自修神通,一切岂不要乱了套?大道55,你就安心坐拥那莫名抹去的5之数吧。” 不知为何,周天突然莫名有些悲从心起,不觉呛声道: “兄长说得好,我安心做这天下一等一的变数。可是马上就有那一线生机,又作何解释?” 盘古脸色一寒,半晌无语。 良久,他突然向着虚空一抓,手掌瞬间化作包罗万象之势,随即凭空现在两道人影,然后凌空将他们悉数定住。 其中一人,周天一眼将他认出,赫然便是那曾经蜿蜒万里的本体蛐蟮。只不过,经过无数岁月淬炼之后,现在的他,细细望去,果然已经有了当时他曾发下宏愿化形后的人体形状,只是还有些粗鄙。 而另一个人,却让周天不由得大吃一惊。 因为,他长得样子不仅吓人,而且通体黝黑,张牙舞爪。虽然已经化形成功,人模人样,但看上去却总是感觉不对劲,阴森森,冷冰冰。而且人影也不真实,飘飘忽忽的,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黑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更叫人恐惧的是,他不比一直躲藏于混沌深处的蛐蟮,而是活生生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盘古从自己的一头草丛般的乱发中抓出。 还来不及后怕,盘古已经冷哼一声说话了: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神通,一直藏到现在才被吾看破。唔,你之本体是虮子,臭虫耳。臭虫有如此耐心,也不枉你躲藏一番的心机了。嗯,罢了” 盘古说着,缓缓扬起了手掌。 一旁的周天,不觉间却是心念一动。 虮子,专喝人血的家伙,看来还真是一只臭虫。不过,就算是虮子,搁在现在也是天地之间第一个虮子啊。嗯,等等,第一个虮子?三千混沌魔神,那唯一没有现身的罗? 周天的一双眼睛,突然变直了,呆呆地瞅着对面,发现对面虽然被封印早已说不出话来,但眼神之中的无数意味,却是清晰无比地传递了过来。 “等等,兄长,他生于你我行走混沌时,却从未离开过我的一头乱发,请把他留给我好吗?” 盘古一怔之后,放下掌印,将一道意念打入周天脑海: “这就是你一直念兹在兹的一线生机么?也罢,你正好了无因果,留些把柄与人,吾放心,别人也从此放了心。只是吾得提醒你,他非池中之物,你不得少了心思!” 一线生机,怕是没这么简单。周天想着,但还是深深一礼道: “谢兄长教诲,有些事情,我知道厉害。” 盘古不再多言,转头看向蛐蟮,却久久没有言语。 半晌过后,他忽然挥手一点,一对难兄难弟顿时神情委顿,跌坐地上。不过两人倒地后,都是脸上一喜,赶紧爬起身无声地施礼致谢。 “你二人,将有大因果与这洪荒世界。” 看着诚惶诚恐的两人,盘古突然单独向着蛐蟮出声道: “三千混沌魔神十之去九,你却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得到了吾之造化玉蝶残片,果然好生了得。吾之造化玉碟,索性就此传与你,希望以后你不要辜负我才是!” 说完,盘古晃动虚影,抬手一拍头顶,一只缺了一角的玉牒,随即缓缓飘向对面。 啊,突然被这巨大幸福砸中的蛐蟮,期期艾艾地摸出怀里的一截残片,愣了半晌,突然泪流满面,合身匍伏于地泣声道: “弟子在此发誓,他日有成,我愿一气化鸿钧,世上再无本我。我就是洪荒,洪荒就是我。” 虮子在一旁看着,突然眼冒凶光,满脸艳羡,浑身抖颤不已,显然是在用大毅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 周天也不管他,只是不时悄悄地斜睨一眼。 这家伙这么激动,怕是也早就知晓了造化玉牒的底细。 0469、这是一场考验啊 也是,传承了造化玉蝶,也就传承了除去一线生机的剩余全部的49道鸿蒙紫气,谁不动心啊! 盘古送出造化玉牒,马上又单独望着虮子道: “既然你亦逃过大劫,又早早就偷得了吾之一根胡须藏至今日。也罢,我就将它正式送与你,并取名落魄枪。他日惹因果,你自求多福吧。” “弟子” 虮子还未说完,盘古便呵斥道: “打住,与你有缘之人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你我仅此一面之缘,不要有眼无珠,贪得无厌。” 虮子嗫嚅着,突然望向周天道: “弟子鸠占鹊巢,且多蒙亲近聆听,道法心声,无以为报,早在心中自己拜入了门下,还请师尊赐名!” 一个未来道祖,一个未来魔祖,不仅齐聚当前,而且唯唯诺诺。若非亲历,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哦当然了,道祖是确认了,魔祖到底是不是这位虮子,还有存疑。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疑惑吧,对于虮子的请求,周天直接给与了无视。 最终心愿了解,心结消弭,大道又得鸿蒙紫气团圆而得以完善演化之象。渐渐的,盘古的一道古朴虚影,开始变得极不稳定,直至模糊不堪。 于是,在凝聚了最后一丝神识之后,盘古向周天发出了三个请求: 一、不周山上,巡视一次,护法一次,讲道一次; 二、拥有盘古血脉传承之人,见之如见盘古,当多方护持周全,但不以违背大道法则和天道循环为准; 三、在盘古陨落处,守候七天七夜。 还没看完,虚影中的盘古,突然眷恋地深深看了一眼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猛然间就从周天眼前消失殆尽了。 叹口气,周天也跟着缓缓闭上双眼,沉思起来,浑然忘了旁边还站着两人。 其实盘古不说,周天也会这么去做,而且做的肯定要比这多得多。开始他还很担心盘古给他提要求,其中哪怕只要一条,他恐怕都得无以为答。 好在盘古也是手下留情,当然也知道事不可为,所以只是很隐晦地将不违背大道法则和天道循环,作为友情请求摆在了桌面上。 不过,即使这样三条,看似简单,细细一琢磨,却是大有玄机,里面任何一条都是机关算尽。 不过呢,既然世界已经建立,凡事都有了正反两方面。 舍得,舍得,这两个简单的字,也许正好可以放在这件事上。 想毕,周天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已然站着两个人,一怔之后,马上歉然一笑道: “二位还没走啊,没事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呵呵,开玩笑,盘古没了,身边留一对超级**os,每晚不做恶梦才怪。 盘古已经说的很清楚,若不出意外,他周天想要练什么大神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只要安心守着莫名其妙得到的五道鸿蒙紫气,做好他的寓公就是。 这就是大造化、大机缘的代价。 当然,别人想动他,就算是以后的鸿钧,恐怕也是要付出大代价,大业力的。 至于他能不能解开这个魔咒和死扣,那就要看“若没有意外”这句话当做何解,抑或是还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 嘿嘿,那鸿蒙四大至宝,居然盘古还是不知道。这天地之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 话说完,一副黑青年模样的蛐蟮,微微一笑,当即爽快地拱手一礼,然后扬长而去。倒是虮子,还真把自己当做了弟子,磨磨蹭蹭了半天,就是不肯轻易离去。 由于想着盘古的嘱托,周天也不敢过多分神,只好暂时不去管他,反正早前一直行走混沌,没有什么家当和行李,拔脚就可以上路。 盘古陨落处,距此当在百万公里以上,怎样及时赶过去,倒成了当前最大问题。 回想开天辟地那日,自己好像激发了什么小神通,一下子就窜到了天上。现在攒攒劲,应该还可以依葫芦画瓢吧? 可惜,像耍猴一般在原地折腾了半天,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倒是看得在一旁的那黑瘦虮子,不停直咬自己手指,半晌方才吭吭叽叽凑过来说了一句: “师尊,是要到哪里去么,弟子也许可以背着师尊去。” 周天心中一动,倒是忽视了旁边这位不要钱的好劳力。 嗯,也不对,是不要现钱,以后他若大闹洪荒,还起债来不知翻多少倍哩。 想到这层,周天马上对虮子这种无事献殷勤的嘴脸产生了抗拒,挥手将他赶到了一边去。 好在周天到底是多虑了,当然也是被盘古给吓的,所以想当然就把自己夸张地放到了最菜鸟一层。 殊不知,且不说他怀揣五道鸿蒙紫气,以及至今连盘古都还未探查到的鸿蒙剑、鸿蒙塔等四大鸿蒙至宝的先天护佑,与开天斧一起号称五大鸿蒙至宝,比后来在混沌中所化的造化玉碟、太极图等七大混沌至宝,又高了整整一个等级。 可以说,若是遇险,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当前洪荒世界也无人能动他分毫。 至于他本就生于鸿蒙,盘古得巨蛋孕育,他得128品创世青莲呵护,单说这洪荒中人闻所未闻的鸿蒙本源之体那份自在滋养和淬炼,都不是当今任何人可以比拟的。 当然盘古也不是真的吓他,之所以两人形成了认知偏差,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法力和神通上。 要知道,以盘古开天辟地时冠绝天下的那份法力和神通,别说一直都在法术上裹步不前的周天了,就算那些个个一诞生便拥有至少一门本命大神通的三千混沌魔神,在盘古摧枯拉朽的攻击下,还不是一个个灰飞烟灭,魂消魄散? 所以,在盘古面前啥都不是的周天,那是因为盘古俯视的结果。 其实当初独行于鸿蒙,后来又与盘古结伴行走于混沌,因岁月漫漫而胡思乱想的一些心法和感叹,一念既出,其本身就已经是鸿蒙、混沌的一部分了,因为蕴含着无数本源之体和混沌元气,只需时日,稍加演化和完善,放入洪荒世界,都是一个个了不得的基础修行法门。 0470、灵脉枪 因此,在折腾了一番无果之后,仅仅睡了一觉,醒来的一刹那,周天便感觉有一股股新的能量波,兴冲冲地要挤入自己脑海中。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道道可以腾空,也可以跳跃的小法门。 只不过因为信息太过杂乱无章,又没有任何梳理,用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传说中那些腾云驾雾时那样的潇洒。 难看就难看一点吧,总比没有强过百倍。 扑扑腾腾总算到了目的地,功德雨已经下到第三天。 当然现在功德已经全部分完,所谓下雨,其实也是大道对天地初判的一种补偿,滋养和修复,也就是所谓的普世原则。而不破不立,当一切尘埃落定,最让人难受的,真真正正就是在这种时候。 开端,可以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结尾,却是满目疮痍,生离死别,直教人心肝乱颤,手脚冰冷,无语望苍茫。 一股极端苍凉之气,很远便扑面而来。 及至近前,周天才蓦然醒悟,盘古要自己在此守候七天七夜的真实目的。 也许是感应到周天的到来,盘古陨落之地方圆万里之内,突然有了一阵阵的莫名悸动。等到了核心区域百里处,一直如雨雾下着的玄黄之气,终于开始由浓烈稠密而变得稀疏清明起来。 渐渐的,一道道或漂浮,或跌落的影子,开始清晰地呈现在周天眼前。 放眼凝视了一圈之后,周天已经大致弄清了状况。 首先可以确认的,是漂浮不动的那些混沌至宝。记忆中,这些宝贝应该是随着自我化形而出就应该各归其位的。要么自己隐匿洪荒,要么自动去寻主,像这般一动不动,还真有些颠覆他那点可怜的有关洪荒的记忆。 正琢磨着,一道明悟突然闪过脑海,让周天顿时眉头一松,扬手说道: “你们现在自去吧,我看着就是了!” 话音落定,一斧化四宝之一的混沌钟,立刻嗡地一声,旋转着飞向太阳、太阴两大星座。太极图、盘古蟠则缓缓化出虚影,随后一点点消失在洪荒深处。诛仙剑带着阵图,在半空盘旋了一阵,最终呼啸着直追三清而去。 造化玉牒早已给了蛐蟮,七大混沌至宝最后两件宝贝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和功德尺,在玄黄之气氤氲中,看到诛仙剑阵呼啸而去,不由得也是一阵躁动,挣脱氤氲紧跟着也向三清飞去。 七大混沌至宝,几乎全部都给了三清,别说早已看到漫天遍野都是至宝、灵宝的虮子两眼冒光,就是不怎么动心的周天,也直看得暗暗摇头。 这三清真不愧是盘古三大元神,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福大命大造化大。哦,还应该再加一个面子大。 第一等的先天混沌至宝跑完,剩下的就是次一等的后天混沌至宝,以及排名在第一等先天、后天至宝后的先天灵宝,后天灵宝,最后就是第三等的洪荒神器,这个周天却是可以不用去管了。 在一堆堆层出不穷的至宝、灵宝先后现身、显灵,然后又各自循迹飞去之后,珠光宝气,叮里当啷,响作一片的天地,终于慢慢恢复了宁静。 正当周天准备长舒一口气时,四周天色猛然一暗,紧接着一朵残破的巨大青莲,划破时空,径直朝着周天飞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朵36品混沌青莲,只可惜如今生机不再,伤痕累累,隐隐还带着盘古开天时的巨大杀气和暴虐之势。很显然,这一定是盘古上次与他一起入神后演化大神通之际,得大道感应而自创的那朵传说中的混沌青莲。 不过,当周天惊讶地举目望去,原本因残破、灭绝而显得暴戾之象的青莲,却突然放射出一股股亲昵波动,引得平日深藏体内从不轻举妄动的鸿蒙剑等鸿蒙至宝,竟然躁动不已。 一念闪过,周天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起来。 可气的是,盘古居然在这里也给他留了一道眼药。 可笑的是,他还真的不能不管。 因为这36品混沌青莲,虽属盘古自创,却也因自己而与那至高无上的鸿蒙128品创世青莲有了一脉相承之因果。而且,这混沌青莲是因开天辟地而伤,功德圆满,因果太大,当然也就引得本是创世青莲所化的鸿蒙剑等鸿蒙至宝,也是唏嘘连连。 周天只好放出鸿蒙剑、鸿蒙塔等宝贝,闪在一旁,就连虮子在一旁也顾不上了,反正这混沌青莲与他,倒也有一丝因果。 不一会儿,一阵铺天盖地的紫气东来,瞬间盖过了弥漫天地之间的玄黄之气。紫气蒸腾中,混沌青莲突然生气盎然,灵光闪耀,枝叶充盈中,缓缓吐出一枚成熟的莲子。 莲子一落地,顿时化为一朵幼年期的36品混沌青莲,迎风招展,煞是可爱。 可惜大道已成,洪荒已立。重生的36品混沌青莲,绝不可能为即将登场的天道所容,否则那三千混沌魔神也不会为开天辟地陪葬了。所以,随着一声轻响,莲子顿时瞬间爆裂,一分为三: 刚刚有些雏形的莲花,化为盘龙扁拐(后为太上老君所有),莲藕化为三宝玉如意(后为元始天尊所有)、莲叶化为青萍剑(后为通天教主所有),三宝随后一一飞去。 又是为三清义务打工,周天忍不住又是一番暗自摇头。 成熟莲子化为齑粉,很快又有三颗尚有些青涩的未成熟莲子滚落下来,其中: 一颗化为十二品功德金莲(后为接引圣人所有),一颗化为十二品业火红莲(后为冥河老祖所有)。最后一朵十二品灭世黑莲,却不像前面两朵莲花那样化形便即消失而去,迟疑了一下,居然径直朝着虮子飞过去。 完了,周天一看之下,顿时就是一声哀号:这虮子果然就是那后来的魔祖罗,这12品灭世黑莲,原本就是属于他的本命法宝,果然一见主人直接寻主去了。 这家伙留不得,得赶紧想办法轰走,否则自己将永无宁日。 而且看来,盘古怕是也早就算到了这一层。 0471、恩德 看到一件宝物直接冲着自己而来,震惊得虮子目瞪口呆,又惊又喜,但最后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恐惧,扑通一声匍伏于地泣声就道: “师尊明鉴,弟子虽然看得眼红,但绝不敢有半点觊觎之心!” 不愧是三千混沌魔神之一,这时候果然晓得这时候的厉害因果。 周天顿了一顿,突然轻轻一脚踢过去,嘴里嗤笑道: “你当宝物是什么,白痴吗?别假惺惺的了,赶紧收下,是你的自己会来,不是你想也不来,要好生对待。还有,我再说一遍,师尊二字,休得再提。” 话音未落,只剩下败叶和莲茎的混沌青莲,很快又是两声爆响,败叶一一瞬间化为先天五色旗,其中: 中央戊己杏黄旗,后归元始天尊; 东方青莲宝色旗,后归接引道人; 南方离地焰光旗,后归太上老君; 西方素色云界旗,后归王母娘娘; 北方真武皂雕旗,后归真武大帝。 而莲茎,则瞬间化为一杆通体黝黑大枪,上有“弑神枪”三字。周天见状,忍不住又向虮子看去。 不过很是奇怪,弑神枪一动不动,变成半截的莲茎突然一闪,又是一杆长枪横空出世,不过上书的文字却变成了“灵脉枪”。两枪会合后,随即直接向周天飞来。 无奈之下,周天只好接枪在手,盯着灵脉枪出神不已…… 叫人欢喜的是,不过片刻工夫,在周天不住的凝视下,灵脉枪已是欢呼雀跃,发出一股股认祖归宗的气息,叫人完全无法抗拒。 很快,一段得到了大道认可的明悟打入脑海: “灵脉枪,无主之物。乃天地初开时第一缕灵脉元气与半截莲茎相遇所化,故掌管所有洪荒灵脉,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奇,兼具滋润灵主之功。” 周天抚摩着通体剔透如银的枪身,不由得畅笑一声笑纳了。 先前那么多宝贝如过江之鲫一般,还真没想过这其中居然有一样宝物属于自己。因为没有非分之想,加上又是无主之物,对此大道也是无可奈何吧? 只是那把弑神枪有点问题,也很麻烦。不管怎么说,本属于魔祖的攻击法宝,捏在自己手里总不是好事啊! 周天头痛地敲了敲脑袋,一时间无解,而且弑神枪根本不放出任何信息来,只有先收着再说。 最后地面上的混沌青莲全部化为乌有后,一小截埋于地下的根须露出来,随即突然冒出三股青烟,眨眼间化作三大灵根: 其一竟是后来赫赫有名的蟠桃,被周天一眼认出。 第二个灵根,有着奇怪的花纹,好在其上自己刻着文字菩提木,呵呵。 第三根则是写着“黄中李”,却是吓了周天一跳。 三大灵根不等落地,便分别朝着不同方位,激射而去。 这么着急,连个招呼都不到,赶着投胎吗? 周天哪里知道,这句话还真被他猜中了。要知道这天地初开,万物萌生,但凡有了一些灵智的家伙,哪个不是个个争先,人人奋勇,所争夺的的,莫不是那“第一个”的莫大福缘和造化 远的来说,比如,第一个蛐蟮,后来成了道祖。 第一个虮子,反其道做了魔祖。 近的,更好说了,比如这灵脉枪,不就是天地第一缕灵脉之气,马上就成了执掌全天下灵脉的总头目了吗? 不过,说到灵脉枪,还真是来了好事。 就在黄中李电射而去的瞬间,这家伙急眼了,跟着就是一路电射而去,同时将一道慧识邀功般地打给了周天: “主人,黄中李乃天下第一神秘灵根,是天地十大木性灵根之一,流落洪荒后便不知所踪,要不要拦下?” 周天一听也急了,同时马上也回忆了起来,顿时大叫道: “当然要,快快拦下,记你一功。” 十大灵根他岂能不知,个个都是名花有主。唯独这黄中李,传说只闻其名不见真容,在洪荒中从来都是不知所踪。嘿嘿,不知所踪,不也就是无主之物吗? 不过如果有缘见到人参果,也许还是要好生瞧瞧的。 镇元子的本体呀,怕是现在还没化形吧? 以后西游时,随便一出手就玩得那猴子颠三倒四,现在进步如此神速,算得上洪荒一个后起之秀。 灵脉枪回来后,黄中李果然乖乖地跟着被收入囊中,挣扎不得。 黄中李有些不情愿,有了灵脉枪,不怕它调皮。 莫名其妙得了双宝的周天,一时间心情大好。 而且随着灵根的出现,这场简直堪比后来鸿钧分宝盛况的赛宝大会,到此也告一段落。苦差事算是忙完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再加强一下这些宝物去向在识海中的记忆,然后就是那些漫天遍野的魔神残躯散魂了。 唉,可怜见的英雄们,也不知是不是可以给他们来一场盛大的“星葬”以表敬意? 平心而论,三千混沌魔神,绝大多数修为,加上本命大神通,很多家伙其实都已经是圣人境界。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如此逆天的一个群体,才遭此厄运,难逃宿命。 周天唏嘘着,慢慢将心思从眼花缭乱的宝物中转移过来,花了两天时间尽可能将方圆万里都巡查了一遍,发现工程浩大,只好自己又放弃心底这一丝善念。转回陨落地,玄黄之气已经十分稀薄,掐指一算,却是最后一天了。 嗯,好像也的确连着两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更别说什么提示了。看来此间事,大致算是进入尾声了。 那么,统计吧,一番巡查,一路上那些来回游荡着的残缺魂灵,总有一些属于他们的身份特征,个人记忆,以及无数怨念,希望能从中还原一个曾经的他或他。 整整一天,周天都在闭目参详。 那虮子倒也本分,守着弟子之礼,一直默默侍立一侧。 唯一有些特别的举动,就是不时地摸出那刚刚到手的12品灭世黑莲,然后低头默默地凝视一番,然后又默默地望一眼斜倚在周天腿旁的弑神枪,然后飞快地将头扭到一边。 恰在这时,就在他脚踩的地方,方圆数米的土壤,突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殷红一片,紧接着就见一股污血缓缓渗了出来。 0472、骨血中的血海老祖 虮子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周天已经感应到盘古赠与自己的那点骨血躁动,刷地一下睁眼看了过来。 看到周天一脸凝重,虮子慌忙跳脚逃到一边。 看了一会儿,虚空深处终于有了一股波动传了过来。周天也不废话,直接抓在手中参详起来,最后才如释重负地微微点点头。 原来,这竟然是盘古最后一滴仍留存于世的骨血,不过却是不便说出口的脐血,此刻在大道的威压下,原本准备潜伏下去的这滴污血,在最后一刻被压迫了出来。 看着慌不择路的污血四处逃窜,一条拖着长长血迹的尾巴拼了命也要往地底钻,周天突然明白过来: 这家伙,竟然是血海老祖啊!怪不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谁都别惹我”的气息,像一只被人从河底石头里翻出来横冲直撞的螃蟹。 当然大道此刻是谁都翻脸不认的,无形一脚便将冥河直接踩进了地下深处。 一旁的虮子,看得脸色发白。 作为硕果仅存的几个混沌魔神幸存者之一,这家伙显然已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怕殃及自己鱼池。 说到幸存下来的几个混沌魔神,周天还真是有些十分遗憾。 因为忙活了这些天,眼看这项使命今日就要结束,自己内心中一直都偷偷关注着的那几个传说中的家伙,比如本体杨柳,掌管空间法则,被洪荒世界公认为最神秘之人的扬眉大仙,以及本体沙尘,掌管时间法则的清辰道人,等等。 哦还有一个家伙,力量仅次于盘古,本体魔猿的魔神,堪称周天目前最为提心吊胆的一个混沌魔神。 因为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他竟然不像原来传说中的那样存在于混沌,而是莫名其妙跑到了西方的世界树上,令人生疑啊!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一天结束了。 这还是天地初开以来,周天第一次完全放松地坐于夜空下,抱膝仰望,以一种后世常有的闲暇姿态,望月,观星,彻底放纵自己的思想。当然,如果一边再有一杯啤酒,另一边放着自己的苹果,怀中喷香的妹子窃窃私语,则诸事圆满了。 嘿嘿,不由自主的,竟然就发出了一声调笑。 咚地一下,一杆黑枪突然砸在脑门上。 不是自家的东西,真是不知心疼人啊! 周天揉着脑袋,恼怒地望着滚落地上的弑神枪,突然伸出脚丫子踢道: “虮子,今晚睡觉,就你搂着它了!” 周天并不是小鸡肚肠,喜怒无常的人。 可是从来到手中,自家的灵脉枪心念一动,立刻便可以收放自如。唯独这弑神枪,走又不走,赖在手上,生硬各色,还一点不听使唤,整天原模原样杵在一边,碍手碍脚的。 虮子听了,虽然满眼期待,但又是惊魂未定道: “师尊要我拿,拼死去拿就是。可是拿不到,师尊也别怪我!” 哦对了,这弑神枪对虮子这个原主人也是一样,好几次周天办事腾不出手,就让虮子代劳。谁知,虮子奉命,手指只要一碰到枪身,每次都要杀猪般地嚎叫一声,丢开枪远远逃开。 想到这层,周天只好作罢,俯身拾起弑神枪,将它重新竖起插在身旁。 说也奇怪,虮子拿不得,他却摸上去没有一点事。是很烫吗,还是上面涂满了辣椒水? 周天重新仰望着满天繁星,一边想着弑神枪,从而又马上联想到怎么才能甩脱掉的虮子。弑神枪,虮子这一对本就一体的冤家,现在怎么反成了自己的冤家呢? “虮子,你看这天上地下,夜色美吗?” “美,师尊,它们真的很美!” 虮子突然一脸向往,认真地说了一句,倒让周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反正肯定是要对牛弹琴的,周围又再无第三人,就当自己自言自语好了。谁想到,这虮子竟然还真对上了这调调。 周天不敢再说话,默默地又看了一会儿满天繁星,然后闭目聆听起来。 功德雨第七日,也就是开天第七日了。 除了已知的蛐蟮、三清等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第一等洪荒宠儿。此时此刻,属于洪荒自产的第二等先天神祗,恐怕已经在洪荒深处的各个角落诞生,开始了他们命运各异的繁衍生息和演化。 第三等公民,应该就是第一批能够感应天地,吐故纳新,并对此刻正充盈无比供大于求的天地灵气,有着本能演化的飞禽走兽,树木草根。他们一旦开启灵智,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体。 只是,不知后来的人族,算不算得其中。但第一批开化灵智,强大机体的生灵,却肯定没有人类的份儿。 渐渐的,一阵睡意袭来。 隐隐约约,周天感觉自己最后只想通到了先天神祗那一层,并明显算到了他们将在这场七日数玄黄功德雨停止后,再行等待一个七日数,先天神祗就将渐次而生。 至于那些天地间无数未开灵智的生灵嘛,明日,后日再算也不迟。 随着这个念头,周天早已是鼾声大作。 一旁的虮子,见状顿时神情一松,跟着也是脑袋一歪,慢慢地也沉入了自己的梦乡。 夜色越来越浓烈,一弯明月却变得更加明亮,如洗一般,圆润而柔美的月色倾泻而下。在一阵阵晚风吹送中,陨落之地,随着玄黄功德雨骤然停止,肃杀之气也逐渐荡涤而去。 就在这时,无数萌芽突然钻地而出,一颗颗露珠从天而降,不一会儿便是草木遍野,森林覆盖,溪流泉水丁冬。 在无数草木争辉之时,只见一颗小小美人蕉,不知怎么恰好就落根在赤条条横卧于天地间的周天一侧。风一来,便长大一圈。露珠一到,便大上一轮,不知不觉便是枝繁叶茂,花开一朵,花朵鲜嫩,娇艳欲滴。 待到体形完全成熟时,这蕉儿竟像通了人性一般,突然摇晃着一叶芭蕉,先是望着周天凝视了好一番,最后吧嗒一声,蕉叶就此落下,正好覆盖在周天已经结满冰晶的身体上。 看来这天地初开的洪荒,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 不过好生奇怪的是,一旁还同样睡着一个虮子,这芭蕉却仿佛看都没看见一般。 天色大亮时,周天一骨碌爬起身,感觉好似做了一场好梦,周身惬意,不觉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刚要附庸风雅来一句“大梦谁先觉”,猛然却发现身上竟然盖着一叶芭蕉,仿佛一床蚕丝被般将自己包裹得十分周到熨帖。 0473、混沌之门 取下蕉叶拿在手上,愣愣地瞅了几眼,一丝暖意竟然勃发,瞬间抵达指尖。 嗯,周天再一看,这才发现这一片肃杀之地,经过一夜春秋,早已万物萌发,生机盎然。几声早起的鸟声、虫鸣,隐隐传入耳中。看来还是低估了无量功德雨,什么叫点石成金,颠倒乾坤,由此可见一斑。 “师尊早” 见周天拿着一叶芭蕉,神色有些恍惚,甚至还有一点落寞,虮子赶忙适时地过来问安。 “你醒的倒早!” 周天点点头,发觉自己对这种后世早已习以为常了的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蓦然竟有了一丝陌生感。 “今日起,这里诸事已毕,一切也该缘尽于此。所以,虮子,你我” 虮子何等乖巧之人,闻言顿时惊魂失色,再也不顾其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 “求师尊收留,我本混沌一尘埃,天可怜见遇得师尊,不仅有劳师尊终日携行,而且常与无上心法灌输。又得蒙师尊与盘古坐而论道,更是所得多多。这番恩情,未报。一番亲情,未果。我自出世,举目无情,唯有师尊,如要赶我,我能去哪里,到何方?” 没想到小小虮子,能说出这番深远话语。 唔,也许是自己落了下乘,只局限于那些过往的传说了。 想这虮子话中,的确句句是真。 自他出世,便在身旁,从未离开,又日日感应我于鸿蒙深处,混沌之间那些困苦艰辛,悲喜交集。后遇盘古,坐而论道,他也得享这番天大福缘,一举突破化形,有了神通。 其情真意切,如今和他强行了断,是有些不近人情,又手法生硬,过于狠毒,自己也于心不忍,如之奈何? 周天握着那一叶芭蕉,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了…… 一番思量,多般计较,怎奈眼看就要一轮红日破晓,有件大事却是等不得的,只好又将驱赶虮子之事再压上一压,起身就走。 虮子见状,不觉面上一喜,赶紧亦步亦趋跟上。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拱起的土丘。土丘为一对,一前一后,相隔足有百里之遥。虮子一见,这不正是盘古其中的一只脚吗? 哦不对,是曾经。 现在脚当然已经化为虚空,却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就隆起土丘,上面突然长满了郁郁葱葱的一丛丛修竹。 跟着又走了几步,虮子突然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浑然之气挡住,还未反应过来,便像猛然撞到一股铜墙铁壁,咚地一声,顿时仰面向后倒去,连退百十米方才勉强定住,站在那里气血翻腾,惊慌失色。 周天冷眼看了他一眼,本想出言讥讽一番,但看他样子着实有些可怜,不知怎么一开口就变了口吻: “洪荒与混沌,虽属一枝两朵,但毕竟花期不同。所谓一花一世界,这其中的天差地别,实乃道可道,非常道。而里面的细微之处,就连我” 周天说着,不觉突然就是一声叹息。 原来,梦醒之时,盘古却是早将一道符文预先设在了这天的日出之前。 表面上功德雨七日之期完毕之日,就是混沌与洪荒彻底隔断之日,从此二者各自互为天堑,非大机缘或者后来的圣人不得入,以免大道混乱,同时也算无形中保护那些道基根浅的误闯者。 不过,就像鸿蒙之于混沌,混沌虽然在洪荒初判、天地初开之时,第一时间便要关闭,但二者之间多少还是要留一道暗门,以全大道那遁去的一道变数,又暗合随后的天道那一线生机。 那么,这时就需要一个机关应运而生。这个机关,就是“混沌之门”。 此门一立,从此以后,门这边的无数洪荒先天神祗,后天生灵,对于门那边的混沌世界,哪怕就是最最普通的一粒尘埃,一丝混沌之气,都已然变成了传说之物,可望而不可求。 换句话说,一个洪荒生灵,哪怕道基根浅,灵智未开,但假若他突然被送入混沌。 那么,他即使只有短短的呼吸之间,最差他也立刻会变成修真境界的金丹期修士。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在洪荒已强悍如虮子这样的级别,也立刻随随便便就被混沌之门所蕴含的的混沌之气,打得满地找牙,尽管他此前在混沌中本来如履平地。 但混沌之门一出,法则顿时显现,谁都不能逾越。 现在,就连周天也都是小心翼翼,严格按照记忆中的那些明悟,一步步阅读禁制,寻找路径,打开阵法,一点点从洪荒这边,慢慢走入了混沌。 不过在进入的一刹那,手中却是突然一痛。一惊之下,慌忙低头一看: 却是忘了手中居然还拿着一叶芭蕉,不知怎么就这样一路带着,浑然不觉。直到禁制启动,阵法运转,可怜的蕉叶瞬间灰飞烟灭。 有些懊丧,又有些歉意,转念之间,便发现这时的混沌世界,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最初的混沌世界。 当然不是变了什么大样子,而是原本空寥廓、至纯至朴的空间里,到处飘荡着一种既不是混沌魔神、也不是先天神祗,更不是后天精灵的生物。 虽然陌生,但周天还是马上有了一丝明悟: 混沌噬魂灵体,混沌噬元灵体,混沌噬体灵体。 看着看着,周天不觉摇头一笑,随手赶走了突然扑上来与自己纠缠不清的混乱灵体。 看来化身大道的盘古,竟然多少还是动了一点手脚,将原本百物不生百毒不侵的混沌,格外多出了这些多余,莫非是怕自己以后会因为某种私心胡来吗? 因为盘古很清楚,对周天而言,如果他愿意,混沌他完全是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毕竟,他也是混沌之子,当然更是鸿蒙之子。 不过想想,还真是让盘古第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一个把柄。 不是吗,那瞬间灰飞烟灭的一叶芭蕉! 就算是无意之举,但这平白弄出的一个因果,他说得清吗? 唉,果然是有人就有江湖。无数生灵的出现,转眼就让所有的世界不再清净,从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步步惊心,路路陷阱啊! 想着想着,周天突然不由自主地怀念起这混沌那边,天幕之后的鸿蒙。 0474、鸿蒙之子 嗯,要不要趁此机会再去试一试找找那道莫名隐去的天幕?要知道,找到天幕,就等同于找到鸿蒙。相信只要天幕显露,自己却还是有机缘回到那鸿蒙之中,再去亲近一番的。 一念动处,身子顿时便飘然而出。 就这样不知不觉,心怀憧憬,且走且停,恍恍惚惚,竟已深入到混沌深处。直到蓦然间发觉那混沌噬魂灵体,混沌噬元灵体,混沌噬体灵体,骤然变得密密麻麻,甚至裹缠得几乎难以动弹,周天方才怵然觉悟: 哦天呐,这样走下去何时是尽头? 脑海中,盘古虚妄的身影一闪而过。 外面,还有多少事等着。失去了自己最初的居中穿针引线,体察关切,用心铭记,岂不完全辜负了盘古重托? 于是赶紧停步,盘膝打坐,整理心扉,好一阵方才心乱落定。 重新回到混沌之门处,这次不再有任何迟疑,快手快脚依照脑海中早已有的明悟,依次打上所有烙印痕迹,铭文暗花,咒语誓言,最后双掌合十,身子顿时化形而出,须弥便回到了洪荒。 擦了一把满头汗水,令人意外的是,虮子居然捧着一叶芭蕉,不知从哪里的溪涧以叶为碗,体贴地弄来了一捧沁凉清澈的泉水。 周天看了一眼,突然就是心念一动,随即出声道: “多谢你一番用心,但我不能无缘喝你的水。不过你也不全是无用之功。嗯,你且小心捧了这泉水,随我来。” 两人很快回到昨晚栖息之地。 四周一切都是老样子,唯独原本蓬勃生长的那一株小小美人蕉,此刻不知何种原因,花叶败落,枝体焦糊,宛若遭了雷击一般生机不再。 只看了一眼,虮子愕然间,突然醒悟到了什么,转身恭恭敬敬地将泉水高举,送到了周天面前。 接过芭蕉,周天也不多言,默立半晌,随即缓缓打出几道看上去一点也不花哨的手印,将一捧清泉悉数浇灌而下,直达芭蕉根部。随后,又将手中翠绿蕉叶,轻轻覆于其上,口中少见地轻言此语道: “蒙你一叶照拂,却无心让你遭此一番横祸。也罢,这番因果已生,就随你心愿。与你一方灵性,看你自己一段造化。” 说罢,周天又特意驻足了片刻,这才转身释怀而去。 虮子走了几步,不知为何,突然又折身跑回来。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四处寻望了一番,然后快手快脚搬来几块青色大石,在周天睡觉处垒出一个简单高台。盯着又看了两眼,不由咧嘴一笑。 天色也在此刻,终于冲破蒙蒙雾霭变得大亮。随着阳光普照,气温回升,一层层水汽弥漫开来,十分像极了一副徐徐展开的巨幅水墨图。 当然了,初生的阳光,也让周天忍不住停下脚步,手搭凉棚,眯眼凝视,少不得又是好一阵迷恋。 还有那虽已隐去的月色,淡淡的,却依然可以辨认住一弯月轮,高高地悬挂在天际一角。所谓日月争辉,倘若再多几缕袅袅炊烟,这不就是人间景象吗? 混沌不记年,从此怕是已成黄历了。嗯,以后自己又可以习惯了,早上看看日头,夜晚望望月亮。时间,从此又真真正正回来了。 周天一边走,一边看。时而驻足,时而眺望。有时沉思,有时微笑。渐渐的,方圆之内他所能够明悟的地方,全部又走了一遭后,终于寻了一棵参天大树,也忘记去辨认是一棵什么样的大树,便屏息肃立树下,在心中默默祷告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朵祥云突然升起于周天头顶之上,光彩熠熠,一连变幻了七种彩色。 虮子看得正自出神,虚空中突然再次幻化出一道盘古虚影,吓得他一哆嗦,慌忙低下脑袋,再也不敢到处乱瞅乱看了。 祷告完毕,不知为何,周天忽然对七天来眼前的这一切,突然变得再也提不起半点精神。隐隐中,甚至还有了这样一个念头,恨不得现在就拔腿而去,再也不会到这里了。 不过一瞬之后,周天不觉就是暗自一声冷笑。 且不说自己险些陷入刹那时的魔障,就算真是魔障,它又能蒙蔽自己多久呢?不过是一眨眼,自己还不是马上就恢复了清明! 周天一脚挑起插于地上的弑神枪,第一次主动招呼道: “虮子,我们走!” 啊,虮子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屁颠屁颠地就要去接过那黑色大枪。但很快他又恐惧地一缩手,讪讪地落在了后面。 两人闷头走了一段路,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异样传来。 虮子看到的,是一团团翻滚的黑气,鬼哭狼嚎地在那盘古陨落地痛苦万状地挣扎着,哀求着,咒骂着,使劲了浑身解数,却怎么都突破不了那方禁锢之地。 周天看到的,却是一个个三千混沌魔神那一张张清晰的脸。或狰狞,或悲戚,或夸张,或低沉。但无一例外的是,却都以一双渴望的眼睛,远远地追随着周天的一举一动,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乞求着什么。 同样看着周天,作为幸存者之一的虮子,这时却是一点声息都不敢发出。 周天仰天长叹,走,于是他跟着走。 周天低头沉思,停,于是他跟着停。 直到最后,周天突然一擎弑神枪,在口中大喝一声,转身向那陨落地怒目而去,虮子面沉似水的脸上,终于偷偷绽开了一朵怒放的笑颜。 不过,他却没能跟着周天一起返回。因为不知为何,当他一旦走出盘古陨落地,才发现一道暗暗禁制,早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周天只是回头诧异地望了虮子一眼,眼中马上现出一丝了然。 又走了几步,就连周天自己,都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阻力,似乎不断在阻拦着他继续前进。 本来一直都在犹豫的周天,这时顿时一股斗志昂然升起,一把甩出弑神枪插在虮子身旁,然后双唇紧咬,周身顿时荡起阵阵涟漪,开始一圈一圈地向外推移。 0475、几番因果 也不知相持了多久,空气中突然一声爆裂,围绕着周天的涟漪突然消失殆尽。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悠远而荒凉的叹息,自虚空深处传来。 周天只觉浑身一松,一道明悟油然传来。一怔之下,几乎是下意识的,马上也是叹息一声,随即躬身一揖,像自言自语,又像是面对虚空深处道: “对不起,我自认不比兄长大道至深。既已奉命插手,面对三千如许目光,我实在做不到就此抽身而去。若有因果” 说着,周天默然一咬牙: “大道无所不在,想要什么,随时从我身上抽取便是!” 要知道,既然挺身而出了,不做一番交待是绝对不可以的。只是这番交待,将不知有多沉重。 再度转身回返陨落地,虽然只是片刻之前,景象却像天翻地覆一般。其实这一切起因,都因周天巡检三千魔神残躯散魂之时,当时一阵悲恸不由发了一愿,由此引发了原本就躁动的魔神阴魂聚集。若非大道镇压,怕是早就乱了阵脚。 这,也正是周天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被驱离的耻辱,从而引发了一连串内心的误会交织。 不过这也算得上本身就是一场小小劫难。 毕竟,三千混沌魔神不是凡物。为给天道让路更殉葬于大道,最后没有一点说法,就算大道本身也是为大道所不容吧? 于是,这场因果,悄无声息地莫名其妙又落在了周天身上。 莫名其妙吧?其实也不然,好像自在鸿蒙出现以来,他好像早就被打上了“变数”与“弦外之音”的标签。 让周天高兴的时,当初让他心中有些发愁的问题,如今因为是大道本身的事情,所以不用周天费神,无数阴魂早已堆积一处,他只需以自己名义,承担因果,然后发一声喊,事情就算结束了。 很快,一块巨大的无名冢平地而起,一切黑云和阴风呼号,就此烟消云散。 看到事情如此圆满,周天不由也是心生无数喜悦,望着无名冢拜了一拜。不过,别时站在一旁想了好久,终究还是觉得无语最高,于是最后还是默然离去了…… 有周天知道的,也有周天不知道的。 周天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又重返之际,那棵他曾肃立于树下祷告的参天大树,感受着他的气息,突然竟是一阵枝叶摇摆。紧接着,一只松鼠闪出,迅速攀上最高枝头,翘首望着一个方向久久凝视。 而在那一株小小美人蕉一边,一头幼年清狐探头探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出藏身之地,将口中叼着的一块彩色灵石,送到了虮子临走以巨石搭出的周天卧榻处留存高台,方才恋恋不舍跳下快速跑回。 虮子眺望着着突然间诡谲莫测、愁云密布的盘古陨落地,正自心惊肉跳地揣测和担心着,忽然一转脸,却发现周天不知何时早已回转,正挑起嘴角盯着他看。 “师尊回来了,太好了” 虮子仿佛被看穿心思,不觉面皮一红,赶紧施礼道。 “你刚才都在看什么,看你一动不动出神的样子,连我走出大阵的波动都没有一丝察觉么?” 师尊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这态度好生奇怪,真不知是福是祸。 虮子咬着舌头,灵机一动,扬手指着天上突然飞过的一只苍天白鹤道: “我看师尊总是来回奔波,缺少一个脚力。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也许我应该去找一个这样的脚力献给师尊,然后这只大鸟就飞了过来。” 这虮子可真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不知是他的福缘,还是信口胡说,竟然一嘴便说出了若干年以后,不管处于什么目的,无数大罗金仙纷纷为自己寻乘骑,找座驾的那点破事。 周天仰头瞟了一眼正在振翅奋飞的苍天白鹤,却也不点破,只是颇为喜悦地张口说道: “快,将我兄长盘古赐予你的那根汗毛拿出来。” 虮子虽然不明所以,却不敢张嘴发问,依言摸出圣物呈给了周天。 周天纳入手中,低头凝视了好一会儿,随即闭目入定,嘴里喃喃自语。待到重新睁开眼,却是一个手印打出,然后示意虮子道: “去,心里不要有任何想法,去拿那把黑色大枪。” 虮子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插于地上的弑神枪,缓缓出手,然后突然一把攥住。 呃,居然再无任何炙手灼痛之感? 虮子顿时喜出望外,一脸激动地向周天望去。 周天点点头,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出人意料地突然一扬手,细不可察的汗毛飞过去,顿时无声无息地贴在虮子后背,也让突然一声惨叫,一把将弑神枪甩出极远。 症结果然就出在这里! 周天再无任何犹疑,很快就在自己心中做出了计较。 随后,他缓步走过去,俯身挑起弑神枪握于手中,又将汗毛重新纳入己手,紧握拳中。果然意料之中的,一阵激烈的震荡和撕裂感,似乎从各个方向开始不断拉扯着周天,以迫使周天要么屈服,要么放手。 只是可惜,这份几乎不可抵挡的跳脱之力,却在惊醒了鸿蒙剑的一刹那,便被四大至宝一下给平息了。 周天调整了一下呼吸,定目向早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虮子出声道: “我且问你,一样黑色大枪,一样盘古赠物,你要哪样?” 虮子果然不是常人,抓耳挠腮半晌,突然垂目扭捏道: “师尊,两样我都想要!” 此言一出,周天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了。既有如释重负,又有怅然所失。 如释重负当然是指,虮子果然还是虮子。 即使至今仍未与他分离,甚至他都不清楚这家伙是否以一种自己无法了解的方式,参与了那场开天辟地魔神大战,但这番选择,却再次让他放心,虮子未来成为魔祖这条主线,并没有改变,虽然枝节上有了不少改动。 怅然所失,则是属于自己的一点私心。 因为盘古成就大道后,看破他其实不过是血肉之躯,却又参不透其他,于是当场发誓道,“若不出意外,”周天就只能“安心坐拥那莫名抹去的5之数”当一名寓公。 0476、入洪荒 换句话说,周天将来可以富甲天下,坐享天成,但却不可以逾越任何雷池和法则。 所以,周天便想当然地将一直不肯离去的虮子,当做了一场意外,希望能在他身上最终破解这道魔咒,尽享自由。 要知道,他可以做到与世无争,但绝不愿受制于人,弄一把什么剑整天悬在自己头上。 现在虮子心由境生,毫不隐瞒自己真实想法,周天见事情已经变得有些差强人意,于是当即摇头刻意淡淡道: “鱼和熊掌不可皆得,此乃不二法门之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虮子面色一呆,突然一脸坚定,扑通跪倒在地: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无惊天伟业,枉来世间走上一遭。弟子发愿,要做不凡之人,做不凡之事,求师尊指点迷津。” 周天点点头,摊开手掌,将汗毛送还回去,又一指弑神枪道: “此物你获赠时已知其名,名曰落魄枪。这杆黑色大枪,也不是凡物。都是枪,又都来历惊人,而且都尚需炼化,个中艰辛与因果,你自去体会。嗯,鉴于你我缘起有缘” 说着,周天意味深长地看了虮子一眼: “也罢,我就与你订一个约期,约期内你自去闯荡,倘若你能闯出一个洪荒认可的名头,那时我再与你商讨拜师入门之事。” 啊,虮子脸上一苦,刚要说话,周天却早已转身,独步顾自向洪荒中走了出去: “你也快走吧,多说无益,抓紧去寻那修炼、衍化法门才是正道。你自放心,你若有成,洪荒必会传遍你之大名,到时你我相见,自然水到渠成。” “是,师尊保重!” 后面,传来一声真情流露的悲戚呼号。不觉间,竟然也是让周天心神一荡。 若无其事地头也不回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周天慢慢停下脚步,凝神聆听了一下,突然闪身化作一道虚影,纵身跃上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向来路望去 老实说,他还真有些担心。 如果虮子没有骗他的话,两人这次是真正的第一次分别,前路茫茫,福祸莫测。这番出世,虮子会最终成为那一方天地都会为之颤抖的魔祖吗? 当然,这时他最担心的,还是那倨傲倔强的弑神枪,在盘古别有用心地横插一杠,以落魄枪对弑神枪,虮子最终将如何看破其中险恶,从而一一化解那深藏不露隐而未发的因果纠缠…… 不得不说,那原本很是叫人天生就不待见的虮子,连自己都不相信,周天居然会躲在大树的最高枝头上,硬是远远地盯了他整整一天时间,才跳下树忍着不回头地走掉了。 之所以走掉,是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那么看下去。因为经过无数次捏拿,弑神枪已经将虮子的一双手,炙烤得就像熟透了的红烧肉。 虮子,虮子,嗯,没想到这家伙,怎么能让自己 周天一路啧啧有声,几乎用了接下来的一天时间,方才勉强暂时忘记了也许早已变成远方的远方的那位未来魔祖。 现在时间是可以通过日出日落来判断了,但速度却还是没有一个标准的参照物。比如流水的时速是多少,流云的时速是多少,一只路过的飞鸟,它的时速又是多少? 所以,如果他和虮子现在是一对蚂蚁,他们之间的距离,绝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彼此互为天涯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是虮子,真是阴魂不散了! 周天突然有些恼怒,停下脚来,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远远一瞅,还真就让他看到了一条蜿蜒在前方的大河。 嗯,这条大河,在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湿地和草原的新世界中,真的就像一条玉带,无限风情万种地铺设于地,由近及远,从清晰到朦胧,叫人目不暇接而又浮想联翩。 不知不觉,周天一个拐弯,不由就信步走到了河边。 真的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鱼则灵。还未完全靠近沿河之畔,一股股浓郁的天地灵气便裹挟着淡淡雾霭、水汽,迎面扑来,就连混沌元气都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的周天,也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 好奇怪,此处的天地灵气,比起别的地方为何要多出不知多少倍来?如果没有猜错,怕是这里的两岸,连同两岸毗邻地带,生灵也要多出不少。 要知道,天地初开,虽然无数天地灵气数不胜数,但万物生长毕竟也要有一个必须的繁衍生息过程。所以这一路上,周天还真没见过多少生灵。倒是各样灵石,秀木等马上就会成为无数生灵争夺的天材地宝,俯拾皆是。可惜这些在周天眼里,基本上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过,他倒还真是留意了一番,冀望能遇见一两个在飞禽走兽之外初具灵智的木精石怪之类的小家伙,以满足一下内心那点对石猴的想象。 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现在连高一等的飞禽走兽开化灵智的,都不多见,何况天生连起码的血脉筋骨都没有的木精石怪? 这种状况,也许至少还需要百年演化,那时才会是走狗遍地,禽兽如过江之鲫,夹杂着一些洋洋自得的仙人们,招摇过市,各立山头,争风吃醋,或者大打出手。 不是吗?掐指一算,这天地初开,竟然还不过百日。 突然,已经想得有些入神的周天,感觉四周变得有些异样起来,耳畔也响起了无数青草倒地的声音。 定睛一看,却是一群群野马,梅花鹿等,其中又混杂着一群群个头小了不少的长耳兔,獾子等,听见动静,一个个极其敏锐地扬起了脑袋。 叫人有些感觉错乱的是,无数食草动物之间,更有老虎、狼等猛兽,完全没有了什么界限,都是挤做一堆,趴在河边饮水。 周天的出现,让这些已经灌饱了一肚子河水的大小野兽,齐刷刷地扬起脑袋,然后将数不清的目光聚焦了过来。 动物凶猛,这是周天本能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和谐之美,这是周天稍后闪过的第二个念头。 第三个念头之后,呵呵,已经有无数个毛绒绒的脑袋探过来,长长地勾着脖子,有的在周天身上到处嗅着、闻着,有的则裂开厚厚的嘴唇,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来舔去,有的却是像乖乖熊一般,一头拱在怀里憨态可掬地蹭擦着,好像很亲热的模样。 0477、在河之洲 当然更多的,是扬蹄走来,然后歪着脑袋做出一副围观的态势,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话说动物嘛,又是洪荒时节,那一身的毛毛还是很粗野、壮观,当然也是很有美感的,在周围忽闪忽闪的。 最后,是一头体格巨大的斑斓猛虎,愣头愣脑地撞过来,虽然看上去只是轻轻一下,还是把周天顶了一个趔趄: “嗷呜,嗷呜” “你这孽畜,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周天微笑了一下,明显感到一股和善之气,于是凝神探查了一番,随即也是亲昵地伸出手,在大虎脑袋上揉弄道: “嗯,难得遇见一个已经开始懵懵懂懂的家伙了。可惜,离你开口说话还不知要有多少路去走呐。这些大小野兽,是你聚拢到一起的吗?不错不错,让我想想要不要惹些因果帮帮你等。” 大虎突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在来人一番揉弄之中,一股股奔涌不息地从脑门直达全身,原本有些朦胧的意识瞬间电击了一下。紧接着,一丝难以遏制的喜悦之情油然升起,不知不觉,这个看上去面容狰狞的大家伙,猛然一声长啸,痛哭流涕起来。 当欢乐愉悦或者痛苦悲伤,到达顶点,就会以一种不可预知的癫狂状态出现。现在这家伙,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吧? 周天收回手,小小地撇了撇嘴。 其实他也就尝试着抽取了一丝自身的混沌元气而已,本来还想附送两句心得,看看还是算了吧。万一撑死了它,好事变坏事,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即使这样,大虎还是手舞足蹈着,突然咕咚一声,倒地昏睡了过去。 周天随即望向四周仍然一圈一圈围着自己的群兽。 大虎的突然倒地,虽然吓了它们一跳,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很显然,它们还没有足够的智慧为此害怕,然后思考,最后得出一个合乎它们本身行为准则的行动纲领。 想着想着,周天慢慢又将手伸向一头刚刚长出一对稚嫩鹿角的小鹿。 小鹿也煞是可爱,马上将脑袋探过来,耸动着鼻尖在周天手上嗅闻了一番。不过很快,它便不快地打出一个响鼻,收回脑袋,一只前蹄拱起,咚咚咚敲打了几下地面。 周天轻轻一笑,马上又将手一转,顿时将一头蹲在脚边,一直仰着脑袋打量着自己的山狼控制起来。然后一转眼,手中便多了两样东西: 一把绿油油的青青嫩草,一块血糊糊的还冒着热气的鲜肉。 实验结果,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小鹿看见周天并没有骗它,马上又探过头来,嗅嗅青草,闻闻鲜肉,然后一口青草,一口鲜肉地吃了起来。 山狼也是如法炮制,如出一辙。 不过,小鹿在吃到青草之时,短短的尾巴,明显是十分愉悦地快速摆动了起来。 山狼,则是在啃到鲜肉时,嘴里不由发出了明显的呜呜声。 看来本性还是使然,只是因为大约是第一批生灵,所以它们根本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嗯,就像人类的初生儿,开始就是一张白纸。 周天沉思着,拍拍手,站起来。 这是一份大机缘呀,要不要顺手取了呢? 突然,噼噼啪啪一阵雨点从天而降,霎时又变成了倾盆大雨,转眼间便将围着他看稀奇的群兽,冲了一个稀里哗啦,四散逃去。 等到周天抹了一把满头的雨水,再放眼一看,身边除了那头昏睡的大虎,就只剩下了自己。 好雨知时节,这应该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场雨吧? 不知多少世纪没见过雨了,周天忍不住内心有一些小小激动。可惜就是属于太阳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没过瘾就下完了。 不过这瞬间的雨量,实在惊人,眨眼间竟然没过了膝盖。 没办法,周天只好再做一次好人,提起大虎,使出了吃奶力气,将这头大家伙移出水洼,放在了一个高处。大虎宛若后世的一头水牛,没用神通,居然还是搬动了,看来这**已经不比从前了。 没了群兽,所有的兴致也没有了,当然一些由此升起的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这番行走,本身就是入洪荒,看世界。走到哪儿算哪儿,既没有提纲,也没有计划,更没有什么佳人如期,美丽邂逅。呵呵,只要有趣,随着兴致就好。洪荒,什么都是新鲜出炉的。 周天最后看了一眼昏睡的大虎,想起鸿蒙时就有好好洗个澡的心愿,如今看见大河本就是奔着洗澡而来,于是再次向河边进发。 这是一条平坦的大河,河床走势平缓,河岸几乎与之等高,所以周天很容易便下到了水中。 站在河水中再望向两岸,于是又是一番别样风情。 河水缓缓流淌,带出的泥沙,分散在两岸,竟然是时隐时现的金光灿灿。一些小蟹、小龟在金沙中穿梭,不时引来一些小鸟与之嬉戏。于是青青的河蟹小龟,白中透红的小鸟,在一片片金色的沙滩上,化作了一幅写意美图。 周天远远望着,慢慢将自己浸入水中,然后缓缓畅游起来。 很快,自己敏锐的肌肤,就感觉到了水中无数鱼儿的纷扰嬉闹。嗯,就像沙滩上的那些小动物,他也变成了其中嬉戏的一员。 在感到一丝倦意后,周天已经不知不觉游出了很远很远。 与大虎和那群野兽偶遇的地方,早就变成了一方天际。但爬上岸后,周天还是忍不住回头眺望了一番。 所谓情分,有时不就是一场场不经意的邂逅和相遇吗? 这其中,无关乎物种,血脉。 于是,周天在出水的一刹那,不由得也朝周游于自己身旁的鱼群望去。这些鱼儿,在水中亲吻着自己的肌肤,虽说是在本能地争夺吃食,但对他而言,却无异于是一次次亲近之举。 突然,一个人影,随着流淌着的河水,飘飘荡荡地映入眼帘。 他高大,健壮,俊朗,有形。 嗯,倘若他不是像现在这样赤身裸-体,满头蓬松乱发,一脸胡须丛生,只需一套衣衫,他必定气质儒雅,风度翩翩。 他是谁? 周天困惑地挠挠头,紧接着便是惊慌失措地往下本能地一蹲,举目心虚地看了一圈。 0478、到手的机缘 不过,他很快又好笑起来: 现在倒想起难为情了,从鸿蒙开始,直到现在的水中,自己已经晃着这一把“手枪”,不知晃过去多少岁月,又有多少眼睛,曾经无数次瞩目,早他妈不知丢过多少面皮了,现在还在乎吗? 想着,周天呼地一下站起来,带出一阵阵激起的浪花。 可惜,就这样以大无畏精神走了一段之后,一股股难以抑制的羞耻心,简直就像一个个水中葫芦,按住一个,冒出一个,怎么摁都摁不住。 看来,人与禽兽之间,虽然人其实也是禽兽,但的确还有一个巨大鸿沟横亘。这道鸿沟,名叫“羞耻心”。 于是下一刻,周天以一个奇怪的动作,双手捂在某处,一面东张西望,一面百米冲刺,瞅准一棵巨大的芭蕉树,眨眼间便隐身期其间。 四周密不透风,遮天蔽日,看来人还是要私密空间啊。 “嗯,要有衣服,要有羞耻之心!” 周天一回到密闭空间,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那一个自在,不由得惬意一叹,伸手胡乱抓起一叶芭蕉,看也不看,随手扎出一个大裤衩形状,就向屁股套去 嗯,费了好大劲,套不上不说,而且芭蕉叶转瞬即从绿叶变作枯叶,轻轻一碰,即为粉末。 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面色一变,心中忽然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 于是又一伸手,选了一叶更大的芭蕉,如法炮制,结果却是更加悲剧,干脆直接来了一个手到叶落。 果然啊,果然,现在就连那场莫名其妙的暴雨,都可以坐实了! 可怜自己,当时还真以为遇到一场春雨。更可怜那些简简单单的一群野兽,因为自己,平白被淋了一个透心凉。 周天愣在硕大的芭蕉树下,只觉得一阵手脚发凉,半晌不得动弹。 自己做什么了,好像没有逾越什么吧? 看见群兽,被那份懵懂,单纯,萌宠触动,不过心动了一下而已。至于在河中,水里的倒影令人羞惭,不可以喊一声“要有衣服,要有羞耻心”吗! 虚空中,隐隐约约,有些许紫光划过。 一阵风来,刮起无数叶片哗哗作响。 河边,一股特有的鱼腥气飘来。 一只土拨鼠,突然顶着一头泥土,一下子从地底钻出来,打出的洞口恰好就在周天两脚之间。 “唧唧,唧唧” 看到周天呆呆地盯着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土拨鼠也有些发愣。本能地叫了两声,于是一对眼珠子顺势正好瞪在了“那把手枪”上…… 女人不穿衣服,最显眼的在上面。男人不穿衣服,最显眼的是在下面。 “看什么,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恼羞成怒的周天,很奇怪地发现自己不再以手去试图捂盖羞处,甚至直接坦然面对,只不过性情却是大变,少了曾经的儒雅,多了一份久违的狰狞与果敢。 土拨鼠很快被掐着脖子,提溜了上来。 “你是喜欢光着,还是更愿意披一张皮?” 土拨鼠不明白,“什么是光着,什么披着一张皮?” 于是周天突然发现,自己是白问了。因为土拨鼠,根本不需要衣服,而且它本身就披着一张皮。 这个发现,同时让周天有了一种被雷击的感觉。 甚至,他还产生了一个错觉:土拨鼠的脸,忽然化作了一张说不清是谁的人脸,一直望着他,嘲讽地笑着。 就在土拨鼠快要被捏成肉饼时,周天的手一松,土拨鼠逃出生天,再也不敢乱瞅一气了。 周天有些奇怪自己突然间的暴戾和乖张举止,于是叹息了一下。一转脸,却发现土拨鼠好好地仍然蹲在自己面前,后腿半蹲,前爪抬起,正有滋有味地梳理着自家毛茸茸的小嘴巴呐。 至于什么“手枪”,怕是人家瞄一眼就没有兴趣了。 况且,这玩意又不是什么天下独一份。 周天使劲甩甩头,赶紧伸胳膊踢腿地站起身,两眼尽量大张着,四处看去。刚才,怕是进入了某种幻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用自己脑残的科学道理解释不清楚,周天也就懒得再去伤神思考了。 后世说什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好吧,既然已经开天辟地,现在当然走人家的路,就要遵守人家的交通规则了。不就是赤条条地继续吗?呵呵,反正现在是洪荒,比原始社会还原始社会,就算以后会有女娲,后土,嫦娥,瑶池,那也是无限遥远的以后了,现在谁怕谁啊! 迈开双腿,没有了心理羁绊,周天果然再无任何纠结,神思清明,步步生风,又开始边走边看,处处留心了。 所谓时光荏苒,孤旅忘川,不知不觉,行走在洪荒中,即使仍然难以计年,但采用默记的方式,依稀好像赫然到了第十个年头。不长不短,唯一让人察觉到岁月迁移带来的变化,就是越来越多的飞禽走兽,开始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而且种类和族群,也变得日渐庞杂、丰富和庞大。 面对这些骤然增多的生灵,有时周天会与它们擦肩而过,有时又会隔河相望。 遇到偶尔迎面撞在一起,这时你会发现,曾经呆头呆脑,一脸纯真的兽们,终于不再好奇地走过来,伸出脑袋把你整个嗅闻一遍。遇见更憨厚的,还要与你耳鬓厮磨一番,否则不足以表达相遇一家亲的喜悦之情。 当然它们也还没有到那种见人扭头就跑的地步,只是停下脚步,多了一份迟疑和警惕,与你对视。 周天没有再用什么草啊肉啊调戏、试探它们,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一见之下,大致知道它们是何种体型,样貌特征,一般都会马上主动转一个弯,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十年,这就是大道自己要的一种缓慢到蜗牛的结果。 除了自己能跑能跳的,当然构成整个洪荒世界的,还有一出生就固定成一处风景的草木花石,江河湖泊。对于这些,有的千年都看不出细微之处的变迁。有的十年一期,可能就是它们的一生。比如一朵花,一棵草…… 0479、羞耻心大功德 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恰恰是这些最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才构成了许许多多让人眼前一亮的景色。 而在它们一岁一枯荣的生命交替中,丰收的金黄,凋落的死黑,寂灭的洁白,重生的火红,让这些精彩纷呈的色彩,完美地诠释了一个具体生命的整个轮回。 十年,很多过去的影子、风景都忘记了,唯一还留存心底的,就是那一棵静静的草,那一朵默默的花。 嗯,十年了,多起来的世界,算不算用这个十年,正式打开了朝向通途的那扇大门呢? 不知为何,周天走着走着,突然莫名地开始生出了一丝恐惧: 如果再走一个十年,甚至一百年,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一群野狼就会跟着自己后面,或者一头猛虎,迎面就朝着自己扑咬而上? 对这个问题,周天并不觉得好笑。 不过好笑的是,周天却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内心,竟然隐隐有了这样一种期待。 对,假若现在真的有一头狼或者一只虎要来吃掉自己,他会怎么做。转身闪过,还是挺身迎战? 没错,温情脉脉只是一种假象。丛林法则,才是世界永恒主题。 只是很可惜,也很无聊,转眼又过了一个十年。日子没什么大的变化,往来的走兽飞禽,好像又多了不少。一些奇珍异果,花实草籽,远远望着密密麻麻,走过去时已经瓜熟蒂落,漫山遍野。待到回头,转眼已是白雪皑皑。 看吧,这就是四季轮转,转瞬即逝。再也不是鸿蒙的无始无终,无知无觉,再也不是混沌的不悲不喜,不因不果。 这一天照例歇下后,直到子夜时分,周天依然端坐在那里,毫无一丝睡意。 其实这一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幸运。 还没到天黑之前,他便顺路就找到了一个十分适合睡觉的山洞。洞中不仅积累了无数枯草落叶,让人躺上去就可直接入眠。洞外则是果树密布,足有十多种奇珍异果,想吃抬手即可摘得一枚。 不仅如此,附近还有一条自上而下蜿蜒流转的清澈小溪,九曲十八盘地围着山洞。还有一条深不可测的山涧,正好横在在山洞百米开外的地方,将山洞与外界巧妙地割裂开来,然后由一棵不知何时倒下的参天大树,架在山涧两端。 当周天从这颗大树做成的天然之桥,走入山洞,他就已经发现,自己从踏过山涧的那一刻起,一种倦鸟归巢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不想动了,或许也是时候该歇歇脚,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一路上冒出的那些无数胡思乱想。 是的,没人相信,更没有一个人可以去倾诉,自己已经走过了十年,又走过了一个十年。十年,在以前也许会让人不觉一惊。但在这里,十年,它的长度也许比不过一个圣人的一眨眼。 可是,他就是这样一直信步走下来,竟然一直走到了第九个十年了。恍恍惚惚,不知不觉,但每个年头却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像是重新回到一个屋檐下望着漫天星空,周天知道自己浑身的力气,以及一直埋头奋勇前行的胆气和激情,被什么缓缓抽空了…… 第二天刚一醒来,周天就被一阵从未有过的眩晕给吓住了。重新一头栽倒在草堆中,昨夜扑鼻的草香,也变成了一股股发霉的味道,飘荡在洞中,令人几乎难以呼吸。 闭眼镇定了一下,却发现事情好像更可怕了: 除了动一下就天旋地转的头晕,浑身骨节也都像扎入了无数根针头,不动就是锥心的疼痛。嘴里一阵阵发苦,干呕…… 另外,好像身体还发烧了! 周天强自镇定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一旦在洪荒中生病,结果将只有一个。 可问题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从鸿蒙到混沌,从混沌到洪荒,就算他不是先天道体,不死金刚,但就凭这一路千锤百炼走过来的单纯肉身,恐怕最低限度也是百毒不侵,百害不入的吧。 既然如此,那他这一大早醒来,是见鬼了,还是真病了? 正想着,一股巨大的旋风突然吹进来,呼地一声,卷起了无数**的枯草烂叶,瞬间便让原本还算次序井然的山洞,变得像经过了一番洗劫一般。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周天弱弱地呸了一口,吐出满满一嘴的草根风沙。可悲呀,别说骂人,居然连吐口水的精神都弱爆了。 算了,该来的不该来的,从唐人街的那一颗手雷开始就已经注定。来吧,是福是祸,老子闭眼等着! 周天眩晕得一阵阵干呕不已,翻江倒海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一会儿看到了化作虚影的盘古,一会儿又发现虮子居然就站在自己旁边…… 但是有一念,模模糊糊中他却一刻都没有放松,即使最后连神识都开始涣散深藏着的那四样至亲的宝贝鸿蒙剑、鸿蒙塔等一道道青芒,在他突然完全失去了所以意识后,瞬间合体,凝结出了一颗光芒万丈的创世莲子,不破不灭,但也不动不怒,只是安安静静守在一处而已。 洞内昏天黑地,愁云密布,洞外却是格外的晴空万里。 这一天,仿佛依然延续了昨天的好天气,当然运气却是随着周天进洞入住,而发生了逆转。但这和好天气,以及这里和附近的原居民却没有什么关系。 一大早,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射进来,唤醒了许多沉睡了一夜的生灵。 阴气消散,阳气蒸腾,这是一天当中无数生灵最期待的时光。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即使视力再不好的家伙,也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传说中的天地灵气,在阴阳交接的瞬间,一刹那间可以看到它凝结而起的一种实体形态。 当然这必须是在天气非常好的某一天当中,而且同时这一天的阳光还必须同时非常的好。 但是这还是远远不够。 首先,一个地方的天地灵气在天地初判时,所处位置本身就是一块风水宝地,灵气天然就比其他地方浓郁纯正。 其次,风水宝地要有山有水有洞,还要有涧有溪有河。既要与周围世界既浑然天成,又要相对独立自成一体,不能轻易就能被人随意出入。 够麻烦的吧,不麻烦还能称之为风水宝地? 0480、劫 在这个众所周知的传说中,据说传说里面还套着一个传说。不过传说中的传说,就不是谁都能知道的。至于谁知道,天知道。 横架在深涧两端的倒伏大树一头,因为是树梢枝头,日久天长,重新生出了一支嫩芽,如今渐渐的生了根,已经不需要大树再为它继续提供喂养。大树很老,又是残缺之体,从天地初判就倒伏在这里。有了小树苗,大概不用在等多少日子,就可以反哺了。 大树另一头,却是原来的根部,伤痕累累,岁月沧桑,早已烂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树洞。也不知哪年哪月,静悄悄地就住进来了一对通体雪白的狐狸。一代代繁衍生息,每日钻进钻出,倒也与大树相安无事,相映成趣。 开始喧闹的早晨,似乎比往日任何日子都更要热闹一些。 真好呀,本就格外浓郁的天地灵气,让大树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有一种想要重新伸展开来的念头,让自己唯一活下来的一截枝叶重新枝繁叶茂,也能为新生的那一株小幼苗更多地遮风挡雨。 只是不知为什么,灵气越是浓郁,蓬勃,张扬,这种想要伸展开来的念头就越是炽热、强烈,就像心里总是憋着一团火急欲呼之而出。 尤其是最近几天,在像往常一样感知到了住在自己破树洞中的那一家雪狐,每日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跑进跑出。特别是感知着人家跳过小丘,越过草丛,追着蝴蝶,爬山逐水,自由自在,这大树不觉又萌生了一个愿望: 假若有一天,树也能像狐一样长出脚来该多好啊! 可是,怎样才能除了树根多长出脚来呢? 树的烦恼和愿望,雪狐一家,一点也不比树少。 相对于树而言,它们本身就属于更灵长一些的生灵,而且又比其他同科同属生灵多出一份灵性。所以,这个本来属于好日子的一天,一对雪狐却是在备受煎熬中,迎来了这一天的清晨。 树洞外,是越来越温暖、和煦的阳光,也让一年中不多见的天地灵气凝结一刻缓缓伴生而来。 这正是全家欢呼雀跃,采撷吸吮的绝好时刻啊! 可是,一对雪狐却紧盯着洞外,死死守在洞口,任何一只不听话的小家伙,想要偷偷溜出去,就会被其中任何一只当爹的或者做妈的,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一口。 外面灵气是好,更是一年难得一次,但是灵气再好也比不上生命的重要。凝结的灵气今年过去了,明年还会有的。 这不是它们天生多疑,而是因为一个人,一个跟它们一样此刻正住在洞里的人。 不同的是,它们在树洞里,那人却在山洞中。 与这里的其他生灵,每日懵懵懂懂、上蹿下跳不同,这一对雪狐,总是跟随着日出日落,在清晨和傍晚的特定时刻,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暂时放下一切,一起长身而立,前爪相互扶持,然后摆出一副极目远眺的模样,久久凝视着远方。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它们不知道。到底想看到什么,它们更不知道。它们只知道,一代又一代,它们父母的父母,就是这么做的。 而正是这一天的傍晚,让它们第一次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生灵,用两只脚走路,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不仅走了过来,而且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大树之桥,走过深涧,住进了那个山洞之中。 不过天大的恐惧,也抵不过一日三餐的平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变化,山洞也是一如从前,平静,陌生,就像一个随和的邻居,与世无争,悄无声息。 这一天,饿坏了的一群小家伙,终于得到了一对雪狐的许可,撒着欢儿地蹦出树洞,一溜烟便消失在树林、草丛的尽头。 一头雪狐依然守在树洞,不时紧张地竖起耳朵,抬起前爪远远看一眼雾霭中的山洞。 一头雪狐,则跟在自己的一群小家伙后面,一边为自己抓紧觅食,以填饱这些天因为紧闭家中而饿坏了的肚皮。一边不时地远远恐吓一两声,警告过于大胆的极个别调皮家伙,不要跑得过远,超越它的心理极限。 饶是如此谨慎小心,饿得有些老眼昏花的雪狐,还是跟丢了一个小家伙。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患难夫妻百事哀,自己吃饱了还不够,家里还饿着一位哩。 却说跑丢的那个小家伙,倒不是跑出了这方天地,而是玩耍中,不自觉地便循着以往熟悉的气息和路径,一头又钻了回去。 不过却不是回去了自家的树洞,而是懵懵懂懂地转个弯,便寻着半山腰石径直往山洞去了。 山洞中,它依稀还记得前几天与自家兄弟姊妹嬉闹时,曾有一颗外形、色泽和气味十分让人着迷的果子,因为一时舍不得吃掉,于是就偷偷顺手藏到了洞中。 芳香的余味,似乎依然还是有迹可循。 小家伙边走边嗅,闻得隐隐飘来的余香,顿时精神一振,脚下生风,再也不怕老是在身上粘来粘去的荆棘、花粉和飞尘了,四肢趴地,奋勇攀上最后一道土丘,一个翻身,便骨碌碌地滚进了洞中。 嗯嗯嗯,哼哼哼…… 小家伙明显有些体力透支,呼呼大喘气了好一会儿,方才歇过来,适应了一下略显黑暗的环境,开始四处寻找它的果子。 然而,果子倒是如愿寻到了,可惜干瘪的样子,却根本不是它想要的。 瘪了瘪嘴,小家伙委屈得有点想哭。 大概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吃了才对,远胜过现在,虽然还剩下一层果实,可是里面的果核都看得见了。 突然,几乎完全是凭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小家伙只觉得浑身毛发直立而起,便看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还好,也是有鼻子有眼,而且看上去好像没有让人害怕的气息。 嗯,就是上面长满了苔藓,苔藓上又长了几株野草小花。还有,这家伙头上、脸上的毛好黑,好粗,好长…… 0481、漫长 不知不觉,小家伙突然看得津津有味起来,几乎与家族遗传病多疑症伴生的好奇心,在这一刻突然迸发。要知道,这样的一张脸,好奇怪哦,值得好好瞧一瞧。 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小家伙一双目不转睛的眼珠子,终于缓缓动了动。 这个大家伙,他有眼睛,为什么一直都不睁开看一眼呢? 小家伙伸出小小前爪,试探地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 还是一动不动呀,他是睡着了吗? 小家伙好奇心更重了,干脆大着胆子直接凑过去,用尖尖的长喙弄出一连串撩拨动作,希望眼前这个大家伙不要再这样死气沉沉。 折腾了好久,小家伙正准备进一步行动,洞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吓得它一激灵,愣了愣,随即快速跑向洞口。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这小家伙很快又偷偷摸摸地溜溜进来。 这一次,它却是从容多了。不仅彻底将躺在地上的那个大家伙观摩了一遍,也将这个山洞,第一次认真看了一遍。 来时,它还衔来了一颗深涧那边的一种水蜜桃,还认真地将它放在了大家伙嘴巴边。 走时,它也没忘记自己的那颗干瘪了的果子。昨日因为匆忙忘掉,今天却是可以带走了。这可是它第一次喜欢的东西。 不知不觉,春去冬来,随着季节的变幻,小家伙也从最开始的稚气可爱,变成了暮气沉沉的老东西。不过有一样东西,它却从没有变过。那就是隔三差五,总要到洞中来转一圈,看看洞里这个好像总是睡不醒的大家伙,顺手再捎来一些时令果实,也不管这东西最后怎么办。 在大雪纷飞的一个日子,小家伙、哦不,应该是老东西了,这只一身雪白几与漫天飘舞的白雪一色的苍老雪狐,这一次却奇怪地不再是独行而来。在它的一侧,一只宛若这只老狐幼年时的鲜亮小雪狐,正充满好奇地探头在洞中四处瞅来瞅去。 几天后,当小雪狐孤身而来,曾经的老雪狐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洞中了。又是一轮轮四季更迭,小银狐很快也变成了老银狐。不过有一样东西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又一只小银狐好像接过了这个雪狐家族的这根无形接力棒,开始了一轮新的洞中守护。 于这种无形传承着的,同时还有一颗当年被那头第一只小银狐遗落的果子果核。 这个果核,现在已变得乌黑发亮,看上去好像不知被多双手抚摩过,隐隐竟有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被深藏在树洞的银狐家族里。 如果没有意外,岁月也许将循着这个轨迹一直走下去。 但是这一天,当山洞中再次出现一只雪狐熟悉的身影,一股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瞬间令山洞一成不变的氛围为之一震。随之,一股几乎感觉不到的能量波动,仿佛一下子撞碎了这里原本铁板一块般的时空。 假若在以往任何时候,天性多疑而又聪慧的银狐,在每次周而复始来往山洞习惯的愉悦之下,它一定会高兴地蹦起来: 不知睡梦了多少时光的大家伙,这时可以明显看到,他的一双眉毛,竟然慢慢皱成了一个川字。 要知道,哪怕是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小动作,也是银狐家族多少年以来的期盼啊! 只是可惜,这个让多少代银狐等白了头的瞬间,却让眼前这只银狐毫不在意地忽视了过去。不仅忽视了过去,而且这个小家伙,好像再也没有了它们一家曾经的风采,从一头撞进洞来,它便旁若无人地昏睡了过去…… 小银狐做了一个梦: 那位已经成为家族传说的祖奶奶,忽然衔着一颗果核跑回了树洞中。在她身后,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十分眼熟的人形大家伙,挂着一脸微笑,带着一股清风,就这样一直默默地望着他们这一银狐之家。 突然,在树洞外的世界,几乎在一夜之间,原本亲善和睦、春风和雨的洪荒世界,不知中了什么魔怔,原本已经流传了许多年的一些恶梦传言,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现实 无数生灵,开始分化,抢夺地盘,相互敌视,互相攻击。 从前从没人想过的一些东西,比如鱼喝水、羊吃草等等这些天经地义的事情,突然在某一天,因为族群之间的争斗,一群狼打败了一群鹿。 也不知是哪一头狼,无意中吃了一口鹿肉,鹿肉的鲜美,顿时传遍了狼群,继而传遍了洪荒。 从此,那些天生长满了獠牙和利爪的族群,再也不肯向从前那样了,而是对没有獠牙和利爪的族群,展开了无始无终的猎杀。 最后,这场史无前例的浩劫,竟然又触类旁通地波及到了捕猎者一边,终于形成了不分种群与族群的大混乱小虾吃泥巴,鱼吃小虾,羊吃草,狼吃羊,老虎吃一切…… 生在洪荒,银狐一家当然也没能幸免,更不可能独善其身。于是在一次你吃我、我吃你的遭遇中,银狐一家惨遭灭门,独独跑出了一个独苗。 于是,小银狐突然梦醒了,眼角,犹自挂着一串串泪水。 不过它又很快一阵恍惚,左右看看,又使劲伸出一对前爪揉了揉眼睛,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眼前,怎么会突然多了一张脸呢? 这张脸,好熟悉,也好叫人亲切! 一瞬间,小银狐恍然大悟,自己一家守护了不知多少代的家伙,这一刻,觉醒了! 咕噜,咕噜,是一串串泪水的响声,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却是一滴滴鲜血,正在从伤口中汩汩冒出。 一双手,蓦然伸过来。 小银狐再一眨眼,一股温暖霎时传遍全身。定睛一看,却是一双温润大手,正将自己捧于掌心。一双关切目光,近在咫尺。 啊,小银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顿时被一阵巨大的幸福感击昏。 再度醒来时,黑夜已经降临。 洞内漆黑一片,倒是洞外却是一片星光灿烂。 小银狐看到一个背影,默默面向洞口而坐,无声无息,却是稳如磐石。小小的一颗心,顿时一松,目光不由飘向远处深涧的那棵大树桥,以及大树底下的那个自己的家。 0482、雪狐一家 那个家,如今怕早已是荡然无存了。 不知不觉,小银狐的眼眶里,慢慢地又积满了愤怒与悔恨的泪水。 那真的是一群饿狼,一群恶虎。即使父母拼尽全力,弟弟妹妹依然还是一个个成了它们嘴里的美食。至于自己,是怎样逃出生天,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不过,它好像还是有一点印象。 就在即将落入那头最可恨的斑斓大虎血盆大口之时,它其实已经放弃了自己,静静等着进入虎口,一道念头却突然闪现了出来。 于是它忽然想到,以后那个山洞里的那个大家伙,恐怕再也没人去瞧上一眼了。 一念闪过,紧接着就是一道光芒闪过,大虎不知为何痛苦至极地嗷地一声,丢下它连自家的虎崽也不顾就跑掉了。 想着想着,小银狐突然跳起来,踉踉跄跄地就向洞外跑去。 只是刚跑了几步,又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那双它期待的温润大手,终于又从黑暗中伸出,将它直接捞起又一次捧在掌心,双目凝视,望着它幽然一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这时,远处的深涧方圆四周,忽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响动。 小银狐一听,顿时面露焦急之色,一双喷火的眼睛不停地瞪着洞外,挣扎着就要跳出去,却被这双手安抚着托住,然后向它摇头示意,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便狂暴地挤了进来。 刹那间,随着巨大的声波,一头小象般的野猪跳了进来,铜铃大小的眼球看了看山洞四周,然后冷冷聚焦在一人一狐身上。 手中感觉到小银狐难以遏制的颤抖,一个声音终于很是生涩地在它耳畔,温柔地说了一句话出来: “别怕,记住周天这个名字,记住今天,知道了吗?” 话音未落,感觉完全被忽视了的野猪,突然仰头狂吼一声,引得洞外一阵猪哼哼狂涛声刮过。紧接着,巨牙野猪四肢抓地,猛然一蹲,随即整个弹射而起,照着影子直扑而来。 只听通地一声,庞大的野猪,竟然一头扎进厚实的洞壁之中,被强大的反弹力回击了一个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拔出弯曲的獠牙,巨牙野猪车转身,却发现眼前之人,早已温柔地怀抱着小银狐,看也不看它一眼,一步跨出了山洞。 来到洞外,小银狐刚看了一眼,便被漫山遍野的野猪群吓晕,直接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是蝗虫,胜似蝗虫。如此灵山宝地,怎能如此糟蹋!” 走出山洞,其实更多的是象征着自己的重新入世,周天一直刻意隐忍着的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缓缓闪出了一丝煞气。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野猪的破坏力十分惊人,简直堪比蝗灾。一个数十头量级的野猪群,如果不加限制的话,一座青山绿水物产丰饶的山峰,在它们过去之后,必将寸草不留一片狼藉。 而像现在这样漫山遍野的野猪群,别说生于斯长于斯的小银狐了,就连他都是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可是,可是 周天却在一瞬间的愤怒之后,突然有些苦不堪言了: 这巨牙野猪虽然凶猛,却远远还未到开启自我灵智阶段,最多也就是懵懵懂懂,因为身居天地第一批生灵之利,又得强于其他灵气之地滋养,倒也进入了即将脱去兽类之心的蜕变进程。假以时日,倘若它能再平平安安度过最后一个百年,灵智大门就会为它敞开。 然而现在,周天却没法让这粗鄙的家伙明白自己的真实内心: 这个地方,他要了。所以,这里的一草一木,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损害。 灵智未开,当然交流不成,最后只有打杀一条路了。 可是,杀一个生灵都是问题,更何况还是天地初判而来的第一批生灵,数量更是成千上万,即使不考虑其他因素,自己又怎么下得了手呢? 感觉到周天前后虎头蛇尾的变化,小银狐突然扬起小脑袋,不满地伸出小嘴在他脸上撒娇地拱了起来。 “孽畜,如此仙山圣水之地,你等夯货一通糟践,可真真是暴殄天物了,还不快快与我住手” 声音由远及近,须弥间,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倒提一根树杈,裹着一股黑云,嗖地一声就到了周天所站位置的半空。 “会飞的仙人呀” 听见动静,小银狐壮着胆子探头一瞄,虽然口不能言,但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几欲挣脱周天就要膜拜一番。 小银狐一闹腾,来人在半空中,这才看清枝繁叶茂之中,还站着一人,怀抱一只雪白银狐,正自怔怔地望着他,表情却是复杂至极。 来人不觉也是一愣,现在能够化出人形道体的家伙,在他周游洪荒数万年来,可是屈指而数的人物啊! 一惊之下,当即放出神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顿时将周天探照了一番,却马上又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是一个什么怪家伙,居然连一点大神通都没有! 嗯,一些小法术,还都只是入门层级的! 是了,此地天设地造,灵气充盈浓郁,这小白脸肯定是撞大运生在此处,因此得天地大造化。不错,再看他怀中那狐儿,也是天地宠儿,虽灵智未开,但竟也身具大德。两下相加,这小白脸化形也就水到渠成了…… 来人揪着几根胡须,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冲着周天主动喊了一声: “此地凶险,吾正捉拿凶兽,驱除魔障。小道友快快闪开一些,最好不要再于此地逗留,以免伤及无辜!” 还未听完,周天顿时脸上一黑: 我去,这人真是人物啊,刚刚说过这里乃是仙山圣水,转眼又成了此地凶险。嗯,看来他也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 想着,周天于是沉声道: “我在这里已经不知多少岁月了,从不知什么此地凶险。毕竟洪荒寂寞,若不是怕有佳客来访,这里我早就围上栅栏,写上一个庄园名字了。” 来人倒也知礼,当即面上一呆讪讪道: “哦。原来这里是贵宝地,如此,却是唐突了。不过” 这家伙突然眼珠子一转,指着漫山遍野的野猪讪笑道: “只是贫道有一事不明,吾观这下方成千上万的野猪,漫山遍野地四下乱窜。呵呵,不知小道友这是在放牧呢,还是在放纵?” 0483、访客 这家伙是谁呀,能在这时出现,而且是以人形周游洪荒,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家伙吧? 周天摇摇头,随口应了一句: “放牧又如何,放纵又如何?” 来人站在黑云之上,突然桀桀怪笑一声,脸上一寒道: “如若放牧,虽说自家人管自己事,但小道友还是不能让天下生灵涂炭。若是放纵,嘿嘿,少不得吾就要替天行道!” 周天吓了一跳,这是讲道理吗,左右都是要插手的架势嘛! 想了想,周天最后将目光放在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巨牙野猪,忽然踏前一步道: “你走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地也是它们生养之故土,好坏自有天论,没有谁是道德的评判者,我也一样。” 来人吓了一跳,顿时按下云头道: “你这道理,对天下开了灵智的生灵好说,但对这些只可打来吃肉的东西,不过是痴人说梦。吾只问你一句,你喊它们一声,它们能应你一句么?你今日喂它一肉,明日它们还能记得你是谁吗?” 周天不觉也是心里一颤,只觉一阵**涌动。 他哪里知道,就算来人也是浑然不觉,两人这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暗合大道,引得天地一阵遥相呼应,暗潮涌动。 几乎是一瞬间,四周突然传来几声高低不一、音色各异的人声,但情绪上明显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啊道友请了,贫道这厢有礼哉!” “哈哈,千里之外,吾即观此地不凡,果然天造地设矣!” “唔,总算见到人影了,不负我这万年间一番苦旅” 话音一一落下,三个人影,几乎不分先后,蓦然现身在二人周围,然后彼此却是相视一笑,方才放眼望向周天及尖嘴猴腮,拱手笑道: “叨扰两位,我等远观此地灵气蒸腾,祥云氤氲,知道不凡,心生向往,故此不请自来,还请多多谅解才是。” 尖嘴猴腮之人,虽然貌相丑陋,却也颇为自负,当即扬声道: “各位道友误会了,吾也是过路之人,同样前来一观而已。” 哦,三人顿时一惊,齐齐看向周天,然后马上向尖嘴猴腮之人刚来之时一样,如出一辙地又是对视一眼,有些一时无语。 不用问,他们大概每个人都从周天身上看出了什么。 他们在打量周天,周天同样也在端详他们。 其他人倒也罢了,反正能在当今行走洪荒都是一副先天道体模样,个个牛气冲天,一脸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庄严脸容。却是这最后赶到之人,让周天虽知无礼,眼睛却怎么都挪移不开: 原来,她竟然是一个女子。虽然风尘仆仆,难掩憔悴,但依然是明眸锆齿,艳丽逼人。 洪荒有名女子,能在此刻跑动的,还能有哪几个呢? 周天仅仅是一念闪过,一个名字便闪过脑海。 看到周天一副沉思的表情,脸上也是阴晴不定,站在那里沉吟不语,几人当即一笑,纷纷报上名来: “啊小道友真有福气,居然小小年纪就有一方了福天洞地,好不让人羡慕。贫道镇元子,已在洪荒游历万年有余,可否借宝地歇息时日,暂作一番休整?” “贫道红云,呵呵,小道友有礼了!” “小女子后土,今日得见诸位,小女子是真的、真的” 还未说完,后土突然眼圈一红,想到了自己万余年来踽踽独行,形单影只,今日不仅遇见这么多人,而且还有这样一处落脚福地,到底是女儿心,不觉间悲喜交集,泣不成声。 一旁负手而立的尖嘴猴腮,望着突然掩面而泣的后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最后,看到众人都一一自我介绍完,齐刷刷地望过来。不觉下意识地黑了一下脸,方才期期艾艾地举了举手道: “吾名鲲鹏,幸会幸会!” 看他言不由衷的样子,众人都是暗中莫名其妙,相互摇头无语。只有周天盯着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善意的嘲讽一笑: 哼,早就猜到是你了。半路突然杀出这么多程咬金,你也知道不爽了吧? 原本在周天这里是十分棘手的问题,现在突然间跑来这么几位,随便拉出一个都是洪荒横着走的人物,野猪问题,自然也就不是什么事了。 野猪危机过去后,却是一个相对更让人头痛的事情: 这些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人物,怎么安排?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中每一个人突然现身到这里,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偶然事件。 没想到最后还是鲲鹏无意间让问题迎刃而解了。 这家伙等了半天,最后实在等得不耐烦了,跳起身,直接就自己奔山洞之上的高峰去了。 “你们慢慢商议,吾喜欢高处,那山顶就吾去住好了。” 红云本来就天性仁厚,未及多想,抬头望着高耸云端、寒气逼人的山峰,脱口而道: “道友不用着急,实在不行我等挤挤就是。那山峰,太冷!” 后土更是心地善良,追着背影就喊道: “道友且慢,这里足够大,哪里其实都住得下的。” 只有镇元子呵呵笑着,摸着下巴恍若自语道: “竖子,果然本体不愧属鲲鹏的,哪里高寒,偏往哪里去,反正冻不死你!” 红云看看周天,突然望着镇元子正色道: “道友慎言,我等今日一聚,是修了多大的福缘,走了多少万里路,等了多少万年岁月,方才得以相见,理当彼此珍惜、友爱才是。” 镇元子闻言,不觉脸上一白,跟着又是一红,嘴里赶紧道: “贫道说笑,贫道说笑了。” 后土慢慢走回来,嘴里焦急地迭声道: “各位道友,他还是走了,他还是走了。马上天就黑了,我们要不要一起上去,将他叫回来呢?” 红云赶紧走出洞口,手搭凉棚抬眼望了一番,转回洞里对后土安慰道: “道友勿虑,方才我专门放出神识探查了一遍。其实我们都错了,那高寒之地对鲲鹏道友而言,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 后土一愣,马上也是掐指默想起来,良久突然展颜一笑: “多谢红云道友指点,看来是吾关切心起,一时蒙蔽了自我。鲲鹏道友,果然是与我等在体质上是有些差异。” 镇元子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两个老好人凑到一堆,哩嗦,如果任他们纠缠不清,扯到明早都扯不完。为一个鸟人,值得么? 0484、见人即见性 哼哼唧唧着,镇元子一个起身对周天道: “小道友,想好了没有,以后我们怎么住,各自都住在哪里,才由得你这主人的欢心?” 镇元子果然也不是一个好人,虽然也不坏。 周天微微一笑,想到这位未来的地仙老祖,动一根小手指,就把人家取经的师徒四人玩得晕头转向。现在还不怎么的,就小小的坏心用到了自己头上,让你得逞,穿越二字以后还怎么写! “道友不急,你瞧我这洞外,到处芳草萋萋,果实遍野” 说着,周天突然下出猛药道: “我听说有一种草还丹,一直都想出去寻找回来,将它种与这深涧方圆内外。道友既然万年都在周游洪荒,一定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听说过此物?” 镇元子一听到“草还丹”三个字,就像醍醐灌顶,一双原本骨碌碌乱转的眼睛,顿时直了,好像霎时间触动了什么神经,半晌不得动弹。 周天不再管他,只是笑眯眯地扫了一眼当场石化的镇元子,望着红云道: “红云道友,以后就委屈你与镇元子同住这山洞之内。我再去多寻一些干草,睡在上面还是很舒服的。” 见红云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于是转身又道: “后土道友,这里我虽然住下了不知多少岁月,但有些事不便出口。所以此地虽好,但很长时间都疏于打理,简陋慢待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后土瞄了一眼周天怀中如雪银狐,不知为何脸上一红,扭捏着身子道: “小道友说笑了,与我等洪荒中的餐风露宿相比,这里已是、已是算得上温柔水乡了,我、我”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红云正色一言道: “后土道友,有句话我必须得说。小道友一词,我也说得,镇元子、鲲鹏道友也说得,偏你说不得。不用我说,怕是你自己都知道,你与周天小道友,还不知谁大谁小呢?” 话音未落,后土早已粉颈低垂,犹如蚊语道: “红云道友教训的是,吾、吾已早知不妥。只是,只是一时间我也找不到” 红云一见后土尽显女儿作态,羞愤难当,不觉也是认错道: “还请后土道友多多原谅,我这心直口快的性子,老实说,这一路上,也确实惹下了不少事端。” 周天见状,也赶紧上前道: “天色已晚,以后多得是相谈甚欢的时光,我们还是先把正事落实了的好。后土道友,除了这里的山洞,尚有一处树洞可以一住。如果愿意,现在我就带你去瞧瞧可好?” “客随主便,本来就是叨扰了,一切听道友的就是。” 后土当即点头,周天于是抱着怀中如雪银狐,就要领着后土前往树洞而去,却冷不防被惊醒过来的镇元子一把拉住道: “小道友这是要去哪里?” 周天一看他竟然这么快就醒了,当即又是一笑,盯着臂上的一只手印道: “还能去哪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又不知草还丹踪迹。” “草还丹,这是何物?” 红云、后土听完,奇怪地打量了两人一眼。 镇元子脸色一变,急忙放手,退后两步,复又面壁去了。 远远的,还刚刚只能看到树洞的轮廓,小雪狐便已躁动不已,嘴里发出连连的惊恐叫声。 后土看了一眼,咬唇沉思半晌,突然伸手要道: “周天道友,我可以抱抱它吗?嗯,不如给我吧,也许我能慢慢地让它安静下来。” “你” 周天一愣之后,但马上便释然想到,还真别说,后土即出,从此抚慰人心、替人难过之事,也就非后土莫属了。 不知为何,周天便在此刻莫名就是心中一痛。 再看后土和怀中刚刚遭受劫难的如雪银狐,这时彼此相拥,宛若一体,周天不觉更是一阵唏嘘 一对可怜的人儿,也不知多少年以后,她们都会在何处度日。而自己呢,又会沿着何种轨迹走下去……只是,周天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身为十二巫之一的后土,她怎么可能与本就互为一体的十二巫分开,单独跑出来行走洪荒?而且还一下子准确地跑到了这里来,真是令人生疑啊! “哎呀,你” 在两人交接小雪狐的一刹那,后土不知为何,突然惊叫一声,随即下意识地拿眼狠狠瞪了周天一下,仿佛周天做了什么肮脏事。 周天本能地也是往后一缩,莫名其妙地看了后土一眼道: “后土道友,你刚才怎么了,我、我没做什么吧?” 后土闻言又是面色大变,抱起雪白银狐,突然扭头就走,只在嘴里胡乱应付道: “没、没什么,大约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吧。” 盯着后土慌慌张张跑到前边的去了的背影,周天愣神了半晌,终究还是无解,只好摇摇头来了一句“莫名其妙”了事。 在小雪狐指引下,后土直接就找到了树洞,闪身钻了进去。 周天没有立刻跟着进去,而是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前前后后大致心里有了一个方位,最后又跳上倒伏的大树,一直走到深涧的那边,方才转回来。 这数不清的岁月都扔在了这个地方,如此近的距离,他却是第一次来。所以,他知道自己若不这样转上一圈,晚上肯定会睡不着觉的。 钻入树洞,后土回头瞄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又是脸上一红,不过还是轻声招呼了一句道: “周天道友,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好吗?” “干吗这样客气,你问好了” 周天忍不住想好笑地撇撇嘴,但马上又止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小雪狐正蹲在一处角落中,不知在做什么。 “那我可问了,周天道友。既然你说你一直都在这里,为何雪狐一家竟然还能遭遇灭门之灾?但我相信,你肯定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 说到这里,后土十分巧妙地停了下来,只是一双妙目,无声地投注了过来。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周天突然的黑脸,随即一个转身,竟扬长而去了。后土愣了半天,赶紧看了一眼小雪狐,然后追出树洞。 来到洞外,唔,还好,她看到了周天,正背对着他,背影剧烈起伏着。 仅仅这一刻,后土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东西。 “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天的声音,忽然幽幽地响起。 0485、后土 后土默默地注视着几米之外的这个男人,不知为何,竟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冲过去抱住他的强烈冲动。 “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后土吓坏了,赶紧抓起一个拳头塞进自己嘴里。 她知道,若不这样做,下一刻她一定已经冲了过去。因为,就在他厚实的脊梁上,她清晰地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梦中味道。是的,是那种气息,那种味道,仿佛亲人,难以克制…… 一个转身,后土突然落荒而逃。 小雪狐看到后土一头撞进来,立刻耸动着鼻尖,嗅到了一种不安的成分,也不管后土在那捂脸做什么了,嗖地一声冲出洞口,然后纵身一跃,便跳入了周天怀抱。 这一次,她发现情形好像有些不对了。对自己的扑入,眼前这个对自己温柔有加的人,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怎么回事? 小雪狐伸出尖尖的小嘴,试探地在周天脸上拱了拱。于是,一双手又以它所熟悉的温暖伸过来,一把将它捧入掌心。顿时,小雪狐在内心笑了,随即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旁说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小雪狐仿佛能通人性地望着他,突然点了点它的小脑瓜。 周天顿时也笑了,脸上乌云一扫而光,举起小家伙大声喊道: “记住我叫周天,记住我说的话,记住那一天,你少了一个家,但同时又多了一个家!” 不知为何,小雪狐快乐地摇晃着,却突然两眼一翻,咕咚一下昏了过去。 啊,周天吓坏了,是不是自己手劲太大了一点吧? “还是给我吧,它灵智将开未开,你一下子给了它这么多福分,它承受不了。” 不知何时,后土居然又默默地回来了,这时站在一旁,突然出言点化了一下周天。 周天当然也马上就明白过来,想到后土一定也听到了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不觉脸皮红了一下,赶紧将如雪银狐递了过去,点点头,随即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冷不丁站住道: “哦那个什么,我说过我在这里不知多少岁月了,但对这个所谓的家其实却一点都不熟悉。所以,你,一个人带着狐儿单独住在这边会不会害怕?” “怕,害怕什么?” 一直都是娇羞状的后土,一怔之下,忽然明白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马上骄傲地一扬头,不知怎么出手的便使了一个什么神通,四周顿时平地卷起一股小风暴,带起无数急速旋转的砂砾碎石,打在脸上一阵阵生疼。 看到周天先是一脸惊愕,随即抱头鼠窜以躲避扑面而来的飞沙走石,后土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捂嘴道: “周天道友,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告诉你,我就是靠这个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就这本事,还是神通呢? 周天忽然闪过当初最早玩游戏的仙剑中那个小灵儿的娇憨模样,赶紧举手投降落荒而逃: “后土道友,果然厉害,再见,祝你晚安!” 晚安? 后土被这个词儿弄得一愣,但一直不眨眼地盯着周天逃去的眸子中,突然又看到了那个不久前刚刚一不小心碰到自己的那根晃来晃去像一根棒槌的丑东西,此刻正随着那个坏蛋健步如飞的步伐,随着节奏,一摇一摆,蓦然醒悟过来,一个转身便扭过了小脸。 好奇怪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后土突然蹙起眉头,一手抱着小银狐,腾出一只手,使劲拍打着自己胸脯: 要说那东西,一点也不稀奇。凡是她见过的雄性,不管是两只腿的还是四条腿,个个都有一个,大家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从来没有谁觉得那有什么不对。 可是,可是,怎么自从独独见到他之后,那个东西在她眼里,突然就变了呢? 变得不敢去看,甚至不敢去想,一想就脸红心跳。 而且,她还突然发现,每次小雪狐不小心触碰到那里,自己竟然会莫名其妙升起一丝不快的情绪出来。而且,就因为它是雌狐? 嗯,后土走着、走着,突然盯着不远处的一株芭蕉树咯噔一下,随即脸上闪过喜色…… 第二天一大早,鲲鹏就从山顶跑了下来,窜进山洞就是一通乱瞄。不知是不是没看到他想看到的,突然劈手抓住周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喂,那只如雪银狐呢?” 周天本来就喜欢睡懒觉,再加上从来都特别忌讳人家没事就对自己抓胳膊揪脖子,马上脸一黑: “赶野猪你功劳最小,所以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客人。” “你一个” 鲲鹏两眼突然凶光毕露,但不知为何马上又声调一变,挤出一丝难看的笑脸道: “那个,我没有恶意,就是问一下罢了” 唉,一声叹息传来,一旁随即响起红云一贯老好人的标牌声音: “鲲鹏道友果然在那高寒之地休息得好,一大早就来搅人清梦。那如雪银狐么,是一只雌狐,当然跟着同样也是小女娃的后土去了别处,总不成她们与我等这些臭男人挤在一起吧?” 鲲鹏马上撒开手,闪身就飞出洞去。 周天愣了愣,一想之下,突然一哆嗦,赶紧爬起身,瞅着红云就是摇头道: “红云呀,有些人你这好人是做不得的。一个不小心,人家就会对你怀恨在心,最后还让你生不如死。” 红云一点也不着恼,嘿嘿一笑,却被一骨碌爬起身的镇元子拨拉到一边,看着周天讨好地一笑: “小道友早哇,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如何?” 周天早就跳起身,望着鲲鹏消失的方向连连摇头道: “我们一起有什么好散步的,没兴趣,更没那情趣。我现在倒更担心一个图谋不轨的家伙,明目张胆地要去撬别人的宝贝,比如草还丹什么的。” 镇元子一听,眉毛顿时高高扬起,跳起身道: “小道友别慌,我与你走一趟,保你无虞就是。” 红云明显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闻言,直接就走到了洞口,反过来催促两人道: “走哇,我也去,人多热闹。” 0486、直接被封印了吗 三人噼里啪啦走了一段路,周天突然摸摸下巴,放慢脚步看了身边两人一眼道: “对了,那鲲鹏道友性子刚烈,我好坏是主人他也不会对我怎样的。倒是二位,都是客人,误会起来怕是不妥。所以” 镇元子突然不高兴了,就连红云也是高调门道: “只看你法力低下,没想到小道友法力低下到如此程度。告诉你吧,昨晚镇元子道友就与我商议过了,只是不想告诉你罢了。” 啊,周天顿时望着两人,无言的斜睨起来。 红云一看,赶紧扭头问了镇元子一句: “我要信守诺言,怎么办,告不告诉他?” “道友心直口快,可真是一个妙人啊!” 镇元子顿时那张小白脸黑的,堪比一池浓墨。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说都说了,还在那装模作样,真不知当自己是傻子还是别人是傻子。 “是这样的小道友,吾并不是要存心瞒你” 说着,他忍不住又是狠狠瞪了一眼红云: “那鲲鹏本体就是鲲鹏,展翅一下就是十万八千里。你那如雪狐儿虽未开灵智,却是冰雕玉琢一般让人爱不释手。鲲鹏本就是狐儿天敌,如今两下乍然相见,怕是不妙。嗯,你现在懂了?” 镇元子莫名其妙地话锋一转,周天只是一转念便恍然大悟,当即摸着鼻子苦笑道: “道友是说我这点可怜的本事,根本不够人家一伸手的吧。” 红云看看镇元子,镇元子也是瞅瞅他,两人突然罕见地步调一致,齐齐负手而立昂首道: “不瞒小道友,我二人,早已过了筑基、元婴、合体修真期,现在已入人仙的巅峰飞升境界。再往后,只消一步,便是地仙的修仙期。就算真仙、玄仙、金仙,只要我等苦修,机缘巧合,也都会手到擒来。” 原来他们是这样划分境界的。 而且,镇元子、红云他们,现在的修为居然还停留在修真期的地仙上,连修仙期的地仙境界都没进入,那岂不是离太乙天仙还差了整整一个等级吗? 要知道,修真期巅峰之后,才能突破进入修仙期的地仙果位。 地仙虽然没有人仙修真期时层级高达十级那么繁复,不过真仙虚影庆云-玄仙虚幻庆云-金仙庆云三个等级,但这每一个等级都是一道天堑,与那修真期的什么练气、凝元、分神等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换句话说,圣人就不消说了,就以五气朝元、洪荒不灭不死的准圣衡量,从最低人仙开始,依次地仙,天仙,真仙,玄仙,金仙,你才够资格开始谈论大罗金仙的问题。 看到周天脸色,突然一阵红一阵白,镇元子得意地笑了,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起来: “你也不要灰心,以后加强历练,多到洪荒走走,你也会有这番修为的。” 红云一听,顿时热心肠大炽道: “就是就是,我们还专门谈论过你的问题。说你修为难看得很吧,你的先天道体,看上去好像却比我们还要精纯。说你修为惊人吧,十分抱歉,我动一下手指你就得摔一跤。” 话音未落,周天就发现自己突然头重脚轻,一个狗爬式便趴到了地上。 一旁的镇元子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冷哼一声,戟指脱口就道: “红云道友,你这人也忒不地道了吧。有些话,不过就是你我个人私下闲聊。你没事来一句,没事来一句,弄得吾完全就跟一个小人一般。再有下次,说不得吾要与你做一场。” 周天多少有些恼羞成怒,揉揉屁股爬起来,并没有落井下石跟着镇元子骂人,而是直接进入了石化状态。 为何? 如果红云没有说假话,一个人仙修真期巅峰、地仙初期的家伙,一伸手就把自己跌一个大跟斗,还有天理吗?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他也不信啊! 别的姑且任何都不说,仅凭他甚至比盘古还早地出现在混沌世界这一点,就足够让整个洪荒颤抖了,更别说一个小小人仙。 谈修为,呵呵,跟一个来自鸿蒙的人谈修为,这个笑话是不是有点大呀!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那么,最后就只有一点可能了,那就是正因为他周天对洪荒世界是如此恐怖的一个存在,所以他被人家毫无商量地直接给封印了。 当然,最多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否则,他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洪荒中。 或者,即使已经现身,也会在此前刚刚不久的那一场莫名昏迷中干脆一睡不起。 但这并不是人家仁慈。须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自家之所以还有命在,当然是因为变数二字,意外之义…… 想着想着,周天突然一屁股坐下去,直接进入了神游世界。妈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不赶紧弄清楚,现在到哪儿去,做什么都是一个死。 镇元子、红云对视一眼,不觉相顾骇然: 我的个天呐,我两人不过就是随口说了几句便宜话,也没透漏什么玄机吧。再说了,就算有什么玄机自己还不够用哩,怎么这小子一下子就坠入了顿悟状态,这、这份运气,福缘,是不是也太逆天了? 找鲲鹏,主角都不干了,配角还瞎起什么哄。 那现在怎么办? 两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时间愁云密布。 按说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也不是没有经验。放在以前,遇见这么好的机缘,求之不得,两人会立刻跟着跌坐下去,能沾一点好处当然赶快就沾一点好处。 可是现在不同了。两人现在都已是人仙巅峰,眼看就要突破进入地仙境界,普通天地灵气已经对他们不起任何作用了,反而是需要一种天大机缘才行。可是天大机缘可遇不可求,岂是说来就来的。但如果抛下一个突然进入神游世界的同道,却是不仅有违道心,更是自己内心也是不齿的。 如此,就只有一条道可走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一声,随即打出几道结印,刚要跌坐,就听到后土一声诧异的远远问询传至耳畔: “二位道友在做什么?” 人随声至,两道人影飘然而至。很快,后土、鲲鹏两人一前一后,一下子就站到了周天面前。 0487、神游万里 还未落定,后土一双关切的目光,便已倾注在周天身上。一看之下,不觉又惊又又怒,抬起妙目怒视着二人道: “他怎么了,两位道友何以如此对付他?” 镇元子一听,便是面色一黑,看到后土一手抱着如雪银狐,另一只手却是奇怪地拿着几片芭蕉叶,突然出言反讥道: “后土道友哪只眼看到我们做什么了,是他自己突然结印跌坐。你既如此关心,却还有闲心跑去采什么芭蕉叶,反过来却怪罪于我二人,真是好心没有好报。” 红云则是尴尬地一笑,摇头叹道: “我们其实是一路去找你的,半路上小道友突然神游。正不知是为他高兴还是担忧,你二人却来了。” 鲲鹏过来瞅了一眼,然后掉头对后土道: “现在可不怪我,是他自己神游去了。你得信守自己的承诺,赶快将小雪狐给我吧。你放心,我又不是害它,只是抱去玩两天而已。” 后土充耳未闻,只是盯着周天看,直到怀中小雪狐发出连连尖叫,她才回神一看,顿时怒容满面: “鲲鹏道友,你好没道理,怎么自己出手抢人?” 鲲鹏脸皮虽厚,又觉得有理在先,但毕竟洪荒初开,大势上纯朴之心还是主流,加上旁边还有几双眼睛,自己这般出手抢夺小雪狐,倒也的确有些不好看。于是脸皮一红,后退一步道: “且再让你一次,天黑前你们若不遵守诺言,到时可就别怪我出手不留情面了!” 后土闻言,不觉间更是又气又怒,望着周天道: “我们有言在先的是,周天道友同意,然后自己将小雪狐亲手交予你。现在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那就是他的事了,我只管要人。” 鲲鹏说完,突然手一扬,远处一棵巨树便轰然倒地。再一转眼,他的一道黑影便直奔山顶而去。 镇元子、红云一看,顿时面面相觑。 后土更是面如死灰,突然低眉垂目,眼泪刷刷地流了出来。 三人都看出来了,刚才鲲鹏那随手一击,且不说威力惊人,其中所蕴含的道法,竟然已是真仙虚影庆云境界。怪不得他这般强横,真不知他什么时候突破的。 现在三人境界高低不一,镇元子已达人仙巅峰,红云还在中期。后土更弱一些,仍在合体境界中。 除非三人联手,否则晚间鲲鹏动手,谁都拦不住他。 “红云道友,镇元子道友” 想到这里,后土再也没法矜持了,拱手就是一礼,却被镇元子冷笑着闪身避过去了。红云虽是老好人,但不是蠢人。愁眉苦脸抓了半天胡子,终于讪讪道: “后土道友,其实这话我也知道不该说,但君子须审时度势。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道友原本也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说完,看到后土突然扬起眉毛,赶紧随手一揖跟着镇元子走了。 后土呆立半晌,身子不觉一软,跟着便歪倒在地。 恍惚中,双手也是一松,早就急不可耐的如雪银狐,嗖地一声,便从她的怀里蹦了过去。 然而,就在它刚要接触周天身体的一刹那,一道金光一闪而过,顿时将它打出数丈开外。不过,威力看上去惊人,但力道却是恰到好处,只见小雪狐一个翻滚,居然毫发无损。 后土看出了蹊跷,急忙打起精神,一伸手又将小雪狐揽入怀中,然后起身而立,小心翼翼地围着周天看了起来。 可惜只看了两眼,便是一阵头昏眼花。 后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重新聚集起全副精神,却只隐隐约约感觉到此刻的周天犹如浑身漫天朝霞,然后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地上哇哇地呕吐起来。 然而,等到她爬起身,一摸脸却是一丝微笑,猛然荡漾而起。 现在她不敢再凝神去看周天了,因为她发现只要不刻意去打量他,自己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现在看来一定是因为修为过低,所以有些突然出现的威压,是自己现在承受不起的。而这些突然出现在附近的威压,可比那鲲鹏炫耀的那点神通,不知强过多少倍。 不知不觉,后土一颗悬着的心,突然就落在了地上。 而随着心神的放松,她却突然又懊丧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跳起身向远处的一片芭蕉林跑去。 原来,在刚才一阵手忙脚乱的惊心动魄中,被自己一路小心带过来的几片芭蕉叶,竟然不知不觉被揉乱撕碎了。这可不行,它还有大用场呢…… 恍恍惚惚中,周天发现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飘飘荡荡一路而去,感觉是在风驰电掣,但过往的一切却都是慢悠悠的,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闪而过,却又清晰可见,让你能够过目不忘。 这就是神游太虚的境地吗? 的确,自己不是鸟所以体会不到那种飞翔的快乐。但这种飘荡,却比飞翔更加极致。自己也不是一片树叶,因此更体验不到那种忽上忽下的刺激。但同样的这种飘荡,却比蹦极来得还要猛烈。当然自己更不是一片云,因而无法享受那种风一般的愉悦。但还是这种飘荡,却比这愉悦更叫人迷醉。 应该说,如果这是真的神游太虚,那么他唯一能为神游太虚找到的唯一对应词就是自由。 是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大自在的自由,随心所欲的自由,漫无目的的自由,无始无终的自由,只存乎于一念之间的自由…… 然后,突然,就像当头棒喝,一块板子凭空浮现,挡在了面前。 板子不知质地,不知大小,更无来处,也无去处。仿佛无形,但却赫然。不看时,什么都没有,定睛望去,上书却有三个古朴大字: “畏惧心”。 畏惧心? 周天似有所悟,却又想要一步越过,板子始终如影随形。 有点意思!周天一念闪过,于是不再试图挣脱而去,而是停下身来,报臂相看,这时只觉猛然间两眼一花,仿佛整个又重新置身于洪荒之中,一个法天相地的巨人,威严耸立,雄视八方,浑身紫气弥漫,金光闪耀。左右更有那鸿蒙剑、鸿蒙塔等至宝环绕,天地万物更是如朝圣般欢呼雀跃…… 0488、畏惧心 看着看着,周天很快就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 搞什么洋相,这个巨人,怎么会是他周天呢?自己一身淡泊,与世无争,最喜隐世。这种形象,是最不可出现的! 正暗自发笑,一口不知来历的唾沫,突然呸地一声吐在了那个巨人周天的脸上。 巨人一怒,举目四望,却不知迁怒于谁。 这时,一个巴掌,莫名其妙地便啪地一声闪出,直接拍在了巨人犹在张望的脸上。 巨人周天彻底愤怒了,不顾一切地仰天怒吼,顿时阴云密布,天昏地暗,雷雨交加,天崩地裂。刹那间,无数生灵被风暴卷走,被泥石掩埋,被雷电粉碎,被瘟疫折磨…… 周天有些傻眼了,几乎是本能地大呼一声:“不!” 随着话音落处,天地惨象瞬间烟消云散。 紧接着,一道黑影突然窜出来,恶作剧地使劲揪了揪巨人周天的耳朵。 周天咧咧嘴,我忍。 一道黑影,过来敲了敲他的鼻子。 周天咬咬牙,我忍。 一道黑影,突然掐走了他的一个胡须。 周天甩甩头,我忍…… 随着最后一道黑影而去,周天突然发现,“畏惧心”这三个大字不见了,那块板子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下一刻,在他面前,再无任何一物阻隔。 放眼望去,到处是天地一色,美景如画,花香鸟语,夜色动人。 一丝明悟,油然升起。 周天猛然呼出一口郁气,抬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正跌坐在一条似曾相识的小径旁,周围到处都是山石林木,好一派勃然生机,尘世烟云。 一愣之后,周天突然一笑: 这就又回头了吗?不管怎样,还是回来的好。 嗯,不过一番神游之后,好像模模糊糊地感觉与谁在那虚空中达成了某种默契。有点屈辱感,也有些脖子上被套住了的小愤怒,还有一脚踏入陷阱的懊丧。算了,如果真是什么卖身契,不平等条约,好像也是彼此互签,彼此互掐,大家心照不宣吧。 好在这也是自己喜欢的一条道路,与世无争,逍遥自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方天地,自得其乐。偶尔出手,替天行道。无冕之王,我就是我! 不错,就这样吧。 周天一念闪过,一番大喜悦、大彻悟、大解脱一圈一圈涟漪般荡来,竟自忍不住引得手舞足蹈,喜笑颜开,浑然忘我。 “道友这般快活,放浪形骸,莫不是捡到了什么至宝,圆满了什么果位?” 一声冷冷的嘲笑,突兀地飘了过来。 一种畅快被人打断,任谁心情都不会好的。周天身法一滞,不得不停下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感觉,定睛一看,却是鲲鹏。 再一看,周天不觉瞳孔就是一缩: 果然不愧是那只未来的妖师鲲鹏,此刻正一手擒着后土,一手怀抱小雪狐,示威般地斜睨着自己,脸上还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神态。 周天却是不自觉地摇摇头,突然出声道: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呵呵,鲲鹏你果然好威风,可知扶摇直上九万里,自在一瞬间乎?” “什么” 犹如胸口猛然被巨石撞来,这鲲鹏一时间口歪眼斜,顿如雷击,只觉得一股股从前一直纠结于心的思虑与妄念,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着落。不知不觉,手一松,连后土与小雪狐逃走都浑然不觉,缓缓走到周天近前呢喃道: “这些话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听着,既陌生又好生熟悉。又欢喜,但又很想大哭。你,再把这样的话儿,多讲一些给我吧。” 这鲲鹏,怎么突然变得像孩童般稚气率真? 周天不觉心中一动,竟然不知哪里也被这突然入道的鲲鹏,弄得一阵阵明悟,又一阵阵迷茫。 真的鲲鹏,应该是那龙汉初劫中的元凤,在天地初判的第一场无量劫中,重伤逃命欲回不灭火山浴火重生之际,因中途遭遇阴阳极气侵染,后又为五行灵气入体,于是自身元体互相交合,先后产下九天鲲鹏,五行孔雀这一对难兄难弟。 可问题是,现在连鸿钧第一次现身从而第一次让世界有了震动都还没有发生,更别说他那第一次讲道,开始为世界划分等级,建立秩序,更是遥远的离谱,遑论这后来的后来的三族大战? 既然现在时间还早到也许连元凤都还是一个未知数,那这鲲鹏又是怎么变出来的,总不成他也成了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吧。 想着想着,周天故意缓缓一摇头道: “你没有畏惧心。所以,你我相识至今到此刻,怕是已经缘尽于此。” “畏惧心,何为畏惧心?” 鲲鹏说着,两眼不觉间更加迷茫而无助起来…… “你想听吗?鲲鹏,无知者无畏,在你心中,你有没有不敢去的地方,有没有害怕做的事情。有没有在出手的一瞬间,想一想被你捏在手中的那一人一物!” 话音未落,鲲鹏突然机敏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后土,以及依然躲在后土怀中不敢看他的小雪狐。 鲲鹏这个动作,在周天看来,却同样也是犹如胸口被巨石撞来,突然呆呆地望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和大地。一丝念头,陡然生出: 这天下鲲鹏千千万万,个个浑浑噩噩,有心向道却无道可循。唔,对一个人讲是讲,对一万个人讲也是讲。既然要讲,更有话要说,那当然是听的人越多越好啊! 正在这时,耳畔突然又传来两个人的足音。未及辨认,一道虔诚的声音跟着传来: “道友顿悟,是天下人之顿悟,理当为天下人所有。” 周天回头一看,却是镇元子与红云突然与那山洞之中心烦意乱,惊讶之下,放出神识一探,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急忙出洞联袂而来,没想到正赶上周天就“畏惧心”正对鲲鹏一句三问,当然不由得也是一番共鸣,一番明悟,一句话跟着便是脱口而出: “所以,为天下生灵计,请道友设坛讲道。” 0489、一念生万善 “讲道?” 其实这两个字,早已在周天对鲲鹏口吐莲花时便如一道闪电划过心间,只不过现在经他人之口说出,却又是一番境界。 看来,大道既生,天地初判,万物萌动,满目疮痍,一切都是百废待兴。这时,理所当然需要一个人尽快站出来,登高一呼,讲大道之无言,明大道之法则,宣大道之功德,立大道之领域。大道,也急啊! 可是鸿钧为何却迟迟不出来呢,他却是大道的定数呀!如果自己贸然站出来,将洪荒第一讲取走,以后会不会惹下什么因果呢? 正来回算计着,一直抱着小雪狐很安静的后土,突然不再害怕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鲲鹏,走过去直视道: “鲲鹏道友,我能问一下你为何要抓我和小雪狐吗?” 一直处于恍惚状的鲲鹏,迷茫地看一眼后土,还是很清楚地摇头老老实实道: “吾没有要抓你,吾只想要这如雪银狐。” 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又瞄着小雪狐,凝神关注地看了起来。 后土赶紧又问道: “道友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它?” “不知道,”鲲鹏突然一脸迷离道:“我只有一种感觉,觉得这如雪银狐粉雕玉琢,煞是好看,也许以后会对我有用。” “吾明白了,多谢道友,这里也预先对鲲鹏道友说声对不起” 后土说着,郑重其事地冲着鲲鹏施了一礼,然后缓缓来到周天面前,突然款款下拜就是一个大礼道: “周、周天道友,鲲鹏道友算是一个恶人吧?你现在也看到了,他先是抓了我和小雪狐,却在你的一番言辞中自己化解了恶行。周、周天道友,你还不明白吗?” 说着,后土一双妙目,突然盯着周天一字一顿道: “镇元子、红云道友请你为天下生灵讲道,我心里也是这样一个念头。所以,我愿意为此公开我的一个秘密。” 啊,还有这事? 众人一听,包括周天在内,顿时都竖起了耳朵来。 “我有一个天生神通,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我不能随意对某个人施以大礼,除非他有大神通,大造化,或者大功德。否则,轻者他必当场晕厥,七窍出血。重者道体损伤,修为骤降。” 众人听完,不觉都是神色怪异,周天更是面色难看,嘿然而道: “后土道友如此对我,我没有得罪你吧?” “就是,”老好人红云果然按耐不住了,也是一脸不忍道:“说起来周天道友好像还是对你最好的一个,你这样做,嗯” 后土却面不改色,一动不动地依然盯着周天道: “他不会的,因为我看得很清楚,周天道友头顶总是有一道七彩光芒笼罩,尤其是以紫色为最。头顶有光的人,对此一点不惧。不然吾也不敢如此对人,更何况是周天道友。” “敢问后土道友,你现在看我等几位,头顶是否有光芒笼罩。” 镇元子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不过嘴角却毫不掩饰那一丝故意露出的嘲讽之色。 此言一出,众人也都立刻恍然大悟: 对呀,这修为、境界远低于我们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能有慧眼看人,凭什么他们就看不到!而且,我等至今都看不到这周天一点本体。她却能看人光芒,莫不是哄人上钩? 正胡乱猜疑着,后土的声音却又不徐不疾地响了起来: “诸位道友头顶没有光芒。我遇到的那个人说,这光芒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当时我也是好奇才问的,不然一错过,现在可真要后悔,更没有什么跟你们讲的了。” “什么,你遇到过人” 周天吓了一跳,顿时两眼泛光地追问道: “他人呢,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或者,说没说过以后要你去什么地方找他?” 看到周天突然激动的样子,后土顿时有些局促不安起来,竭力回忆着什么。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摇头道: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手指了一下,人就没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与你好不好有何关系,这后土可真是有趣! 红云撇撇嘴,刚要说话,却见后土终于第一次将目光从周天脸上移开,缓缓将众人环视了一圈道: “诸位道友不要忘了正题,现在还请为后土做个见证,后土这一拜,各位道友仔细瞧现在的周天道友,他可有什么不对么?” 众人反应过来,于是纷纷注目道: “唔,周天道友很好,周天道友没有一点不对。” 后土顿时嫣然一笑,但很快又整装肃容道: “周、周天道友,现在你可以为天下苍生开坛讲道了么?” 周天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却见镇元子突然站了出来,摇头大声说道: “对不起,吾要收回吾刚才的话。这不怪周天小道友,只怪我可能刚刚遇到了魔怔。现在神识已清,我不可能让一个无论修为还是境界都低于我的人,在我面前讲什么道,更遑论天下人!” 说着,他突然望向红云问道: “道友你呢,我想你肯定也是与我一样。” 红云点点头,因为事关大道,所以并无任何羞愧,就像上次面对鲲鹏扬长而去如出一辙,两人又是很快一转身就消失了。只留下后土一人,愕然面对还不知怎样的鲲鹏。 周天并没有任何失落,反而面对后土愧疚的眼睛一笑道: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话不投机半句多。后土道友,其实刚才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本门外汉,一朝与道亲,从此两渺茫,只在神游时。你,明白了吗?” 后土不停地无声摇着头,但眼泪却随着紧咬的双唇滚滚而下。 周天深深看了她一眼,看来她果然似有所悟。于是转头望向鲲鹏,这次却是肃容道: “你为什么还不走,要轮打架我可打不过你!” 鲲鹏顿时汗如雨下,突然声嘶力竭,拜伏于地道: “别人怎样吾从不理会,吾只管自己,至听你一番大言犹如声声惊雷在耳,难以释怀。吾真心所求,还想再听,那扶摇直上九万里,只在一瞬息,到底是何圣地,是何神通!” 看到鲲鹏突然黑漆漆的浑然一体,杵在那里却又像一个倔巴头不屈不挠,一个人影一下子浮现了出来。周天摇摇头,心中竟然就此一颤: “唉,你真像他却又不是他,他真像你却又不是你。还好是我,换了别人怕是要就此魔障。” 0490、五心之道 鲲鹏闻言,抬起眼睛死死盯在周天脸上,不料却是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道友说的,可是吾那从出生之始就未曾谋面的弟弟吗?还有吾之母亲,漂泊至今,吾游洪荒,一半是求道,一半就是寻亲啊!” 周天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鲲鹏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一面,于是连忙摇头道: “不,你弟孔宣我也不曾见过,我说的是另外一人。” 鲲鹏顿时神情一松,一点也不着恼点头道: “吾也说嘛,这天下事哪有如此凑巧。不过,道友到底还是又施恩与我一次。今日吾才知道,我那弟弟竟然名叫孔宣。” 说着,他突然又是泣声拜伏于地道: “还请道友救我,不然鲲鹏必夜不能寐,食不能安,慢慢走火入魔,于道友也是心里不安。” 周天闻言哭笑不得。这鲲鹏果然是鲲鹏,给点阳光就灿烂,而且还就此讹上了。 这时后土突然走上来,对鲲鹏正色道: “鲲鹏道友着相了,若要讲道,周天道友已是讲过道了。若是闻道,你我二人却也是早已闻道,还求什么?” 鲲鹏听了一愣,支棱着两眼望向周天。周天想了想,于是一咬牙道: “我确实讲不出什么高深道义,至理名言。你们肯定也看出来了,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只是想得比人多一点而已。想多了,就要与人交流。无人,便会自言自语。有人,则想谈就谈。至于为人师嘛” 说着,周天抬头眺望了一下远方的大河,沉吟不已道: “鲲鹏道友,不是我言无不尽,而是你的前方自有名师相候。我若多言,好比横刀夺爱。言尽于此,请勿再为难与我。不过你我相逢一场,却也是偶然中的必然,也不能叫你我过宝山都空手而回。” 周天突然伸出五指一晃道: “这样吧,你给我一个承诺,以后你要为我办三件事情,当然我也不会害你性命或有违大道天意之事。我呢,则给你一个我也是刚刚悟到的五心之道。” “好,我保证” 没想到鲲鹏居然如此现实,根本就没有为那虚无缥缈的名师相候说困扰,只是脸上小小地期待了一下,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周天也不废话,马上一脸正色起来,郑重其事地盯着鲲鹏道: “我这五心之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极难。以后我还希望你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兑现你对我的承诺,所以我要你牢牢记住它,也许它会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你一命。” 鲲鹏听罢,也是郑重其事一拜道: “多谢,我一定牢记在心,请你说吧。” 嗯,周天亮出五指,一字一顿道: “人,要有畏惧心,这样才能天人合一,与自然和谐,与天地同寿。要有爱人心,有爱同行,有侣相随,你一生才不寂寞孤独。要有羞耻心,待到生灵分化,人畜分野,方得何为衣冠禽兽。要有光明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风物宜放眼长望。要有是非心,如手持灯火行于夜间,不被那黑暗蒙眼,也不为那萤火困扰。” “畏惧心,爱人心,羞耻心,光明心,是非心……” 不仅当事人鲲鹏,就连旁听的后土,也都嘴里默默有词,面上一时清白,一时绯红,想是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神游世界。 又等了一会儿,周天见两人不仅没有醒来,反而又跌坐了下去,于是微微一笑,蹑足走去。 至于被后土一直抱于怀中的如雪银狐,此刻虽然没有坐忘,但一早就像掉进了酒池一般如痴如醉,双目微闭,正在那里摇头晃脑,如坠云雾,哪里还管周天望来的眼神。 过了深涧,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条不远处的大河,一路环绕蜿蜒,足足将这块风水宝地缠绕了好几圈,才依依不舍地掉头东去。 驻足将大河凝视良久,蒸腾的水汽,以及弥漫在大河两旁的氤氲,感觉美不胜收,引人神往。 嗯,看来那狐儿不会追来了,正好了却一番心愿去畅游一段。 原来,周天一路都是走走停停,不时回头看上两眼。因为他还不敢相信,那小雪狐机缘这么巧合,旁听一次那么随意的一次伪说法,它就能见性开智,从此进入造化之道。 现在看来,事实上小雪狐恐怕还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啊。 想着,周天情不自禁就是一声仰天长叹。 一枚树叶,不偏不倚,一股风儿吹过,一切都像偶然,但一切却又偶然的简直就像掐指算好了一样,飘飘荡荡,忽忽悠悠,轻轻地落在了周天扬起的鼻尖上。 呵呵,谁让他刚好就来了这么一下仰天长叹。 周天愣了愣,突然生出一丝玩心,看到轻飘飘的树叶竟然能在鼻尖上一动不动,索性自己也干脆还了一个不动声色。 不是吗,呵呵,不是恰好有一股风儿吗,你吹,你继续吹呀! 这是什么行径知道吗?放在后世,这就是**裸的碰瓷,是很让人讨厌的一件事情! 余光中,一颗树的倒影,在午时阳光的照射下,突然颤抖了一下。鼻尖上的叶子,于是斜飞着,飘摇而下。 周天这才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已然踏上那棵倒伏在深涧两端的大树桥上。 而地上树的倒影,却是一棵树龄还很年轻的树苗,一根巨大的根须托举着它,顽强地在深涧的悬崖峭壁上生长着,成功地将树头枝梢高过了地平线…… 洪荒中,一切都有定数,一切因果都有出处。既没有无缘无故的偶然,也没有事出有因的必然。 洪荒中,一粒最微不足道的沙子,一束最后的光芒,一道最遥远的身形,一滴最简单的水滴,都可能是一个了不得大事件。 当然前提是,它们必须发生,出现,闪光,动人。换成动作就是邂逅,等待,挥手,告别,欢呼,等等,不一而足,就像现在 周天一低头的刹那,枝头摇动,树叶婆娑,既像如泣如诉,又似悲喜交集。 果然是有名堂! 周天一伸手,指尖刚一碰触到树体,一道欢喜的念头便如喷泉般涌来,直抵内心。 0491、雪狐梧松塬 不知不觉看完,周天不由又是一阵喟叹: “原来你与雪狐一家,竟然是一起诞生于开天辟地之初的那第一瞬息,又一起落脚在此处直到今日。嗯,你名曰梧松,与雪狐其名倒也的确是相映成趣,相得益彰,方得有缘伴生,相依至今。” “唔,什么,你说雪狐一家,和你梧松一家,诞生于此,是因先天一道明悟才得守望到今天。我的到来,契合了那种气息。” “啊还有呀,有物为证。雪狐一家为一颗先天果核,你梧松一家则是一枚先天晶石?” “先天晶石藏于哪里,就在眼前深涧正下方涧水石头间!” 循着一道神念,周天依言向涧底深处望去,不觉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撤回目光,顺手在梧松幼树枝头轻抚道: “不管有没有什么先天晶石,无名先天果核,你家与雪狐一家,仅凭一种信念便守候至今,不知多少万年,要多少困苦磨难。不多说了,我与银狐一家也是这句话,记住今天,记住周天这个名字,好吗?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 树叶一阵激动摇曳,发出快乐的沙沙声响。 难以计数的树叶,亲昵的蹭动,痒酥酥的,竟勾起了周天心底那一股早就不知滋味的铁汉柔情,不觉也是搂着小树亲热有加。当然,顺便也正式全面地探查了一番。结果,却是令人唏嘘遗憾。 老树早已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挺拔而坚韧的树干横亘于深涧两端,仿佛就是它最后的使命。 小树倒是生机勃勃,可是它目前的境况,甚至比小雪狐还要差几个等级。 嗯,这让周天一下子坐在树旁,沉吟不已。 其实早在醒来后看见小雪狐的第一眼,那个瞬间,此地所有的信息便像一幅全息图般展现在他面前。以深涧为中心,方圆大约近百公里,还有很多飞禽走兽、虫鱼花鸟这样的生灵,似乎也在某种神秘的召唤下,以各种自己的方式相守于此。 而且令人高兴的是,不仅是这些先天生灵,此地格外浓郁的先天灵气,仿佛也对他的到来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律动和呼应。而这些种种迹象,最后都指向一个结果: 似乎他在洪荒世界的第一个家,好像冥冥之中早就有人安排好了放在这里等着他似的,只需一伸手即可。 当然洪荒里的许多事情是不能深究的,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的确已经感觉亟需一个像家的地方,能够容纳自己,放纵自己,休息自己,提高自己。然后无论云游多远,离开多久,这个“家”将永远像一个不会消失的港湾,静静地守候在这里。 不过现在“家”的其他成员,好像还没有一个至少看上去很强大的人物。甚至,连明显就是这个“家”的两大领袖家族雪狐一家,梧松一家,其传人贵为天地第一批生灵,居然至今还未开灵智。 听上去是不是很荒唐,但从那一天见到那小雪狐开始,周天就从未有什么拔苗助长的打算。 既然已经将这里的万物都视为家庭成员了,一切当然都要以最自然、最纯正的方式,继续自我发展、自我完善、自我提高。像龙汉初劫、三族大战那样的几次洪荒无量量劫中,为了填补那动辄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口窟窿,各族都以非常手段去强行大开灵智,不分良莠催化飞禽走兽。这样的事情,周天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在自己手中的。 想着想着,周天不由得就望着梧松幼苗脱口而出道: “我知道你这样欢喜是为什么,但我要告诉你,除了大势之下我会想办法,具体到个体你们每个人身上,我是不会轻易改变你们原有命数的。当然,除非” 说到这里,周天也不禁有些不自信地摇了摇头。 方圆百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万一里面还真有一些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开启灵智、化形成功的倒霉蛋,到时自己真的就忍心不出手点化一番吗? 唉,先这样吧,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最重要的,也是最迫切的,却是要赶快立此存照,将这方风水宝地赶紧划拉到自己名下,然后再起一个自己中意的名字,才是正题。 然后,当然就是开始全面进行归整建设,既然是家园就要有家园的样子: 立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建立势力范围,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出,那就不是家的概念。 对家园成员进行第一次普查,这是必要的盘存和清点家底。 嗯,还有什么是需要第一时间着手的呢? 物产矿藏,左邻右舍还是别的没想到的 周天忽然发现因为自己一番话,而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的小梧松,不知为何扬起一枚树叶轻抚了一下他的手。 心念一动,转头望去,却是后土抱着小雪狐远远地走了过来。 周天不觉就是一愣: 时间一晃,竟然就过去了,都不知已在梧松深涧这边多久,连入定的后土都醒转了过来。然而最吃惊的,却还是小梧松的探查能力,居然比他还先发现了身边的动静,虽然这是自己在沉思中。 看到周天有些呆呆地瞅着自己,赶过来的后土不由得也是面色一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还将小雪狐挡在胸前,小声说道: “周、周天道友是在想问题么,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周天却是突然一笑,盯着小雪狐起身谢道: “不,后土道友,恰恰相反,我反而要为你的到来举手额庆。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正好可以为我的这洪荒第一个家园冠名。嗯,雪狐梧松塬你觉得如何?” “雪狐梧松塬,雪狐梧松塬” 后土嘴里念了两遍,紧跟着就是嫣然一笑: “这名字我喜欢,好美……” 小雪狐那如雪银丝的小身影,这时终于闪电般飞了过来。撞进怀中,便与周天好像多世未见一样亲热地耳鬓厮磨起来。 0492、蕉衣终成 周天也是一阵欢喜,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小雪狐翘翘的鼻尖,同时放开神识端详着它道: “你总算醒了,唔,不错,灵性又多了不少。” 看到小雪狐乍见周天,立刻便显露出与他浑然天成的一种亲昵,后土的眼睛里,难以觉察地不由就是一阵黯淡。 周天却是出乎意料地又将小雪狐轻轻一放,对着它的耳朵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指着身旁随风摇曳、沙沙作响的小梧松指了指,小雪狐随即身子一闪,便钻入了那大大小小犹如迷宫的树洞。 站起身,周天这才又笑容一展,望着后土道: “恭喜后土道友,适才见你不经意间便入顿悟状态,浑然坐忘,想必收获颇丰,我也就一个人闲逛到了这里。” 后土马上也是一礼道: “这还不是道友功德,无意间又蒙道友指点领悟玄机。后土、后土在此发誓,你我从此一别,他日不管神游何方,人在何处,只要道友有所求,一声召唤,后土必来还报恩德。” 周天闻言,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后、后土道友说已然领悟玄机,看来我又要恭贺一番你喜事连连。这是好事,血脉至亲,终得团聚相认,道友不应一脸悲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定下哪天走,我倒是可以送送你。” 原来,后土说着,竟然不知不觉垂泪而泣。女人,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物,多愁善感却是天性。 周天的话里有话,言语中又暗藏颇多玄机,却已经不让后土像以前那样吃惊了。 两人虽然没有明言,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还没点明什么,人家立刻就说出了血脉至亲,再说就嗦了。 只是,想到自己经过了这么多万世之秋,方才悟到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人家却一语点出,这、这也真让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是,为什么在心中谜底解开,零落分散于天南海北的自家十二祖巫,终于可以重新团聚,这份天大的喜悦之后,在自己的心底深处,却莫名其妙生出那一丝丝眷恋之情、忧伤之心,却是为的那般? 想到此,后土略显羞怯地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随手一抖,手中便多出了一样翠绿物件,直看得周天眼前一花,出口赞道: “道友一番顿悟,果然还有其他收获,这个神通以前不曾见过,是刚刚领悟的吧?” 后土脸上一红,却奇怪地没有搭腔,而是双臂一展道: “数日前蒙道友说法五心之道,加之后土之前洪荒之游本已颇多思量,故对那羞耻心有了一番彻悟。正好你我相识一场,临别之时,无物相赠,便做了这个、这个东西,希望、希望道友喜欢。” 话音未落,后土早已是双颊绯红,满面羞惭,扭捏作态,直看得周天莫名连连。 不过等到东西全部展开,周天却是如雷轰顶,顿时呆立当场。 原来,后土不知何时,竟然巧手施法,自得心声,也从芭蕉树叶身上悟出了穿衣之道。 只是与周天几次不成功的尝试不同,后土不仅成功地串连织就了这洪荒中第一件“衣裳”,而且连最初的样式都有了思考在其中。 周天不觉又惊又喜,五味杂陈,多少有些酸酸地端详着这件天下第一的“蕉衣”,就是一声苦笑道: “果然道可道非常道,这男女有别,什么时候都一样啊!” 后土没听明白这句话,但显然还是心思还是在自己的这一件礼物上,暗自琢磨了一下,竟然没有察觉其中的天大玄机,便羞怯有加,但又满心期待地小声催促道: “周、周天道友,你喜欢这个东西吗,如果喜欢,就、就请” 哦,周天醒悟过来,赶紧像后世那般伸展双臂,撑起蕉衣,脑袋往里轻轻一钻,整个身体顿时罩在了一片翠绿之中。 翠绿啊 周天新奇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新衣,突然为这颜色有点犯冲了。 什么颜色不好,怎么偏偏第一件衣裳是这种颜色,难道是预示着以后天下人终将都要穿衣着帽,文明乍起,所以要生机勃勃的样子吗? 罢了罢了,这洪荒中怕什么绿色,又不是真的绿帽子。 周天这一番折腾,以及他心中的那点拿不出台面的小九九,后土哪里知道。 只是一看周天穿戴整齐,果然是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再也没有那恼人的叫人又惊又怕的东西,举手投足间都要跟着晃荡,顿时感觉气顺眼爽,心病全无,颔首笑着,发乎内心地赞叹不已道: “道友果然先天道体,稍加装点,立刻便赏心悦目!” 有了衣装,那种天性就必须要穿戴整齐,才不会自己尴尬也让他人无法面对的残存记忆,立刻又跟着唤醒了对文明生活的种种潜意识里的那种关注,周天这才仿佛第一次注意到一个问题: 这第一批天地生灵诞生至今,总数和种类,恐怕早已数不尽数。而开启灵智,成功化形的幸运儿,化形之初便自然有了男女之别。 可是,除了自己,谁想到过穿衣这件事情。 现在,后土犹如悟道轮回,机缘巧合居然因为自己的催化作用,而一下子凭空多出了造衣这份功德,这可是原有洪荒中没有的事件啊,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连锁反应出来? 而且,以前自己因为自创蕉衣不成,最后也竟然就此忘记了这件事本身一直让自己耿耿于怀的东西,比如男人之间也就罢了,见怪不怪,熟视无睹就是了。 而当一个女人站在面前,身体本身的差异,你能做到处变不惊状况不出吗? 想着想着,周天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敢正视后土了。 因为他到现在才蓦然意识到,从见到后土的那一刻开始,除了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其他方面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包括鲲鹏、镇元子和红云他们,模模糊糊的,他好像就记得他们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要么像是若有若无地隔着一层淡淡的薄膜,要么就是想若隐若现地藏身在一种极淡的的云雾中,让你明确知道他是谁但想看清细节却是不可以的。 嗯,看来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之处了…… 0493、没有不散的筵席 不知何时,雪狐梧松塬的其他几个客人都不约而同地赶了过来。 远远望去,鲲鹏就像裹在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中,一道特立独行的影子一般,看上去让人极不舒服。红云则根本就是一块火热的霓虹,让人一看就感觉发热发光。镇元子呢,还真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样子,一旦站定,便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因为突然觉醒了穿衣意识,这一次,面对三人突然联袂而来,周天终于明确意识到 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好好瞧瞧这三个人,到底是明明赤身**,还是已经有了给自己点化一身衣装的意识和神通。 呵呵,后土不敢细细去看,他们几个却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 等到三人来到近前,周天存了心思,放眼望去,用心观瞧,直到看得镇元子等三人相顾骇然,大惊失色,齐齐稽首相问,方才失望地讪讪移开了目光,同时又大惑不解: 以前没注意,所以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一看,却真个是三人三模样,但却个个都是真的赤身**,不着寸布。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人,定睛去看,却是那般虚影,就像要故意在人前化影似的。 嗯,说句不好听的,在后世他们这样的行径和面目,其实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鬼影。不过毋庸置疑,他们肯定是仙人而不是鬼魂。 唉,实在不行,还是直接问吧。 周天一咬牙,突然稽首道: “今日我忽有偶感,发现几位道友本相总是飘忽不定,虚影瞳瞳。越想看仔细吧,越是不得真容。这个到底是何玄机,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三人望着周天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原本都是面色一变,但仔细看了周天一眼后,马上又释然地彼此对视一眼。紧接着,鲲鹏负手而立,红云则是轻轻点头,镇元子于是接过话头朗声道: “若不是我们已经知道周天道友是什么样之人,这个问题,怕是谁听了少不得都要做一场的。” 这么严重,周天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又是稽首一礼。 “这么说吧,除了混沌初判、天地初开时传说中的盘古之外。自化形以来,我们行走洪荒已然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沧桑,岁月无情,时光荏苒,却再也没有听说过盘古一样的人物,既可以化实为虚,也可以化虚为实,无所不能。直到那一天,在这里遇见周天道友你” “什么?” 周天又被吓住了,这次干脆直接瞪眼望着三人: “你们是在把我比作盘古吗,拜托,我连后土都可能打不过,却把我和盘古比肩,呵呵,这玩笑可不好玩!” 镇元子却是面不改色,看着周天连表情都没有一丝道: “道可道,非常道,这六个字的金口玉言,包括你无意说法时的五心之道,即使我与红云道友远在半山洞中,都声如巨雷传入耳中。至于周天道友的修为道行,以前我们不知道,但现在可以肯定,只要是在我等目前的境界下,是没有资格说半个字的。” “还有你现在身上的芭蕉叶子” 红云突然插进话来,同时用手指了指周天的蕉衣。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不过在态度上,却完全就是以弟子礼发声的,鲲鹏也是稽首补充道: “还有那句扶摇直上九万里,只在一瞬息的道义。至于那虚无缥缈的所谓师尊,吾却是不信的,还不如道友来得实在些儿。” 晕,这算不算语言上群殴啊! 周天想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土,还好她却始终不发一言。但不说话就是好事吗,又是可能更可怕。 天生就喜欢玩弯弯绕的镇元子,这时终于揭开了最后谜底: “现在你明白了吧,传说只有盘古才是先天道体,而且诞生之初本体就是实实在在的本体。但现在真正让我等亲眼所见不虚影的先天道体,道友是第一个。” 鲲鹏跟屁虫似的马上就来了一句: “现在你明白了,若不是你已以心征服了吾,吾知道了这些,怕是晚上一定会来将你吃掉。至于有没有效果,我可管不了。” 红云虽然没有跟屁虫,但却是偷偷瞄了一眼,神色诡异。 三个人的大白话和大实话,尤其是鲲鹏最后的那一番表白,瞬间让周天一阵阵恍惚和错乱。 不是吗? 脊背发凉还是小事,感觉自己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唐僧肉,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啊。靠,鲲鹏身边是不是也传过来的,这么早就觉悟了西游之道,不是叫人神经错乱嘛! 一阵错愕之后,周天总算最好抹了一把满头汗水,灵机一动地转移了话题道: “对了,怎么几位突然凑到一块跑来了呢?” 哦,红云好像也总算抢到了话题权,抢先答道: “我们原本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们决定提前走了。不是看你和后土道友在草木论法,也许现在我们早就该上路了。” 红云说着,盯着周天身上的蕉衣,若有所悟地抓了抓自己的腮帮子,随即看向一旁: “现在说完了,鲲鹏道友、镇元子道友,我们这就走吗?” 镇元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 “走,不走更待何时?” 鲲鹏则是更干脆,撇撇嘴,直接冲着周天一稽首,身子就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半空中。 “诸位道友不用这么着急吧” 周天没想到人家说走就走,想到当初自己那点小心思,害怕这些人从此会赖着很久不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脱口挽留,最后却又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真心留人家。 自己这边都已经开始合计要怎样怎样建设家园了,怎么可能还让不相干的人身居其中呢? 唉,还是不要虚伪好了。 镇元子期期艾艾,却是流连了半晌,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或者期待什么。 总之好半天才在红云的催促下,貌似很正式地冲着周天最后一稽首,转瞬化作一道流云而去。 散仙,他们现在还都只是散仙境界呀,都已经可以飞行或者滑跃得如此漂亮了。 0494、论女人 周天远远望着,转眼就少了几个人,真有些恍如梦中。 还有那鲲鹏,显然并未打算与镇元子、红云结伴,可是他跑这么快干吗,难道是已经感知到了元凤或者孔宣的信息吗? 周天挠挠头,最后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就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后土了。 很奇怪吧,那三个家伙,明明是与后土一起前后脚而来的。走的时候,却谁都没有邀请她,更没有一个字的交集,好生奇怪啊!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土终于点点头,轻声叹息道:“后土没想到,周天道友一直纠结的事情,竟然是” 说着,一道光芒忽然闪过,眼前迷迷蒙蒙的后土影像,骤然间变得通体异常明亮,不用多瞧,只需一眼,她的整个形体,表情,甚至表体上细微处的青筋毫发,顿时一览无余。 “吾好看么,是不是你心底的那个样子?” 望着突然石化的周天,后土脸上再无任何丝毫羞怯,只是继续徐徐娓娓道来: “我们没有一个人看得透你先天道体,因为你是这洪荒唯一可见的最本源的实体。不像我们,化形了万年之久,除非用上神通,否则永远都是一个虚影虚空的样子。我们的痛苦,道友知道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最真实的身体形态。 当然,初看上去,对于一个曾经的人类而言,老实说还有些小小惊悚的。毕竟,一个人面狮身放在埃及金字塔前,那是震撼。一个人面蛇身,突然直接出现在眼前,那就是一份比天还大的震惊。 周天十分困难地咽了咽唾沫,却不忍移开半点目光道: “多谢后土道友,我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又是山。如此周而复始,反复演化,才是大道真谛。拘泥于一点,却忘了一叶障目,更忘了你我之间的差异。说句冒犯的话,无数生灵,皆有皮毛,岂曰无衣,与天何干?” 听到这里,后土目光一闪,一道亮色稍纵即逝,最后落在周天身上的蕉衣处。 “但是请相信我,既然你们已经让我知道虚虚实实之痛,那么终有一天,只要心中有道,你们都会最终化去后天道体那虚幻的一面,从此以最真实面目屹立于天地之间。” “至于你问我心底的那个样子,很抱歉,我不能违心骗人骗己。那个样子,你还没找到。” 原来,周天忽然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洪荒,自天地初开,男人一化形就是后世最正宗的男人模样。而女人,即使化形再成功,也总是脱不掉诸如狐仙、蛇神这样的形体桎梏。 为什么会这样呢? 道理很简单,因为开天辟地,只有一个盘古。 而盘古天生就是一个男人本体,身边又没有一个女人。所以天地初开以后,男人直接照着冥冥之中的盘古化形就好了。而女人呢,即使冥冥之中,她们又照着谁的样子美丽自己呢? 于是,后土想当然地觉得是自己化形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女人模样。反正见到遇到的都是虚影晃晃的化形不久的人,不仔细专门用心去瞧,细节上根本不用去考虑什么见不见得人的问题,直到遇见周天这个直接从后世而来的变态男人,那种经过无数年最终完善的男人健美体魄,顿时在男人连毛都还没怎么长齐全的洪荒中,一下子击碎了她的所有梦想、梦幻。 当然,若没有这些,她对蕉衣的创造,也不会水到渠成。 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男女流氓问题。倘若周天也是像镇元子、鲲鹏这些所谓的洪荒男人,整天云山雾罩的,神龙不见首尾,那怒目贲张的男根又怎么能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带给她巨大的无限想象空间和领悟呢? 呵呵,阴差阳错,有时也是一种社会推动力。 所以当后土甫一发问,周天立即又敏锐地意识到一个他有可能以后会经常遇见的问题: 这洪荒初判,天地初开,万物萌发,生灵遍野,但却是实则有教无类,即使相对于已开灵智的幸运儿来说,生存、生活方面的等等细枝末节,谁能领悟到什么程度,全凭个人造化。如此浑浑噩噩,文明普世何时才能到来? 盘古将最后一点骨血留给自己,这其中的未言之意,个中滋味,怕是也有这方面的深意吧。只是限于自己目前的层次,实难揣度。 但是后土却是闻言之后,顿时面如死灰,收起神通,整个人又复归朦胧,好半天才有颤声问道: “不是你心底的那个样子,那、那到底是何种样子,道友可否想办法教我知晓?” “当然可以,后土道友看仔细了” 周天笑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这一随手画出的动作,会不会跟不久前自己勾起做蕉衣的心思一起,在后来的后来,也成为洪荒的几大传说之一。 不管怎么说,这可都是有功德的事情,多多益善。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机缘,该出手时还得出手。 哎对了,说到功德,自己藏有至宝也就算了,可后土创造蕉衣,却怎么也应该天降功德呀,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想着想着,周天一敲脑袋: 哦忘了,现在鸿钧还不知猫在那个旮旯潜修哩,天道未成,何来的天降功德,先攒着吧也许。 这边想着,手底下却没有闲着,随手拈起一根树枝,寻了一块平坦之地,根本不用多想,几笔便勾勒出了一幅女人图。 望着最后在自己眼前最终成型的一个女人形象,后土左看右看,连连端详。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摇头赞叹。有时又偷偷伸手摸捏着自己,有时又频频低头顾盼流连观瞧着自己地上的影子。 也不知鼓捣了多久,反正周天倒是越看越是赏心悦目,一点都不觉得乏味,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后土的悠然慨叹: “多谢周、周天道友,施恩多多,只有容后土以后相报了。” 对此,周天却不以为意地摆手笑道: “这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就当是临别我送与你的礼物吧。呵呵,可惜现在还不可能有纸笔,不然我倒真的可以送你一张画像。” 0495、真是藏龙卧虎呀 “纸笔,画像?” 后土当然听不懂这所谓的“纸笔”又是什么,但是。转眼间她却想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办法。 眨眼之间,后土便已撮土为香,戟指画圈,口中发愿,念念有词道: “吾乃后土,在此发愿。有朝一日,周天道友画图之地必为洪荒之圣地,要得万众瞩目,万物朝拜。画中女子,虽然不过是地上划痕,风中走线,吾愿她终有一日遇缘而生,化为真身,与我姐妹相称!” 周天在一旁看得有趣,但也知道这一定就是后土天生的某种伴生巫术了,通过祷告而获得神秘力量,兑现神秘承诺,所以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望着。 想想那十二祖巫,不修道,却雄霸洪荒一时,可见他们除了身为盘古血脉之外,本身还是有颇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的。 后土虽然是最后一个走掉的,但终究还是走了,而且还是特意挑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离去的。 望着她那道正在努力向着图画中的女子转型的身影,一点点没入暗夜深处,周天也是久久眺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 聚散之间,有时转换就是这样,有时猝不及防,有时等到白头。 接下来,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周天默默地一个人,时而望着远方的黑,时而盯着头顶的天,慢慢地一直坐到了天色大亮。 后土是盘古血脉吧,而且还是第一个大活人的十二祖巫之一。自己为后土做了这么多,大道怎么一点动静都不给呢? 当初的三点约定,为盘古陨落地守护七日七夜已经完成,而且诸多混沌至宝也在自己的监视之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这所谓的第二条,凡盘古血脉传承之人要多方维护周全,当时没多想,现在才发现,这压根就是一条长期的卖身契呀,哪有完成的尽头,真是晕。 至于第三条嘛,现在就去寻那不周山,是不是还太早呀,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时懒卧于怀中的小雪狐,突然伸了一个懒腰醒了过来,睁着一双琥珀色眼睛,上上下下将周天看了一遍,不知为何,身体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嗖地一声便窜了出去,转瞬消失在深涧之下。 周天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追了过去。 深涧有多深,那天小梧松曾引导过自己瞅过几眼。就凭小雪狐现在的样子,跳下去绝对是一个死。 小梧松察觉到他的到来,赶紧从睡梦中醒来,摇晃着万千树叶以示迎接。周天很是着急,摆摆手,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小神通,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直接飞快地打出一道意念拍在小梧松树体上。 小梧松浑身一震,马上就导出一串信息,周天看完却是哭笑不得。如果翻译过来的话,也不知是乱码还是根本自己就破译不了它的语言。 就在周天一筹莫展之际,一股明晰的神识,突然从深涧底处直达脑海,其势苍劲有力势不可挡,其力古朴雄浑引人向往,几乎是不知不觉间,在一阵头晕之后,自己便莫名其妙沉到了涧底。 好在魂不附体的时刻转瞬即逝,神智清明后,周天理所当然地就是在心底一哆嗦,立刻便举目四顾,沉声问道: “没想到这样一片处女之地,不过是先天灵气浓郁了一些,竟然一时间引来了这么多闻风而动的高人。一批才走,一批又来,真是摩肩接踵啊!既然来了,那就请出来相见吧。” 半晌,一阵苍老的咳嗽声传了过来: “咳咳,老友请勿见怪。为了见你,迫不得已吾使了一些手段。可是吾还是失算了,付出的代价也足够叫人悲痛啊!” 随着话音,一个蹒跚的人影,缓缓从一个隐秘的洞中钻出,晃晃悠悠走到了周天面前。 周天眯眼一看,不觉心中一动: “双眉拖地,杨柳轻扬,天下有此形象的唯有一人,阁下不会是那扬眉大人吧?” “大人?” 看上去老态龙钟的家伙不由得也是一眯眼,神情好一阵恍惚,却猛然又是一阵捂嘴剧烈咳嗽。好不容易不咳嗽了,却是放开手掌就是一脸无赖相道: “老友瞧仔细了,吾不过就是请你一叙而已,你却将我反噬得直吐血。盘古开天辟地,陨落的人够多了,你还不珍惜!” “笑话,你不要猪八戒倒打一耙!你是不是专门喜欢这种敲闷棍,把人打晕的勾当?” “猪八戒,猪八戒是谁?嗯,听上去好像有些意味——” 已经默认了自己是谁的扬眉,突然双手撩起拖地长眉,明显有些做作地凑过来,几乎是抵着鼻子与周天对视着,似乎有些不相信地一字一顿道: “你确定你刚才说的是,我把你打晕了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愚蠢到自己跳下这么深的地方自杀吗?” 周天冷哼一声,却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憋不住想笑了。 是的,没错,这老头模样的扬眉,故意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装着的也全是一种亲人相逢时的那种天然气息。 更叫人惊奇的是,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一股股浓郁的混沌之气,逼人神魂,沁人心脾。 可以说,只打入了这洪荒以来,再也不曾有过这样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了。这一切,当然都来自于混沌的所有记忆。 不过眨眼间,因为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混沌之气,两人很快便勾肩搭背地坐在了一起。 甚至,周天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何而下来的。 “你这个老东西,干吗要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年轻不好吗?” “废话,吾当然想要你的样子。唉,遥想当年你与那盘古携游混沌,让我等三千魔神又羡慕又害怕呀。谁知眨眼间,盘古陨落,魔神尽失,真个是往事不堪回事哇,呜呜!” “既然说起这个,老头,活下来的,算你一个,其他你还知道有哪几个,你们之间有联系吗?” 周天这句话刚说完,就被扬眉恶狠狠瞪了一眼: “你又来诳吾是吧,有几个人一双巴掌都能数清楚。他们在哪里,天知地不知,你知我不知。哼哼,这自降一等的滋味,不好受吧?” 0496、自降一等 自降一等? 周天突然如醍醐灌顶,前前后后将来到洪荒之后的过往想了一遍,顿时悟道: “怪不得呐,我说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唔,老头你老实告诉我,以前在混沌时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境界,现在又是什么层次?” “这个吾可没法讲,比那盘古吗,一人力战三千魔神。可是若非开天辟地,三千魔神谁都可以与之一战。不可比,不可比。” 嗯,说的也是—— 周天挠挠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扬声道: “你这老儿躲在深涧不敢见人,想必不是一天两天了。走的哪几个人,你总该知道吧,就以他们为准,如何?” “我呸,”扬眉怒不可遏,突然以极快的手法当头敲打了一下周天的脑门,气哼哼道: “那盘古果然没有看错你,根本就是一个怪胎。论修为境界,你最多是混沌的一粒尘埃。可一论其他,大道都得让你三分。你却将那些蠢货与吾等三千魔神相提并论,真正气煞我也!” “那几个人,堪比几只臭虫,吾伸出一根小拇指就能碾死他们。” 愤愤不平地说着,扬眉到底还是面色一暗道: “当然了,他们虽然连天仙都还不是,但到底已列散仙之班。而且沾了开天辟地之光,可以自由自在穿行洪荒,不像老夫,只能暂且窝在这见不得光的地底,等待机缘巧合降临。” 周天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明白了,点头应道: “大概这就是大道法则,想想倒也公平,而且似乎也必须如此。不然的话,以你之能,随便跺一下脚,甚至轻轻咳嗽一声,整个洪荒就得天翻地覆,山崩地裂,那还了得?所以从混沌转到洪荒,不削去你的等级,不限制你的修为,还真是不行。” 扬眉翻翻眼睛,“你还不是一样,一样得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自降一等,重修法门,幸灾乐祸什么!” 周天一愣,但马上又喜笑颜开道: “重修法门是吧,老头儿,你没忘记吾兄盘古对我的定语吧?说起来在混沌时,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潜心修行,偶尔想到时,也是三瓜俩枣的。嗯,你不说我还真没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既然想到了,看来我的确是该正式闭关来一次真正的潜修了。” 扬眉听得一下子傻眼了,自己好不容易将他弄了过来,可没想过这个。奶奶的,他去潜修,吾这边怎么办? “唉老友你先不要着急嘛,我请你来,正事未办,你却一下子想到闭关去修炼,老实人说老实话,那吾岂不是白费一番心思了!了不起这样子吧,在原来要送你的礼物上,吾再附送一套我的独门心法,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天笑了,几根指头在头皮上装模作样地抓了几下,一副害怕的表情道: “还有礼物呀,加上独门心法,这代价可不得了,那你要我做什么,千万别狮子大开口,否则我会一口拒了你这老东西。” 扬眉突然神秘地一笑,招手让周天跟着他,两人九曲十八弯地转了好多个大小洞天,感觉都快成钻地老鼠了,最后才在一处明显不同的洞口停下来。 “吾送你的礼物,其实在开天辟地之初就备好了。只是在数万年前,感知到你必来此地落脚,方才心有所感,决定换一个方式送你。现在礼物就在里面,不过因为吾刚刚施法,所以你还不能直接收取,只能先瞧瞧是否喜欢——” 扬眉说着,随即得意地打出几道手印。 封闭的洞口,顿时变得晶莹剔透,宛若一个巨大的琥珀,被嵌入在水晶之中。但让人几乎难以呼吸的,却是一个美丽到极致妙龄少女,以一种无比优雅的睡姿,此刻正静静地沉睡在水晶的琥珀中。而一双脂玉般的小手中,则握拳捧着一颗毫不起眼的果核,又给人以无比恬静的美感。 呆呆地看了不知多久,周天方才压低声音,好像生怕惊动了那沉睡中的妙龄少女似的,艰难道: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扬眉点点头,目光好像也是十分不舍地一直盯在妙龄少女身上,口吻十二分认真道: “老友的样子,看来是吾之礼物,终于打动了吾之老友。” 不料,周天却脸色一变,指着妙龄少女道: “把人当做礼物送人,你这老头儿也真够逆天的了,都想到那么远。而且你觉得我会白痴到欣然接受吗,如此奇怪的一个人,又不是混沌产物,还拥有混沌魔神实体模样,你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你说什么——” 扬眉也是脸色突变,望着周天诧异地愣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说老友低过一粒尘埃果然就是一粒尘埃的心智,现在教吾看来,就连你的眼光都成问题,也亏得那无上混沌元气将你滋养、淬炼了那么多岁月。老友还是睁大眼睛再看一遍吧,若还瞧不出来,就好好想想你是怎么被骗下来的。” 小雪狐? 也就是一刹那间,周天恍然大悟,恨恨地一跺脚道: “好你个老东西!” 话音未落,扬眉一伸手不客气地拦住了他的话头: “别客气,吾也就是看着抱打不平,而且不过是举手之劳,顺手点化了它。唉,谁叫我乐善好施又念旧情哩。再说这狐儿吾看着也喜欢,如雪银丝,乖巧伶俐,想不通你为何不出手。” 说着,这老家伙突然斜睨起一双眼睛,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 “噢对了对了,吾忘了你其实是有心无力。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来,吾也好好想一想,这洪荒中,哪些神通管用,哪些心法独到,了不起我挑一些奉送,不要你任何报偿就是。” 周天内心狂喜,表面却撇嘴道: “老头,你没搞错吧,既然你说这妙龄少女乃是如雪银狐,怎么又变成了你的礼物呢,没你这样横刀夺爱,颠倒黑白的吧?” “当然当然,老夫乃有道之人,怎么会如此不要脸皮。你的就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扬眉说着一指那颗果核道: “看见了吧,那颗不起眼的果核才是我送你的礼物。” 0497、扬眉问苍穹 周天定睛一看,忽然想起不久前才与那小梧松的一番交谈,那时,小家伙可是言之凿凿说得十分清楚: 梧松一家,藏有先天晶石。 而雪狐一家,则藏有先天无名果核。 两家都是开天辟地之初,便悟得一道天机,由是才得天眷,摘取天生果实,并在此相守了无数岁月。 “老东西,那果核乃是雪狐一家上古信物,雪狐又是我一到此地便来认主的第一个洪荒生灵。二者既然都已有了归宿,怎么又变成了你的礼物,你到底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扬眉看着他,突然长叹一声,伸指虚空一点,一幅电影般的画面便徐徐展现在眼前: 一头苍老的雪狐,领着一头幼小的雪狐,一前一后。 山洞中,昏睡的周天,脸上竟然都已长满青苔。 两狐一前一后,钻入洞来。 面对周天,小狐惊愕,老狐悲悯。 在周天周围,无数仙果灵草,都已化作枯萎后的残物。 但是,老狐还是一成不变地将衔来的果子,再次放在了周天嘴边。 两狐出洞,回到远处自家树洞。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老狐再也不见出来。 那那时起,每日便只有小狐,钻进钻出,穿梭两洞之间。 如此冬去春来,寒来暑往,雪狐一家,换了一代又一代。 突然有一天,一团金光闪过,扬眉闪出。 手里握着的,正是一颗不知名状的仙果。 在深涧外的茂密山野,仙果赫然被雪狐发现,衔到山洞。 仙果渐渐枯萎,果核终于被雪狐注意…… 这一番观瞧,直看得周天大汗淋漓,万千感慨,口不能言。 一旁的扬眉,却也是神情萎靡,汗湿脊背。 这个神通,名为万柳照拂—— 动时可做万箭穿心,静时又能观望过去,乃是扬眉独门绝技,一技双击,威压惊人。 这门绝技,他也是在盘古开天辟地时,那天地分离的巨大力量撕扯下,不知怎样就逃出生天,躲在深深的地下,回想着那一个恐怖的瞬间,经过数万年一动不动的感悟,加上他本已有的无上混沌心法,几经演化方得最后定型。 就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今日第一次使出来,却没想到它竟然如此耗费精神。 当然他也知道,这也就是因为重伤至今未愈,加上大道法则,从混沌到洪荒谁都得自降一等。否则以自己全盛时期的混沌道体而言,这点耗费,简直不值一提。 好在先天过硬,疲态瞬息便过。看到周天依然沉浸在那份过往中难以自拔,扬眉暗叹一声,轻手拍道: “大道之下概莫能外,连那盘古都不能幸免,老友倒也不必过于伤感。只是老夫也没有想到,盘古跃身大道,终究还是将你算计在内,是以你那一劫断断少不得的。老夫半道插上这一杠子,也不知惹下了多大因果。” 说着,扬眉突然仰头望天,竟然默默地流出了一行眼泪: “不瞒老友说,吾只是感知到了你大致方位和未来走向,若是知道这是大道算计,而且你命该此劫,吾是万万不会插手的。可是、可是现在想来,若是那时吾就算知道了,吾怕也还是要如此这般的。” 周天醒悟过来,震惊不已地望着垂泪中的扬眉,突然深深一揖道: “多谢老友闻讯而来,我才提前得以觉醒。此番恩德,周天铭记在心。” 扬眉却是摆手道: “勿要谢我,吾是有心而来,为的是我那手足兄弟苍穹一息尚存,乃存私在先。” 周天想了想,却是再度一揖道: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原以为你大费周章必为自己,没想到你却是为了那与你等同于一奶同胞、一枝两叶的苍穹,那我就更要真心一拜了。” 扬眉到底是存心而来,看到周天如此态度果然也是大喜过望,随即凝神问道: “这么说来,老友肯定是愿意为我兄弟二人施加援手了?” “当然,而且我也不要你什么回报——” 周天点头说道: “三千混沌魔神,十之去九,余者存一,自有说法。老友既然有感于那苍穹一息尚存,不知要我如何帮你?” 扬眉闻言,顿时面色一整,俯身也是深深一揖道: “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自吾有感于我那手足苍穹一息尚存,说来也叫人神奇,老友的气息便从此如影随形。后来吾用了一万年算计,方才算得原来老友早在混沌之时便与我兄弟二人结下因果。而因果之源,却在一物之上。” “一物?” 周天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暗道莫非他们也像盘古因为要完善大道,而探得了他那四大鸿蒙至宝的气息,所以也是前来一借。 扬眉点点头,却又是一脸愁容道: “是应在一物之上,不过老夫也是猜测,而且还不知换到这洪荒之中,是不是另有古怪之处,能不能管用,一切都未可知。” 总不会是那五道鸿蒙紫气吧?如果是,且看大道说法。 周天正想着,扬眉一张口却一下子把他吓住了: “什么,盘古最后一点骨血?” 不过惊归惊,周天还是猛然一点头道: “没想到你竟然算到了这个,这个却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也罢,你说吧,你要怎样做?不过我有言在先,这骨血虽然是盘古所赠,算得物有归宿,但毕竟牵涉太大。倘若压根不能动用,或者有何意外发生,此事从此休提。” “吾也正是此意!” 扬眉也是一脸肃然,起掌立誓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吾扬眉愿意担下一应因果,只要救得苍穹,我愿接下所有业力。成与不成,只此一举,绝不再言。至于老友周天相助之情,此生只要他开口,天道之下,万事皆可。” 周天听得不由就是一阵侧目。 没想到这扬眉为了苍穹,竟然发下了这堪比卖身契的毒誓。这洪荒,真的无情吗? 突然,也由不得周天怀疑和慨叹,在那极北的遥远天际之上,原本晴空万里的虚空中,犹如一块一望无际的的巨大玻璃,神秘地现出一丝裂痕。紧接着,裂纹中隐隐有光闪烁不已。 0498、色戒 “快,快请盘古骨血——” 一直仰头四处查看着天空的扬眉,见状失声大叫。 周天哪里还敢怠慢,心中默念,随即运起全副精神,神识刚刚触及自从到手后便犹如不存在的盘古骨血,就感觉一股无与伦比的大力撞来,口中一甜,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啊,但愿我不是把老友给害了——” 扬眉吓了一跳,话音未落,却见一滴鲜血突然急速飞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那天际之上的那道神秘裂纹之中。 愣了愣神,扬眉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成了,成了!好兄弟,我的好兄弟,我们终于又可以携手周游世界了!” 说完,他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天际中的那道裂纹,连身旁狂呕鲜血不止的周天都不敢多看一样,翻身跌坐,双手结印,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慢慢的,天色不知不觉黯淡下来。 一抹夜色,缓缓从地平线升起。 无数灿烂星光,终于开始在夜空之上一闪一闪。 一缕不断变幻着七彩之色的星光,突然向着深涧射来,瞬息直抵涧底,随即无声没入一处洞府。 早已大汗淋漓的扬眉,长长叹出一口郁气,瘫软于地。 直到天色大亮,这老东西才蹒跚而起,一步一挪,来到周天面前。默默看了一会儿,面色也不知变幻了多少种表情,最后猛然一闭眼,一颗浑浊的泪滴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只见他手掌一翻,便硬生生抽出了自己一道元神,默默悬于掌心凝视多时,也是猛然狂喷一口鲜血,然后缓缓将元神打入周天体内…… 这天,当周天终于悠然醒转,浑身剧痛中,慢慢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却发现扬眉早就不见了踪迹。至于扬眉所说的苍穹,则更是连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 “这老东西,不会是真的给自己设了一个圈套,成功后就溜之大吉了吧?” 正腹诽着,体内却突然传出一丝异样。还未来得及凝神去看,一股元神便化作扬眉虚影,蓦然浮现眼前。 看了一会儿,周天突然点头对虚影示意了一下: “唔,你请回吧,我已经都知道了。” 虚影明显恍惚了一下,很快又发出一道神念: “老友真的想好了,确定不对吾这道元神打下烙印,设下禁制吗?” 周天再次点头道: “是,老友请回吧。” 看着虚影缓缓消散,周天又定神默想了半晌,起身来到睡着小雪狐的洞府前,可惜看到的,却都是迷雾一般的景象。想来既然是扬眉存心出手点化,必是设置了诸多禁制和大阵,如今他人不在此地了,一切当然也就不可窥伺了。 嗯,刚才那元神已经传话说的很清楚,因为他这是存了大心思出手,而且是第一次弄出这么大阵仗点化一个普通洪荒生灵,所以时间上可能会长一些。 呵呵,想到这点,周天心中就不禁油然而生出许多小得意来。 扬眉是谁,掌管空间的大神。如今为了讨好自己,费这么大心思对待自己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生灵,不错,虚荣心大大满足了。 而且,他还是对点化后的小雪狐,未来将会以一个什么样的模样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老实说还是充满了憧憬和期待的。 想想吧,静静地躺在那儿就是睡美人的境地,真站到了面前,那还不是一个祸害级别的佳人啊!如雪银狐,如雪银狐,唔,其实无论怎么美丽应该都不为过,仙狐一族,原本就是美的传说。 周天忽然心虚地看了一下四周,就好像突然有几双眼睛看着他一般。 嗯,好像是有些不对劲,经历了鸿蒙不记年的虚无,混沌无际涯的荒芜,如今到了洪荒,总算有了一丝花花世界的苗头,花花肠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修为、境界都划拉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么一想,周天突然不敢再多看洞口一眼,转身落荒而逃,就像、就像记忆里突然闪过的一个后世场景,那个已经日渐模糊的俏丽身影,仿佛就站在眼前…… 却说扬眉望见一缕七彩星光直飞涧底而来,心念动处,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当即屏息凝神,瞅准时机,一个大手印便将星光扣在掌心,识海深处同时放出本体伴生大神通控空诀,无数时空裂纹、时空皱褶、时空波澜、时空涟漪,相相环生,环环相扣,将那一缕星光牢牢护住。同时双脚踏出,当头一声断喝,他便连同星光一起整个消失在脚踏处的那片空地。 原来,这并不是他要突生变故。而是连他都没有想到,这一缕包裹这苍穹的星光,竟然根本就已经是苍穹的本体。可以说,此刻的苍穹真正是处于一息尚存的境地,随时都有最后陨落的可能,最终形神俱灭,化作尘埃。 于是,扬眉再也不敢抱任何幻想,直接祭出本体伴身大神通,将苍穹紧紧包裹起来,连周天都顾不上,就地硬生生辟出一块只有他才可能创造出的真实虚空,又用自己的本命元神中的三魂六魄分出一魂进驻苍穹本体。 至此,苍穹好便罢,苍穹不好,扬眉虽不至于跟着送命,但一魂必失。一魂若失,扬眉也不复为扬眉耳。 此番作为,可见凶险。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扬眉此前的所有算计,仅仅出现了一丝偏差——盘古骨血,若无大势驱动,即使已成骨血归宿的周天,也不能轻易催动、演化,是以才有了周天又被重创吐血的一幕。 然而大道既成,法则丛生,一切便需以法则为准绳。 大道孕育于混沌,诞生于开天辟地。天地以空间为载体,以时间为方向,以万物为灵魂,缺一不可。既然扬眉能够浩劫重生,作为空间另一种表现形式的苍穹,怎么可能任其灭亡? 所以,作为盘古骨血现实传承者的周天,便在大道和法则的共同挤压下,以血换血,完成了对苍穹的救赎。 扬眉当然最终也看出了这一点,诧异之余,却也忍不住为周天感到了一丝高兴。不管怎么说,此血等同于彼血,单是这一份荣耀,便是了不得的大功德,大造化。 0499、从现在开始 可以说,若真到万不得已时,只需简单让出这份荣耀,无论多大灾祸、因果,周天也可以安然度过。 而失去的,也不过就是一份荣耀而已。 周天的妙法造化,只看得扬眉高兴之余,却也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艳羡之气,仰面朝天望着苍穹,想想自己,不禁悲由心生: “都是一样出身混沌,人与人的境遇,为何却大大不相同也?” 好在经过扬眉日夜呵护,不仅苍穹本体意识已经开始慢慢苏醒,就连他那早已被开天辟地之势摧残得变成了渣渣的身体,也逐渐有了重新凝结的迹象。 呵呵,结果好得超出想象,扬眉豁达、开阔甚至不乏腹黑的天性终于在心神放松的一刹那迸发,扬声调笑了一下道: “苍穹道友,你现在是不是很着急呀?不急不急,反正现在整个洪荒生灵,都是你现在的样子。虚影不像虚影,道体不似道体,总是差那么一点。” 咕咚一下,扬眉明显感觉被撞了一下。 “你之前说的是什么?” “噢,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生灵都是一个个影子,他们还是有形体的,只是看上去有些模糊,感觉让人眼花。” “嗯,你问周天在做什么,这我怎么知道?” “什么,他为什么要帮我们?等你好了,你还是自己问吧。” 砰地一声,虚空中忽然便是一阵震动,惊天动地。 这一次,就连扬眉都再也不敢肆意调笑了,而是突然面色一变,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的一道元神,远远地从虚空中激射而至。 正诧异间,扬眉一双拖地长眉蓦然高高扬起,嘴里跟着就是一声哎呀道: “不好,没想到连周天居然都有了心魔?” “嘘,苍穹道友,你且安静,让吾好好想一想。嗯,嗯,怕是我这番好心做了坏事啊!咦,不对,怎么其中有大道的意味……” 而在另一边,在某处虚空深处,不管周天相不相信,当他稀里糊涂钻出洞来,仰头一看,高高的山壁就像刀削一般笔直,望上去感觉高耸云端。 晕了,这扬眉一声不吭跑了,自己怎么上去还成了问题。 周天回头瞅了几眼涧底大大小小的洞穴,想到自己绝对不可能再跑回洞里冀望于扬眉回返,只好一咬牙,回忆着曾有过的飞翔经历,运足精神,装模作样攒劲喝了一声: “起——” 可惜,除了扑通扑通踩了两脚的涧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就是一点飞行的小法术么,难道真的要让自己从头开始,老老实实像一个小学生那样一步步读到大学吗? 突然,一条通体金黄的巨蟒,吐着黏黏的信子,仿佛突然变出来一般游了过来,蓦然歪着脑袋,盯着他足足看了半天,比磨盘还大的脑袋闪电般一伸一缩,周天便晕头转向地被它吸入了口中。 完了,完了—— 周天长叹一声,虽然自己敢断定是不可能被巨蟒吃掉的,但臭烘烘的弄一身污秽却是免不了的了。 周天恨恨地想着,索性也懒得挣扎了,干脆报臂静观其变。 咦,还别说,等了好半天,眼前却还是明亮一片。 呵呵,这接下来有点意思了: 看似凶神恶煞的巨蟒,一口吞下了他后,那一张恐怖的大嘴,却始终保持着张开的姿态。 而且更神奇的是,好像还怕他发晕,磨盘般的大脑袋竟然纹丝不动。 不过,脑袋不动,巨大的身躯却是快速游弋着,令人眼花缭乱地在笔直的峭壁上蜿蜒攀爬,浑身的鳞片因为高速摩擦,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转眼间,周天双手撑在巨蟒大嘴边沿,犹如贵宾观礼般看了一遍免费的洪荒级攀岩运动,感觉又是刺激又是紧张。 眼看就要通灵的巨蟒,就要带着周天重新爬上熟悉的地面,一只猕猴却突然斜刺插过来,横在绝壁之上,一双幽深的目光盯着巨蟒,挥舞着长长的双臂挡住了去路。 只看了一眼,周天咧嘴噗嗤笑出声来: “那猴儿,你是来见义勇为的,还是来抢果子摘桃儿的?” 猛然听见周天发声,猕猴好像被吓了一跳,移过目光,愣愣地盯着他,半晌突然烦躁地又是抓耳又是挠腮,呲牙咧嘴吼吼有声,出人意料地掰下一块岩石,恶狠狠地冲着巨蟒砸过来。 原本挺安静的巨蟒,顿时怒火蒸腾,张开血盆大口,本能地甩头咬去—— 啊! 周天顿时发现自己真的腾云驾雾起来,嗖地一声便飞向了半空。 手忙脚乱中,眼看自己随着巨蟒甩出的惯性越飞越高,周天当然知道飞得越高摔得越狠这么一个硬道理,尤其是自己这种抱着金饭碗要饭的奇葩—— 明明身怀绝技至宝护身,却偏偏连基础的法门都没有一点,这以后出游洪荒,岂不是要处处出丑,时时洋相? 可是也不对呀,混沌中盘古陨落的一刹那,自己却是真真正正可以一飞冲天的啊! 那一瞬间,时常历历在目呀。 嗯,大道横空出世,也许自己一下子就成了洪荒版段誉: 六脉神剑在手,天下我有。六脉神剑不出,狗屁不如。 正胡思乱想着,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啸声。 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火红火红的巨雕,正疾速扑闪着一双火焰般的巨翅,向着自己掉落的方向怒目飞来。 一时间,周天竟自己看自己戏法一般,看得有点傻了。 巨蟒,猕猴,火雕,就眼下这么一点功夫,就有三个明显开了灵智的洪荒生灵,赴汤蹈火地来为自己救驾,这就是主角光辉吗? 眨眼间,火雕便扑了过来,然后瞅着周天的脚底,一个鹞子翻身便接住了他,然后发出一声愉悦的啸叫,猛然又是昂头一跃,便带着一股风声冲向了蓝天。 看到火雕闷头闷脑地越飞越高,好像压根就没有将他救下地的打算,周天这才有点慌了,揪住一根羽毛叫道: “你这雕儿,这是要把我带到月亮上去吗?” 火红巨雕听到话音,很通灵性地长鸣一声,随即身子猛地一沉,一个俯冲,便把猝不及防的周天给甩了出去。 0500、万法始于足下 周天哪里想得到这雕儿居然会如此玩人,眼瞅着自己一个倒栽葱,飞速向地面撞去,顾不得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就是一提气,身法不知不觉就用上了记忆中几乎都快要忘记的腾挪术,其实也就是特工那几套最基础的保命训练课程。 不过这身法,与后世的那身法,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举手投足,一招一式,潜移默化中,几乎是水到渠成地暗合了盘古演化混沌大势的很多心法和招式。境界与修为,往往就是一层纸的距离,契机一到,一捅便破。一破百破,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就在离地不到数丈之时,一直跟随盘旋的火红巨雕见状不妙,赶忙又是一个俯冲,就要试图重新接住周天,却不料,说时迟那时快,周天突然一声长笑,挥手赶跑巨雕,身子突然玄妙地静止了,就那样悬停在半空中,犹如一座云雾深处的远山。 一会儿望着头顶的浮云,一会儿又看看脚底的地面—— 周天突然想起刚刚在深涧遇见的那个猕猴,那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现在他似乎也体会到了那种心境: 有些好笑,又有些恐惧。无数的期待,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浸在这种新奇的感受中,天马行空,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只是周天不知道,这种状态,自己算不算已经是会飞的人了。 嘿嘿,会飞的人? 目测一下,现在好像就站在一座二十层楼顶之上,但脚下却是空无一物,现在试着降落吧—— 心念一动,身体竟然真的开始跟着心念动作起来: 一米,两米,十米。 开始还有些生涩,但随着意念与动作配合得越来越圆润、自然,身体越到后来也越来越自由自在,行云流水。 等到最后双脚结结实实地重新踩上地面,周天竟然依依不舍地仰头看了一下天空,心想要不要再尝试一下,看是否能够重新悬空飞升。 如此一想,身体不由得竟然又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呵呵,还是算了吧—— 周天赶紧又按下念头,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就势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实说,这第一次非自主的飞行,还真是叫人身心疲惫,心有余悸。 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 就这样想着、想着,经过一番飞升的周天,不知不觉竟在这悬崖峭壁旁疲惫地睡着了。 睡梦中,一个奇怪的梦境,让他怵然一惊: 他和衣而卧之处,莫名其妙,居然是在一颗巨大到无边无际的“蛋”之中。 而他又是怎么感觉出这是一颗“巨蛋”呢? 因为,他刚一沉入梦中,四周无边无际的虚空便像突然收紧的薄膜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而起,却又在肉眼可变的过程中,让他亲眼目睹着整个变化的进程—— 席卷,起皱,拱起,合围,然后一点点隆起成为一颗巨蛋的形状,正好将他包裹在其中。 什么情况? 周天翻身而起,本能地便向外冲去。 当然毫无悬念的,在那一层已经成型的“巨蛋”膜体前,无论他怎样冲刺、钻营,都无一例外地被无情的给“弹”了回来。 并且,随着他一阵又一阵杂乱无章的折腾,这成型的巨蛋,竟开始跟着他的节奏,四处胡乱滚动起来。 滚着、滚着,就到了一处看不见底的深渊。 尽管知道这是梦境,但周天还是本能地汗毛林立,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不要啊——” 然而,滚动的巨蛋,这时就算听他的,极速之下也不可能收得住脚了。仅仅在深渊处一块巨石上,反弹了一下,便直坠而下。 紧接着,便在越来越快的掉落中,整个蛋体,开始呼呼生风,发出匪夷所思的啸叫声。 就这样一直落呀。落呀,也不知黑夜白昼,就像沉底的电梯。 到了这时候,周天反而不怕了。 他伸出手,甚至在飞速下坠的巨蛋膜体上,摸了一下,然后又揪了一下,最后攥起拳头,在其表面轻轻锤了一下。 ——你给它多少力,它就会还给你多少力! 在周天这种近似于胡闹到几乎无聊透顶的宣泄中,他忽然发现,看似几近透明一戳就破的这层膜体,在这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之下,它的表面,不仅没有一丝因极速摩擦而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发热、发红甚至磨损的痕迹,就连膜体本身,摸上去也没有任何冷热变化! 好吧,周天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环起双臂,在巨蛋里面,冷眼端详: 这巨蛋,可怕吗? 当然,对现在还刚刚学会飞翔的周天而言,的确可怕。 但是他又几乎可以肯定,这巨蛋,绝非是那颗孕育了盘古的巨蛋。 既然他连孕育了盘古的巨蛋,在混沌之时就能相安无事,甚至兴趣所致,还可以偶尔嬉戏于股掌之间,那他对这颗巨蛋,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要知道,什么样的巨蛋,也不可能高于或者可怕过孕育出盘古的那种巨蛋! 这个念头一出,巨蛋的下坠之势,就像被谁点了一下刹车似的,猛然一顿,便开始有了一种明显的减速之势。 心有所感,周天忍不住的心中一喜,急忙向外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一道明显的地平线,竟然就这样突兀地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脚下! 地平线? 这意味着,这颗流星般下落的巨蛋,终于要触底了! 就在这时,随着越来越缓慢下来的势头,几近透明的巨蛋膜体之外的世界,也开始逐渐显露真容。 一片片迷迷蒙蒙的时空。 一方方影影瞳瞳的天地。 在周天惊奇而又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期待中,这方深渊之下的世界,开始渐次出现在他的全部视野之间。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即逝。 定睛追去,即便只是一道背影,周天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后土,这下面,竟然连后土也在此! 莫名其妙的,她怎么可能身处于这一方深渊之下呢? 正想着,后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忽然回头向他看了过来—— 0501、全部都是成双成对 看到后土回头望来,周天本能地就是挥手召唤。 然而,后土凝视的目光,明明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却又转向一侧,视线便直接将他熟视无睹地给晃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明明看见了自己,却装着没有看到自己? 周天一阵失落中,转念一想,忽然反应过来: 后土看不见自己,究其原因,并非是她故意在羞辱自己,而是她根本看不到自己—— 这个巨蛋,已经将他与世隔绝了! 正想着,巨蛋也在这时终于真真正正触底了。在触底的刹那间,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晃晃悠悠,在空濛的视野之间踽踽独行着,映入周天的眼帘。 只一眼,他便又再次脱口喊了出来: “冥河,冥河道友?” 当然,毫无意外的是,这一次冥河同样是听不到他的呼唤的。 但奇怪的是,他依然还是像后土一样,在周天脱口而出的瞬间,也是同样猛然回首,就好像感应到了他似的盯着巨蛋方向,投来他那标志性的一瞥。 后土、冥河的出现,虽然近在咫尺无法相认,但也让周天在确认这种莫名隔绝的瞬间,蓦然悟出了这个世界可能的本质额本真之象: 他被莫名其妙的带到这里,后土、冥河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那么。洪荒世界的其他有名有姓的人物,恐怕也都会在这里吧? 只是,就在他如此感悟之时,巨蛋触底后的巨大反弹力,也这瞬间爆发—— 只听砰地一声,巨蛋便在这种反弹力之下,呼地一声飞向来路,就像掉落时那种急坠之势一样,只不过这次却换成了反其道而行之的极速反弹之势,带着巨蛋中的周天,竟然又反弹了回去…… 这一飞,便又南辕北辙地飞了回去,然后沿着曾经的下坠之路,一路反向直冲云霄。当然,所谓直冲云霄,这只是周天自己的想象而已。 因为无论是上,还是下,他所能感觉到的世界,皆是虚空! 就这样又是一番无穷无尽般的飘摇,在又一次惊心动魄之后,巨蛋终于又像触底一样,一飞冲天地碰到了虚空中的“天花板”,然后有了再次的那种“瞬间停顿”—— 这一“瞬间停顿”,曾经在触底时出现的那种奇怪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又一个后土,如出一辙。 又一个冥河,如出一辙。 接踵而至,再次赫然出现在周天的视野之中。 同样的,周天还是没有忍住,对两人的出现,再次脱口而出,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当然毫无悬念的,两人都依然如出一辙地“看不到”他。 不过,这一次,周天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这一次的后土,不是上一个后土。冥河,也是一样。 因为周天对两人都有几次明里暗的交集,可以说彼此的气息和外形都十分熟悉。 而这一个后土、冥河,在时间关系上,明显是上一个后土、冥河的更早时期中的那一个后土、冥河。 换句话说,在周天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下坠、反弹进程中,就像坐在一艘时光穿梭机上,让他在那个瞬间目睹了后土、冥河二人的“少年”,“青年”。 什么意思呢? 周天知道,别说是在这玄之又玄的虚空,就算是本真的洪荒世界,这种怪象,也不是无因无果的空穴来风。 有因必有果,果来因方消。 周天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若有所悟,不知不觉,便跌足而坐,进入到了浑然忘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之间,周天感觉到了巨蛋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紧接着,在这种难以遏制的悸动中,整个巨蛋,在一阵阵凭空而起的噼噼剥剥声响之下,原本坚不可摧而又柔不可破的膜体表面,开始一点点皴裂,又在这种皴裂中一点点破碎…… 一股破茧而出的喜悦,在周天的神识之中,恣肆汪洋,澎湃涌动。 不由自主的,周天发出会心一笑,身体便已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一步踏出,竟自走出了这巨蛋的桎梏。 甫一走出,巨蛋便哗啦一声巨响化作了无数碎片,叮叮当当铺满了四周。 周天哪里想得到还有这样一幕? 在他过往的云游和历险中,像这样的巨蛋倒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但每一次破巢而出时,它们都会在他冲出桎梏的瞬间,便化作了无形而烟消云散。 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留下这一地的碎片,晶莹透亮,五彩缤纷,流光溢彩,夺人耳目,这就不能不让周天为之一惊。 转身凝眸,沉思良久,周天一咬牙,探手抓取,将一块碎片拾取到手中,低头细细观瞧: 这碎片,当然再也不复将他包裹其中时的那种坚不可摧,而又柔不可破的神之膜体,皴裂的表皮上,布满了皱皱巴巴的各种纹路。 而在手感上,又像晒干的鱼皮,有着依然挥之不去的晶莹。同时还有温润的玉石那种微凉。 巨蛋,已经是神之又神之物。 这巨蛋所化碎片,恐怕也不会因碎裂而失去其超凡脱俗之神奇属性吧? 仿佛听到了周天这一心声般,掌中碎片,竟真的突然焕发出异样光彩,在一阵莫名微澜般的波动中,以肉眼可辨的“慢放”进程,这一有形碎片渐次消融,随即化作一道无色微光,激射而去! 紧接着,未等周天反应过来,围绕在他四周的无数碎片,跟着便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发生了连锁反应,瞬间也化作了无数微光,朝着四面八方激射…… 很快,恒久稳定的虚空,竟然受此激荡,开始微微摇晃。 虚空,怎么可能撼动? 除非、除非—— 心念动处,周天再无任何迟疑,跟着也是一步踏出,追着那漫射而去的微光踪迹,凭着直觉中的一个方向电射而去。 也不知就这样踏空而动,犹如闲庭信步火石电光飞了多久,在一处震感强烈的虚空处,周天终于发现了一种终极般的异样—— 一道光之门,亦或是巨大的光环、光洞、光束? 将所有碎片微光,仿佛吸铁石一般吸附在那里,然后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拼命在往其中一个看不见的“点”或者“缝隙”钻去! 0502、真正的新世界 这一幕,心有所感的周天,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也是凌空飞渡,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近前,定睛一看,他便呆立在原地,任凭一股股的五味杂陈与难以描述的情绪冲撞,激荡在自己的心底—— 这微光争先恐后之处,果然是虚空中莫名生出的一个“点”! 但这“点”,此刻正在微光的“拥挤”、“咬合”甚至“侵蚀”之下,一点点破损、扩大。 就在周天这凝神定睛的片刻间,它已从一个“点”,扩展成为一个芝麻大小的“洞”。 紧接着,第一缕微光,便抢先探进头去,然后就像破洞而出的穿山甲,不断摆动着、摇晃着自己身子,在这“洞”中一路游弋,最后呼地一声,便穿洞而过,飞了出去。 而说时迟那时快,有了第一缕微光的成功挣脱而去,几乎在眨眼间便有无数道微光,跟着便如法炮制,一个个成功飞逝而去。 周天就这样呆呆看着,感觉只是一瞬,当然这一瞬也许就是数万年也未可知——当所有的微光,都穿洞而去,仿佛喧哗的世界一下子宁静下来—— 这时再看那一个曾经的“点”,却早已被无数微光打磨得又大又亮又圆,就像一道真正的园林拱门,静静地呈现在周天面前。 到了此刻,就算周天怎样迟钝和不开化,他也单凭这一道明晃晃的光明拱门,而确认眼前这一结果: 所谓曾经桎梏于他的那颗巨蛋,其实根本不是他宿命的敌人和劫数,而是一路都在默默保护并加持于他的圣物! 现在,它找到了突破口,于是不惜以破碎自我之体的决绝,化作无数勇往直前的微光,以无形化有形,在这方目前还不知是何成因的虚空中的一处破绽,替他打开了一扇门,一道光,一条路…… 门,已成。 门,洞开。 唏嘘吗,感恩吗? 即便已经踏足圣人之境,此时此刻,周天的心里,也不可能不起一点波澜。 就这样怔忡地望着明月高悬般的光明之门,半晌,周天方才轻身而上,犹如蜻蜓点水,缓缓飘了过去。 到了近处一看,他才发现,穿过门去的碎片微光,并未远去。 而且,影影瞳瞳,氤氲闪隐之间,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召唤之意,在那里盘亘,踟蹰,流连。 莫非,这微光,仍在等候自己么? 心念一动,周天身形也跟着一动,不知不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脚下滑动着,竟自飘过了这一道光明之门。 不过,在穿门而过的瞬息之间,周天才知道,他置身于的这一方世界,竟然是一片黑暗。 除了碎片微光,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难道,或许,这就是碎片微光一直等候在这里的缘故? 正想着,周天忽然感觉指尖一热, 低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竟然兀自抬起,虚虚点出。一团火苗,紧接着就从指尖冒出,然后徐徐飞了出去。 不,飞着、飞着,火苗忽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只萤火虫。 嗡嗡嗡地响着,小小的翅膀,渐渐扇出气流。 在这股旋飞的气流中,碎片微光仿佛得到了感召,忽然动了起来,重新凝聚在一起,向着嘤嘤嗡嗡飞着的萤火虫,一下子靠了过来。 它们要做什么,光明的合体吗? 莫名其妙的,周天竟有了一种隐隐的期待。 然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碎片微光在半途中,竟然也是摇身一变,竟自化作了一只三足金乌,就在堪堪要与萤火虫两两相遇的瞬间,突然张开它的长喙,将萤火虫一口吞了下去。 啊——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故,一下子让周天惊愕不已,措手不及中,完全没有时间做任何反应。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吃掉了由自己指尖火苗所化萤火虫后的三足金乌,在一声饱嗝般的啼鸣中,忽然身形暴涨,三两下之间,眼见着它越来越大,及至最后,竟砰地一声犹如自爆一般,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发出不可逼视的光芒。 刹那间,黑暗消失。 一轮光耀万里的太阳,凌空升起,高悬苍穹。 周天手搭凉棚,眯眼望去。 他知道,这一轮太阳,并不是那真正日月争辉之一的太阳。 但这一刻,这一轮太阳,却弥足珍贵。 因为,它不仅驱散了所有黑暗,更重要的是,它还在无尽的温暖中,照亮了周天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事物! 几乎在这一轮太阳升起的同时,他看见了这一方黑暗世界,其实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崭新世界。 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世界,竟包含了周天一路走来所经历、所遭遇甚至所创造的所有世界、时空以及万事万物!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在他心中至高无上的混沌世界,当然更有他念念不忘的盘古、青莲以及那只真正的巨蛋。 紧接着,自然就是盘古化身之下的洪荒。 尤其是这洪荒,周天看着、看着,竟不由得开始热泪盈眶。 天元山,以及围绕着天元山生生不息最原始的生命部落。从浑浑噩噩的万物生灵,到第一个诞生出灵智的古兽,再到逃出生天的先天魔神,再到他自己—— 这才是他鼻子发酸的真正时刻。 他看见,另一个“周天”,同样也是刚刚横空出世的那一个“周天”,此时此刻,正仰面朝天,两眼迷茫,蹲坐在天元山那不上不下的半山腰上,无语问苍天。 他看见,与他伴生的四大灵兽——小白狐,黄皮猴子,百脚蜈蚣以及乌鹭,正在山谷之间四处逃窜,躲避着凶兽的猎杀。 他看见,还是一条望不到边的蛐蟮之身的鸿钧,正自艰难地在他的玉京山上蹒跚学步。 他看见,伤痕累累的罗睺,失魂落魄的扬眉,东躲西藏,形若枯槁。 他看见女娲、伏羲刚刚探出头来,后土正在萌芽,冥河还在血海深处沉浮,祖龙、元凤、玉麒麟开始了哼哼呀呀的第一次聚首。 他看见,几乎不在洪荒之列的菩提子,这一刻竟也偶露峥嵘,让他有了惊鸿一瞥般的惊艳…… 0503、真我在虚实之间 而在另一边,周天看见了将整个洪荒一分为二的那一条曾经黑白双蚁一己之身,横跨其上连通了两岸的大河。 无数的生灵,无论选择了渡河东往,还是跨河西去,都是生机勃勃,热气腾腾…… 只是周天现在还没有参悟明白: 此时此刻。 他眼中看到的无论是他“自己”在不同时空和纬度中的那几个“周天”,还是鸿钧、罗睺、女娲等人同样在不同世界的“鸿钧、罗睺、女娲”等—— 到底是时空的投影? 还是真实的“他们”在不同时空与世界的实体存在! 好在现在的周天,脱离了巨蛋桎梏,已然有了一种了无羁绊,全无牵挂的自由自在般的全新飘逸与闲适之感,只是略加沉吟,便凭着自我的直觉,便踏步而上,甩开心中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一头扎进这一道光明之门,向着那视野之中的崭新世界,飞奔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一直盘旋不去的那一团由巨蛋碎片所化氤氲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一种召唤,伴随着周天的动作,如影随形便贴身而上,只在瞬息之间,竟自化作一道虚无真气,直直没入在他的百会之穴中。 这是周天怎么也没想到的变故! 但这个小小的变故,也只是让他小小地错愕了一下,便又甩甩头,很快就从这短暂的失神中再次拔腿而去。 多少稀里糊涂、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已发生在身上,哪里还会在乎这一次的古怪? 不一会儿,周天就健步如飞,来到了第一个“周天”面前。 这个“周天”,乃是第一次云游洪荒中的周天。 此刻的他,正行走在那黑白之蚁的巨-峰-山谷之间,在辞别了苍槐子后,受到那修为远远高于他的黑白蚁后诱惑,即将一步踏入她的洞中。 周天看着“周天”,心头倍感怪诞,却又不敢有丝毫动作。 大概,这就是如梦如幻吧? 亦或是,对面相遇不相识,只是空余一声“道友何来”。 不,怕是这最简单的一声相问之音,都不会有的! 果不其然,“周天”在周天的凝眸“深情注视”中,也仅仅是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之际,就像忽然被一枚路边的落叶或者落石打断了一下,稍稍失神,便摇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声: “好生奇怪,这山里的风儿,似乎都有些莫名其妙古怪得紧!” 然后,他便闪身而过,迎着那洞中蚁后的召唤,一步踏入。 这句话,他说过吗? 周天望着“周天”转瞬消失在蚁后的洞中,忍不住抓了抓脑袋,蹙眉回忆了一下。 当然,记忆中他是不可能将那时的每一句话,都能搜刮得出来的。 沉思了一下,他摇摇头,凝神想道: 虽然不一定记得起自己在这一时刻说过的每一句话,但他与蚁后的坐而论道,却还是言犹在耳一如就在眼前一般。 倒是那后来的黑猩猩,在蚁后将他唤出与自己朝面相见,个中机缘,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有过深究。 嗯,这一次如此而来,岂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此一想,脚下早已身随心动,只一念闪出,他便身形在洞口处拐了拐,径直转到了洞口中的另一个入口。 很快,说巧不巧,三转两转,周天还真就凭着一股直觉,在一处洞壁之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顿了顿,这身影似乎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任何变化,依然还是抱头而坐,蹲在地上,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凝视片刻,周天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脱口而出道: “道友别来无恙?” 随着话音,抬起头来的身影,果然正是那一头记忆中的黑猩猩。 而且,从他迷茫的眼中,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外人的侵入,而让他有一点点的惊诧和恐慌,只是本能地随口应了一句: “道友别来无恙,你、你是在问吾么?” 既然有了对话,当然就让它继续下去。 周天微微一笑,马上颔首道: “不错,我正是与道友说话,道友别来无恙?” 黑猩猩摇摇头,表情忽然很痛苦道: “你不要与我说话,更不要问我任何问题。因为,我正在思考,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天闻言一怔,口中不由得也脱口而出: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自己也是一阵心头大震,直感这黑猩猩口中随口之问,好像问得不是他,而是直面问得自己一样! 也就在这火光电石的刹那之间,一股莫名其妙的微风吹过,眼前的黑猩猩,便被吹得摇摇晃晃,转瞬竟烟消云散而去…… 与此同时,未等周天反应过来,那莫名其妙的微风,一个转身,又向周天迎面吹来。 心知有异中,周天下意识地刚要抬手阻挡,便觉眼前一花,他就发现自己像一张薄薄的纸片一般,毫无抵抗力地被一吹而起,整个视野,便又换了场景。 定睛再看。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他竟莫名其妙地到了他眼中的第二个“周天”之前。 这一个“周天”,却是那刚刚被天眼所化的那一只巨掌,一巴掌将正在黑白棋云之上的他,拍入那波涛汹涌的大河之底的“周天”。 而且,即便是旁观,周天在目睹这一个“周天”被打入河底的瞬间,竟然也是感同身受,忍不住一个寒噤,呆立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那天眼转而又看向他时,他那恍若铺天盖地一般的眸子,却在这一刻,变成了慈父般的眼神,望着呆立原地的周天,久久凝视,目光充满了爱意和眷念…… 什么情况? 周天自问这时的自己,还没有任何能力和修为能与天眼对视。 几乎是本能地一低头,耳畔却还是听到了一声同样匪夷所思的充满了无尽眷顾之情的话语: “既然看见了,又何须自寻烦恼地苦思冥想?快去,快去,早一日参悟,早一日救赎!” 随着话音,巨掌再次祭出,铺天盖地的横扫而过。凌冽的掌风中,周天便感觉自己飞起来,跌跌撞撞却又毫发无损,几个翻身,便看见了第三个“周天”。 0504、迷失 第三个“周天”,在时空顺序上,似乎有些颠倒—— 他好像又被导入到了一个密闭空间中。 远远望去,从周天此刻的第三者视角看,第三个“周天”,正从一个路口一步踏入到一个门中。 而这个门,却正好是一座迷宫,或者说是一个被封印或自我闭关了的世界之入口。他这一步踏出,却不知正好是一步误入,自此便堕入毂中而不自知。 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误入歧途,却又不能做任何事情,周天也唯有一声叹息,亦步亦趋,只作壁上观。 当然,毋庸置疑的,另一个自己,也很快就觉察出了异样。 在一番左冲右突之后,他终于像从前发生过的那样,走上了那条原本的历史轨迹之上,开始以自己脚下的黑白棋云,一层层地搭建出那个子虚乌有的云梯,然后拾阶而上。 最后,当那条“时间长河”横亘在眼前,化身白胡子老头的时间原始先天魔神,如期而出,与他展开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时空对话。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在语言中的机锋对决,周天忽然有所触动,蹙眉凝思,却依然还是百思不解。 直到那时间原始先天魔神,凌空祭出【时间箭头】,在时间长河开启的第一瞬间,将第一秒的时间命名为【周天时间】并以此相赠,周天这时才算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深藏闺中的那一缕时间法宝【周天时间】,竟然是洪荒世界中那时间长河,在开始流淌初始时的第一缕时间! 而当时受赠之时,由于恐惧和慌乱,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它真正的深意和珍贵。 这一次作壁上观,莫非就是要让他特来再做一番悟道? 但是,当时间原始先天魔神在赠出【周天时间】之后,为何却又要化作那历史长河中的一枚落叶,不仅自己随波逐流而去,还有蛊惑另一个自己也飘然而去呢…… 正想着,第三个周天已经身怀【周天时间】,离开时间长河,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空间原始先天魔神化身之处。 同样毫无悬念的,当空间原始先天魔神祭出他的空间至宝,并以【空间之锁】相赠,这一整个时空结界,便在瞬间崩塌,另一个自己,犹如舞台之上的角色转换一般,眨眼之间,便又化作第四个周天,飞升到了九霄云外那一处莫名虚空深处。 这里,依然还是那七色葫芦悬空而生,并正处于幼体生长时期。 而那只不知是守护者还是搅局人的蜜蜂,一如初见时的那样,充满了警惕地瞪视着他们的到来。 直到这第四个周天,一步步寻觅到远处的秘境中的秘境,那一棵刺藤已经和它守护的入口,也如出一辙地出现,化身玉女冰雕的慕容雪儿历历在目,周天方才有了一种恍若隔世般的后知后觉—— 眼前的这一切历历在目,都不过是这一次莫名之旅的前奏而已。 因为,他突然发现,就在他双目投向化身玉女冰雕的慕容雪儿的那一刹那间,她竟然犹如被他那一双诧异而又惊艳的目光凝视激活一般,画龙点睛地鲜活起来,望着他嫣然一笑,直接当场活了过来。 这不是慕容雪儿从一尊玉女冰雕桎梏中走出来的真实时刻。 也不是她鲜活起来后的真实模样! 他和她的相遇,是在真实的洪荒中。 相遇时的他和她,应该是一个“少年”的周天,和一个“少年”的慕容雪儿! 而且,她更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含情脉脉,轻启朱唇对他说: “道兄,你为何姗姗来迟?” 姗姗来迟? 一时间,周天竟无言以对。 半晌,他才吃惊地发现,眼前这一方所谓的虚无世界,一下子消失了。视野之中,再无什么此起彼伏、分不清时空的那一个个周天甚至鸿钧、罗睺、后土、扬眉、伏羲、女娲…… 他又重新看见,还是那一条望不到边的蛐蟮之身的鸿钧,正自艰难地在他的玉京山上蹒跚学步。 以及伤痕累累的罗睺,失魂落魄的扬眉,东躲西藏,形若枯槁。 他看见女娲、伏羲刚刚探出头来,后土正在萌芽,冥河还在血海深处沉浮,祖龙、元凤、玉麒麟开始了哼哼呀呀的第一次聚首。 他看见,几乎不在洪荒之列的菩提子,这一刻竟也偶露峥嵘,让他有了惊鸿一瞥般的惊艳…… 这才是那个真正的洪荒,以及由洪荒构造出来的那一个属于他在那个世界中的周天所熟悉、认知的时空、天地和轮回! 而这一刻,不仅仅有鸿钧、祖龙、女娲等一个个真身身在其中,同样的,也有他,以及从觉醒中醒来就一直牵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愿松开的慕容雪儿。 不仅如此,她还主动牵引着他,一步步从虚空中走向真实,然后指着远处的那一座雾霭蒸腾的大山-巨-峰,既有拨云见日发现的喜悦,又有一叶窥豹时的痛苦与悲伤道: “道兄,快看,那就是你的、不,是我们共同的天元山!” “只是可惜,我们走出来了,但却更加难以回去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周天极目远眺,虽然心中最不想看见,但还是一如记忆中那真实的场景,看见了此时此刻的天元山及其方圆万里之地,早已被一条鸿沟一分为二,再也不复棋道一脉那周而复始的灵气之韵,以及黑白分明之间的轮替与千转百回。 而在鸿沟一侧,那一局棋,以及棋局旁的人形光团,犹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横亘在那里。 望着棋局之上,刚刚落下的寥寥几枚黑白棋子,周天忽然意识到什么,偏头道: “雪儿,咱们的鸿蒙别院呢,我不是让你守在那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走出别院范围之内吗?” 谁知话音未落,慕容雪儿就是凄然一笑,转过身子,指向另一个方向道: “道兄忘了,这是一场无量量劫,必应之劫,无知之劫,无解之劫!若是与他相比,那棋局旁的人形光团,又算得什么?” 顺着慕容雪儿的手指,周天定睛看去,口中不由得也是一声苦笑…… 0505、破局之道 苦笑中,一股暖意,忽然从掌心传来。 扭头一看,却是慕容雪儿,仿佛与他心意相通,马上将她的一丝笑靥如沐春风地投射了过来,同时口中关切道: “道兄,你说我们此刻站在这里,他肯定是看得见我们的。但我们心中所思所想,他能觉察到吗?” 周天怵然一惊,不由得沉吟良久,方才颔首道: “雪儿你为何要有此一问,问的是他还是他?” 慕容雪儿目光一闪,一双忧虑的眸子顿时落在那天元山下鸿沟之旁的人形光团上,这才又微微摇头道: “一个是已经近乎无敌的存在,一个是比这无敌存在还要恐怖的存在。道兄,我问的,自然是那更高的存在了——” 说着,她忽然又仰首九天道: “道兄,那一场绝世赌约,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景,能让我也看一下吗?” 那时的场景? 周天恍惚了一下,定定神,随即默默地一颔首,直接挥手点出,将一缕记忆之痕显影了出来: 一道奇异的光,随之缓缓浮空而出。 随后,便是漫天的一声叹息跟着接踵而至: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汝之先天道体来自于人族,不知这句话中的深意么?” 这一道声音,仿佛耳语,却又铺天盖地,就像无所不在,直震得慕容雪儿当场神魂颠倒,险些晕厥过去。即便是早已耳闻过的周天,此刻听来,也依然是惊心动魄。 紧接着,眼前这团光却是再次口吐人言道: “汝什么都不要想,因为你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一切都会猜错的!” “周天,你既然已经跻身洪荒圣人,理当已经可以自行推演出那洪荒世界,当有多少层天,多少个三千大千世界吧?” “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说,包括洪荒在内你曾经穿梭过的所有诸天世界,对我而言,其实都不过是惊鸿一瞥。” “嗯,惊鸿一瞥,再说多了,你也依然还是不懂的。” “这样说吧,即便是盘古,他在我面前,也是不懂的!” 周天莫名的心跳了一下,忽然张口而出道: “尊者如此说,莫非、莫非你就是那传言中的真正造物主?” 随着记忆中的周天这句话,慕容雪儿也是犹如身临其境一般,忽然跟着脱口而道: “造物主,原来道兄当场悟出的,竟然是这三个字来?” 说着,她的口中便发出一声怪异的笑语,一口鲜血,就像当初的周天那样从她的唇齿之间喷射而出。 周天见状,急忙伸出双臂,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才没有让她神魂出窍。 ——造物主? 这道光似乎明显愕然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似是而非的笑声道: “造物主,就像你们喜欢将这个看上去至高无上的金光闪闪的字眼,加诸到你们认为的至高无上的大神圣之人身上那样吗?” “哦不、不,我早就说过了,你什么都不要去想、去猜,因为想什么你都是错的!” 这句话好熟悉,有没有? 周天忽然恍惚了一下,莫名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著名哲学论断: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正想着,这道光忽然犹如自说自话地脱口道: “洪荒最**则是什么,大道吗?” “洪荒最高体系是什么,天道吗?” “洪荒最高本源是什么,混沌吗?” “洪荒最大天命是什么,创世吗?” “洪荒至强境界是什么,圣人吗?” “洪荒完美世界是什么,人族吗?” “洪荒为何而来?” “盘古去了何处?” “人族立,所谓漫天神佛,都去了哪里……” 一个个问号甩出来,就像一次次重锤,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周天已然是圣人之境的心上。 突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飚射而出。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那道光早就等着这一刻,不偏不倚,这一口鲜血,一下子射在光芒之上。 光芒闪动,随即缓缓氤氲出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却又明显自带各种慈悲之光的怪诞投影,睁着一双似是而非却又清澈见底到令人心生欢喜的眼睛,望着周天,忽然伸出一只似是而非的手来,微微一笑道: “嗯,圣人之血,也不过如此!” “去吧,既然这是一道血盟,这赌约我便接下了。” “为了公平起见,我会将你重新放回你熟悉的混沌中去。你可以选择重来一遍,也可以选择直接跳过混沌,直接从你觉醒后的任何时刻开始,直到最终重新正式找到我……” 话音落处,这道似乎无所不在,却又根本不知其身在何处的光,才渐渐消散在四周的虚空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雪儿才从周天的这一团记忆中清醒过来,心有余悸道: “道兄,还好这仅仅是当时的一场记忆。若是那时我也在原处,怕是、怕是我早就从他第一句话开始,便身消道死了!” 周天点点头,犹自不放心的紧握着她的手道: “你能悟出这一层,已经不错了,说明你在鸿蒙别院中修为与境界又有所精进。” “不过你也无须妄自菲薄,毕竟你连大罗金仙的边缘都还没有触及到,而我已然是圣人之境,在他面前,也如蝼蚁一般。” 慕容雪儿只听得心惊肉跳,握在周天掌心中的小手微微颤动不已道: “道兄,在鸿蒙别院时,你曾与我有短暂的释法加持。其中关于造物主的说法,是你个人境界中认知的诸天世界最高存在。” “可是刚刚听到这光所言,盘古、甚至你认知中的造物主都不在他眼中,他、他到底是何等的存在啊?” 周天闻言,不由得也是一阵绝望道: “不要去想他到底是一种何等的存在,因为他说过,无论我们怎样去想,最后的结果都是错误的,那就不要再去徒劳的想他了!” 慕容雪儿顿时恍惚了一下,随即惨笑道: “不想便不想吧,道兄,只是我们总该对他有一个称呼吧?” 这点倒是没有想到,所谓师出有名,对于这样的一种存在,即便平日里不敢轻易去触碰,但的确是要有一个名称才好! 沉思了一下,周天于是颔首道: “圣光,我们暂时就将他唤作圣光吧……” 0506、圣光 圣光二字,刚刚脱口而出,一道难以描述的光影,霎时间凭空而出,像雾像风又像雨,似云似曦又似虹,好像自九天之上飘然而下,又如灵气蒸腾扶摇直上,最后渐渐在一方虚空之间,显影出一个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水印样貌。 圣光? 因为有过一次这样的显影之前车之鉴,周天只一眼,便脱口喊出了这个水印般样貌的暂名,同时本能地将慕容雪儿拉到了自己的后背。 话音未落,这水印般的样貌,便在那一方虚空之间犹如深海水母眨眼间便变幻出不下百十种色彩,姹紫嫣红,千姿百态,在一道道不断幻化中的色层之间,一道天籁之音,飘然而出: “不错周天,虽然晚了九世时空光阴,但在最后一刻,汝总算还是悟出了一个名号,给吾胡乱按在了头上——” 说着,五光十色的水印之色,忽然就像化开的浓墨在宣纸般的虚空之间铺陈开来,缓缓凝结出一道真正的虚影。远远望去,既像一个正在消失中的仙风道骨之远影,又像一尊集合了所有混沌元神与洪荒古兽样貌的综合体,蓦然杵到了眼前。 只是,当“他”有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实体后,却看似话锋一转,将言语指向了慕容雪儿: “女娃娃,汝可知你是谁?” 慕容雪儿一愣,嘴里马上不假思索道: “我是谁,我自然是、是我自己呀,这、这是一个问题吗?” 话音落处,“他”却不置可否地看向周天,见他若有所思,随即一指他道: “你是你自己,那么,他,又是谁?” 慕容雪儿被弄糊涂了、不,是似乎被激怒了,当即好笑道: “他是谁,他自然是我道兄,周天啊!” 话音未落,正自苦思冥想中的周天,便觉有一丝不祥之象生出,下意识地刚要探手有所动作,慕容雪儿就已经凭空消失在他的眼前。 再一转眼,虚空中,便多出了一尊玉女冰雕。 不用说,这尊玉女冰雕,就是慕容雪儿被禁锢的真身了。 火石电光间,周天突然生出一丝顿悟,未等圣光再次有所动作,口中便已喊出: “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还请手下留情!” 哦,随着一声冷哼,四周压抑得空气顿时为之一松,冷哼之声也随之重新化作天籁之音道: “汝且说说,我问的是什么?” 周天沉吟了一下,扬声道: “我是周天又非周天,她是慕容雪儿又非慕容雪儿。同时,我是她的一半她也是我的一半,若要圆满完美成就大道,非合体之时不到而不得也!” 说着,他忽然生出一丝大胆之念,口中不由得又道: “你也非你,似是而非,才有此刻这般景象!” 圣光千姿百态的色彩,以令人炫目而又目不暇接的光速不知变了多少遍,方才缓缓停下来,化作漫天云霞铺陈在周天眼前,徐徐笑道: “吾之变化,数不胜数。” “而汝眼中所见,不过是汝目前已认知或仅仅能理解的。如混沌元神,如洪荒古兽,如天地之象,如苍穹星辰。” “吾很苦恼,以汝目前境界,要怎样才可让汝在吾数不胜数之变幻中,明辨真伪,识吾真身?” 周天只听得心头大震,直到此刻,这才如梦方醒: 原来这圣光令人目不暇接的变幻,根本不是什么炫技、炫耀,而是为了让自己看清他最本真的原始模样! 想着、想着,他忽然福自心至,口中马上灵光一现道: “圣光,我修为、境界不够,但你却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呀——” “比如,你完全可以赐我一双慧眼甚至更高的法眼,那样的话,也许我就能在万千变幻的表象之间,一叶窥豹,明辨出你的本真之身了!” 话音未落,一抹云霞飘然而至,周天只觉眼前一花,本能地眨了眨眼睛,再一睁眼,目光所及之处,整个虚空乃至所有景象,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在他看来,整个世界再也没有此前让他感觉到的那种看不清时的光怪陆离。 当他定神凝视某一点时,即便是从前对他而言,几乎是完全看不见的虚空深处,现在他也能一眼望去,看见其深处的黑! 而当他若有所思,再次定睛相看,不知不觉,他已然不受控制地望着四周的虚空,发出了会心一笑: 此刻,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圣光,虚空,漫天云霞,以及看不透的光怪陆离? 有的,只是一方一望无垠的纯净世界。 这世界,是在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经历中,都不曾见过的一种世界。 即便是有着他认知中最高的混沌青莲,也没有此刻的这种感受与韵致。 置身于这个世界,什么混沌,什么洪荒,什么恐惧,什么欢喜,什么烦恼,什么纷争……统统都不存在了! 这种感觉,仿佛放空了他所有的一切,却又将他填充得满满的,让他在这顿悟的一刹那之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这,到底是一种何等的感受啊! 周天缓缓转动着自己这一双眼眸,于满心的大欢喜中,不由得喃喃道: “可叹洪荒之中,我辈念兹在兹的三十三层天,竟是这般模样!” 原来,浮现在此刻周天眼中的世界,是一个拥有着三十三层天的华美世界。 而每一层天,又都有着三十三重大千世界。 在三十三重大千世界中,每一层又都有着不同的层级与华彩。 如周天现在正凝视中的三十三层天第九层天,拥有的三十三重大千世界,从第一重天大千世界到第三十三重天大千世界,每重天的层级都不一样。 而在这九层天的九重天大千世界中,入眼处,正好是周天此刻正自在心底担忧着的慕容雪儿——她的那一尊玉女冰雕化身所在! 看到慕容雪儿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踪迹尽显,周天在如释重负之后,不由得又同时有种顿悟: 原来,自己一直盘桓、游弋、迷失的世界之所在,竟然是在传说中的三十三层天中的九层天之三十三重大千世界中的第九重天啊! 而这层天的重天大千世界,莫不是重叠并包含了洪荒与虚妄世界的一重天中? 0507、三十三层天 正想着,一抹云霞,忽然再次飘然而至,然后以一股不容置疑的柔和之力,带着周天直直飞向那三十三层天中的第九层天。 “周天,汝之修为与境界,也就堪堪足够这三十三层天之第九层天之间。” “然则这第九层天,也非汝所谓圣人之境所能完全游历通关,更别说什么掌控。而汝所鲜活中的洪荒,也不过是这一层天第三十重大千世界,即便是觉醒了汝的混沌,也仅仅高了一层处于三十一重天之间。” 一抹云霞中,圣光那水印般的映像虽未再显影而出,但“他”特有的天籁之音却再次响彻耳畔。 周天静静的倾听着,心头虽是依然惊骇不已,但一份隐隐的窃喜还是不由自主地浮上心来。 要知道,这闻所未闻的言语,其实无异于恩赐,就像师徒之间的普法、说法、释法。在周天听来,越是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语,越是充满了从前他根本就无法去接触、去辨识的大道思想。 当然,如果这是基于混沌层面的“大道思想”的话。 换言之,圣光说的这个三十三层天之第九层天,才是混沌乃至混沌之下的洪荒世界之所在,而且还仅仅是这九层天中的第三十三重天,和三十一重天之间。 那么,这第九层天就是混沌以下所诞生、衍化和演变而出的洪荒乃至极远之后的人族世界,所存在的时空(如果这叫时空的话)。 而这个时空,即便有混沌世界坐镇居然还不是这九层天中的最高一重天——也就是九层天中的三十三重天里最高的第三十三重天。 那在三十重天【洪荒】以及三十一重天【混沌】之上,剩下的三十二重天、三十三重天,又是一个怎样的大千世界呢?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周天越想越不敢再往下去想,混乱的思绪中,竟莫名其妙地便冒出一句话来,脱口而出: “敢问圣光,这九层天里三十一重天最高存在,想必理应就是我那大兄盘古了。如果照此推论,我是否可以设问,既然他已以力证道成就大业,即便没有超脱出这第九层天之间,也该是在这九层天最高的三十三重天上了吧?” 盘古? 一抹云霞中的天籁之音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娓娓道来: “这第九层天中的三十三重天之上,到底是不是盘古所在之处,亦或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在那三十三重天中,到时你自己有本事上去,便自然一切都了然于胸。” “现在汝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三十三层天,以汝圣人之境的修为与境界,也不过是第九层天而已。在汝之上,还有多少层天,难道汝就没有一丝危机感吗?” “哼,围棋之道,是唯一能够入吾只眼之物。若非如此,哪里还有汝这三番两次喋喋不休的聒噪!” “罢了,既然汝是唯一棋道之子,那便从汝开始之时再回去好生淬炼一番。勾心斗角,处心积虑,多方算计,腾挪掌控,终于妥协,非人族世界而不得。” “汝,再入人间好生体悟去吧。这九层天,且看汝何时从那里突破窠臼也……” 话音落处,周天只觉一阵天翻地覆,便人事不知了。 仿佛又如混沌一般历经了无数个量劫,又好像仅仅是一眨眼之间。 冥冥中,周天知道,他已经又是一番斗转星移,回了人间! ——周天睁开眼,依然是手脚麻痹,依然是满头大汗,口不能言。 师父收了功,在一旁默默看着,想。 周天九岁被师父发现,收到门下如今恰好十二年。 这个时间,又是人生的一轮,也是他们眼里的一个小周天。 师父功法不故弄玄虚,也不花哨,就四个字: 守一,吐纳。 因为简单,周天不仅坚持了下来,学业竟因此触类旁通,小学三年时直接跳到初中,到高中二年级即被科大提前特招为当年新生。 十七岁即成为大学生,比旁人整整提前了四年,且又是赫赫有名的科大,一家人惊喜不已,于是也就忽略了多年怨言,正式在星级酒店接了师父一次酒,权作后补的拜师宴。 拜师宴后,周天可以大模大样打坐了,父母再见也不指桑骂槐了。 但时过境迁,环境从家里转到了科大校园,所以打坐仍然要背人耳目。然而,新学年上完,周天打坐出了状况。 师父听了描述,第一时间飞到周天身边。 机票钱是周天家里出的,一时场面如斗殴一般,争着抢着将钱塞出去,前后判若云泥的态度,周天得知后哭笑不得。 师父有一女,名居然就叫云泥,咯咯笑着看,又转述与周天。 周天于是状况愈发不可收拾。 学年结束,当然就是假期。师父问了详情,又陪了周天打坐两次,相当于护法,观察结果是周天立刻与师父一道,一行三人即刻动身返回家乡。 所谓三人,当然是有云泥做伴。 周天家乡早已热闹非凡,大批记者云集,大牌科学家悉数到场。如此场面,令整日云吞雾绕的深山小城如醉酒一般,既兴奋不已,又紧张不安。 原来,一支勘探队在找矿时,竟与荒野发现了一具干尸。干尸既不在石棺中,也不在地下深处,而是在一座极难发现的山洞里。 小城科技局、博物馆闻风出动,一看初步检验报告,顿时如临大敌。干尸年限竟然超过三千年,如此裸露于洞中不腐不烂,岂不令人匪夷所思。 周天与师父回到小城,马不停蹄,终于远远看了一眼干尸。再晚一步,干尸即被密封保护,运到普通人不知道的秘密研究机构了。 这也多亏了小城,小城无科学界大牌,所以都不敢动,干尸也才让他们见了一眼。 干尸依稀五官俱在,面容祥和,呈坐姿盘腿面南于洞中,虽全身如炭般漆黑,却千年坐而不倒。 师父只一眼,便附耳告诉周天: “此一修行者也,隐于此绝不止三千年。你瞧他的**,看似已经碳化,其实肌体依然富有弹性。耳目栩栩如生,坐姿挺拔,其道行已难窥其十之一二。” 第二天,小城报纸果然说,大科学家初步判断,干尸疑为千年修炼者,如今现于世人眼中,虽然多有不解之谜,也属正常科学范畴。 如此说也不为过。即使当代,也常有佛门得道高僧坐化乃至躯体经年不坏报道,时常见诸报端。 但真正所谓金刚不坏之躯,这却是人们第一次亲眼所见。 当然,现场很快就被封锁,有些神乎其神的地方,也只能在民间任其不断演义。所谓神话故事,就是如此诞生的。 0508、人世间?师父 又到了打坐时间,眼前干尸浮动,周天有些畏手畏脚的,不敢再深深入定。 师父自然不许,还第一次黑起脸来威逼利诱。 于是,子时一过,师父便在一旁看到周天飞腾起来,如羽毛般轻盈,如云端般曼妙,又如微风般徐徐,在夜空上徘徊。 如果在地面,周天此刻简直就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挨着街道,惶恐不安地一个一个门牌地找他的家。 但现在,周天却是漂浮在高高的夜空里—— 上不去下不来,既害怕向下去望一个又一个连绵山头,又充满憧憬地向上仰望着清白的月亮,一时间,就像忽然失去了他身上所有的重量,仿佛也同时失去了他原本拥有的主意。这,就是周天告诉师父的状态。 这种飞腾,师父曾在师父的师父那里听到过一些描述。 老百姓经常说一个人突然傻了,就会说到一个成语灵魂出窍。周天现在就是这样,身体还坐在原地,但意识却早已神游世界去了。 不过,周天还谈不上神游,他只是漂浮,在漂浮中举棋不定,瞻前而顾后。 回过神来,周天于是手脚麻痹,浑身大汗,像经过新生军训十公里越野跑,两眼反白,口不能言。 “怎么办?”周天清醒后,第一句话就这样问师父。 师父早收了自己的功,只是微微一笑答: “不消害怕,这不是走火入魔,不过是到了一定阶段的自然反应。该怎样练,还怎样练就是。” 师父犹如父亲,又比父亲多了若干难以言传的东西,所以师父的话,周天深信不移,如奉科大教授之金科玉律,继续在科大校园打坐,吐纳。 不过,限于校规和作息时间,师父允许了周天的自作主张,将必须要有月光、雨露、草木的打坐场地,挪移到了人气混浊的学生公寓之中。 师父说,没办法改变世界时,那就顺从于世界吧,只要做到出污泥而不染就是了。 好在师父传的东西,也就这吐纳、守一四个字,既无深奥拗口的秘诀,也无威风凛凛的一招一式。 所以,周天每每在自己床上,等舍友们鼾声四起时,他悄然坐而起之如老僧般入定,不觉多了一丝感慨。 师父教的这些,内家功不像内家功,拳法不像拳法,到底是什么,师父从来不说一个字。 不过好处的确是尝到了不少—— 比如上学时不断跳级,老师讲到一半就懂了后面。 比如脑子忽然不是一般地好用,围棋从一级一下子升到业余7段。 比如军训时假模假样地跟着同学们大喘气,其实一点也不气喘吁吁。 但何事都讲一个师出有名吧。周天于是下定决心,到这个学期放假,回去必须要让师父说一说,他们这个东西,到底叫什么。 转眼间假期就到了。周天还未动身回深山小城,师父却到了。 接了师父,周天看看没有云泥相伴,于是就问,“师父,怎么就你一人,没云泥照顾,如何得了。” 师父虽然了得,但毕竟上了岁数。而且,说是了得,也只是暗暗猜测。 至于岁数,连云泥都不晓得师父到底有多少岁了。 平时云泥照顾师父吃喝,总见他吃稀不喜干,周天看了,到了大学听教授几堂课下来,于是有了理论。 师父鹤发童颜,看似七十恐怕九十也不止。 怪就怪在云泥的嘴上,既不喊爷也不叫爹,每日呼来唤去的就两个字,“大大”。 那云泥多大岁数,怎么看也不过十五六岁。现在随着周天即将毕业,长了几岁,也还是周天入学时的年龄吧。而周天现在经过四年本科学业,早已是风流倜傥的智慧青年了。 当然有些事,在他心中想了也就想了,却从不敢言说出来。 比如现在的云泥,唇红齿白,看在眼里哪里都是一派婀娜多姿。 师父不理周天,而是单刀直入地问,“说说,现在到哪儿了?” 周天顿了顿,反应过来,师父这是在问飞腾的事。 于是立刻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这几次能动了,但不是太远,走走停停的,老是害怕掉下来。不过还是感觉飞了几处山头,看到了一些另外的山和山上的风景。” 师父嗯一声,像是自言自语: “能动了?能动了就好,就说明阻碍少了不少,接下来你就会飞得更远更快。” 周天听了,欲言又止,并且汗一下子流出来。 “怎么?”师父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天。 “师父,我、我要是哪一天飞出去,万一飞不回来怎么办?” 周天的声音,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说的回,其实就是醒过来,像睡觉自然睡醒了那样,伸个懒腰,再多的恶梦,起床后就会烟消云散。不知为何,这些天的打坐,满脑子都是这些。 “只要是鹰,飞得再远都会找到巢,只要是虎,跑的再远都能找到窝。”师父说的话,总是这样意味深长。 周天直到师父回去,都没有搞清楚师父此行的用意。 如果就为问这两句飞腾的事,未免雷声太大了一点吧。 不过师父这次来,好歹还是给周天留下了一件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古色古香的,估摸不到实验室去,是弄不清年代的。 封面上书四个字,“原始功法”。于是,周天终于知道了自己修习的是什么了。 怪不得连一般的拳法都没有,原始原始,什么都还没有才叫原始,你让它怎么给你变出攻击之术,招架之功。 一切,当然也就在呼吸吐纳之间了。 想明白了这层道理,周天不觉将一直自卑的头颅昂起来。 说不定,这原始功法就是现在所有内外兼修的武术流派的祖宗,谁又说得清楚哩。 到了晚上,周天又飞腾起来。这次出了很大状况,感觉整个人又高又飘,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片云彩。当然夜空的云彩,只有周天看得清楚。 很快又有风声,呼啸着从两旁的耳朵边吹过。 像长了一双翅膀。 周天下意识地低头,看两个腋窝中,是否真的有羽毛和长长翅尖伸出。这飘飘欲仙的感觉,让周天暂时忘掉了恐惧。 于是看见一列火车,蜿蜒着在下面呼哧呼哧地开。 0509、野人? 周天追上去,几乎毫不费力便越过了往日闪电般的火车。 而且清晰无比,瞥一眼就看见车身上的代码。哦还是动车族,时速三百公里哩。 周天心里一动,轻轻地划了一个圈,跟着动车一齐向前飞驰。也许师父就在上面,周天透过明亮的车窗,挨个往里瞅。 送师父上车,周天没有告诉师父他买的是动车族,怕老人家骂。而他却怕师父二十多个小时路程,又没有云泥,会让他心疼和担心的。而动车组,也就打个盹的工夫。 想到云泥,身体不由在空中一震,接着就飞出去,离开了火车。 周天开始吓了一跳,怎么心里一想到什么,身体就跟着动起来? 身随心动,心到意到,随心所欲,这该是多么大的造化呀! 然后,周天就感觉背心汗毛一层层竖起来。现在方向辨认出来了,这是回深山小城的路啊。周天飞着飞着,就有些想哭,莫名其妙的感动,像接受了来历不明的馈赠一样…… 然后,然后,就真的望见了云泥。 熟睡中的云泥,好像换了一个人,安详,恬静,如婴儿一般,让周天忍不住想伸出双臂,将她抱进怀里,闻她身上的气味,亲她脸上的绒毛。 那一瞬间,周天好像忽然明白了以前仰望过的山鹰,为什么喜欢一边飞着,一边左顾右盼地鸣叫。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那是一种孤独的张望,那是一种想要泼洒出去的感恩,那是山鹰,想要找到一个伙伴分享飞翔的快意。 然而,想到鹰,仿佛果然有一只山鹰冲周天飞来。 周天一抬头,山鹰很快又变成一个黑点,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月亮飞去。 周天心念一动,便跟着飞起来。 这一刻,周天忘了高度,也忘了速度,只知道不断地攀升,攀升,感觉整个人都在云层中穿行。 星星越来越亮,温度也越来越低,直到周天猛地打出一个喷嚏,他才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悬浮着,朝四下看去。 这一次,周天的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曾经一掠而过的茫茫山川,消失了。 曾经星罗棋布的城市,不见了。 还有那些曾经像蚂蚁一样,在下面缓缓移动的人影,找不到了。 这都不算什么,周天眼泪巴巴地往下,使劲往下瞅呀瞅呀,才发现自己变得像空气一般无足轻重了。 没有重量,又失去了大地的引力,周天就变成了一只永不下沉的气球,怎么都无法降落了。 “师父,师父,救救我,我要下去,我要回去。” 周天大喊着,才发现这次大非寻常,连声音都失去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重量,而他的眼泪一出来,便悬浮在他的眉毛两端,既不上升也不下沉,就那样随着他一上一下的呼吸,冷冰冰地挂在那里。 咦,终于有山有水了—— 周天睁大双眼,惊喜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有山有水,当然也就有了茂密的森林和野草,有了草木就会有鸟兽和蝴蝶,有了鸟兽和蝴蝶,人就会慢慢地找过来,特别是在下雪的天气里,踏雪寻梅,引吭高歌。 真的有雪,还有歌声。 不过,周天微微皱起眉头,这歌声好像过于粗野,也过于简单了吧?呼呼呼,嗬嗬嗬,这是什么狗屁调调。 周天开始厌恶起来。要知道,他可是校园有名的好歌喉,拿这些破嗓子来欢迎他的回归,是不是有点戏弄人的意思。 咦,不对,还有篝火,很多人影围在那里又跳又蹦的,动静搞这么大,莫非我受了什么伤不成。 于是,周天终于忍无可忍地扭了扭脑袋,准备站起身戳穿这些小把戏。 人群于是也随着周天的动作,呼啦一下,全部趴到了地上。 呵呵,这可是雪地呀,不相信你们一个个都不怕冷。再说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磕头哇,别演戏了好吗? 周天笑眯眯地伸出手,刚伸到一半,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面前的人,好像不是人类呀。 可说他们不是人类吧,却一个个都人模人样,虽然男男女女都赤身**,但好歹都在要害部分围了一块破布。 如果是野兽,这些羞耻当然也就无所谓了。可他们头发为什么那样长,还纠结着,一团团,仿佛一辈子没洗过头。还有,他们身上的体毛,似乎也长得太不像话了,很像人为的粘上去似的。 难道是化装舞会?周天习惯性地挠挠头皮。 咦,这时周天方在心里咯噔一下。 手指怎么不能动了,脖子,还有四肢,好像整个身体都被冰雪冻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活活冻成一根冰棍。试试眼珠子,周天才算松了一口气。好,只要眼睛能动弹,就算天无绝人之路。 周天两眼向下瞅去,不觉又在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打坐姿势吗?他都醒过来了,还摆这姿势,师父知道了不骂人才怪。 师父? 周天心里咯噔又是一下,眼皮四下一看,终于彻底彻底醒悟过来: 之前他在飞腾,然后不停地上升,然后……周天摇摇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仍在不停地飞,飞得头晕目眩,飞得头昏脑胀,接着就到了这里。 对了,喊一声试试。眼睛能动,嘴巴应该也能动弹。 “喂——” 声音大得有些变态,不过总算声音没有问题。周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众人,歉意地笑了笑,当然,有笑容才怪。 声音一出,所有的人匍匐得更加厉害了。 不过,好像有一个人抬了抬头,飞快地瞅了他一眼。 “喂,就是你了,你过来。”这一次,周天换了一种语气,连他在科大戏剧社演话剧的功夫都用上了。 不过,好像不管用。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搭理他。 “你们不会是野人吧,如果是的话,这里应该就是神农架了,对不对?” 周天一边调侃着,一边苦笑着想,他们怎么都不搭腔呢,不搭腔是什么意思呢? “我告诉你们,野人兄弟姐妹们,我是你们的好邻居哩,我的家乡就在北边的深山小城,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周天过了好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又喊了一声,然后静静地观察着地上的众人。 不管用,雪地上的人,好像铁了心跟他这样耗下去了。 0510、如此神迹 罢了罢了。 周天只好两眼一闭,开始吐纳、守一。 不这样不行呀,肚子饿得咕咕叫,嘴巴干巴巴的,不说大餐了,就是来一口雪也是好的呀。 不过,周天忽然心里一喜。 饿,他感到饿的话,不正说明自己一切安好吗? 哈哈,周天在肚子里自己逗着自己,大笑了三声。不过,这笑声是否有人听见,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周天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围在周围的人都不见了。 人,虽然不见了,东西倒多了一样。 周天好奇地打量着搁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才发现不过是一块长方形的石板,上面放着一些从未见过的水果,有大有小,有黑色有红色。 这些水果,看样子明显是请他吃的。 周天抬起眼皮张望起来。这些人真是有趣,怕他饿死,又不搞清楚情况,就是摆一堆山珍海味,如果他还无法动弹,最后还是不饿死也会被冻死。 瞧瞧,瞧瞧身上的这些积雪,又厚了一层。 他们都没长眼。 周天眼巴巴地瞅着水果,长叹一声。 还不如用雪把他埋了算了,整这些见都未见过的水果,成心吊人胃口。这里面肯定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就喜欢水果,尤其是那种闻所未闻的新品种。 怎么办?当然只好再次两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算了。 第三天,唉不管是第几天了,周天张开眼就想,反正看不到手表,知道是第几天有鸟用。还不如打起精神,只要有一个人露面,说什么也得把他叫过来,把自己扶起来。 只要能起来,他相信自己就能活下来。原始功法,他可是一天都没有落下。 但很快周天大失所望。偌大一个场地,别说人影,就是一根鸟毛都看不见。嗯,不过,周天忍不住口水涌上舌尖。猪头,一只烤猪头啊! 周天瞪大眼睛,看着看着,忽然两眼猛然一闭。 还不如不摆,妈妈的。 周天在师父的竹板下,从小学会了不骂人,直到无师自通地在科大学会了一句国骂,就是这句妈妈的。就这句妈妈的,还是他酝酿了多日才在今天骂出口的。 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忽然有一天这里又热闹起来。 周天此刻已饿得连眼皮都懒得动了,但嘈杂的声音与明晃晃的火光,还是让他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周天顿时又苦笑起来。这里,看来已然成为他们举办舞会的专场,叽里咕噜,又唱又跳的,可真是快活呀。 周天想着,忽然悲从心来。现在,恐怕除了一双眼睛,他该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雪人了吧。还好,自己居然还没被冻死、饿死。貌似坏人活千年,可他不是一个坏人呀。 忽然,一人越过众人,手持一根木棍,像跳大神似的朝他蹦来。 嗯,周天慌忙打起最后一点精神,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个人搞什么鬼,跟印第安土著似的,头上还插着五颜六色的鸡毛,脸上虽然抹得像锅底一样,但抖动的肌肉却像一支舞蹈在脸上不停地滚动着。 搞什么名堂,不给吃的,却给原创舞蹈看,妈妈的。 骂了一声,那人却扑通一声冲着他跪倒在地,紧接着好像一点也不怕疼似的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又来磕头,老子成了他们的神仙吗? 周天怒不可遏地攥住拳头。对,是拳头。就这样攥了一会儿,周天忽然一手指着地上磕头的人,忍无可忍地骂了起来:“妈妈的,你恶作剧够了没有,老子都快饿死了,还用得着你这样咒老子吗?” 声音如响雷一般横空而出,顿时再次惊倒了一地的人影。手持木棍的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当场昏厥过去。 被惊倒的人,当然还有周天。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又能动了…… 周天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个人头仍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雪地上,就像一群群顾头不顾尾的鸵鸟匍匐在那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手持木棍的人,仰面朝天依旧昏厥着,没有一个人瞅他一眼。 顾不上看第二眼,周天飞快地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 缓了口气,周天接着就颤悠悠地往起站。 但没有成功。 低头一看,腰间居然被一根绳子拴着,一头吊在腰上,一头深深埋在雪中。 周天抓住绳子一扯,忽然露出一个眼熟的行李箱。顾不得多想,他一个鱼跃扑上去,将箱子牢牢护在怀里。 不过可惜,也许饿过了,他不仅没有扑到行李箱面前,反而被绳子一拌,一跤跌倒在青石板前。望着上面新鲜依旧的水果,周天一下子醒悟过来,连忙抓起一把果子,一面狼吞虎咽着,一面回过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就是烧成灰他也认得。 大学入学那年,是云泥拿出了她所有的零花钱,作为礼物送给他了这个内部体积庞大的箱子。 云泥说,越大越好,这样我就可以装很多东西进去,睹物思情,你就不会天天思乡了。 不过,这个箱子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呢? 周天疑惑地歪着头,吃完水果,反而有些不敢打开箱子了。 看看箱子,外面好像还上了一把锁,这就说明这箱子的出现,是有预谋的。挠挠头皮,周天忽然想到应该先看看时间,于是抬起手腕一看,手表好好的指针却停在了12点钟上。 日历呢,好像很混乱,估计被磁场什么的干扰了,居然年月日都错乱到公元前去了。公元前还没有日历,错乱就错乱吧。 伸手往口袋里摸去。呵呵,了不得呀,身上居然装了这么多玩意: 指南针,口香糖,三黄片,两盒大中华香烟,打火机,一把大白兔奶糖,一板巧克力,灯影牛肉干,创可贴,一把瑞士军刀,笔,记事本,还有一袋小饼干。 周天望着一一摆在雪地上的这些小玩意,不由得摇头苦笑。 妈妈的,端着金钵要饭吃,早知道有这些,光巧克力就够他支撑一星期了。 周天顺手提了提裤子,感觉屁股后面还藏着什么。 顺手一摸,凉凉的,形状却让他大吃一惊。 不会吧老天爷,他身上怎么会有手枪呢? 0511、原始,氏族部落 再一摸,腰带上圆鼓鼓的缠满了圆锥体的东西。 一使劲,两样东西在雪光里一照,不是手枪是什么,还是最新款的00式军用手枪,军训时他看见部队首长把玩过。 子弹嘛,竟然是班用机枪和这款手枪的通用型号,一腰带就是两百发。 Oh,My god,这下完蛋啦—— 周天下意识地将枪和子弹扔在雪地里,跳起来跑了几步。 不过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这么多人还围在四周,万一有个坏人,岂不是罪过更大。 于是急忙又跳回去,探手把枪捡起来,慌不迭地往屁股后面塞。 不行,周天想了想,藏好枪便在雪堆中乱扒一通。手机,先用手机认个罪。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跟国防工业挂的上号的,周天筑工程系和军事应用学系双学士,将来还不都是要投身于军事领域,就当先熟悉情况了吧。 可惜,周天找到手机一看,电倒是足足的,信号却一个没有。 算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周天认真打量着四周,这冰天雪地的,看模样不离城市十万八千里,至少也是荒无人烟的狗屁去处。 这些人,很可能是在搞什么时髦的野外生存游戏。这些年,这些新鲜的玩意不知害死了多少热血青年。 周天收拾好东西,将行李箱绳子攥在手心,然后走到仰面朝天的人面前,轻轻在他们头上踢了一脚。踢屁股太流氓,所以还是踢脑袋好一些。 “喂起来起来,又没打你,装什么死呀。” 他可不想在他手上闹出人命,再说了,这么寒冷的天,真要把人冻出好歹,也于心不忍。 他一边喊着,一边又冲着跪了一地的人说: “喂大家,都别装样子了,我也不怪你们,只请你们告诉我怎么走出去,咱们就此别过。” 喊了半天,居然一个答话的人都没有。 看样子,他们一定是见到了他手上的枪了。 也罢也罢,周天叹口气,使劲拽住箱子将它拉起来,走了几步,他忽然摇摇头,重新回到昏倒的人跟前,探出手摸了摸他,放心地点点头,方才低下头准备将他扶起来。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那人一下子醒过来,目瞪口呆地面对面盯着他看。周天定睛一看,呀地一声扔下他就逃。 “野人,这世上真的有野人。” 周天大呼小叫着,跑了好半天,才想起手中有枪,于是猛然拽出枪来,枪口冲外,心方才定下一大半。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对面仍然毫无动静,就连醒过来的那个野人,也重新俯伏在地,脑袋冲着周天逃开的方向抵在雪地中,周天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些野人,看来很惧怕他。 害怕就好。周天试探着拽动绳子,慢慢将行李箱一点点拖过来,然后倒退着离开了这群野人。 现在,应该怎样走出去呢? 周天来到一处山岩上,举目远眺,看到的除了高不可攀的山峰和直耸云天的树干,就是连绵不绝的雪原。 还有这些灌木,茅草,野藤,好像几百年都在这里似的,简直看不到一点人气。 这里为什么如此奇怪,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陌生? 原始森林他不是没见识过,有一年在师父的支持下,他甚至还跟着一支野考队钻过神农架半月之久,原始植物和动物多少还是有些感性认识的。 可这里—— 周天摸出一片口香糖在嘴里嚼了嚼,这里除了陌生得可怕,就是可怕的陌生,就像这是一片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的世界。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周天警觉地侧耳聆听起来。 动静很大,不像是偷偷摸摸,而且听上去脾气似乎不小,仿佛谁被谁惹怒了似的,通通通的,像个大力士,震得两人粗的树都摇摇晃晃。 周天的心跟着咚咚跳起来,下意识起身,提枪在手。 很快,声音停下来,然后冷冷地盯着周天。 只一眼,周天便觉得头顶的毛发向上一竖,剑齿虎?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不早在远古时代就绝迹了吗,这时候跑出来一只,训练他的胆量不成。 “嗬嗬嗬,嗬嗬嗬——” 身后忽然传来又一阵急促的声音。 周天小心地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昏倒的野人,远远地跳着脚,不停地冲他拍打着自己黑毛丛生的胸膛。周天看了,不觉心里一动,这野人,竟然会向他示警,真不可思议。 再一看,野人四肢朝地,向他做出匍匐状。 周天暗自摇摇头,随即掂了掂手枪。 这种小火器,对付剑齿虎,哼哼,恐怕有点悬。正权衡着,野人却急了,又“嗬嗬嗬”着,不断地重复着他那套投降的动作。 看那架势,周天不照做,他吃了他的心都有。 这时,剑齿虎忽然低吼了一声,顿时震得树枝上的积雪哗哗地往下掉。 莫非这家伙已经习惯了野人俯首称臣的样子? 周天试探着,作出野人伏地模样,在雪地上压低身子,然后紧握手枪一眨不眨地盯着剑齿虎。 令人稀奇的事情出现了—— 剑齿虎看到雪地上再没有高于灌木丛的东西,随即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天的位置,一米多长的虎尾跟着甩了甩,又带起雪地上的落叶,仰头打了一个哈欠,最后一摇一晃地隐没于不远处的山岩处。 虎走了很久,周天才爬起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伸手抹了抹脑门。 缓过神,周天想了想,于是起身向野人走去。 不管怎样,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身为文明人的他无论如何得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呢,就大白兔奶糖吧,他们肯没吃过。 周天抓出一把奶糖,大概数了数野人数量,然后将手伸到那个野人面前。 野人一看他走过去,吓得都是一激灵,然后又像前面一模一样的表现,咕咚一声全体匍匐在周天面前。 周天望着一地的野人,不禁糊涂了。 剑齿虎都走了,他们又救了他,他们还这样对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天只好耐心地伸着手,另一只手抓起一颗奶糖在自己嘴里示意道,“糖,吃,吃,甜,啊呜啊呜——” 说着,他又灵机一动地吧嗒起嘴巴,做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终于,那个救他的野人“哦哦哦”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在周天手上抓起一颗糖,然后又飞快匍匐于地,将奶糖连包装纸一块塞进嘴里。周天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好不容易才周天立起来的信任,不要因一块糖纸给葬送了吧。虽然有一层糖纸,但味道不会差。 0512、原始人的本能 不一会儿,这野人就亢奋起来,不断拍打着脑袋旁的雪地,嘴里哦哦叫着,招呼其他野人上前拿糖。 这野人,肯定是他们的首领。 周天发完手里的糖,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忍不住又看了野人一眼。没想到这野人首领,还有如此仁慈的心。 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行李箱旁边,望着茫茫四野一时间不觉又没了主意。 看天色已晚,还是应当找个避风处先安顿下来吧。 是时候打开箱子看看了。 周天将手搭在行李箱上,沉思半晌,然后拿起上面的锁看了看。锁,是密码锁,不过既然箱子能到这里,密码一定不难。 不是他的就是云泥的生日,周天熟练地拨出一组数字,就听到锁头咔嗒一声轻响,箱子便轰然一分为二了。 里面得塞多少东西,箱子才会这样不堪挤压而一碰就开呀。 再低头一看,周天立刻就被惊呆了: 首先引入眼帘的,居然又是一把武器,而且是火力较强的微型冲锋枪,共七百发子弹。 这几乎占去了箱子五分之一的重量和八分之一的空间。浪费这么多空间,就为这一件杀器,莫非他到了生命屠宰场不成? 接下来是一把多功能野战大砍刀,一把工兵铲,呵呵,还有一把可以卷起来的高强度钢锯。 这三样东西,倒有些实际意义。 周天挥了挥铮亮的野战大砍刀,顺手挑起第一层隔布,第二层东西不禁让他眼前一亮: 帐篷,三个月量的压缩饼干,望远镜,一套野考服,一套最新的保暖衣,一套干净的内外衣裤,两块毛巾,香皂,几罐腌菜、榨菜和午餐肉,两包奶粉,咖啡还有几瓶维C、鱼肝油。 哦天呀,居然还有两瓶茅台,一整条香烟,几瓶可乐,急救包和几本书。 书籍倒是很合周天胃口。 拿起来一看书名,周天不觉又索然无味地扔了进去。 什么《城市规划学》《如何种植和养殖》《文明的起源与传播》等等,完全就是一副老学究的酸笔头。看着书名就好笑,仿佛他要从此在这里安营扎寨一般。 最后一层,完全更像是一个杂货铺: 除了又发现两百发手枪子弹外,各种药品、抗生素,食盐,大包装袋的奶糖、牛肉干和馍馍片,调料和香料等一应俱全。 最奇怪的是,下面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标明了名称的种子,从麦子、稻谷和玉米等粗细粮到萝卜、青菜和番茄等蔬菜,几乎包含了一座农庄的出产物。 周天看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无数个问号。 瞧这细致到面面俱到的手法,一定是师父和云泥的共同杰作。可是,他就算出来旅行,远足到很远的地方,也用不着这么多物资呀。 难道他真的被自己不幸言中,打坐打出了鬼来? 周天的脑海深处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他想起了自己打坐后的飞腾,然后就是无以复加的速度,被神秘的速度带着不停地飞。 然后呢,就飞到了蛮荒时代,原始社会。 这,这谁相信呀! 爱因斯坦是说过,当物质达到光速,人们便可以看见过去,或者未来。同时,还可以在过去和未来之间,自由的穿越。 ——穿越,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了吗? 可是人类是不可能让自己达到光速的呀,他心有不甘地向不远处的野人看去,想要极力控制住全身的颤抖。 剑齿虎,野人,不,原始人,完全陌生的山林河川,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他,还能怀疑什么。 终于,一个寒噤打上来,让周天对周围的原始人群陡然生出一份依赖。 师父怎么说的,冷静,只有冷静才是一切制胜法宝。 而师父为他准备的这一切,显然是他早已预见到而又无能为力的事情。 不能犹豫了,周天果断地收拾好行李箱,套上保暖衣和皮靴,将微冲挎在后背,腰插钢刀和手枪,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原始人群。 “哦哦哦……” 原始人群一看到周天的移动,马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很快,原本不规则地散落在他周围的人群,立即收起了各种怪异的动作,重新全体匍匐下去,任凭周天的双脚踏在他们身边,也绝不张望。 这一次,周天可不敢马虎,将眼前众人的特征一个个都记在脑海,然后每人取了一个名字。 以后必将和他们同舟共济,无论风雨都要战斗和生活在一起了,如果把人都搞错那可要出麻烦了。好在人数不多,一共十八位,吉利数字。 嗯,十八,不如整体就叫他们“十八勇士”吧,首领单独叫他老黑。 这名好记,一喊就想起他那黑黑的胸毛。 “老黑,”周天小心翼翼地在他毛茸茸的手掌上轻轻一拍,然后趴下身体冲他一边比划,一边缓慢地说道: “我现在知道了,我恐怕很难再回去了。所以,你,你们能让我到你们部落去吗?” 老黑的手,像触电一般猛然一缩,但很快又忍住了。 只不过,他的样子变得更加战战兢兢。 趴了一会儿,周天的双手便湿漉漉的,很是不舒服。 又忍耐了半晌,他只好沮丧地爬起来,疑惑不解地打量着雪地上的十八勇士,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 很快,他就微微一笑,一个转身便离开了他们的圈子。 离开圈子后,周天接着毫不犹豫地朝准一个方向,慢慢消失在一片树林外。 树林外,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被齐腰深的茅草覆盖着。不过与周围动辄就把人淹没的原始山林和坡地相比,这里已属可一目了然的地方了。 饶是如此,周天还是不敢放肆,拿出望远镜看了半天,方才一步一看地走了过去。 这是远古时代,还不知人类是否已进入原始社会,还是小心为妙。 周天不断提醒着自己,一面偷偷地回头看。 还好,十八勇士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并且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样东西。 0513、人狼 周天遮掩着,用望远镜一看,原来他们有武器。 嗯,木枪,也就只有木枪,而且是最简陋的那种,仅仅是将一根木棍一端磨尖了而已。 周天看到这里,不由摇摇头。穿越到什么朝代不好,偏偏穿越到了这里,以目前来看,真还不知道是石器时代的什么阶段。 到了开阔地,周天马上用刀打出一片藏身之地,然后静悄悄地躲了进去。 发现周天忽然消失,十八勇士明显加快了步子。 不一会儿,老黑率先冲过来,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便扇动着他粗大的鼻子,不断地吸着周围流淌的空气。 周天看在眼里,心里一动。这些人类,似乎已经学会了气味追踪。 忽然,老黑身子一矮,紧接着他就将一只手扬起来,示意着什么,缓缓地端起了木枪。 看到老黑的手势,十八勇士明显紧张起来,迅速围过去,然后形成了一个防御圈。 看到这种阵形,周天险些惊呼出来,对自己最初的判断竟有些怀疑起来。 这些人的架势,还是野人可以做出来的吗? 就在这时,一头体型庞大的灰狼,已然猛地窜出来,然后阴森地盯着对面的十八勇士,并不慌不忙地把臀部慢慢坐到了雪地上。 很快,一只,两只,十只,一支烟的工夫,他们周围便出现了近二十只颜色各异的野狼。 周天正数着,忽然感觉身后也响起了肉掌落在雪地上那种特有的声音,令他不禁脸上一紧。 周天不敢大意,无声无息地抽出微冲,枪口朝后,这才放心地继续朝十八勇士看去。 也就这一眨眼时间,第一头过来的狼抬起了屁股,然后狼嘴冲着天空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嚎叫。 所有的狼,紧跟着仰天长啸起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音在这片开阔地上显得格外地悠长、森人和冷酷。 十八勇士听到狼叫,不约而同地抬起枪口。他们知道,狼进攻开始了。 狼嚎之声尘埃落地的瞬间,灰狼便身形一错,朝着老黑猛扑过去。 灰狼是不是头狼不知道,但它一下子就找到了人类的要害人物,这却是叫人胆战心惊的战术。 跟随着灰狼的身影,同时竟有三四条闪电般的魅影。就在这箭一般的速度中,灰狼竟出人意料地在空中一个转身,极其漂亮地转移到了防御圈的另一面,紧接着,竟有多达五六只恶狼集中地扑向了一个目标。 好一个声东击西。 周天暗自赞叹着,就看见十八勇士果然被这虚晃一枪弄晕了。 就在紧挨着老黑身边的人一起刺出枪口的同时,两处缺口随即暴露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咔嚓两声,两个人应声倒在了血泊中。 再看灰狼,早已率领着狼群脱离了人群,重新阴森森地用一种傲慢的目光审视着剩下的十六勇士。 老黑也不含糊,嘴里持续地发出“嗬嗬嗬”的吼声,防御圈再次合围了。然而,当血泊中的两人,扼住喷涌不止的血脖子,在雪地中发出痛苦的声音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低了一下目光。 其中有几个人,两腿之间明显地瑟瑟抖动起来。不容多想,十数条黑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防御圈。 “咔嚓,咔嚓……” “嗬嗬嗬……” 一阵混乱的吼叫声之后,防御圈再次缩小了,人也变成了十二个。不过,这一次,人狼阵前也多了三条奄奄一息的狼身。 然而,老黑脸上短暂的得意之情还未退去,远处又传来悠长的狼嚎。而这一次,声音不仅浩大,而且声浪越来越密集。所有人不觉跟着这声音一呆,鲜红的枪口竟不自觉地低垂了下来。 周天这才想起,在弓箭没有出现之前,荒野中的人类,是绝少会跟狼群发生这样正面交锋的。而这一切,也许就因为。 周天懊恼地捶了一下脑袋,红着双眼,将枪口直接瞄准了那只不可一世的灰狼。 只听噗地一声,灰狼猛地跳起来,整个狼身都被弹向半空。这是灰狼自身痛苦的力量,加上微冲愤怒的弹道巨大惯性作用在一起,方才有了这一幕。 灰狼掼起后,半天才重重地落下来,砸在雪地上,激起一阵血红雪白。而它最后的一声呜咽,成了绝唱。 狼群紧跟着一愣,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面对后世人类的热兵器,这一切只能是屠杀。 老黑以及剩余的十二勇士,看着狼群一只只减少,只看得目瞪口呆。他们都忘了声音的来源,只是紧紧盯着一只只倒下的狼,连害怕的神情都忘掉了。 直到看见周天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恨恨地挨个踢着狼尸。 老黑他们相互瞅瞅,接着又是扑通一下跪倒一片。 周天在这片茂密的山林,已经兜了几个圈子,吃掉了整整一包压缩饼干,老黑他们仍然令人费解地一面紧紧跟着他,一面却又不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每逢周天试图走进他们的圈子,他们都是扑通一声全体卧倒,抱头匍匐。 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他们周天立起平等、互助和友爱的关系,更别说到他们的部落去落草为寇了。 所以,渐渐的,周天似乎已经明白了一点。 看样子,也许今后只能做一个独行侠了。 所以,当周天看到又有数人从不知名的地方补充过来,直到老黑队伍人数又恢复到当初的十八人,他都冷冷地远远观望着,不再对他们有任何亲近一些的企图。 可是,总这样漫无目的地转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天一面转着圈子,一面也在暗自观察着,留心每一处到过的地方。找一个窝,能避风雨,能藏身其中,能不坐吃山空,这就是周天目前最大的任务。 另外,老拖着一只人类的行李箱在蛮荒中行走,感觉总是怪怪的。可要丢下它,周天却又万万舍不得的。 那上面有现代人的气息,更有云泥的味道。 还有,不知这远古的冬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冬天过去,万物复苏,春暖花开,那些种子,也许就有了用武之地。 人,如果还像后世那样矜持起来,送命也许就在眨眼之间。 周天的这一变化,老黑慢慢的好像也感觉到了。不过他们的智慧,此刻好像还不足以解答发生在眼前的某些疑问。 但他们有耐心,嗯,应该还有真诚吧,虽然还弄不清他们一直尾随的动机,周天还是将他们每天一成不变的举动,当做人类之间的礼物悉数收下了。 0514、神保护者 这礼物,有时是一串野果,味道很好。 有时是一块滴血的肉,虽然搞不懂是什么动物身上的肉。 有时干脆就是一团植物根茎,不过咬上去口感还是很不错的。 礼尚往来,周天收了人家礼物,当然要回赠一些过去。 而且回赠过去的,一定要与吃的有关。 这杳无人烟的去处,即使钻石也抵不上一块饼干珍贵。 所以,周天变着花样,很快让老黑他们都一一尝过了现代人速食的滋味。 比如罐头,压缩饼干,午餐肉,甚至还有咸菜。 每每望着老黑伸出舌头,胆战心惊吃那些东西的神态,周天便忍不住地笑。 那样子,像大白天撞见了鬼,晚上睡觉跟一条蛇在一张床上,呵呵,就是不知道老黑他们崇拜什么。比如牛头马面,到时不妨弄一只看看。 当然,在他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隔离带,随着周天的进退而进退。 彼此的礼物,也就随着这条隔离带,成了双方不约而同的交换地。 开始周天还是很在意这条隔离带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几乎对它已经麻木了。反正彼此的勺子永远都搅不到一口锅里,管它呢,由着自己性子走下去就是。 但心目中的栖息地,还是没有着落。 有几处倒可以容身,但想到未来,周天只能放弃。 食物只会一天天减少,所以他选的地方,必须可以撒下那些种子。 还有水源,不能在盛夏时闹水荒。然后才是住,藏身,以及偶尔娱乐一下。 至于安全问题,暂时可以不论。 有老黑这支队伍不明不白地整日不离左右,虽然谈不上保护,但作为预警还是绰绰有余。 再说,谁保护谁还真难以分辨。 灭掉那支狼群之后,十八勇士们又遭遇了几次险情。 虽然大多数都被他们躲了过去,但总有躲不过去的时候。 于是,最后只有枪出面说话。但几次枪响过后,周天忽然意识到子弹在这里实属不可再造品,所以再不肯轻易动枪。 最近一次,就是他挥刀而上,准确地将冰冷的刀身插入一头野猪的咽喉,让他们一连几日都不用再为食物发愁。 即使冷兵器,在这个时代也是令人胆寒的。 知道了这点,周天于是刀法无师自通地越来越纯熟,有时看得老黑他们眼花缭乱的,情不自禁地又要冲他匍匐在地,若不是周天早有防备,恐怕又要被恶心死掉一次。 “妈妈的,老子是人,现代文明人,不是神。” 周天现在骂起人来,也很纯熟了。这一点,要是让师父知道,不晓得他会不会又要敲他的脑袋。 这天晚上,周天忽然做了一个梦。 在满天星斗下,他看见一只山鹰围绕着他,不停地飞来飞去。然后就看见一张温柔笑脸,幽幽地望着他。 再一转眼,就到了科大校园,那草坪,书香的味道里,夹杂着青春洋溢的气息,真像一瓶开启不久的香水呀…… 因为这种亢奋,第二天一醒来,周天拖着那只早已破烂不堪的行李箱,开始没日没夜地狂奔。 弄得老黑一惊一乍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穷追不舍。 终于到了目的地,老黑居然展颜一笑,回手给了他的人每人一巴掌。老黑竟然会笑,这让周天惊奇不已。 不过,那一巴掌他还是晓得的,那是一种开心,还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意思。这点和所有现代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展现在眼前的这个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周天莫名其妙出现的地方。 周天回到这里,有种顿悟的快活,还有点醍醐灌顶一样的感觉。如果早一天知道这个道理,也许就没有以前的那些奔波了。 但如果没有之前的奔波和辛劳,他的这些醒悟,又怎能如此到来呢? 想着,周天忽然对师父说的吐纳,守一,有了真正的认识。 是的,守一,从今日起直到终老,他都要守在这里。.asxs.就是终点,他要看看,这个地方,到底还有没有奇迹出现。 而老黑开心的笑容告诉他,他们又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地盘。 雪,接着在某一天忽然就停止了。然后有一缕阳关钻出来,直接照射在那块曾经让周天痛苦不已的岩石上。 这一次,周天即使眯缝着眼睛,也把过程看得清清楚楚。那块岩石,的确很像一张现代人的神台,且色彩瑰丽,不远处还有一小岩石与之遥相呼应。 这一日,周天带着游戏的心态,重新期期艾艾地坐了上去,然后摆出当日受难坐姿,竟忽然生出些许入定欲念。 这个时候,打什么坐。 周天警醒起来,猛一睁眼,就看见一滴雨从天而降,然后就是十滴、百滴,然后雨声密密麻麻争相恐后敲打在岩石上,一瞬间,一道彩虹飞出来,一端撑住岩石,一端直冲云霄。 真乃神赐也。周天目不转睛望着,忽然心底涌上一个温暖的名字:阳光岩。 从此以后,阳光岩就是他的家。 而冬天,就这样悄悄过去了。 冬天一过,老黑突然失去了踪迹。 而他的十八勇士,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当然,“看守”一个没少,还是一十八人,个个都是新面孔。周天发现后,不觉又笑。 想不到,原始人类也懂得军队要轮换。 笑过之后,随即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升上鼻端,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现在,他可顾不上一点情绪的波动。 春雨贵如油,那本《如何种植和养殖》,已被他翻得像一块破手绢,那些种子,该是回到泥土中间的时候了。 阳光岩外那片草地,已被他用各种工具翻了两遍。 找来的木片,石块,当然最后主力还是那把工兵铲。直到这时,周天才知道师父和云泥的一片苦心。 也许他们内心比他还要悲苦,能为他做到的,就这些了,谁搁在心里都会不好过。 本来还想用工兵铲再开出一片荒地,那样就可以将所有种子都撒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先吃上新鲜的蔬菜,然后是香喷喷的米饭和馒头。 不过,看着越来越薄的工兵铲,周天忽然心疼了。 蔬菜可以晚点吃,但米饭不能有一天拖延。于是,那块相邻的荒地,就此搁置下来。 0515、对未来的眺望 接下来,应该确定农时了。 农时是一个叫人头痛的事情。手表停了,手机的日历也神经错乱了。这日子,却不能这样昏天黑地的过下去。 时间不对,种子撒下去,不是烂掉,就是被虫子吃掉,这可是要命的农业科学呀。 于是,每天的日出,周天都瞪大眼睛,直到日落。 吃剩下的罐头,腌菜瓶子,都被仔细地收集起来。 这时,它们就是宝贝。周天化了些雪水,放进坛坛罐罐之中,每天对着日头看。 看到第九天,终于摆到了十二个罐子。 再多就没有了。再说,即使将全部容器里面的东西都吃掉,也仍然凑不够二十四个。 一天二十四小时,需要相等数量的罐子。 这让周天到哪里去找。周天数了数余下尚未开封的坛坛罐罐,不敢再在心里惦记了。 岁月漫长,这才刚刚开了个头,还是每样东西都留点的好。 那么,就当一个罐子两小时好了。 时间眨眼就过去好几天,周天望着嗷嗷待哺的荒地,心里急呀。 可急有什么用,四季的转换,节气的顺序,以及每天的准确时辰不弄好,种子是断断不能丢下去的。 周天看过种子,数量不多,撒下去一颗就少一颗。 即使明年有收获,估计也不敢吃多少,还得留下做种子。 周天现在终于发现,那些确立了纪年、划分了黑夜白昼和时辰的人,真是伟大的人。 要是有个人能站在旁边,不停地跟他说说话就好了。那样的话,也许每天的工作就不会这样无聊。 周天一个人摆弄着瓶瓶罐罐,也常常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也许,他马上就要成为那一个伟大的人。 每到这时,周天就会忍不住抻着脖子朝外瞅。 孤独,成了他此刻最大的敌人。 但瞅了也是白瞅。那些人,比老黑他们还不如。 老黑平常跟周天保持的距离大约一百米左右,而他们则干脆跑到了两百米开外。 害得周天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只能拿出望远镜看他们。 这新的十八勇士,也习惯三三俩俩的,手里捏着一杆木枪到处游荡。不游荡的人,则总是低着脑袋打瞌睡。 雪在春雨的侵蚀下,全部融化后,周天于是每日只能到半里开外的那片湖里取水。感谢菩萨,这里居然还有一片湖水。 他用包枪的帆布给自己做了一个水桶,然后拎着它,晃晃悠悠穿过他的这些“看守”们。说穿过也不准确,因为他们在看到他的影子一出现,便早早地一溜烟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偷窥,这是真正**裸的偷窥。但比较公平的是,他们是在相互偷窥。 当然应该这也算是一种条件反射。 因为周天取水、散步的时间,总是相对固定,慢慢的他们也摸出了一些规律。 这规律,其实就是周天故意留出来的破绽,他对他们动不动就面向他匍匐的那一套,早已厌恶透顶。 另一面,这也是周天的一项重要实验。 起床后看第一个罐子,里面的水流完后,再看第二个罐子。当第二罐水流尽,周天就该提着水桶去湖边了。 这时,应该就是早上10点。从湖边再回到阳光岩,有时第三个罐子水刚流到一半,有时才刚刚往外流。这就要看周天在湖边,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大多数情形,周天总是打了水就往回走。但现在是春天了,于是有很多意想不到情况会突然冒出来,一下子蹦到他的眼前。 比如一条红艳艳的鱼,会突然荡开一湖的平静向他游过来。 或者,一只叫不上名堂的鸟,对着他探头探脑。 要么他就会发现,昨天还是碧草青青的“路”两旁,忽然开满了鲜艳的花朵,那些不知是不是蝴蝶的飞行者,在里面翩翩起舞。 这些,不能不让周天为之一呆,然后好长时间都变成了一根木头。 忽然间,周天就感觉到了身体的燥热。该减衣服了。 当他在湖边待的时间越来越久时,那些勇士们就得远远地陪他这样坐着。久而久之,他们会发现,他们忽然又摸不到周天的规律了。 周天有时又会火烧火燎地从湖边猛地蹦起来,提了水桶,就是一路小跑。 一路跟着的勇士们眼睁睁地看着,留守的勇士们就会因此猝不及防。 很快,就会有几个打瞌睡的倒霉蛋挡住周天的去路。周天只好停下步子,看他们的睡相。 这一看,却让周天看得热血沸腾,而又两眼模糊。 瞌睡虫们手里拿的是树叶大小的石片,薄薄的一层,表面竟然刻上了一个人形。 那人形虽然粗糙,却一看就知道是周天。 而没有石片的人,面前则有一堆乱石,看样子正被敲打着快要磨出成形的石片了。 周天离开好久,那些人皴裂的手指和上面磨出的血泡,仍久久留在他的脑海。他惊喜的是,这些人居然已经有了“文化”。 打磨出工具,那只是技艺。而刻出图案,那就是一次天大的进步了。 周天想,或许,他很可能真小看了他们。 而这所有的一切,足以证明这是快要进入原始社会的新石器时代。 周天调动起科大时的记忆半指一算,忽然泪如雨下。也不知是谁,就这么一送,便将他送回到一万年之前。 一万年啊,他在云泥的眼里,已经是一种化石。 时间确定后,为了保险起见,周天又找来一根两米多长的树枝,相对捋直后,将它插在阳光岩外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然后花了两天时间把周围的地面完全弄平,形成了一块大约百十平方的小广场。 这时候,老黑忽然又调回来了。 猛然看到老黑,周天这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原来还在脚下的野草,不知不觉已长到比他还高了。而那块一直没能撒下种子的荒地,显然已经错过了今年播种的时光。 一个人,事情只能一件件去做。 想到此,周天就不能不对老黑他们恨得牙痒痒的。这些野蛮人,如果能让他融合到他们中间去,众人合力种下的粮食和蔬菜,他一个人又能吃掉多少。 野蛮人,周天望着老黑明显喜滋滋的神情,故意背过了身子。 其实能再次看到老黑,周天内心还是有些喜悦的。尤其是当他看到老黑远远地遥望着这个方向,匍匐于地,一次又一次做出磕头的样子,周天居然第一次没在心里产生出抗拒。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走近老黑,好好的看看他。 0516、远古?家 老黑这次回来,给周天带了一个礼物。 放下礼物,老黑就看见了周天新竖起来的树干。 仰着脑袋看了半天,老黑还是一脸的迷茫。 周天看在眼里,随即搬出瓶瓶罐罐。呵呵,他要是能看懂这竖起来的树干做什么用处,他一定要给他再换一个名字。 太阳刚冒出头,树干看不到任何投影。 当树干的影子出现在地上,周天赶忙看一眼第一个罐子,然后跑到树干下用小刀刻出第一个记号。 刻下记号,就用笔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现在是早上六点。当树干第一次缩小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没入土中的树干根部,周天于是长出一口气。 中午12点,正午时分,这个时刻是绝不会错了。 望着忙忙碌碌的周天,老黑好像意识到他一定忽略了什么,于是又慌慌张张跑近一些,重新仰着脖子瞅。 看吧,周天余光偶尔扫过老黑,便愈发将事情做得惊天动地,只在心里暗暗好笑。 社会的进步,除了人的需要之外,兴趣也是巨大的推动力。现在鱼又上钩了,自己何妨不做一次姜太公。 直到太阳下山,周天才拎起一旁的礼物看了看。 居然是一只大白兔,这让周天一下子想到了那些大白兔奶糖。好吧,今晚就做一盆兔肉吃。 回到阳光岩彩虹洞,周天随手扔下兔子,转身取刀。就在刀尖拨开兔毛的一刹那,大白兔忽然睁开了它那双特有的大红眼睛,然后惊恐地望着寒光闪闪的刀尖,身体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 周天看到兔子忽然活过来,也跟着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手中的刀尖便无论如何都捅不下去了。 这个傻老黑,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兔子是活的吧? 将大白兔两只长耳抓在手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不见一个伤口。于是周天明白了,这只兔子一定是误打误撞跑到了老黑手中,接着就被老黑揪起来摔昏了。 而他呢,无意中一扔,居然又把它给摔醒过来。 这完全就是上古版的守株待兔。 嗯,既然活过来了,当然就不能再吃它了。 围着阳光岩转了一圈后,周天忽然灵机一动: 有了一只兔子,接下去就会有两只、十只乃至更多的兔子。 有了兔子,接下去也肯定会有猪羊满圈,牛马成群,鸡鸭共舞。这不正是那本书上说的养殖吗?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今年的种植泡汤了,上天于是又给他送来一只兔子。 好,今年就把养殖先搞起来。 第二天,老黑一看见周天手中拎着的大白兔,远远的就把眼珠子瞪得溜圆。 周天不慌不忙地绕过他,径直走到一片藤树前,挥刀砍下一堆刚抽条的青藤,然后席地而坐,就近编出一个了简单的小笼子。 将大白兔从网兜里抱出来,再将它放进小笼子,大白兔马上显得活蹦乱跳起来,支起耳朵看了看,随即将脑袋探出笼子咬住一蓬青草吃起来。 在大白兔吃草的时候,周天继续砍伐青藤。等到它吃饱了,缩在笼子里假寐,青藤也砍得足够多了。 接着,周天来回了五、六趟将这些青藤搬到阳光岩。 搬的过程,远远跟随着的老黑他们,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些令他们有些疑惑、甚至不安的举动。其实他们交换过眼神,还几次头碰头地凑在一块,好像低声在商议着什么。 这些周天都看在眼里,却只能默默地苦笑,然后一个人继续当搬运工。 这些事情,其实早就应该着手进行了。如果不是这只大白兔,周天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要好好地整出一个“家”来。 经过昨晚一夜思索,周天终于对自己居住的阳光岩、彩虹洞,有了一个全面的计划: 第一步,以阳光岩为中心,划出一片属于家的区域。 第二步,围绕着家这个方圆,先扎起一道篱笆墙起来,然后慢慢寻找材料加固。以后,家里不是什么都可以进入了。 家门口嘛,以后要想办法抓一窝小狼崽子,然后慢慢把它们变成忠诚的狼狗看家护院。 第三步,重新归整阳光岩和彩虹洞,以后要寻些树桩、大青石板回来,权作桌椅,这样就有了一间会客室。 而彩虹洞将作为禁区,专门是卧室。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昨晚,若不是事先撒了驱虫剂,一条蛇差点就钻进了他的行军袋里,想想就后怕。 家弄好后,正好旁边岩壁下还有一块洼地,用荆棘简单一围,就是不错的简易养殖场。将来手一伸,就可以随便抓只鸡呀兔子呀烧来吃。 周天将他的计划从头至尾又想了一遍,于是埋头开始扎起篱笆墙。 干到日头将落未落时,周天终于直起腰来抹了一把汗。 现在,就缺一个门了。他想着,一抬头,看见老黑急匆匆地跑起来,然后迎着一个人嘴里一面激动地呜呜叫着,一面不断地冲着那根树干比划着什么。 咦,这个老黑,什么时候也学会当间谍了。 周天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将手胡乱在身上擦了擦,回到彩虹洞取出望远镜,然后隔着篱笆墙看起来。 来人好像不是一般人物哇,连老黑都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的,看来不是他们所谓的长老就是大巫。不过,他来做什么,就为看他竖起来的那根破木头吗? 周天放下望远镜,不觉沉思起来。 瞧那人样子,对着老黑一脸傲慢,对着干巴巴的树干却是换成一脸虔诚。 周天看着,忽然有些伤感,随即没了兴趣。 他从人堆里来,不想再在人堆里看见某些嘴脸。 他决定,明天就收拾一下,四处去看看。 一来,他必须要搞清楚方圆百里内的地理概貌,山川布置。一来也想尝试一下狩猎,顺便看是否可以搞到一窝小狼崽子。 他现在感觉太孤独了,如果有一条狗相伴,那也是福分。还有一点也许只是奢望,他希望能在原始大地上,能像神农氏那样发现一些农作物。 当然,如果能遇到愿意接纳他的其他部落,那就最好了。 他相信,偌大的世界,不会只有老黑这一族。 他发现,在蛮荒之中,要做一个独行侠,实在是太难了。 0518、初次远足 也许是因为动了心思,天刚微微亮起,周天就醒了。又在行军袋里躺了一会儿,感觉彩虹洞外很是安静,随即一骨碌爬了起来。 行李昨晚就收拾停当。手枪和微冲是一定要带上,这是决不能留在洞里的。 刀具以及必要的工具,也拿了一些。 另外就是吃的,主要是压缩饼干、灯影牛肉干和榨菜之类的。 至于子弹,周天想了许久,最后只是拿了一腰带也就是两百发而已。如果全部带上,是很不现实的。放在家里,他相信就是被什么人拿走,没有枪也是废物。 然后就是行军袋,卷起来往背包一塞即可。 周天全部收拾妥当,最后打量了一眼四周,不由又是一番感慨。 师父和云泥还是想得周到呀,吃的喝的,用的防身的一应俱全,就连网兜、毛巾和吊床都为他备下了。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如此利索地出门远足去。 走过兔子笼时,周天又看了一眼,这才轻手轻脚地挪开篱笆墙,机警地向外看了看。只有两个“看守”裸露着脊背,扛着木枪,远远地来回晃荡着。 周天一猫腰,便拐到了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条路,昨天砍青藤时发现的。 往下是一个悬崖,但贴着陡壁走几步,就有一条天然的上山的路,坡度很缓,他可以慢慢顺着那里走上去,然后就会爬到山顶。 之所以要先上山顶,当然是要登高远望,然后才能确定最后往哪个方向去。 前面很顺利,轻易便躲过了哨兵的耳目。 尽管他们还是听见动静往这边瞄了瞄,但可能经过一夜巡逻,又困又乏,所以也就瞄了瞄而已,随后打着哈欠又晃荡起来。 快到山顶时,后面还是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跑步声,中间还夹杂着类似于“喝喝”的呼喊声。 周天扭头一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即便坐了下来,一面休息,一面望着追来的人影。 肯定是老黑,够机警的了,将来如果能成为朋友,是一个不错的干将。 周天望着山下如兔子般大小的人影,逐渐还原成人影大小,感觉气息也顺畅了许多,于是慢慢站起身,故意带着嘲弄的微笑看了一眼老黑,随即转过身,继续向山头走去。 等也等了,他可不想看老黑,又那样扑通一声匍匐在地。 有时候周天一想到他们不过就在屁股上围一块兽皮,整日奔跑在冰天雪地里,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为他们操心,怕他们忍饥挨饿。不过好在冬天过去了,现在他们应该舒服了一点吧。 太阳出来时,周天掏出指南针看了看,然后举起望远镜。 足足看了有五分钟,周天才放下望远镜,沉思起来。 这是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目测的话,方圆至少在两百平方公里以上。 根据周天在科大和军训时学到的知识,这里实在是一块风水宝地。因为,森林内不仅有山有水,物产丰富,而且还有一座海拔高度达八百米的山峰,可谓群峰环抱一枝独秀。 而在南边一点,还有一条大河几乎望不到尽头,与这片森林勾肩搭背一段后然后擦肩而过。 往北看去,就是一片同样看上去无边无际的大草原。 这也多亏了这部高科技望远镜,红外、夜视还带自动测距,不然的话,光靠脚板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些珍贵情报。 周天双手颤抖着,好半天才把望远镜重新装回包里。 不激动不行呀,就在看完周围环境的一瞬间,周天已经改变了主意。远足可以,而且还得继续探索下去。但最初准备离开这里的想法,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将来,他要把这里变成一座属于自己的领地,将所有能够想起来的现代科技和文化,都应用到这片原始土地上。 将来,这里就是庇护他的一座长城,城堡和首都。 要知道,有森林,就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丰富物产。 有大河,不仅可以发展渔业,还可以造船毫不费力地去往更远的地方。 有连绵不绝的山峦和高峰,就会有矿藏。 有大草原,就会有成群的牛羊,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些可以任意驰骋在原始大地各方的马匹。 当然,还有如影随形的老黑。 有了这些资源,构周天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帝国,便只是时间问题。 周天现在要做的就是,下山,然后朝着大草原方向,进发。 走下山,迎面就是一道险峻的山口。 周天不觉一愣,不由得回头望一眼刚刚走下来的高峰,随即一阵窃喜。没想到,这座高峰脚下,居然还有这样一处天然关隘。 赶忙加快步伐,来到山口处。 一切看上去都原封不动,就像没有开封的圣诞礼物。 不过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东西,看见周天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都是大吃一惊,纷纷逃避开来。有脚的,一边爬一边惊恐不已地回头,有翅膀的,则干脆头也不回地飞到了半空中。 周天有些歉意地一笑,开始打量起来。 看了一会儿,那些小东西也许发现并没有危险,于是又慢吞吞地赶回来,各找各的窝。有些胆子大一点的,竟然还跑到周天的脚边闻了闻。 这就是原始生态,从未有过人的打扰。而现在,他来了。 很快,周天抽出背上的野战钢刀,刀身寒光一闪,让远远望着的老黑他们吓得脖子猛然一缩。 寒光闪处,山口处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不一会儿便落上了三个大字:始足峰。 这个名字,在山峰上周天就想好了。 始足峰,既是他开始远足的.asxs.,也是他立志的开端。 其实这个名字还可以有一个内涵更大的字眼,“始祖峰”,听上去字音相同却更有名堂。 但周天想了想,最后还是叫“始足峰”为好。 万年之后,这里如若能够被人发现,如果看到这是始祖峰,肯定会头大的,还是不要给后世制造麻烦,文化人不容易。 刻好字,周天不由嘿嘿一笑,自己乐了一下。 这下,他不仅不会迷路了,而且将来还可以自豪地对自己的孩子讲故事了。但这个念头一闪,他不觉眼神又黯淡下来。 想得太远也太臭美了一点吧?周天摇摇头,脸上立刻严肃了起来。 0517、老黑们的心思 接下来,该进森林了。 望着遮天蔽日的大森林,加上又是太阳初升,不知是不是光线作用,周天刚探了一下脑袋,里面一股刺骨的寒气便将他又逼了出来。 咦,周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发现老黑他们在远处也探头探脑的,好像也有点畏手畏脚的样子。 周天明白了。只要是人,往林子里钻,总会有一种自然的抗拒从心里面跑出来。 这是人脱离了动物本能后的第一反应,当然,为了生活,他们又不得不经常硬着头皮往林子钻。 顿了顿,周天将手枪插好,把胸前的微冲摘下来,平端在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了步子。 走了不到百十米,耳朵里面便热闹起来,又是鸟鸣又是狼嚎,间或还夹杂着低沉但力量感十足的吼声。周天知道,不可能没有猛兽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远远看一眼紧张兮兮的老黑他们,心里不断斗争着。猛兽也有区别,比如书上的猛犸象,还有上次遇到的剑齿虎,只要不是这些就好。 看得出来,老黑他们对周天虽然表现得奉若神明,但有些事情也还是会叫他们犯嘀咕。 比如现在,周天走一会儿,就会停下来,在一棵树上鼓捣一下,这就让他们犯晕。 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老黑他们走过来,然后仰着脖子上上下下瞅。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树皮剥下来,露出白白的树身。 就这样一直走到中午,也就是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已挂在树尖的日头,反正周天就是这样判断的,他们一行人才走到森林中央的位置。 幸运的是,有一些猛兽远远地盯着,但却都无一例外地懒洋洋打着哈欠,只是瞅着他们而已。 这应该总结出来,写到本子上。 周天想着,不敢正眼端详,怕惹恼这些猛兽。于是这些猛兽是什么,倒可以暂时不去想,只记得模模糊糊的是猛兽就是了。 周天决定应该吃饭了。从早上到现在,的确也到了吃饭时间。 不过要找到一块适合吃饭的场所,却很费了些时间。 不能偏离往大草原的大方向,还得离看上去很危险的地方远一些,又要相对僻静,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就不容易了。 所以,不是说吃饭就可以马上吃饭的。 但不容易,并非就是没有。又走了一小段路,一块相对空旷的平地出现了。 周天飞奔过去,因为那里一目了然,而且毫无遮挡物,所以肯定是安全的。过来后才发现,还有一些树桩,石头,都黑漆漆的,像是被大火烧过。 周天立刻反应过来。正奇怪到处都是密不透风的树,怎么会突然跑出一片空地。 嗯,这块地方的树,不是被雷电击中过,就是被巨大的陨石撞击过。 想到陨石,周天不由心念一动,连忙弯腰看。 嗯,这里的土质好像也比其他地方松软,显然是后来又慢慢被风吹过来,然后又填平了这个地方。 大坑,这里一定有大坑。周天马上取下工兵铲,照着被无数腐烂的动植物残留以及有很多青草覆盖的土层挖下去。 老黑他们也早停下来,站在约五十米的距离外看。 看来一进森林,他们也不自觉地缩短了与周天原来的间隔。 当听到铲子发出当的一声,周天停下手,扒开上面的浮土,看见了一些黑得有些奇怪的小石子。 拿在手中掂了掂,又捡起一块真正的石头一对比,果然分量沉下去很多倍。 是陨石。周天忽然抬起头四下看起来,既然如此,被陨石撞击的应该不止这一处。但举目望去,很难再看到这样的空地。 周天还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有陨石,就不愁找不到铁。有这一处,肯定就有一片。不怕不怕,将来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寻摸。 周天掏出饼干,靠在一棵树干上啃起来。 啃到一半,他的手忽然一顿,随即停下来,就这样张着嘴巴朝老黑他们望去。哎哟,怎么把这些可怜的尾巴们给忘掉呢? 不过,他很快又挠挠头皮犯愁,怎么给他们呢,还是像以前那样走过去,然后将食物放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吗?可这里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木呀,仔细看都不容易,他再这么一过去,所有人四散逃开,再找回来可不容易。 正寻思着,老黑忽然把手一挥,接着就有十个人将木枪一举,然后闪电般地冲了出去。剩下的八个人,继续紧张地不断张望着,目光始终不离开周天待着的这片区域。 怎么,那十个人去捕猎了吗? 果然,周天吃完两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十个人便回来了。 他远远一瞅,地上扔着几只兔子,还有十几只不知是野鸡还是大鸟样的禽类。一伙人一拥而上,宰杀的宰杀,剥皮的剥皮,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堆又红又白的肉。 看到这里,周天急忙移开目光。 他可不想还像从前那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用牙齿咬开那些血淋淋的肉,然后狼吞虎咽地咽进肚子里去的那种样子。 其实周天早就知道,来这里的第一天他看到的所谓篝火,根本就是错觉。那时他连头脑都还清醒过来,更别说受大脑支配的双眼了。什么是饮毛茹血,现在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所以他们都怕火,这些周天曾经都尝试过。 当然,不管是兔子还是野鸡,照例老黑还是要送一只过来的。 奇怪得很,给周天的,他们却从不剥皮。 就这一点,周天一直都没有想通,到底是什么道理。 老黑恭恭敬敬地在数十步开外,将贡品放在地上,然后匍匐着退开,直到回到他认为的距离上,才站起来小跑着回到他的队伍中。 周天看一眼地上的贡品,慢慢走过去,弯腰拾起来,猛然就感觉周围的空气不寻常地往下一沉,仿佛一个人忽然失去听力一般,到处变得静悄悄。 不好!周天慌忙抓枪在手,目光快速地向四周巡视。 眨眼间,空地又恢复了嘈杂声。 可惜,这嘈杂不是原来的嘈杂,而是一群不速之客带来的。 狼群,又是可恶的狼群。 不对,在上面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居然早已悄悄埋伏了两头斑斓无比的大豹子。 周天顿时反应过来,也不管老黑他们懂不懂,举起手掌便向地上的猎物做了一个扔出去的动作。 可惜,一切都为时太晚了。 0519、豹子与狼群 现在是三方力量,狼群,两豹和一帮人。 三方目光,都盯在那一堆白花花鲜嫩嫩的肉上。 最终还是人类首先反应过来,于是在老黑带领下,发疯似的奔跑过来,很快将周天围住,也像虎狼般呲牙裂嘴地亮出牙齿。 他们虽然少了利爪,但多了木枪。 这时候,他们也知道不是匍匐的时刻,所以竟然轻松不少,只是仍不敢望一眼被他们围在中心的周天。当然,他们想看也不容易,还得回头才行。 周天情不自禁的,心里一暖,但很快存在心底的疑惑再次浮上来。 这些人,整个一群莫名其妙,既要舍命保护他,又不理他。 这样的行径,放在后世,应该全都关进精神病院的大墙里面。 但不管怎样,老黑这些人围成一圈,周天立刻内心安定了许多。他甚至背起了枪,只把刀攥在手上,开始盘算如果打起来,刀怎样用,才能发挥到极致。 当然,怎样将原始功法运用到刀上,他还没试过。 如果一个人的话,也许他会泼着子弹打,毕竟,命比子弹不知金贵到多少倍去了。 这当口,两豹与狼群已经对峙上了。 豹大概想利用速度上的优势,抢先将肉叼到树枝上去。而且一只豹,在老黑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已经跳到了肉堆上。 可惜狼群太狡猾了,在头狼的指挥下,也第一时间占领了肉堆。两三招之后,豹便寡不敌众,呜咽着往上一窜,然后蹲在树枝上,不甘心地朝下看。 那堆肉,谁看了都会眼红。 可是,这点肉,对饥肠辘辘的狼群来说,真的还不够塞一下牙缝。于是很快,狼群又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而两豹,沮丧地看了看地上只剩下一点点的血丝,也将铃铛大小的眼睛移动了过来。 看清狼群数量后,周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百十双绿茵茵的眼珠子,像幽灵一般在他们周围闪烁。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大群的狼来? 周天皱眉思索起来,是了,一定是老黑他们剥皮时不注意,血腥气一下子传了出去,所以引来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不能在野外对猎物做剥皮处理,这点知识老黑他们还没学到这里吗? 看来他们真是蠢人是不用怀疑了,先渡过此劫再说吧。 周天发现,不是一两个人在哆嗦了。当然这没什么丢人的,上次二十余只的狼群,他们都那样吃力,何况现在面对近百只之多的大狼群。别说他们,周天都有些头皮发麻了。狼群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会一直缠着你,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 而豹,也开始蠢蠢欲动。毕竟,这两豹,还饿着肚子。 其实周天哪里知道,换做任何时间和场合,别说狼群集团了,就是两三只狼,老黑他们也会立刻退避三舍。在他们脑海中,狼就是死神的化身,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这样送死的。 可现在,就是万不得已,因为周天就在这里。 周天轻轻拍了一下老黑,另一只手指指树上,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黑下意识地看看树,马上就是一激灵。周天还蒙在鼓里。对老黑他们来说,狼群是死神,豹子就是魔鬼了。这两样都让他们碰上了,只能认倒霉。 然而,忽然两道火光一闪,就像雷雨天他们瑟瑟躲在洞穴时,惊恐万分地看到天上打下来的火球,两只魔鬼般的豹子便在树枝上跳起舞来。 不过舞姿太高难,一下子就掉到了树下。 结实的声音,不仅吓了他们一大跳,就连虎视眈眈的狼群都吓得一蹦,以极快速度夹起尾巴就四散逃开了。 周天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好的枪法,一枪一个,个个毙命,这也太爽了一点吧。他捏着枪,不相信地走过去,伸脚踢了踢面团般的豹子,再一回头,刚刚还铁桶般的人墙,呼啦一下倒下一片。 周天两眼赶紧朝天望去,长叹一声,“完了,又来他们那套鬼把戏了。” 狼呢,当然很快发现不对,立刻又折了回来。 周天揉着脑门,想了半天,然后扯住一只豹的两只爪子,用尽全身力气,扑通一声,将它远远地丢给了左侧的狼堆。 那边声音还未落地,这边他又拽起另一只豹,咕咚一下又抛到了右侧的狼堆中。 两侧狼群一愣神,周天两脚生风,冲着老黑他们大喊一声,“快跑”,便向着狼群之间的缝隙穿了出去。 他一面跑,一面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骨头破碎的声音,狼群争斗的声音——嗯,这下他放心了,狼开始抢豹子肉了。然后是啪嗒啪嗒,像鼓点似的在后面敲打着—— 嗯嗯,这更叫他放心了,老黑他们追上来了。 跑啊跑啊,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周天才双手撑着膝盖,在一块看上去还安全的巨石旁停了下来。 气喘匀实后,周天刚想点点人数,才发现老黑他们一伙早就呼啦啦又匍匐与地,任他怎样呼喊都不管用。妈妈的,周天忍不住只好又要骂娘,恨不得一人在他们脑壳上敲一下。 他悻悻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可奈何地一个人跑到另一边,找了一颗歪脖子树爬上去。 不过,刚爬上去,他又慌慌张张地爬下来,然后重新飞奔到老黑他们那里,在他们脑袋旁一人放了一块饼干。 原来,他忽然想到,不管是野鸡、兔子肉,还是那两只豹子肉,都被他有偿地献给了狼群,老黑他们一直还饿着肚子。还好,他带了三十块压缩饼干,这么多人坚持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黑吃过这个,知道应该怎么吃。 重新回到树上,下意识地举目远眺,周天忽然张开嘴想哈哈大笑一下。经过狼群这么一折腾,他们一路狂奔,不知不觉竟已然到了森林边缘。 但时间已经耽搁了。看看树影,太阳应该马上就会落下去。 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 愣愣地出了会神,周天身体松软下来,将头放在凸起的树头,不免又忧虑地向老黑他们望去。在洪荒里面过夜,可是一件叫人提心吊胆的事情。天黑后,不知道老黑他们会不会也爬到树上来。 希望他们有这种本能吧,反正书上说,他们就是从树上下去的。 0520、护主 不知不觉,周天靠在树上,竟睡着了。 一觉醒来,周天就感觉不对。慌乱中,一骨碌爬起来,竟看见面前一张泪脸,正一塌糊涂地望着自己。眼睛随即眨了眨,顿时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从树上掉下来,让老黑误以为他像天上星星一样陨落了。 再看天,竟皓月当头,繁星满天。 竟真的入夜了。 周天这才慌起来,摸了摸身子,刀、枪还在。 “上去,都上去。” 周天双手挥舞着,不管老黑他们听得懂听不懂,赶鸭子似的开始往树上轰着他们。早一点上树,就早一点离开危险。 原以为他们还懂得本能,谁知他们早就忘本了。 周围不断传来狼嚎虎啸。 但老黑他们,竟不知怎么爬树了。真是怪哉,不是刚从树上进化过来嘛,这么快就丢掉了猴子的本领。周天望着被他逼得上蹿下跳惊恐不安的老黑他们,一边好笑着,一边伸手直挠头皮。 突然,远远近近的,亮起许多绿色的光点,像一串串灯笼。 周天眼睛一亮。火,现成的好办法,怎么就忘了呢,真是糊涂。 很快,一堆干柴树叶茅草,被周天收拢起来,快速地堆到森林边上。他可不想引发森林大火,这一草一木,在周天心中,早就当做了自己的私有财物。 当然,这些拣柴火的粗活,目前只能亲力亲为了。说给他们听,谁懂得呢? 火苗高高飘起来的时候,老黑他们先是睁大眼睛,紧跟着轰地一下,嘴里嗷嗷怪叫着,一下子跑了开去。 周天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是动了也白动,浪费力气,还郁闷。 不过好在,他们只要不跑远,野兽就不敢靠近,这就够了。 温度升上来,眼皮又开始打架。 周天搂着枪,也不敢翻出行军袋大模大样睡,就这样半梦半醒,坐了一夜。 还好潜意识知道要往火堆加柴,中途竟夜游般出去了好几趟,火堆于是一直燃烧着,直到天亮。 再睁开眼睛,脚旁竟然多了一只肥硕无比的老鼠。 周天恶心了一下,正要一脚踢开,却发现它像老鼠却不是老鼠。 探出两根指头抓起来,竟认不出是何动物。 想了想,却又似曾相识。但它不会自己跑过来送死吧,周天连忙抬头看去,眼中立刻出现老黑他们的身影,远远的也拿着相同的此物,正在卖力地剥皮。 真是不长记性的野蛮人。 周天恼怒起来,正要开口喝止,火光闪处,忽然便改了主意。 有了火,狼群再来纠缠,怎么也不会那样狼狈了。 当然,主要还是粮食问题。反正今天是一定要深入草原去看看,估计一天时间是不够的。 那么,他预备的饼干,当然就不够了。早知他们一定是要跟来的,真应该算上他们一份。不过,他转念一想,心情顿时又坏了。 此行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坐吃山空。师父和云泥给他预备的那点东西,对于即将到来的漫漫岁月,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这样一想,手中之物立时珍贵起来。 可是,让他动手开膛破肚,那他宁愿不吃。 周天皱着眉头,忽然顽皮地一笑,拎起手中之物便来到了老黑身旁。未等他们匍匐下去,他扔下带毛的东西,随手抢过一个还在颤巍巍的肉团,一个闪身,就躲过了他们那些讨厌的举动。 然而,就在周天转身回去的一刹那,他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法一般呆立不动了。 几步开外,一只壮硕的黑熊,不知何时已蹒跚而来,正肆无忌惮地用嘴拱着他地上的背包。听见周天的脚步,它抬起脑瞅了一眼,庞大的身躯立刻恼怒地人立起来。 周天想起来了,背包里有大白兔奶糖。 还好,刀和枪都还在背上。问题是,什么时间把它们抓到手上。或者说,有没有时间拿到他的刀和枪。 背后传来熟悉的“嗬嗬嗬”声,周天知道,这一定是老黑在叫他快跑。 周天只有苦笑。 这是熊吗,简直是熊罴。 好像可以装死,书上是这么说的。 但那是不是纸上谈兵,没试过就谁也不敢保证它的可信度。还是不要拿性命开玩笑了吧,周天慢慢一咬牙,一只手不管不顾地向后一探,随即抓住了一样东西。 不抓不行了呀,熊已经四脚朝地,跑过来了。 望着熊罴气势汹汹的样子,周天头皮一阵发麻。他抓住的,不是刀更不是枪,而是那把不过一尺半的工兵铲。 没有时间怨天尤人了,周天尽可能多地弓下身去,冲熊挥了挥铲子。 熊忽然慢下来,接着厚厚的熊掌左右开弓,随即传来两声沉闷的撞击和落地的响动。周天的眼睛,立刻红了。 是两个曾经“看守”,用身躯和玩具般的木枪,飞奔着,挡住了熊的去路。 但熊还是一步跨到了面前。 周天的工兵铲,随即高高的划出一道弧线。但可惜,又有两个身影扑了上来,恰巧挡在了弧线的轨迹上。 “快躲开!” 周天闷哼一声,让过人影,身体不由自主地被绊倒在地上。 噗噗两声,周天下意识地把眼睛一闭,两道血腥气直冲鼻端而来,随即一股热热的东西溅到自己脸上。 紧跟着,就是熊掌重重拍来。风真大呀,还带着血腥。 工兵铲随即发出一声巨响,飞出周天的手掌,在空中一连翻了好几圈,然后嗡嗡地插在草地那端。周天怒目圆睁,没怎么思考,一根燃烧着的木头便出现在了手上。 只能不好意思,手抖得很丢人。 熊只是一愣,一掌荡开火棍,身体高高立起,毛发愤怒地蓬松开来,两只厚厚的肉掌向周天猛然按下。 这苕货竟然不怕火。 周天一个翻滚,双手在身上乱摸。 可惜,手枪插得太紧,背上的刀和微冲竟远远地滚到了一旁。周天这下汗水下来了,真要命了。 又一个翻滚。人在熊掌下,还是不能站起。 但是,又有两个人影,泼了命一般扑上,竟望着厚厚的熊嘴,像两只护主的猎犬亮出了白牙。 0521、森林扬威 找死,这是找死呀! 周天叹着气,眼泪竟不知不觉流下来。这一缓,他翻身站了起来,体内力量泉水般翻腾着。他不觉一喜,这是打坐时熟悉的气流,但经常需要唤醒。现在,它好像被唤醒了。 唤醒的力量,被全部灌注在一条腿上,闪电般砸向熊罴。 熊怒吼一声,脑袋痛苦地左右摆动。 但亮出白牙的两个人影,还是飞出去好远,慢慢落在地上。 “不要再过来——” 周天吼着,一腿又扫在熊的脸上,借着这股力量,他回到了被打掉的刀枪旁。脚下一勾,刀枪回到手中。 而熊循着声音,红了眼睛又到了身旁。 这一次,周天没有看枪,而是傲气地握住钢刀,轻轻地把枪扔开,身体竟像树叶般飘起来。刀身,如一道激流中的水花落下去,在熊浓密的毛发中沸腾着。周天看了一眼熊,没有再动。 熊喝醉了,老黑他们后来这样描述。 但是狼群又回来了。刚刚平静下来,很快又是一阵骚动。周天捏起枪,冷着脸看。这时必须要用枪了,一来狼数量不一样,会不依不饶。一来他发现自己,连端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该死的,又跑回去睡大觉了。周天说的,只有周天知道。 不过,狼群好像变小了,而且一溜烟的,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望着草原慌慌张张地走。 打量着狼的背影,周天好像明白了什么。 狼和人,都有社会。所以,狼也分森林狼,草原狼。 当然还有山狼,雪狼。现在一股狼分出来,朝草原奔去,想来就是草原狼了,它们离开狼集团,是要回自己窝去。 很想跟着这群狼而去。有窝,他就能掏到小狼崽子。 但牺牲的人要埋,熊要处理,一大摊子事,就这样离开显然很不地道。周天慢慢收回目光,望着老黑他们,考虑要不要过去。经过多场生死相搏,他们理应该把他当人看了。 周天走过去,声音很轻。轻,有时是一种最高形式的尊重。 十八个人,又死了四个,加上上次,都跟他有关。 不过,总算有两人在最后关头,被他从熊掌下推开。伤没伤,还不知道。 四个此前还活蹦乱跳的的身子,一字排开,头冲着草原,余下的十四人,跟着老黑在他们身上忙活着。是应该给他们整理一下,在入土前,不能血肉模糊的不像个样子。 有几只秃鹫,在头顶上盘旋。 这种时候,总是有叫秃鹫的东西跑出来,惹人心烦。 周天忽然手一抬,砰地打了一枪。几根羽毛,晃晃悠悠飘下来。他盯着羽毛,砰地又是一枪。三声枪响,三粒子弹,这是最能安慰 人的语言了。至于老黑他们又会被惊成什么样子,周天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默默想了半晌,周天忽然豁然开朗。以后,照着他们泼命的样子,还给他们就是了。 然而,事情又来了。 四颗血淋淋的人头,不知怎么就给揪了下来。又红又黑的血,淌了一地。 血腥冲过来,让周天一个趔趄。他怎么都没想到,当着他面,这些人就干起了这种勾当。哦是了,他们实在太专心致志,所以都没有看见他走过来。 周天扭过头,闭上眼睛,一脚恶狠狠地踹在老黑背心上。 然后掉头而去。 跟这些人——不,野蛮人,野人,没什么道理讲了。 收拾了行装,周天头也不回地向草原走去。走到一半,背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声响。他站住脚,砰地一声,冲着天空放了一枪。这次安静了,枪声听上去惊天动地,又传出去很远。 应该有一里地,老黑终于不敢再靠前了。周天摸出指南针,辨辨方向,然后一只手举起望远镜。 只能是一只手,另一只手得时刻攥着枪。 这样的草原,没法落脚。就像一个从不理发的人,这里的草也算得上是披头士了。都一人多高,然后齐刷刷地耷拉下来,让整个草原都像是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 原生态就是这样子,周天想,这才是真正的原生态。 无人收割,所以不停地疯长,长到没力气继续往上窜了,然后才拦腰倒下。这样也不对,那些食草族呢,它们难道都看着,不管自己的肚子吗?周天傻呆呆地看着,不敢再往下走了。 或者就一个解释,米太多,吃饭的人很少。 如果是这样,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周天沮丧地放下手,又不敢随地坐,怕蛇。还好,旁边就有一棵树,虽然不能跟森林里的比,但高度还是有的。 爬到一半,浓密的树叶里,忽然钻出一个脑袋,盯着他看。 老黑?嘴张到一半,几杆可笑的枪头抵上来,才发现是另外一群人。 周天不仅不害怕,反而笑起来。妈妈的,总算又遇见人了。 可不能像个树懒,一辈子抱着树干呀。 坚持了一会儿,周天只好倒退着,回到地面。一落地,再找脑袋,全都消失了。好一会儿,口水灌进脖子里,周天才顺手一抹,吸溜着将口水吞进肚里。 好像有点名堂。历史课上,听说过什么有巢氏。有巢氏,是最晚从树上走下来的部落。 可惜没看清,只露出五官,跟老黑他们倒没什么区别。 想到老黑他们,这时候好像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也是,如果不从后世来,哪晓得这么多事,跟神仙似的样样未卜先知。 不过还是疑惑。倒知道这时候不同部落打仗,是要留下人头的。但他们不是俘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还要人头,就太不人道了。 “喂,你们还在不在,我要上去了。” 周天憋了半天,喊一嗓子,决定还是要上去。 下一棵树虽然不远,但草实在太过茂盛,谁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随便叮一下或者咬一口,都会是天大的事情。 这一次,瑞士军刀拿出来,衔在嘴上,周天才开始慢慢往上爬。 为什么拿刀出来,周天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这感觉,是到了这里以后慢慢培养起来的。 这感觉,能压住心里的惊慌。 爬到树冠处,仍不见有木枪、木棒之类的东西伸出来,周天感觉不妙,于是撑住树干跳上去,果然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0522、丰美草原 接着看枝枝杈杈,每一条缝隙都不放过,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巢”。 而且,这树上似乎也不像住过人的样子。 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人溜了,而且还不知不觉。 周天恼羞成怒使劲踢了一下树枝,重新举起望远镜。 看到一半,忽然心念一动,立即转个方向,将镜头对准了后面的蛮荒森林。 这下,终于看见了一个个黑影,像鹿,又像狼一样,不断跳跃着,又不断伏下身子,走走停停,渐渐靠近了森林边缘,眼看就要隐没于那无边无际的草木深处。 很快,老黑他们的影子也出现在周天的镜头中。 嗯,周天忍不住哼一声,他们可真忠心耿耿。 再一看,周天的心不由提起来,目光闪动着,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黑他们显然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伙人,就像他刚才爬树时那样无知。 但树上的那伙人显然早就知道了他们,甚至很可能还早就盯梢上了。一方无知一方尽在掌握中,这显示就是一场不公平的竞赛。 看他们鬼鬼祟祟的,不断绕着圈子,又不离老黑他们左右,肯定是有所图谋了。 周天的心逐渐凉下来,将微冲捏在手中。两边对比,情感的天平,他自然偏向老黑他们。 看样子,老黑他们还在等他。 尤其是老黑,间隔不长时间,就会抻着脖子朝这边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里站着一个怨妇,正日夜翘盼远征的男人哩。 其他人也瞅,不过好像很怕老黑。老黑手一挥,他们就都缩起脖子纷纷往后退。 周天偏一下望远镜,哦,那头熊还躺在那儿。 咦等等,周天忽然看见那伙人,像青蛙似的游到了熊的位置,然后脑袋抵在一块,好像商量什么,不停地暗中用手在熊身上指指点点。 想做小偷,原来如此。周天一下子笑起来,身体靠到树上。 这时,忽然响起雷声。 周天伸出手,没有接到雨点。于是下意识看天上,也没有闪电。忽然醒悟过来,脚踩在枝头,举目眺望。 草原深处,如黑云一般跑出一群动物,一个紧挨着一个,首尾相连,忽而向东,忽而向西,好像玩似的在草上奔驰着。由于草太深了,所以看不见它们扬起的蹄子,只听到它们踏在上面的声音,咚咚咚的,很像天边打出来的雷声。 周天慌忙举起望远镜,看到上面显示的距离竟有十公里之遥。再定睛一看,正是他想看到的野马群。 不,周天忽然听到了自己心跳声。 野马群后面,是更大的牛群,然后是其他草地以及草地与山林混居动物,周天能够想到的动物,比如野猪、鹿、野驴以及更小一些的羊、兔子等,都比赛似的跟着跑。 有的,偶尔还会炫耀一般将后蹄子抛起来,在半空划出漂亮的弧线。 还而在它们后面紧追不舍的,是虎狼豹,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不断驱赶着它们的猎物。 简直就像一场大战,嘶鸣声,怒吼声,将更大的尘土抛上天空。 忽然,周天的瞳孔不觉一紧。 在豺狼虎豹的后面,还有更小的影子,亦步亦趋,虽小心翼翼,但却步步进逼。如果那是人类,那他们简直称得上就是这个时代的猛士。 老虎嘴里拔牙,饿狼口里抢食,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智慧呀。 而此时的人类,又是多么的弱小。 周天怀疑,那些人,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比如,像他一样。 可是,将望远镜调到最大倍数,周天傻住了。 那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呀,浑身光溜溜的,连老黑他们还知道搞个遮羞布,这些人干脆,任由棒子似的家伙晃荡着,两个馒头似的东西颤悠着,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真是没有羞耻心的人类。 转眼间,整个兽群铺天盖地冲到周天这边,巨大的震颤,让一人粗的树都摇摇晃晃着,扑扑噜噜竟一下子飞出去好多鸟。 周天吃惊地盯着鸟,慌忙抓住一旁的树枝。 这是怎样的震撼,无数蹄子的敲击,连大地也得跟着颤抖。 这些鸟,如果换成了暗藏的的石头和标枪,他现在还有命吗? 这时候,敬畏之心方才睡醒过来,让周天再不敢轻易蔑视这里的一草一木,包括正在树下正在如怒海狂潮一般席卷而过的兽们。 跟着兽群过来的人,不用望远镜也看得清清楚楚了。 他们,虽然无衣裹体,面对食物的神圣,让周天自惭形秽。 此前隔着十公里,周天以为他们与兽群很近,现在一看,其实很远。 武器当然跟老黑他们相差无几,但都是一些棍棒。老黑他们除了木枪,个别人手上好像已经有了石头打出来的斧子,这一点他们就没法比。 而且他们并不像周天刚才想象的那样勇敢,只是尾随在兽群后面,专挑那些被猛兽吃剩下的猎物残骸,然后三三两两的蹲下来,一边往嘴里塞那些掉在地上的残羹剩渣,一边眼睛还紧盯着前方的猛兽,做出随时准备奔跑起来的神态。 不过,好像总有一个人任何事情都不做,半蹲着一动不动望着奔跑的兽群。 周天看了一会儿很快明白了,这人是哨兵,专门挑出来摆在最前面的。 吃完东西,一些人很快站起来,但身体还是伏的很低,四下穿梭着,开始拣散落在不同地方的兽皮。而另一些人,则专门挑一些大型的动物骨架,几个人一起,你拉我拽,很快就收集出一大堆骨头。 这一会工夫,铺天盖地的兽群渐行渐远,四周一下子静下来。 周天不由得为那些还呆在树下的人担心起来,大队兽群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怎么他们忽然变得优哉游哉起来了呢? 正想着,忽然头上的树叶一动,马上有几个人探起头,仰着脑袋跑到了树下。 看到几双眼珠咕噜噜地转来转去,周天轻轻一笑,正要探出头,哨兵那边忽然嗷嗷地叫了起来。 出事了。 周天随着声音望去,只见刚刚还分散的人,一下子集中起来,纷纷拿起棍棒,围在一个貌似头领的人面前,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 0523、部落人 很快,大片的青草往两边一分,一个人首先钻出来,快速地打量一眼这边的人群,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仅一眨眼间,就有十几人钻出来,然后一脸敌意地瞪着眼睛看。 要打起来啦。周天还没看过古人打架,所以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还有,他在心里过了过,像看电影,把第一拨遇到的老黑他们,在树上逃走的人,追着兽群捡破烂的不穿衣服的人,以及现在钻出来的人,加在一起比较了一番,心里就不止兴奋这样简单了。 他觉得,这是老天爷开始眷顾他,想什么来什么,让四个不同地方的人,一下子都在他跟前冒了出来。 是的,这一定是四个部落的人。 这样一想,周天方才想到事情不对。既然大家都生活在这片原始森林,虽然有东有西,或南或北,但都是兄弟姐妹,这样一打起来就伤了和气。 伤了和气,再见面就是仇人。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周天呀地一声从树叶中冒出头,然后手忙脚乱地往树下爬。 爬到一半,他生怕人们已经打起来,也不管人家是否听得懂,放开嗓子还在半空便喊了一声: “你们千万别现在就动手哇,我这就下来。” 在树上他已经数过了。最后钻出来的这帮人,可不像之前从树上逃走的人,就那么几个,他们人数比老黑的十八个人都多,近三十人,而且看上去不仅强壮,连身上的兽皮都比老黑他们多出一块。 反观这帮捡破烂的人,瘦小不说,人数还不到十人,双方很悬殊呀。 看看离地面也就一米多,还有厚厚的草,周天索性将手一松,直接跳了下去。 脚刚一落地,他就满脸堆笑地说道,“你们听我——” 话刚出口,周天才发现眼前一个人都没有了。 咦,人呢,跑得倒挺快呀。 周天朝不同方向追了几步,最后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没这样整人的吧,周天站在最后冒出来的那帮人曾经站过的草丛中,恨恨的拿出望远镜,举到一半,忽然又气哼哼地放了下来。 罢了罢了,他想,即使追上了,找到人了,他们还会一如既往地四散而逃。 没想到,他们跟老黑是一丘之貉,在他们所有人眼里,他就是外星人。 累,真妈妈的累人。 周天一屁股坐下去,也不管有没有蛇了,掏出一根香烟抽起来。他有十二盒香烟,离开阳光岩装了一盒,香烟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忽然感到屁股被猛地顶了了一下,但很轻微,几乎就像草根戳了一下。 顺手一摸,感觉毛茸茸的,心里不由得往起一揪,身体跟着腾空而起,刀就抓到了手上。 “喵呜,喵呜——” 声音叫着,摇摇晃晃着,仿佛随时都要倒地,慢慢挨到他的脚下,然后闭着眼睛蹭啊蹭的。周天大感意外,蹲下身,脑袋几乎趴到草地上,与眼前的小家伙脸对脸。 这次一下子看清了,竟然是一只还未睁眼的小狗狗。哦不,这时狗还没驯化出来,应该是小狼崽子。 周天喜不自胜,捧起来就抱在怀里。 “老黑,老黑——” 他大叫着,一边手舞足蹈着,一边拔腿就朝他们那边拼命地跑。 小狼崽子嫩嫩的嘴咬住他的一根手指,不停地吸吮着,周天就知道了,这一定是刚才那伙人逃跑时遗留下来的。 有了这只小狼崽子,什么事情他都不愿意再往下想了,就一个念头,赶快回去。 循着味道,狼群会很快找过来的,这个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周天疯狂的奔跑,当然马上吸引了老黑他们的目光。 不过,他疯癫的样子,也吓坏了他们。他们纷纷跳起来,拿起武器,在老黑率领下,嘴里一起发出“嗬嗬嗬”的战斗声,迎着周天就冲了过去。 望着老黑他们直视着自己,一脸的视死如归,周天不由自主地停下来,飞快地回头扫了一眼。 嗨,吓死他了,后面除了一阵阵的风吹草低,连根羽毛也没有,他还真以为狼群这么快就跟上了他哩。 他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喊一声,“行了别走啦,我已经站过来了。” 听见喊声,老黑他们这才一起回过头,看了看他,这时想起来了,扑通扑通,纷纷匍匐于地。 狗改不了吃屎。 周天哼一声,掉头就往森林走。 路过熊旁边,他迟疑了一下。熊,浑身都是宝贝,打下一只不容易呀。 哎对了,那些树上的人呢,这半天居然把他们给忘光了。看他们瞧着熊的神态,都痴呆了,想来是从未见过熊也是可以被杀死的猎物吧。 转了一圈,当然不用问,人肯定是跑掉了。 不跑也没用,老黑他们那么多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哩。 周天温柔地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肉团,然后用嘴亲了一下,将它连同背包一起放下,手怜爱地在上面拍拍,这才抽出钢刀,照着熊的肚皮扎下去,然后顺势一拉,熊皮随即张开了一个大口子。 接下来,就跟杀猪没什么两样了,只要顺着肌肉的纹理和骨骼走向,整只熊变成可以搬得动的长条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四个熊掌得留着,熊胆也不能丢,其他的,就随便他们了。 老黑他们一直远远地看着,像怕冷似的缩着他们的脖子。 周天大致分完熊,方才挥手示意了一下。 不过,他即使不这么做,老黑他们肯定也不会舍得扔下这么多食物的。 “喵呜——” 就在周天刚把到放在草皮上蹭了一下,毛茸茸的小肉团子便滚到了他的旁边,险些一脚踩上去。周天惊出一身冷汗,扔下刀把它抱了起来。 小家伙显然已经熟悉了他的味道,刚沾上身,就拱着小脑袋往他怀里蹭。 只这一蹭,便蹭得周天心花怒放,只感觉整颗心都酥了。 老天爷,他感恩似的看看天,这么快小家伙就离不开他了,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回去的路,于是当然地成了一条铺满喜悦的路。 找到第一棵树,周天不用老黑他们也可以顺利地摸回去了。 这就是老黑他们为什么盯着树看的缘故,因为隔一段路,周天就在一棵树上留下一个记号,现在顺藤摸瓜即可。 0524、好一个狼崽子 当然,一伙人又浩浩荡荡地钻进来,肯定又要吸引一些目光注意的。 小毛贼就算了,再看到铜铃般大小的绿光,周天看也不看,甩手就是一枪。 管它是老虎豹子还是狗熊,他现在只要快速离开这里,安然无恙地让小肉团子跟他一起回家,那还会在乎这些子弹。 枪声,在这幽静的森林里,就是最大的野兽。 走到一大半时,老黑他们明显放慢了脚步。 周天看了看日头,又瞅了瞅几乎已经可以望见的始足峰,随即收住脚,找了一棵树坐了下去。 不能因为小肉团子太难为他们了,抬着上千公斤的熊肉和身子,又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还是让他们喘口气吧。 周天剥开一颗奶糖,在嘴里化了,然后蘸在指尖上喂给小肉团子吃。 小肉团子大概早就又渴又饿,猛然闻到香甜如故的味道,居然生气地哼哼了好一阵,方才吸吮着周天的手指安静下来。 “小东西,居然还会发脾气啦。” 周天怜爱无比地揉了揉它的小绒毛,随即摸出十四颗同样的奶糖,用力扔给了老黑他们。 十四颗糖是给还活着的人吃的,十八个人中的另外四个,此刻都变成了人头挂在老黑和另一人的腰间。 老黑他们早就嘀嘀咕咕着,神色变得十分紧张。 不仅如此,他们刚一坐下,头上的汗还在脸上滴着,老黑就一脚一个踢出去了五六个人,弓着腰,端着枪,往不同的方向摸了过去。 看来,这时他们也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几个斥候就这样撒了出去。 周天不动声色,继续用手指喂着小肉团子。 跑来跑去,都跑不过那逃开的三伙人。但他们逃也逃了,又跟过来,一路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周天低着眉目,想了一遍已经分成肉块的熊,又想到了老黑手上其他的猎物,再有就是自己怀里的这个小肉团子了。 哼,周天冷哼一下。 别的就算了,如果他们胆敢打小肉团子主意,那他们可就完全想错了。至于其他的,他还真不在乎。 虽然有了小肉团子,回到阳光岩彩虹洞,周天怀抱着毛茸茸的小肉团子,挪开外面的篱笆门,第一个动作还是蹲在了兔子笼旁。 除了小肉团子,这一路他最担心的,居然就是这只大白兔。 走之前,周天在笼子四周都堆满了青草。 一捆捆的草,被一根绳子连着,吃完一捆,后面就会跟着一捆。这样,十天半月大白兔也不会饿着。 小肉团子这时也醒了,仿佛知道回家了一样。 家,当然原封不动,走时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这主要归功于外面的篱笆墙,当然,仍有那么几个“看守”在外面晃悠也是原因之一。 进了始足峰以后,那些人便自动停止了跟踪。 什么原因不知道,但狼有狼窝,虎有虎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最有可能的是,三伙人一到了始足峰,就知道接下来该是人家的地盘,行事当然就要三思了。 这一点,周天是在草原上忽然悟到的。整整一天,老黑他们都呆在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处,仿佛中间有一条鸿沟,令他们裹足不前。 虽然周天在之前是放了一枪,不允许他们跟过去,但凭老黑的习性,肯定不是单纯的枪声可以挡住的。 那么,就剩下一条理由,山林的不轻易去草原,草原的不冒险到山林。如果硬闯,就要打仗。因此,老黑就顺理成章地停在了草原的边缘。 只是不知道他们几伙人之间,是否都清楚彼此的存在。 毕竟,周天是拿了望远镜,又站在始足峰上四处瞭望。其他人,既没有这样高级的器具,也没有这样高级的智慧。 周天把自己关在彩虹洞里,躺在暖和的行军袋中,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方圆百里的这片蛮荒土地,至少另外还有三支人脉,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从接触的结果来看,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所有的人群,见到他还是无一例外地四散而逃。相比较而言,周天反倒更寄希望于那群捡破烂的人。 那些人,智慧不低呀。 周天有些激动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有些失眠了。 这,就牵涉到一些比较高级一点的问题了。达尔文说,人从树上下来,首先学会直立,钻林子,爬山头,然后才慢慢走出去,习于旷野,最后定居在平地。 而那些人,虽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他们却天然地懂得了借力。借他人之力,这可是大智慧呀。 现在,周天必须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这两个字。 或许,他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生存下去,除非他想一个人孤独到死。是的,孤独,这是谁都害怕的大事。 从几伙人分析来看,老黑他们这一支,是住在半山腰的山洞里,从树上跑走的那一支,虽然不能肯定是住在树上,但他们会上树却是肯定的。 然后就是丢下小肉团子的那支,一看就是钻林子的队伍。 所以,真正生活在草原,生活在达尔文所说的平地上的人族,只能是那伙捡垃圾的人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平地上,并开始发展壮大自己,这一点看来是毋庸置疑的了。还有他们的发音,已经超出了老黑他们的单音节。 这从那个哨兵发出的警告可以听出来,他们学会了更为复杂的双音节。 不过,为什么他们表面看上去比其他三支人族更落后呢? 周天开始使劲揉自己脑门了。 不大工夫,小肉团子开始在行军袋中不安分起来。 这可是礼遇呀,大白兔先进的家门,都只能待在四面漏风的笼子里,还不能四处跑。 闹了一会儿,周天知道了,小肉团子不是要尿,就是肚子饿了。 真是麻烦呀。周天爬起来,抱着小肉团子想,什么都好,就是爱闹腾,已经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了。 周天记得在别人家,看过人家养孩子,好像比这还要麻烦,又是尿布又是奶嘴的,真是声势浩大。 他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手指,有事没事都得让小肉团子含在嘴里。 那一罐澳洲奶粉,好像是专为小肉团子准备的。 0525、与狼共舞 在回来的路上,周天就已告诉小肉团子了。他说,“别怕,别怕,你会有奶吃的。” 现在,周天又恢复了每天喝开水的习惯。 不烧开水,奶粉就无法冲开,小肉团子就没有奶吃。所以,在冲奶粉的同时,周天又开始喝开水了。 当然,有时候他会加一点茶叶进去。不多,也就三两片叶子,然后望着它们沉沉浮浮的,思绪也跟着飘上飘下。 有了小肉团子,让他第一次找到了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随后的日子,周天又出去了几趟。 然后搞回来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树枝,石块,还有很多带刺的藤蔓,等等。老黑他们照例远远跟着,然后回来躲在一边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次他们回来后,就像中了邪似的,狼群一窝一窝的多起来,没日没夜的在他们周围转,还经常森人地叫唤。 不过有时候他们听上去,会跟着不由自主地心往下一沉。这感觉,让他们很不喜欢。 族群里死了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这种感觉。 已经有好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 族长轰出了所有的青壮男丁,跟狼群纠缠了几次。 这事很不寻常,以前狼找上门,都是闭门不出的,那时,有什么办法,一两头也许还行,成群结队的狼群堵在门口,生活不能继续下去了呀。 再后来,族长又指了指周天住的地方,在地上匍匐了一下,又给老黑增加了两个人。 狼,是不是生气了? 有人比划着,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石片。 很久很久以前,所有的人石片上,都是狼的图,大大小小,睁眼就是狼的影子。 但从周天来了之后,那些石片都被丢弃了,换上了新磨出的石片,上面的图就是周天。 老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石片,手一伸,拍出的巴掌又收了回来。 那些狼,他慢慢看出来了,好像都是冲着周天去的。 一片一片的,总围着周天的地方打转转。老黑握了握木枪,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是个头。 经过一段时间揣摩,周天慢慢认出了那头母狼。 现在他已经知道,它是来找他要回肉团子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周天站在篱笆墙后面,一面抚摩着小肉团子的绒毛,一面目光不停地在母狼身上转来转去。 他还不知道狼群什么时候发动总攻,但他相信,时间不会太长了。 小肉团子已经睁开眼睛了。 在它开眼的一刹那,他看见它第一眼就是寻着自己望来,目光充满了依恋。 它甚至连外面狼群的嚎叫理都没理一下,只是一个劲地冲着自己“喵呜喵呜”地叫着,直到他低头亲了它一下。 但有一点周天还是看出来了,小肉团子虽然眼睛睁开了,但它还是不会摇尾巴。 这一点,似乎很重要。 听到小肉团子的叫声,狼群就是一阵骚动。 来吧,周天冷冷地瞅着狼群。 早一天解决问题,早一天获得解放。相比狼群,他其实心里更着急。多少事情,还等着他去做哩。 重要的是,数量如此众多的狼群,第一个机关一定要发挥作用才行。 枪,自然是每天保险大张,随时抓在手上。 好在这天晚上,狼群终于进攻了。 这样就好,像决战,一劳永逸。 周天不担心小肉团子,反正即使狼冲进来,也不会伤害到它。 在枪抓到手上时,外面开始响起串糖葫芦的声音,然后是狼愤怒的嗷嗷声。 没办法,为了尽可能减少用弹量,周天用上了最原始也最管用的招式——陷阱。 陷阱遍布在篱笆墙周围,虽不深,但下面都插上了削尖的木头。过了陷阱,还有一道紧贴在地面的自然蒺藜,长度正好是一头狼腾跃时的最大距离。 最后,就是刚刚经过加固的篱笆墙。 狼要冲过这三道防线,付出的代价,是可想而知的。 而且,狼也不简单,还像后世人类大集团会战,竟懂得分出一部分兵力,横插在他和老黑之间,阻挡了他们的支援。 仅此一点,望着在陷阱和蒺藜中垂死挣扎的狼群,心有恻隐的周天立刻又硬起心肠,默默在心中清点着剩余的狼数。不管如何,狼群锐减,但不到最后关头,他就不能算胜利。 而且,踏着狼尸,已经有几只毛发高耸、显然已被激怒到发狂的狼,赫然冲到了篱笆墙外,正人立而起,眼看就要越过来猛扑向他。 周天冷笑着,端起微冲就是一串扫射。 这就是一个人的战争,既孤独,也心惊肉跳。 所以,虽然有枪,且不顾价钱地扫射,还是有狼跳了进来。来不及细看,一只狼爪已然搭在肩上,亮闪闪的牙齿,带着令人窒息的腥臭逼到了周天的咽喉处。 周天本能地一闪,瑞士军刀已操在手上,一呼吸间,连同刀把直通通地插进了红彤彤的长嘴中。 另一只狼扯住他的后背,死命撕咬着,想要将他扑倒在地。 微冲一下子甩出去,周天就势一滚,手枪魔幻般地拔出来,准星正对狼头。 “去死吧,”周天冷笑一声,扣动了扳机。 狼也许至死都不会知道,他身上竟然穿有防弹衣。 不知道师父和云泥,是否早就知道他与狼群有此一战。如果是,那他们可以笑了。 小肉团子已吓得不敢动弹,瑟瑟着躲在周天的行军袋中,那里,成了避难所。 它现在叫唤的声音不再像猫叫,而是像嘴里咬着根骨头,脑袋一上一下地“嗷唔嗷唔”着,不停发出只有它听得懂的呼唤。 当然,周天肯定也是懂的,所以他审视了一眼形势,慢慢滚到了小肉团子跟前。 现在的形势是,阳光岩彩虹洞里里外外,没有可以动弹的狼了。而在老黑他们那个方向,则还有二十多头狼在围攻。 周天抓出小肉团子,捧在手里看,它抖得十分厉害。 可有什么办法呢,周天闭闭眼睛,再艰难地睁开,努起最后一点力气。那边形势相当不妙,他即使爬也得爬过去,不然老黑他们可能不是剩下九个人,而是全部新增加的二十人。 0526、大建设 多亏他又编织了好几个简易的笼子,所以还是一路下去,直到所有的笼子都塞不下了,他才心满意足地转身上山。 这里的兔子怎么这样傻呀,周天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这可比那个成语守株待兔都还容易,见到兔子直接一伸手,兔子就活蹦乱跳地到了手中。 呵呵,好像正等着他来捉回去养起来。 可是回到自己的洞府前,一座高高的狼肉山却堆了起来,并且还自以为聪明地一直堆到了他的洞门口。 周天愣愣地看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一定是老黑他们的杰作。 不是让他们把这些粮食都搬走,然后发给大家吗? 周天顾不上疑惑,赶紧回到洞跟前,将野兔们一股脑地放进了饲养场,连大白兔一惊一乍的跳跃着都来不及欣赏,然后一转身就到了老黑面前。 看见周天怒气冲冲的样子,老黑吓了一跳,还没有匍匐下去,屁股上的兽皮就被周天一把扯了起来,人随即被直接抓到了狼肉山旁。 “你——” 周天也不废话,知道就是废话也不管用,还是跟刚才一样直接指了指他的鼻子。 然后又指了指成堆的狼肉,也不管他猜不猜得到,又将所有的手指都用上了,方才用力一划将整个半山腰里的洞穴都划拉到怀里,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些狼肉,你们,必须在今天全部搬走,分给大家。” 老黑好像明白了一点,随着他的手指看看狼肉,又瞅了瞅散落在半山腰的无数洞穴。 周天看到老黑这副模样,这才手一松,放开了他。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一直叉着腰站在狼肉山旁,直到看见所有的洞穴都冒出一个又一个长发披肩的脑袋,然后一伙一伙地朝他这里奔来,他才呼出一口长气,顺手拍了拍双手,朝自己的洞府走去。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拍手做什么,难道他嫌自己手脏吗? 饲养场显然还不能称之为养殖场。只有等将来墙里面圈满了猪呀羊呀鸡鸭什么的,方才算真正的养殖场,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而现在,他恐怕连一只兔子都不敢吃。 周天站在洞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想到,这个作为养殖场的洼地虽然是天赐宝地,可毕竟小了一些,他估摸着也就两百平方,别说将来放进大一点的猪羊,就是野兔繁殖起来,都还不够它们蹦蹦跳跳的撒欢哩。 书上说,空间不够,不利于动物的繁殖和成长。 可到哪儿再找到这样好的地方,靠近悬崖,又自然凹进去一大半,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拿蒺藜和藤条一围即可,多省事呀。 不管了,到时再说吧。 周天转回身,到了洞里。喝口水,又啃了一块饼干,顺手打开存货看了看,心里愈发紧张起来。坐吃山空,真的正在坐吃山空呀。 还有子弹,人狼一役,竟然泼出去近两百发子弹,叫人肉疼。 算下来,总共已用去300发子弹,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哩。 这天夜里,睡梦中的周天,忽然又听到了一声狼嚎。 刀枪就搁在脑袋跟前,而且翻身、跃起到操枪入手,一切都水到渠成。 这是不是环境造人,周天不知道,但他身手越来越敏锐却是真的。 做出射击状后,周天却一下愣住了。 哪里有狼,即使有狼也早经过一场大战之后闻风丧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不会有狼敢于光顾了。 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子,屁股坐在篱笆墙内的石头上,前肢撑得笔直,正仰起脑袋冲着高高的月亮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叫唤,“嗷唔——,嗷唔——”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半天,周天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小肉团子,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它淘淘,半夜三更的它忽然跑到那里做什么,它居然也学会了望着月亮叫唤了。 周天心神不定地,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断那森人的叫声,月光下却忽然闪出几颗披头散发的脑袋,飞快地往里面瞅了瞅,然后一闪又不见了。 看来,淘淘的狼嚎也惊动了老黑他们。 周天看了一会儿,决定继续睡觉。 淘淘一天天长大,身上狼的习性当然会一天天冒出来。 但他相信,即使淘淘将来狼性被他改掉一大半,也总会有一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而且他不愿意去想,将来有一天淘淘会不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如果真到了那时,他也只有认命了。 第二天打开篱笆门一看,老黑他们几个居然就睡在他的洞门口。大概昨夜折腾了一宿,看看天亮了才敢放心地打个瞌睡,所以一下子就睡了过去,连他开门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有惊动他们。 周天盯着这些蓬头垢面的野蛮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淘淘跟出来,见到他们,忽然脖子上的毛一下子炸起来,扑上就要撕咬,却被周天眼疾手快地抓住脖子,凌空抢先摁进了怀里。 淘淘扑腾了几下,便老实了。周天手指在它鼻尖上点了点,然后又作势左右开弓虚晃一枪,希望淘淘因此会记住,有些人可以咬,有些是不可以咬的。 比如,现在这几个人就不能咬。 教育要从小抓起,还要从点点滴滴开始,这是周天从开始喂养淘淘之后,逐渐悟到的育儿小贴士。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淘淘当做娃娃养起来了。 老黑他们竟然睡觉也打鼾,而且真的像拉风箱。 周天抱着淘淘默默看了一会儿,方才心里一动。 对了,不是早就想甩开他们,一个人再到始足峰山下去看看吗,现在就是机会。 至于为何这样突发奇想,还要一个人独来独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到了山下,当然一个人还是不敢进林子。 不进林子来做什么? 周天拎着枪,晃悠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被这里的景色给迷住了。 上次来怎么就没发现。哦,上次来,眼睛长在脑袋前面,没工夫往后看。 再说,后面还跟着一长串尾巴。 0527、深挖洞广积粮 这次,什么都没带,甚至连心都没带,跟着感觉走,走到何处就是何处。于是,就看出了这里的好。 有一块平地,不左不右,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山口与山尾的中间。 用脚丈量一下,便量出一个长方形。前是山口后是山尾,左是陡峭的山崖,右是一条自自然然的深沟。 奇的就是那山沟,这边紧连着平地,一直陪着走到山口,然后忽然就没有了。而那边则紧连着草原,如果有桥的话,上次他们根本就不用绕道森林中才过去。 看到这点,周天便兴趣盎然地趴到深沟旁瞅了又瞅。不过,看完却不停地摇头。 深沟怕是有几十米深吧,下面还闷雷似的淌着湍急的水流,流速看上去也不低。周天随手丢了跟木块,眨眼就被冲走了。 还有宽度。 眼瞅着那边就是诱人的大草原,却不是一脚就可以跨过去的。 七米还是八米呢,周天不信邪,也想看看自己目测的水平。于是摸出望远镜一看上面的刻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太夸张了吧,间距正好是十一米五。就现在这个时代,哼哼,架桥过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天又拍了拍自己双手,退了回来。 这次他手上确实沾了不少灰,而且站在那里也很危险。不过他的脸上,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同时,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里远离人烟,有水有草,有花有鸟,却没有一只大型动物或者猛兽的蹄印。 过了山口,要么直接进森林,要么直接上山,没事的话,谁会有闲心逛到这里来。再说,这里有什么,就一块干巴巴的平地,上面连荒草都不长,来干什么。 周天开始吹着口哨往回走。以前,师父是禁止他随便吹口哨的,说吹多了,真气就容易泄露,就像磨损的轮胎,不小心就会慢撒气。但现在就他一个人,吹了也就吹了。 吹到一半时,周天鼓着嘴唇不吹了,眼睛跟着瞪起来。 山口外,一堆一堆的人,挤在一起。人挤人,就像鲤鱼跳龙门都想争第一个,却又一个都不敢轻易让自己身子越过来,仿佛脚下画着一条无形的红线,都怕一脚踩上去。 争着抢着看,待看到周天走过去,好像要上山的样子,忽然一阵风似的吹过来,所有的人都连着脑袋匍匐下去,再也不肯抬起他们的脑壳。 忽然,山顶上传来动静。 先是一个健不认识的人,匆匆地探下头,然后猛地缩回去。不大工夫,一群人站了出来,立在半山腰上,直着眼睛往这边望。不过,望归望,手中却都拿着棍棒还有木枪,无一例外地神色紧张,还都交头接耳着,仿佛也是大感意外的样子。 紧接着,老黑风一般从里面跑出来,后面跟着他的那些跟班,一个个脸色煞白。周天不动声色地瞅着老黑他们,直到都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微微一笑。呵呵,看老黑的样子,一定是挨了不少骂。 看这阵势,老黑这个族是倾巢出动了。干什么呢,要打架吗? 周天想着,不由得看山口外的人,倒也都拿着棍棍棒棒,不过却无耀武扬威之气。 显然这边也看出来了,所以也未轻举妄动,两边就这样相互打量着,看双方表情,之前肯定是有一些过节的。 没过节才怪,邻居之间都还磕磕碰碰,何况整天要为食物来源发愁的氏族。 不明不白降临到这个地方,还真不知道老黑他们这个族,还真不少人哩,粗粗看去至少在两百上下。 不过里面好像还有些老头子和半大小子。终究是倾巢出动嘛,也算看到了他们的家底。 可惜,如果真打起来,这人数上,可就要先吃亏不少。 山口外,那阵势好像也都是做了倾巢出动的准备,也都夹杂着老头与半大小子。什么事情,让他们这样拼老本呢? 周天挠挠头皮,有些犯难。如果要帮的话,当然还是要帮山顶这边。一是人数上他们吃亏,另外一个就是他毕竟住在人家这儿。 可是,山口外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一点,恐怕都有六七百之众。 周天不由捏着枪把子,心里暗暗叫苦。他若出手,就得用枪说话。枪一说话,那就是实打实的屠杀。不能,他不能下这个毒手。 妈妈的,一个手举棍棒的人鬼使神差的偏偏这个时候游荡过来。 “赫,赫赫——” 忽然,山顶上传来两长一短的呼喝声。听到这种声音,原本匍匐在周天周围的老黑他们跟着就是一愣。很快,老黑匍匐着爬出来,脑袋咚咚咚地在地上不停地砸着,看得周天一阵心惊肉跳。不过很快他也明白了,老黑虽然匍匐着,却是一步一步将他往山顶上赶。妈妈的,谁说原始人就是大老粗,也会急中生智嘛。 周天好笑地转过身,开始向山上走。也罢,就不难为老黑了,先上去再说。 他这边刚一动,老黑他们便跟着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将他围在中心,然后前呼后拥地往山顶移动,一时间好不威风。 然而,周天这一动,却让山口外的人一下子骚动起来,纷纷发出一阵悲鸣。 周天不由得狐疑地回头一看,就看见有五个人跑出来,双手高举着好像在手里托着什么东西,一下子跑进了山口。这边一看,有人竟然踏进了山口,马上也跑出来一个人,手舞足蹈地往山下跑去,好像是要阻止那五个人的行动似的。 这人是去谈判的吧,好玩。周天索性又停下来,转身向山下看去。 很快,跑下去的人拼命冲山顶做了一个手势,嘴里还发出惊喜的叫声。 这叫声不仅让围在周天四周的老黑他们精神为之一振,就连山顶上的人也都纷纷面露喜色。很快,一个人从两百人的队伍中走出来,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跑去。怕是激动的不行了吧,连路都走不稳了。周天一下子认出来了,这人正是族长,他曾经远远地见过他两次发号施令的模样。 这事可就蹊跷了,多数人来向少数人投降。可不是投降,他们干吗那样毕恭毕敬,还双手高高献出贡品? 周天看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一个哈欠。既然是这样,他就没必要看下去了,以免下面自讨没趣,有时无一例外地冲他磕头。 那贡品也没什么,猪头加上一个黑不溜秋的骨头,要么就是狼头或者羊头,估计也就是那些人的图腾什么的。 0528、圈养,家畜,驯化 周天这一走,可苦了老黑,挣扎半天,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放着这么好的大片,搁谁身上谁也不乐意呀。老黑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场面,怎么说不看就不看了呢? 人,突然间就这么多了起来。 反正周天是这样感觉的,从前都是老黑他们一帮人在周围晃悠,现在在他周围晃悠的人,不仅有老黑,还多了那五个人。 多了五个人,就是又多出五个心里堵。 早上他出去喂兔子,哗啦一下,匍匐一片。 中午他到山上砍树,哗啦一下又是一片匍匐。晚上他去湖边提水,哗啦哗啦,匍匐声比湖里的水还要响。 原来,他们竟然都举族迁移,全部都搬到了这座山上。 老老少少,拖家带口,怪不得这些天到处都是喧闹声。 几天下来,周天也慢慢看清楚了,这些迁徙过来的人,估计分属五个不同氏族,这从他们分了五个地方安顿自己人就可以看出来。 这让周天很伤了一些脑筋。 历史书上好像不是这样记载的,但凡氏族或部落合并,那都是要流血的,然后才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后才是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样子。 莫非老黑他们这一族,有什么秘密武器? 观察了两天,看着不像,周天于是又带上望远镜,登上始足峰顶,远远地将草原看了半天,又将山下的原始森林看了半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条还没有涉足过的大河两旁,还是没有发现有任何来犯之敌的迹象。 不知不觉,就这样晃荡了好些日子。 这天中午,周天忽然就认出了几个人。 咦,这不是那天在树上逃走的那些人吗? 还有呀,呵呵,跟在兽群后面捡破烂的人。 唔,周天的眼睛忽然瞪起来。那一帮看上去最凶巴巴的人,竟然也混过来了。 嗯对他们得另眼相看,不是他们,他说不定到现在还没有淘淘哩。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淘淘现在长高了也长壮了,每次跟他一到兔子跟前,兔子们就会吓得四处乱窜。 周天想着,不由自主地地就到了他们面前。 “哎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在哪个地方掏的狼窝?” 他找了一个面相不算太凶的人,蹲在他脑袋旁比划了一下,然后回手指了指蹲在篱笆墙边上的淘淘。 他发现,淘淘越长越大,他却觉得淘淘越来越不像一只狼。 所以,他很想找到发现淘淘的地方,然后亲自去那里瞧瞧。 当然,问了也白问,这是周天预料之内的事情。 不过趴在一旁的老黑,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动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翻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周天看在眼里,不觉好笑地瞪他一眼,起身百无聊赖地环视了一下在四处游荡的人群,叹口气走了。 他竖起来的那根用来计算时间的破木杆,现在俨然成了人们集聚的场所。 每天有事没事都有一堆一堆的人,以木杆为中心,团团围坐在那里,然后一声不吭地仰着脑袋,就这样从早上望到下午,又从下午望到太阳下山。 还好这些人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不然周天一定会立刻砍掉木杆。 假如所有人都因这根破木棍而无所事事,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而且他已经发现,由于这些人的迁徙,他已经耽搁了很多日子。在他为众人瞎操心的时候,他的粮食却一点都没有增加。 他的所谓粮食,当然目前来讲主要是由兔子构成,另外又增加了几只野鸡和三头羊。 野鸡和羊,是他在始足峰上顺手逮到的。 那天运气不错,走到一半,就看见两只野鸡打架,然后就自己蹦到了他的脚下。 而羊却是一家三口,在他下山时遇到的。也许小羊顽皮,不知怎么就跌到了悬崖下,然后被一棵树挡住,惊险无比挂在上面。 听到羊的叫声,周天找过去一看,想都没想便开始了营救行动。经过一番周折,小羊终于回到了悬崖上,但伤得可不轻。 周天一看,只好抱着它直接回到了彩虹洞,而那两只大羊不知是昏了头,还是舔犊情深,竟一路跟下来,撵都撵不走它们,直看得同样跟在后面的老黑目瞪口呆,又是好一阵匍匐在地。 小羊治好后,在篱笆墙里面蹦蹦跳跳,周天这才意识到这是送到嘴上的粮食呀,于是赶忙将两只大羊一捉,顺势赶进了饲养场。当然,小羊也被放了进去,大羊也就几乎是甘心情愿地做起了第二批居民。 兔子现在已经有38只了,而且其中很多都被雄性家伙搞大了肚子,所以要不了多久,兔子的数量还会往上翻一倍。 顺利的话,也许不到冬天兔群就将达到300只规模,加上野鸡也在繁殖,羊一家三口也会添丁家口,如此今年一年的食物基本就解决了。到时只要记住在下雪前,多储备一些干草就是。 就是野鸡相对麻烦一点,需要专门剪掉它们的羽毛才行。 它是食物中的美味,不可不要,所以还得抓紧时间另外给它们找地方。 另外野猪也得赶快搞到一对,这可是我们汉族的主要营养来源哩。 还有就是野果、根茎之类的东西,也得想办法准备一些。 天天吃肉,又没有蔬菜,人很快就会上火的。 这些天周天已经开始翻阅那本《如何种植和养殖》,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些野果或植物根茎的发现、培育甚至是储存和酿造的方法。 如果将来真的可以野果自制酒或者饮料的话,那可就真的太美了。 而到了明年,只要继续做好时间的计算和校正,每天做好今年日历的记录和修正,找到最关键的第一个节气立春的准确时刻,嗯嗯,那些种子就可以播下去。 有苗不愁长,也许到了那时,很快又可以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和白馒头了。 周天憧憬着,心中不觉突发奇想: 那本《鲁宾逊漂流记》他可是在后世读过好多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或许哪一天心情不好,干脆将这本书慢慢抄出来,既打发了这些难捱的时光,也可以让这本最爱的小说再重新陪伴自己。 对了,书里的那些细节和情景,跟自己现在的遭遇如出一辙。 0529、长大了的淘淘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将里面的方法以及和大自然的巧妙融合都搬过来为我所用呢? 呵呵,周天一个人的笑声忽然吓了淘淘一跳。 它很快蹦起来,一脸狐疑地盯着周天,然后猛地伸出温暖的舌头在他的鼻子上一舔。 “你这个小坏蛋,”周天故意唬起脸,也在淘淘的鼻尖轻轻一刮。 鲁滨逊有岛,有船,还有星期五。 可他呢,他的忠诚的“星期五”先生,此刻又在哪儿呢? 仿佛只是一眨眼,春天就过去了。 当茅草在所有的地方开始泛黄,树上的叶子便跟着纷纷扬扬的飘下来。 有一枚叶子掉到淘淘头上,正好砸在它最脆弱的鼻子上,竟吓得它一骨碌钻到周天的身旁,隔了好半天才敢去树叶那儿侦察了一番,然后使劲拍出一掌。 淘淘站起来,已经超过了周天的膝盖。但无论它看上去多么强大了,遇到害怕的事情第一个反应,还是躲到周天的身边。 也许,该带上它,再去森林看看,再到草原走走了。 北风已经刮起来了,吹动荒野的声响也越来越大。这说明要不了多久,霜就该降下。霜降霜降,第一场雪就不远了。 圈养的野兔、羊和野鸡倒如期都繁殖了起来。 而且,另一个饲养场也在彩虹洞另一边开发了出来,可一直还闲置着。 闲着也就闲着,那边原本就是准备给野猪预备的,可野猪到今天还没去弄一只回来,很多事就在这样或那样的日子中拖延了下来。 比如原本是要给第一个饲养场分栏的,可到了预计分栏时才发现,兔子虽然剧增到近400只,比原来估计的数字提前了一季还多出近百只,可看上去好像还是那么多。 原来兔子都打了洞,他一来都钻进了自己的洞窝。 周天开始还吓一跳,以为兔子都跑掉了。 等看清楚后,不觉哈哈大笑。 这样一来,不仅给多出来的野鸡和羊腾出了地方,而且还给他平添了很多乐趣。打吧,总不会打到地球那边去。 周天很清楚,这种半山腰地貌,到一定深度就是石头。 草料于是就成了大问题。不过有天早晨,周天刚打开自己的篱笆墙门,就发现饲养场外忽然堆满了青草,而且陆陆续续还有人跟做贼似的往这边背。 可惜的是,周天一出来,人一下子就跑光了。 后来周天专门躲在彩虹洞拐角处,用望远镜专门悄悄观察了一次。于是就发现有很多人,络绎不绝地跑到他的饲养场偷偷地看那些兔子、野鸡和羊。 那些平静地在护栏内吃草和闲逛的野兽们,显然吓坏了这些人。 他们弄不清楚,这些原来一见到他们,不是逃跑就是扑上来用角战斗的动物们,为什么现在望着他们一点都不吃惊,为什么越来越多。 这样一来,周天准备搭周天的第三道木石结构的围墙,就不好意思再继续周天下去了。 事情明摆着,如果第三道围墙一旦周天好,不仅这个院子就成了一个单独的完整院落,而且两个饲养场也都给包括了进来。 现在这些人几乎每天都要跑来看一眼,都快成为一个固定的节目,他再强行按自己原计划进行,就太不近人情了。再说了,这山上好久都已听不见狼嚎了,太多的门也就没必要了。 围墙停周天后,周天于是决定用空出来的周天围墙的时间,修一条路,从阳光岩开始,一直修到那个小湖旁边。 雨季开始不久,这里便开始到处积水,低洼处,石头缝,都是雨水藏身所在。 时间一久,泥泞成灾,夹杂着所有人畜随意妄为的排泄物,恶臭难当。因此,周天一边修路,一边在路的两旁同时又开挖出另外两条并行的沟渠,以作排水之用。 不过这个工程看似简单,真做起来却大大超出了周天的预料之外。 雨季过去,秋天来临,他才刚刚将路修到了一半。 修路这件事,就连老黑都一直咬着自己的手指,在旁边一直看到了秋天。 周天也没办法,只能咬着牙一个人慢慢做。 这件事确实复杂了一些,即使语言相通,他们又不躲避自己,解释起来就是一个大工程。 比如开挖前的目测,又无专业工具,只能挖一点修正一点。 比如路两边排水沟的作用,比如路面为什么要平整,比如为什么修好的路还要再铺上一层石头,等等。 而在这个过程中,隔一段日子,总有一天周天就不得不停下所有的事情,将自己关在阳光岩彩虹洞,整整一天都不出门。 这可不是他给自己安排的星期天,而是无可奈何之举。 因为每到这一天,人们便会在某些人有组织的安排下,聚集在那根破木杆前,看一个人表演。 幸亏周天无意竖起来的破木杆无形中成了一个很好的广场,所以这种场合终于最后定型到了那里。不过仪式结束后,摆出来的羊头或者野猪头,还是要很隆重地送到周天如今居住的阳光岩这边。 说它是仪式,是因为周天终于渐渐彻底看明白了,这其实就是咱们后世的一种祭祀活动。 很不幸的是,这些人把周天作为他们的“神”或者图腾给供了起来。 “呸呸——” 每到这时候,周天就会不停地吐口水,心里不由得就会感到一阵恐慌。妈妈的,一不留神跑到了极端落后的蛮荒时代,还被当做“神”供起来,真是晦气透顶。 他也就是最近才悟到这点的,所以对这个日子很怕怕。 好在现在有了淘淘,他可以搂着它给自己壮胆了。 但周天又是一个心软的人。 其实他完全可以命令淘淘在这种时候嚎叫一番,以此打乱他们的仪式和节奏。 但他最后总是能够忍住,并摁着淘淘不许它出去看新鲜。 毕竟,对他是一件可笑之事,对他们却是一件神圣无比的典礼,还是不要轻易地去扰乱他们为好。 这时候,他就继续摆弄他想象中的一种新武器:弓箭。 对,就是弓箭。如果有一种可以媲美手枪的原始武器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弓箭。而且,弓箭的材料、耗材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像枪和子弹,用一颗就少一颗。 0530、赐名?他们 可惜,研制弓箭也像修周天那条小路一样,都是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复杂。 弓箭的弓身,到底用什么材料,木头还是竹子? 弓弦,到底去哪里找,好像不能用绳子两头一栓了事吧? 箭头,听上去简单一点,可后面要不要羽毛呢? 所以,弓箭的确在他手上做出来了,可拿起来一用,呵呵,他自己都羞红了脸。 箭头,不是飞不出去,就是飞出去马上掉下来。 还有呀,好不容易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一根尼龙绳,好像一点弹力都没有,还硌得人手疼。 这种弓箭,就不好意思拿出去丢人现眼了吧。 弓箭可以慢慢想,甚至可以放下来暂时丢到一边,但野猪的事情却不能再往下拖延了。 树上的叶子掉下来的数量和速度,山上山下吹过来的风,都在提醒着周天,如果再不抓紧今年最后的好时光,雪一下来野猪就更难找寻了。 所以,今年还得再用一次枪。 “淘淘,咱们走。” 周天吆喝一声,拉起了已经看上去高大威猛的淘淘。 说是拉,还不如说是拽。因为淘淘很不满意脖子被强行套上一个圈子,另一头还牵在老板的手上。 可不弄一个圈子也不行呀,淘淘毕竟还是一个小家伙,算是非法童工哩。 再说,原本就是从荒野里抢回来,这头一次又回到荒野,会不会就此唤起这家伙的某些回忆,周天也不得不防呀。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周天担心淘淘没经验,万一看到猎物就是一通撕咬,却不管那猎物是野猪还是猛虎,那淘淘可就要交待了。 老黑一看周天的装束,便慌忙去归拢他的队伍。 这些可怜的“看守们”,人数又恢复到了之前的18人。 周天平时不出去的话,他们就只放三四个人在跟前。如果出去,老黑就要赶紧去找他的人。 人到齐后,所有的人看到淘淘都不觉一愣。 把一头小狼抱回来不杀不吃,还宝贝似的养起来,这已经叫他们心惊胆颤了,然后眼瞅着小狼长大,居然看上去跟周天很亲,这又让他们大吃一惊。 现在,周天又将它牵出来,呲牙裂嘴地跟在身旁,叫他们如何是好。虽然早已见怪不怪了,还是躲远一点吧。 好在淘淘也见怪不怪,早已熟悉了这些人的气味,所以吐着舌头看了看他们,居然不动声色,很有一点大将风度。 周天看到老黑他们,却是一愣。 怎么,队伍里一下子多出好多新面孔,又换防了吗?再一看,心里不觉一动。原来,新面孔都是老熟人。有一个树上的人,一个捡破烂的人,还有一个送来淘淘的人。 看了一眼,周天便把目光放在老黑身上,看得老黑一惊一乍的,忽然不知道将手脚放在什么位置好了。 周天摇摇头,想起了上次问送淘淘那人话之时,老黑奇怪的表情。 这三个人,如果是老黑特意之为,那可是天大的喜讯。 这说明,他们智商不低,而且正在学习揣摩人心,他的美好时光也许近在眼前了。 如果按历史学的划分,接下来应该是什么代呢,黄金时代还是青铜时代? 现在他们正在走的,又是哪个时期? 还有,既然进了这个队伍,要赶快给三人起一个名字。很显然,他们对自己能进入这支队伍显得既兴奋又不安。 因为,他们是唯一可以每天堂而皇之跟在周天左右的少数人。 而这,也许就是特权的雏形吧。 有了,走到山下不久,周天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以后就叫巢吧,”周天指着树上的那个人说道。 好像,反正,曾经是有过一个什么有巢氏,而他正好又会上树,也错不到哪里去。 周天又指着那个送淘淘的人,看他还是那样凶巴巴的样子,于是一笑说,“没办法,谁让你天生就这样不怒自威,以后就叫熊吧。” 熊和凶同音,而且有一定的关联性,好记,这样就不会张冠李戴混淆视听。 最后,周天看着捡破烂的人,挠头说道,“你好像很聪明,叫陶吧。” 对于陶,周天观察了很久了。 从第一次见到他们集体追着兽群“不劳而获”,到现在举族迁入到这里,他们的敲敲打打,缝缝补补,甚至有时会集体陷入发呆时刻,周天就对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寄予了最大的希望。 要知道,有了智慧,人才会发呆。 谁见过哪只野兽,会忽然认认真真地发一次呆? 而且,看陶手中的武器,好像又有了一些改良。 这,可都是思考才能带来的结果。 所以,陶又是一个善于思考、勇于变化的人,将来陶必定会充满智慧。 顺手拿过陶手中的武器,发现已不是动物骨头棒子,也换成木枪了。不过,等一等,这是什么,骨头尖尖的套在枪头上,这样是不是就比一般的木枪经久耐用一些? 要不怎么说,这个陶,将来一定有出息。 陶,好像坏习惯还没改过来,还是走一路,眼睛贼兮兮地望一路,见到什么都想捡起来看看,然后在嘴里咬一咬。 不改好呀,改了也许以后就没有陶了。 三人名字是有了,但别指望他们现在就懂——巢、熊和陶是什么意思。 就是周天认为有可能是最聪明人的陶,在周天对他说出“陶”这个名字时,也照旧匍匐在地无动于衷。 其实所有人的名字,目前来说也许仅仅方便了周天自己,能够让他将这些人从人堆中区别出来,仅此而已。但是,陶的枪头却不能不引起重视。 周天看了两眼,立刻将十八人的木枪都抱过来,又去找来十八块两头尖锐的花岗石,用刀将它们镶嵌到枪头上,然后割了一些很细的藤条再固定一遍。 弄完后,他拿着木枪在手里掂了掂,忽然手一抬,嗖地一声将它投了出去。 随着木枪破空而出的声响,所有人忍不住抬眼就望,只见枪头钻入十米开外的一棵树干寸许,枪杆因为阻力作用,仍在嗡嗡着抖动不已。 把枪头拔出来,周天检查了一下,还不错,镶嵌和捆绑相结合,改良型木枪暂时可以先这样定型了。 0531、划时代武器的制作 以后找到更好的材料,就可以沿着这条思路开发出其他衍生武器,刀棍棒,尤其是弓箭等。而这些武器,首先就让他的这些“看守”学会使用,然后再发展到整个氏族。 看到木枪还可以这样用,陶的眼睛第一个鼓起来。 周天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这样拿着,木枪就变成投枪了。” 也不管陶怕成什么样子,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又从头到尾示范一遍,然后将木枪往他手上一塞,指了指刚才的那棵树。 木枪扔出去后,周天并没有看它是不是投中了目标。 陶只要把枪投出去,就是伟大的胜利。 他没有看错陶,他成了周天心目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了陶的榜样力量,十八勇士很快每个人都照葫芦画瓢,胆战心惊地把枪投了出去。 一次,两次,十次。周天在一旁看着,没再做任何动作。 这时候,最需要做的,就是不要打扰他们。 看他们现在,从怀疑,惊慌,无可奈何,然后到惊喜,端详,大喜,一步步不就这样走过来了嘛。 忽然,老黑停下来,举着木枪嗬嗬嗬连呼三声,望着周天扑通一声扑到在地。 训练结束,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木枪的妙处。 他们无以言表,只能又是普通一声,真是乏味。周天想着,慢慢转过身,轻轻喊了一声淘淘,“走,咱们现在就去捉野猪,回去就给你骨头啃。” 说话的当口,周天其实在心里想问题。 为什么他一直都找不到一个方法呢? 他想,如果有一天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再高高地仰视着他,每天和他有说有笑,常来常往,那该有多好呀。 一进森林,淘淘的两只耳朵便竖了起来。 周天弯下腰,用手在它身上揉了揉,感觉它浑身的肉不再那么僵硬,这才重新站起来打量四周。 淘淘到底还是小家伙,紧张着哩。 要找野猪,好像只能在林子里找。可他还想先去草原看看。 上次在草原,没有看到有野猪,但他发现了比野猪更好的东西。 比如骏马,大壮牛,梅花鹿。目前居住条件,马和牛就算了,可那个鹿,周天非常想弄一头看看。鹿茸大补,又能入药。鹿血滋养,可以改善一下生活。这些都是书上看到的,但并未真正吃过。 “我们,不停,先到草原。”周天想着,话就对着老黑说出来。 虽然知道老黑他们不会听懂他的话,但每次周天还是不由自主地要跟他们说话。 没办法,这也算是习惯成自然。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当自言自语。尽管如此,但周天每次还是下意识地讲说话方式,调整到了与后世幼儿园小朋友交流时的语言模式: 短句,尽量简洁准确,尽量选择单音节。 也许他总是心存侥幸吧—— 他想,就算填鸭,他每天反复不停地说,只要自己不厌烦,一千次,一万次,总有一天他们就会慢慢听得懂他的这些话了。 于是一行人不再深入林子,而是像上次一样贴着林子边缘,向草原而去。 这条路,还是那次的路,甚至他们的脚印,被雨水浸泡,又被风干,然后被定形在原处。 老黑看见后,奔过去瞧一眼,随即趴下去,用舌头舔了舔上面的浮土,最后一皱眉又吐了出来。 周天盯着老黑,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只好暗自摇摇头。 他们身上,同样带着远古神秘气息。如果不是亲身与他们朝夕相处,谁比谁更神秘还说不定哩。 周天想着,忽然回头又瞄了一眼老黑,顿时把老黑吓得一缩脖子,要往人堆里钻。 两人正捉着迷藏,忽然感觉眼前一亮,哦也,草原已近在咫尺了。 周天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呆住了。 与上次一望无际的碧绿不同,现在秋风一过,一望无际的都换成了金黄。 这金黄,让人的双眼荡漾,也让草原一下子变得更加开阔、开放而一览无遗。怎么会这样呢? 周天闭上眼睛,享受着风送过来的草的味道。 嗯是了,草不再往上长,便没了劲头。然后开始枯萎,萎缩,露出曾经被它们掩藏的泥土。 于是金黄中便又平添些许的黑与褐色,然后与天上的蓝,远山的青,大河的绿,争相斗艳,最后绘出这一副天堂般的画卷。 如果真有时空隧道,如果此刻手中还有相机,那该多好呀。 就这样拍一张,给师父和云泥寄回去,他们也会跟自己一样发呆的。现在的后世,已经很难再看到这样真正的大自然风光了。 “呼呼呼——”老黑忽然叫起来,用手指着远方。 周天其实早看到了,如今金黄一派的大草原,还是另一幅丰收的图画。 无数野兽们,失去了青草的遮掩,但也脱离了青草的羁绊,如今能以更加自由的身姿飞驰了。 它们尽情地追逐着,嬉戏着,咀嚼着,就像不小心撒在上面的墨点散落开来,又被秋风鼓惑着四下游弋。 多么丰腴的大草原,多么肥硕的兽呀! 这回看清楚了,鹿群居然近在眼前。 怎么它们反而隐藏得更好了呢?周天摸出望远镜,忽然笑起来。原来是鹿的皮毛和上面金黄的斑斑点点,迷惑了他。这时候,它们的黄与草原的金黄,简直就是浑然天成呀。 鹿是动物界最胆小的一种食草动物,因为胆小所以特别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逃之夭夭。 周天到了动手之时,才发觉了自己的可笑和冲动。 什么都不准备,想到哪儿就走到哪儿,这可不是生活在蛮荒时代的好习惯。现在怎么办?他看着鹿,忽然没有了主意。 要一只死鹿很简单,瞄准然后手指一勾。 但要一只活蹦乱跳的鹿,呵呵,除非他有一匹快马,一群经验丰富的猎犬,另外还要有一张网,在鹿的四周都站着赶鹿或惊鹿的人。 淘淘忽然咬住他的裤腿,然后用嘴使劲拱拱他。 “别闹,”周天知道淘淘等得不耐烦了,但它不知道他此刻有多么沮丧。这个洋相,可出大了。 怎么办,要不这次就弄点鹿肉吃算了。他想着,慢慢探出脑袋,又把望远镜对准了一只体型十分优美的公鹿。 0532、终于有了猪啦 忽然,周天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 嗯,周天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两眼紧张地贴在望远镜上。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陶,而且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蹦了一下,人就一下子窜上了鹿的脊背,双手随即在鹿脖子上用力一抱。 鹿大概一下子吓傻了,跳起来就跑。 鹿就这样没命地跑了一会儿,然后越跑越吃力,越跑越慢,最后咕咚一声倒在了草原上。 老黑他们赶紧跑过去,七手八脚地将鹿拖了过来。 “陶呢,他怎么没一起回来?” 见鹿直吐白沫,周天赶忙推开仍压在鹿身上的脏手,见没有陶的影子,随口问了一句,才发现他又悄悄地跟在了惊魂未定的鹿群后面。这家伙,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 也好,一只鹿太孤单,会像他现在这样孤独的。 周天随即扫一眼捕获的鹿,竟是一只母鹿。 呵呵,但愿陶够聪明,再弄就弄回来一只公鹿,凑成一对它们就不会在他的饲养场不安心了。 郁闷的是,老黑他们拖回来的居然还是一只母鹿。 “歇歇,歇歇。”周天做了一个睡觉的样子,然后指指远远躲在草下面的陶。立刻有人跑过去,快到鹿群前然后往下一趴,青蛙似的游到了陶的面前。两人比划了一下,陶随即很快回来了,然后跟其他人一起匍匐在周天面前。 周天冲陶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笑笑,夸奖了他一句,“你,很棒。” 但很快他又将自己的脸故意一板,指指躺在旁边的母鹿,摇摇手,然后又远远地指指草原上的鹿群,充满期待地问陶—— “你,明白了吗?” 本来他还想一只手做个圈,然后再伸个指头进去让陶看,后来一想这个动作实在有点下作,只好作罢。 陶匍匐着,小心地抬着眼皮看。看完,他忽然一脸惊恐地用脑子撞着地,做出大惑不解的神态。看来,他还是没弄明白周天的意图。 周天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捡起一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了几笔,一只公鹿趾高气扬的样子便活灵活现地出现众人面前。 一看到公鹿的样子,不仅陶,就是所有的人也都恍然大悟起来。 可是接下来,他们每个人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鹿,趴在那里不敢有丝毫动弹。 哦,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是绘画,肯定这是把他们都给吓住了。 周天连忙伸出脚,轻轻蹭了一下,然后将陶拉起来,指指远方的公鹿,使劲把他推了出去。 陶刚走,周天就发现老黑他们忽然跟丢了魂似的,撅着屁股在地上到处找刚才画出来的那只鹿。 也许他们是在想,这只鹿一定是天神变化出来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说出来就出来,说消失就消失了哩。 妈妈的,幸亏画完就抹掉,不然这帮家伙还不知要盯着看多久。 终于,一只真正的雄鹿被抬了过来。 只是,这次陶很不走运,在他以为已把雄鹿勒昏时,从鹿身上跳下来没多久,雄鹿便把它头顶尖利的鹿角扎进了陶的屁股里。 周天不敢大意,将陶的伤口检查了好一番,方才放下心来。还好屁股肉多,如果抵在别处,可能就要见到骨头了。 一公两母,真是绝配呀。 周天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自然心满意足地马上指挥着众人,抬着三只五彩斑斓的鹿,向森林退去。 没想到他们刚一进森林,一群花鹿就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惊散而去。 原来林子里就有鹿。 老黑他们咬着手,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跑远的鹿,就是不敢看周天。 其实不用看了,周天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正盯着鹿看,不过没有咬手罢了。 这个郁闷呀,好一会儿时间,周天都黑着脸不说话。 说什么呢,说他就喜欢舍近求远,就喜欢带着大家兜圈子玩? 突然,另一边的灌木丛里腾腾腾地奔出几只黑影,直接冲着站在最前面的周天,一边怒气冲冲地哼哼着,一边张开了白晃晃的獠牙。 周天想都没想,抢过一支木枪恶狠狠地将它扔了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木枪竟然直接穿过黑影的肚皮,然后插在离它几尺远的土里,枪身晃悠着,居然仍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ohgod—— 周天惊呆了,他也没想到这一掷的力量,竟如此恐怖。 这是荒野生活赐给他的力量吗? 老黑他们一看,慌忙学着他的样子,纷纷将手里的木枪投了出去。只是,这样子扔出去的木枪,跟树上的落叶没什么差别。 木枪擦着黑影的身体,然后反弹着掉了下去。人们惊慌失措地一看,却正是周天要寻找的野猪。 除了那只倒在血泊中的野猪,其他的野猪转瞬便冲到了面前。 手里已经失去武器的老黑他们,轰地一声,向四周跑去。 周天也一个转身,躲到一棵树后,拔出了手枪。 他没想到这个时代的野猪,居然体型如此庞大,性子也更加暴烈。 突然跑出来的野猪,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看来想弄活野猪的计划,又要往后顺延了。 随着枪声,野猪一个个地倒在了它们前仆后继的一条血路上。 淘淘这时兴奋起来,一下子窜出去,一只只的嗅着仍在抽搐的野猪,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那片灌木丛中。 “淘淘,淘淘,快回来。” 周天一看淘淘莽撞的样子,连忙追了过去。 这个小家伙,刚才还躲在自己腿后面,现在却抖起威风了。如果那里还有这些大野猪,它可要倒霉了。 谁知过去一看,周天顿时惊喜地大叫一声,急忙搂住了淘淘。 只见一堆枯草乱叶下面,竟有十几只条纹状的小野猪哼哼唧唧地挤作一团,不停地往其他小猪身下拱着,仿佛这样它们就会心安似的。 望着离地面深约半米的野猪窝,周天恍然大悟。 那些怒气冲冲的老野猪们,显然将他们当做了入侵者,结果误打误撞,野猪仔竟然就这样手到擒来了。 老黑他们拣回自己的木枪,飞快地找寻了过来。 一看下面的小野猪崽子,他们也不由得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纷纷探出手,抢着将它们抱了出来。 0533、莫名其妙的大鸟 有一天,喜欢爬树的巢悄悄在在篱笆墙外放了一只鸟窝。 周天早上发现后,捧起来一看,鸟窝里不仅拴着一对模样奇特的大鸟,而且在大鸟的脚下,还有一窝斑斑点点的鸟蛋。 端详了半天,周天怎么都想不出这一对大鸟到底是什么。 后世的鸟类即使没亲眼所见,那书上和谷歌百度上一搜就全知道了。就这大鸟,却怎么都没印象。 不会是凤凰吧? 周天自己都哑然失笑。 凤凰都在画里存着哩,就算是传说中的神物,那样子怎么也得**不离十吧。 不然就是鸵鸟变的,故意藏头藏尾的来羞辱他。 看两只大鸟有些萎靡,周天用自己的碗,端了一些水过来。 谁知,大鸟却似通人性地将脑袋扭到了一旁,样子高傲极了。 淘淘似乎对大鸟的神气很不满,呲牙裂嘴地冲上来,周天慌忙抱住了淘淘。 到了中午,周天坐在彩虹洞里注视着大鸟,慢慢吸了一支烟,然后轻轻走出来,一伸手解开了缚在大鸟身上的藤藤蔓蔓。 大鸟踉跄了几下,猛一振翅,在周天头上刮出一阵旋风,随即消失在云间。 这时候,离他们从草原回来已经过去了很久。 而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了,也几乎见不到雨水了。 这些叫人不安的事情,却没怎么影响到老黑他们。 自从把三只花鹿和一窝小猪仔送回新的饲养场之后,他们的兴致就全部转移到了他们手中的木枪上去了。 开始还是各自为战,个人按照自己的想法玩自己的。 玩了几天,他们便发现这个个事情,里面好像有很多东西层出不穷的冒出来。 这个,好像就不是一个人玩得来的了,要去跟人说,交流,比划,这样心里才会觉得畅快。 于是终于有一天,大家伙自发地走到了一起,然后你看看我的枪,我摸摸他枪,发现了对方竟然有自己比不了的地方。 而有的人,已经不是习惯中的一杆木枪了,是好几条枪一起用。 比如,一条木枪还是一条木枪,就是专用的木枪。 而另一条枪,则是投出去,不做它用。还有一条枪呢。当然是备用。 大野猪弄回来后,这次周天没有把它们送出去。 这些死猪,又用掉了他的十发子弹,他想坐下来好好看看,不然心里就不舒服。 而想舒服的唯一办法,就是慢慢地摆弄它们。 尽管它们是死了,可它们仍旧还活在周天的心中。 天就要变冷了,所以这些死肉可以不像原来那些堆成山的狼肉必须马上吃掉,他可以将它们大卸八块,挂到阳光岩的峭壁上,天天看,然后慢慢吃。 这叫肉干,也叫示众。 那天回来后,他又数了树自己的子弹,虽然还有610发,可这些野猪又不是老虎,竟又啃掉了他的10颗子弹,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些猪皮,可以先晾在外面,也许将来什么地方就用上了。 那些骨头,就存起来,慢慢叫淘淘啃去吧,反正也是事先就答应它了的。那些猪腿、猪脚,可是好东西,就留给自己享用吧。 一想到红烧蹄膀,萝卜大骨头汤,周天就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回味那些炖的烂烂的猪筋,真有嚼头呀。 哎等等,周天忽然想起了什么。 巧的是,淘淘竟然正咬着一只猪腿,卧在他的旁边将一根发亮的东西往外扯。 可惜淘淘脑子不好使,不懂得对付这么长的东西,要咬出来一点,然后松口再咬住下一截。 慢慢的,淘淘就离开了周天,越跑越远,猪脚也随之开始满地乱跑。 “哎等等,淘淘,等等。” 周天惊心动魄地喊了一声,冲过去将猪腿从淘淘嘴里抢了下来。还好,猪筋只有一头裸露着,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他马上伸出手,捏住一扯然后手再一松,猪筋砰地一声弹了回来。 现在,周天终于知道了猪筋不仅仅是吃的,还是给人用。 怎么用,这个就不用周天继续费脑筋往下想了。 他现在要想的是,死猪们、哦不,是神猪们这次一共弄回来多少头。木枪穿死一头,子弹打死四头。 唉,怎么才五头呢,这个数字未免小气了点吧。 一头神猪四只脚,五头神猪20只脚。周天一面做着小学算术,一面摇头晃脑。 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以前师父只用吐纳、守一四个字就可以打发他,云泥只用嘴唇在他脸上碰一下,就可以让开心地笑好几天,现在一下子有了20只猪脚,所以这个月估计他不会再有什么烦恼了。 还烦恼什么呢?放在后世解放前,他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小地主,有一片风景如画的阳光岩,一个高枕无忧的彩虹洞,一个别人不敢随意踏进的小院落,两处不大也不小的饲养场,里面已经有了518只兔子,32只野鸡,11头小猪崽子,9头羊,3只花鹿。 哦,还有一窝鹅蛋大的鸟蛋,越来越威猛的淘淘,以及可以用来越冬的这五头神猪肉。 而最高兴的是,他马上又会有了弓箭。有了弓箭,那些子弹还会天天吵吵闹闹吗?不会,当然不会了。 这种破地方,弓箭出来,就是核武器,不说石破天惊,那也是横空出世。 所以,20只猪脚就是20把弓箭。 当然,要预计有一两把可能会牺牲掉,那么18把还是有把握的。 周天想到这里,忽然心惊肉跳了一番,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苍天。 不会这么凑巧吧,一直守着他的那些“看守”们,一直保持着18人的规模,现在终于知道了做弓箭的窍门,最后的数字居然也是18,god。 大鸟蛋放了两天,周天都没有顾得上去想它。 他还没有想好到底如何处理。就用开水煮煮吃掉,还是暂时放起来,鸟蛋就这样被扔在了一边。 好在淘淘也不知道蛋的美味,周天又把鸟蛋和鸟窝原封不动地放到阳光岩的一处峭壁上,所以鸟蛋暂时倒也无忧。 第一把弓箭理所当然地又坏掉了。 坏掉的原因,是到现在他还没有掌握到做木工活的技巧。 不过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他的双手的确又灵巧了不少。 0534、愚蠢的兵 第二把弓箭做出来的时候,开始下雪了。 而偏偏这个时候,周天忽然又有了到草原去的念头。 这次不为别的。这之前他一直不敢轻易动野牛群的想法,被越来越旺盛的**所取代。这份冲动主要是,如果用牛蹄筋代替猪蹄筋,那弓箭岂不是又要改朝换代了。 走出去一看,漫天飞舞着雪花,到处都是白雪皑皑。今年的第一场雪,竟这样不知不觉降临了。 草原显然是短时间内去不了了。 但十八个雪人还在。不仅还在,而且每个人都是左右开弓,一手攥着一把木枪,热火朝天地向着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树,投出一个又一个越来越有力、也越来准确的投枪。 周天不觉看呆了。 老黑有领导天赋,陶更是一个好教官。 周天不过是在始足峰下示范了片刻工夫,他们便将木枪改作投枪,快速地掌握了作战要领,并且还发扬光大地一人弄了三支。 木枪变作投枪,随即也就变成了易耗品,这个脑筋急转弯,他们竟一步就跨了过去,呵呵,吃了很多蜂王浆吗? 别着急,马上还有叫他们更加爱不释手的东西哩。 激动地周天,觉得自己都快等不下去了。 快乐是可以传染的,而激情却是可以燃烧的。 他想着,身体早已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他也是左右开弓,只不过是左手捏着弓,右手握着箭,后面还跟着一直以来都与他形影不离的淘淘。 众人自然是纷纷像雪花一样扑到地上。 扑吧扑吧,周天恶狠狠地鼓起腮帮子,两脚紧紧抓住地面,弯弓搭箭,三点一线,嗖地一声,箭便流星似的飞了出去。 这个招式,在彩虹洞里,他已苦练了两天一夜。 箭头呢? 当然是稳稳地而且嗡嗡地深深插在一棵树上,不过,可不是老黑他们那棵树,而是远在悬崖边上山路口的那颗歪脖子树。 走到那里,好像要走几十步才行。 而老黑他们呢?那还用问,当然都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等老黑他们再跑回来,周天忽然高举弓箭,两腿挺拔,腰身笔直地大声说道,“这叫弓——箭,你们,以后一定要记住它。因为,” 说到这里,周天好像意识到什么,连忙又换回了正常的姿势。 “弓箭的出现,不管对你们还是对我自己而言,都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情。” 老黑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是老黑捧着那支拔回来的箭头,匍匐着将它送回到了周天的脚下。 但他们的脸是苍白的,跟雪一样白。 而且,过一会儿,脸上又是红扑扑的,像是喝了陈年老酒。 这一切,当然都逃不过周天的眼睛。 脸白是吓的,还有吃惊和不解。脸红是激动的,还有抑制不了的兴奋和喜悦。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只要周天手上有的,要不了多久,他们手上也会有。只不过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惊喜,竟然现在就来了。 周天说完,连轰带赶地将老黑他们领到了自己的篱笆墙外,从里面搬出了十八把弓箭,然后一人一把,郑重地交到了他们手上。 刚才射树,那是死的,固定的靶子。 现在,他还想试试活的标靶,最好是能爬能跳的那种。 既然这样,饲养场里的兔子就要大祸临头。不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雪花飘来的时刻,弓箭横空出世。 横空出世的时刻,又怎能没有仪式呢? 那么,就拿兔子祭器吧。 兔子被扔出来,面对飘飘洒洒的雪意显然很是苦恼。 怎么好好的,又没犯错误,就将人家从温暖的窝里拎到了这一片冰天雪地了呢? 当然,回答兔子的肯定是一支冷箭。 冷箭,不是偷偷摸摸的冷箭,而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射过来的。因为它带着雪花的寒意,所以也叫冷箭。 兔子抽搐着,老黑他们所有的人,好像也都跟着在雪地当中抽搐着。 他们也许在想,这冷箭,如果不是射在兔子身上,而是射在他们身上,会是一个什么滋味呢? 更冷,还是更热,更疼,还是更快地不知道疼?还有,这弓箭,好像有手,无论多远,手一伸就到了。 如果以后再碰到害怕的猛兽,是不是它们还没跑到跟前,它们就会像这只兔子一样呜呼哀哉,满地抽搐呢? 神呀,这真的只有神才能做到的啊! 他们并不怕死,但很害怕死亡前的那种透不过气的憋屈与茫然。 他们当然也更不怕冷,所以纷纷地又一次虔诚地匍匐在地,管它雪花有多大哩,就是变成冰雹砸下来,也抵不上他们对眼前这个自称叫“周天”的无限敬畏与爱戴。 真好呀,感谢天神爷爷,感谢地母娘娘,让您的子亲自来到了这里。 哦,雪花都遮住了眼睛,那个“周天”,好像又不声不响地回去了。 这天早上,淘淘不知为什么,突然疯了似的跑进来,咬住正在烤火的周天就往外拽。 是看见什么叫它害怕的东西了吧,周天爱抚地摸摸淘淘的脑袋。 很早周天就发现了一个秘密,淘淘从来不会像狗那样动不动就冲人汪汪叫。 从小、现在也许还有永远,淘淘肯定是不会叫了,它只会冷冷地盯着你,让你不寒而栗。 所以,不管是什么,周天必须去看看,而且要带上枪。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一进入冬天,原本清净的半山腰上,又开始有一些看不见的影子晃来晃去。 大雪之下,食物断绝,只有这里、尤其是周天的阳光岩周围,还不时地飘出一阵阵肉香。 因此,有一些来历不明的野物在附近探头探脑,倒也不足为奇。 周天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再转一圈,稍微远了一些,不过是一些大尺寸的蹄印而已。如果仅仅是这,淘淘这家伙未免过于大惊小怪了。 轻轻踢了一脚淘淘,周天转身回到洞前。 忽然,他定住了,两眼上举,露出惊异的表情。 大鸟,那一对飞上云间的大鸟,不知何时竟又飞了回来。 它们无声地盘旋着,划出的圈子越来越小。 最后,它们终于探出巨大的双爪,勾住了阳光岩峭壁上的一块岩石,然后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那个原本属于它们的鸟窝旁。 0535、春去冬来 周天惭愧地哦一声,想起了那一窝已经忘记的鸟蛋。 聊以**的是,那鸟窝虽然靠近最外面的洞口,晴天可以晒到阳光,雨天却淋不到一点雨水。 当然,冬天就不行了,寒冷是无所不在的。 但愿那些可怜的鸟蛋,还没有被冻死。 周天好像失手杀了人似的,慌慌张张低了头,双手挡在头顶,脸上竟然一会白一会青地逃入了洞中。 第二天,大鸟还在,不过好像睡着了,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周天这下脸真的一下子白了。 这不行吧,弄两只说不清道不明的大鸟在自己家门口,虽说它们不是老虎,但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还是要讲的吧。 再说了,它们吃什么喝什么呀,别到时候自家两个饲养场的粮食,自己还没怎么吃到嘴,就都变成这两大鸟的腹中餐了。 “喂,喂——” 周天跳起来,使劲挥舞着手。 大鸟支起脑袋,懒懒地瞅了瞅下面。那目光,让周天有些自惭形秽。 罢了罢了,周天只好停止了跳跃。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如果人类像他这样跳跃,就是再跳一万年,也不会像鸟那样生出一双翅膀的。 还是赶紧去看看那些可怜的兔子、野鸡和小猪崽吧。羊和鹿倒不用多担心,大鸟就是要吃的话,也会先挑好对付的软柿子。 一二三,123,还好,一个都不少。 没办法呀,这个时代,还有这种天气,到处都有找食吃的家伙,君子那一套还是收起来的好。 不过,周天还是很烦恼。 **,自己的**权,以后还有没有保障呀。 周天仰着脑袋想了半天,想到了那支威力惊人的微型冲锋枪。 他粗粗丈量了一下,高度不过十米,别说抢,就是弓箭都绰绰有余。不过一想到高度,他不禁愣了一下。 是呀,这鸟窝,他当时是怎么放上去的? 想到深夜,周天最后放弃了所有的念头。 两只大鸟,虽然模样怪异,来路不明,可也没听到它们怎样叫唤,像一对谦谦君子。 最关键的是,这对大鸟,比后世许多狠心肠的父母都高尚和真实。虽然它们也曾经离去过,但它们现在毕竟又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呢,他想,如果没有鸟蛋在这里,大鸟也许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哩。 好吧好吧,周天念经似的自言自语咕哝了一晚上,早上一起来,便又用自己的碗盛了一些水,连同一块煮熟的肉,一并摆在了大鸟窝下面的一块岩石上。 “反正给你们放这儿了,你们爱吃不吃。” 周天给大鸟放了食物,便领着淘淘安心散步去了。 这个时代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到冬天,就更是只能赏雪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走不下去了。 雪地里倒卧着一个人。 上前好心地推推,怎么能睡在雪地里呢,才发现人早就没气了。 站起身,发现远远的树底下,又有一个。 直到小湖边,已经看见了三四个身体僵硬的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没人管呢?” 周天气愤地指着雪地里的人,磕磕巴巴地问。这次不是有意说单音节,是真结巴了。 老黑他们都扭过头,默默地匍匐在雪上。 周天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然后将工兵铲扔在老黑面前,恶声恶气地说一句:“收了,然后埋起来。” 老黑他们抬着人,一脸惋惜。 他们不知道,周天是不是晓得了有人在夜里还会刨开这里,将人重新挖出来。 如果是,何必多此一举呢。可认真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雪下面的土,真的很难挖。 但周天就在旁边站着,所以冻土还是很快挖开了,露出里面新鲜的土壤。 正要往里面放人,一大队人马踩着雪,咯吱咯吱地从山洞里钻出来,走向远处的山道,蜿蜒着,又慢慢消失在山下。 这冰天雪地的,他们要干什么去,找死吗? 周天瞪大眼睛,望了好半天。可惜,因为就在家门口,望远镜丢在洞里面,不然的话,也许可以看个大概。 回过头,就发现老黑他们神色不对,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周天一伸手,揪住了老黑的兽皮。但很快他又松开了,还顺手拍了拍粘在上面的泥巴。 就像上次回来,他给陶的屁股上药,云南白药。 肉里面竟扎进许多鹿角上的碎刺,心疼地问他痛不痛,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陶别说吭声,就是脑袋都不敢摇一下。 这次也一样。即使他揪住老黑的耳朵,同样他也不会放一个屁出来。 总之感觉那一大队人马,这时候出去,不是什么好事,也很不寻常。回到自己洞里,发现外面碗里的水和肉纹丝未动。 抬头看看大鸟,只留下一只还卧着,另一只不知又飞到哪里去了。 郁闷,真是郁闷的一天呀。 现在山上倒下的人,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起。 这些人倒下的样子,也都是一个模式,走着走着,咕咚一声栽倒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周天现在知道了,吃不饱饭是要死人的。 于是,他决定开仓放粮,做一回大善人。 当然,下这个决心,是需要相当大勇气的。他粗略知道半山腰上的人数,大约在五百左右。他也知道自己的家底,如果一人一天只吃一块肉,还是可以坚持在十天以内的。 十天以后就不知道了,但出去了一大队人马,他却是亲眼所见。他们干什么去了,应该不用猜了。 所以,希望那些出去的人,最好能在十天左右赶回来。 开仓的那天,飞出去的大鸟回来了,嘴上和两只利爪下不知抓着什么猎物。 这大鸟,还挺有骨气,居然不吃他给的食物。 同时拒绝他食物的,还有老黑他们。 他们拒绝的方式,就是不合作,就像老甘地在印度曾经发起的那场“不合作运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就是不听你使唤。 僵持到傍晚,周天准备自己挨个去送,一个洞里丢一只兔子,一个人手上放一块干肉。 0536、突袭 在打开饲养场进到里面去捉兔子的时候,四周漫山遍野忽然人声鼎沸起来。 听到这声音,周天感觉天空好像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 老实说,其实他是不想当这个大善人的。 这些兔子,野鸡和小猪崽什么的,其实从理论上说,它们目前都还是是种子,还需要大量的繁殖才行。 老黑他们听到这声音,也都如释重负,纷纷爬起来往声音最响亮的地方跑。 但是,时间不长,他们突然又一个个跑回来,眼睛像吃了苍蝇似的瞪得溜圆,一个个手指着外面,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怎么,粮食很多吗?” 周天仔细关好饲养场的大门,才笑眯眯地随口问着,然后又慢悠悠地去开篱笆墙的大门。 但周天忽略了一个细节,老黑他们居然是直接冲进来,很多双手甚至直接拉起了周天的衣袖。这一刻,他们好像都把他不再视作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了。 这期盼已久的时刻,周天居然就这样错过了。 “啊——巴,啊——巴,” 老黑拦着周天,嘴里不断发出焦急的短促音。 这种音,好像是他最近才跟陶学的。而陶又是在哪里学到的,就不知道了。 望着老黑不同寻常的表情,周天这才意识到情况好像不对。 老黑竟然哭了,鼻涕、眼泪不住地往下淌着,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 周天反应奇快地一转身,向里面的彩虹洞跑去。 后面跟着老黑他们,也噼噼啪啪地跑着,浑然忘记了这里他们不应该闯入的地方。 洞里一成不变的是那张“床”——四个石块,上面用细木棍铺成床板的样子,然后是一层厚厚的干草。 草上是行李箱里带过来的一张真正的碎花床单,床单上就是那个可以随时铺开就寝的行军袋。这张床,花费了周天很多时光。 找大小合适、高矮相等的石头,表面齐整、通直圆滑的长条木棍,是需要耐心和时间的。 而在床下靠近洞壁处,一成不变的就是那个行李箱。 这是精心留出的高度和距离,便于周天即使在睡梦中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抓枪在手。 但是,现在一成不变的东西好像有了一些变化,那个行李箱不翼而飞了。 周天感觉脑子里嗡地一声,然后使劲甩甩头。 张开眼再看,行李箱还是无影无踪。 “不会,行李箱绝对还在洞里。” 周天想着,旋转着身子正要巡视一遍四周,彩虹洞里忽然涌进来一大群人,然后不由分说,呼啦一下将老黑他们扑到在地,又以极快速度将他们双手反剪,跪在他们刚才还站着的地方。 这些人,一定是饿疯了。 周天很愤怒,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臂也被揪住,刚挣了挣,一张黑不溜秋的脸凑到了眼前。 “哦,哦也——” 此人大概看清了周天的脸,楞一下,不觉发出了很自然的吃惊声。 周天也很奇怪。 这个摇头晃脑观察着自己的人,很明显已不是这里的人,穿着打扮—— 嗯,每人手中都还拿着武器哩。好吧,就算是武器吧,用现代汉语来说,这些人都不是这旮旯的人。 既然不是这旮旯的,就是另外旮旯的人。 忽然,周天明白过来,入侵者,他们是入侵者。 现在他们占领了这里,这里的人都成了俘虏。哦当然,也包括他。 想到这里,周天不由得长叹一声,果然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呀。 做俘虏倒不十分可怕,可怕的是他的行李箱竟然离奇的失踪,那他岂不是一夜之间就成了穷光蛋。失去了行李箱,意味着他将失去了唯一的护身符,这以后他可真要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远古人类了。 做远古人类,他还有什么优势可言,也许连老黑他们都不如。 周天不由得扭头看了看跪着的老黑,目光充满了悔恨和歉意。 来人将周天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忽然把手一挥,周天顿时感到浑身一轻,扭头一看,压着自己的手一瞬间都消失了。 看来,这人是个头头,很有威信。 来人歪着脑袋,继续打量着他。 周天忍不住翻起白眼。搞没搞错,有这样子盯着人看的吗? “哦——也,”来人嘴里突然又是一声怪叫,半晌才又定神望着他,脸上竟然荡漾出一阵阵笑意。 笑意中,他手腕一翻,将一块乌龟壳递到了周天面前。 一块漆黑乌亮的龟甲,凸起的背上有着鬼画符般的纹路。 周天翻来覆去看一遍,失望之情跃然脸上。开始还以为是甲骨文,如果是,那就真的开天辟地了。 来人突然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像擂鼓似的,嘴里“黄黄”地吼着。 “黄,哪个黄?” 周天思忖着,猛然吓一跳,“黄帝,难道他是黄帝?” 周天慌忙再次向这个自称为“黄”的人看去,不由得一阵哑然失笑。说老黑他们是野人,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比老黑他们多了上半身一块兽皮而已。 不过他们武器好像复杂一些,除了木枪,还有石斧,石刀。 而黄自己,却拎着一根一头粗一头细的家伙,看上去很像狼牙棒。 “好吧,就冲你手上有块龟甲,就叫你黄吧。” 周天是这样想的,认识的野人他都对号入座了,有最亲近的老黑,以及他的十八勇士。后来又有了陶,巢,熊。现在,他不介意再有一个黄,虽然他是作为胜利者进来的。 黄仿佛听懂了什么,将龟甲揣进胸前的兽皮,还不放心似的在上面拍了拍,突然一脚将跪着的老黑踹翻在地。 “你怎么说变就变?” 周天火了,挺身挡在老黑前面,嘴里也懒得再跟他之乎者也,伸出双臂又将所有的人都护在了身后。 妈妈的,大不了自己再当俘虏。 “哦也,”黄又怪叫一下,疑惑地盯着他看。 周天没好气地甩出一句,讥讽道,“看什么,这叫护犊子,你能懂吗?” 黄点着头,忽然把手一挥,一群人一拥而上,将老黑他们拽起来,然后推搡着朝外面走去。 到了外面才发现,黄的人也早已将他的那根破木杆当做了一个广场,山顶洞人,几乎一个不少地全部被驱赶到这里,正跪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 0537、原始人的耿直还是傻 他们一看见周天的身影也出现在他们中间,不由得纷纷露出了差异和不解,脸上的悲戚色彩不觉间更加浓厚了许多。 黄审视了一眼众人,手一抬,几个人便将他们缴获的武器抬过来,然后整齐地码在黄的面前。 黄取过一根木枪,轻蔑地瞅了一眼,随即手一挥,木枪便在狼牙棒挥出的风声中断为两截。“黄,黄。”他嘴里使劲呼呼着,挑衅地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 周天有些心疼。 瞧那一地的残枝断棍,弯弓细绳。 它们,代表的不仅是一种先进的武器,更是一种文化。 或者,文化诞生时,总要伴随着杀戮和践踏吧。 周天习惯性地朝腰里摸去,摸到一半,他忽然心跳加速。 老天爷,手枪居然还在腰上! 这下,周天顿时神定气闲起来。 看到周天沉默着,黄这才得意地一挥手,命手下又抬过一堆东西,然后指着它冷冷地看着老黑他们,脸上竟然现出了悲愤。 周天上前扫了一眼,突然两眼发黑,踉踉跄跄地慌忙又退开了。 一个个石板、石碗中,放着一块块发黑的肉。 那肉,连着皮,但皮却是薄薄的一层。 而在它们的旁边,是更多七零八落的血肉模糊的手臂和大腿。 不用问了,山顶洞人一到冬天,粮食一吃完就会开始吃人。 周天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冲到老黑面前,抬脚就是一下。 老黑嘴里呜呜着,一头扎在雪地里。但他很快又直起身来,望着周天倒头便拜,嘴里不断哇啦哇啦,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肯要那些食物,却偏偏要去吃自己的——” 周天怒气未消地手指着远远的饲养场,忽然发现自己说不下了。 周天的暴跳如雷,让黄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歪起脑袋,忽然赞许地点点头,随即一把揪起老黑。 老黑还在愣怔,一杆木枪到了手中。 黄招招手,一个战士应声而出,站到了老黑对面。 周天看看对方的大石斧,又瞅瞅老黑的木枪,忽然心念一动,急忙大喊一声,“等一等,既然是比赛,我得先教教他。” “教、教?” 黄笨拙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周天拉过老黑,然后从那一堆被缴获的武器中拿出弓箭,然后伸出一只拳头,在他厚实的胸脯上使劲一捶,手指轻轻一勾,弓弦发出一声悦耳的震颤。 听到这声音,老黑忽然咧嘴一笑。 不错,这家伙这时候还能笑出来,真不简单。 周天随即放心地退开。对于弓箭,他还是信心十足的。 不过,黄刚要挥手,周天又把他拦住了。 比赛,也可以是不见血的,不是吗? 他不想再因此增加无谓的牺牲和彼此的仇恨。但这一次,黄便断然推开了周天。 那战士举起石斧,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发出一声狼嚎。 老黑一呆,但马上就擎起了弓箭。 一步,两步,战士如雷霆万钧地猛扑而来。 而老黑,却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然,战士身子一歪,身形也呆滞下来。但他很快又挺起身,调整着姿态,刚把石斧再次举起, 他的整个身躯很快像一只风筝似的,随着他的一声痛苦的嚎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将他掀起,然后重重地灌倒在地上。 “哦——也,”这一次,黄不仅声音很大,而且眼睛也瞪得很大,还带着无尽的困惑。 “黄,”他手又是一挥,脸上开始恢复冷酷。 人们感觉眼前一花,一个战士便冲了出去。 但可惜的是,他还未跑几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上身一扑,样子也变成了老黑刚才被捆绑的模样。 “黄,黄……” 黄脸上的肉,不断抖动着,粗壮的手臂一把抓起了他的狼牙棒。 周天一看,慌忙挡在他的面前,忙不迭地说道,“黄,比赛,这是比赛,你要信守承诺。” 黄愣了楞,忽然泄气地放下狼牙棒。 “你不是野人,你当然不是野人。”周天说着,赶紧跑到老黑面前,一把夺下弓箭,将它扔到雪地中。 由于黄的到来,雪山上,再也看不见一个倒毙的人。 人们还是脸黄肌瘦,但每天都能从黄手上,领到一块肉。 货真价实的兽肉。 山顶的洞里,还住着原来的人。唯一的区别是,里面都有一些黄的战士。 老黑他们十八个人,一个不少地又回到了周天的身边。 回来的那天,黄伸出毛乎乎的手,在自己胸脯上拍了拍,又在周天胸脯上拍了拍。 周天笑了笑,伸手在自己兜里摸索起来。 比较争气,居然还有一块大白兔。 黄拿走了大白兔,而对于周天的其他财产,竟丝毫未动。 此后的几天,周天曾经主动找到黄,将他引到饲养场旁,十一黄可以任意动用。 因为他已经看到,黄的战士,每天都在那根破旗杆下分发食物。 可气的是,黄居然将周天拉到山口,骄傲地指了指山下。 山下是什么,没了望远镜,周天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山下居然还驻扎着更多的人,黑压压的像一片片冬眠的蝙蝠。 现在周天终于知道了黄出现在这里的因果。 这里是黄他们眼中的野人窝点,至少他们是这样认定的。 一个不会说话,还经常人吃人的部落,他们长得再人模人样,也还是野人。 这道理,听上去好像也不错。 可笑的是山顶洞人还不自量力,居然长途奔袭去抢黄的粮食。 结果,黄正好顺藤摸瓜。 至于为什么周天会得到如此优待,黄却没有任何暗示。 不过,黄肯定对他会有一个处置结果,而结果是好是坏,这就不是周天所能左右的了。 而且看得出,黄对这里的一切,十万分地鄙视。 周天因此不由得对黄所在的部落,充满了一种向往。 有一天,他望着悬崖上的那对大鸟想,如果黄也要他跟着一起走,虽然不以奴的身份,他会不会愿意离开这里呢,就像眼前这对大鸟。 0538、大鸟的傲骨 大鸟在这里,不知不觉也住了很久了。 隔一两天,就会有一只大鸟飞起来,带起漫天的雪花,然后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这是大鸟的傲骨,面对近在咫尺的食物,它们总是望都不望一眼,而是舍近求远去弄食物,不管风雪多大,路途多么遥远。 偶尔会有一些骨头,从峭壁上滚落。 周天于是知道了一些大鸟的信息。比如,这些骨头。 有时候,周天会不由自主地往萎靡不振的巢看去。 因为不是他,大鸟就不会来到这里。他认为巢看到大鸟,至少应该有所表示。 但他却总是无动于衷,仿佛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自从做了俘虏之后,现在老黑他们虽然仍旧还像以前那样对他匍匐于地,尤其当着黄的战士面。但次数已明显的少了下去,而且好像脸上始终有一股怒气。 “啊呜,啊呜。” 有好几个晚上,老黑都明目张胆地这样在嘴里发出威胁,试图纠集起他的人,乘黑夜去摸掉站在破旗杆下的黄的岗哨。 他们甚至用一整天时间匍匐在周天面前,还在手上比划出周天曾经端枪扫射的雄姿,看样子使希望他率领他们杀出去,以解放他们的兄弟姐妹。 他们甚至怀疑,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是周天这时候故意藏起来的。 周天只好苦笑,然后又将脸一黑,一人给了他们一脚。 别说他就剩一把手枪了,就是行李箱没有丢失,他也不会带领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用落后的文明去取代先进的文明,这是任何一个有头脑的文明人都不会去做的傻事。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黄都是一个先进的部落。 这一点,已经在周天的心里牢牢地扎下了根。 也正因为如此,周天在发现老黑他们愚蠢的想法之后,果断地将弓箭全部没收了。 但奇怪的是,黄竟然有眼无珠,对如此利器完全旁若无睹。 或许,他仍在耿耿于怀他的战士,败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手上。 或者,他根本就对弓箭不屑一顾。 尤其是这个东西,竟然还被他视作奴的人使用过。 周天将弓箭集中起来后,原想准备将他们付之一炬,但最终还是舍不得下这个毒手,于是就拿到洞外准备偷偷埋起来。 就在他动手的一刹那,峭壁上忽然传来一阵陌生而稚嫩的啼鸣声。他向上一看,就发现几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向下 张望着。它们仿佛也看见了他,竟一齐欢快地拍打着小小翅膀,啾啾地叫起来。 这些小家伙,把他认做自己的爹了吗?周天仔细一瞧,两只大鸟果然都不在窝里。嗯,忽然填了这么多只嘴,一只大鸟带回的食物显然是不够的。 “啾啾,咻咻——” 周天情不自禁地向着上面的小脑袋打起招呼。 看它们毛茸茸的样子,多可爱呀。如果能抱在手上一会儿,心里肯定就会舒坦一天的。 “黄,黄。”黄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 “你这么强大,难道就会说黄、黄吗?” 周天痛苦地望着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还是看“啾啾”吧,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物种。 黄盯着悬崖也抽了半天,最后举手指着山下吼吼道,“黄,黄。” 周天点点头。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但直到傍晚,大雪雕仍不见踪影。 周天一晚都在洞口观望,希望早些看到大鸟的回返。小雪雕的弱弱的叫唤,已渐渐听不真切了。 他知道,那是小雪雕没有了力气。到了夜里,他甚至跑进跑出好几趟,嘴里不停地“啾啾”着,盼望小家伙们能回应一两声。 但大雪雕仍然一夜未归。 周天立即抓了一只野鸡,捣碎,置于他的碗中,然后将其绑在一根长长的树枝上,慢慢伸到大鸟窝边。 “啾啾,咻咻,吃吧,快点吃一口,就不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竖起耳朵听。 老黑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一起打开了哈欠。 昨夜整整折腾了一晚上,早上才刚合上眼,又被周天轰起来,原来是为了这几只鸟。 周天的手都举酸了,才感到树枝那端有了一点点动静。 待放回树枝,碗里的肉一点不剩,周天这才放心。 那么大一只野鸡,应该足够了。 雪雕窝刚被端回来时,他好像隐约记得有五只蛋。 但昨天看见的小脑袋,似乎只冒出来了三个。 也许,自然孵化就是这样吧,并非有几只鸟蛋就会有几只鸟。 而雪,竟然从今天开始慢慢停了下来。 不早不晚,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老天爷爷玩起了这手呢? 雪停,也许就意味着他将从此离开这里。周天焦急地眺望着遥远的天际,不知道那两只大雪雕何时才能回来,它们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吧? 下午,黄果然过来指着天空告诉他,“黄,黄。” 现在周天已经熟悉了黄的语言。他此刻发出的“黄黄”,表示出发和撤离。 周天望着正日渐沉入昏暗的天色,指了指雪雕窝说,“黄,可否宽限一日,我想等大啾啾回来。” 在弄清大鸟的身份之前,周天只能将大鸟唤作大啾啾或者小啾啾。 黄抬头看看峭壁,目光一闪,道:“黄,黄。” 又一天过去,雪雕依然未归,它们好像知道了周天的心思,故意跟他捉起了迷藏。黄这次再过来,后面不同寻常地跟了好多人,除了黄,都无一例外地拿着木棒和石刀,一声不响地望着周天。 看着不善的表情,周天叹口气。 周天回到洞里,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行李箱一丢,除了两个饲养场,他已是无产者了。 恋恋不舍地出洞,一眼看见黄指挥着人,攀上了峭壁。 再一眨眼,啾啾窝便送到了他的面前。虽然不是黄,但黄却在一旁静静地瞅着他,好像很期待周天伸出手接过鸟窝时的某种表情。 但周天到底还是一言未发。 阳光岩,彩虹洞,还有那些辛辛苦苦弄起来的饲养场,篱笆墙,以及刚刚修到一半的路,忽然在他的眼里,变得无比珍贵,让他难以割舍。 0539、大河上下 周天的神情,周天的迟疑,让黄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道光。 附近的人,于是马上用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推:“黄,黄。” 他们操着半生不熟的语言,目光追随着黄的那道光左右摇摆。他能感觉到黄动了一下,似乎想喝止这些粗鲁的言行。 但接下来老黑的反抗之举,一下子让黄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 他一个转身,居然掉头走了。 “黄,黄。”黄走时,也吐出了这个词,而且声音更大。 老黑的行为,很快招来了报复。还好,仅仅只是拳头和几只脚而已。 下了山,周天看见了大部队,黑压压的,局促在他的始足峰山口到山尾的那一条狭长的地段里。 黄带着他们这些人,像是一条小溪遇到大河,大河只是蠕动了一下,便整个将他们吞没了进去。紧跟着,大部队开始游动起来,像一条黑色的长虫,在白得晃眼的雪原上滑出连绵不绝的印迹。 两天后,周天跟着这支大部队,停在了他曾经用望远镜眺望过的那条大河旁。 为什么停下不走,没人过来跟他说。 黄不知是忙,还是生气,这两天好像故意把他遗忘了。 黄不来,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安分守己。 事实上,从他一头扎进这个大部队伊始,他就好像变成了一块滚烫的石头,所到之处,都会轰地一声引发一阵阵的骚动。 这些人,表现比最开始时老黑他们的举动,虽然鲁莽、粗糙甚至无礼,但却让周天更能接受。 有些胆子更大一点的,会情不自禁地跑过来,盯着他看半天。 但如果有人想伸手摸摸他,立刻就会有人出来阻止。 这说明,黄尽管有些生气,但还是有所关照,除了老黑他们原班人马,另外又给派了他自己的人,散落在老黑他们之间。 面对众多目光,无论是躲躲闪闪的,还是无知无畏的,周天都是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自己手中那三只可爱的小小啾啾。 当然,淘淘一直跟在他身旁形影不离的,这些天可把它吓坏了。 为了安全起见,他又给它弄了一个藤条圈子,行军时便一手牵着淘淘,一手怀抱着雪雕窝。这个样子是否怪异可笑,这从别人的眼神里是完全可以观察到的。 “点点,点点。” 周天用一个手指逗弄着一只小雪雕,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说看,那个人是谁呢,是谁呢,为什么像总小偷似的躲在暗处呢?” 周天说的点点,是三只小雪雕里面最漂亮的一只—— 它不仅脑门上有一块斑点,而且表现得比其他两只都要高出一大截,好像天生就认识他一样,只要周天的手指刚凑上去,它的两只小翅膀便欢快地扑腾起来。 而他说的那个人,纯属第六感,且是他今天才感觉到的一种异样。 这种异样,令他越来越不舒服,就像自己在浴室,虽然隔着一层帘子,但总有一双无形的目光窥视着。 这个虚拟中的人,显然是这些人中的另类。 这些人想要看他,很多都是大大方方地跑过来,只要不动手动脚,他就是看上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人管。 而这个人,却总是远远躲在某个地方,不停地贪婪地看着他,却又不露出一点真容。 有时候周天忽然会因此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人不会是一个女孩吧,因为后世的女孩们就是这样子。 但他很快又自嘲地一笑,这是想云泥想得魔怔了。 在大河边又停了一天,长虫般的大部队又开始慢慢向前蠕动起来。 这样走了一天,周天看出了一点名堂。离开始足峰和原始森林后,他跟着他们到了这条大河旁,其实一直都在顺着河边走走停停。 而如此庞大的队伍一旦拉开行军阵势,气势还是十分壮观的。看 着黄前前后后的跑着,累得气喘吁吁,他不由得莞尔一笑。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一动累死长官,可见没有先进通讯技术支持的时代,当官未必是什么好事,跟一条来回报信的狗没什么区别。 一想到狗,周天忽然低头看看淘淘。 今天倒从黄身上悟出一个道理,看来以后还要训练一下淘淘的送信和报信的能力。 正想着,手中的小啾啾忽然动了一下,接着点点扑动着翅膀闹腾起来。几乎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两声奇怪的啼鸣。 一抬头,两个滑翔着的影子一前一后,正在他的上方半空中久久地盘旋着。 周天一下子笑了起来。 可把它们盼来了,这一对老冤家,还知道循着踪迹找过来呀。 “啾啾,秋秋。” 他捧着雪雕窝,一面呼唤着,一面迎着天上的大啾啾跑去。 这里人多,大啾啾不一定敢降下来,跑远一点就没问题了。 也许黄有过交代,或者就是大家都看见了这一幕,所以跟在周天左右的人犹豫着,最终还是给周天让开了一条小道,让他没怎么费力地便跑到了一座小丘陵上。 上了丘陵,周天看到雪雕嗖地一下便飞到眼前,四只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而寒风将它们脖子上的羽毛吹得蓬松无比,煞是好看。 “快点呀,用你们的爪爪过来拿呀。”周天说着,把小啾啾窝举过了头顶。 可不知为什么,一阵风猛然扫来,再一睁眼,两只雪白的影子很快变成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而三只小啾啾仍不甘心地扑腾着双翅,在他手中啼叫。 “黄,黄。”不知何时,黄也站到了他的身旁,眯眼盯着天上看。 “大啾啾,受伤了。” 周天使劲眨了眨眼睛,甩开粘在眼皮上的雪花,然后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现在他知道雪雕姗姗来迟的原因了,有一只大啾啾洁白的羽毛上,多了许多梅花般的点点血迹。 “黄,黄?”黄没听懂伤是什么。 周天比划了一番,最后用手掌在自己胳膊上一划,黄才点点头,但却将嘴一撇,露出满脸的不屑来。只见他一勾脖子,后脑勺到脖颈处赫然露出一道长约几寸的伤疤,就像一条长长的蠕动着的蚯蚓吸附在上面。 正惊异着,黄又一把掀开上身的兽皮,胸口、肚腹乃至背心,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狰狞的疤痕。 0540、黄,到底是谁 周天不愿再看下去,调开目光。自己是多愁善感了,这个时代,别说是伤,就是脑袋掉了,也不值得什么惊奇的。 “黄,黄。”黄忽然变戏法地将一块肉,捧到周天的面前。 犹豫半晌,周天还是接过了肉。他不缺食物,而且今天走了一路都还没有食欲。他很奇怪黄将肉递过来的表情,还有这块肉的与众不同。 这块肉,居然呈现诱人的焦黄色,仿佛经过精心炙烤,拿到手中略感温热。 黄这些人,虽然比老黑他们看上去先进不少,但好像仍然未掌握火的使用。这肉的色泽、温度,就不能不令人好奇了。 “黄,此不是你所能,告诉我,这肉是哪里来的。” 周天嗅着肉,直言不讳地对黄说道。 不料,黄咧开嘴巴竟然腼腆地一笑,胡乱指了一下人群就走了。黄还有这种面孔,与他杀人时那恶魔般的面容简直般若两人。 周天望着黄的背影,一时间竟忘记了手中的肉香了。 这天晚上,周天决定无论如何要把火点起来。 在阳光岩彩虹洞,火光闪闪,也不会吓着老黑他们。 他们最多远远地瞄一眼,反正也不敢靠前。 而这里不同,他很害怕火焰猛地窜起来,上千人一旦惊起来,也会像草原上的野牛群一样可怕。 但现在必须要有火了。 冰天雪地不说,沿着河边一直走了两天,看迹象似乎还要走下去,河风夹杂着雪花,已经冻僵很多人。 这两天,凡是早上没有从雪地上爬起来的人,大多都是晚上不知不觉就没了呼吸的人。 其实离河边不远就是茂密的森林,晚上宿营,是完全可以在里面躲避一下风寒的。但黄不知是怕野兽还是怕别的氏族偷袭,一直都不肯离开河岸。 从这一点看,黄他们这支氏族,极有可能是与河有着很深渊源的。 当然,黄他们因为全身都裹着兽皮,所以冻死的人几乎都是老黑他们这一族人。作为俘虏,黄他们只是遗憾地瞅一眼而已,全然没有老黑他们的悲痛。 周天现在最高兴的,莫过于在他的衣兜里,杂七杂八的还装着许多物件。 比如两三颗奶糖,一盒吃剩的压缩饼干,几包抗生素消炎片,香烟和打火机,瑞士军刀,几板巧克力等等。 这些,虽然不过是他那个巨大行李箱的一小点残留,但足以让他一路上都可以点上篝火抵御风寒了。 要知道,虽然他的行军袋因为整日铺在床上而幸免于难,但他的后世养尊处优的体质总体上还是无法跟原始人类相比的。 因此,当温暖的火焰噗地一声燃起来,他忍不住惬意地叹了一口气,让一旁不停地抱着柴火跑来跑去的老黑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他好半天。 老黑他们现在也进步多了,虽然仍不敢像黄他们那样直勾勾地望着他,但已经可以偶尔地瞄他一眼,或者偷偷地在一旁打量。 只是这火,猛地一下点起来,还是让他们吓了一下,扑通就趴到雪地上,隔了好半天才敢抬头。 抬起头,周围就多了许多像他一样趴在雪地里的脑袋。 不过,这些脑袋可不像他们,只安静了片刻,火堆便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不一会儿就把老黑远远地挤到圈外。 老黑鼓着嘴,跟陶、熊和巢他们瞅着眼前的这些人,有些发愣。 这些人,肚子里都长着狼心和豹子胆吧? 不然,他们怎么敢离火那么近,还一点都不怕他们的“神”,连神身上的东西都敢随手去摸。 唉,他们的“神”也很奇怪,居然笑眯眯地,没有一点神样。 看看,他们的那些黑手,还伸到了神的口袋里,在里面摸呀摸的,一会儿就掏出那么多平时他们看都不敢看的神物。 “嗬嗬嗬,”老黑忍不住了,嘴里使劲叫了一声。 熊也捏起了拳头。不捏不行呀,他现在空剩一双拳头了。 还有巢,索性捧着自己脑袋,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 忽然,有人又将手探到了神的腰里去了。 这时,神终于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推开了那只沾满了兽血和泥巴的手。 那只手停了一下,似乎有些愤怒了,一使劲就把神拦腰抱起来,然后一把扔到雪地上。再一转眼,那只脏手就多了一个黑不溜秋的神物。 老黑眼睛不由得瞪起来。那神物他见过,会喷火,连最凶恶的头狼都害怕。 还有,那只手,竟然敢扔他们的神,这怎么可以。 一眨眼,老黑就到了那只手面前,挥起两只拳头,刚要搂头砸下,周天一把推开了他。 哦他忘了,周天曾经赤手空拳打死过一头熊。他扭过脑袋,又看到了周天打熊时的样子。 周天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一下子给丢到了地上去。 这还无所谓,要命的是那把手枪,此刻就攥在别人的手上。 妈妈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天眼睛一眨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对面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将手伸了出去。 他一边伸着手,一边极力回忆着手枪的状况。 最新的记忆是,昨晚因为听到了附近狼嚎,好像打开了枪上的保险。 那人是个三花脸,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不知涂了几道白的黑的灰。 三花脸下意识地把枪递过来,但不知为何,递到一半他忽然手一缩,又把手枪举起来,好奇地放在眼前打量了好一番,竟鬼使神差地又将枪口瞄准了周天。 周天的脑袋刚一歪,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三花脸跟着怪叫一声。 枪声吓坏了所有的人,包括三花脸。 人们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四散奔逃,只有三花脸愣愣地地盯着手中的枪,不明白它为什么忽然就发出了一声巨响,比大虎的咆哮还要吓人。 不过,他好像很过瘾,就这么一下,那么多人都像看见了黄一样。 这感觉,比吃到一块鲜肉还可口,比弄到一个女人还舒坦。 本来他已经吓得就要扔掉它,可他偏偏又将它战战兢兢地拿回来,反复地看着,忽然裂嘴一笑,又望着周天歪起了脑袋。 0541、杀戮并非总是无谓的 可惜,这一次他慢了半拍,脑袋刚歪起来,就感觉一件冰凉的东西飞了过来,然后准确地插在了他咽喉上。 他呜咽着,终于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双手捧着自己的脖子,在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呼噜声,歪着脖子缓缓地坐了下去。 周天捡起手枪,飞快地退出子弹,关上保险,这才低头看一眼三花脸,随即长叹一声,拔出了插在他脖子上的瑞士军刀。 他不愿意杀戮,所以一直以来什么都没做,就平静跟着他们一起走到了这里。 他希望看到一个氏族,能像后世的社会让他融入其中,所以他拒绝了老黑他们的反抗,一路坦然地跟随着黄。 可是现在,他竟然以闪电般的手法当着这么多人杀掉了一个人,虽然是情不得已,形势所迫,就算黄可以原谅他,可他还会这样一直心安理得地走下去吗? 在雪地里不知坐了多久,黄终于站到了他面前。 周天看了一眼沉默的黄,心中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老黑他们又被人五花大绑着,跪倒在四周的雪地上。连淘淘都没有幸免,也被四脚捆绑着丢在他的身旁。 “黄,黄——” 这一次,黄的口气充满了蔑视和愤怒。 周天索性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见被捆绑着的老黑他们,更不想看到倒在他身下的三花脸。 “唉——咦”一声怪异的叹息,忽然飘向周天的耳畔。 嗯,周天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这一声叹息,为什么陌生中却带着一种令他十分熟悉的气息。 而且,这声音尖细、绵软,一点都不像男人喉结里发出来的混浊之声。他狐疑地四下张望着,目光一下子碰到了黄的目光。 黄居然像被开水烫了一下,飞快地挪开了他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眼神。 女人,黄带的这些所谓剿匪的人里面,一定有女人。 周天直视着躲躲闪闪的黄,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这一千人中,有多少女人他不知道,但他遇到的女人都是用什么眼神看他的,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那些女人,此刻作为俘虏早已远远地羁押在最后面,怎么可能如此自由地穿行在这里呢? “黄,”周天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正在左顾右盼的黄。 黄只好掉过头,两眼望着他吼道,“黄,黄?” “这个,”周天想了想,忽然不知道问什么了。 有个女人很奇怪吗? 尤其是作为黄,他随便在哪里抓个女人,以解征途劳烦,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罢了罢了,他自嘲地摇摇头,闭上了嘴巴。 黄哼了一声,指指远处的火堆道,“黄,黄?” 周天看看火,不由得好笑起来,“这个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 黄的目光忽然又开始闪烁不定,眼珠子转了半天,方才又问道,“黄,黄。” “没问题。”周天爽快地答道,反正这也正是他想做的。 听到这里,黄忽然出人意料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远远地匍匐着遥对火堆磕了几个头,然后又转过身望着周天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身对周天说道,“黄,黄。” 说完,黄手一挥,那些刚刚从他衣兜里搜刮出的物件,便丁零当啷地又送回到了他的面前,包括被他关上保险的手枪。 “这就没事了?”周天大感意外地盯着面前的东西,不觉好笑起来。 可是,当他用余光又看到三花脸安静地躺在雪地上的影子,他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 雪花在河风的作用下,时而扑面而来,时而又从地面腾空而起。 但自从各处有了火堆,雪花反而成了一道助燃剂,在不断舞动着的火苗中发出噼噼啪啪的欢叫声。 巢听着这些声音,常常呆呆地忘了做事情,抱着怀里的树枝盯着火看。 噼啪,噼啪,火苗一上一下,很像一个人在火焰里面舞蹈。 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四天四夜。 而眼前的这条河,仿佛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宽。 河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但大多都集中在河的两边。 而在河中央,水流仍旧平缓地流淌着,偶尔还会卷起一些漂浮物。 周天有时会望着河对岸,发现隐隐约约的似乎也有一些模糊地人影在对面的远方游动。 这个时代,别说桥梁,就是扁舟也不可能出现。而这两样东西,对周天来说,好像都很陌生。大学课程里,这些是不会出现在他的那些专业里。 但每天在河边走,这两样东西,总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想,如果黄突然下令到河对面去,他们又如何渡河呢? 因为这两天,黄也常常盯着河对岸看。 火的问题解决了,很多人脸上有了笑容。他们甚至在周天坚持不懈的诱惑下,终于吃上了热得流油的肉,但黄的眉头却打起了双节。 也许,他的氏族还真的就在河的那面。 不过说来也怪,这一路上,居然没有遇见狼群,更没有碰到其他令人生畏的猛兽。 野兽们,喜欢冬眠的还是很少吧,不冬眠食欲也减少了吗? 如果是春秋季,那河边一定挤满了喝水的人和兽。 其实,周天还是非常喜欢在河边的感觉。 在河边,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见的水鸟,还能发现偶尔跳出水面的鱼。 而到了晚上,除了月光碎碎地撒在河面上,还有蛙鸣以及此起彼伏的虫叫,像一首淡雅的交响曲,总是叫人沉醉其中。 但现在所说的这些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堆堆散发着臭味的人群,以及一阵阵令人瑟瑟发抖的北风。 头发黏糊糊的,浑身上下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味道,尤其是每天早上起来呼出的第一口气,简直能把人冲到几里之外。 这就是周天来到这里以后最头疼的一件事情,当然他现在也快赶上他们的水平了。 所以,他还是更喜欢夏天一些,每当大雨倾盆,便是他酣畅淋漓的沐浴时刻。老黑他们曾被他逼迫着,也冲了几次这样的免费阳光浴,因此他们身上的味道要比别人好一点。 但自从见到了黄,周天很快又想起了这些叫人头疼的事情。 因为他忽然羞愧地发现,黄居然比他还要干净。 0543、想女人了 女人手捧着肉,楚楚可怜,也很动人心魄。 于是,第一个问题,似乎不是问题了。 倘若女人是黄的女人,即使身处乱交盛行的远古时代,族长的女人也是不可以乱搞的。 那么,女人就是黄的妹妹。 周天忽然有些恶寒。妈妈的,这么俗套的故事也能编出来。 “你,叫什么,有什么不一样的名字吗?” 周天僵持了一会儿,心还是软了。 女人,不管是远古的,古代的,现代的,终归是女人。让一个女人眼巴巴地这样瞅着你,还给你送吃的,一个男人再拿捏下去,就不爷们了。 “黄,”周天一动,女人的眸子有了新的光彩。 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 周天叹口气,盯着女人两条光滑的手臂,感觉十分错位。 可惜行李箱丢了,不然可以找一套他自己的衣服给她。女人男装,有时也不是不可以的。 女人手一翻,一颗大白兔奶糖突然出现在她白嫩的手上。 咦,这不是那天他送给黄的礼物吗,怎么跑到女人手中了? “黄,”女人眼中更加光彩照人,一手肉,一手糖,让周天忽然想到了云泥最喜欢的那首歌子: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洋娃娃。 周天深深吸了一下鼻子。 女人,女人居然将大白兔作为最稀罕的东西,巴巴地跑来送给他。女人,根本不知道大白兔原本是谁的。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周天两个指头伸出去,捏住大白兔,三下五除二剥了糖纸,然后将乳黄色的糖果伸到女人唇间: “糖糖,你吃,你吃了就知道什么叫甜蜜了。” 女人摇头,但又不敢反抗。 哦,好像母系社会早就不流行了。 呜呜,老黑,还有巢、熊他们,一个个咬住拳头。 这东西,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那种香甜的味道,真叫人想念呀。 周天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别人,而这个别人,竟然还是大家眼中的异类。 老黑很愤怒,看看巢,好像也有同感。 周天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对老黑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异类。 但他绝想不到,女人在他们的眼里同样也是异类。 体毛那么少,皮肤还像鱼一样滑溜,不是妖是什么。虽然他们是俘虏,是奴隶,但她连奴隶都不算。 嗯,只能算黄的妹妹而已。 老黑又想看女人吃糖的样子,又不想看女人那副丑态,觉得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至于周天为啥长这么丑,也是基本没什么体毛,但那要另当别论。 老黑的表情,都被周天尽收眼里。 但他已顾不上这些不是绅士的野蛮人了,他看见女人张开嘴,轻轻咬住了糖果的一端。他的手还未从这一端松开,女人两只灵动的眸子忽然间不动了。 这是尝到了甜头的正常表现。 周天有些得意,也很有些成就感。 要知道,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说没有想法那都是骗人的。送东西出去,即使不要任何回报,也希望看到别人一刹那间发出的幸福微笑。 但周天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女人蠕动着小嘴,忽然慢慢闭上了双眼。 再一看,女人的脸上有了两道清亮亮的泪水,慢慢爬着,像一汪不大的蓄水池,眨眼间便蓄满了雨水,接着便肆意流淌了起来。 周天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跳起来跑掉,手却不由自主伸了出去。 天知道,那一刻的女人,为何就充满了诱惑。 前世为女人揩泪,且如此含情脉脉,周天只为一个女人这样做过。 倘若云泥有知,不知这算不算出轨。 不过有一点周天还是蛮高兴的,女人的名字叫糖,这点算是定下来了。 糖,既指这事本身的甜蜜,又暗示女人的黏糊劲头。 既然女人还只会“黄黄”,就像一个仍在咿呀学语的婴儿,想来是不会反对周天这个双料学士想出的这个名字。 虽然,名字在这个时代连个符号都还算不上,但首先周天是不能混淆不清的。 第二天,关于女人的烦恼,在周天的心底被彻底抛开了。 与其终日戚戚惶惶,还不如每天随波逐流。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到了这远古蛮荒之地那样,糖长成这个样子,又岂是他能了解的。 说不定这是上天看他一个人,心有恻隐,又顺手变出一个糖,谁又能说得清。 所以,周天现在成了一个有神论者。 而糖自从吃了大白兔以后,便真的像一块黏糊糊的奶糖,几乎每天都要黏在周天的身旁。 一天不到,她就学会了淘淘的样子,一到休息时间,便蜷缩着身体,将脑袋深深地扎在周天的怀抱,直弄得周天哭笑不得,老黑他们目瞪口呆。 最愤怒的当然就要数淘淘。 可惜它不会说话,只能竖起脖子上的狼毛,虚张声势地咆哮一阵。 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周天搂着糖温软的身躯,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石器时代的女了。 波伏娃说过,两性之间,是上帝教给人类最大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在于,每个人都不需要上帝指示,他就会轻车熟路地找到两人之间彼此抵达的捷径。 波伏娃说的对,有些事情对于人类而言,根本是不需要学习的。 但是不是爱情,这个就不好说了。 最大的可能,是糖见了他就像见了她自己,两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人,彼此顾影自怜,然后相互吸引,最后惺惺相惜。 这样子最好,周天可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爱上别人,转眼就忘了云泥。 虽然从理论上说,他和云泥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相见了。 对于糖横插一杠子,不满的还有三只小啾啾。 尤其是点点,周天简直不能离开它的视线。 有时周天转个身,点点就要愤怒无比地忽闪着两个小翅膀,不把小嗓子弄得嘶哑决不罢休。 这小家伙很有灵性,好像它知道周天对它的喜爱有加。 不然,三个小啾啾为啥只有它有名有姓? 可以想见,点点将它的弟弟妹妹,已经欺负到何种程度。 也正为这样,周天现在很害怕抬头看天上。 他很矛盾,一方面盼着点点的父母再次光临,一方面又不想它们再出现。 0544、甜蜜的时光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点点早已把他当做了爹妈,别人喂东西,即使是最喷香的肉肉,点点也毫不理睬。 这一路上,是周天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从现在开始,围绕着他的,既有死忠的老黑等十八勇士,又有形影不离的淘淘。既有十分黏人的糖,又有会撒娇的点点。如此幸福的一个大家庭,夫复何求。 从来时的雪天,到现在的又一个雪花飞舞的时刻,周天真的有了一种满足。 但要将这种满足继续下去,还得要看一个人。 对,就是那个手拿狼牙棒的黄。 两天了,从糖开始黏着他的那一刻起,这家伙就凭空消失了。 所以,周天只能猜测,黄这是在向他表达某种情绪。 生气或者窃喜,都可以让他有理由不露面。 不解或者思考,也是不错的理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黄绝不是愤怒,如果是,他早就冲过来痛扁他了。 那么好吧,周天愿意就这样揣测着,度日如年,或者度年如日。 这都不算什么,最挠头的还是晚上。 糖,现在到了晚上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至于她回去,其实也是一个问题。 大家都在路上,居无定所,她回去,也不过是从一个雪窝到另一个雪窝。但问题是,她不回去,问题会更加棘手。 虽说糖长得像投错胎的洋娃娃,比如像猪八戒错投猪胎那般,但她却没有现代人骨子里后来生成的矜持感,羞耻心。 比如,她跟周天一混熟,便养成了往他怀里钻的坏习惯。 比如,晒太阳时,她那两条滚圆的大腿,张开得比弓箭还要夸张。 还是野人呀,没有周天习惯的礼义廉耻。 而这些,不是他们要改的问题,是周天必须要花很长时间去适应的大课题。 老黑他们有时会偶尔看见糖的样子,自然会本能地呆呆地瞅上好一会儿。 这要放在一万年后,就叫走光。 严重一点的话,也可以叫勾引。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一万年后的女人,已经开始越穿越少,甚至故意露出那两条引人犯罪的沟壑。 如果有人发帖子议论,她们还会振振有词,比如“谁让你看了”,有的才女还会搬出佛经,说什么鲜花与狗屎之间的关系。 妈妈的,周天望着糖恣肆汪洋的身躯,感觉就像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好在周围都是老黑他们,老黑又算得上是自家人。 唉,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而且,天很快就黑了。 天一黑,除了野兽,没人再看得见什么。 糖早就呜呜咽咽地,一骨碌钻进了周天的睡袋。 从她发现睡袋的那一刻起,肯定是女人的天性作祟,她一眼就认准了这东西,仿佛就是为她特制的,除了用上四肢之外,她还不放心,最后又用牙齿咬住睡袋一角,好像这样这东西才算从此就属于她了。 周天捂住鼻子,不是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他身上也一样,将她揪了出来。 “上床之前,你得脱衣服。喏,就像我这样。” 周天说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不脱光衣服,用不了一个时辰,睡袋里的人肯定得热的流鼻血。 最后,流出来的汗,又会把睡袋彻底泡在水里。 那样的话,这世界上唯一的高级床上用品就算彻底毁了。 这点不是吹,周天随便拿出一样东西,肯定是世界唯一。 脱了衣服,周天就只能钻睡袋了。 而糖速度比他还快,早就光溜溜地躺在里面了。 速度快,主要是她本来身上就两张皮,再加上迫不及待要享受,所以感觉就像鱼哧溜一下就进去了。 周天一进去,就发现麻烦来了。 在外面,糖最多像淘淘一样蜷缩着钻进他的怀抱。 现在,少了兽皮约束,糖感觉彻底解放了,浑身上下就像一台发动机开始轰隆隆转起来,眨眼间,便让她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糖,你下去好吗?” 周天一动不敢动,想着还好有一条内裤护法。 “糖,不下去,你别乱动好吗?”周天只好退而求其次。 唔、唔、唔…… 糖无师自通地,几乎在一瞬间学会了哼哼。 “糖,你不下去,又乱动,但求你别哼哼唧唧好吗?” 周天发觉自己开始像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而这个可恶的糖,还像一条深海八爪鱼一样死死地缠着他。 唔、唔、唔…… 糖才不管这些哩,迷迷瞪瞪的,在周天软活活的身上扭动着,哼哼着。 “糖,糖,我求你了——” 周天还未说完,突然就感觉一阵不可抑制的颤抖,向着全身袭去。妈妈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天咬牙切齿地低头看了一眼糖,才发现这个小祸害早就闭着眼睛睡熟了。 处子之身,就这样交代了。说出去,岂不要把人笑死算了。 周天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洗裤衩的时候,黄出现了。 黄在他后面看了半天,只看见周天倒腾着两条手臂,使劲在手里搓着什么。搓一会儿,还把它放到冰冷的河水里荡呀荡的,就像他见到过的那种大叶子似的水草。 “黄,黄。” 周天一扭头,不觉脸色一红。 这个黄,来得可真是时候呀。 “黄,”黄盯着周天背过去的双手,一眼睛的问号。 这个事情,打死也不能说。 周天背着手,加紧了动作。还好裤头不是大物件,拧干了可以直接揣进裤兜里。 黄有些领袖气质,并不在一件事上多做纠缠。 但这又不表示他不在别的事上,来找周天的麻烦。 两人对了一会眼,周天读到了黄眸子里的一丝火焰。 “黄,黄黄——” 黄发出一连串的吼吼声,伸出一条胳膊放在周天面前。 “干嘛?” 周天丈二和尚似的,端详了半晌,试探着刚把自己胳膊也伸出去,黄便捏着一块尖利的石片,在两人手臂上使劲一划,血丝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看见血,黄更加兴奋了。 “黄,黄。”直到这时,周天才知道黄的力气有多大。 如果非要比较,那头曾与他不期而遇的熊罴,从带给他的压力而言,黄和熊有得一比。 怪不得这家伙,狼牙棒从不离手。 周天挣扎不得,只能瞅着他伸出一条大舌头,在自己血淋淋的伤口上舔来。 0545、黄氏部落 “黄,”黄说着,不容质疑地将他的手臂伸到了周天的嘴边。 你喝我的血,我再喝你的血。 妈妈的,这是什么鬼把戏? 周天慌忙扭开脑袋,拼死挣扎着。就算没有艾滋,老子也不可能喝你的血。 这时,老黑他们跑过来,两眼瞪着看,就是没敢冲过来。 然后是糖。这小妖精,开始像吓了一跳,结果冲过来一看,反而胳膊一扭,帮着黄将周天的脑袋送到了他的伤口上。 一松手,河面上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 不用问,那是他自己。 周天撩起河水,一下一下地洗着自己的嘴巴。 想到这河里还刚刚洗过自己肮脏的裤头,周天就有些干呕。幸亏早上还没东西吃,不然会很惨。 “嗷呜——” 一条黑影突然扑向了黄。 是淘淘。周天瞪起眼睛,慌忙扑过去一把将它抱起。 还好自己反应敏捷,伤了谁,都不会是好玩的事情。 淘淘能不能搞过黄,另当别论。 假若黄一棒子打死了淘淘,周天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黄拼命。 这一比较,一下子称出了二者在周天心里的分量。 “小娘皮,找机会再收拾你。” 周天盯着兴高采烈的糖,大声咒骂着,反正她也听不懂。 不过,这小祸害为何这么高兴? 想来想去,周天想到了某种远古的仪式。两个原本不搭界的人,将各自的鲜血喝进肚子,于是两个人就变成了血浓于水。 就算是,黄为何要跟自己血浓于水呢? 周天的目光,最后放在了糖的身上。 妈妈的,原来一切都是为了糖。 谁说野人简单,妈妈的,野人简直比狐狸还狡猾,比猴子还精明,比独狼还凶恶,比…… 周天诅咒着,就发现眼前长发飘过,糖哼哼唧唧地又黏了过来。 “快跑——” 淘淘是跑掉了,可是周天却被拖住了,就差了半拍呀。 黄拣起雪上的狼牙棒,雄赳赳地走了。 费了这大的劲儿,这熊罴就为这一件事而来,真是叫周天感到万分荣幸。 而糖也没闲着,刨开浮雪,抓出一把不知什么颜色的土,摁在了周天的手上。 不过这样闹了一次,周天的心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好吧,就当这是一次定亲,没有旁人的媒妁之言。 不管怎么说,人家糖都住到睡袋里了,明媒正娶也好,私定终身也罢,糖还算与他门当户对。 想想吧,假如换一个女人,浑身毛乎乎的,就算是采花大盗田伯光,他也未必随时随地雄起了。嗯,估计他会很快恶心死,郁闷死,而不是他梦想中的死在石榴裙下。 但是语言不通,这漂泊的日子就难以预期。 雪时停时下,虽然有时长有时短,但大趋势是看得出来的,这场雪还要一直持续下去。 与记忆中的冬天相比,周天终于发现,这个时候的冷天可真漫长。 在周天的小本子上,他已经记到了第13天。 本子最前头密密麻麻,越到后来越干净。这还是周天良心发现,要不然这支笔早就寿终正寝了。到那时,真有大事记,也会没笔用了。所以,周天收起笔,决定以后就此改掉乱写日记的毛病。 但不能忘记的事情,还得记下来。 也许,只有让结绳记事早日登上历史舞台了。 大事一个大节,小事一个小节,无事无结。 这中间,周天决定改良一下,无论有事无事,每天都一个小节。七个小节,换一个大节,然后再七个小节,周而复始。 这个想法好,相当于公元纪年里的周,周天用起来得心应手,又倍感亲切。 这算得上一个大事件。 而这个大事件的重要岗位,周天决定将它交给陶去担任。 以后将有无数的大事件诞生出来,他分身乏术,不可能每样事情都去亲力亲为。所以,培养人也到了迫在眉睫的日程上。 从陶经常发呆的品质看,他将是未来最有可能第一个掌握文化的人。 “陶,看我——” 周天指着自己的口型,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着:“特傲——陶,陶,就是你的名字。” 这还不算,周天口里说着,手底下还在雪地上画着。 不一会儿工夫,一只丰满的陶器留在了雪上。在它的旁边,是一个真正的汉字“陶”。 第一天,陶无动于衷。 第二天,陶还是无动于衷。 第三天,陶突然皱了皱眉头。 周天看过幼儿园的孩子上课,陶现在就是他们那个样子。 不停地讲,不断的说。 周天相信,帮他逮回了野鹿和点点的陶,终有一天会自己喊出属于他的名字。 而对于相对简单的绳子,陶明显焕发出了他原有的领悟力。 捡来一个小石子,周天比划着让陶打出一个小节,然后扔掉。 再捡来一个小石子,打结,然后再扔掉。到第七个,周天搬来了一块大石头,然后比划着让陶打出一个大得有些夸张的大节。 辛苦了一上午,太阳落山时,陶忽然仰起脑袋瞪着天上,嘴里呃呃着。 “陶,你是不是知道了?” 激动的周天一把抓住了陶的双手,像是握住了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 “呼呼,呼呼——” 陶攥着长长的绳子,笨拙地又挽出一个大大的节,然后俯身趴在雪地上,一手指了指周天,一手又指了指糖。 两只通体雪白的大啾啾,再也没出现了。 望着长虫般在荒野蠕动的队伍,周天多少有些伤心。 大啾啾要么是害怕人多,要么就是伤病不起了。 转眼他们在路上行走快一月,周天总是磨磨蹭蹭掉在队伍后面,就是为了等大啾啾。 一个月时光,足够点点鹰钩样的喙,慢慢由黄变黑。 原来常惹人发笑的两只秃翅膀,仿佛一夜之间便铺满了白得晃眼的漂亮羽毛,一动就有风声。 另一只也有了名字,叫斑斑。 点点十分像父母,通体雪白,模样高贵, 常喜爱盯着人看。斑斑不知像谁,犹如披了一件花衣裳。 有时抱着两个小家伙喂食,周天更多偏向斑斑一点。 他总觉得,斑斑花里胡哨的样子,是小时候点点欺负的结果。 三只小啾啾,夭折了一只,点点有很大责任。 不过在周天心里,点点的位置还是无法取代。 这点说起来很玄妙,点点谁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敢时常恐吓比它大出很多倍的淘淘,但它却跟周天很亲。 0546、黄的家 对于周天的落后,黄现在已经基本无视了。 只要不掉队,有时即使拉开很远一段距离,黄也不闻不问。 这让老黑他们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周天看在眼里,只做不知。 陶因为周天的提携,又掌握着结绳记事,地位已直逼老黑。 拉帮结派搞山头,勾心斗角树权威,这时候的人似乎还不喜这套。 或者他们已完全叫人了,毕竟还是野人——生活在野的人,所以心思只能都用在食物上。 看着老黑他们几个嘀嘀咕咕,周天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倘若他们就此达成了什么,肯定就是人类社会诞生的第一个阴谋。 阴谋怎么了? 后世的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心中却不知时时刻刻装了多少阴谋。所以说,阴谋其实是一种很高级的东西,智商不够玩不了这种东西。 看见大猩猩似的老黑,怂恿着高智商的陶,周天的眼皮子突然跳了好几下。 长久以来,自己很可能被老黑那一身粗笨外表蒙蔽了。 瞧他似笑非笑的的小样,大智若愚呀。 陶扑在雪地上,做一脸思索状。 几个人中,只有他做出过可以投出去的枪,枪上还绑着尖尖的石头。 弓箭别想了,他们见到过,也曾拥有过,但周天不给他们,所以干脆想都不想。 这就是自由的好处。 因为周天,黄撤掉了所有监管人员。 而周天,又是自家人。 那个糖嘛,只会黏人,应该不足为虑。 老黑大模大样,俨然老大派头。 巢,熊还有狼,就像他的帮凶,所以看上去,就好像只有陶一个人是苦力。至于其他十八勇士成员,还到不了核心地位,只能远远瞅着,一个个抓耳挠腮的。 第一天是不会有成果的,需要陶绞尽脑汁去想。 第二天,周天曾经做出的那种投枪,在陶的手里有了一点点雏形。 第三天,黄突然过来了。 看着老黑他们鸡飞狗跳的样子,周天一下子笑了。 阴谋,虽然是一种高级产物,但中途流产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还有一点,老黑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即使没有黄这个程咬金,周天自己也是要跳出来的。 周天,需要他们的忠诚、勇敢和谋略。 但逃跑,不是大方向。 所以,如果从开始方向就错了,那么由忠诚、勇敢和谋略构成的阴谋,注定也是要失败的。 现在的大方向是,周天必须老老实实跟着黄,直到看到他们是一个什么样的文明。 寻找文明,融入社会,这是周天头等重要的大事,谁都不能阻挡。 但老黑他们的觉醒,又是必须鼓励的。 所以,周天一直默默看了这么久。那么,就让黄的这次不请自来,彻底粉碎他们的所有图谋吧。 而最有力的武器,以及最好的暗示,就是周天要比以往任何时候,对黄的到来表现得更加欢呼雀跃。 “黄——” 懵懵懂懂的黄,刚张开口,就被周天迷人的笑弄糊涂了。 除了那次比武和杀人,周天可从来没这样对他笑过。 这种笑,实在太吓人了,莫非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黄恐惧地捏了捏手里的狼牙棒。 还好,狼牙棒传达给他的,还是他熟悉的勇气味道。 “黄,黄,”试着让自己离得远了一点,黄觉得才敢放开说话。 说出来也许没人相信,黄居然是来告诉周天,眼睛闭一次,再睁一次,他们就到家了。 黄连说带比划,让周天不禁想到那个春晚上的笑星,而黄比他可形象多了。 怎么都是一天,但这样的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 要到家了,虽然说的是黄的家,但周天的眼里忍不住还是多了一层水雾。 为什么? 太不容易了。 看着浩浩荡荡队伍,其实每天都在往河里丢人。还好,黄这一族不吃人。 还有很多人,每天出去了,就再也没看见他回来。这么多张嘴,每天不知道要吃掉多少食物。 这些派出去的人,能带着伤回来,就算英雄。 而现在,他们终于要到家了。虽然还要再闭一次眼,睁一次眼。 周天第一次有了被人抽去了脚筋的绵软无力之感。 不知不觉,他缓缓地坐倒在松软的雪上,再也不去想老黑他们会怎么看,淘淘会怎么看,点点和斑斑会怎么看,伸出两只手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这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情,他却表现得如此失态。 还好没人理他。 也许要到若干年以后,周天才会知道,此时此刻,如此悲伤的他,为何就没有一个人过来给他以抚慰。 很久很久,一条温暖而湿润的舌头伸了过来,并轻轻地在他脸上舔着。 很久很久,又有一根痒酥酥的羽毛开始在他脸上,不断地拂拭起来。 不用问,一个是淘淘,一个是点点了。 一手搂着淘淘,一手抱.asxs.点,两眼终究还是下意识地去找黏人的糖。这一会儿,几个人都在瞅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黄一手提着狼牙棒,一手提着糖,正快步如飞地奔去。 去往哪里,周天不知道。也许,要到家了,人家一家人要在一起说点什么。 但还是能看见糖的两只乌黑的眸子,使劲朝这里望来。 还有她的两只小手,像在水里,不停地向着这里划呀划的。 周天用力将淘淘的脑袋扳过来,让自己的脑袋与淘淘贴在一起。但他的两眼却追着糖。他想,如果糖接下来喊一声“黄黄”,他就站起来去把她抢回来。 只是,糖自始自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呼唤。 倒是老黑呜呜了一下,声音很低,还咚咚咚地敲了敲自己的胸脯,听起来像沉闷的鼓声。 陶咧咧嘴,一只眼瞅着周天,一只眼望着黄,有些发呆。 两人都是一手一个,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了。 还是交给绳子吧,陶低下脑袋,挽出了一个大大的节。 队伍停下来的时候,周天多少有些遗憾。 他一直以为,黄的家在河的对岸。他很想亲眼看看,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桥,更不会造船,他们怎样渡河而去。 一些人跑来跑去,嘴里“黄黄”着,看样子很忙。 山顶洞人被树枝抽打着,重新被集中了起来,一律跪在雪地上。 从山顶洞人驻地搜刮过来的财物,一路辛苦地带过来,现在都堆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 0547、大河文明? 原来他们也懂得示众,还通晓展览。 周天,像个闲人,一个人傻傻地干笑着。 黄虽然没有再亲自过来,但他并没有忘记一直落在队伍后面的周天。有数十个像花脸般的战士,又被黄派了过来。 那个花脸因为玩手枪死了,但还有很多这样那样的花脸。所以,老黑他们也不能幸免,除了周天。 老黑领着陶、熊他们跪下去的时候,周天心里到底还是哆嗦了一下。 从老黑的眼里,周天看到了一丝愤怒而又无奈的火焰。 巢、熊以及陶他们,脸色也不好看。 周天只好转过身,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起来。 黄的文明,明显高出山顶洞人一大截。 媳妇熬成婆,他可不想在快要看到黎明的曙光之际,突然又沉入漆黑的夜里。等着吧,光明不会太远了。 花脸们收拾完老黑他们,又把目光转向了周天。 不过,他们几乎无视了周天的存在,而是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淘淘和点点身上。 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 妈妈的,周天抱.asxs.点,招呼着淘淘转身向河边走去。 如果还有不知趣的花脸,他不介意再展示一下肌肉。 河边没有一个人了。 周天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河的对岸。 其实无论两岸,都是一样的荒草丛生,寒风呼号,都是一样的大树参天,混混沌沌。 也许,有朝一日他到了对岸,会同样站在那里向这里眺望。生活在别处,这就是作为人类所谓高贵之处的思想宿命。 而现在黄的人,突然又变得如临大敌戒备森严,也许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大人物光临视察。 黄,看来还不是什么族长。 周天清醒了一下,很快又回到了老黑身边。 他们,算得上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可不想他们出什么岔子。 花脸们看上去无所事事,也许该忙的都忙完了,而他们的工作就是盯在这里看着他们,所以只好无聊的瞅着老黑几个人指指点点的,不知是在交流着什么,时而就会“黄黄”地笑一下。 这笑看上去怎么这样淫荡? 周天走过去,劈手夺下花脸们在老黑身上指指戳戳的树枝,反手一抡,啪地抽打在一个花脸面上。 嗷呜,花脸痛得跳起来,两只脚在雪上乱蹦。 只这一下,周天看到了老黑他们的眼里,重新燃起了火花。 花脸随即扑上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原始功法,周天一天都没有断过。 而且有了杀熊的经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好像一下子融会贯通了。 就这做俘虏的一月时间,他能感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清晰而又舒畅的力量,不断地四处冲撞着。 这,也许就是师父常说的息。 让过花脸,周天伸出手指在他背后轻轻点了一下。 花脸吃了一嘴雪,想爬起来,却半天都没有如意。 其他花脸看着,居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这些花脸,大部分都见到过周天那次刀扔出的样子。事情过去后,还有人找周天,要他的瑞士军刀看。 这个吃了亏的花脸,看样子是新来的。当然搞得清楚的,也只有他们自己。 其实野人们智商也不低,周天一出手,很多花脸都自己将树枝丢到了雪地里。 周天挨个把老黑、陶他们拽起来,但也只是帮他们拍掉了身上的一些雪花。 更多的动作,他现在还不能轻易去做。 就让老黑他们暂时多吃点苦头吧,这也是必须的,一如他毫无反抗地做了俘虏。 还是始终如一的“不抵抗运动”,虽然英迪拉甘地最后还是送了性命,但他却赢得了国家的独立。 希望黄看到这些,少一些杀戮和虐待。 不过更大的雄心,周天相信是没有人能看到的。 他相信,现在不管是哪个部落,多活下来一个人,他将来就多一个子民。所以,他从不轻易出手取人性命。 这是懦弱吗? 这是牧,而他,将是唯一的放牧人。 不,这样说也不对,他应该是唯一的举着火把的人,凭着微弱的光亮,一步步将人们引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所以,当周天伸手将花脸也扶了起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不鼓起一个个诧异的目光,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哦对了,在他们眼里,周天本来就是怪物。 黄过来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黄,”他一脚就把那个花脸重新踹到了地上。 “黄,黄。”他指着花脸新增添的花道道,不知是愤怒还是鄙夷。 “黄,”发泄完,黄转过来将连对准周天。 顺着黄的手势,周天看见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准确地说,其实黄的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花脸。区别在于,黄的脸上只有三条杠杠,而这人只有一条杠杠。这个,就不能不让周天重视了。 现在都还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礼节,所以所谓重视,就是两人互相盯着彼此看。 “黄,”最后,还是这个一条杠先开了口。 “黄?”听上去,黄似乎还有什么疑问。 “黄,黄黄。”一条杠看上去却很肯定,不容置疑的样子。 黄好像妥协了,随即捏着狼牙棒将一旁的花脸都赶起来,一个个将老黑他们陆续放了出来,然后将他们又一个个轰到周天的周围。 周天看到这里,不觉被他们气糊涂了。 辛辛苦苦将他们掳掠过来,就凭一条杠随随便便一句话,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把他们赶走,这些野蛮人可真是比他还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呀。 “黄,这冰天雪地的,就我们这19个人,会被咬死冻死饿死在路上的。” 周天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连说带比划地将手指向了茫茫雪原。 “黄,”黄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 周天不甘心地将目光越过花脸拍排成的人墙,文明的部落,近在咫尺了,却被天意无情地挡在了外面。 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反抗了。 “黄,那就让我进去看看,看一眼就行。” 黄看看一条杠,见他直翻白眼,马上又坚定地摇头:“黄,黄黄。” 周天一咬牙,近乎无赖地说道: “糖呢,你让我见她一面,见完我马上就走。” 0548、糖,像个女巫了 雪地上,最后留下19个黑影,在呜呜怪叫的北风中瑟瑟颤抖。 老黑手舞足蹈着,虽然身上又被剥去了一张兽皮,但他还是兴奋地使劲拍打起那一丛丛黑毛的胸脯。 这结果像从狼嘴里逃出来,手上还多了一块肉。 也不是没有遗憾,要是黄把山顶洞人都赶走才好。 看得出来,这时候的人都不会掩饰自己,更不会想到这样会不会惹恼对方而改变主意。 周天望着朦朦胧胧的部落影像,眼中闪过几缕炊烟,一两声狗叫,以及村口几个堆雪人的小童。 当然,他知道这不过是幻象。 就这幻象,也不知道要多少代人前仆后继奋斗多少个世纪,才能换来。 “呼呼呼,”老黑的确有些领导能力,站了一会,便知道要干什么了。 大家都是熟人,没一个多余动作,跟着老黑,呼啦一下就不见了。 从黑乎乎的森林中钻出来,他们又变成了手上有棍的要饭花子。 只是,这棍子一头怎样把它弄尖,老黑没主意了。这么厚的雪,趁手的石头可不真好找。 陶狐狸般的的眼睛,移到了周天的身上。 “就数你狡猾,”周天郁闷的心里有了一丝笑意,掏出瑞士军刀扔过去。 刀鞘帮他们预先打开了,剩下的如果还不会,那他就不是陶。 上路之前,必须人人都要有武器。 陶捏着刀子对木棍砍削的时候,糖出现了。 雪越下越大,厚厚的,就像一层又一层从天上顺下来的幕布,挡着两人,看得见摸不着。 “黄,”糖叫了一声,像受伤的一头小母狼。 不知为何,糖不再是简单的兽皮裹身,而是上下都是兽皮,像一个沿街叫卖的皮货商。 而她的脸也不再光洁如初,左一道右一道的花纹。 她浓密的头发被各种树枝和草根盘起来,插上了两根长长的羽毛。 “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像个小巫婆。” 周天奇怪地瞅着糖,感觉又想哭又想笑。 “黄,”糖委屈地看了看身后。 后面站着黄,面无表情,除了狼牙棒,手里还多出了一根树藤,一头攥在自己手上,一头拴在糖的腰间。 “黄,”糖到底还是流下了眼泪,伸出手,递过来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周天一手接着,一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很难说能不能再相见了,两人是应该彼此留个念想,就是不知道自己还剩什么。 “给,可惜是块巧克力。” 周天有些难过。 这东西留不长,明年春天就好化掉。 黄拽了拽手里的树藤,糖一个趔趄,随即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黄……” 糖的声音,依稀传过来,又飘过周天的耳畔。 “呼呼呼——” 是老黑,他挥舞着棍棒与他的勇士们,高举着双手,似乎在庆祝这什么。自由了,这的确是他们一路以来的期盼。 他们,本就属于这蛮荒,原野,所以他们才无所畏惧。 但无论怎样,掉回头,再寻着来路走回去,是需要莫大勇气的。这勇气,他有吗? 周天低下头,看见了糖送给他的东西,是一块鱼骨。 鱼,在这时候的食物链中可不多见,更别说还有这样琳珑剔透的鱼骨了。 糖,肯定是在告诉他什么。 “老黑——” 许久不说话了,周天一开口就吓了自己一大跳。声音干嘛这么大,又不吃人。 老黑跑过来,愣愣地看着有些张牙舞爪的周天。 “死了张屠夫照样吃猪肉。对于有眼无珠的人而言,我会让他们为今天的愚蠢而后悔的。” 其实周天说什么老黑从来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是懂得的,那就是周天已经同意带他们回家了。 一年多了,周天喜欢用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手势,以及它们都代表着什么,没有比老黑更清楚的人了。 老黑想笑,咧着嘴,却把陶、熊他们吓了一跳。 哦,他们还以为这家伙在哭哩。 哭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但有时候眼睛里会流出水一样的东西,他们是知道的。 但那却是他们控制不了的,比如突然被野兽咬了,比如自己喜欢的某个人、某件东西突然不见了等等。 周天告诉他们,这就是哭。但他们还是很迷惑。 比如现在,老黑什么都没有失去,他哭什么? 陶伸出毛茸茸的手掌,哦也不对,他的手掌早就开始不明原因地褪毛了,在老黑屁股上拍了拍。 “呼呼,嘿嘿。” 老黑回过头,恼怒地亮出两颗大牙: “嗬嗬,赫赫。” 原来,看似狗熊般强壮的老黑,最怕人家拍他的大屁屁。 陶就是比别人多出一样东西,脑袋瓜也好使,就是有些恶趣味。 周天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雪太大,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但好在这些死忠的家伙们,天生都是嗅觉灵敏的向导,回去的路应该不难找。 “出发——” 这一刻,周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出征的将军。 不过,在出发前有一样事情一定要做。 “巢,爬到那棵最大的树上,给我砍出一块记号出来。” 周天恶狠狠地说着,将瑞士军刀扔给巢。 这个巢懂,那次去草原捉猪娃,进出森林周天自己就做过。 巢高兴地上蹿下跳,看上去比猿猴还灵巧。 要知道,平时总看见周天喊老黑叫陶,就是很少指挥他,他一直对此十分郁闷。 别人会上树吗?不会,只有他可以一眨眼上去,一眨眼下来。 巢还刀时,周天果然伸手拍了拍他,就像他总拍陶和老黑那样。 “以后隔一段路,你就找一棵最大的树上去,知道吗?” 巢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周天在说什么,但他却知道周天要他干什么。 还有这把刀,周天竟然没有要回去:“你拿着吧,等回家再给我。” 这是神器呀,还让自己拿着。巢看到其他人眼睛,都一个个鼓了起来。 “老黑,你就负责路上吃食吧,” 周天说着,又看了看老黑。剩下的熊和陶都瞅着周天,可周天却又一句话不说了。 一天也不知道行了多少路,晚上宿营时,周天就默默地看着陶。 陶也郁闷着,不知道今天该不该纪事。 “睡吧,”周天搂着淘淘,闭上眼睛。 他想看看,自己不做任何安排,老黑会不会把一切都弄得妥妥当当。 0549、归途 四周都是鬼哭狼嚎,寒风就跟飞来飞去的刀片,唯有天上星星,还是像记忆中的那样一闪一闪。 老黑居然留了值夜的,虽然只有一个,但周天还是很高兴。 周天爬起身,开始四处收集干草树枝。 老黑他们皮糙肉厚的,可也顶不住上有雪花下有寒气的侵蚀,不弄个火堆可不行。 值夜的可没老黑那样熟悉周天,一惊一乍的,望着周天不知如何是好。 他也算一直跟着周天的老人,可就是一直不开窍,所以到现在周天还没给他起一个名字。 没办法,当个老师也不容易,只能一个个来,先挑好苗子培养。 蛮荒也有蛮荒的好处。 很容易引火的材料就能凑齐,很容易就能点起火来,在凑上嘴一吹,火苗便腾地一声点亮了周围。 淘淘还是不长记性,一直拱着鼻子在旁边凑,等到火苗窜起来,顿时吓得嗷呜一声惨叫着,将一直拖在地上的长尾巴夹得紧紧的跑开了。 值夜的倒有防备,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两眼惊异不定地在火焰上溜来溜去。 火堆开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同时还发出清新的松香味道。 周天忍不住看了看老黑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被惊醒。 这些家伙们,早就养成了坏习惯,只要有他在,一个比一个能睡。哼,也不怕脑袋被狼叼了去。 盯着一上一下的火苗,一阵倦意袭来。 周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冲值夜的招了招手:“你,再去弄点柴火过来。” 这个,值夜的倒能领会,虽然对着周天眨巴了半晌眼睛,最后还是一出溜跑了出去,随后抱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周天拿起一个胳膊粗的树枝,轻轻地塞进火堆:“看见没,就这样,你也来一根试试。” 教学工作,好像都是循循善诱的。 周天想,如果这个家伙能挺过今晚,明天就给他起一个名字。嗯也许现成的就有一个,夜,不如就叫这家伙夜吧。 周天的权威,还是巨大的。夜虽然恐惧极了,但还是爬过来,闭着眼睛将树枝扔进了火堆。 “不错,不错。” 周天虽然被草灰迷了眼睛,但他还是夸奖了夜一句。这相当于第一个吃葡萄,第一个吃螃蟹,对于没开窍的也来说,他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就这样吧,眼睛一黑,就赶紧丢一根进去。” 周天连哄带骗,总算可以放心地眯一会儿了。不 过,他得离火堆远一点,不然淘淘一晚上都不敢近身。 找到一棵大树,刚靠了下去,淘淘便呼地一声窜过来,嘴巴随即委屈地凑了上来。 “哦对不起,对不起。” 周天只好再来一次连哄带骗,将淘淘搂在了怀中:“明天给你肉肉吃,一大块。” 第二天一睁眼,发现老黑站在夜的面前,一直盯着他看。 火堆呢,当然还在熊熊燃烧。 周天暗笑着,起身走过去。 “呜呜,”老黑见了他,疑惑地指了指仍在尽职尽责的夜。 周天拍了拍夜,才发现他脸上花里胡哨的,看样子一晚上吃尽了烟子的苦头。 没的技术就得受人欺负,包括受技术本身的欺负。 “好了,这火堆可以不管它了。” 夜爬起来,感觉踉踉跄跄的。 不过,他马上又瞪大了眼睛。 “呼呼,赫赫。” 他很愤怒,一边叫着,一边跳着脚,却又不敢冲过去。 周天根本不理他,将雪一把一把搂进怀里,然后一把一把撒进火堆。 火堆似乎也很愤怒,挣扎着,跳跃着,最终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老黑也帮着踩了几脚。他怕火焰,但不怕火星,真是奇怪。 于是继续上路。 原来是往前走,现在是倒着走,所以总能看到一些来时的痕迹。 当然更多的已被大雪掩埋,比如一些吃剩的骨头。一些不起眼的小动物,在雪地上翻刨着,让淘淘和点点都很兴奋,要不是周天攥着不松手,它们就要扑过去。 “赫赫,”老黑将眼睛望着点点。 周天当然也看出来了,点点肯定属于猛禽一类,但到现在他还是叫不出名字。 至于淘淘,由于太熟了,反而现在越来越没人注意了。 但周天还是看到了淘淘的异常。淘淘就是周天现在的心肝,它的一举一动都放在他的眼里。 “老黑,”周天说着,踢了他一脚,然后张开五指放在自己喉咙上。 老黑一怔之后,一双眼珠子马上骨碌碌转动起来。 周天的这种手势,代表着什么,他几乎不用去想就能知道。他现在已经可以读懂周天的三种手势,这个是其中之一。 “呼呼呼,”老黑伸出手掌,毫无征兆地顺手拍在一个人头上。 反正也不知是谁,一抬头才发现熊。 熊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老黑的拳头又砸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熊很想抵抗,但一想他是老黑,犹豫着,最后跳起身就跑。 两人一逃一追,周天就笑了。 老黑真的进步了,不,是又进化了,都知道使诈了。 接下来便毫无悬念,两人同时扑在雪上,随后在老黑发出的战斗呼啸声中,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也纷纷跳了起来。 几个黑影,像兔子似的,惊慌地从树丛里奔出,四散逃去。 妈妈的,好歹还训练过他们,虽然他们是发现之后才追上去,但如果连小毛贼都逮不住,那他们也不用再回来了。 周天没有加入进去,而是默默地瞅着,甚至连脖子都没动一下。 这样的围捕,在来的路上周天已经目睹过很多次了。 唯一有点不同的是,以前是黄的花脸们担任主角,而现在主角又换成了老黑。 最可怜的就是那些拼命逃窜的黑影们,又想偷窥,又想自由,没有一点章法。所以最后慢慢沦落为个体的或者极小的群体,在荒野上四处流浪,又或者像小偷。 这点是周天没有想到的。 流浪汉在后世比比皆是,到了这里,流浪汉还是比比皆是。 老黑是第一个回来的。当然,手上还提溜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俘虏。 “抬起头来,”周天说着,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现在的周天,也比刚来时进步了许多。 他的进步处就在于我行我素,换句话说,也可以叫言传身教。 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不懂。ok,一年,十年,我每天说给你们听,做给你们看。 十年后,总会有人懂了吧? 0550、俘虏 捉来的人倒也听话,不仅抬眼瞅了他一眼,还在雪地上爬了几下。 “别动,别动。” 周天发狂地捂住鼻子,早知道这家伙味道这么难闻,就应该让老黑先把他放在雪里搓搓。 这人简直就是当初那个老黑的翻版,浑身上下毛乎乎的,头发和嘴里散发出一股恶臭,到处看上去都是脏兮兮的,叫人瞅上一眼都想作呕。 再看看现在的老黑,虽然还是黑黑的,但那是人家的肤色。 如今长长的头发被周天一直割到耳边,看着神清气爽。身上的兽皮,被很多根藤条勒着,再也不乱跑了。 虽然还打着赤脚,但脚板上却已经包上了兽皮。 不过,地上的家伙虽然难看,胆子却比当初的老黑他们肥多了,眼睛一直滴溜溜盯着周天看。 也许,这就叫无知者无畏。周天想。 第一次学着黄的部落围猎,虽然对象属于人类,但从老黑他们的表情看,似乎思想上没有一点不适,个个洋洋得意,可见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干。 就是战果少点。 山顶洞人都被黄捉走了,就给他留下了所谓属于他个人的奴隶——十八勇士。 生产力第一要素是什么? 是人。 周天在路上正为此事发愁,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出现了转机。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都跟我走,”周天说着,率先到了河边。 老黑他们一看,顿时挤眉弄眼挤作一团。 只要有人类,就有恶作剧。 只要有人的地方,有人就喜欢看人家倒霉。 末世如此,远古也一样。这个好像牵涉到人性,那就没得啥说了。 周天让那些流浪汉排好队,一个个低头认罪一般,光溜溜地跳到浅水里,像烫猪毛似的在水中涮上半天,然后再一个个揪出来,从巢手上要过军刀,手轻轻一挥,那些臭不可闻的烦恼丝随即随风飘去。 以前,周天就是这样整治老黑他们。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站在一旁看热闹了。 “呼呼呼,”老黑尤其兴奋,重重地拍打着自己胸脯。 虽然只有六个人,周天还是忙了一身臭汗。 话说,这也算伺候人的事情了,看样子这工作的确不是谁都可以干的。想到记忆中的那些金碧辉煌的桑拿城、洗浴中心,周天忍不住在心里汗了一下。 “行了,去岸上抓把雪自己搓身子吧。” 周天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岸边。 十八勇士,加上自己,再加上这六个人,一共是25人,这也许就是他最开始的班底了。 财富呀,虽然人数少得可怜,而且还清一色的和尚,但他相信,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变样的。 你瞧,蒙昧与文明之间,其实就一步之遥。 不到一小时,那六个人便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哦不对,粗野的家伙是不能用这些形容词的。但不管怎样,他们跟老黑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一伙的了。 “呜呜,”一旁的巢,紧张兮兮地把手伸到了周天的面前。 干嘛?哦刀子,周天恍然大悟,不觉有些好笑又好气。 这个混蛋,真不给面子。 不过,这种品质倒是值得肯定。 “巢,记得要刀子,陶,你的事情还记得吗?”周天明知故问道。 “哦哦,”陶也不含糊,另一只手递上绳子。 “不看了,我相信你。” 但说归说,周天还是偷瞄了一眼。 结绳记事又不是笔记本,看一眼就知道了。 中午时分,收六个人,这是大事,一定要记。 又该准备上路了。但有个事情很挠头,这六个人,要不要按惯例用藤条串起来,免得中途起异心逃跑。 这事归老黑管,所以他看上去十分纠结。 知道纠结是好事,说明他的文化正在慢慢形成,同时衍生出的理智与怜悯心,正在他的心中对撞。 这样的事情,周天从不轻易干涉。文明还只是一朵可望不可即的花蕊,不能着急。 老黑最后决定,把六个人夹在中间,藤树条子就不用了。 当然,老黑也不是彻底的好人。 穷家富路的,虽然大家都是无产者,但终归手上还是有一些东西的。 另外,昨天打猎还剩下不少肉食,索性一股脑的都交给他们吧。 这是**裸的拉公差呀。 周天脸上的笑容,让老黑做这些事情时,没有了一点心理负担。 河边多丛草,伴生的还有低矮的灌木,再远一些就是森林,不应该看不到一处竹林呀。 这回去的路上,由于受了刺激,周天一直在看竹林。 如果有竹林,他们立刻可以人手一把弓箭。 有了弓箭,不说天下无敌,这回家的路却是可以笑傲江湖的。 周天这时候很后悔当初的举动,不仅没收了弓箭,还把它们都悄悄埋到了地下。 好在只要一到家,弓箭还可以再挖出来。 不过这眼下,却是急需一件这样的利器呀。 行李箱莫名其妙丢失,剩下的这把小手枪,更加弥足珍贵了。 不到万不得已,一颗子弹也不能打了。 “巢,”周天想着,忍不住喊出声来。 “哦哦,”巢跑过来,脸上一副期待的样子。 “没事,没事。”周天想了半晌,沮丧地挥了挥手。 竹林秀美,竹子高远,听上去意境是不错,可他怎样把它描绘出来,然后再让巢心领神会,沿路寻觅? 显然,没有语言的支撑,就是真的一家人也会很痛苦的。 走着走着,周天慢慢的停了下来。 谁说生存第一位,让周天看来,教育才是第一位的。 周天停下来,大家都得跟着停下来。只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 又等了一会,老黑似乎明白过来,老大可能是饿了。 那就吃饭吧。 看到大家一个个两眼放光,周天只好也跟着笑了一下。 虽然早就不是熟悉的一日三餐习惯了,但每次的饭点还是能估摸出来的。这顿饭,就算早饭吧。 照例,肉块分给各人之后,周天的身旁马上就没有一个人影了。 只有几个新来的家伙,不明就里地捧起血淋淋的肉块,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老黑不敢看周天,周天同样不敢看他们。 这是他们双方目前最头疼得一件事情,也是唯一没有办法调和的事情。 0551、神秘盆地 周天看不得老黑他们的吃相,人人都是一张血盆大口。 而老黑又见不得周天生火,还要拿根棍子将肉串起来,半天都吃不到嘴,岂不要不人急死。 “看样子,你们是不怕火的喽。” 周天一边切割着肉块,一边充满希冀地望着席地而坐的六个新人。 “呜呜——” “呜呜呜——” 新人们抬起头,感激涕零地看着忙忙碌碌的周天。 这是老大呀,一般部落老大,可不会这样面目慈祥的跟奴隶讲话。 “你们不怕,我可就点火啦。” 周天说着,笑眯眯地举起一次性打火机,还好心地冲他们扬了扬。 老黑远远看着,突然将眼睛闭了起来。 当然还有淘淘,立刻夹起尾巴,悄没声地溜之大吉去了。 在周天的物品中,什么东西它都可以肆意妄为,唯独这个小小的透明的长方体,最令淘淘记忆深刻。 点点和斑斑倒无所谓,火苗蹿起来,再高也高不过它俩得翅膀。 而且,它们早就飞到了树枝上。 于是轰地一声,六个影子跳起来,真的很像四散逃窜的兔子,又蹦又跳,嘴里还凄凄惨惨戚戚地叫着。 “还以为真遇到不怕火的人了哩——” 周天摇摇头,脸上没了笑容。 老黑也摇摇头,却不知他为哪般摇头。 第二天,几乎所有人都睡得很踏实,幸福的像一头头死猪。周天醒过来,居然罕见地没有看见一个人影,除了大树上留夜放哨的那一个身影,还一动不动地蹲在上面。 “老黑——” 周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寂静的无垠雪原上,顿时响起一片回声。 紧接着,一颗颗脑袋抬起来,齐刷刷地向这边望过来。 然后,老黑便顶着满头的雪花连滚带爬过来,瞪着两眼呜呜了几声。 没办法,雪太大了,一直这样睡着,非被活埋了不可。 周天指了指头顶,又抬起踢出一阵雪花,示意道: “把人都喊起来出发,懂了吗?” 两人之间如何沟通交流,早已轻车熟路不是问题。说句夸张一点的话,现在周天就算放个屁,老黑都能闻出这屁是不是他的。 “吼吼吼……吼吼吼……” 一转身,老黑便张牙舞爪地开始将藏在各处草堆石缝里的人,一个个赶起来,然后也不问三七二十一,让陶和巢带着他们的班底,一个在前充作前锋,一个殿后,开始蜿蜒着启程了。 只是这场雪灾,实在太荒凉了。连续走了很多天,也没有遇见一头野兽。 若不是这些原始人早就学会了刨食地底深处的各种树根草茎,估计这时他们这一行人早就饿趴下了。 而最遭罪的,自然还是要属周天。 因为罪恶的黄,突然奔袭抄家,又一路将他掳掠到这遥远的大河两岸,他本可以用作保命的家伙事全都来不及拿,一路上又没有这些原始人的本领和抵抗力,所以基本上是走一路爬一路过来的。 到时淘淘现在长得膘肥体壮,出其不意地成了他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一根“拐棍”,很有眼色的时不时地将他从深陷的雪窝里咬出来。 至于点点和斑斑,人家是天上飞的,反正也不用管它们死活。常常是一转眼不见了它们,再一转眼,它们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然后睡眼惺忪地歪着周天身上取暖。 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周天会掰开它俩儿的嘴巴去看,想弄清楚,这俩货整天也不见吃什么,怎么也不见发蔫。起飞时,翅膀一扇,还能嗖地一声上天。 结果,周天就从它俩的嘴里,发现了一些没有被完全吞下去的可疑肉屑。 谁能想到,这一对雕儿,居然学会了吃独食? 周天十分愤怒,却又无计可施。 雕不会说话,跟老黑、陶他们不会说话,可就是完全两回事了。 如果不高兴或者有事,周天同时对他们嚷嚷,能听懂的,一定是老黑他们,而点点、斑斑最多就是瞪着两眼瞅他,像一对傻子。 好吧,人定胜天,如果存了心要对付一对雕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一日,点点又带着斑斑一飞冲天,惊起满树雪花振翅而去。 事先早就让老黑、陶他们准备好了的周天,马上指了指半空中已经变成了一对黑点的两只大雕,然后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一天,直到第二天,一帮人才累得像一个个死狗似的终于看见了点点和斑斑。 而一直被当做探路先锋的淘淘,则乖乖地趴在两只大雕旁边,看着他俩大快朵颐,不知吃着什么,嘴里哈喇子横流,竟然都不敢上前去抢吃的。 这可不是淘淘的性格啊! 周天不由分说地冲将过去,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他们所到之地,居然是一个巨大盆地。 从上面往下望去,目测不下百米之深。 而点点、斑斑和淘淘,此刻趴在地上大快朵颐之处,则正好在这巨大盆地顶部一侧。 看见周天走过去,除了淘淘嗷呜一声,摇了摇它那愈发蓬松的狼尾巴,一对大雕居然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气得他很想上去踹它们一脚再骂一句白眼狼! 对,应该还包括白眼狼淘淘! 这块盆地,四周之外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白雪皑皑,草木不生。而在四周之内,整盆地却是春意盎然,不仅草木葱茏,而且还不时从盆地谷底冒出阵阵暖气。 更神奇的是,随着这汩汩而出暖气,竟然还伴随着喷泉一般吐出来的各种东西—— 比如,斑斑点点此刻正在嘴里大吃特吃的食物,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蚯蚓呀、爬虫呀,怪不得白眼狼淘淘不敢上去抢吃哩! 又比如,周天就在这儿站了不到一会儿的时间,从盆地谷底冒着阵阵热腾腾的蒸汽而出的东西,渐渐又多了一些其他种类,而且还开始有了周天他们可以吃的食物。 有时是莫名其妙的一条大大的猪腿肉,有时又是一头莫名其妙的昏迷大鹅。 这些东西一出来,没等周天发话,老黑、陶还有巢他们便嗷地一声冲过去,浑身哆嗦着,很快就将那些吃食手忙脚乱地搬回来,然后围着它们手舞足蹈地傻笑不已…… 0552、第361个人 有了食物,就有了生机。 食物虽然不多,有时在一大堆喷出来的各种东西中,才会有一两种可以吃的东西,但这已经足够让人惊喜的了。 “老黑——” 吃完东西,又躺在这盆地顶部温暖的厚厚草地上美美睡足了一觉的周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喊他的部落民众。 以前在山顶洞人时期,他还为人数太多发愁。 而现在,他又为被黄屠戮过后这点可怜的人数发愁。 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将他们叫过来,宣布一件他刚刚决定下来的大事。 到处都是冰天雪地,而这个盆地却是春意盎然,草木葱茏。尤其是神奇的还不时有不劳而获的食物冒出,这样的风水宝地,简直就是天赐! 天赐一方宝地,还千辛万苦地一路寻回山顶洞老巢干什么? 所以,他决定就此举族定居下来,从此就在这巨大盆地繁衍生息下去了…… 只是,这叫唤了半天,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应声呢? 周天抬头一看,才发现老黑他们一堆人,不知何时居然跑到了远处的一块巨石旁,一个个低着脑袋不知在那儿看什么。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之事? 周天想了想,爬起身,信步走过去。 看见周天过来,众人赶紧闪开一条道,将他让进去,然后指着圈子里面哇哇啦啦地叽喳起来。 周天定睛一看,不觉就是一愣: 围棋? 一时间,他突然有些脑子不够用了。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忽然多出了一张看上去明显是古色古香却又极其精致的围棋墩,同时还配有一黑一白两盒棋奁。 这是一副棋局的标配啊! 可是,这原始社会哪里来的如此精美棋具呢? 正想着,盆地谷底突然又是一声巨响,众人惊骇地闻声望去,才发现无数蒸腾而起的热气之间,竟然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向盆地外面喷吐东西。 等到雾气散去,周天走过去一看,顿时愣住了: 围棋? 谁能想到,呈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副包括棋枰、棋子在内的完整棋具。 而且质地极其精美,上有难辨其详的各种符文。 黑白棋子,更是玲珑透亮,堪比最好的玉石,隐隐有流光溢彩闪耀其间。 看到周天立在原地发呆,老黑、陶等人不明就里,纷纷围过来,望着他赫赫叫着,脸上充满了由心而发的关切之情。 正在这时,谷底深处,忽然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一股雾气,紧接着,便有一个人影冒出了,然后又是一个人影…… 直看得众人惊骇不已,周天才如梦方醒,定睛看去,却不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些人,见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慌张,而且就像久别重逢的故知,望着他纷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便大步奔来。 等到近前,这些人也不搭话,直接倒头便拜,然后指着围棋七嘴八舌地发出了周天完全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声音,脸上洋溢着掩饰不去的期待之色。 周天脑子飞快地转了转,马上点头道: “你们,是想要我教授你们学围棋?” 呜呜呜…… 四周顿时一片点头呼应声。 甚至,就连老黑、陶、巢以及树这些他的老人手们,也都莫名其妙的跟着连连点头。 这可真是稀奇事了—— 周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令人神奇的事情,但他已经猜到这所有的古怪,一定都源自于这谷底深处的那一处泉眼般的黑洞。 嗯,也许应该找机会下去亲眼看看,那个黑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天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看了看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人影,于是高声道: “围棋是好东西,既然你们有心主动要学棋,这说明你们已经开始脱离蒙昧,即将就要进入一个崭新的开启灵智的大时代,可喜可贺啊!” “不过,你们这么多人都挤在一起,又不是打群架,乱哄哄的你一嘴我一嘴的,让我怎么教你们?” 说完,他马上指挥着已经能够轻松地通过各种肢体动作和简单的音节,很好地领会他的各种命令和指示的老黑、巢等人,将人群分成若干个小股群落,然后根据围棋教学的特点,又将这些若干个小股群落,分成了十人为一队的群体。 最后,又将这些十人一队的群体,从里向外,依次标示出一二三四顺序,进行叫号教学。 一番忙乱下来,周天放眼望去,才吃惊地发现,他这样不经意的安排,竟然不知不觉就将聚集在自己周围的人数给清点了出来: 361个人,不多不少,在36个十人小队之外,正好多出一个人来,正手足无措地孤零零站在一边,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个数字,却莫名其妙的让周天心里一动: 361个人,这不恰好就是黑白棋子的整数吗? 再一看,那36个十人小队,分散在这谷地四周,竟然又是一个不经意之间,他们散布出去各自停留的未知,在队与队之间,恰好又形成了一个星罗棋布的状态。 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的自然村落,彼此分割,却又彼此相连,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周天愣愣地看着、看着,突然抬手抓了抓脑袋,感觉此刻的这个世界,似乎忽然间多出了一些什么来! 是什么呢? 周天知道,隐隐的,似乎正有他冥冥中早就期待的事物,正在向他走来。 不然,他身边不会突然多出这么些人来,而且正好人数暗合了一副围棋之局的子数。 不然,这361人,也不会被他莫名其妙的分做了36个小队,然后那么凑巧地就站成了人类世界的第一个文明时代的雏形——星罗棋布的氏族社会形态,井然有序的部落之间的分分合合的逻辑关系…… 原来,这一切正是围棋出现的最初动力和原因啊! 是围棋,教会了人族如何在这一方蛮荒世界,从一无所有开始顶天立地,一直繁衍生息到了后世!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吸了吸鼻子,鬼使神差地便望着那360人之外多出的一人,招手道: “你来,既然你正好是361人中的那个一,就从你开始吧,你来做第一个学围棋的人!” 那人一听,顿时微微一笑,看上去似乎欢呼雀跃,又似乎一脸淡定,漫步走过来,望着周天凝视了好一会儿,随即缓缓伸出手来,将他握着的拳头,轻轻一展,一只金蝉,赫然在他掌心舒展开来! 金蝉? 周天心中一动,就感觉两眼一花,金蝉便赫然化作了一个万丈金光之人,口吐莲花,脚踏祥云,看着他笑语晏晏道: “有巢有树有陶,星罗棋布,棋道已开,周天,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0553、去他老佛爷大腿的 “悟空——” 他突然感觉唐僧对自己笑了一下。 这感觉非常不对,因为他不叫悟空,他叫——对了,他叫什么呢?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坐在一座电影院里。旁边有一个妞,对了,那妞她叫什么呢,好像今早还睡在一起的。 “猴哥——” 他突然又听见了一声叫唤,模模糊糊一看却是那个著名死猪。 这感觉非常非常不对了。 他记得,不是一只金蝉吗? 而现在的印象中,这肥的跟一头真正死猪一样的猪悟能,怎么可能是猪八戒呢? 去哪儿,高老庄?鬼才知道。 “师兄——” 唔,是沙僧。这哥们还靠谱,一路肩扛手提任劳任怨,如今终于可以卸下挑子喘口气了。话说沙僧老弟,从银幕下来,你准备干点啥呢,还跟老佛爷打工么,苦哈哈的差事啊! 等等,既然每个人都叫了一声,应该还有一位。对吧,不能因为人家现在还是一头牲口,就不公平地对待人家。 再说了,衣冠禽兽,衣冠禽兽嘛,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骂你,也没有骂他,我是在骂我自己。 “悟空,你怎么回事,总是不听为师之言,是不是又跟哪个妖精对上眼了。不行一棒子打死他,我也好念念紧箍咒过把瘾。好久好久了,为师都没有这样蹂躏你!” 听听,听听,哥们,都听见吧,我师父叫我打死你们! 那紧箍咒,很牛吗? 你说他还是个人吗? 没看见门口坐一个警察,前排左三坐一个警察。哦当然了,他俩也没闲着,一人搂着一个妞。有一个还是洋妞。 “师兄,你到底走不走?” 哦,沙师弟呀,走哇,当然要走啊,这又不是夜场。不过你别这眼神看我呀,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把拉着我,谁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第一监狱咱指定不去,第二喝酒也是肯定不去,都这个点儿了。第三嘛,还没想好,反正你是从来不泡-妞的。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是不是那些演员,突然从银幕上跑下来逗我玩吧? 啥,什么真的假的。真的是我在看电影,假的是你们。 对了,你们谁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叫悟空?别逗了,小心他半夜真的到梦里给你一金箍棒!反正,反正那唐朝和尚已经立地成佛,紧箍咒都还给观音姐姐了。 “悟空,立地成佛我就不是你师父了?真是没良心的,枉我千里万里迢迢去那五行山上,爬高爬低的去揭纸条。又一路不辞辛劳言传身教地带着你,让你结交这妖精,那妖怪的。” “喂喂喂,悟空,你别跑哇,就咱俩成佛了,他们哥仨儿只不过是一个罗汉果位,吾师徒二人是不是一起去瞧瞧他们。” “悟空你去哪儿……” ——————————————————————————— 去他老佛爷的,我叫悟空,我叫悟空吗? 他终于一个人跑掉了,叼着烟卷开始快乐地在大街上溜达。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光,才是最美丽的时光。 妈妈的,不是吗?我不叫悟空,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滋溜一声,一辆的士停了下来。 窗口探出一张小脸蛋,妈妈的,不是胡子拉碴的的哥呀。瞧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给谁看呢? “给你呀,小帅哥,打车吗?” “不打,”老子正遛弯呢,在月亮下面,多美呀。 “打一个呗,”说得跟那啥似的,“小帅哥,一晚上都没拉到一个人,我都要哭了。”我去,你当自己是拉客呀! “那,那借个火总可以吧?” “不借——” 以为是个男人都傻呀,露出一对大白兔。看得着摸不着,摸得着吃不着,吃得着那啥不着,那啥不着老子何必呢。 “哎他老佛爷个大腿的,你上不上来!” 耶,翻脸了,当自己真女汉子是吧? 唉唉唉,你真动手呀,老子是好男不跟女斗,当然妖精除外。所以,再不住手,老子真的要掏棍子了! “你掏,你掏哇,他老佛爷个大腿的,现在终于承认你有棍子了?” 老子才不呢,这棍子掏出来,明天就得进局子。 “不进是吧,他老佛爷大腿的,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道强光闪过,悟空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发现自己坐到了出租车后座上。 这妞,特异功能者吧? 既然碰到真的女汉子,那男汉子最好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打她一次车又怎样。不信她绕城一周,要老子刷爆信用卡。 耶,不对呀,姐姐,我说你这是往哪儿开呀? 呜呜呜,姐姐好彪悍,一秒钟便成了一老头儿! 妈妈的,今夜老子是中了个邪! “猴子,好好瞧瞧,认识我吗?” 唔,好像有点认识,但你得让老子我定定神,抽颗烟,好好想想,你怎么就从一个妙龄女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哦对不起师父,我想起来了,你、你是—— 悟空不由得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抱着老头儿的大腿就是嚎啕大哭: “师父,师父,这些年你去哪儿了?看着徒儿结交妖怪,大闹天宫,又被人家穿了琵琶骨,雷击火烤,还被那大胖脸子一巴掌拍在五行山下,后来又被人家指使着上天入地,驱妖除魔,真正是跑断了双腿,熬干了心神,师父你是真狠心躲在一边袖手看着!师父,师父!” “我把你个千刀万剐的猴头,现在知道有我这个师父了?你师父不是唐僧吗,你不是不想叫悟空吗?喂你个猴子,还是死性不改,把你的臭鼻涕往哪儿抹呢?” “哦,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对呀,我不是悟空对吧,我就是我,是这人间,不一样的烟火!” 悟空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望着眼前的老头儿。 “老头儿,我记得你,你好像叫葡萄祖师,其实也就是须菩提祖师对吧?电影上瞎叫,不要打我,你要打人就找他们。他们一个叫周星星,还有一个也叫周星星。” 菩提祖师脾气不好不坏,有时好有时坏,这在他那个斜月三星洞时大家都知道了。但这一会儿,他脾气好的不得了,还用手亲自抠呀抠的,抠掉了死猴子刚才不知真哭假哭趁机揩在衣衫上的臭鼻涕,然后仙风道骨地负手而立。 哦当然了,这老头儿从一开始就是这劲儿,看着令人恶心的不由得人去亲切于他。 “猴子,你不瞧瞧这是何处么,亿万万年都不曾有人来过了呐。” “别叫我猴子好不好,猴子早就进化成我了。” “哦,那我叫你什么,不叫悟空,你自己倒是说一个我听听。” 唉,被称着猴子的我,哦不对,是悟空,好吧,暂且就是悟空吧,绕来绕去反正老子也被绕晕了。看了一场破电影,都忘了是大话西游,还是西游大话,是大闹天宫还是宝莲灯,就碰到这些怪事。也许是老子睡着了,醒来一切又会是从前如初的那样。 等等,从前如初的那样,是哪样呢? 白日每天上班下班,晚上泡-妞喝酒打屁。每月数着那一秒钟就能数完的钞票,每年都能看到明年的自己还是这一副模样。 可是,每当旭日东升,或是万家灯火时,自己随着那人头攒动隐没于其间,却为何又总是生出无数的喜悦之情。就想这样也好,平平淡淡,两三知己,不用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只要衣食无忧,只要再有一个体贴小妞,此生足矣。 “猴子——” “说了别叫我猴子!” “好吧,悟空——” 老头儿笑了,这惹祸精不吭声了,似乎是认下了这个名字。认下就好,不然,咳咳咳…… 到底师徒一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悟空扔掉手里的烟头,撇了撇嘴: “老头儿,你咳嗽什么,你可是须菩提喔。” “狗屁须菩提,须菩提狗屁!”老头儿竟然也会爆粗口,不过人家到底是师父,马上又接上一句: “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惹尘埃。悟空,还记得当年你入我灵台山斜月三星洞拜师学艺七年,你说放不下那一山的猴子。走时,为师跟你说了什么话?” “为师还记得清清楚楚,为师说——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泼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悟空,为师当年如此对你,实则情非得已。悟空,吾此番来,将你带到此地,一则是要问你一声,你玩够了没有。二则是要你见一些人,他们有的你见过,有的完全没见过,你不要拘谨就是。等你见完他们,就会知道为师当年的苦楚与无奈。” 悟空突然生出一丝不祥预兆,这才有些惊恐地认真看了一眼四周。妈妈的,怎么都是虚空呀,无穷无尽的虚空,别说看一眼,就是想一下,都叫人不寒而栗。 等等,老子不是悟空么,不是斗战胜佛么,怎会还有恐惧? “知道怕了,”老头儿扫来一眼,就像当年望着一个猴子蹒跚进洞时那样,袍袖向着虚空一挥道: “悟空,你要抓紧时间好生看看这虚空。不怕你笑话,自打兄长开天辟地以来,即使为师也不能再踏足这虚空半步。唉,真是世事难料,还以为从此出来就再也不用回头了!” 0554、一窝子牛人呀 虚空,虚空不就是混沌了么,就像格式化,一切重新开始。 悟空一个寒噤,就发现师父的袍袖向着自己拂面而过…… 一阵白光闪过,虚空中,忽然多出了一些影影瞳瞳的或绚烂或瑰丽的七彩光团。 光团看似朦胧,细观却又清晰无比,里面也是或跌坐或负手而立着人影。 一眼望过去,果然是有的相识,有的完全没印象,但每个影子所发出的的氤氲,都是铺天盖地一般的威势。 唉,都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的官小,不到广州不知道自己的钱少,不到西班牙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有多么的木乃伊。现在得加上一句,不到这里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尘埃! “悟空,你是不是又调皮了,怎么才来?” 第一个打招呼的,竟然就是他刚刚跟师父告状将他拍入五行山下的大白脸子。妈妈的,他怎么也在这里。 “老倌儿,说好了不磕头的。” 这大白脸子终究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第一人,悟空见了他到底还是有些心理阴影。 妈妈的,谁不信谁也来试试那如来神掌!一巴掌拍下来,不要你命,专要你好看,然后将你扔在一间黑屋子里五百年。老子意志坚定,才没有在黑屋里变成疯子、傻子和白痴。 说来说去,还得是自己的师父,亲亲的师父呀,马上招手领着他从第一个人开始介绍了起来,而且直接将那大白脸子无视过去。 “悟空,见过准提道长。” 哦,悟空吓了一跳,就这干巴瘦的苦脸老头,会是与大白脸子一根同生的恐怖存在? “老倌儿,有礼了。” 悟空像从前那样唱个喏,抓了抓头,转脸望着菩提,还是没憋住后面的另一句话: “师父,好多人都说你是准提或者准提是你的化身,他——” 呵呵,四周突然荡起一阵笑声: “菩提你这个老东西,怎么教的徒儿,还是喜欢这样信口开河,这猴头到底玩够了没有哇?” 菩提老脸一白,自当什么都没听见,指着另一人道: “来来来,悟空,见过女娲娘娘。她的心底最为良善,以后你要多与娘娘多多亲近才是。” 哇,女娲娘娘!悟空两眼一下子直了。 更没想到的是,女娲娘娘居然一点也不像其他人,一个个都宝相庄严。娘娘也宝相庄严,但笑一下是不影响圣人形象的吧?所以娘娘就真的咯咯笑了一下,还向他招了招手: “悟空,你西游一路辛苦。来来,近前让我好生瞧瞧。” “不了娘娘,多谢娘娘。” 这猴子,竟然抓耳挠腮半天,硬是忍住了没过去,也是唱个喏,又跟着菩提亦步亦趋坚决走了下去。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突然传音道: “悟空,为师怎么有点看不懂你了?” “师父你才害苦了徒儿呐,怎么一下子七大圣人全都跑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去拜三清的码头,然后就是最大的boss鸿钧他老人家了?这时候叫我乱说乱动,怕是真的化成灰灰都不知道咋化成灰灰的。” “猴头,果然猴精猴精。现在,你不装疯卖傻了?” “哦,我还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师父,要不一会儿回去,你也跟徒儿一起去酒吧坐坐,尝尝82年的拉菲,听听伤感的列侬。哎对了,周星星师父也许会喜欢。” “滚,我把你个猴头挫骨扬灰信不信?” “唉那就算了,可你得告诉我,圣人早就归隐,现在冷不丁全都跑出来,这还了得,这样子下去世界要乱套啊。尤其是那大白脸子,本来他是稳坐第一的,现在——” “闭嘴!” 噢,原来三清正看着咱爷俩呢? 算了,这次也别让师父一个个介绍,挺辛苦的,直接唱个喏得了。说起来西游了一番,跟三清还是渊源最深,也不是外人了。 “三位老倌儿,这边厢有礼了。” “你个猴头,还算懂点人事,总算跟我们多说了几个字。” 果然天上地下一个理,熟人就是好办事。老子那一脸褶子笑的,好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猴子,老夫是不是应该叫你斗战胜佛了?” 说完,老东西马上挤挤眼睛,然后你知我知地远远看了一眼大白脸子。 “老倌儿再叫我猴子,可也就是在说你自己的金丹喽。别忘了你那一葫芦金丹,我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完哩。再说了,猴子都已经进化成我了。唉,有时候真的好寂寞。” “寂寞是吧,那要不要我亲手将你捉去放入动物园。哼,别以为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通天这个混蛋,突然冷不丁地哼了一声,妈妈的,就数他心理阴暗。唔不对,这老家伙是不是也耐不住寂寞偷偷溜到了什么好去处。 再说了,我呸,动物园那猴子还叫猴子吗! 哎师父,我又没出口骂娘你扯我作甚?啥,噤声,哦哦,徒儿明白了,是最大的老板要出来了。 只见师父他老人家,何时这样谦恭过呀,嗯也不对,这么说好像把师父说的也有点太那个什么了。真实情况是,师父只不过是对着虚空微微弯了一下腰而已。 “鸿钧道友,悟空虽已成佛,但离那道基尚浅,肯定是看不见师兄的。所以,还请师兄显身让吾徒儿一观。” “如兄所愿——” 这一声,无边的空旷,无上的苍凉,无上的虚无,却又是无上的慈悲,无上的…… 一刹那间,悟空感觉自己整个思维都停止了! 这就是鸿钧? 这就是“道”的声音? 这就是大道之下的天道永恒?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悟空,你可知你是谁,我是谁?” 啊,悟空眼前蓦然闪过一道无上紫光,随即周遭紫气弥漫,一丝明悟蓦然升起,不由自主地便是口诵一诀: “我是我,你是你。我是你,你是我。我既不是我,你也不是你。” “悟空,这边看来——” 一道身影,在虚空中,犹如一团墨慢慢化开,然后渐渐成形。须弥间,一个不苟言笑的老者,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过师尊,师尊一向安好?”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匍伏于地,泪流满面。 多少个无量量劫过去了,今日终于又得福缘再见师尊一面…… 0555、今晚要做七次郎 天朝紫金山天文台。 一对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拾级而上。 “猴哥,你为什么非要到这里看银河图,电脑上一搜就行,跑这么远来,我脚都磨出泡了,你得背我。” “行,猴哥背你,反正你又不是那五行山,更不是白骨精。” “嘻嘻,猴哥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在西游记里转来转去!” “那你喜欢猴哥不,唔,我是说那个真正的猴哥。” “哎呀讨厌,猴哥,我不行了,我要你!” “你这**,我去——” 妈妈的,兜着肉呼呼屁股蛋子的手,果真摸到了一把水。妖精,老子今晚要做七次郎。 “猴哥你怎么了,咬牙切齿的?” “唔猴哥想给你说件事情,你不许哭鼻子。” “你说,只要别把我让给别的男人。” “还真叫你说对了,妹妹,以后你终于可以放心劈腿了!” “讨厌,人家到现在可只有你这一根棍子。” “你这**,以后你不许想我,不许找我,好好找个男人,生个娃娃,知道不。” “猴哥你好烦,说得跟真的一样,再说我真哭了,呜呜呜!” ——————————————————————————— 不知名的宇宙深处,菩提老祖于虚空中,突然冒出一颗脑袋,然后是两个肩膀,一双手,最后使劲蹬着两条腿,像游泳般地爬了出来。 当然,如果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像牙膏一般被挤出来的。 但还是不对,这么说吧,他就像魔术师凭空变出来的。 可怜的老头儿,明显是受尽了折磨,出来半天,都还站在原地敲敲肩膀,捏捏双腿。若不是知道他是菩提祖师,谁看见都会以为他是邻家老爷爷。 “唉,没想到混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了,当初兄长没有开天辟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里面亿万年待下去的。” 正自言自语着,接引和准提也跟着相继显现了出来。 两人一看菩提,不觉都是一愣,接引更是冷哼一声道: “道友真是好算计,若不是今日师尊点化,我兄弟二人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佩服,佩服。” 菩提原本是准备稽首行礼的,毕竟大家聚散之间,可都是以亿万年计算。听到接引这样说,马上也是冷笑一声回道: “道友要怪就怪大道去,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你做了多少年的唯我独尊,我那徒儿,又因你遭了多少罪?若非兄长拦着,贫道早就要去找你好生做一场瞧瞧。” 准提赶紧和事佬道: “好了好了,二位就不要再起事端了。菩提道友,且瞧瞧你那猴子,现在如何了可好?不管怎样,此番大劫躲不过去,就连大道都要不保,遑论你我,这些鸡毛蒜皮还争个什么输赢!” 说完,伸指虚虚一点,一幅画面赫然出现: 只见一对情侣正走上最后一节台阶,随即缓缓步入一座圆形拱顶巨屋之中。而在屋顶,一座巨大的天文射电望远镜仰角朝天,正自默默地探视着深空。 “你这猴子还不错,”准提点头道:“小事嬉闹,大节有数,师尊果然没有选错人。” “哼,要你说。”菩提翻翻白眼,忽然反问道:“尽说别人的徒儿,你们那些个好徒儿呢,预备怎么办?” “这个就不劳道友操心了——” 接应刚说完,准提赶紧横他一眼道: “我兄弟二人现在就是去办此事,我去昊天的凌霄宝殿,那玉皇大帝的天宫是暂时不能要了。他则是回西方极乐世界去。既然师尊交待了,那里也是一样要暂时舍弃的了。” 菩提喟然一叹:“如此说来,此番大劫果然连鸿钧道友都抗衡不得。可怜我那徒儿,不知又要遭多少磨难!”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不由也是一声叹息: “都是有徒儿的人,还说什么你的我的徒儿,不定谁遭的罪大呐!” 一股巨大的能量气浪,突然法天相地般卷起,落下。 一转眼,菩提居然不见了。 远远的只有一句话飘过来:“你们是一大堆好徒儿,我却就剩下这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徒儿,能一样么?” “这老东西,”接引一个趔趄,半晌方才稳住心神,随后一脸惊讶地四下张望着: “单论这份威势,直逼师尊也弱不了多少,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准提摇摇头:“师尊早就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你才知道?可惜,没想到师尊还真是一语成谶,我等修行了无数量劫方才到了此等地步,却被这一场横来之祸弄得……唉!” 说到一半,他实在不愿再说下去,于是摇摇头陷入神游。 接引擦了一下嘴角,凭他如今不灭圣人之身居然被人打出了血丝,顿时郁闷至极道: “师弟,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修为已经开始在减弱了。就像当年跟着师尊与那魔尊罗睺最后一战那样,一个元会我都还是顶着一个血肉之躯拼命闭关才行。唉,怎么师尊今日却又说,当初若不打杀罗睺,可能他比那猴子还更合适一些!” 什么,准提被打断神游,茫然瞅他一眼道: “罗睺?罗睺道基是比那猴子好过不知千万倍,可是他会为师尊,为道去做这些事情么?再说了,他早就化成了灰灰。” 接引也是摇摇头,有些嗔道: “师弟真是健忘,师尊可是几次说过。对于罗睺,除非是大道盘古,否则就连师尊也不敢保证他即使化成灰灰,是不是还会有一息尚存。别忘了天道四九,还有那天衍一线生机。” “既如此,”准提突然一脸落寞地,“那你我还在此作甚,一份希望,当做百分努力。你我兄弟还是就此别过,各自尽心去吧,至于结果……” “唔,当得如此,师弟多多保重。”接引说话,已然化作一道金光转瞬而逝。 ——————————————————————————— “今天的太阳真好,金乌那小子果然还是火力四射呀。” 猴子眯眼看着窗外,有些罕见的恋床。 嗯,床上的一滩白花花的物事,闻声突然蠕动起来,不一会儿就白娘子似的缠绕了上来,嘴里呜呜道: “什么金屋银屋,不要嘛,不许你金屋藏娇,要藏也只藏我一个。” 猴子第一次在这种时刻没有说话,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唉,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肉香啊! 可怜老子真的做了无数年真和尚! 可怜老子没吃几年肉肉,马上又成和尚了。 0556、叫一声爹和妈 “唔,你怎么不说话呀,我的臭臭——” 小白娘子一睁眼,咦,明明刚刚还抱着的昨夜七次郎,怎么没眨眼就不见了呢?哦,可能是一个梦,继续睡觉喽,醒了再说…… “悟空,悟空,悟空……” 讨厌得很,从现在开始,猴子就时不时地听见有人仿佛不停地这么叫他,最后一声还故意拉长调。 这是叫春吗?不,这是**裸的软性紧箍咒,虽然再也不是唐朝和尚那个变-态在耳朵边念,但这种无形的玩意更具杀伤力。 妈妈的,杀伤力懂吗?唉算了,反正你也不是董小姐! 猴子突然烦躁地使劲敲了敲自己脑壳,梆梆梆……,梆梆梆……,顿时引来四周一片惊诧的目光。 哦对不起,忘了这是在公交车上。 “小伙子,你、你没事吧?”一个像大白脸子的老头儿,一脸慈悲地望着猴子。 “有事,”猴子呲牙一笑,“还有,你不能叫我小伙子,因为你看着老,我却是真正的老,老朽到……” 老头一愣,周围响起一阵笑声。 因为,一般正经人遇见别人这样的关怀,一般都会摇摇头说没事。算老头儿倒霉,遇见这样一个不正经人,谁让他万里挑一长成大白脸子模样。 “我要走了,所以——” 猴子果然厉害,像决堤的海,没人理睬了也能突然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很会怀念这里,怀念你们,怀念昨天和今天的饭香和肉香,怀念我昨夜七次郎和今早三次郎,怀念……” 话音未落,一群人突然上前,你一脚我一拳,紧跟着车门没到站就咣啷一声打开,然后猴子就鼻青脸肿地被赶了下来。 “神经病,变态狂!” 在无数个竖起的中指中,这辆充满了正义的公交车终于驶向了未来。 嗯,猴子好像一点也不生气,捂着脸,又开始思考今天的人生。 请原谅他吧,他真的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猴子。他给自己定下了时间,明天日出以前,他就必须做回猴子,面朝未知,再没有什么春暖花开。 对了,日出以前,《日出之前》,那一对可爱的青年男女,在巴黎相逢。一个从美国而来,一个却是早起的女生,就那样邂逅。平淡无奇,却演绎出那样一段叫人过目难忘的爱情,叫人好生羡慕,叫人好生想一个人静静地哭。他们,严格地说,不也是一天的人生吗? “悟空,悟空,悟空……” 又来了,妈妈的,有本事来点新鲜的! 再说你没长眼吗,老子都已经定下闹钟了! 让我,有个属于自己的告别,好吗? “大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看着你好伤心的样子,给你吃一颗糖糖吧——” 一声天籁般的童音响起,一颗五彩斑斓的水果糖递了过来。 “紫霞,快回来!” 可恶,一声王母娘娘般的呵斥,一下子将小女孩拉走了。 紫霞,多美诗意的名字,不知为何,猴子好像突然回到了蟠桃园,将自己缩小到一只小虫子大小,躲在树叶下做白日梦。 那天,揭开树叶的那位小仙女,她的名字好像就叫紫霞吧? “悟空,悟空,悟空……” 老子彻底无语了,无语了,有种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老子以后追到天边,也要打你个满脸桃花开,然后外加三百孤拐。 罢了罢了,猴子终于没了脾气,蹒跚着开始往家里走去。 家里?废话,真当老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呀,在这世上,谁他娘的没有爹妈! 当然了,前世不论。前世老子就他妈不是人。 “喂帅锅,打车不,看你步履蹒跚,年轻轻的怎么像个小老头儿。” 又是一辆的士,摇下车窗,又是一个美艳女司机。嘿嘿,猴子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你不会再变化了吧?” 不知为何,这一次猴子一屁股坐了进去。 后视镜里,那双美目忽然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拿起车载对讲机看了看,随即扭头展颜一笑: “跟女朋友吵架了吧,好,我就当一次你的女朋友。宝贝,我再也不变了,好吗?” “嘻嘻,你真乖。” 猴子笑了,不过内心真是有些恶心,万一她又是哪个老变态呢? 可惜接下来,竟然一路无事。 下了车,猴子递上一张最大的票子,同时递上一张笑脸。 “原来你真是一个姐姐,对不住对不住,钱不用找了。” 猴子慢慢走远了,没有看见后面一双鄙夷的目光,还附带一声轻啐: “我呸,还火眼金睛……” 上楼梯时,猴子突然发现出状况了:手臂上的毛,开始变粗,变密,变色。阳光一照,隐隐闪着金光。 嘴里,也是开始蠢蠢欲动。 抬手摸了摸,有一种熟悉的獠牙手感。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打开一看,是那个妖精小白娘子打来的。 “爱着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白雪飘飘的北国,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只要和你靠在一起就会很甜蜜,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孩子气……” 妖精,妖精,这妖精真的天生就是一个小妖精。一个破手机铃声,她都能搞出这么多花样,让人听着就想、就想—— 猴子慢慢地抬起手,慢慢伸出窗口去。 不用看,他现在是33层楼顶,下面是背街一条河。 然后,手一松。 当然,跟着手机一起自由落体的,还有一串滚烫的泪水。 猴子竟然哭了,谁他妈的信啊! “悟空,悟空,悟空……” 真他妈好,老子以为你没电了,格式化了,单声道了呢! 叫吧,叫吧,不叫还是你吗? 大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双脚永远都有些浮肿,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对谁都是谦恭的笑,当然嘴巴也总是永远唠唠叨叨。但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总是神奇地知道你站在门口的那一瞬间,然后准确地打开门,让你一眼看见她。 是的,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就是我妈,她不是猴子。 “我包了饺子,给你冻在冰箱里。虾仁香菇馅,茴香猪肉馅,还有牛肉番茄馅的,你想吃哪一种?” “哪种都不想吃,”猴子像往常一样,突然又说道: “哈哈骗你的,三种我都要吃几个,可不可以呢?” 0557、从梦开始的地方 通常吃完抹抹嘴,就是要走的,今天更得如此,不孝子啊。当然老太太永远不知道,有很多时候,他是这边一转身就去了那边。那边是哪儿呢,当然是他那个爹那儿。 有啥办法,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对老东西掐了一辈子,最后只好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害得他不知来回多跑了多少冤枉路,就像那个大白脸子。有时候,真想他们也是一对猴子,见面就掐的老猴子。 “悟空,悟空,悟空……” 别嚎了,猴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眨眼就回到了这里。 ——是的,通天河。 他,还有那个变-态唐朝和尚,死猪,曾经的天蓬元帅八戒,以及总是把话当做三瓜两枣说出来的沙和尚。当然,我是不会忘一路连话都不让人家说的白龙马,现在又把人家变成了一头牲口。 妈妈的,如今又重新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这感觉真他妈怪怪的。 还记得吗? 这时,那只憋屈了一辈子的老鳖白鼋,应该慢慢从河底深处爬出来,然后像上次载着他们渡河去雷音寺一样,再载着他们原路返回渡过河去。 不过,在河水中央时,那老鳖白鼋就应该不能晚,也不能早地开始问这样一句话: “请问圣僧,你们帮我问佛祖了吗?” 这时,观音姐姐就应该在雷音寺佛陀和菩萨班列中,突然惊讶一声,告诉那大白脸子:九九八十一难,尚缺一难。 于是,向来是缺心眼子的唐僧马上心灵感应地也是一声惊叫,然后受骗的老鳖再也受不了啦,扔下他们潜入水底。结果当然就是人落水,经泡坏,九九八十一难才算正式完结。 而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发生的。 当他们一个个湿漉漉地爬向对岸,猴子并没有跟着去河里捞那些正在打湿的经文,只是懒洋洋地看着冷笑。 “悟空,你手比他俩快多了,你怎么不去捞经文呀?” 妈妈的,老子手快就该多干活吗?猴子呲牙一笑,随手指了指天上: “你还真把自己当唐朝和尚了,放心,马上就有人来救苦救难。然后,你会重新得到一整套完整的大乘佛经,比这部好多了。” “你叫为师什么,唐朝和尚?”唐三藏看一眼猴子,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一样: “咦,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还有意义吗,你往天上看,他们来了。” 三藏一看,可不就是两个老熟人么,一个迦叶,一个阿傩。这下好了,两个尊者既来,必是佛祖已然知晓经书落难。悟空虽然越到后面越懒惰,但他的作用却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和尚一回头,就知他所想。猴子撇撇嘴,招手向河里的死猪传音道: “呆子,你不先瞧瞧手里的经文,瞎忙乎什么劲儿!” 死猪一愣,低头一看,果然一把抓起沙和尚,腾起一朵丑陋的云彩,大惊小怪地扑上岸来,跳脚骂道: “什么西方净土,极乐世界!狗屁,我们师徒四人,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走遍万水千山——” “等等八戒,你总是不长记性!” 猴子拦住死猪的话头,一脸庄重地指了指勾着脖子,谁也不看地正在四处寻找嫩草吃的白龙马。嫩草耶,原来谁都喜欢吃嫩草。 “哦对了,还有俺八戒最好的兄弟小白白!” 死猪深情地看了一眼其实根本都没有正眼瞧他的白龙马,捏着几张破纸片,正要接着跳脚骂娘,却发现师父黑着脸走了过来。 “八戒,你知道为师迄今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呆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呆,傻乎乎地抬起猪脸道: “师父,我知道,说了你可不能骂我,也不准找菩萨告状,更不能叫那猴子拿棍子打我。师父最后悔的,是在女儿国时,还有那个盘丝洞里。” 唉,可怜的三藏,天知道黑脸时他竟然还能脸上一红,摇头就是一声长叹道: “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本来这样说你还有些不忍。现在我就想说,八戒,为师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向菩萨多要一个圈圈。” “圈圈,哦,师父是说紧箍咒吧,那是猴子的专利,多一个给谁呀,嘻嘻!” 这回,就连一向惜字如金的头陀沙和尚都看不下去了,摇头喊了一嘴道:“二师兄,这你都听不出来,当然是给你呀,莫不成还要给大师兄凑成一对?” 猴子正看戏看得入迷,顿时一指头陀,头陀方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一白摊手道: “大师兄,没想到殃及无辜。你来吧,打屁股就行。” “打什么屁股,真没出息。”猴子一脸的厌弃道: “我和你,不像那呆子自以为是,总想跟人家小白白亲亲,搞什么背背山呀。我俩是,屁股照打,男人照做。” “什么无辜,什么背背!” 死猪也听不下去了,又要跳脚,这次干脆被唐僧直接揪住了一只大耳朵。 “八戒,为师还没跟你说完话,你想干什么?” 没想到一个小白脸手劲这么大,死猪当即一张猪脸就绿了,大呼小叫道: “疼,疼,师父,你不是君子动手不动口吗?怎么也学猴子,一点不学好。你快松手,我这长耳朵经不起扯,以后说不定我老猪还要回高老庄呐。再说你自己瞧瞧,他们给我们的是什么!” “什么,难道还是白纸不成?我那要饭的紫金钵都送出去了,以后回去唐朝,皇兄问起,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可是最恨索贿之人!” 经文果然是三藏最关心的东西,当即放手,夺过一纸经文低头一看,眼泪顿时哗哗地流淌起来。 “怎么了,心中的圣地瞬间坍塌了?” 猴子很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像个看热闹的闲汉,没有一点做徒弟的自觉,脸上充满揶揄和嘲讽。 要论最能哭的男人,刘皇叔第一,唐朝和尚第二。 唉真是的,刘皇叔关我屁事,怎么扯他出来作甚! “悟空,悟空,现在如何是好,无字经书,你叫为师如何拿回大唐,还不如叫为师直接淹死在这河里的好,呜呜呜。” 唉,猴子抬头看向天上。 一对所谓尊者,正看笑话似的望着唐僧。 0558、你好观音姐姐 看到一双充满了愤怒的金光直射而来,俩人这才装模作样地稽首叫道: “圣僧休得烦恼,快快随我转去灵山,重取真经!” “真经还能有两样,有两样的还能叫真经?” 念了一路紧箍咒的唐僧,这时候终于石破天惊地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经典语录。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了,等着菩萨来!” 想了想,到底还是心虚,转头望着猴子: “悟空,你说呢?” 猴子没说话,因为他太了解他了。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时,这和尚会不会转性谁他妈妈的知道。 可惜,和尚果然没绷一会儿,就被人家三言两语又打动了: “圣僧不要使性子,来时佛祖交待了,尔等当有九九八十一难,不知哪里算错了一步,所以才叫那河里老鳖来此一下,如今才算功德圆满。你若再执念,可就是徒生虚妄了!” “悟空——” 可怜的师父呀,猴子摇摇头,头也不抬地喝了一声: “两个找打的,还不弄一阵风起,将我等师徒五人送回雷音寺!” 阿傩吓了一跳,伸出一根手指咬在嘴里。迦叶一看,赶紧也咬住手指,几乎异口同声道: “这猴头,他是怎么知道佛祖说过的这些话儿……”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辛又出发,又出发……” 半空中,独自翻着筋斗云的猴子,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和感动。是的,就在心底最深处,莫名地翻腾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感伤,不是。兴奋,不是。惆怅,不是。欢愉,不是。孤寂,不是。什么都不是,什么又都是…… “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悟空,悟空你去哪儿?” 咦,在这灵山地界,雷音寺上,谁敢这么呼人名姓?不过这声音听着却是耳熟至极,而且宛若天籁。 猴子扎下筋斗云,四处一看,却见不远处一朵祥云之上,一袭白衣,一朵莲花,上面站着一人面若桃花柔如脂玉,除了天上地下一等一的观音菩萨,还能有谁? 猴子狂奔而去,中途却又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这猴子,居然不来拜见本座?” 观音好生奇怪,只好驾云自己走来,笑吟吟地望着猴子就是好一番端详。 “悟空,你的筋斗云快,但也不能不管你的师父吧?” 猴子这一会儿出奇地安静,听见菩萨微嗔,居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巧言善辩,而是点点头道: “原来是观音姐姐,观音姐姐你好。” “你叫我什么?”观音突然脸上微微一变,但马上又平复如常地一笑道: “你这猴头,几日不见,竟然怪话连连。也不用劳烦你师父了,瞧我这就念几个咒给你听听。” 等了半晌,却见猴子没有一点反应,菩萨不觉迷茫了。 “悟空,你怎么了,师父真的又念咒给你听了?唔,你放心,取完真经,你头上那金箍儿就会自行而去。” “菩萨,那佛祖老倌儿近日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猴子突然一本正经地望着观音,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道。 “没有呀,只说你们师徒就要功德圆满,论功行赏,不知要封尔等何种果位哩。” 知道猴子从来没有一个正行,一旦正行往往都有不得了的事情,所以观音说完,不由得心里竟然砰砰跳了几下。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悟空,你不要瞒我才是。” “哪有什么事,连个妖精都没有了!”猴子突然一笑,又是嬉皮笑脸道: “观音姐姐不好好待在雷音寺里陪着那老倌儿,怎么也跑到了这里。对了,这里是灵山之上的几层天,看着好空洞啊!” “又来了,不许没大没小地乱叫我姐姐。”观音似嗔似怒地瞪了一眼猴子: “如果我说算准了你会耍着筋斗云跑过了地方,特来此处候着你逮你回去,你信吗?好啦,快快随我转去雷音寺吧,你师父他们肯定早就到了。” 一眨眼,猴子跟着观音就到了雷音寺。 看见猴子乖乖宝地跟着菩萨后面,亦步亦趋的样子,站在外面的八大金刚纷纷偷笑起来: “这弼马温,还得是菩萨降他,他才会老老实实。” 正说着,一张小白脸似的脸孔,突然出现在叫得最响的怒目金刚面前,几乎与他鼻子对鼻子,一对黑眼珠子,就那样一声不响地瞪着他。 “你是谁,孙悟空呢?” 怒目金刚吓坏了,几个神通都没有甩掉这张小白脸,只好向还未走远的观音求援道: “菩萨慢走,菩萨救我!” 观音这才摇摇头,轻声唤道: “行啦悟空,佛门圣地,吓他一下也就是了。这样的碎嘴,也活该总在金刚里站着。” 猴子回到观音身旁,再也不看那边一眼,只是哼道: “瞧把他唬得,我又没掏棍子!” 观音一听,下意识地随口应了一句: “你那棍子不掏也罢。别说妖怪、金刚,你要使出性子来,那棍子有时就连我都有些害怕。” 话音未落,猴子突然莫名其妙地流出了鼻血。 “你已是金刚不坏之躯,怎么还会流血?” 观音嗔怪着,莫名其妙地就掏出了自己的手帕。不过她一递出去就后悔了,却又不好意思再往回要,只好眼睁睁地望着猴子,擦了一把鼻子,然后顺手揣进了自己怀里。 雷音殿上,站满了这菩萨那佛陀的,可怜的三藏带着死猪和沙僧,站在底下真是渺小至极啊! 观音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猴子,望着更高莲座上的如来佛,稽首唱了个喏,回到了自己的果位上,顿时恢复了如前那般圣洁的模样。 “悟空,你跑哪里去了,也不瞧瞧时候。” 看着自己的师父局促中,还时刻不忘埋怨自己,猴子忽然呲牙一笑道: “师父凌云渡脱了凡胎会飞了,高不高兴?” 三藏果然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压低声音连声道: “对了悟空,为师正迷惑呢,此前你不是总说我身子重,就是你也不能驾云载着我飞行。今日阿傩、迦叶只是一阵风,就把为师送上天,一点不费事的样子,好生奇怪。” 0559、空空荡荡雷音寺 “不奇怪,师父,因为——” 猴子说着,突然发现高高在上的大白脸子似乎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一丝不祥预兆猛然生出,惊恐之余,当即大喝一声: “老倌儿,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得给我一点东西。” 说着,猴子不顾一切地冲到了观音座前,急匆匆地凝视着她道: “菩萨,这一路而来,大多时皆因你而起。好与坏,苦与悲,聚与散,挥挥手也就罢了,你、你要好生保重。另外,我想找你要一样东西——” 观音蹙眉盯着猴子,扭捏地用余光扫着旁人的表情,咬牙切齿道: “你这猴头,胡言乱语,怪头怪脑。也罢,过了今日再与你计较。你且说,你要我什么东西?” “东西就在我身上,”猴子指了指自己后脑勺道: “当年你送我三根救命毫毛,现在取经已毕,我想请你不要收回,留与我做个念想。” 观音顿时松了口气,悄悄拍着胸口嗤笑道: “你这猴头,既说取经已毕,它还有何用,法力慢慢就会失效。好吧,反正此物已送与你,你就自行留着吧。” “多谢菩萨,”猴子说着,转身的一刹那,忽然传音道: “不知我们还能否再见,观音姐姐,你一定要记着保护好自己!” 这猴子,观音彻底晕了,扶了扶自己额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师尊,师尊竟然招手将猴子直接叫到他的座前? 两人在说什么,居然不让第三只耳朵听一个字! 唐三藏也傻眼了,还有死猪和沙僧,不停地揉着眼睛…… 揉着揉着,沙僧第一个反应过来,抄起他的大铲子,连声音都变了,四下惊恐地看着大喊: “师父、师父,快别磕头念经了,他们一个人都不见了,连、连佛祖都、都不见了踪影!不用问了,我们肯定又被妖怪骗了!哎哎哎,大师兄,你怎么又踢我屁股,我说错了吗?” “悟空,这不会又是那个假雷音寺吧?” “不是——” 看到唐僧又惊又疑的样子,猴子突然想笑,可是张嘴一笑,出来的却是一串眼泪: “从现在开始,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以前无论我们怎么折腾,最后总有一个人能够救我们。但以后就不是了,如果师父再落入什么妖魔手中,我们一旦营救不成功,他可能就会真的死掉了。我们也一样。” “悟空,你、你哭了?” 唐僧看着、看着,突然也是嘴一歪,跟着就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孙悟空是谁呀,乃是上天入地的美猴王,齐天大圣,这一路还从来没见他掉过一次眼泪。如果连他都吓哭了,那、那…… 八戒也是愣愣地望着猴子,手中钉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悟净,你掐我一下!” “干吗要掐你?” 沙和尚都哭成了五花脸,而且还想一直这样哭下去。因为大师兄怎么能哭呢,大师兄就是铁汉象征。他哭了,以后谁管他们啊,呜呜呜! 看着疯魔了的师父和师兄弟,死猪张开长嘴,突然往自己手臂上恶狠狠咬下去。啊呜一声,这呆子便蹦到了半空中。 落下地,却猛然发现猴子不知何时就贴了过来,瞪着他道: “你个死猪,你想干吗?” 死猪一怔之后,突然乐了,咧嘴大笑起来: “你个死猴子,老猪就知道你又在拿我们寻开心。瞧你刚才那哭相,跟真的一模一样!” “谁哭了,”猴子居然脸一红,抬手摸了摸脸,马上一本正经道: “呆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这个猪样子变一变,不然真会害死自己的,然后连带着师父和我们也会被你害死。你现在起来,跟我一起去整座灵山瞧瞧再说。” “又来了,”死猪哼哼唧唧着,拿起他的钉耙,偷偷在猴子后脑勺挥来了一下。 “悟净,你别哭了!” 猴子走到沙和尚面前,有些厌恶地看着一张大花脸道: “怎么说你也是做过卷帘大将的神仙,别弄得自己跟七仙女似的。” 一旁的死猪听见“七仙女”三个字,眉毛突然使劲跳了几跳,一双贼眼睛本能地就向月亮上望去。 沙和尚挨了骂,不仅不生气,反而高兴地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抄起大铲子道: “大师兄你只要永远是这个样子,意气风发,指挥着我们做事情,我老沙发羊角风了才会去哭鼻子,我又不是师父。” 嗯,不知何时,唐僧竟然自己凑了过来,恰好听见这句话,小白脸顿时不悦地哼了一声。 嘿嘿,沙和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还好师父就是师父,一转脸就忘了这茬,也是颇有些激动地盯着猴子道: “悟空,你刚才可把为师吓死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子。以后你若不这样子,我保证再也不随便念那紧箍咒儿。” 话音未落,凭空一股大力撞来,可怜的三藏顿时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猪八戒、沙和尚吓坏了,他俩的眼神可不是猴子瞒得过去的,扶起唐僧,马上四只眼睛就瞪了过来: “死猴子,好不好的你又要失心疯,师父禁得起你来这么一下么?” “他不好好的连一根毫毛都没损失吗?” 猴子恨恨地说着,突然余怒未熄地又是一指道: “你们顾念师徒之情没错,可你们为什么也不一视同仁顾念一下同门之情。我现在打他一下,既不是失手,也不是故意的,你们爱信不信。因为我受够了这三个字,不能听到那三个字,听到就会条件反射。” “猴子从来就喜欢狡辩!” 死猪真是死性不改,一旦觉得老大做错什么事,他这个做老二的就应该挺身而出充当审判者。二,就是这死猪一手创造出来的。 猴子突然有些气苦,以往某些画面莫名其妙地一一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一张同样毛茸茸的雷公脸上。 愣怔半晌,他才想起那是被他一棒子打死在观音面前的六耳猕猴。 一刹那,猴子的情绪一下子跌入谷底。 “死猪,世界变化多快你知道吗?真不知你做了净坛使者,是不是真的整日泡在酒池肉林之中,让猪油蒙住了心。” “还有你,沙悟净,做了那个狗屁什么南无八宝金身罗汉,就以为真的万事大吉了?” 0600、别以为这是内讧 “你,尤其是你,唐朝和尚,我的师父,既然已经做了旃檀功德佛,你就好好地做你的佛去,干什么没事追着人家屁股天天跟叫春似的。这下好了,吵吵嚷嚷的,本来我们几个已经可以躲清静了,又叫人家正好逮个真着抓差。呼呼,气死我也,若非看在你我师徒一场,那日我就给你一棒子!” 三人齐齐挨了一通骂,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中,倒还是惊喜更多一些。 这猴子说什么,不是又在这里唬人玩吧? 死猪虽呆,但向来反应最快,马上翻脸跟翻书一般,扯着猴子便哥哥、哥哥地亲热道: “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嘿嘿,佛祖真的给了我老猪一个净坛使者么。净坛,净坛,这两个字我听着就喜欢。” 那三藏听到自己竟然成佛,美梦成真,还有些不相信: “悟空,你不是发热病骗为师开心吧。再说了,我们师徒四人从来就没有分开过,说什么我天天追着谁的屁股。不是我又要说你,悟空,你现在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只有沙悟净情绪稍稍有点低落,因为他的封号最是一目了然,“南无八宝金身罗汉”,一听就是最下一层的果位。 所以,他倒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盯着猴子突然反问道: “我们几个都有了果位,不知佛祖给了哥哥什么封号?” 猴子咂咂嘴,突然跳开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总之现在都这样子了,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没有鬼钟馗他就什么都不是!” 不料猴子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竟然一跳就到了白龙马跟前,没防到人家早就没吃什么嫩草了,正竖着一双尖耳朵聆听哩。如今送到嘴边,正好一口咬住了猴子的手。 “走开起,走开起,我现在没心情理你!” “我不要你理睬与我,我也正烦着哩——” 白龙马突然口吐人声,顿时惊得唐朝和尚、死猪以及沙悟净也闻声而来,直愣愣地盯着马看。 “大师兄,我只要听你说一声就行。你们都有了果位,佛祖给我的是什么?” 这个倒可以说,猴子抓抓眉毛,突然有些怀念烟草的味道。话说那青烟缭绕之中,有多少烦恼,可以吐一个烟圈就烟消云散了…… “原来我叫天龙八部广利菩萨,原来我叫天龙八部广利菩萨。这么说,我、我已经是菩萨了……” 白龙马嘴里喃喃着,突然扬鬃奋蹄就是一声仰天长嘶。 唉,猴子纵起一小朵云彩,叹息着摸了摸小白龙如今一天也不威风的马头。 可怜的小王子,他四海龙王家族,如今总算也有了一位正经八百的菩萨了。可惜了那老龙王,不然会比他还要高兴。 “多谢大师兄,”白龙马两眼渗出一行泪滴,马脸温柔地在猴子手中蹭了一下道: “知道大师兄有大事要忙,你去吧。我也要去再找点嫩草,争取多吃点,养足精神好载着师父,跟你一起去万水千山再走上一遭。” 走了几步,白龙马忽然甩甩尾巴,扭头可怜兮兮地望着猴子道: “不行呀大师兄,我现在四蹄发软,我能先趴一会儿吗?” “当然,”猴子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赶紧扬头去看天上飘过的一朵云彩。 咦,好一朵流云,在那里自由地飘来飘去。 多好呀,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话说这个叫徐志摩的人类,很合我的胃口。 “呆子,起来起来,才两分钟你又窝在地上,真是属猪的!” 猴子走到死猪面前,将他一脚从地上踹了起来。 对付这样的呆子,不使用暴力不行呀,鼾声都有了,口水流了一地。不知道就在一眨眼工夫,他是不是又神游到了高老庄。 “妖怪,猴哥,哪里有妖怪?” 死猪身手倒还没有拉下,跳起身就抄起了钉耙,瞪着一双猪眼四处看着。 沙和尚顿时嗤笑道: “二哥睡糊涂了,纵有再大的妖怪,他也不敢到这灵山来呀!佛光普照,不用佛祖出手,他们就都化成灰灰了。” 哦,死猪这才抹了一把口水,甩的到处都是道: “忘了这已经是雷音寺,这么说,猴哥,你说得都是真的了。不然我想凭佛祖他老人家天下独尊的手段,也犯不着跟我们几个藏猫猫玩不是!” 说着、说着,这猪两眼突然骨碌碌一转,盯着唐朝和尚扯起嗓子坏笑道: “哎呀师父,我怎么忘了眼前就有一个最好的法子,只要使出来,保准我们每个人马上都知道,猴哥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到底是不是在哄我们玩耍。” 猴子突然觉得不妙,掀起这死猪的大耳朵就要一把揪住,却被沙和尚笑眯眯地拦住了: “大师兄,大师兄,二哥也就是说说而已。你就让他说,反正你不是常说猪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嘛!你也不少一根毫毛,而且又能洗清自己,让他再也无话可说。” 三藏也是一副大义凛然道:“悟空,就让他说,有为师哩。” “有你,才是一切祸端的源头呐!” 猴子可不傻,一语中的,不过还是撒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胸说道: “呆子,你猪屁股一动我就知道你要拉啥屎。不就是你的歪心思又蠢蠢欲动了么,想怂恿软耳朵念咒。行,我忘了是哪个虚伪的家伙说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完,猴子潇洒地冲唐朝和尚一扬头道: “你念吧,不过我老孙有言在先,倘若念完之后你才发现,一个做人家师父的人,从此再也没有什么手段恐吓他的徒弟,你可不要来找我哭哭啼啼。” “紧箍咒都拿你没办法?哈哈,师父,那我老猪也想跟你说一句,以后你们吃饭我吃-屎。这说明什么,猴子心虚了,他在使手段。” 可惜,唐朝和尚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软耳朵,比那刘皇叔的耳根子还软。嗨,怎么又把人家刘皇叔扯了出来! 只见三藏咬了咬手指,突然歪着脑袋对八戒来了一句: “悟能,你知道我一向时是最疼爱你的。我念咒可以,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声,他毕竟是你大师兄,很多事还指着他哩,所以我不能把他给咒死了。我这紧箍咒儿一停,他第一个要找的人,可就肯定是你了!” 原来正人君子也不傻。 0601、唐僧要念紧箍咒儿 他手中现在、过去、将来,拢共也就这一样宝贝对猴子管用。万一哪天猴子又失心疯,总得留一手是吧? 既然就这一样宝贝疙瘩,那打赌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了。 什么,猪八戒不干了,跳脚翻脸道: “你这秃头,天底下哪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师父?不行,猴子已经拉差叫我陪他去巡山,我身子被打坏了谁陪他!” 唐朝和尚顿时松口气,脱口说道: “我就说吧,这紧箍咒儿就不消念了,伤到你们哪一个为师都心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看得猴子只想笑。于是,转头扯过沙悟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交待道: “悟净,我与那猪走后,你要小心护得那唐朝和尚平安,一步也不要迈出这雷音寺主殿。即使是我们转回,你也不要轻易放松警惕,除非你我能对上这个——” 说着,猴子在身上摸了摸,却不防一下子摸出了观音给他擦鼻血的手帕。 这个显然不合适,上面似乎还带着菩萨的幽香。 猴子不觉脸上一红,双手又在身上胡乱摸了一通,指尖猛然触到一个手感十分熟悉的物件,顿时表情一呆,缓缓地抽出手来,放在眼睛底下彻底懵了: 搞什么飞机呀,怎么裤兜中还有那小妖精的丝袜? 这,这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啊,东西都不清理干净,让老子情何以堪! “咦,大师兄,这是何物呀?” 沙和尚大感兴趣,伸手就要拿,吓得猴子赶紧缩手将这祸害重新塞进裤兜,重新又在里面摸呀摸呀,终于又拿出了一件东西来。 什么呀,一支紫罗兰口红!草,气得猴子险些又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算了。 “咦,大师兄,这又是何物呀?” 可怜的沙僧,连天河那么大的场面都见识过了,却在女人的物件上一连栽了两个跟头:猴子一缩手,又将它装进了口袋。 “大师兄你有完没完,故意拿我寻开心是吧?”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曾经也是吃人不眨眼的沙和尚。哇啦啦地嚷嚷着,顺手揪下挂在脖子上的骷髅项链,却被猴子一巴掌给彻底拍晕了: “你叫个鸟呀,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你当我老孙是什么人?逗你玩,连我都被人家逗着玩哩。” ——猴子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沙僧从流沙河时就记住了这句话,再说猴子看上去好像也的确是一副急得要跳脚样子,于是赶紧揪下一颗骷髅头,赔笑道: “师哥既然烦着,就不要费事了,这现成的骷髅头,不然大师兄先用着如何?” 转了一圈,猴子带着八戒很快又闪身回到了雷音寺。 看到沙僧瞪着他们,手中的大铲子根本就没有放下来的架势,猪八戒笑了。因为出去的这一路上,怪事多多,麻木了,也就不嫌多一个沙和尚了。 “猴哥,那大胡子也疯癫了,我们他都不识得,这我可就管不了啦,你自己看着办吧。” “滚,不就是想找地方挺尸去吗,去吧去吧——” 猴子想着眼前也就剩下这几个亲人了,不觉言语上温和了许多,一边放任八戒偷懒,一边摘下腰上拴着的骷髅头扔了过去。 “沙师弟,别撑着了,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就走。” 看到骷髅头,沙和尚顿时身子一松,吐口气道: “师哥,你快去瞧瞧师父吧。有形的妖魔鬼怪我还能帮你一把,若是那无形的妖魔鬼怪,我就无能为力了。师父是不是被无形的妖怪弄魔怔了,只能你去看了再说。” “还能有这般咄咄怪事?” 猴子压根不信。别的不说,这如今的灵山,虽然人去楼空,但漫山遍野的灵气佛光却是一时半会散不去的。有这东西,寻常什么妖魔鬼怪能靠近半步!除非,除非是天道鸿钧说的那些鬼东西…… “悟空,这么快就回来了,为师还以为你们要转半天呢?” 唐朝和尚悬浮在大殿之顶,就像泡在悬空的泳池中,一会儿翻个身仰泳,一会儿又面朝下蛙泳。最后,甚至还要来一个夸张的蝶泳指示,扑腾扑腾地好不奋勇的样子。 “好玩吧,会飞了,就是不一样!” 猴子讥讽地望着唐朝和尚笨拙的表演,有些不忍心地抬腕看了看。 哦,在人间养成的这个习惯,总是改不掉,打手打手。 左手打了一下右手,猴子于是张开五指道: “师父刚学会开车,就让你再玩五分钟。五分钟后你自己记得下来,到大殿外集合。” “悟空,你再瞧瞧我这个姿势——” 唐朝和尚惬意地又翻滚了一下,卖弄地望着猴子,却只看见了猴子的一个背影,顿时有些气苦道: “你怎么越来越没礼貌呀,悟空,回来,我还没说完话哩!” 猴子听着后面的叫唤,只当是一只叫师父的小蜜蜂在嗡嗡嗡,一摇一晃到了师弟悟净旁边,默默地与他并肩坐了下去。 “师父没事吧?” “没事,他现在就好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 猴子望着天上的星河,缓缓将一条手臂搭在悟净肩膀之上,神游万里道: “二弟,你当时在天河做卷帘大将,想必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你有没有印象,那昊天可曾与你说过他师尊的事情?” “昊天?”沙和尚迷惑了,歪过脑袋盯着他。 哦,猴子语气变了变,“就是玉皇大帝那老儿,从前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坐上天庭就人模狗样了。” 一道流星,这时蓦然划过天际。 猴子摇摇头,突然无比萧索低了头就是一声叹息: “当然了,能做到他那样的奴才,天上地下,除了瑶池,也就数他了。这样的福缘,也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沙和尚感觉自己越听越糊涂了,很想扳过师哥的脸瞧瞧,他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冷不丁掉到通天河把脑子吓坏了一丁点。因为他住惯了天河、流沙河,知道猴子天生就怕水。 当然他肯定也就是这样想想罢了。 呵呵,扳师兄的脑壳玩,活得不耐烦了吧?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听明白了,那就是曾经在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玉帝,居然曾经做过某个人的奴才家丁。 这个,呵呵,抱歉我老沙实在是不敢苟同。 0602、路尽时回首看 天上地下最大的就是佛祖如来了吧,可就算佛祖如来,有时不也得听宣于天庭,更别说让玉帝做佛祖的看门听用的奴才? “悟空,我刚才只顾玩耍,没有顾得上问你,你刚说开车,这是什么意思?” 唐朝和尚果然是做师父的,踩着点就集合来了。不过,他一张嘴就叫人头疼。开车,开车,光凭嘴说得清楚么! 所以,还是装傻吧。 猴子拍拍自己的双膝,起身道: “好了,师父玩够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沙和尚应声而起,顺手也是拍打了一下自己肥肥的屁股,很自觉地跑去将那头死猪赶了起来。随后,两人一人挑起担子,一人牵着白龙马,慢慢回到猴子与唐朝和尚面前。 “师哥——” 猪竟然没有跟三藏问安,而是凑到猴子跟前,神秘兮兮地突然压低声音,四下贼眉鼠眼地示意道: “这里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就这样走了呀?不若我们敲几块金子下来,路上也好当做盘缠不是。” 猴子一怔,马上不怀好意地一笑道: “好呀,你去跟那软耳朵说一声,然后你就自己去敲,想敲多少就敲多少。这一次,我保证不骂你。” 死猪摇摇头,顿时变得懒洋洋道: “那还是算了吧,反正到时候化斋的人又不是我老猪。” 正说着,他忽然从地上发现一个人影,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吓得顿时汗毛一竖,抬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师父。 秃头! 猪气得大骂一声,抬手不住地抚摸着自己仍有些狂跳不已的心口,发现师父并不是在盯着自己看,这次心理平衡了一些,当即唯恐天下不乱地喊道: “师哥,师父在看你呐。” “我知道,你个死猪,要你说!” “那你怎么不理他,他可是我们的师父耶。” 听见八戒这体贴的话语,唐朝和尚终于控制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同时嘴里哽咽道: “悟空,你听听,悟空,你到底说不说?” 猴子很坚决,摇头道,“不说,说了你一个呆子也不懂。” 猪八戒看着两人,突然一把拉住沙和尚:“大胡子,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呆子,怎么师父也成了呆子?” 沙和尚撇撇嘴,一脸无辜地摊开手道: “二师兄,你不如把我打死算了,打死我也不知道呀。他们两个,从前不是一直这样子的吗?” 话音未落,唐朝和尚竟突然出声恐吓了起来: “悟空,那就怪不得为师了。我数一二三,你再不说我就念咒儿了,一、二、我二了哟……” 猪八戒一听高兴坏了,第一个拍掌叫好道: “好呀好呀,师父,你都说了很多遍这样的话了,再不念都没有做师父的威信了!” 这次,就连猴子自己也是突然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默默看着唐朝和尚,一副静静地等着他念咒的样子。 出人意料的,唐朝和尚突然一扭头,冲着猪八戒怒目而视道: “悟能,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你说念咒我就念咒,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还要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悟能,这咒儿,我今儿个偏就不念了,阿弥陀佛。” 说着,三藏一把抓起猴子的手,连连垂泪道: “悟空,为师都听你的,我们师徒现在怎么办才好?” 猴子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发现上面居然瞬间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不过,这都不是问题了。 不知不觉,猴子难以觉察地闭了闭眼,一个青衣道袍,负手而立,不悲不喜的白须老者,蓦然划过脑海。唉,一声叹息随之脱口而出: “路尽时回首看!” “路尽时回首看,这,这是何解?” “无解,所以——” 一丝从未有过的惶恐,在猴子脸上一闪而过。 “无解,所以他才有了这一句偈语,路尽时回首看!” 他?其余三人终于反应过来,齐齐地凝视着猴子: “他是谁,菩萨还是佛祖?” 猴子痛苦地摇头,“都不是,你们也不要问了,总之现在不能说。” 又来了,猪八戒跳起脚,指天画地地刚要泼口大骂,突然间两眼一直,瞪着猴子一下子不会动弹了。 ——只见猴子的一头金毛,骤然间纷纷竖起,紧跟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原本紧紧地深深嵌入到头皮中的那一个金箍儿,正以肉眼可见的慢镜头,一点一点地自动剥离着…… “师哥,”八戒、沙僧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悟空,”唐朝和尚也是难以自己地张嘴叫着,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很快,随着最后一声叮咚轻响,跟随了猴子一路西游而来的金箍儿,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它的使命。 猴子面无表情地一把抓起缓缓跌落的金箍儿,脱口又说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哼,看来这就是你们给的第二个福利了。” 不过,既然都已经说到第二个了,那第一个是什么呢? 话音未落,唐僧突然双手合十,一脸悲戚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眼泪扑扑簌簌地滚落而下: “悟空,以后你若不听话,为师、为师还拿什么拯救与你?” “拯救?”猴子压根没想到唐朝和尚竟然会用上了这个词,在他心中,这个有时比呆子还呆子的鸟人,除了会念咒还会什么? 于是,一刹那间,猴子被这两个字击倒了。 一旁的猪八戒和沙僧,听到唐三藏这番告白,这才大惊失色地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几乎是同时凄苦地摇了摇头: 金箍儿没了,齐天大圣又回来了! 师徒四人,不,应该还有白龙马,就这样上路了。 每人都各怀心事,每人都战战兢兢。 只有猴子,一个人甩开大步走在最前方。 不过,这里每一个人无不都是最了解猴子的人。所以,也只有他们才知道,此刻的猴子,那个一路上从不曾弯腰的背影,这一次,怎么看都怎么不对。 没有了挺拔,也不再意气风发地手搭凉棚,雄视四方。 甚至,不时还有一两声微不可察的叹息,隐隐传来。 “悟净,”唐朝和尚突然小声叫了一下沙僧。 “哦师父,你要说什么?” 唉,唐朝和尚忽然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为师不想说什么!”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望着猪八戒喊了一声: “八戒,八戒。” 0603、别样陈家庄 猪可没有沙和尚那么好脾气,再说人家正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听见叫声,不胜其烦,抬头就甩来一句: “干啥干啥,我说师父,你能不能叫人清静一下!” 唐朝和尚突然瘪瘪嘴,慌忙将头扭到了一边。 猪看了唐朝和尚一眼,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低头,继续一边踢着沿途的小石子,一边闷头想着什么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猪突然停了下来,高高地扬起长长的猪嘴,猛地叫了一声: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金箍棒,他的金箍棒竟然一次都没有拿出来过!我老猪就说嘛,总感觉这几天大师兄不对,可哪里不对,总是想不到点子上,今日总算找到了答案!” 唐朝和尚马上扭过脸来,望着猪八戒撇了撇嘴: “悟能,为师刚才叫你,就是想说这个!一会儿你记得去问一声,最好叫他拿出来舞弄一下教我们瞧瞧。” “你是师父,你怎么不问?”猪八戒马上甩过来一个白眼。 正说着,猴子停了下来,远远地望着这边挥了挥手。 唐朝和尚顿时精神一振,习惯性地扳着马鞍就要翻身上马,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白龙马吸溜溜就是一声长嘶躲开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猴子奋蹄驰去。 “阿弥陀佛,”唐朝和尚忍不住双手合十悲苦诵道: “没想到,现在连一头畜生都来欺负与我。罪过,罪过。” 沙和尚走过来,放下肩上的担子,一边擦汗,一边顺嘴安慰道: “师父忘了你已是凌云渡脱了凡胎之人,应该算作位列仙班了。那白龙马本是龙子,身体上自然有所感应才会逃开。所以,师父你应当高兴才是。” 唔,唐朝和尚马上低头忏悔道: “是了是了,为师口误,一会儿就去向白龙马道歉。” 沙僧顿时笑了,“那倒不必,呵呵,师父骂两声徒弟原也是应当应分的。” 唉,唐朝和尚敲敲脑袋,脸上羞惭之色反而更浓了。 “为师心中,从来下意识地只记得有你,有八戒,有悟空,极少会主动地想到,其实我是有四个徒儿的。单就这一点,为师就对白龙马亏欠多多。善哉,善哉。他如今闪我一下,我心里反倒好受一些点了” 两人说着,慢慢走到猴子近前,却发现猪八戒早就站在那里,他们过来,这呆子竟然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八戒,没看见师父也过来了吗?” 因为生气,沙僧这次索性也没有开口叫他一声师哥。 不料,这次却是猴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而且,还马上伸手嘘了一声,竟然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什么意思呀?两人勾起脖子一看,不觉有些失笑: 这不是陈家庄嘛! 然而定睛再一看,两人顿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悟空——” 唐朝和尚两眼死死盯在一个奇装异服的老者身上,不自觉地将手伸过来攥住了猴子的手。妈妈的,猴子见他手心冰凉,身子颤抖不停,只好任由他轻薄了。 “那老者不、不是陈家庄子的长老陈澄么?” “不是他是谁?”猴子只能睁眼说瞎话。 当然也不是全然说假话,陈家庄是真的,陈家庄的人也是真的,只不过—— 唉,猴子也糊涂了,他们明显是一群现代人,却怎么扮成了古代人,虽然他们也是古代人。 唐朝和尚的嗓子,不觉抖得更厉害了: “悟空,我们在他庄子晒经书,换衣服,好像才是几天前的事情,他们怎么一下子都变成这样了呢?衣服根本不是唐服,口音也不符,是为师老眼昏花了么?” “不是,”猴子只能继续捏着鼻子哄眼睛道: “师父忘了,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脱了凡胎一路飞向灵山。而他们在地上,所以时间当然就对不上。” “师父——” 这话当然只能骗骗唐三藏而已,猪八戒、沙和尚齐齐地叫了一声,刚要开口,就被猴子一手一个,直接掼到了地上。 “闭上你们的鸟嘴,”猴子恶狠狠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远远盯着陈家庄,以及陈家庄里正在忙碌的人群道: “现在都别出声,我们就绕着庄子边沿过去,能不惊动他们就最好不惊动他们,免得跟他们啰唣。” “这里还好说,”猪撇撇嘴,“下去就是通天河,那白鼋——”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猛然发一声喊,紧跟着便跑过来几十上百人,将师徒团团围住了中间。 “唐长老,唐长老,这是怎么说的,”老者跑过来,望着唐朝和尚径直跪下道: “老爷们从灵山上取得真经回来,功成行满,怎么都到了庄子却在外面彷徨徘徊,莫非才几日工夫就生分了不成?快请,快请,一定要到舍下盘亘几日再走才是。” 唐朝和尚明显乱了阵脚,望着猴子慌神道:“悟空——” 猴子也是不明就里,心里只记着“路尽处回首看”这六字真言,当即张开火眼金睛,将眼前这一群人全都看了一遍,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望着唐朝和尚安慰道: “不消怕的,”猴子说着暗中指了指领头的老者,“你瞧他除了衣裳不对,哪里都还是那个陈澄的模样。师父应付他几句,我们转身就走便是。” 猴子的镇定,让唐朝和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也敢伸出手虚虚的支应道: “陈长老快快请起,我等,我等奉了佛祖法旨——” 说着,这比猪还呆的呆子,竟然一下子想起如今的灵山上,哪里还有佛祖的影子。节骨眼上当即就这样愣了一下,转头对猴子嘀咕了一句: “悟空,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我们这是要转去哪里呢?” 我把你个呆子,小白脸子,软耳朵根子—— 猴子气得嘴里发苦,面上却依然不得不温言细语道: “师父自那大唐而来,又名为唐朝和尚,唐三藏,唐玄奘,唐僧,到处都躲不过一个唐字,师父自己说,我们还能去哪里。” “是吗?” 唐朝和尚的脸上,不知不觉突然间竟有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同时洋溢着的一种幸福之感,也让猴子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在心间一荡。 0604、佛祖哪里去了 “悟空,你且站好了!” “做什么?” 唐朝和尚也不说话,屏息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又整了整自己的袈裟,然后望着猴子工工整整地稽首拜道: “多谢悟空,为师自那灵山上,乍见佛祖莫名消失。” “就连那三千诸佛,三千揭谛,八大金刚,四菩萨,五百尊罗汉,八百比丘,大众优婆塞、比丘尼、优婆夷,各天各洞福地,灵山大小尊者圣僧,也都齐齐不辞而别。一时间,为师的心仿佛也都跟着碎了,身子也像那无依的浮萍失去了方向,再也没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如若不是还挂念这你们几个,为师、为师也许——” “不过,现在可好了,悟空你一席话,就像当年菩萨与那大唐的天空上,和为师一番言语点醒梦中人一般无二。所以悟空我这一拜,是必须要拜出来的。” 猴子哪里肯让他这一拜落在自己身上,以免沾染了什么因果,当即闪到一边,但脸上却是明显的惊喜道: “师父如今真真正正不恍惚不惶恐不害怕了么?” 唔,唐朝和尚的脸上,又有了一种最初从长安街上开始出发时的那种决绝,声音不大,每个字但却清晰可辨道: “悟空,从大唐来,再回到大唐去。这本来就是我的宿命,这与佛祖、菩萨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在,我们也是要回去。他们不在,我们也是要回去的。唯有回去了,一切虚妄才会迎刃而解。” 猴子喜得抓耳挠腮,第一次回到了真正做猴子的境界,连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一骨碌爬起来,同时扯着猪八戒、沙和尚道: “师父,回大唐去,回大唐去!你这句话,也点醒了我。多谢,多谢!八戒,悟净,还不拜谢师父!” 望着师徒等人乱作一团,旁边的陈澄倒也不着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跟来的庄丁、随从,便挂着笑袖手看起了热闹来。 “阿弥陀佛——” 半晌,唐朝和尚方才转过脸来,望着他期期艾艾地稽首道: “多谢陈长老出庄相迎,我等师徒此番就不再去叨扰庄子上下了,我们就此别过。” 陈澄呵呵一笑,拦住道: “圣僧说哪里话,哪有过庄子而不入的道理。” “再说了,我家兄弟陈清已然带着鼓乐吹打去了救生寺,摆好了香案贡品。还有我们的那孩儿陈关保、一秤金,也早早候在了香火旁,诸位长老若不去,岂不寒了大伙儿的一番好心?” 这—— 唐朝和尚心一软,不由得看向猴子:“悟空,悟空,你看呢?” “看什么,”猴子唯恐这软耳根子又被人说动,当即出声看向猪八戒、沙和尚二人,准备强行走人: “二弟、三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牵了师父和马儿速速上路。大唐万里之遥,少不得又要千山万水,披荆斩棘,早些上路早些计较。你们先走,我随后自行去追你们便是。” 噢,师兄弟这份默契还是有的,听出话音,当即二话不说簇拥着唐朝和尚就要走,不防却被陈澄手一挥,顿时伸过来几十双手,齐齐发一声喊,将师徒三人抬起就跑…… “站下,你们这不是拦路剪径吗,哪里还是正经庄户人家做的事情!” 猴子反应更快,没看见他怎样移动,已经流星般后发先至抢先占住了山路要道,抱起双臂看着庄丁和陈澄。 陈澄一惊之下,马上又是一笑: “忘了最应该礼遇的是孙长老,失敬失敬。来呀,小的们,把那最大的轿子抬过来,请孙长老就座。” 妈妈的,猴子不觉一下子将眼睛眯了起来。 久未使用的火眼金睛,竟然看走眼了? 不消说了,单凭这句话和这副腔调,此陈澄绝不是彼陈澄。而且,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他们绝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嗯,如此试他一试倒有一个现成的法子。 “你们是不是在拍电影,如果你们说实话,我倒是可以现在就做主,跟你们一起回去帮你们完成拍摄。” “什么?”陈澄明显不像作伪,连想都没有想一甩手道: “你就不要拿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儿搪塞了,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我们的陈家庄?” 猴子目光闪了闪,沉声道:“如果我说不呢?” 陈澄顿时一笑,突然手指另一条小路道: “那还不简单,那我们就只好绕过去喽。我记得孙长老好像是不需要经常用膳的,所以你实在不想去,那我们也不勉强,只要有唐朝圣僧在就行。” “我不吃饭,这个你都记得?”猴子突然又有些迷惑了。 大概被人揪着十分不爽,猪八戒突然发一声喊道: “大师兄怎么改性了,跟他们啰嗦什么,你的棒子呢?拿出来,拿出来,不用真打,直接迎风晃一晃,晃它个十丈粗细百丈高,保管他们马上叫我们爷爷。” “不可,”唐朝和尚一下子急了,小白脸子挣得通红谆谆告诫道: “悟空,如今你已是没有金箍儿的人了,能否守住心性,为师已经无能为力了,一切全在你自己!” 唐朝和尚的话,猴子没在意,那头猪的哼哼,却瞬间宛若被雷击一般呆住了: 这些日子,他,作为史上最著名猴子,竟然从未想过那根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他骨肉深处的金箍棒?他老佛爷个大腿的,那金箍棒得有多伤心啊! 猴子想都没想,本能地抬手就去掏耳朵。 这个动作,竟然都有些生疏了。 猴子脸上的愧色还未消失,一头冷汗却嗖地一下冒了出来: 金箍棒,竟然没有掏出来! 再掏,还是没有! 这下就连唐朝和尚都看出了端倪,张嘴刚要喊些什么,就被一脸惶急的沙和尚不顾一切地捂住了嘴巴,然后急急附耳道: “师父,大师兄不愿拿出金箍棒自有他的道理,你这边厢话儿说出口,万一,万一……” 话音未落,却见猴子突然笑嘻嘻地一拍手道: “他们又不是妖怪,掏什么棒子?” 说完,猴子斜睨了一眼猪八戒,缓缓将双手抱向胸前,一边摇头,一边在嘴里啧啧道: “俺老孙就奇怪了,师父不说也罢。倒是你们两个,人家发一声喊,你们便束手就擒。嘿嘿,这一路上被这妖怪那妖精的绑惯了是吧,不被人家绑一下浑身就不舒服!” 0605、金箍棒不见了 哎,是呀—— 沙和尚突然看看唐朝和尚,又猛然瞅了瞅自己的双手。 咦,方才他是如何被人摁着去捂师父嘴的? 猪八戒却是早就哈哈一笑,突然两个膀子轻轻一晃,周围顿时倒下去几十人。再一晃,九齿钉耙便到了手中,作势扬起,却不等唐朝和尚出声阻止,马上又一收,顺手丢进了嘴里。 “师兄,你那棒子呢,拿出来让老猪我瞧瞧!” 这猪第三晃,便晃到了猴子面前,恬不知耻地扬着一张猪脸,全然忘了他刚才还被人高高地抬着举在半空的丑行。 “滚——” 猴子这次很干脆,直接将他一脚踢飞。 看到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一般,陈澄脸上一黑,当即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庄丁、随从,随手指了指其中一人。被指之人两眼一暗,却也不多说,当即掉过刀尖,望着自己胸腹便是狠狠一插—— 只听噗哧一声,顿时当场鲜血四溅,那人也四肢开始胡乱蹬弹着滚到地上,眼见着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直到这时,陈澄方才望着早已吓得紧闭双眼的唐朝和尚冷笑道: “圣僧是有道之人,当知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你那第一高徒,却好像不是太听你话。唐长老,我们现在去庄子,他不会在阻三阻四的了吧?” 出人意料的是,唐朝和尚这一次竟然完全不像取经路上那样,缓缓闭眼诵道: “阿弥陀佛,真是冤孽冤孽呀。你既然不是陈家庄陈长老,还说什么好生之德的话,真是岂有此理!” 沙和尚上前一把护住唐僧,瞪眼怒视着陈澄: “你叫别人自杀算什么本事,有胆子自己拿一把刀割自己脖子那才叫英雄好汉!” 陈澄却是毫不动容,只是冷笑道: “我是庄主,充什么英雄好汉?充英雄好汉的,都得第一个死。赵乐,他们师徒如此不把我陈家庄放在眼里,该你了!” “是,老爷。” 这个赵乐果然是英雄好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望着陈澄躬身行礼,方才缓缓将刀架在脖子上,瞪着两眼面对唐僧师徒就是一笑,手中狠狠一抹,只听噗嗤一下,又是一条人命当场陨落。 “怎么样唐长老,我们可是礼遇有加,更不打你骂你,只不过是邀请你前去救生寺一观而已。再说那救生寺供奉的,本来就是贵师徒四人,你们为何就不愿去了呢?” 一个人的血腥气还可以忍耐,两个人血溅当场的腥气,就不是一般的味道了。 唐朝和尚一脸煞白,缓缓睁开两眼望向猴子:“悟空——” 猴子点点头,转向又要气势汹汹地指人的陈澄,缓缓地咬牙切齿道: “你且等等!俺老孙上天入地,万水千山也算阅人无数除妖不计,唯有在一个美丽的蓝色星球上,见到一个如你一般毫无人性可言的变态民族。好吧,算你赢了,我们就跟你去瞧瞧又何妨?” “师兄,”半路上,趁人不备,猪八戒突然低声埋怨道: “你现在怎么也是啰哩啰嗦的了,跟他们讲什么妇人之仁。就算不害他们性命,也不消你这样客气,抓一把毫毛,变一堆瞌睡虫给他尝尝,我们也好溜之乎也上路回那大唐去耍耍!” “滚,”猴子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词了,简单,干脆,指向明确。 再说了,猴子身上的毛多,还是猪身上的毛多?不能因为毛多,就不把毛当毛吧,真是猪一样的思维。 陈新远远地迎候在救生寺外,看到唐僧师徒一溜而来,装模作样地上前稽首道: “哎呀总算是把圣僧等到了,唐长老,快请,快请。” 也许是唐三藏心底还抱着什么幻想,竟然凝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四处寻找着猴子的影子无助地呻吟道: “悟空,你不要离我这么远好不好?” 陈新只做不见,牵着唐朝和尚的手,不知真笑假笑地四下胡乱指着道: “唐长老好生瞧瞧,这救生寺与你去雷音寺取真经时,又有些什么变化?呵呵,小的们,快快看茶摆斋,让长老们先吃些喝些歇歇气,再与我们把那真经儿念叨念叨。” 到了这时,唐僧师徒方才齐齐地心里一惊,也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唐三藏当即有些着慌,扭头看向猴子,心里十分想说一句叫他变成一只小蜜蜂跟着自己,但在人前这句话实在是开不了口。 内心挣扎着,直到看见供案上,竟然坐着一对粉嘟嘟的女娃和男童,他才再不敢再有任何生分之想,唯恐一不小心又害了这一对娃娃。 望着四尊真人大小的金身塑像,猴子盯着自己的那尊看了一会儿,一转头,突然发现猪八戒和沙和尚正齐齐地盯着那一对粉嘟嘟的女娃男童,嘴里毫不知觉地流着一串哈喇子,顿时一惊,赶紧一人给了一巴掌: “咄,我把你们两个中了魔怔的,杀千刀砍脑壳的,是不是又勾起你们吃-人-肉的邪念馋虫了!” 沙僧晃晃脑袋,睁眼一看,顿时闭目唱了个喏,“罪过,罪过。” 猪却依然是猪,睁眼四下扫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拍了拍他的大肚子,居然腆着脸说起了猴子来: “师兄别这么大义凛然的好不好,大家都是吃过人的人,屁-股眼里的那坨屎,总之是洗不干净的了!” “你看,我就说要请你们一定要来瞧瞧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陈澄在一旁听着,顿时笑逐颜开地手舞足蹈起来: “还是猪长老有趣呀,这对娃娃,本来就是贡品,倘若长老们真喜欢,一会儿念完经拿去分了吃就是。” “来,来,你这老头儿——” 猴子不等陈澄说完,忽然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招招手,将他一把拉过来,然后亲热地勾肩搭背道: “俺老孙想了一路,有个问题一直没想通。你们要看这真经,它们就在我们的那挑子里,你们自己不会去看吗,反正我们也不敢对你们做什么!” “孙长老是最难缠的一个,你来套我话是吧?” 陈澄倒心里明镜一般,嘴里却毫不在意道: “你套我话我也不怕给你说,那真经不经过唐长老之口,对我们却是一点都没有用处的。” 0605、金箍棒不见了 哎,是呀—— 沙和尚突然看看唐朝和尚,又猛然瞅了瞅自己的双手。 咦,方才他是如何被人摁着去捂师父嘴的? 猪八戒却是早就哈哈一笑,突然两个膀子轻轻一晃,周围顿时倒下去几十人。再一晃,九齿钉耙便到了手中,作势扬起,却不等唐朝和尚出声阻止,马上又一收,顺手丢进了嘴里。 “师兄,你那棒子呢,拿出来让老猪我瞧瞧!” 这猪第三晃,便晃到了猴子面前,恬不知耻地扬着一张猪脸,全然忘了他刚才还被人高高地抬着举在半空的丑行。 “滚——” 猴子这次很干脆,直接将他一脚踢飞。 看到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一般,陈澄脸上一黑,当即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庄丁、随从,随手指了指其中一人。被指之人两眼一暗,却也不多说,当即掉过刀尖,望着自己胸腹便是狠狠一插—— 只听噗哧一声,顿时当场鲜血四溅,那人也四肢开始胡乱蹬弹着滚到地上,眼见着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直到这时,陈澄方才望着早已吓得紧闭双眼的唐朝和尚冷笑道: “圣僧是有道之人,当知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你那第一高徒,却好像不是太听你话。唐长老,我们现在去庄子,他不会在阻三阻四的了吧?” 出人意料的是,唐朝和尚这一次竟然完全不像取经路上那样,缓缓闭眼诵道: “阿弥陀佛,真是冤孽冤孽呀。你既然不是陈家庄陈长老,还说什么好生之德的话,真是岂有此理!” 沙和尚上前一把护住唐僧,瞪眼怒视着陈澄: “你叫别人自杀算什么本事,有胆子自己拿一把刀割自己脖子那才叫英雄好汉!” 陈澄却是毫不动容,只是冷笑道: “我是庄主,充什么英雄好汉?充英雄好汉的,都得第一个死。赵乐,他们师徒如此不把我陈家庄放在眼里,该你了!” “是,老爷。” 这个赵乐果然是英雄好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望着陈澄躬身行礼,方才缓缓将刀架在脖子上,瞪着两眼面对唐僧师徒就是一笑,手中狠狠一抹,只听噗嗤一下,又是一条人命当场陨落。 “怎么样唐长老,我们可是礼遇有加,更不打你骂你,只不过是邀请你前去救生寺一观而已。再说那救生寺供奉的,本来就是贵师徒四人,你们为何就不愿去了呢?” 一个人的血腥气还可以忍耐,两个人血溅当场的腥气,就不是一般的味道了。 唐朝和尚一脸煞白,缓缓睁开两眼望向猴子:“悟空——” 猴子点点头,转向又要气势汹汹地指人的陈澄,缓缓地咬牙切齿道: “你且等等!俺老孙上天入地,万水千山也算阅人无数除妖不计,唯有在一个美丽的蓝色星球上,见到一个如你一般毫无人性可言的变态民族。好吧,算你赢了,我们就跟你去瞧瞧又何妨?” “师兄,”半路上,趁人不备,猪八戒突然低声埋怨道: “你现在怎么也是啰哩啰嗦的了,跟他们讲什么妇人之仁。就算不害他们性命,也不消你这样客气,抓一把毫毛,变一堆瞌睡虫给他尝尝,我们也好溜之乎也上路回那大唐去耍耍!” “滚,”猴子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词了,简单,干脆,指向明确。 再说了,猴子身上的毛多,还是猪身上的毛多?不能因为毛多,就不把毛当毛吧,真是猪一样的思维。 陈新远远地迎候在救生寺外,看到唐僧师徒一溜而来,装模作样地上前稽首道: “哎呀总算是把圣僧等到了,唐长老,快请,快请。” 也许是唐三藏心底还抱着什么幻想,竟然凝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四处寻找着猴子的影子无助地呻吟道: “悟空,你不要离我这么远好不好?” 陈新只做不见,牵着唐朝和尚的手,不知真笑假笑地四下胡乱指着道: “唐长老好生瞧瞧,这救生寺与你去雷音寺取真经时,又有些什么变化?呵呵,小的们,快快看茶摆斋,让长老们先吃些喝些歇歇气,再与我们把那真经儿念叨念叨。” 到了这时,唐僧师徒方才齐齐地心里一惊,也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唐三藏当即有些着慌,扭头看向猴子,心里十分想说一句叫他变成一只小蜜蜂跟着自己,但在人前这句话实在是开不了口。 内心挣扎着,直到看见供案上,竟然坐着一对粉嘟嘟的女娃和男童,他才再不敢再有任何生分之想,唯恐一不小心又害了这一对娃娃。 望着四尊真人大小的金身塑像,猴子盯着自己的那尊看了一会儿,一转头,突然发现猪八戒和沙和尚正齐齐地盯着那一对粉嘟嘟的女娃男童,嘴里毫不知觉地流着一串哈喇子,顿时一惊,赶紧一人给了一巴掌: “咄,我把你们两个中了魔怔的,杀千刀砍脑壳的,是不是又勾起你们吃-人-肉的邪念馋虫了!” 沙僧晃晃脑袋,睁眼一看,顿时闭目唱了个喏,“罪过,罪过。” 猪却依然是猪,睁眼四下扫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拍了拍他的大肚子,居然腆着脸说起了猴子来: “师兄别这么大义凛然的好不好,大家都是吃过人的人,屁-股眼里的那坨屎,总之是洗不干净的了!” “你看,我就说要请你们一定要来瞧瞧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陈澄在一旁听着,顿时笑逐颜开地手舞足蹈起来: “还是猪长老有趣呀,这对娃娃,本来就是贡品,倘若长老们真喜欢,一会儿念完经拿去分了吃就是。” “来,来,你这老头儿——” 猴子不等陈澄说完,忽然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招招手,将他一把拉过来,然后亲热地勾肩搭背道: “俺老孙想了一路,有个问题一直没想通。你们要看这真经,它们就在我们的那挑子里,你们自己不会去看吗,反正我们也不敢对你们做什么!” “孙长老是最难缠的一个,你来套我话是吧?” 陈澄倒心里明镜一般,嘴里却毫不在意道: “你套我话我也不怕给你说,那真经不经过唐长老之口,对我们却是一点都没有用处的。” 0607、粉嘟嘟的人参果娃 猴子心头大振,不觉喜上眉梢 。这么说,那百无一用的师父,竟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很有用处的啊! “你这老头儿也很有趣呀,戏演得不错嘛,在你们那儿是不是拿过什么影帝没有?” “什么影帝,你这猴头,胡言乱语些什么都是!”陈澄说着,突然一捂嘴巴,瞪着猴子说出不话了。 嘿嘿,猴子终于畅快地呲着牙,仰天狂笑起来。 一旁的猪,也是瞪大眼睛,看着两人完全不同的表情,猛然醒悟过来,当即拍手笑道: “哈哈哈,师兄,看来你终于查出他们是何方妖魔了?” “谁是妖魔,我把你个投错了猪胎的浑人,眼珠子且看清了我是谁——” 话还没说完,一柄拂尘忽然搂头扫来,直打得猪头连声惨呼,抱头鼠窜,跑出去好远,祭出口中的九齿钉耙,方才回头一看,顿时连泼口大骂的胆气也没有了。 ——谁呀,该死的,怎么会是那地仙之祖镇元子? 这个老混蛋,连猴子碰上他都连连吃瘪。现在挨他一下,算是便宜的了。 想当初,他们师徒都是有眼不识泰山,在人家万寿山五庄观一番胡闹,硬是偷吃了人家好多人参果。 结果呢,最能打的猴子在人家手底下打不过三个照面,一次次被人家袖里乾坤连连羞辱,怎么今日他却有这份闲心又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地戏弄他们? 当然了,镇元子一现形,就连一向木讷刻板的唐朝和尚也都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随后急忙过来见礼。 自热而然的,那些所谓庄丁、随从们,也就瞬间化为乌有,最后只剩下一堆粉雕玉琢一般的女娃男童,依然还坐在供案之上。 只是,他们却不再活灵活现,而是像睡着了一把悄无声息。 看到猴子瞪着他半天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镇元子哈哈一笑,上前执手道: “贤弟,你我多少个元会没见了,你见了兄长,就一点惊喜也没有么?行啦,你大概心里早就猜到了,我突然现身于此,可不是闲得发慌跑来消遣人的。” 猴子目光一闪,摇头道: “兄长误会了,我是在想,俺老孙的这一双火眼金睛,现在好像有些不管用了,竟然连兄长都没有认出。” 镇元子点点头,面色竟然罕有地一暗,跟着就是一声轻叹道: “现在贤弟总是知道了一些厉害吧,不然也不可能连、连他都不得不重新现身——” 说着,镇元子小心地看了一眼唐僧他们,马上用传音又道: “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六道轮回,三十三层天,甚至是那混沌界外,现在都正在为这场浩劫全速运转。真正的消息想必现在已经开始在罗汉果位以上宣示了,贤弟,时间紧迫,为兄就长话短说——奉天道法旨,我是来送你一样先天至宝的!” 诚可谓是字字珠玑,万道祥光中,一株极小的人参果树,从镇元子缓缓张开的掌心处,犹如破土春笋赫然钻出,迎风摇了摇,随即便望着猴子扑面飞来。 如此瑰宝,早已惊得猴子目瞪口呆。倒叫镇元子微微一晒,当头断喝道: “贤弟,此乃先天十大灵根,可保你在浩劫那无名无妄无形之灾祸之间,化腐朽为神奇,置死地而后生。还不快快接宝,更待何时!” 人参果树入手即化,眨眼间便于猴子融为一体。 “兄长,这、这如何使得,也太珍贵了些儿!” 开始猴子还以为镇元子将他本体人参果树拿来,只是借他一用而已,哪里料到竟是直接与他化为一体,当即有些难以接受。 倒不是矫情。想他猴子,顶天立地,何时受过这嗟来之食。 更重要的,是这份情实在比天还大,虽说他二人已是正经撮土拜了天地的结义兄弟,但这属于三界之外的本体至宝,却还是教人在心理上有些不堪重负。 镇元子果然是有名的厚德之人,现在更是一展长兄之风,只是摇头笑着,最后才挤挤眼睛小声道: “老弟就不要在啰唣了,一来这是送与你的,我心底乐意,损失一些根基以后闭关慢慢再弄回来就是。二来么——” “这是天道不可违,而且又有因果与我,以后总还有些想不到的好处补偿,贤弟就不要自责了。此去凶险之处,就连天道都难以预测,说来兄长能给你些许帮助又算得什么!” 再说下去就有些真不是了,猴子沉吟了一下道: “兄长可是就专为此事而来?” 嗯,镇元子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随后强笑着对其他人招手道: “兀那八戒,你不是素来最馋嘴的么,而且刚刚还说要吃了那一对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真要送与你吃,怎么忽然又做起了闷头葫芦?” 猪脸上一呆,突然咬着手指好似有些醒悟了过来: “什么小人儿,镇元子老爷,你老人家不是又好心给我们捎带了一对人参果儿吧?猴哥,猴哥,你说句话唦!” “猪,还不快去,”猴子张嘴骂道,“再晚些,等它化了,大家喝西北风去。” 这头猪,果然快乐地一蹦八丈高,大呼小叫着脱了外套就去兜取人参果儿。那沙和尚不放心,絮絮叨叨地也跟了过去。 “这八戒竟然还没忘吃法,”镇元子笑着,对唐僧稽首告辞,随即跳上半空,望向猴子。 “贤弟保重,记住那句话,路尽时回首看,你们第一步回大唐是走对了。若无这一步悟道,吾也不会显身。再往后,你们真的就是无依无靠的浮萍,再不像西游时叫天天应,唤地地灵。保重,贤弟,保重,悟空,保重,大圣……” 八戒和沙僧,小心捧了人参果回来,看到镇元子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顿时浑身轻松下来,忙不迭地就将果子分成了四份,然后躲到一边就要大快朵颐。 猴子拿着自己的那份,送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四处向那白龙马望去。 “小白白呢,小白白,小白白!” 白龙马懒洋洋地抬起长长的脖子,然后一动不动瞅着猴子。 猪一看,眼珠子只转了一转,赶紧将手中的果子一口吞了下去,连嚼都没怎么嚼几下,又像第一次偷嘴那样来了一个囫囵吞枣。 0608、从此为浮萍 沙僧知道东西金贵,吃完不知又要到何时才能再有福吃上一次,所以举在手里慢慢品砸着。 猪伸出脚,突然踢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 “真急死我了老沙,还不快几嘴吃完,一会儿你就吃不到嘴了!” 正说着,一只手果然横空抓过来,同时嘴里恶狠狠叫道: “除了软耳朵,都不许吃了。你们都不知羞耻二字么,尤其是某头猪,第一次也就罢了,这一次竟然还是故意漏掉一个人,真不愧是净坛使者!” “谁是软耳朵?” 唐朝和尚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外号,当即放下果子望着正在急赤白脸嚷嚷的猴子道: “而且你这话也不对,不是教人一听就觉得是在搞特殊么?我不要什么照顾,我是师父,理应更应当以身作则。你说吧,悟空,你又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不公平!”猴子不由得一声冷笑道: “上次吃人参果没有他,这次吃人参果还是没有他。俺老孙想问问某猪,这一切是为什么?” “管我鸟事!” 猪八戒跳起脚,不过马上又蹦了下来,将两个巴掌拍得山响道: “对不起,如今说啥都晚了,我老猪那一份,已经都快变成了巴巴,想要也要不成的了。” 唐朝和尚明白了,突然转头望着白龙马,郑重其事地将手递出道: “徒儿不肖师父之过,不过马儿你也别怪他,他一向是口大肚大,什么好东西都尝不出好味道。我骑了你一路,却忽视了你一路,早就想找个机会与你道个歉。正好,这人参果儿我刚刚吃了一口,你拿去尝尝鲜,也算我以此赔罪与你。” 沙和尚挠挠头,突然也是面有愧色地一伸手道: “白龙马,大家都不是外人,我这果子只比师父多吃了两口,不若你吃我的吧?” 白龙马突然呕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将脖子扭到了一边去。 看到白龙马的样子,师徒二人不觉都是脸上一红,讪讪地看向猴子。 龙,果然天生高贵,即使被人骑乘,也要保有一份尊严。 猴子将两份果子重新给唐朝和尚、沙僧塞了回去,然后兜着衣襟靠近白龙马道: “小白白,我这份你可是看着的,只是在手里拿了一下。你要吃,就快些一口叼走。不吃,它已经见了天光,马上就会化为乌有,再想吃可就万万没有了。” 说到一半时,白龙马忽然轻轻一勾,喷着鼻息便将人参果儿叼到了嘴里。 嘿嘿,沙僧看得高兴,马上又把手里的果子递过来: “师兄,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猴子突然翻起白眼骂道:“滚,老子没有吃男人口水的恶习怪癖!” “沙师弟,沙师弟——” 猪突然可怜巴巴地跑过来,望着沙和尚连声央求道: “你分给我好了,我老猪可不像大师兄嫌你脏,干脆你一口我一口怎么样?” 沙和尚定目望着这头恬不知耻的猪,突然间有些欲哭无泪道: “大师兄,大师兄,你还是过来一下吧,我、我老沙实在受不了了!” 唉,唐朝和尚默默地将手中的果子一把塞到猪手中,心里却想道: 为什么猪都喜欢在最脏的泥水里打滚呢? 为什么,猪,能够做到如此如此炉火纯青的不要脸呢? 第二天一大早,猴子呆呆地望着天上,一边等着其他人醒来,一边暗想: 如果还是那个西游,还是西游的那一天,现在那八大金刚,就应该奉旨驾临到他们的头上,牛皮哄哄地喊一声,“逃走的,跟我来!” 然后,那唐朝和尚就会在香风荡荡中飘向半空,然后一路向那万里之外的大唐飞去。 这个场景,如果不取经不赶路的话,其实是很美的。 猴子目光闪出,不觉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喂猴哥,那软耳朵根子要洗脸,你去打水还是我去打水?” 猴子一扭头,却是那懒猪,难得一见地端着一只木碗望着他。哦对了,自从那阿傩、迦叶以佛之命公然索贿,他们师徒最值钱的那个紫金钵,从此就换成了这个木碗讨饭要饭了。 哼,阿傩、迦叶不过是走狗,说什么“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还说什么念一遍经,就要人三斗三升米粒黄金,都这还贱卖了。狗屁,生生把自己佛的位置,甘愿降到与市井商贾一般,真是有脸说得出来,不过就是为了美化因为没送钱与他,便故意给了无字经罢了! 如此看来,连佛都如此爱财,何况一个小小的天蓬元帅呢? 想到此,猴子顿觉自己以前似乎对这个师弟,似乎是过于严苛了一些。不觉中,起身便去接过木碗道: “既然你问,那就还是我去好了,你且在家服侍那软耳朵穿衣着帽便是。” “啊,那算了,还是我老猪去吧。” 猪愣了一下,突然转身走了。 猴子莫名其妙,望着猪的背影笑骂道: “好你个猪头,居然也学会了一大早来捉弄与人。记得一个孤拐,回来自己撅屁股过来找打。” 不料,猪却远远地嗤笑一声: “师哥好笑得紧,你先拿出你的棒子来再说这样的话。” 让猪头这么一打岔,猴子一转脸,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回不到刚才神游万里的状态了,只好懒懒地站起身,慢慢地晃到了堆放行李和经文之处。 沙僧将自己整个压在经文箱上,虽然睡梦里哈喇子流了一地,倒还尽职尽责。不过,白龙马呢? 唔,许是一大早,就自己去寻那有露珠儿的嫩草吃去了。 没有八大金刚就没有了吧,唉,好在唐朝和尚已经脱了凡胎,不行的话,我们自己按照原来的戏文一路飞回大唐就是。 正想着,刚刚没走多时的猪八戒,突然大呼小叫地夸张叫着跑了回来: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妖精,河边跑出来一个女妖精!” 猴子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马上张开骂道: “我把你个砍脑壳的猪头,这里还是灵山脚下,雷音寺犹在眼前,哪里有妖怪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唐朝和尚听不得妖怪二字,早就过来牵着猴子衣襟道: “悟空,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还是去看看为好。不是最好,如果是的话,是打是留全凭你,反正为师、为师对你也没什么经可念了不是。” 0609、美轮美奂的白衣少女 “说这么楚楚可怜,还不是变相给我念咒吗?” 猴子说归说,最后还是纵起一朵小云独自飞了出去。须弥间,便到了八戒说的有妖怪的地方,打眼一看,河畔还真是坐在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 听见动静,少女回眸望来,一看是猴子,顿时嫣然一笑,却又有些害羞,马上低了头重新神情忧郁地盯着河面发呆。 猴子也是定睛一看,马上收住脚,十分苦恼地抓了抓脑袋。 这时,远处传来那头猪咋咋呼呼的声音: “猴哥,我没骗你吧——哎,你,你咋站那儿不动呢,拿棒子出来打他一个现形啊!” 沙僧护着唐朝和尚赶上来,一眼看到河畔之上美轮美奂的白衣少女,不觉就是两眼一眯,脱口说道: “二师兄,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连大师兄都没动,你急什么?” “悟净长进了,”唐三藏赞了一句,随即闭眼合十道: “善哉,善哉,为什么妖怪总是如此的美丽而不可逼视?就像森林中的蘑菇,越艳丽越有毒,真是常常教人伤脑筋费思量矣。” 猴子听到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突然呲牙一笑,跟着又是仰天轻叹一声,转过身去就要离开,少女却也是幽然一叹: “通天河一望无际,就是不知河心是否也通向大海,如果是该有多好。可是我坐在这里一晚上了,那个白鼋却始终没有游出来瞧我一眼。” 沙僧忽然柔声接过话头道: “小姑娘,你等那白鼋作甚,是和他有亲戚关系,还是要等她载你渡河而去?” 白衣少女摇摇头,忽然缓缓站起身,衣袂带风,向众人走来。 “都不是,他只是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龟伯伯,小时候也是常常带着我偷偷去河里游玩。三哥,你还没看出我是谁么?” 沙僧摇摇头,有些不甘心地道: “我已经猜到了一些,而且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变化时的那种气息,跟那年六耳猕猴祸害师父和大师兄,你唯一一次被迫化形出来与我说话的情形,一模一样。可是,可是那时你却是龙太子,今日怎么一下子变成了——” “悟净,”唐三藏忽然接过话头道: “为师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许是昨儿个那地祖镇元子大仙的人参果,小白龙才有此颠倒乾坤的变化。唔,为师也有些迷茫了,这就要看她自己是愿做以前的男儿汉,还是更喜今天的女儿身。” 猪八戒与沙僧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齐声叫道: “师父你也真是好笑得紧,这还有什么迷茫的,当然一定要是如今的女儿身了,看着就教人赏心悦目。” 猴子也是撇了撇嘴,好似恍惚了一下,却听小白龙忽然一本正经地摇头道: “如今真经已取,我、我也不想再藏头藏尾的了,今日好教师父与众师兄知晓。当初我西海龙族一脉被天庭诬告灭门,因为害怕被强征上天及被其他龙族欺侮,所以也才有了后来我以龙女之身而以龙子示人的无奈。” 唐三藏听得瞠目结舌,缓缓摇头只是不信道: “怎么可能呢,当初你潜伏在那涧水之中,菩萨去寻你,看一眼便知,能容你如此瞒天过海,欺、欺我佛门?” 这句话很重,小白龙、哦不,现在应该是叫小龙女了,当即扑通跪倒在地在地,垂泪泣道: “还请师父饶恕,当年我逃出西海到处躲藏,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有一天莫名其妙遇到一人,不仅一出手就给我疗伤,还说帮我遮掩了某种天机,只要我不主动显形便是、便是佛祖来都探查不到。” 这下,别说唐僧了,就连猴子都大惊失色地转过身了,飞身上前,一把便攥住了小龙女的手道: “你呀你呀,这样的大事居然憋到现在才说,若不是看你一路勤勉认真,今日真想一棒子打、打死你!那人是谁,何方神圣,他可有什么特征?” 猴子情急之下,手上的那份寸劲恐怖程度可想而知。然而,小龙女疼得两鬓秀发瞬间全是冷汗,她也没有叫出声,只是摇头低泣道: “大师兄你打死我吧,那人法力无边,与我说话时小妹竟然感知不到他一丝气息。藏行之深,恐怕、恐怕连南海观世音菩萨出手,都未必是他对手!” “胡说八道,”唐三藏似乎很不高兴她这样说,罕见地出声呵斥了一句,但还是马上又转向猴子道: “悟空,快些放手,她一个娇娃哪里禁得住你这番捏弄!” 猴子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小龙女早已是花容失色,慌得赶忙一松手嗔道: “疼成这样都不哼一声,真有你的,唉!” 猪八戒早已气得两眼通红,挥拳在猴子背后做了好几个动作,方才哼哼道: “猴哥,你当他还是那年跟你在鹰愁涧,水里水外大战三百回合的西海敖润之子?嘁,方才你闪那么远,听清楚她本是女儿身没有!” 猴子叫猪这么说了一嘴,脑海中猛然间闪过当年那场画面。 嘿嘿,开始这丫头还挺横,吃了唐朝和尚的马儿,找到她的鹰愁涧连个错都不认,上来就与俺老孙打做一堆。结果叫俺老孙一发狠,将她那百里涧水搅了一个底朝天。不过,若不是观音来,要找出她也还是要很伤脑筋的。 “嘻嘻,看看吧,大师兄理亏,就不言声了。” 猪八戒得意洋洋着,冷不防左耳就被一只手揪住了: “猪,一个鼻子两根葱,你在这儿装什么大象。说,这次要打几个孤拐?” “一个都不打,行不行?” 猪突然变得可怜兮兮的,双手捧着自己被捉住的左耳,仿佛这样才能减轻痛楚一般。 “也行,”这次任谁都没想到,猴子居然一点头撒开了手道: “可以先赊账,但孤拐要多记上一笔算利息。另外,你现在必须马上和沙师弟去整理行装,好了我们便立刻就出发——回大唐!” 因为路途艰辛,又寂寞难耐。 师徒五个凑齐之后,唐朝和尚便时不时地摆出一副大唐御弟的模样,今日一讲,明日一嘴,早就将那大唐开元盛世说了一个花团锦簇,听得人人心花怒放,恨不得取了真经便飞越而去。 0610、怎样回大唐 现在猴子终于定下方针,顿时喜得人人踊跃,个个争先,就连唐朝和尚也立刻又摆出大唐御弟的姿势,拿腔捏调望着猴子道: “悟空,为师也表个态——” “从今儿起,我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我要担水喂鱼,劈柴烧饭,周游世界,一心只向大唐。从明天起,再也不骑马压人,自己去化缘,关心粮食和蔬菜。” “徒儿们,我要从今天起就告诉你们我的幸福,也包括那些曾经的妖怪和未来的陌生人。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伤心人能得永生,阿弥陀佛。” 小龙女受不了啦,第一个眼泪汪汪地望着可爱的大唐御弟道: “师父,师父,我第一次发现这世上,真的有人说的比唱得还好听,听到教人只想哭,哭了还想哭。” 猪也流了,不过流的是一嘴的哈喇子,便擦着嘴便傻呵呵笑道: “秃头,好个秃头,真不是个东西!非要一下子叫俺老猪抬头想看月亮,低头想望高老庄,左右都不是个人!” 沙和尚都快把自己的秃顶抓出血丝了,最后一脸苦恼道: “俺老沙是个粗人,今日叫师父这一嘴弄的——唉,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是憋得难受。想我在那一望无垠的天河两旁,每逢夏日,都会有宫里无数仙子去河中嬉戏。那时我、我就想,倘若有朝一日我老沙,能与其中一位结下一段尘缘,哪怕、哪怕再被打入流沙河一次又如何!” 猴子突然一脸惊奇地连连摆手道: “等会儿,你们且都等会儿,各人有何故事路上再听。倒是你,大唐御弟,你把俺老孙真吓着了,你、你怎么也会念这首诗,莫非师父你老人家也曾去过那地方——” 猴子说着,下意识地胡乱指了指天上。 虽然,天知道他应该往哪儿指。 “悟空,”唐朝和尚一脸喜道: “你也觉得为师刚才那番话很是经典对吗,连我都十分惊奇,怎么一嘴说出来,就是满嘴余香,好生叫人疑惑。” 得,猴子使劲敲了敲自己脑袋,一扬手示意道: “算了算了,还是说点别的吧。师父脱了凡胎,如今飞行之术练得怎样了,现在且弄几个云朵我们瞧瞧。” 唐朝和尚一听,顿时忘了那诗歌,踮起脚尖兴奋地张开双臂,果然是脚下立刻就踩出了一朵小云彩,然后一纵身就到了几丈高。 “悟空,可还使得?” 唐朝和尚炫耀地在半空玩了几个花样,一低头,却发现下面早就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远远的,猪八戒垂头丧气,沙和尚唉声叹气,一句话,叫两人在路上颠来倒去说了不知多少遍。 “唉,还以为一眨眼就能到大唐。瞧他那样,没个十年、八年休想!” 猴子脸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悄悄拉了一下小龙女,随后将一样东西,隔空丢到了她手中。 “咦,我的项下明珠——” 小龙女拿起来一看,先是惊喜地大叫一声,很快便垂泪道: “这珠儿还是当年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戴在了我项下,直到菩萨在那鹰愁涧将它摘了,我也就变成了一匹白龙马。” 突然,小龙女捏着珠子一激灵,一脸惊恐地望着猴子: “珠儿怎么会在大师兄手中?不,不,我如今已经亮明女儿身,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但要我像从前那样再去、再去驮师父,我、我——” “放心,好龙儿——” 正说着,唐朝和尚从天上下来,一脸坚决地接过话茬道: “为师就是死了,也不会再、再骑你——哦不,不,罪过罪过。是此生为师决不再骑马了,哪怕一路累死。就像悟空,做了一次弼马温,就足够了。” 猴子顿时脸一黑,扭屁股掉头走人。 妈妈的,这是什么事呀。仅仅做了一次弼马温,就得一辈子像背着黑锅,时不时叫人拿出来叨叨两句吗? 这一日,师徒五人且行且走,不知不觉便到了取经路上的最后一站——凡世间的铜台府地灵县。 说是凡世间,说的是从此过去,一边就是祥云瑞瑞、香气连绵的灵山,一边就是凄风苦雨、生计艰难的烟火人世,可不就是算得一个仙界与凡世之间的分水岭么? 因为走的是回头路,不多时,就连一向时都不认路的唐朝和尚,也都一惊一乍地连连叫唤,一会儿认出那座山叫什么名字,一会儿又想起那条河是什么名字。 又走了半日,便看见了那座如今修葺一新的华光行院,远远地矗立在路的尽头。 “咦,悟空,那不是光华行院么?我们走过到灵山时,他们说一定要重新修缮,果然言而有信,远远望去,看来我们有得景致瞧了。” 猴子哼一声,心道还不知如今这世界变成什么爷爷奶奶样儿了呢,便瞪着两眼没有搭腔。 唐朝和尚看了猴子一眼,嘴张了几张,最后还是乖巧地闭上了。 前途渺茫——不,应该是归途漫漫,什么六丁六甲,四方揭谛,值日星官,一切护送取经人的诸神都已不知去了哪里。 就连至高无上的佛祖,都带着诸佛、菩萨与众多金刚、比丘尼硬生生消失于眼前,如今除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还有谁能倚靠呢? 当然了,在心底唐朝和尚还是隐隐的有一丝自己的看法的。他总觉得,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怪事,说不定又是佛祖给他们师徒设置的新考验。如若不然,这一切又怎能说得通呢? 不过想过想,唐朝和尚早就打定主意,自己的这个念想,绝对不说出来。佛不是常言道吗,不可说,不可说矣。 再说了,现在一个二个都跟闷头葫芦一般,他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都得费劲喊一嗓子。 悟净因为挑着担子,落在最后,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悟能吧,往常都是能偷懒就偷懒的货,眼见又要重入凡尘,好吃好喝近在眼前,早早就跑到了头前第一的位置。 小白龙么,以前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在自己胯下。 唉罪过,罪过,现在一想到骑马的事情,就有一种巨大的负罪感袭上心头。 而且,而且现在小白龙变成了小龙女,一袭白衣,完完全全的女儿身,就这样夹杂在几个秃头之间,怎么看都怎么别扭,怪异,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呀…… 0611、看破千山万水 这时,猪八戒忽然在前面喊了一声: “喂大师兄,寇员外的虎坐门楼到了,那个万僧不阻的牌坊我都瞧得一水的清清楚楚,我们此番进去么?” “进什么进,我把你个只想着吃的夯货,连个人影都不见,跑去被人当猪皮剥啊!” 猴子向来是这样,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每个字音都像是附在你耳朵边一样,叫你听得真真切切,不听也得听。 “大师兄,”小龙女第一个奔过来,仍有些心有余悸地四下张望着: “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县城边儿,也还是没有一个人影,弄得我、我心里好生害怕。” “别怕,有二师兄在,”猪八戒一伸手就要去拉小龙女,半途又缩回手看了一眼猴子: “而且还有大师兄,再多厉害的妖怪,也不能将你怎样。放心,别怕,你要是再哭上一两声,俺老猪会心疼的。” 沙僧最后也赶到了,一屁股坐下地,撩起衣襟蒙头边擦汗边嗡嗡道: “二师兄可真会疼人,好像知道小师妹何时恢复女儿身一样。从前小师妹那样辛苦,怎么没见你伸把手帮衬一番呢?” 猪八戒顿时急赤白脸跳起来,扯起一把青草伸到了沙和尚面前: “你瞧清楚了,这是什么?以前是谁第一个叫她小白白的,以前是谁一到打尖、歇脚的时候,总是第一个跑去弄最好的青草给她吃?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的猪嘴!” 沙僧一听就笑了,摇头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说得好,猪嘴,不知谁才是真正的猪嘴!” 唐朝和尚在一旁看着,等两人不吵了,方才叹口气道: “悟能,悟净,我现在才知道,有时候能吵架就是一种幸福。能像我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们吵嘴,更是一种幸福。” 猴子也在一旁看着,竟然也像唐朝和尚一般只作壁上观,不当劝架人。 看完热闹,唐朝和尚是看向俩师兄弟,一声叹息。猴子则是转头望向小龙女,也是一声叹息。 唉,她重做女儿身,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此一袭白衣,长发飘飘,一路就这样走下去,恐怕慢慢的到时不是祸害,也会变成祸害了。 看来,得想个什么法子,将她行头变上一变才行。 “大师兄,”小龙女发现猴子在偷看与她,不由就是上前嫣然一笑道: “没有人影倒也有好处,我们去找些东西肯定就不会怕人看见或是阻拦了。你现在陪我去一下好不好,我想给师父重新寻一匹白马回来,看他方才走路那般辛苦,我、我心底好生难受。” 猴子目光闪了闪,摇头道: “不行,再说他自己也说了,以后他都不再骑马了。” “可、可是,”小龙女说着说着,又要一副垂泪而泣的样子,慌得猴子赶紧起身,一把将正在往这边偷看的猪拽了过来。 “八戒,小师妹刚变回本尊还有些不适,你陪她说说话。” “好嘞,师哥——” 猪八戒高兴坏了,哪里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好事落在自己头上,粗笨的身子竟一把抱住了猴子转了一圈,就差直接在脸上来上一口了。 唉,这头猪真是叫人有时恨得咬牙,有时不见又想。 猴子转念之间,突然一个变化,瞬间便没了踪影,只是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叮嘱道: “两个好师弟,你们两个,且就于这山凹间好生藏起行踪。一个看好了师父与小师妹,一个守住了经文宝箱。这里已是分水岭,当年救了那寇员外,金顶大仙就是在此迎候我等去的灵山。所以我要去四处查看一番,好生等我回来。” 原来,被猪轻易一个熊抱,竟一下子勾起了猴子深藏心底那久违了的诸多心神,于是当即于那口中念个诀,不过是心念一动,顿时就化作了一道金光电闪而去。 只这一下,猴子已然喜得抓耳挠腮,在不知高远的深空之间,接连来回又翻出了无数个筋斗方才顿住身形。 这就是筋斗云么? 尘封不知多少个元会了,今日要将过去所有神通都放出来一试! 猴子上上下下将自己看了一遍,随即喜不自胜地放出火眼金睛大神通,前边看了看,后边瞄了瞄,头顶望了望,脚下瞅了瞅,很想知道这几个筋斗云之后,自己现在是到了何方。 筋斗云一纵十万八千里,火眼金睛一看便是方圆千里,今日,他想好好瞧瞧,那传说中的七十二变,在他身上,是不是依然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猴头,你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不错不错,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虚空中,忽然凭空闪出一个人影,黑衣,黑云,黑枪,以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睥睨世界般,冷然望着猴子。 猴子够冷艳了,在他与杨戬一战之后,他把冷艳二字送给了杨戬。现在这个人一出现,整个气势,杨戬在人家面前,根本就是一个渣。 自出道以来,猴子第一次在还没有出手前,不自禁地眯眼打量对手。今天,此刻,真的破例了。 因为,猴子能打,当然也能预知和判断。 这个人,甚至都还没有刻意放出他的威压,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便已让猴子有了一种难以呼吸的挫败感。 天上地下,能打赢猴子的人很多。 但让猴子一面对便自感两腿发软的人,却屈指可数。 自己的授业恩师须菩提当然算一个,一巴掌将他扣在掌心的如来算一个,用金刚琢偷袭自己的太上老君算半个。 最后一个,就是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不知来路的黑家伙。 “你在发抖?”黑家伙突然摇摇头,失望地皱了一下眉头。 “是,我的确是在发抖,但是——” 猴子生来就不会像别人那样凄然一笑,只会悲苦,就像当年在斜月三星洞未得入门时那样。 然而,长久以来,这天上地下却从未有人知道,就连他的两位师父都不会知晓。 悲苦和挫败,恰恰是他的发动机,恰恰是他的助燃剂。 紧随在“但是”二字之后的,是猴子突然电射而出的身影,只比闪电更快,如此决绝,倒也让黑家伙微微动容了一下,不过口中马上便又变成了一声冷哼: “竟然要逃跑?哼,这么多元会过去了,养尊处优莫非已经让那个猴头不是你这个猴头了么?” 0612、黑熊怪 声音落处,猴子的笑声拐了一个弯重又骤起道: “可以有慷慨赴死的猴子,永远都不会有畏惧逃跑的猴子!来吧,吃俺老孙一拳,让老孙揭去你的面具,瞧瞧你到底是哪一个连脸都不敢示人的怪物!” “不敢示人,哈哈,真是一只可怜的猴子!” 黑家伙闻言一愣,不禁仰天大笑,望着虚空某个地方轻轻伸指一点,犹如狂涛一般袭来的猴子,顿时完全显露出来。不仅如此,原本快到几乎连眼睛都跟不上的速度,也在这一指之下,变得像一个个慢镜头般迟钝下来。 而这一切猴子并不知情,望着自己的拳头几乎已经可以打在那人的鼻子了,正要发一声笑嘲弄一句,却发现自己犹如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砰地一声便被反弹了回去…… “无知的猴子,”一双同样黑漆漆的大脚,踏着虚空缓缓走来,表情有些悲悯地俯瞰着脚下: “你是不是以为一双火眼金睛,便能洞穿一切,看破万水千山?区区雕虫小技,在我眼里,不值一提。也罢,我且给你一个机会,回去重新修炼,重新来过,何时你能用你这所谓的火眼金睛看见我的面孔再说吧。” 黑家伙说完,轻轻一脚,猴子便犹如坐过山车一般晕晕乎乎地直坠而下,只听得耳畔嗖嗖的风声,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一下子又回到了刚才出发的地方。 茫然中,就看到一袭白衣的小龙女,正在云端之间来回穿梭,东张西望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就这样一错身,正好与猴子脸对脸看个真切,两人都是一愣,小龙女更是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 “大师兄,你去哪儿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害得我到处找你找半天。” 猴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晕晕乎乎地看了一眼四周: “这是哪儿,我、我怎么忽然又回到这儿了呢?” 小龙女不觉抿嘴一笑,扭捏作态地娇嗔瞪了一眼猴子: “大师兄,小师妹不过就说了一句找你的话,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装算什么蒜呀?” “我何罪之有?” 说话间,猴子猛然落到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多少有些回过神来,举目一看,你说无巧不成书吧,两人还真一起落到了城里那座“万僧不阻”的牌楼下。 “你跑那么快,当然不知道你何罪之有了。第一,小师妹我是刚刚还作女儿身,可是并没有什么不适,所以不要你假惺惺找人陪我。第二,我是呼风化雨撒豆成兵的正宗西海龙族,我不需要谁以什么名义来保护我。大师兄,你听明白了吗?” “就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猴子突然有些烦躁起来,罕见地一屁股斜倚着牌楼坐了下去,挥手叫道: “且住,噤声,我、我有些事情必须要静心想一想!” 小龙女只顾高兴去了,哪里想过要仔细看一眼大师兄,这次闻声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刚要惊叫一声,急忙又用双手捂在了吃惊的嘴巴。 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了,不过是片刻未见,他怎么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般,看上去是那样疲惫,虚弱,颓废,甚至还有——惊恐? 天呐,这天上地下的,在大师兄身上何时有过“惊恐”这二字! 一转身,小龙女腾空而起,转瞬化作一条通体洁白犹如玉雕般剔透晶莹的白龙,唇齿间轻轻吐气如兰,一眨眼便是祥云朵朵,瑞气绵绵,将那孤零零矗立在城中一角的牌楼笼罩于云雾之间。 随后,洁白如玉雕般的白龙便在这云雾间缓缓盘旋,又好像是在守护,又仿佛是在流连,间或发出一两声轻若蝉鸣的龙吟。 “沙师弟,”大耳朵猪八戒果然听力惊人,于远处山洼中忽然抬起猪头,四处紧张地打量道: “那猴头走了半天,小白白也跟着不知跑哪儿去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何事?”沙僧斥道,但还是同样紧张地抬头道: “二师兄,你不要动不动吓人好不好,安生坐着。大师兄不是说得很清楚么,我们只要护好师父与经文,其他一切事情都不要去管它!” 猪八戒摇摇头,固执道: “不行,我也得出去瞧瞧,俺老猪怎么、怎么好像听到了小白白的叫声。猴头没有谁奈何得了他,小白白就不行了!” 唐三藏这时忽然睁开双眼,从老僧入定中道: “悟能,你且去外面好生走上一遭。为师方才入定本是心境颇为和顺静谧,忽然间就有些心烦气躁,我担心是你们那大师兄又惹了什么祸端,你去瞧瞧也好。” 猪八戒答应一声,祭出藏于口中的九齿钉耙,拎于手中,然后紧了紧裤腰带,这才跳出山洼。 走了几步,这猪忽然回头瞅了两眼,不知怎么就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放在鼻子下面美美地嗅了一下,然后张嘴一口咬下,满脸惬意地咀嚼了起来,边吃边哼哼道: “唔,好吃,唔,他们都不晓得肚饿,俺老猪可是早就要饿死了,就不管他们了。死猴子,也不知跑到哪里逍遥去了!嗯嗯,真香……” 吃着、吃着,这夯货竟然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全副身心地陶醉在美食中,竟连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影都没有察觉。 等到他吃完,吧嗒着嘴巴睁开眼,顿时慌得转身就要逃去,却被一声娇嗔叫住了。 “二师兄,你跑什么,你喜欢偷嘴谁不知道呀,还害羞了,嘻嘻。” 嘿嘿,猪八戒这才一副没羞没臊的样子转过身,望着联袂而回的猴子和小龙女,两眼不怀好意地故意在俩人身上扫道: “大师兄怎么会跟小师妹在一块,你不是说要去巡山么?” 很奇怪,猴子只是眼神直直地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竟然也没有发火,只是安静地那样瞅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扭过了脑袋。 咦,猴子中了**药了,还是在发癔症? “猴哥——” 猪八戒刚喊了一声,小龙女偷偷扯了他一下,随即俯身柔声对猴子说道: “大师兄,二哥也出来迎我们了,师父肯定是着急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我还是牵着你,你不许再摔我的手。” 0613、他到底是谁 唉,谁知猴子低下头,忽然叹息道: “小师妹你好烦,你还是做回小白龙马好不好?我都跟你说了一百遍了,我跟人打了一架,不,准确地说是被人打了一顿,心情不好,仅此而已,你不要用这种对待弱者的口吻跟我说话了,行不行!” 什么,猪八戒突然粗暴地一把拉开小白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猴子道: “猴哥,他是谁呀,你跟谁打了一架,竟然跟掉了魂似的,他很厉害么?你等着,俺老猪现在就回去把老沙也叫来,咱哥仨再去找回场子。” “你,还有二弟?”猴子诧异地看了看猪八戒,咧嘴想笑,竟然没笑出来,只是顾自摇头道: “算了吧,你也别在这儿丢人了,滚一边去吃你的东西……” 唐三藏很严肃地望着猴子,半晌没有说话。 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想起从前他对着犯错误的猴子,做下的那些滔天罪行。还好,现在他再也不能为虎作伥狐假虎威了。 “悟空,出家人不打诳语,”唐朝和尚放下手中念珠,招手道: “你到我近前,瞧瞧你哪里伤着了,哪里被人家留下了殴打的印迹。不仅我一人看,让他们几个也跟着好生瞧瞧。否则,为师便不能相信你说的话。” 猴子一听,顿时投降道: “罢了,我要你相信什么?你们明知天雷地火都坏不了我身,就连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俺老孙也只当是免费的桑拿浴。现在你却要看我哪里有伤痕,这不是故意刁难与我是什么!” “这不是刁难,”唐三藏一本正经道: “悟空,为师这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不是佛祖,而是你自己的心魔。这些日子,因为佛祖的离奇消失,就连为师也险些坠入六道,被心魔所乱,不想现在却是轮到了你。” 说着,他从怀中请出一卷经文道: “为师得脱心魔羁绊,仰赖的全是这卷随身经文。悟空,你虽然神通广大,但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你从不念经。所以,为师常常在想这个问题——一个不念经的和尚,他还是一个好和尚么?” 一旁的猪八戒嘴快,当即应和道: “呵呵,师父被气糊涂了,说出来的话果然好笑得紧。不念经的和尚,当然不是一个好和尚。” 沙和尚暗暗扯了他一把,低声道: “二师兄,你快些闭嘴。若要说起念经,我俩又何曾念过一天的经?” 啊,呆子顿时一呆,但马上又强词夺理道: “沙师弟你果然也是一根榆木疙瘩,硬是不开窍得紧。就算不扯念经,真要照他方才说的那样——呵呵,我老猪虽然本事不济,但还不傻。这天上地下的,能让猴子连身子都沾不到边儿的人物,除了佛祖、老君那屈指可数的几位,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小龙女一直没吭声,这时终于怯怯地插进话道: “你们说的好像都有道理,可是,大师兄为什么要说谎呢?” “这还不简单,”猪八戒一副未卜先知的表情道:“师父不说了么,他中了心魔,很麻烦,很麻烦啊!” “是么,”小龙女忽然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们几个了?” 猪八戒一怔,终于一缩脖子,变得无声无息了。 这海里的小公主倒有些本事,唐三藏看了一眼被吓住的猪八戒,倒也没出声点破,继续望着猴子道: “悟空,这卷经文为师从大唐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你真的不拿去每天焚香拜上一拜,好好地看几遍,心魔必然自去。咦,好你个猴头,怎么居然就睡了呢?” 鼾声中,猴子暗暗冷笑了一下。 真是后悔跟他们讲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竟然还想得出要他焚香念经这样的奇葩念头。 焚香,到哪里去寻香? 念经,念给谁听? 至于那神秘莫测,法力无边的黑家伙,管他是真的心魔也好,还是哪个大能化身来戏弄与他,总不能叫自己现在一头撞死在一块豆腐上吧? 妈妈的,最恐怖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师父说的挫骨扬灰,魂消神灭这样的结局。想要的话,黑家伙,你随时来拿去就是。 但是想要猴子从此心惊胆战,每日战战兢兢生活在恐惧之下,老子就一个字:滚! 神仙心烦意乱时,也是要打个盹睡个觉的。 唐僧师徒五人,个个心绪烦杂,人人坐卧不安,于是索性每人找了一个角落,打坐的打坐,念经的念经,托腮的托腮,睡觉的睡觉。直到第二天,猴子一骨碌翻身坐起,众人方才跟着醒了过来。 咦,好个猴子,莫非心魔已遁?一觉醒来,看上去又是神采奕奕,空教为师担忧了一夜啊! 唐三藏看在眼里,喜在心田,当即颔首道: “悟空,既然醒了,赶紧拿个章程,我们师徒也好重新上路,早些回到大唐,也好早些交了我那皇兄的差事,早些寻我们自己的路,早些把我佛、我佛……” 说着说着,这小白脸上顿时挂满了泪水,竟哽咽着泣不成声了。 唉,我这师父,比另一个师父,可就差太远了。这白净面皮,加上动不动就垂泪而泣的这副娘娘腔,若脱了这身袈裟,换身女人衣裳,活脱脱就是一个美娇娘嘛。 猴子本来就见不得人掉泪,跳起身,却突然又怔住了: 一个师父像美娇娘,一个师父却又常常见不到面,见面就是一副臭脸孔,这不活脱脱就是慈父严母的典型案例吗? 妈妈的,老子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悟空——” “等一会儿,”猴子突然一脸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一天到晚就知道悟空,悟空,好不容易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又被你打断了!” “悟空,你、你居然都开始经常性地呵斥为师了——” 唐朝和尚一撇嘴又要哭,慌得猴子赶紧出声道: “别哭别哭,真是怕你了。师父,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无聊的问题,所以就有些恍惚,话说你我师徒一场,我们似乎好像应该还没有在一起洗过澡吧?” “你什么意思?”唐朝和尚莫名其妙地脸上一红。 0614、念经的猴子还是猴子吗 猴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依然处在娘娘腔状态的唐御弟,生怕放过任何 一个可疑的表情道: “我刚不说了,就是无聊的随口问问而已。瞧你这样子,嗯,我应该可以确认我们从未在一起洗过澡。” 话音未落,猪八戒、沙和尚早就笑得前仰后翻,就连小白白也是捂嘴吃吃笑道: “大师兄一早起来,果然是无聊得紧了。你们大家都是男人,在不在一起洗澡,有什么好说的呢,嘻嘻。” 猪八戒一张臭嘴,跟着就口无遮拦起来: “小师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懂什么?大师兄不说还真没什么,一说出来,连俺老猪都不得不认真去想一想了。这一路上,我们几个谁都不曾跟师父一起洗过澡。所以这师父是男是女,还真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唐御弟脸色红得娇艳欲滴,怒极之下竟然还翘起了兰花指,瞪着几个劣徒叫道: “悟空,悟能,悟净,你们再说一句,为师就死给你们看信不信?” “不说了,师父,不说了——” 悟空赶紧上去,一人一脚,连带着自己,一溜烟跑了。 几乎是一眨眼工夫,师徒五人便过了铜台府地灵县,重新站在了通天河一边。 此番再次见到这一望无际的水域,脱了凡胎的唐三藏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凄风苦雨,甚至还直接走到了水边,捧起一捧水尝了几口,然后豪气干云道: “悟空,那白鼋想必也早就闻讯找地方躲起来了。如此我们也不消再麻烦去寻他载我过河,为师这次自己驾云过去。” 猴子还没说话,猪八戒抢白道: “师父你那云朵能飘几里路,要到通天河对岸去,又得多少里路。师父,你不要逞能到时又害大家成一群落汤鸡。” 唐僧现在是归心似箭,一听就急了: “你个夯货,为师不想跟你说话。悟空,你快快想个什么办法出来。” 能有什么办法,猴子是知道这通天河宽度的,放眼四周,百里之内又渺无人烟,找船是不可能的了。唯一之计,就是像当年他为求道学艺漂洋过海那样,胡乱扎一个木筏过河去。 想到这里,猴子马上指派起任务道: “八戒,你力气大,嘴又长,天生擅长伐树砍木。二弟,你这次就给八戒做一个护法,顺便当个挑夫。你们动作要快些,最好在天黑之前回来。” 沙僧很是爽快地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却发现猪八戒黑着脸不动窝,嘴里怨气冲天道: “现在知道我力气大,嘴长,方才在地灵县怎么不讲?那寇员外庄子近在眼前,你却不让进,饿着肚皮走到现在,哪里还有力气给你找个猴头做牛做马!” 唐三藏看看猴子,赶紧纠正道: “悟能,扎木筏是给为师用,他有筋斗云,哪里用的着坐筏子过河。你休得聒噪,快去快去。” 猪八戒无奈地站起来,却依然不肯放过猴子。 “去就去,俺老猪也知道没这筏子你就过不了河,过不了河,我们大家都得陪着你当木头桩子,到时饿都饿死了。不过,我们都有活干,他也不能闲着,他做什么?” 猴子一听,懒洋洋地站起身来,随手一指巨大无边的河面道: “正好要教你们也知晓一下,俺老孙平白无故挨了打,身心都大受刺激。昨晚一夜无眠,不想因祸得福,悟得一门绝世掌法,正好这通天河上一望无垠,渺无人烟,也不怕生灵涂炭,今日索性就第一次使出来先瞧瞧威力如何。” 又来了,这次别说猪八戒,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不过,这次他们却都失算了。 猴子的话音未落,原本懒洋洋松垮垮的身形,眨眼间便化作一道金光直射苍穹。隐隐中,似乎还有滚滚雷音一路相随。 猪八戒、沙僧都是识货人,当即面面相觑,相顾骇然: 这猴头怕是真没骗他们,就这一下,便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什么筋斗云,而是完完全全一种全新的腾云驾雾法,速度之快,恐怕就连那三界之中号称天下第一快的鲲鹏九头鸟都要相形见绌了! 正惊骇着,遥远的天穹之上的深空里,蓦然间便幻化出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 一眼望去,虽然相隔万里,一股隐隐的压迫之感,还是犹如近在眼前一般,令人不可逼视,难以呼吸。 紧接着,巨掌缓缓与那深空中竖起,然后以肉眼可辨的手势,微微一扣,一股滔天之势顿时下压而来。一下,两下,三下,很快,一个手掌变作十个、百个、万个手掌。 直到最后,随着磅礴掌势越推越快,距离越来越近,就感觉整个天空都化作了这一个手掌,仿佛凌空将下界万事万物一下子笼罩其间……够了,够了……几乎每个人都心惊肉跳地被巨大的压力,打趴在了地上,同时全部紧紧地抱住一棵大树,方才没有被突然席卷而来的狂涛巨浪吞没,卷走。 但还是有一个人被巨浪带走了,不过,只是一眨眼间,他便被一只手掌轻轻托起,然后凌空一送,便又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岸上。 不用问,这个人自然是那手无缚鸡之能的唐朝和尚,那个手掌自然是猴子了。 当一切都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变成了落汤鸡。 “大师兄,”沙和尚连头上的水珠子都来不及擦一下,上前一把就拉住了猴子,惊喜不已道: “你这是什么掌法,威力实在太过惊人,变化也实在太过精妙。开始时远远地看着只不过是一掌轻飘飘地打过来,半路上便开始化出千万只巨掌,这得要多快的速度才办得到啊!” “这还不算,真正吓人的是,当巨掌压下来时,直感觉那巨掌是无边无沿的,任你哪个方向都在巨掌笼罩之下。反正我老沙若是对阵之人,怕是只须这一章就该灰飞烟灭了。二师兄,你说对不对——” “咦,二师兄呢?” 远远地,只见一个慌慌张张的背影,慌慌张张地丢过来一句话: “我都忘了正事,大师兄还叫我去砍树哩……” 沙僧一想也是呀,于是又丢给猴子一个钦佩的眼神,然后追着猪八戒的背影道: “二师兄,等等我,你现在怎么又这样着急了呢?” 0615、通天河上试神掌 两人一走,唐朝和尚抚着胸口,也是一脸又惊又喜道: “悟空,为师要恭喜你又多了一本绝艺。我刚才拼命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你这一掌,甚至比你拿着金箍棒一击的威力还要惊人,看来是你的法力又精进了一层所致。哎,真不知你是怎么悟道的。对了,这一掌法可有名乎?” “没想到师父以书生之目,竟能一眼看出此掌精髓之处!” 无意间创出如此神妙掌法,猴子当然内心的那份喜悦是无以言表的,嘿嘿笑着一边回忆,一边体味着其中的更深意味道: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那个黑家伙,不过一掌化万掌,瞬息即可将掌力所到之处覆盖至方圆千里之巨,这却是有另外机缘让我悟道的。当然,也有我此前被如来一掌拍入五行山的痛苦记忆,结合我自己有时临阵被群攻而吹毛成兵的心得。至于名字么,哪里来得及想,你叫它如来神掌也行,叫它黯然**掌也行,甚至叫它狗屁不是掌也都行!” “黑家伙,”唐朝和尚终于面色一正道: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了,这个黑家伙,是不是就是打你之人?” “算了,此事昨日说过便过,我不想在提及这件事!” 猴子不由也是面色一暗,缓缓抬头,凝神盯着天际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这一掌还远远不够,但这一掌,至少能让我挨着你了,这就够啦,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却说通天河那头,正是天竺国去处。 与通天河这边厢铜台府地灵县不见人迹不同,此刻却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笑语不断。一座花团锦簇的彩楼,矗立其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一位蹙眉望着窗外人山人海的美丽公主,却没有与这份热闹应景的一丝笑容,有的只是满面愁容,和一声声楚楚可怜的轻叹。 “姐姐,我、我们怎么一下子到了凡间,这、这又是哪里?” 一名双手捧着绣球的宫女,同样也是惊慌失措地四下望着,脸上竟已是恐惧的失声痛哭起来: “好端端的,我们只是在月桂树下打了个盹,做错了什么,他们又将我们贬下凡尘!姐姐,姐姐,这以后教我们如何是好呀,我们还能回去么?” 公主也是泪眼模糊,不断摇头道: “我什么都不能说,妹妹。怪只怪你我命苦,原以为渡劫过了唐圣僧那一关,我们姐妹从此便得太乙大自在金仙之身,谁知又被人家算计,干脆这次连你我姐妹一起都装了进来。以后会怎样,妹妹,我只能说,却要看那孙大圣面上是如何对待你我姐妹了。” “孙大圣,是那个过去大闹天宫的弼马温么?” 宫女显然被洗了脑,浑然忘了此前自己在这天竺国做下的事情,记忆仿佛还停留在五百年前,猴子一根棍子搅翻天庭的恐怖记忆中,顿时更加悲悲戚戚哭道: “不,姐姐,我不管什么大圣弼马温,我只想回天庭去,回我们的月宫,谁也不要打扰我们才好……” “傻妹妹,”尽管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公主还是一探手将她揽入怀中道: “忘了天庭吧,妹妹,忘了天庭。” “为什么要忘记天庭,天庭有我们的月宫,月宫是我们的家呀?” “你不懂,妹妹,天庭已不是那个天庭了……” 正说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威力之大,竟连这彩楼都是跟着大地微微颤抖了许久。 公主抬起头,举目望去,辨明声响是通天河方向,面色顿时一变,也不知是该喜该忧,亦或是心底欢呼一下,还是为之惆怅一番,当即立在窗口凝目沉思起来。 “姐姐,这是哪里的响动,听着好生吓人!” “怕与不怕,他都已是来了。怕与不怕,他都已在那里,我们谁想躲都躲不过去的。” “他,姐姐说的可是那弼马温么?” “妹妹,以后不许再叫这三个字,不然小心他会拿棍子捅你的。” 顺利渡过通天河,最高兴的人当然就是那唐朝和尚,一张俏生生的白脸激动地红扑扑的。若不是通天河八百里,耗费了他太多还不十分纯熟的飞行术,他恨不得一整天都待在天上。 是的,以前没在天上不知道,等到了天上可以低头俯瞰大地时,他有些明悟般的恍然大悟: 为什么人人拼了命的也要成仙成道,原来高高在上,俯瞰着在你下面犹如蝼蚁一般生活着的芸芸众生,这份感觉是如此美妙。而这份判若云泥的差别,又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和叫人感慨! 这时,猴子嘴里叼着一根草叶晃了回来。 除了肩上没有扛着那根怕人的棒子,现在的猴子还跟从前一样,只要上路,还是在前面逢山开路遇水填桥,从不二话。 “大师兄,你回来了——” 小白白现在也是,自从不做白马便再也没有了做马的自觉,总是喜欢抢在前面跟猴子腻歪。唉,如果长此以往,唐朝和尚很为猴子担心啊! 不过,看到猴子闪身躲开小白白,三两下蹦过来,却拿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望着自己,可怜的唐御弟顿时有些慌了: “悟空,为何这样眼神瞧我?” 猴子不觉嘴角笑意更浓,咬着草叶哼哼道: “还记得天竺国你的那位俏公主么,师父桃花运又来了,现在她又在彩楼上等着你去抛绣球招驸马哩。” 可怜的唐三藏当即就是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戟指气苦道: “我把你个打不烂的猴头,又来消遣为师。再说哪里还有公主,那玉兔不是早就让你捉了赶回天庭月宫了吗?” 猴子不急也不恼,只是定睛望着唐朝和尚戏谑道: “师父真是好记性,没有假公主,还有一个如假包换的真公主啊!” “悟空,”唐朝和尚顿时软了下来,揪住猴子衣襟就道: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那假公主招婿,真公主也要招婿。悟空,今日我们还是绕城而过,不与她撞面就是。” “师父真是好笑,”一直在旁边腻歪的小白白忽然扑哧笑出声来: “公主有真有假,可她们的女儿身却是真的呀。都是女儿身,又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什么人家就不能招驸马爷哩!” 0616、又见招亲彩楼 “小师妹,大人讲话,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随便插嘴。” 猴子摇摇头,有些幸灾乐祸地咬着草根道: “你想到的人家早就想到头里去了,现在进出天竺国的所有路口要隘,全都有兵丁把守。不想被人瞧见,除非变成鸟飞过去,可是你会吗?” 唐朝和尚顿时精神一振,捏起软绵绵的拳头道: “我不会变鸟,我已经会飞了呀。” 这时后面挑着担子,扛着经文的一对难兄难弟也赶了上来,闻言就是一笑道: “师父快别说你的纵云术了,扑腾几下就得掉下来,然后扑腾几下又掉下来。唉,知道的也就笑笑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几个当徒弟的,虐待师父逼得你整天鸡飞狗跳哩!” 众口一词,这下唐朝和尚彻底无语了,咬牙切齿盯着自己脚尖,半晌方才一顿足道: “罢了,罢了,为师还是那句话。既然吾之先母也是抛绣球定姻缘,怕就是这因果总是我躲不过去的劫数。” 说完,忽又摆出一副慷慨赴死表情望着众徒道: “为师还就不信了,到时万人空巷人头攒动,她又背对与我们,还能再次将绣球一点不差地抛给为师?” 这一日,进得皇城,果然又如那戏文中一般,负责国事外交的鸿胪寺官员换了关房,加盖了官印,随即便遣人送师徒五人去那国宾馆驿歇息。 放下行李,又被负责选拔事宜的官员撺掇着,一行人挤进人群,像五条归入大海的鱼儿随波逐流,慢慢漂移到了彩楼前。 这人山人海呀,猴子不知不觉看得兴起,一时间东张西望,浑然忘了此刻最应该看得人,其实应该是那楼上闭月羞花的公主才对。当然,还有一个人也跟猴子一样,完全不像这周围千人、万人齐齐地抻着脖子的阵势,而是正好与别人反过来,低头瞅着脚尖,只是一只手死命揪住猴子不走失就行。 这可怜的唐朝和尚,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刻你不勾着脖子跟人一起去眼瞅公主,却低头看脚。脚有什么好瞧的,真有本事,就让脚趾长出一对象牙瞧瞧? 所以,楼上的公主不需要放出什么神通,只是这样放眼一望,不觉就是心底一阵大喜。 瞧那呆和尚,果然还是那副死不改悔的笨样子。这时候你低什么脑袋呀,不是故意教我一眼就能挑出你来么? “妹妹,快,绣球洒上月桂的花露水,吹两口气给我。” “是姐姐,那人来了么,你能先指给妹妹瞧瞧吗?” “喏,就那个——” “就他呀,姐姐没说错吧,你不是常说他还有一根好怕人的大棍子么……” 娇滴滴的质疑声中,绣球忽地飞出去,就像长了一双眼睛,绕过好几个弯子,不偏不倚,恰好砸在猴子头上,然后骨碌一下,牢牢地落进了敞开着的胸襟中。 嗡地一声,四周蓦然想起齐刷刷的惊叹。 紧接着,全场哑然,有一瞬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成千上万的场面,居然可以安静到能听见一滴口水落地的声响。 猴子也愣了,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怀中的绣球,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唐朝和尚。 可怜的唐朝和尚,两眼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就这么大大地望着猴子,脸上是一会儿好像要哭,一会儿好像要笑…… 就在这时,人们终于回过神了,顿时千万双手伸了过来,一面前赴后继地蜂拥而来,一面发出排山倒海的愤怒呐喊: “打中猴子了,绣球打中了一个猴子!” “他妈的,一定是弄错了,公主怎么可能要一个猴子呢?” “快看,猴子好像还是一个和尚,真是无耻,一个毛猴子也来凑什么热闹!” 他们说的好像没错耶,猴子一把抓出红绣球,好奇地在手中端详了一眼,随即就要丢给唐朝和尚。 “师父,这绣球是你的,你快拿去吧。” “悟空不要栽赃,这绣球明明是直直落在你头上的,为师今天就是死,也不会为你背这个黑锅的!” 唐朝和尚说着,突然觉得胸中从未有过的一阵惬意,真想当场仰面大笑三声,只可惜旁边忽然伸过来两双手,将他直接一捞,便扛在肩上跳上了半空。 “师父,你有时真是比我这个真正的呆子还要呆,这时候你发什么愣,几万双脚踩过来,变成肉酱教我们如何找得到你!” 哦,唐三藏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低头望道: “悟空,悟空呢?” “嘁,没本事的竟然操心有本事的。喏,那不是么——” 定睛一看,猴子居然像扔掉烫手的山芋一般,呼地一下便将手中绣球胡乱扔了出去。好猴子,反应果然快。烫手山芋,谁不仍谁就是**傻子! 绣球还未落地,周围无数双脑袋便像饿狼抢肉狂扑了上去。 只是,肉味都还没有闻到,一对对持枪舞刀的士兵便抢了进来,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照着人堆胡乱打去,不一会儿,绣球旁便再无一人。 紧跟着,一队队宫女喜气洋洋尾随而来,拾起绣球,拿出长长的红丝带,不由分说地从四面八方往猴子身上一套,然后莺歌燕舞一般地盈盈下拜道: “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有请驸马爷移驾,随奴婢们上楼与公主相见。” 猪八戒顿时一捂嘴,眉飞色舞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猴哥,这是怎么说,你也有今天?有好戏瞧啰,有好戏瞧啰!” 沙和尚啧啧嘴,有些不知所措,扭头去看师父,却发现自家师父,竟然也正兀自含笑着,虽然一声不响,但一看便知心底必有一番大喜悦,不然断断不会如此两眼放光的。 只有那小白白,小拳头攥着,小嘴咬着,小脸紧绷,胸口起伏,不知在那儿想着什么。 好个猴子,不慌不忙,冷冷一笑道: “好说,好说,你等且都往天上去瞧,你家驸马爷,那白脸的,不正在头上么?” 唐朝和尚正看得起劲,突然一股大力过来,将他轻轻一扯,顿时又回到了地面。正诧异自己怎么会突然间就掉了下来,后面一只手又推了他一下说道: “师父,人家要找驸马爷,你瞎跑什么,还不快去与公主相见!” 0617、红绣球砸错了人 唐朝和尚这次是真怒了,当即两眼一闭,双手合十,张口便念起了紧箍咒:我把你个猢狲我把你个猢狲我把你个猢狲…… 咦,都半天了怎么还没听见猴子满地打滚呢? 搁在以前,别管猴子多嚣张,肯定是要马上来抱他的大腿的呀! 猴子的鼻涕有多臭,没人知道。 还有,猴子那双爪子,总是没轻没重、没羞没臊地到处乱摸。 唉,弄得人心烦意乱,又向何人去诉说…… 不对,不对,唐朝和尚猛地一睁眼,看到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他,不觉更加气急败坏道: “你这猢狲,不要命了,为师再念下去,你就死定了!” 什么,猴子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 “哦,师父原来是在念紧箍咒呀,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花花事哩。行,那你慢慢念吧,要是再有人聒噪,老孙就拿棒子敲他们!” “我把你个猢狲我把你个猢狲我把你个猢狲……” 念着念着,唐朝和尚突然口吐白沫,喘着粗气慢慢停了下来。因为,猪八戒瞧着不对,过来一看,顿时恨铁不成钢地拉住了他。 “师父真是好记性呀,他金箍儿都没有了,你念给谁听?” 这一天,这一刻,是猪八戒取经路上,注定要痛哭流涕刻骨铭心的一天。他以为老天还是很公平的,佛祖虽然不声不响地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想必也还是眷顾与他的。因为,猴子终于也被人戏弄了,虽然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并不知道,但只要猴子被玩这是一个事实,这就足够了。 哈哈,猪八戒除了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望着猴子笑,基本上从红绣球落在猴子头上开始,除了最初的那点羡慕嫉妒恨之外,剩下的全是一心一意的幸福荡漾,就连彩楼上的美女都忘记了。 直到一个好像浑身发着光的美丽身影,如轻风佛面,如杨柳轻摇,一步一款,在万千目光宠爱下,婀娜多姿地走来,猪才反应过来,然后一扭头,两眼顿时直了—— “嫦娥姐姐?嫦娥,嫦娥,真的是你吗?” “是我,天蓬元帅一向可好?” 美人一颦一笑都是美的。 这一刻,猪只想融化成一汪水,一滩泥,好让这个令他朝思暮想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美人,一跤摔倒他怀里。 “噢,我的嫦娥姐姐,我、我一点都不好,我、我想死你了!” 美人当前,其他的一切全都是泡影。什么狗屁取经,什么狗屁师父,什么狗屁猴子,只要能得嫦娥姐姐香一香,老猪便什么都不在乎。猴子你拿大棒子来打我吧,师父你继续对俺老猪热潮冷风吧,还有你那玉帝老儿,有本事你再贬我一次吧! 猪八戒长嘴一噘,探出双臂,老鹰捉小鸡一般向嫦娥扑去。速度之快,竟连猴子都没有防备。 嫦娥似乎并不惊慌,依然是不慌不忙,仪态万方,只是轻启朱唇轻言相劝道: “看来天蓬元帅又失态了,还请元帅自重。嫦娥过去、现在对你都是同一句话,从不曾改变过——我们两个,只是天河两边的两束星光,永远不可能越过彼岸彼此融合。所以,还请元帅让开,也将一条光明之路同时让给我们彼此。” “你又来了,嫦娥,你怎么老是这一句话?” 猪一下子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把两个袖子都弄湿了,嘴里发一声狠,使出法天象地之神通,刚要用强,就听嫦娥轻叹一声: “元帅且慢,请听我一言。如今我已是有了夫婿之人,你再这样,既有悖伦理,又有违你们兄弟之情。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有高老庄,高老庄里还有一个人等着你。” “另外,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从我有了夫婿那一刻起,我的身子便只能由他一人碰触,谁若再敢轻薄,只能是自讨苦吃,自取其辱。你不信的话,只管来便是,这次我绝不动一下,更不会像以前那样打你耳光。” “你夫婿,谁是你夫婿,你何时有了夫婿?” 猪八戒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嫦娥微微一笑,突然颔首望向猴子,两眼深处的脉脉含情,让原本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猴子,猛然一个寒噤,当即哆嗦着声音喝道: “兀那仙女,青天白日的,休得胡言乱语。若不是看你肩负使命,便一棒子打去。好好说话,我师父正等着你哩。你俩好生将戏份做足了,完事我们也好各走各的,从此谁也不认识谁。” “仙女?”嫦娥一听,一双美目顿时噙满泪水: “你、你竟然只是叫我仙女,大圣,你真是不认识我,还是故意不愿认我?” 猴子耸耸肩,突然撇嘴道: “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们很熟吗?天上那么多仙女,我要一个个去记住她们,早就累都累死了……” 话音未落,猪八戒突然大吼一声,眼泪横飞道: “够了,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生死相随的大师兄,一个是我内心真爱的亲人儿,真是忍心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一对狗男女,罢了罢了,我老猪也不要活了,你们狠,你们有种,我祝你们幸福!” 说话,一道黑旋风蓦然刮起一阵漩涡,裹挟着无数的怨念直冲云霄而去。 “二师兄,”沙和尚吓了一跳,赶紧看了一眼猴子和唐僧,随即也化作一道黑光电射而出。 “师父,大师兄,你们放心,我一定去把他追回来。” “快去快去——” 可怜的唐三藏早已直看得瞠目结舌,心惊肉跳,忙不迭地出声喊道: “悟净,你可不要再出什么事情,好好的,一定要把那夯货追回来,不然为师就死给你们看!” 看到唐僧摇摇欲坠的样子,嫦娥摇头就是一声叹息。 现在谁可怜,谁都是可怜的人。但是,她若不自己抓住这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她和玉兔才是这世间真正最可怜之人。 想到此,嫦娥上前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唐圣僧,嫦娥这边厢有礼了。” 哦,唐三藏显然还未从内心狂乱的思绪中转出来,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道: “有礼有礼,公主姐姐有礼了。” 0618、发飙的猪头 “公主姐姐?” 嫦娥一时间有些错愕,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远远地望了一眼彩楼上的玉兔,嫣然一笑道: “唐圣僧,我那玉兔前番与圣僧有过一些叨扰,还请圣僧原谅则个。如今我姐妹又从那月宫下凡,是另有使命而来,断不会再与御弟哥哥纠缠。这是玉帝和王母娘娘联名书信,来龙去脉俱在其间,还望圣僧仔细一读,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什么,还有玉帝与王母联名书信? 唐三藏终于回过神来,急忙规规矩矩地打出一揖,望着天庭方向好是拜了几拜,方才肃然接过书信低头看起来。 读完信,可怜的唐朝和尚又捏着书信沉思了好半晌,这才冲嫦娥点点头,转身望着猴子。 “悟空,原来这位仙女姐姐果真是月亮上的嫦娥。你就算不记得她,但她作为天庭的名媛,你想必还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吧?” “况且,人家现在屈尊下得凡尘,已是明珠蒙尘。而且,既然你都已经接了人家的红绣球,这个因果,你肯定是跑不掉了的。所以——” 唐三藏说着,毫无来由地忽然就是一叹道: “你,悟空,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就像当年家母也是一球定情,就像为师上次也是被绣球所困,这都是在劫难逃的定数。” “什么狗屁在劫难逃,什么狗屁定数!” 猴子双臂环胸,呵呵冷笑道: “你这做师父的意思,是叫俺一个堂堂的老孙,真的去跟一个什么天上的仙女结亲?嘿嘿,呆子,憨货,若不是知你乃我师父,若不是知她确然是月中嫦娥,我当场一棒子打死你们!” 笑声中,嫦娥突然望着猴子也是微微一笑,翘起三根手指款款而道: “大圣说错了,你真要打死我们,也只能拿拳头而不是拿棒子。你那棒子,如今根本不在你身上。我既下凡,身负使命,自有道赋予我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 说到这里,嫦娥忽然神秘地笑而不语了…… 这小娘现在居然也学会吊人胃口了,现在他好像想起了一些有关嫦娥的记忆了,那时她好像的确是很多神仙都倾慕和觊觎的对象。 好吧,姑且就认下她算得一个老熟人吧,虽然那时他只是待在蟠桃园里偷桃吃,偶尔溜溜马装一下做弼马温的样子,但好像却从未想过要去那月亮上逛逛。嗯,也算是错过了一景吧。 猴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反正有人比他更着急。 果然,可怜的唐朝和尚,在一旁急的直跺脚,眼巴巴地瞅着嫦娥道: “嫦娥仙子,还请你不要打哑谜了,有什么你就说吧。” “唐圣僧,你是大圣师尊,讲话可要算数哦——” 嫦娥说着,收起三个兰花指微微一福道: “玉帝和王母娘娘交予我这封书信之时,还曾密语与我。只要我自愿坠入凡尘,负起使命,道便赋予我三样东西。” “其一,加持我的身子,百毒不侵,百邪不入,并且另有妙处。同时,红绣球一旦抛出,我之身体,从此只能大圣一人可碰。” “其二,大圣之神兵金箍棒,也得到了道之**加持。但现在何处,何时重回大圣手中,却只有我一人知道。” “其三,除了跟随与你们师徒五人沿西行之路返回大唐,我已无处可去。所以,你们若收留我与玉兔,道,允我三次有求必应。唐圣僧,有此三条,可还入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唐三藏即使再怎样呆笨,也完全听出了蕴藏在其中的大大好处。当即喜不自胜,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就连一旁装聋作哑的猴子,也都放下环胸而抱的双臂,突然变得疑惑不堪了: 这哪里是来逼婚,根本就是以抛绣球的名义来送钱送女人啊! 而且女人还带来了叫人垂涎欲滴的诱人嫁妆,他能拒绝吗?唐朝和尚可能不知道,这就是那个时空中,那些人类常说的什么外挂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是不是义兄镇元子走时,替那个鸿钧老道传话,来兑现他说的必须要给俺老孙配送的第二个福利呢? “悟空,你还在犹豫什么,而且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不过就是一个过场罢了,就像上次为师那样。” 唐朝和尚的话,反而让猴子沉默地摇了摇头,缓缓将头扬起望向天空。 嫦娥见状,心一下悬了起来,望向唐三藏低呼一声: “唐圣僧——” 唐三藏面色凝重,立刻沉声叫道: “悟空,悟空,莫非你一定要为师求你么?好吧,为师告诉你,你今日若是不应承下来,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信不信!” 唉,猴子突然长叹一声: “紧箍咒是没了,可是他却有无数个无形的紧箍咒等着我!师父,师父——” 猴子转身凝视着唐朝和尚,一脸悲苦道: “我一句话还没说,你就要撒泼耍横。我今日才知道,师父,师父,你才是俺老孙真正的在劫难逃啊!” 唐朝和尚丝毫不为所动,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道: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你就悟了!” 狗屁!猴子无声而又无奈地撇撇嘴,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嫦娥: “你说你即是也肩负使命,那么一切都不容儿戏。在此之前,俺老孙必须自己走上一遭,才能信你所言。所以,你敢让我去你的月宫实地瞧瞧吗?” 嫦娥顿时暗中长舒一口气,紧紧揪着自己手指,尽量控制着语调道: “大圣说什么就是什么,嫦娥一旦下凡,大圣从此便是嫦娥之归宿,别说回月宫,就是自毁元神坠入六道我也跟着你。” “停,”猴子突然脸一黑,“就算有以后,那也你是你,我是我!” 啊,嫦娥顿时一怔,忽然望着唐僧垂泪叫道:“唐圣僧……” “悟空,”唐朝和尚马上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要为师,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忽然直冲霄汉而去。 半晌,空中方才传来猴子的一道冷冷的声音: “仙子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的腾云术能比过老孙的筋斗云?快些快些,我在月宫等着你,迟了就休怪俺老孙变卦!” 0619、天庭好冷清呀 嫦娥顿时脸色一喜,峨眉一展,对唐三藏福了一福: “唐圣僧,还请你耐心相候一时,我们去去就回。” “仙子快去,”唐朝和尚终于也是愁眉舒展,挥袖一边催促,一边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那徒儿生性顽劣,哪里若冒犯与你还望多多担待。好在以后多得是时间,你我联手定能教他改过自新彻底改头换面。” 转眼间,猴子便一飞冲天,就来到了南天门外。 高大的亭柱,恢弘的门楼,到处都闪现着流光溢彩。祥云环绕之间,那似曾相识的象征着一步步登天的阶梯,掩映在一百零八个威严矗立的长廊之间。 不知不觉,猴子就停下了身形,先是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即闲庭信步,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最后多少有些感伤地摇了摇头。 当他一下子置身于此,那些深藏的记忆,便不由分说地纷至沓来,不由得他不徘徊一阵,唏嘘一番。 那些天兵天将呢,那些值日星宿呢? 小人物虽小,但失去了他们那些微弱如萤火虫般的身影,天庭即使无论多么恢弘浩大,无论多么庄严神圣,了无生机中,也会顿时黯然失色。 空无一人的南天门,不是南天门。 尽管这道门,曾经带给他无数的希望,失望,愤怒,痛苦,荣耀,胜利和失败。 但今天,这道只剩下冰冷的仙界建筑,如果就这样耸立下去,他的心,也会跟着荒芜的。 毕竟,正是这道门,走进去的是一个妖猴,走出来的最终却是一个齐天大圣! 目光闪动中,猴子突然终身一跃,跳上了南天门正中那道最高的牌坊之上,《南天门》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牌匾,凌空高悬。 啊,猴子张开双臂,仰天怒吼: “玉帝老儿,俺老孙又来了,你,却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道,什么是道?狗屁,如果寂灭就是一切之道,俺老孙宁愿再来一次大闹天宫!教你们这些狗屁神仙,诸天佛陀,缩头乌龟,再来围剿老子,看你们还躲不躲得起来!” 空荡的回音,一遍遍地向四周荡去,直到消失殆尽。 有人吗,没有,连一个小虫子都不曾爬出来瞧他一眼。 哦,对了,这里是狗屁天庭,小虫子算得什么,怕是这样想一下就要被拍死在破茧中。 “大圣,大圣——” 一声呼唤,突然让猴子精神一振,眯眼循声望去,顿时泄气道: “叫什么叫,明明已经拿眼睛瞧见了彼此,还聒噪什么!” 来者自然是嫦娥,却也不羞不恼,立住身形,微笑着仰脸道: “大圣一定是触景生情了吧,想当年大圣在此几进几出,盛况空前。如今却连一个迎接的人影都没有,心情可想而知。如蒙大圣不弃,嫦娥愿做一次童儿以供驱驰。” 话音落处,高高在上的猴子,突然没了响动。 半晌,牌匾之上才又传来一声冷哼道: “仙子不要胡言乱语,老孙多少也在天庭呆过一些时日。你是太阴星主,岂能随便供人驱驰。不过你那太阴星我倒是的确陌生,所以还要劳烦你带个路却是真的。” 这猴子,并不像传言中那样蛮横无理嘛。 嫦娥心中一动,嘴里不觉便试探地撒了个娇: “大圣,我、我们都这样了,你、你还左一口、又一口地叫我仙子么?” 猴子目光闪动,突然拉下脸道: “头前带路,休得发什么骚弄你们女人那套。惹恼了我,我一个唿哨便去也,保教你追悔莫及。” “大圣,”嫦娥还是有些不甘心,顿足嗔道: “嫦娥又没说别的,只是不想你我再这样生分罢了。你、你若再错怪与我,我也要如你师尊那般,不如当场死了的好。” “那你就当场死好了!” 猴子转身就走,慌得嫦娥赶紧追上去,低头垂目道:“啊,那、那还是以后再说吧。” 无声地走了一会儿,嫦娥却突然毫无来由地就是眉梢一喜,心下暗道: 我怎么这样愚笨,他、他刚刚那句话儿是怎么说来着,休得发什么骚弄你们女人那套。这样的话儿,可不是从前天庭中那些呆头呆脑的这星宿那真人说得出的。嘻嘻,若不解风情,他又如何知道什么才是女人的那套呢? 可怜就像嫦娥这样的九天仙子,自从奔月以来,一直都在天上住着,哪里知道眼前这个猴子,还真就不是从前那个一点都不懂风情的猴子了。 而猴子见识过的灯红酒绿,酒池肉林,怕是连玉帝都想象不出是怎样的盛况和奢靡。 假若那头猪,当年也去那霓虹灯里走一遭,是不是还会有后面乱性的猪八戒,恐怕还真的有些两说了。 仙子的媚儿,与那些小姐的媚儿,哪个更骚一些呢? 天知道,或者只有猴子知道。 远远的,一股股极阴之气,隐隐的开始在前方弥漫开来。猴子纯阳之体,顿时有了感应。 唔,太阴星怕是到了。 猴子正想着,嫦娥忽然就在一侧嘤嘤低泣了一声道: “大圣,这就是奴家栖息了无数光阴岁月的所在太阴星……我、我……” 猴子瞅了一眼兀自伤感中的嫦娥,奇怪地居然没有再出声呵斥或嗤笑。 不过嫦娥到底已是经过了好几个元会的仙子了,很快平复道: “对不起大圣,是奴婢有些失态了。仿佛昨日刚刚离去落入凡尘,今日又蒙大圣召唤复归这里,睹物思情,就有了些……” 猴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四下张望着,忽然脱口吟哦道: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飚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什么,嫦娥听得一头雾水,怔忡地望着猴子。 猴子也是吓了一跳,怎么莫名其妙地嘴里就冒出了一句诗来,老孙何时也喜欢这调调了呢?不过今日还真应了这景致,唉,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仙子,广寒宫在何处?” 猴子掩饰地随口问了一句,谁知这却叫嫦娥更是愣在了当场,一时间竟呆在了原地。 嗯,猴子这才察觉到了似乎哪里不对,直向嫦娥望去,却见人家一个俏生生的小娇娘,正自羞红着一张沉鱼落雁的容颜,斜睨着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在那里挣扎着呢喃道: “大、大圣好生叫人摸不着头脑,一会儿说要桂花酒,一会儿又要去、去广寒宫,倒教奴家不知如何是好了。” 0620、问讯吴刚何所有 “桂花酒,广寒宫?” 猴子敲敲脑袋,好生着恼道: “仙子你这是何意,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句诗而已,里面有桂花酒罢了。至于这广寒宫,既然来了,这个去处自然也是要去好生瞧上一瞧的。你做这副样子,倒像老孙占了你好大便宜一般,如此不去便是了!” “大圣误会了——” 嫦娥忽然手脚发软,吐气如兰道: “广寒宫名头大,实乃它是奴家平素起居闺房之地,里面太过、太过香艳,多少人梦寐以求。不过别人不行,大、大圣要去,却是一万个都行的,奴家也自是求之不得。如、如此,大圣你来,我、我就在广寒宫等你……” 呃—— 猴子一张从不知羞惭为何物的脸,竟然第一次腾地一下变得血红血红。 妈妈的,只知道广寒宫名气大,哪里晓得其中还有这个弯弯绕。 叫外人知道了,这算不算天大新闻——噢噢,猴子一失足成千古恨,东施效颦学那猪八戒自甘堕落! 唉,算了,老子还是重回人间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去球! “大圣,大圣,你去哪儿?” 小娘皮,这时动作倒挺快。猴子咬牙切齿,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妈妈的,惹不起躲得起,老子能去哪儿,先躲躲你这个天上的小妖精总可以吧! 不过,在天庭胡乱飞了好几圈,猴子竟然都没有想到一个好去处: 去蟠桃园? 按常理来说,老子既然重回天庭,第一个去的地方,倒还真应该是这蟠桃园。不过嘛,那里留下了太多让老孙伤感的印记,不去,不去! 兜率宫? 什么,老子一棒子打死你!那是什么地方,活活用了九重真火,把老子淬炼了几十天的天上地狱,老子想一下都浑身疼,你竟然让老子去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你谁呀,屁股伸来,先打一顿孤拐再说。 那就去天马场如何? 唔,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定下了,就去那儿! 不过等等,整个天庭,连玉帝老儿都不知溜到何方去了,天马场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天马呢? 算了,老子自己想到了一个去处。 齐天大圣府邸。 不,准确地说,应该算是齐天大圣府邸遗址了。 五百年前动工兴建,叫俺老孙一通大闹天宫,结果它也跟着遭殃,没几天便成了烂尾楼。 早就要说找机会凭吊一番,没想到今日倒成全了这个念想。 有了目标,猴子立刻辨明方向,凭着此前深藏的记忆,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找了过去。 即使身处天庭之中,一股肃杀之前,还是迎面扑来。 猴子皱了一下眉头,脚下的残垣断壁,似乎仍在诉说着五百年前那些一场场的过往与片段。 点点滴滴,竟让猴子猛然生出裹步不敢上前的惧意。 突然,一株风中摇曳的幼苗,望着猴子的方向,仿佛有了灵性般地频频点头。 定睛望去,嫩绿的叶芽之上,竟然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一看便知,它几乎是在猴子足音响起的一刹那,才破土而出的。 猴子是何等人物,当即瞳孔紧缩,嗖地一下便扑了过去。 展现于眼前的,竟是一棵蟠桃树苗。 不是猴子眼力惊人,一眼就认出,而是他吃了太多蟠桃,对蟠桃树实在熟悉不过了。不过,有西王母法力摆在那里,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就在外面长出一棵蟠桃树苗呢? 猴子有些百思不解,正挠头不已,嫦娥竟然一路追寻了过来。果然,她也是一看之下,顿时就大吃了一惊: “天呐,这里怎么会有蟠桃树!” 猴子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他吃饱了桃子,困倦地缩小身体藏在树叶底下睡觉,最后被赶来为蟠桃会摘桃子的七仙女惊醒,然后一怒之下,使出了定身术,不觉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嫦娥马上惊喜道:“大圣发笑,莫不是想到了其中因缘?” 猴子揉揉鼻子,突然有些扭捏道: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说出来有些臭烘烘的,嘿嘿,不说,不说就是不说。” 嫦娥也是极其聪慧之人,当即美目流盼之间,顿时一念闪过,不觉间也是脸上一红,嘴里轻啐一声,顿足娇羞道: “大圣,你这不当人子,果真有些臭烘烘。” 猴子倒有些意外,瞪眼道: “仙子你这模样,莫非已知俺老孙心中所想?” 嫦娥脸上又是一红,垂首低眉道: “大圣好讨厌,就不怕污秽了那些曾经遭你戏耍的七仙女姐妹……” “你跟来做什么,”猪八戒挥舞着九齿钉耙,正在挥汗如雨地上下翻滚着,看上去气势倒也颇为壮观。 沙僧觉得招式上十分陌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嘴里不时还啧啧有声两下。 这让猪八戒很是得意,使出最后一个收势,一耙子将一座小山包砸的粉碎,方才洋洋得意地停下来道: “沙师弟,你是一个好人,取经路上,也就你我兄弟最是贴心。怎么样,瞧着老猪这套新创下的黯然神伤九齿勾魂钉耙法还行么?哼哼,那猴头弄一个狗屁不是掌,我就创一个这个,气死他!” 嘿嘿,这话没法接呀。 沙僧摸着项下一颗骷髅头,又摩挲着自家的秃顶,突然顾影自怜地叹了口气: “二师兄,这一路上,你们都可以有气撒气,有火发火,老实说,你可曾见过我老沙有过一次发飙骂人或者出走吗?没有,对吧。” 猪八戒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觉得今天站在眼前的这个沙和尚,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你什么意思呀,沙师弟,你不是来替那猴子出头的吧?” 沙僧摇摇头,好言相劝道: “二师兄,我既打不过你,更打不过大师兄,想出头也得有这个本事不是吗?所以,我从不发火,从不生气,更不出走。我就安安心心做一路土鳖,做到尽头,安安心心等着佛祖论功行赏,成就属于我自己的果位,多好。大事有大师兄,小事有二师兄,其他的事有师父,你说你还闹什么闹,对吧?” 猪八戒鄙视地看了沙僧一眼,将他一把推开,九齿钉耙也不收入口中,直接扛在肩上扭屁股走道: “你自己回去吧,顺便劳烦你跟那秃子言语一声,俺老猪心情不好,需要回高老庄住上几天,等哪天心情好了,我自会再来找你们。” 0581、兄弟如手足 “回高老庄?” 沙僧的一双眼睛也吊了起来: “菩萨那次可是明言,不许你再回什么高老庄!” 猪八戒听完,猛然一撇嘴: “沙和尚你没老糊涂吧,别说菩萨,佛祖现在何处,你能说出一个一二三吗?嘁,不能吧,那就滚一边去!” 沙僧脸色发白,怔忡半天,突然闪身让过猪八戒,掉头就走。 望着沙僧蹬蹬走去的背影,猪八戒有些傻眼了: 不是说自己从不生气,从不发火吗,还要一路到底做土鳖,原来一切都是放屁啊! “喂,沙师弟,你再不停下,俺老猪可就真回高老庄去了!” 可惜,沙僧转过一个山脚,顿时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一转过山脚,这个沙僧突然摇身一变,顿时成了猴子,一脸无赖地冲着一处山凹喊道: “沙师弟,出来吧,那头猪,保准不要十下就得追来。” 沙僧转储身来,笑了笑,忽然开口道: “大师兄,你要我数,我老沙可真数了呀。若二师兄没有转来,你丢了面皮可别怨我!” “你数,你数——” 猴子完全不当回事地挥着手,撮唇一吸,将一根狗尾巴花吸入嘴里,然后慢慢咬着,嚼着。 “沙师弟,沙师弟——” 猪八戒气喘吁吁地从山脚处现出身子,肥肥的肚皮一颠一颠的,只看得两人直发笑,站在那里指指戳戳地戏耍道: “猴哥,你说他藏着的那些吃的喝的,会不会丢了一路呀?” “才不会呢,这猪对吃食看得最重,他会藏好的。” “大师兄,那我过去了,这个台阶还是得要送一下为好。” “嗯,你去,你去,总是辛苦你。” 猴子笑笑的,望着沙和尚迎上前,又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回来,却也不多言,跟着转身道: “走吧,那小白脸子肯定等急了都。” 猪八戒咬了咬嘴唇,走了好一会儿,忽然期期艾艾来了一句: “猴哥,你不拿大棒子打我了?” “我打你作甚!” “那行,我也跟你说清楚,我在天河戏、戏嫦娥,真的只是戏而已,连她边儿都没碰到。我对天发誓,所以你以后不能翻旧账。” “戏就戏了,男子汉大豆腐怕什么?再说常言有道,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裳。嘿嘿,况且俺老孙岂能为女人犯迷糊!” 猪八戒顿时长出一口气,暗暗拍拍胸口赶紧趁机又道: “大师兄一言九鼎,不像俺老猪有时可以耍耍赖。沙师弟,你做个证人,以后我若是不小心又犯迷糊了,我真的不是有心要犯迷糊,所以——” 嗯,沙僧听着听着,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 “二师兄,这都还没女人你就开始犯迷糊,等回、回去一见——” 说着,他发现这句话似乎自己说的也十分有问题,赶紧捂嘴向猴子望去。 唉,只见猴子嘿然摇头道: “看见了,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有女人和没有女人的差别!猪头,二师弟,都别争了,快快与我回去看稀奇。” 三兄弟回到招亲的彩楼上,看到可怜的师父,在小白白、嫦娥和玉兔三女环视中,犹如待宰羔羊坐在那里,频频望着大门,不觉都是会心一笑。 猪八戒也是东张西望了一番,有些奇怪道: “大师兄,原来那么多人都跑哪儿去了。还有那天竺国王和他的那真公主,以及服侍的姻娇绣女,也没说来与我们把酒言欢一番么?” “我把你个记吃不记打的呆子,”猴子恨道: “刚刚正行了没两分钟,又是故态复萌。” 沙僧也是笑得前仰后翻,扯着猪八戒的长袖子跌足道: “二师兄,这次招亲的是嫦娥又不是玉兔,莫不是你连尊卑都不分了?那玉兔可以假扮公主给人家国王做女儿,嫦娥乃是太阴星君,你说她能这样做么?” 哦,猪八戒终于想了起来,嘿嘿笑道: “忘了,忘了,大师兄、沙师弟原谅则个才是。幸亏老猪之前忍住没有去摸那个宫女的小手手,更没有去偷吃的,不然一切岂不是空气,那才叫竹篮子打水一脸的晦气呐。” 嬉闹着,三人攀上楼梯,却见唐三藏早就奔过来,抓着栏杆劈头就是一通怒骂: “你们三个倒是有说有笑快活着,只把师父一人丢在一边。可知为师一人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猪八戒顿时一撇嘴,两眼全是羡慕嫉妒恨道: “师父,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哼,这么好的事都叫你一人得了,还在这里讨好卖乖。” 正说着,忽然一眼瞥见嫦娥笑眯眯地望着自己走来,吓得一缩脖子,转身躲到了猴子后面,顺手将他推将出去。 “猴哥,猴哥,谁家园子谁家管,你上,你先上……” 师徒一行五人又上路了。 不过,从天竺国界一出来,这支队伍的形状一眼望去就有些怪异: 不远不近的队伍尾巴后面,另外还跟着一顶轿子。 上面坐着的,不用说自然就是那月中嫦娥,还有她怀抱的玉兔了。 这个结果,当然也是猴子一再坚持的结果。 因为,出发没多久,猴子跳上半空,照例前后左右探查一番,最后看的最怪异的,却正是自家一路倒着往回走的取经队伍。 妈妈的,想想就有些抓狂。 以前西游吧,是从大唐开始一路西行,沿途降妖除魔。 这次倒好,完全倒过来,是一路东归重返大唐,boss也从佛祖,怕是换成了更牛逼的祖爷爷鸿钧那老道。 而从通天河开始,猴子算是有点看明白了,以后的模式,估计都该照着这天竺国方式进行。 这一路上,他这个苦命的猴子,也许还会降妖除魔,也许还会开山架桥,但另外肯定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若剧情需要,他还得出头当一名收容队长。 就这样,猴子站在一朵云彩上,咬着手指,怔怔地望着下面: 左看不对,右看不对,怎么看都不对,将一顶五花斑斓的轿子插进取经队伍里,还不如躲在哪座山里发羊角风去呢? 奇怪的是,对于猴子将嫦娥赶到后面,甚至不允许插入取经队伍的做法,上至唐僧,下至其他人等,居然没有一个人说三道四,一个个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 (总章节错误,本章修定过来) 0582、玉兔也有今天 不仅如此,就连当事人嫦娥,也是毫无怨言,一副欣欣然坐了花轿,领了玉兔自去后面偃旗息鼓默默相随,一点也没有倚仗自己是什么所谓的“道”派发下来的“女钦差”。 不过那猪头在干什么,好不好的怎么又溜到最后去偷看女人家家的轿子? 猴子按下云头,悄无声息地摸到正蹑足趴在轿子外面的猪八戒,一把扯住他的长耳朵骂道: “死猪,死性不改,这次可叫俺老孙抓了个现行吧?” “疼疼疼,”猪八戒夸张地大呼小叫着,跳脚直叫屈道: “猴哥,是你自己说的叫俺来瞧稀罕。只不过,俺是怕老猪这张丑脸,吓着那玉兔妹妹,万一她把那怀中之物落在地上,岂不坏了猴哥你的宝贝!” “巧嘴,天蓬元帅西游了一趟,果然出息多多了。” 听见动静,嫦娥掀开帘子抿嘴一笑,随即脆生生地命道: “妹妹,把你那怀中所抱花盆请元帅一观,瞧瞧他忘本了没有?” 玉兔答应一声,板着脸将怀中花盆一把递出去,眼睛却在猴子身上滴溜溜乱转着。 “你看什么?”猴子本能地上下抹了一把脸。 哼,玉兔突然露出一脸的鄙视道: “你看什么,别以为我看不懂你。猪八戒是那号人,你也是那号人。只不过你更能装,更狡猾一些。” “神经病,老孙都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猴子听得一头雾水,揪着猪八戒的大耳朵扭身就走。妈妈的,这死兔子,脑子上次怕是被老子一棒子打坏了吧,俺老孙会像猪一样是来借机偷窥嫦娥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弼马温,你给我站住——” 玉兔完全忘了嫦娥的千叮呤万嘱咐,看到猴子二话不说,竟然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拎着那头猪就走,不由就是脱口尖叫了一声。 猴子果然站住了,顺手就将手里的猪,好像没怎样费劲,猪八戒那肥硕无比的身体,便呼地一声飞向了半空。 啊,随着猪八戒的惨呼声,突然出现在猴子面前的,却是一脸惊慌的嫦娥。甚至,还未等到站定,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连声央求道: “大圣,玉兔不懂事,看着奴婢的薄面上,还请大圣不要与她计较。奴婢回去就会好生教导,定教她绝不敢再犯大圣天威。” 话音未落,明明就站在眼前的猴子,却一个闪身便消失了。 再一转眼,猴子已经凌空到了花轿前,手轻轻一抓,玉兔便到了他手中。 “大圣,”嫦娥大叫一声,绝望得甚至都不敢再睁眼看下去了。 这时,猪八戒也落了下来,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是心急如焚,从未有过地失声喊道: “猴哥,猴哥,打一顿也就是了,可别真打死了她!” 可恨那玉兔,还不知死活,竟然望着嫦娥咯咯咯笑道: “姐姐休慌,也不要求他,妹妹自有法子治他,姐姐看好了——” 玉兔说完,突然掉过头来,望着一言不发盯着她的猴子,诡秘地一笑,然后将手中花盆一把扔给下面的猪八戒,两手在自己胸前轻轻滑过,身上原本就只是披着的衣衫顿时整个滚落于地。 “来吧大圣,你不是很厉害么?” 白花花,亮晃晃的一个美轮美奂少-女-**,**裸地呈现出来,顿时吓得猴子两眼一闭,呀地一声,便落荒而逃。 “哼,当年被你打回月宫,终于想出一招,就不信治不了你!” 玉兔得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傲人的身躯,蓦然发现下面的一张猪脸,居然毫不害羞地流着一嘴的哈喇子,一眼不眨正忘形地盯着自己直看,急忙双手一合,拢起衣衫骂道: “看够了没有,不要脸的东西,回你的高老庄去瞪你的眼珠子!” 猪八戒嘿嘿一笑,抬手擦了一把嘴,最后恋恋不舍地咽了一口唾沫,歪头抛出一个恶心人的媚眼,这才晃着膀子转身走人。 “喂,兀那不要脸皮的,还我的花盆!” 玉兔高声一叫,猪八戒这才发现自家手中还端着花盆,不觉也是又端详了一眼盆中一株嫩嫩树丫,嘴里啧啧有声道: “猴子把俺老猪追回来,说有稀罕给俺瞧,原来竟然是这蟠桃树。唉,这猴子,五百年前偷吃蟠桃,五百年后索性连蟠桃树也都盗了出来,这不是又要犯天条吗?” “天蓬元帅,”嫦娥远远地瞅着他,忽然蹙眉道: “还说什么五百年前五百年后,如今的天庭你上去瞧过没有?元帅还是把眼前事做好才是,你那大师兄狂怒而去,你现在不去追他等他来找你霉头,你可就有好瞧的了。” “呀,多谢美娇、哦不,多谢仙子提醒,告辞,告辞……” 想到猴子刚才那两眼的火焰,猪八戒顿时一个激灵,忙不迭地放下花盆,转身跑去。 猪八戒一走,嫦娥顿时脸一寒,头也不抬地沉声喊道: “你这孽畜,真不叫人省心,还不快快与我下来,回到轿子里再找你算账!” 猴子一个筋斗,便窜到了十万八千里,方才顿住身形四下望去。这一望不打紧,全身十万八千根汗毛,不觉间又是猛然一竖,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噤。 眼前又是空空蒙蒙一片,到处望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到处都是满满当当,这感觉,真叫人心里发毛,心中无神。 更要命的是,一个模模糊糊的黑漆漆人影,如跗骨蛆虫般蓦然间又是一闪而过。 打起万分精神,定睛一看,却原来都是一场幻觉。 浑身就像雨淋了一样的猴子,怔怔地站了半晌,抬起自己的左手,突然狠狠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无限鄙视地自言自语道: “当年十万天兵天将,你怕过吗?如来很强,你怕过吗?如今不过一个藏头藏尾的黑家伙,就把你动不动吓成这样,你还是猴子吗,那个顶天立地永不低头的猴子!” “咦,是哪个在那儿超度亡魂呢,莫非真是有了和尚……” 阴森森的嘎嘎怪笑声中,三道萤火虫般的魂灵飘飘忽忽着,陡然凭空生出,四处乱晃了几下后,仿佛立刻嗅到了猴子的气味,嗖地一声围了过来。 0583、三个无家可归的魂儿 “唔,这气息好生奇怪!” “老大,不是奇怪,是一种仇恨!” “呜呜呜,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那个该死的猴子……” 哪里跑出这些怪物? 猴子不觉一阵阵头皮发麻。 老实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他都无所畏惧,就是对这虚无缥缈的魂灵,在心理上有些抗拒。就像很多英雄好汉,却会害怕厨房里的一只蟑螂那样。 猴子脸色铁青,下意识地掏了一下耳朵,最后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道: “老孙一路打杀妖魔无数,即是老相识,报上名来便是!” 其中一个最大的蓝光跳跃着,一直到了猴子的鼻尖才嘎嘎笑道: “大圣真是贵人多忘事,也罢,且容我说一句话儿,看你能否记起我们是谁——大圣,你真的是那大闹天宫的孙悟空,真个是闻名不如不见,见面羞煞天神。” “原来是你们三个麻虾,”猴子恍然点点头,逐一点名却又不无疑惑道: “避尘大王,避寒大王,避暑大王,你们三个居然还没死,原来将自己的神魂躲到了这里,还敢在老孙面前装神弄鬼!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就用我那三味真火,送你等真正上路去吧。” “大圣且慢——” 避寒大王急忙喊道: “当初就是那该死的井木犴不分青红皂白,趁我被海里摩昂摁住,上来就几口将我啃着吃掉。大圣若是再如此,我可就真正是窝囊死了!” 避尘大王、避暑大王也是连声叫道: “大圣,大圣,你那师弟猪八戒也不少好货。既然都擒住了我等兄弟二人,最后还是发起性来,擎出戒刀将我二人杀害,还一刀一个剁下头来,真不知他取的是什么经!” 猴子不为所动,冷声哼道: “你等妖孽,杀就杀了,哪里有什么道理好讲。若非你们动起邪念加害我师父,又何来这场杀身之祸,可笑,真是可笑得紧!” 三人听出不对,起身喊道: “大圣不要误会,就因为后来大圣一句话,我等犀牛角才成为宝物,有的献于佛祖,有的纳贡玉帝,还有的成为天竺国府堂镇库。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无大圣这番善念,我们又如何成就这份善缘。所以我等才没有最后真的形神俱灭,留一丝神识在此等候大圣。” 嗯,猴子听不懂了,突然心有所感道: “等俺老孙作甚,莫非你们是——” “是了,是了,”三人顿时喜道: “大圣,我们已经结了因果种得善缘,在佛前发了愿。还请大圣快快收了我等弟兄三人,日后自有大用处于大圣。” 猴子心底大喜,但脸上还是半信半疑: “你等三人已经这般还有什么堪用之处,不要诳我,不然一口真火叫尔等形神俱灭!” “不能说,不能说,”三人齐道: “大圣只管收了我们就是,到时便自有分晓。我等捏在你手心,若是诳人,大圣想怎样还不是一眨眼的事情。” 嗯,说得倒很像这么一回事。 猴子目光闪了闪,随即出声问道: “怎样收了尔等,可有什么说法没有,或者直接叫俺老孙使个神通,摄了你们魂魄就行?” 三人顿时雀跃道: “大圣,大圣,哪有这般麻烦,你只管在心里默默发个愿,然后喊一声我们三个从前的名号,我等从此便生是大圣的人,死是大圣的鬼了。” 猴子听得一阵恶寒,赶紧没口子地叫道: “住嘴住嘴,别叫老子把去年的饭都吐出来了。避尘大王,避寒大王,避暑大王,多说无益,你们三个这就跟我走吧。” 回到唐三藏身边,没想到还没喘口气,猴子就被这不长进的师父一顿白眼道: “悟空你到哪儿去了,害的为师一天都提心吊胆的。刚才我还在跟他们几个说,若照你猜测的那样,我们已经过了灵山陈家庄,通天河,天竺国寇家庄。这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青龙山去降那三头犀牛怪了?” 猴子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同样气鼓鼓样子的小伙伴,也不多言,当即放出三个蓝幽幽的魂灵儿,只把众人唬得一个个战战兢兢,都不用喊,跑过来直往他背后躲。 “死猪,”猴子一把扯住猪八戒道: “师父与小白白害怕也就是了,你躲什么躲?当初你不是很威风吗,一刀一个,就将人家脑壳砍下送人,现在倒成了软泥巴?” 唐三藏听得一阵发抖,指着猪八戒颤声道: “八戒,八戒,你好你好,你何时犯下如此没得人性之事,我、我今天要绝食。” 猪八戒忽然有些明白了,奋力挣道: “师父你这软耳朵根子不要一听风就是雨,这死魂灵儿肯定是那三个犀牛怪,不知怎么就被大师兄碰到,顺手又给捉了回来。” “真的,”唐三藏顿时转怒为喜,望着猴子道: “悟空,你哪里这样好的运气,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省了一番手脚,可以直接去下一关了么?” 猴子点点头,顺手收了魂灵儿道: “嗯,师父越来越聪明了……” 因为省去了青龙山一场磨难,师徒五人,加上后面远远相跟着的嫦娥姐妹,攒足了劲儿,都是奋勇赶路,不知不觉,这一日,竟然一下子就赶到了又一座宏伟的城池边缘。 未等猴子打探,腾云术已经日臻完善的唐朝和尚,抢先一个云朵,便站到了半空,然后手搭凉棚四下望去。 猴子一看,顿时浑身松散下来,正好也懒得动窝了。 沙僧笑道:“大师兄以后可能一路上都要落得清闲了,哈哈,师父抢了徒弟的活儿。” 猪八戒哼哼一声: “那也是大师兄高兴,你高兴个什么?等哪一天你头上的软耳朵,把你我的活儿也抢过去挑在肩上,那时你再高兴不迟。” 回头一望,却见小白白懒洋洋地靠在猴子肩膀上,一副睁眼睡不醒的样子,顿时更加不爽道: “小白白,你这一向时都不怎么开口了,嘴巴淡出鸟,起来去打点水给我们喝。” “谁渴谁去,”小白白头也不抬地嘤嘤道: “你们都别烦我,我好困,就想睡觉,没看见我走路都能睡着吗?” 正说着,唐朝和尚跳了下来,望着猴子扳指头数道: “悟空,远远地为师看见城垣影影瞳瞳,不知是何去处,心里数了数,应该是那天竺国宗室玉华王领地玉华县了。如此说来,我们师徒五人又要去与那黄狮子精一番朝相计较喽。” 0584、金箍棒啊金箍棒 猴子没有应声,而是扭头对小白白道: “听见师父说的没有,小白白,一会儿你就找个纸笔,将那走过的路记下来,再将那些还未走却又绕不过去的路,也一一详细记下来,做成一张简图路引送与师父,免得他每到一个地方都有费神扳指头去数数。” 哦,小白白懒洋洋地答应一声,却睁眼望着猴子道: “大师兄,可我到哪里去弄些纸笔来呢?” “你说呢?”猴子无精打采地望着远远的城池。 两人的样子,直看得猪八戒咬牙切齿道: “小白白,你刚刚不是还在讲不要人烦你吗,怎么现在却有精神去替人打短工?哼,老猪看着,可真是有趣得紧啊!” “要你管么,”小白白送出一个白眼,瞬息间便消失不见了。 唐朝和尚吓了一跳,连忙喊道: “小白白,你一个人去哪里,这人生地不熟的。” 猴子懒洋洋地接了一句: “师父莫怕,城池近在眼前,不过就是去买些纸笔而已。倒是那狮子精,却是我们眼下要马上去认真应付的。” 说着,他换了个人般虎地坐起身,望着沙僧和猪八戒道: “沙师弟,你去后面跟那嫦娥说一声,叫她过来与师父会合暂作一堆,你也要做好防范不要叫师父他们出事才是。八戒,你跟我一起去那玉华州竹节山九曲盘桓洞瞧瞧,再作计较不迟。” 猪八戒站起身来,一脸恨恨道: “好事轮不到老猪,坏事一箩筐少不了我的份儿。” 猴子也不搭话,将他直接扯上云端,边走边道: “八戒,这回你可是自己晕头了。这玉华州你可是唱主角的,我们三个不仅每个人都要收一个皇子徒弟,你的九齿钉耙也要在这儿露一回脸。嘿嘿,你若不去自行回去就是了,我绝不拦你。” 猪八戒一怔之下,猛然想起记忆中少有过的一次自己当主角的“钉耙会”,顿时大喜过望道: “大师兄怎么不早说,原来这里已经是玉华地界了。老早我就在心里嘀咕着只是没告诉你罢了,俺老猪还真是想回去瞧瞧我的那个好徒儿,顺便也好考较一下他的武艺练到哪一步了呐。” “不是考校武艺,”猴子嗤笑道,“猪,还要跟我打埋伏,你是想王宫里的那些美食和小宫女才是真的。” 嘿嘿,猪八戒不以为耻地笑着,腆着肚皮道: “哥哥,去那九曲盘桓洞总是绕不过玉华城的,不若我们哥俩先去王宫瞧上一眼也不迟啊。” “这个嘛,”猴子其实本来就是计划要第一个进宫先去打探一下的,眼见这头猪真的不是一般的猪,自然也就只好继续装疯卖傻道: “瞧一眼是瞧一眼,可到了总要坐下客套两句,喝点茶,吃些果子吧?一来二去,还不是要耽搁时日,不行不行!” 猪八戒脸上顿时一呆,忽然摇着一对大耳朵发狠道: “那就索性坐一盏茶工夫,王宫里的糕点好吃,水果大师兄你不是也赞不绝口的么?还有那小宫女的小手手,嫩得吹口气就破,别说摸一下,就是看一眼都心醉了。哥哥,只要一盏茶,俺老猪就替你打头阵去勾那个九头狮子怪出来怎样?” “这可是你说的,”猴子说完,立刻拉着猪便按下了云头。 猪八戒哪里知道,其实现在的猴子,比他还要着急进城。 为何?这不还是他的那一根金箍棒闹的嘛! 本来猴子还寄希望于嫦娥,既然她夸下了海口说只有她知道棒子的下落。可是等呀等呀,等到现在那小娘们都还不发一言,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去问,结果却等来了这场“钉耙会”。 “钉耙会”主题是什么?不就是那九头狮子怪的徒子徒孙黄狮子精偷走了他师兄弟三人的吃饭家伙,显摆着想弄出这样一场盛会。 既然如此,自家的那根金箍棒会不会就在此显身呢? 所以,猴子几乎是堵准了这次,金箍棒一定会回到自己手中的。因为除此之外,无论从因果还是逻辑上而言,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能与这场“钉耙会”相比了。 可以说,错过了这场“钉耙会”,或者根本还是没有金箍棒,那猴子可就真要绝望死了。 当下师兄弟两人,瞅准一个僻静处落下脚跟,一个闪身,便也如游人般扎进人堆。过了吊桥,入得内城,但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更有那两旁酒楼歌馆,莺歌燕舞。街边摊贩,彼此争相叫卖,直看得猪八戒血脉贲张,再也等不及了,摸出一块碎银,就给两人买了一对糖葫芦,还美其名曰道: “哥哥你也吃一个吧,就算不吃,捏在手中装装样子也好。免得我们这幅嘴脸,又没有那小白脸师父在人前挡着,叫人看了心惊肉跳,惹出事端。” “行啊猪,”猴子突然有些惊喜地望着猪八戒道: “只要有吃的喝的,你这脑袋瓜子顿时就开了窍了……” 一对好兄弟,每人头上最后还是蒙了一块布,说着笑着,竟熟门熟路地一下子就找到了王府门前。 只见长史府,审理厅,膳食所,待客馆,分立两端。更有那持刀拿枪兵士,肃然而立。只是左右的商铺的叫卖声,甚是有些大煞风景,唱的竟然都是一些人间烟火: “哎买了买了,白米四钱一石,麻油八厘一斤。” “野山雉喽,只要十文一只。” “羊肉串哩羊肉串,不好吃不要钱呐!” 几句市井俚语,听得猪八戒前仰后翻捧腹大笑道: “哥哥你听听,这王爷官做的实在是不怎么样。一帮子草民野汉,都跑到他府上来扯东扯西了,他竟然都不出来管一下,王爷的威风不知跑哪儿去了!” 猴子原本是笑着的,一听这话,顿时板脸道: “你这呆子真经不起夸,一对眼珠子只知道往天上看。我且问你,你原在天河上,可曾见过哪个闲散仙人,敢去玉帝门前叫喊?又有哪个菩萨、金刚,敢在佛祖座下唱曲?如此比较,这王爷才是真正的好官,父母之心。” 猪八戒抓抓头皮,若有所悟地咧嘴道: “叫哥哥这样一说,老猪还真是觉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呆子,”猴子这才重又笑骂起来,随口叮嘱叮嘱了一句,便自行望着门厅值日官喊道: “劳烦小哥通报三位小王子一声,就说他们的师父来也,可愿相见一二。快去快去,我等时间不够用。” 0585、九头狮子怪 值日官甚是惊疑,与两旁下属嘀咕道: “你们可曾听说我家三个小王子,又拜了什么新的师父没有?这两人不知死活,也不知真假。他们倘若知道做小王子的师父,须得是那能上天入地的主儿才行,怕是吓都吓死了他们!” “大人自去禀报就是,反正王子俱都有令在先,谁敢阻拦贤者投门,何必自讨苦吃。” “话也不是这样讲的,”值日官倒是十分尽忠职守,仍是偷眼端详道: “我是怕小王子们的真师父回转,我们却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岂不是更令我们的小王子蒙羞。唉,好在这来的是两个人而已,真师父们却是一行连带白马有五个,想必不会是他们的。” 看到猴子这次这样讲礼数,猪八戒等的有些不耐烦,扯着嗓子直嚷嚷道: “哥哥做事总是出人意料,平日里你钻天入地哪里都是一伸脚就进去了,今日在自家的徒儿府上,倒故意生分了起来,真是叫人撒急。” “安静,”猴子突然沉声道: “西天上你又不是没有亲眼见到,连佛祖都凭空从你我眼前莫名消失而去,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呢?休得聒噪,我只是要试他一试,耽误不了你后面的口腹之欲。” 正说着,三个小王子手持兵器,唿哨着走出王府,望着两人便径直走来,口中也是扬声叫道: “哪里来的一对野人,竟敢冒充我们师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我家师父是下凡的金刚,路过的菩萨,天下之人皆已传遍,各地州县也都家家烧香供奉,你们莫非是聋子、瞎子吗?” 猪八戒只听得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连连晃着一对大耳朵道: “大师兄,你听到了吧,我俩都成了野人了!” 猴子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一双火眼金睛,只是一眨不眨地定在大王子手中的那根金箍棒上,一个纵身上前,便将棒子拿在了自己的手中。 当然不用掂量真假,这根金箍棒肯定不是他的那根金箍棒。 不过,因为当时收徒之时,三个王子都仿照着猴子、猪八戒和沙和尚的兵器,分别花巨资打造出了一样与自家师父一模一样的金箍棒、九齿钉耙和降魔杖。睹物思情,金箍棒那久违了的身形一出现,顿时便让猴子不顾一切地将金箍棒夺在了手中,哪怕它是仿冒品。 猴子这一出手,快到就连猪八戒的一双眼睛都没有跟上他的速度。直到金箍棒与猴子合为一体,猴子甚至情不自禁地当场便舞出了几个棍花,在场的人才反映了过来,顿时扑腾腾跪倒一片。 “师父,师父,原来真的是大师父又来看我们了!” 三个王子磕完头,除了大王子之外,另外两个王子则齐刷刷地看向猪八戒,都是一脸期冀地猜测着是不是自家的那位师父。 猪八戒哈哈一笑,哪里还等得及,伸手扯掉头上的面巾,望着手持九齿钉耙的二王子大声喝道: “见了你家亲亲的师父,还不快快摆上酒菜请我们入席!” 三个王子一听,这才慌慌张张地将两位师父前呼后拥迎入王府,一面流水般送上酒菜瓜果斋饭,一面安排歌舞器乐就要吹吹打打,却被猪八戒瞅了猴子一眼后,罕见地挥着袖子赶走了。 这呆子平日里喜欢装憨卖呆,碰到要命的关节上,他其实要比那沙和尚要心细缜密多了。沙和尚那是真憨实,这猪却是面上假呆。 猴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他便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咋咋呼呼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招呼到了自己身上来。就连那三王子闷闷不乐的样子,这呆子居然都注意到了,于是一伸手将他扯到了身边。 “小三儿呀,你家师父就在后面转脚就到,别哭丧着脸倒俺老猪胃口,你可是王子呐。” 这边说着,那边还得盯着大王子,时不时就得劈手夺下酒杯呵斥一声: “你这个蜜罐里长大的,怎么一点也不长眼色呢,没看见你家师父正在想心事吗,这时候敬什么酒?再说了,你何时见过我这位大师兄端杯喝你这种水酒!” 当然了,猪永远都是猪,有机会就绝不会放过的猪,绝对是一头真正的神猪。 嘿嘿,既然你猴子说都不说一声就脱壳而出,虽然想必变化了什么虫虫肯定不会是去做什么坏事,但要替你打掩护总得吭哧一声吧? 不说,那就对不起了,俺老猪嘿嘿—— 猪八戒环顾四座,突然有了一种唯我独尊的气概,望着三个王子便是一声舌绽春雷般断喝道: “好徒儿,你们几个暂且把眼睛闭上一闭,为师、为师有些事情要做。” “做什么?”三个王子明显还是雏儿,懵懵懂懂地望着猪八戒。 还能做什么,真是一群猪! 猪八戒心中早已有一只小手抓挠得痒肉肉不堪重负,当即垮下脸道: “问那么多作甚,教你们闭上就是了。” 唉算了,你们就算瞧着又怎样? 正快乐地上下其手着,猪八戒忽然感觉有人在他后脑勺吹了一口气。 “直娘贼,谁呀,这么不道德——” 猪八戒简直肺都要气炸了,这时候来捣乱的人,绝对都是应该拉出去千刀万剐的家伙! 一睁眼,才发现天色怎么突然变暗了呢? 刚刚还是青天白日的! 再一看,只见一对磨盘般的大眼珠子,正对着自己,一眨不眨的,很是吓人。 猪八戒顿时脸一白,本能地抽出手来,嘴里就是讪讪笑道: “大、大师兄,你这么快就完事了?嘿嘿,老猪我、我就是戏耍了一下而已,你不要一生气就把自己搞得山岳一般大小,没吓着我,倒把一城百姓吓出个好歹来……” 0586、好像是打不过他 “果然不愧是投了猪胎的,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 磨盘般的一对眼睛,忽然闪过一道鄙视,随即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这一缩不打紧,四周顿时又恢复了亮色。 不过这亮色还不如不要的好,因为猪八戒突然发现,站在对面的,竟然是那叫人想着就头皮发麻的九头狮子怪! 这家伙怎么来了? 猪八戒抓抓头皮,还想自欺欺人道: “大师兄,你要变也变个漂亮一点的,年轻一些的,弄这个怪物——” 话音未落,只见对面九个脑袋,忽然闪电般一晃,腾起一阵黑云,又如从前在城头一战那样,一口一个,便将猪八戒以及吓傻了的三个王子叼入口中。 猪八戒这时不信也信了,望着猴子就是一通泼口大骂: “死猴子,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在外面晃荡。再迟一迟,把你这肉身弄坏,回来没地方去可别怨俺老猪没照顾你!” 九头狮子怪将四人衔在口中,晃一晃脑袋,多出的五张嘴似乎十分不满地四下巡视着,但不知为何,却对木头一般没有半点反应的猴子看都不看一眼。听到猪八戒叫喊,这才定住脑袋望过来道: “俺老祖正稀奇着哩,眼里不揉沙子的大圣,怎么会见了我这仇人动也不动一下。哈哈,兀那投错胎的,上次你们一个变作刁钻古怪,一个变作古怪刁钻,这次又在玩什么花样?” 猴子去了哪里? 猴子元神出窍,却是变作一只天牛,在王府角角落落都转了一遍,方才最后一头撞到了那间锻造兵器的匠作坊。 心情激荡着,进去一看,前些时三个小王子亲自督阵,将他们师兄弟三样兵器一字排开,依样打造的模具、炉灶等一应器具,竟然还都保持着那时的样子。想来,定是小王子们睹物思人,舍不得忘掉与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所以就干脆封存了这里以作纪念吧。 可是这份温馨,对现在的猴子并不管用呀。 猴子在屋里转了两圈,有些沮丧,脑海中不时闪过自家那根从不曾离过手的如意金箍棒,不知不觉竟坐于地上,在那里想痴呆了。 突然,一阵刺痛从屁股上传来。 扭头一看,妈妈的,顿时让自己都哭笑不得。 你道是为何?一只不知名的小爬虫,雄纠纠地竟然举着一对大钳子,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夹了一下,嘴里还发出咻咻的愤怒之声,好像是在为猴子打扰到它而恼羞不已。 小东西,不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猴子屁股更碰不得吗? 猴子一个转身,探手就去拿它,心道只消自己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就送它归西罢了。 谁料想,自己居然扑了一个空,不仅如此,屁股上又挨了一下。 猴子一摸屁股,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妈妈的,在这只小爬虫眼里,自己不也是一只小爬虫吗,怪不得它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呢? 罢了罢了,老子又不是真的小爬虫,就不与你一般见识。 猴子晃晃脑袋,一眨眼变回了原身,就听到耳畔传来一阵猪的哼哼声: “老怪,老怪,你别光咬我呀,俺一头猪皮糙肉厚的。不如我给你引个路,我那白净净的师父就在城外的后山上,你去将他也一口叼来才算本事。” 这头猪又在干出卖自家人的勾当,看来又被哪个厉害的角色揍了一个鼻青脸肿。 猴子举目望去,不觉间也是咯噔一下,有些愣住了: 这九头老怪,还真是被那太一舍得呀,都这般光景了还放出来作甚,难不成也是来与他送礼物的? “兀那狮子吾儿,又来撒泼打横是吧?快快将那头猪与我放下,不然你就是来送礼老子也不收!” 猴子一出声,指天画地活灵活现的样子,顿时叫那九头狮子怪一怔,随即放声大笑道: “大圣果然了得,第一句话就猜出了本真。也罢也罢,真人面前不藏行,老祖我是被我家主人来顶差事的。不过我家主人临行时又说了,叫我一定要带句话与大圣——” “太一寻声救苦天尊说,那猴子从前打不过你,现在也不知有没有长进?你且与他再做一场,哪怕有一点长进也好。不然,他就要气死了!” “我把你个不知尊敬的儿子——” 猴子嘴里骂着,心底却也是在暗想着,上次老子好像是打他不过。他那九张嘴,随便一咬,几个猴子也都叼到了嘴里。那情形,倒也跟我那义兄镇元子初遇时不差上下。 不过他也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他。正好,今日没有师父羁绊,且好生与他战上一战,也好教他知道猴子的厉害! 想着,当即又接嘴说道: “吾儿,你家主人自己跑了却把你赶回这边,是不是他那东极妙严宫如今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瞧在你无家可归的面上,好生亮出手段,老孙打舒服了,就收你做一个干儿子又何妨!” “大圣休逞口舌之利,你知道了还说出来,空教人伤心——” 九头狮子怪竟突然双目噙泪,再不多言,更不放下口中叼着的猪八戒和诸王子,晃着九只脑袋发狠就是一口咬来。 好猴子,手中虽然没有了那一晃便是地动山摇的如意金箍棒,但跃起之处,依然还是雷音声声,光芒闪闪,直看得猪八戒笑语连连,诸王子热血贲张: “猴子,死猴子,非得逼你才拿出些像样的本事来!” “大师父,这是我大王子的大师父!” 说着话的人看得眼花缭乱,两个正主打架的人,却也是眼花缭乱地一番忙碌。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追,心里都清楚,眼下这个距离刚刚好。错一步,两人就要撞到一堆。 “大圣,你的筋斗云,好像比上次我们打架时快多了。” “是吗,你怎样看出来的?” “很简单呀大圣,上次我一张嘴就行,这次连根毛都没有啃到。” “嘿嘿,我的儿,说话文明点儿!” “什么叫文明?唉,大圣,咱能不能不跑了,这一场算你赢了。” “同意——” 猴子猛然顿住身子,笑嘻嘻地转过头来,指着吊在半空里的猪八戒和诸王子道: “你把他们都放下,放远一点。我最近新悟到一套掌法,使出来定教你不死也得脱成皮,我不想伤及无辜。” 0587、没有可比性 哦,九头狮子怪很有兴趣的样子,歪着脑袋沉思道: “什么掌法,叫猴子吹牛都不脸红了。好,我们就面对面一掌定胜负!” 说着,这九头怪物嘴一送,便将猪八戒和诸王子轻巧地甩到了城头上,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伤到他们。 猪八戒一爬起来,马上抓起三个王子便向城楼下没命地跑去。 一场大戏就在眼前,三个王子怎么可能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纷纷挣扎道: “放开我,二师父,你要走你走,我们不做怂包软蛋!” 无奈,三个王子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一张巨大的猪掌。这猪八戒在通天河时已经知道厉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很快,发起狠来的猪八戒那速度,当然也是不可小觑的,只一眨眼间,他竟使出神通变作一头身高百丈的巨型猪,也学着九头怪样子嘴里叼着三个王子,四条巨粗无比的猪腿,扬起一路满天飞尘,腾腾腾地绝尘而去。 途经之地,地动山摇,山歪树倒,百兽亡命。三个小王子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直到这时才知这位二师父其实也不好惹的。 猴子远远望着,突然也是乍舌不已: 乖乖我的儿,这就是传说中的猪突吧? 就连九头狮子怪也是看得连声赞叹不已: “这投错胎的,若对阵时使出全力这般撞过来,老祖我也是要闪一闪暂且避其锋芒的。不错,不错,倒的确是个取经的……” “悟净,是为师头晕了还是地在晃啊——” 感觉站都站不稳了的唐三藏一头站起来,慌张地拉着沙僧的手,脸都有些吓白了。 “师父莫怕,是地在晃。有悟净在,就算妖怪也要先经过我才行!” 嘴里这样说着,沙和尚心里却是另一个样子,轮换着名字早将猴子和猪八戒问候了无数遍。 这荒郊野外的,那两个本事最大的,一跑起来就忘了形。 唉,真要是来个大妖怪,算上小白白,他也敌不过啊! 小白白早就跳进了一朵云里,只看了一会儿,便在上面掩嘴笑了起来: “师父,三师兄,哪里是什么妖怪,倒是有一头正在作怪的猪,不知何故疯了一样朝我们跑回来!” 猪?唐三藏一愣之下,马上反应了过来: “小白白,是我那悟能,你那二师兄回来了么?唉,他们两个能回来一个,为师就安心了。” “师父,你刚叫我什么?” 小白龙跳下来,马上便盯着唐三藏激动不已地问了一句。 “小白白呀,”唐三藏有些莫名其妙,“你几个师兄不是也都这样叫你的,为师不可以叫么?” “师父,你、你终于肯承认我、我这女儿之身了——” 刹那间,小白龙突然捂着脸泣不成声起来。 因为避嫌,嫦娥本来跟他们师徒几个是刻意留出了一段间隔的。看到小白龙哭得稀里哗啦,唐三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办是好,于是疾步上前,将小白龙轻轻揽入怀中。 “妹妹不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做好自己才是本真。” 呜呜呜,小白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都抹到了嫦娥漂亮的衣衫上,直看得一旁玉兔恨恨地直咬牙。 就在唐三藏终于准备长出一口气之时,小白龙突然哭声一顿,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嫦娥,随即出其不意地一把推开她道: “谁是你妹妹,也不害羞,随便拉个人就认人家妹妹,这妹妹也太便宜了一点吧?” 说完,小白龙挣出怀抱,一下子跑回到沙僧身旁,留下措手不及的嫦娥,闹了一个大红脸,愣在当场,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妖精!” 玉兔终于找到了爆发点,擎出捣药杵,便要直扑过去,却被嫦娥一把拦住,硬生生地拖将回去,然后拉着她默默地走到了一旁。 沙僧有些过意不去地望了一眼嫦娥,低头对小白龙责怪道: “小白白,才说自己是一个女孩家家的,有点过分了啊!” “你别管,”小白龙也不知哪里的仇恨,竟然毫不示弱回了一句,“我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 两人正说着,猪八戒犹如疾驰的重型坦克冲了过来,然后猛然一个急停,带着冲天而起的飞扬尘土,咋咋呼呼地叫喊了起来: “快快快,九头狮子怪来了!” 啊,唐三藏的脸这次是真的白了,摇晃着身子摇摇欲坠道: “悟能,这是怎么说的,他好端端的不是被太一救苦天尊收回东极妙严宫了,难不成又咬断了铁链子偷跑出来?” “不是,”猪八戒收回神通,扔下三个王子,四处乱窜着要找地洞: “师父,你也赶紧找个洞将自己藏起来。是那猴子,你的好徒弟,要跟人家对掌定输赢。他那个什么狗屁不是掌,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只要一下,铺天盖地,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昏天黑地,哪里是我们抵挡得住的。” 啊,众人一听,顿时纷纷抱头鼠窜。 沙僧跑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转回头扯住唐三藏就跑,嘴里不住埋怨道: “二师兄你以后讲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弄得人半吊子气!” 猪八戒撇撇嘴,猛然间发现一个极好的洞穴,而且极其隐蔽,当即一猫腰便猪突了过去,身子晃一晃,便现出本体来,长长的猪嘴犁地般拱出一条通道,随即一头钻了进去。 还好这猪惬意地舒服了一下后,总算有良心没有忘记他的小白脸师父,扬手又将沙僧喊了回来。师徒三人挤在一起,正好相互抱团取暖。 至于其他人吗,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嫦娥。不过想到猴子那张脸,还是算了吧。外面的人,自求多福吧。 “大圣果然有情有义,唉,可怜的只有我那黄狮子,最后还是被你们弄死了。” 九头狮子怪望着奔突的猪八戒,竟然也是一直耐心地等着他跑远,方才叹息一声,转身望向猴子道: “尘埃落定,大圣,他们都走远了,就连你那远远的师父也藏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这怪物,眼力倒是惊人。 猴子没有马上点头,目光闪烁道: “你此番来,果真是你家主人东皇太一派的差事,你据实道来,免得我真的打死了你,大家以后不好再见面。” 0588、为狗屁不是掌正名 九头狮子怪听完,仰面就是一阵狂笑,半晌,方才咬牙道: “大圣啊大圣,吾与你又不是新娘子上轿第一回了,谁不知道谁有几斤几两,扯那些咸干饭作甚。你的棒子呢?使出来使出来,最好一棒子将老祖我打得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猴子突然踩着一串火烧云飞上了天穹。再一转身,整个人顿时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孤零零一个巨掌,悬空而立。 咦,九头狮子怪看得有趣,不觉歪起脑袋打量起来: 这猴子,果然是玩性不改,打个架都要弄一些噱头。不过,见过无数神仙无数神通,还真的就是猴子这一个孤掌难鸣叫人觉着有趣得紧。好猴子,来吧,别叫我失望—— 老怪想着,随即也是摇身一晃,顿时化作一团黑云,托着九个黑洞一般的大嘴,一口向那孤掌狠狠咬去。 然而,刚刚奔突到一半,原本还看不出大小的孤掌,犹如突然膨胀的气球瞬间暴涨,一晃,便大了一圈,再一晃,又大了一圈。直看得老怪不由得也是心里发毛: 等等猴子,照这样晃下去,别说老祖我几百丈大小的本体,在你这巨掌面前都是成了蝼蚁一般的存在,怕是就连这方圆几百里大小的玉华州府,也要被你这一掌轻松罩入手中! 而且,这孤掌一路推来,看似缓慢,实则凶险。谁不知道仙界不怕快就怕慢,越慢越要人命。 对了,当年佛祖一掌下去,将这猴子拍入五行山下,好像用的也是这样的一个孤掌! 哎呀我的天尊啊,这猴子不会是—— 九头狮子怪一个急停顿住身形,一身冷汗随即冒出。一双眼睛,也是开始骨碌碌地四处转着萌生了去意。 不是吗,天尊可是常常教导说,逃跑并不十分可耻…… 只听嘭地一声,直到听见这个恐怖的声音,而且就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九头狮子怪才悲剧地发现,在猴子那个看似孤掌难鸣的巨掌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角。即便你现在地上挖个缝钻进去,这巨掌之力也能掘地三尺将你挖出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逃,就硬碰硬地与他直接对上一掌,死也死得漂亮! 就像一叶怒涛中的扁舟飘摇飞远的九头狮子怪,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重新凝聚起自己破碎不堪的肢体,蓦然发现,在这看似轻轻的一击之后,巨掌似乎也被自己强悍的躯体碰得粉碎,像一滴雨那样,砸在地上,瞬间也化作了无数破碎的水珠——巨掌,也由此一刹那间消弭不见了。 不过,老怪还没高兴一会儿,猴子却缓缓地从虚影中重新化出本尊,竟似踏着曼妙的凌波微步,脸上挂着一丝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笑意,似乎也不着急,又好像故意带着些戏弄,望着他正在凝形的魂魄,款步走来。 如果单凭跑路,除了鲲鹏那厮还有谁能超过猴子? 更别提现在,九头狮子怪只剩下一个死命逃窜着的被自己最后一丝真气包裹的魂儿,猴子即使动作再慢,现在也到了他只须一伸手,整个老怪的全部身家性命便要捏在人家手心上了。 “不要啊,大圣——” 看到猴子终于逼近,全神贯注地望着自己的魂魄,并且真的探出了三个手指伸了过来,老怪终于欲哭无泪地大喊了一声。 直到这时,猴子才畅快地一笑,定住身形道: “你叫什么,你又不是叫春的猫,叫得这么动听,是怕俺老孙轻轻一捏,你就会嘭地一声爆炸了么?” 你这不是废话吗,有本事你也灵魂出窍,将你那魂儿叫别人捏在手心试试! 九头狮子怪动也不敢动一下,纵使天大的愤怒和怨恨,此刻也只能是深深藏在心里了。 “大圣,大圣,你这一掌确实威力无边,之前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在吹牛。就算没有吹牛,凭我之前对阵与你的经验,你也奈何不了我!真人面前不打诳语,大圣,这一阵仗,你又赢了。” “谢谢,”猴子忽然优雅地一笑,伸手一捞,便将老怪正在加紧重铸金身的三魂六魄握于掌心。 可怜曾经贵为无数妖怪老祖的九头狮子怪,顿时感觉浑身一热,残存于神识深处所有的神通,一下子便被猴子灼热的三味真火给阻遏在了一边,只剩下跳动着的一颗赤-裸裸魂灵儿,可怜兮兮地望着猴子五根毛茸茸的肉柱。 从此,若想继续重铸金身,就只能看猴子的脸色了。 他若高兴,松开手放自己出来还可以继续铸造金身。他若不高兴,那自己就只能老老实实被他捏在手心把玩喽。 唉,老怪探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凄凄惨惨道: “请问大圣,你这一掌,可有名字?” “没有,”猴子说着,似乎还没看够他作为魂灵儿的这个样子,拳头虚握着,将一只眼睛眯缝着凑近观察着,突然又想起来道: “哦,当时猪也跟你一样这么问了一嘴,老孙倒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儿。” 老怪一听有门,赶紧巴结道: “什么名儿,大圣想到的,肯定是响亮无比的了!” “狗屁,”悟空突然放下拳头,转头四下瞄着,看样子是准备回返去了。 “我这掌法,初创之际,当时还想着找哪个厉害的狗屎去试一试它的威力,谁知你却自己找上门来自找倒霉。嘿嘿,看来吾这一掌,索性真的就叫它狗屁不是掌算了。” 啊,老怪突然出离愤怒道: “死猴子,老祖我不活了,你他娘的还是弄死我算了!” “好好的你生的哪门子气?” 感觉中,猴子好像脚下开始移动了起来,不过嘴里却依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掰扯着: “吾儿,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这仙儿呢?” “儿呀,我突然有种想养宠物的感觉,你说好不好呢?” “怎么没声了,老怪,老怪——” 唐三藏一抬头,就听见猴子正在自己头顶三米远,像个神经病地一只手抱着自己另一只手,像念经似的自顾自地咕咕叨叨着,顿时兴奋地手脚并用,竟一头便从猪八戒打的这个洞里钻将出来。 “悟空,悟空,这里,为师在这里哩——” 谁知,猴子瞅了他一眼,居然就像没有看见他似的,抱着两个拳头又低头在那自顾自鼓捣了起来。 0589、这何尝不是一次长征 “悟能,悟净——” 唐三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瞅着相继钻出的猪八戒和沙僧,嘴唇哆嗦道: “刚才是你们哪一个非要将我拽进那个狗洞,还真不如就让刚才洞外那一声霹雳,将为师劈死算了,也免得现在惹人嫌!” 猪八戒和沙僧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地先猴子望去: “大师兄,师父叫你,你没有听见吗?” “听见了呀,我耳朵又不聋。” “不聋你不跟师父说话?” “废话,没见我正忙着嘛!” 猴子头也不抬地说着,突然有些不耐烦了,咚地一声跳下来,将捏着的一个拳头伸到唐三藏面前。 “还记得那个九头狮子怪吗,喏,他现在就在我手心里。你要是闲得发慌,就念经给他听吧。若是念超度亡魂的经儿,我这就一把捏死他。若是念大慈悲经儿,我就索性放他重铸金身。这下你当师父的面子,总是可以了吧?” 唐三藏吓了一跳,怔怔的还没开口,这次却是沙僧反倒抢先笑了起来: “大师兄打架打糊涂了吧,我们师兄弟三个加一块都不曾打过那个九头怪物,就刚才天上那一声霹雳,他就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魂灵儿了?嘻嘻,二师兄——” 说着,沙僧的脖子还没扭过去,就被猪八戒一巴掌给拍了回去,同时嘴里低声骂道: “该死的,你说你的话,攀扯俺老猪作甚?” “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沙僧摸着半边脸,愣住了。 猪八戒赶紧挤挤眼睛,却见猴子早已笑嘻嘻地走到了面前,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 “说说,一头猪,为什么要突然跟别人挤眼睛?” 猪八戒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恶狠狠瞪了一眼沙僧,随即猛然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 “大师兄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猴子眼睛一瞪,猪八戒赶紧支起脖子喊道: “别打别打,大师兄,我其实在想,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就回来了呢?那个九头怪物,看来也是一个看人下菜的货色!” 嫦娥与那玉兔,看到九头狮子怪突然从猴子手心挣出,飘飘摇摇于那万米高空宛若一团七彩云霓,翻腾辗转多时,方才重新化作一头晃着九颗脑袋的狮形人身,不觉都是一声惊叫: “九灵元圣,他不跟着太乙救苦天尊怎么又乱跑到这里来了?” “姐姐,我知道,肯定是那贪嘴的狮奴又在打瞌睡!” 嫦娥摇摇头,无限向往道: “不对,刚才一声霹雳,天蓬又慌慌张张回来教我们躲藏,说的肯定就是大圣拦着这九灵元圣胡来,许是又有一番激斗。大圣真是好手段呀,竟然一下就打脱了他的金身!” 玉兔不信,撇嘴道: “姐姐又在往那弼马温脸上贴金,我可听说,上次他可是直入东天门去求得东极妙严宫,方才解困于他们师徒……” “住了嘴,”嫦娥忽然啐道: “妹妹越说越不像话了,事实就在眼前,你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信那无根无据的流言蜚语?” 正说着,九天圣灵已然化形成功,一个纵身,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两人之前。 嫦娥吓了一跳,好在大家在天宫时都还算熟人。尤其是那玉兔,当年因为蟠桃会人手不够,两人都曾被临时征调前去应差,还在一起合作,一个推磨,一个捣药,简直就是那种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哦不对,算得上那种感情深一口闷的程度了。 所以,刚刚被嫦娥一通训斥的玉兔,马上转身拍着九灵元圣的肩膀很是不解地气哼哼道: “我说元圣老怪物,当年你不说自己也是上通三圣,下彻九泉的久修得道真灵,怎么一下子就教人家打回原形了?真是的,你到底是不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老怪物啊!” 九灵元圣痛得一呲牙,“妹妹轻些,我这肩膀刚刚才重铸金身,叫你这一下,我又得半天捏弄。” 玉兔哪管他痛不痛,她关心的是结果,当即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那你倒是直接说呀,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也莫名其妙地跑了过来,还弄成这副鬼样子,总是有个说法吧?” 九灵元圣摇摇头,不由就是一声仰天长叹道: “唉,技不如人还说什么,如今连神魂都被人家盖了个专属猴子的戳,本来就是来做牛做马的,这下更是别想跳脱了!” 说着,原本看上去就是威风凛凛的九个狮子头,竟然齐齐地一声哀嚎叫,眼中刷刷地流出泪来。 玉兔一看,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转身便是满脸鄙夷地撇嘴走道: “什么九灵元圣,呸呸,算我瞎了眼认你是个人物!” 倒是一直在旁聆听的嫦娥,却是一下子满眼怜惜地摇头叹了一声: “唉,元圣呀,你说是来做牛做马的。既然也是奉了旨,应了差,为何不与大圣说清楚,何苦要打一场才肯罢休,如今可好,神魂都被盖了戳以后怎生是好啊!” 九灵元圣突然一昂头道: “我怎知他几日不见,神通竟像他那筋斗云般蹭蹭蹭直往上蹿了好多个层次,而且他连棒子都还没掏出来。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会去逗弄与他。罢了罢了,本来就已经命中注定,这样输给他反倒是彻底心安了!” 嫦娥不觉一喜,有些小瞧了一般重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 “既然如此,元圣不去大圣那里应差,反跑到后面我这里来作甚?” 九灵元圣一听,不觉脸上更苦道: “他就是一个怪物,放着我这么好的脚力不要,偏生说什么他师徒五人多一个、少一个都万万不行,我插一杠子进去算怎么回事?说着,竟然要赶我走。后来还是那唐朝和尚说了句体己话,让我到你这里瞧瞧再说,说不得以后我就要常常抬轿子也说不准。” 嫦娥顿时抿嘴一笑,小脸红红道: “这大圣,果然还是那样硬邦邦得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也罢,你就在后面我这里待着,这一路千难万险,谁知道会一准用上谁。只是苦了你原来的主子天尊大人,他没有脚力怎生是好?” 0590、九灵元圣 谁知,九灵元圣脸上突然一暗道: “倒不用为他操心,许是这一层他们早就设计好了。那整日只知道偷嘴吃的狮奴,也不知从哪里又寻得一头紫色狮子,跟脚不知好过我多少倍,更不知藏于何处养了多时。我走时,天尊就坐了上去,头也不回地驾云而去。可怜我这、我这厢还巴巴地望着师尊……” “元圣,你、你真个也是吃了一番苦头来的呀。” 嫦娥听着,不觉也跟着流起了眼泪。 九头狮子怪往嫦娥那里一去,猪八戒顿时调笑起来: “大师兄,你这次也下手太黑了一些,虽然还没有黑到夺人魂舍的地步,但给人魂灵儿盖戳也够狠够辣了。不过很解气,谁叫这个混蛋当初用柳树条子,挨个将我们都抽了一遍,妈妈的!” 沙僧看上去却比谁都高兴一些,一脸憧憬道: “这往回走才走了几站呀,又是送先天灵根又是送人,怕是还没回到大唐,这一路上不知要添丁加口多少人。嘿嘿,我老沙看来以后有人接班牵马挑担了,我喜欢,我喜欢啊!” 添丁加口是好事,有人送礼当然更是好事。猴子一掌便收拾了九头狮子怪,一时间心情大好,一左一右搂住两个兄弟道: “我们一步步往回走,其实就是一场长征。有道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宣传队,只要老天给,我们都接着。” 唐三藏看得还是远一些,甚至还有些杞人忧天道: “悟空,那九灵元圣毕竟是有天上的路引才来的,你打他一顿也就算了。最后却又在他识海中盖什么戳,这以后会不会惹上什么因果啊?” 小白白马上吃地一声笑道: “师父真是胆小得紧,大师兄早前连大闹天宫那样的事情都做下了,现在还不是走在取经路上。” “休得胡言,”唐三藏少有地板脸道: “修身第一要务就是畏惧心,再说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这不是因果是什么?” 一向都是老好人的沙僧,实在不愿来之不易的好气氛这么快就被破坏掉,连忙做作地大笑着对猴子问道: “大师兄,下一站我们该去哪儿了?” 猴子一指远山道: “哪个眼睛尖的报一报,瞧瞧山底下那座寺庙,可是写着甘霖普济寺五个大字?” 这句话,顿时引来一阵白眼和嗤笑声: “大师兄也快成卖嘴的王婆了,这天上地下的,你若不说眼尖,不知还有谁敢说眼尖这两个字!” 猴子一愣,马上摸着下巴嘿嘿道: “口误,口误,没想到俺老孙也有打瞌睡教人打脸的时候。羞得慌,羞得慌,自己把那甘霖普济寺名儿都报了出来,还在这里没口子问你们哪个眼尖,可不是自己打嘴么!” 说着,这猴子忽然又一本正经道: “不过老孙还是想问你们一声,看见那寺庙旁那颗大树了么?上面骑个猴,下面一个猴,你们说现在应该是几只猴呢?”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纷纷比划道: “上面七个猴,下面一个猴,当然是八个猴了。哈哈,大师兄怕是真的在打瞌睡了!” 唉,猴子突然叹口气,将猪八戒一把甩到旁边的大树上,又一巴掌将沙和尚拍倒在地,然后一手指着一人道: “老孙再说一遍,树上骑个猴,地下一个猴,你们说到底是几个猴?” “两、两个呀……原来是……这样的骑个猴呀……哈哈,笑死我了……大师兄……你有本事笑死我们算了……” 远远的笑声,一下子惊动了后面的嫦娥她们,侧耳聆听了一番,隐隐约约地听不真切。于是,纷纷望向长着九颗脑袋的老怪物道: “九灵元圣,大圣他们在闹什么呢,这么兴奋?” 九颗脑袋果然听力非同一般,凝神一听便点头道: “大圣好像在说树上骑个猴,地上一个猴。其他人则再帮他算几个猴,可能算的不对,正吵吵哩。” “树上七个猴,地上一个猴,不是八个猴么,这样简单的数学题还要吵架,嘁——” 看到玉兔扭着小屁股又要趁机去草地胡闹,嫦娥连忙拉住她道: “不对吧元圣,好好的怎么数起猴子来了,别人这样拿猴子百般戏弄,大圣不打人才怪。” 正说着,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沙僧的吆喝: “后面的听着,大师兄说现在出发,你们若是自己跟丢了我们可概不负责。” 啊,九头怪物一听慌了,想到自己如今是被人盖了戳的人,又从来没有赶路的经验,当即发起狠来,将嫦娥、玉兔一把塞入轿中,然后扛起轿子便飞跑起来。 猴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个从前在人间听到的段子之后,就连自己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妈妈的,俺老孙怎么幽默感相比从前好像也是突飞猛进了呢? 一道奇怪的影子,便在这时嗖地一声擦肩而过。 定睛一看,猴子顿时笑喷了,赶紧出声招呼道: “兀那老怪儿,跑过了界啦,回来回来,一个前一个后不能混了,叫老子看着心烦。” 九头老怪物呼哧一声又跑了回来,一个肩膀上扛着轿子,气喘吁吁地瞪着两眼道: “大圣,从前也就罢了,现在我都是被盖了戳的人,可不敢跟丢了。我看这规矩还是改一改得好,以后我们走在前面,你们殿后,万一哪里错了,大圣吼一嗓子不就行了么?” 猪八戒是最擅长痛打落水狗的货,当即翻着白眼道: “你在前面,还扛着两个美娇娘美滋滋的显摆,你倒是快活!可你会逢山开路遇水填桥么,你会打尖问路化缘讨饭么?不会是吧,不会就滚一边去,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混。” “八戒,”唐三藏到底心软,看到九灵元圣突然一脸血红,出声喝止了一句,心痒痒的又四下张望起来: “悟空,既是甘霖普济寺到了,那凤仙郡郡侯的米山面山,却不知在如今的天庭还存在乎?” 猴子笑道: “师父莫不是也想借机上那天庭瞧瞧新鲜?正好,现在天庭门庭冷落,四大天门更是洞开,不用门票就可自由进出。” 0591、米山面山今何在 唐三藏没听出话里话,不觉脸上喜滋滋道: “真的么,悟空,不若你就带我一起上去瞧瞧,顺便你再把米山面山的事情处理一番,回来我们也好继续赶路。” 唉,猪八戒摇头叹息一声,扯了扯唐三藏道: “师父,猴子在逗你哩。你也不想想,天庭如今人去楼空,满目萧条,哪里还会有米山面山这般设计?走了走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往大唐方向回头赶路才是真章!” “悟空,”唐三藏恨恨地望着猴子,“你现在也学会消遣为师了是吧?” 猴子连忙正色道: “师父莫听那呆子挑拨离间,我只问一声,你飞得了百丈高远,飞得了万丈、万万丈高远么?须知爬得越摔得越狠,这还是你平日里经常说的话。” “阿弥陀佛,”唐三藏低头念起了经来。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甘霖普济寺前,放眼一看,早已没有了当时普降大雨万民空巷争相敬香时的盛景。到处都是荒草丛生,香炉歪斜,蛛网密布。 “可惜了师父的一手好字!” 沙僧看得有些恼怒,上前拳打脚踢,将牌匾上的蛛网扯去,爬虫赶走,浮尘吹去。然后用自己衣袖在几个金字招牌上揩拭了一番,这才跳下歪头打量道: “嗯,现在看上去舒服多了。” 猪八戒有些气恼,一双眼睛踅摸半天,竟然连一点贡品都没有找到,飞起一脚便将一块木鱼踢向远处,嘴里对沙僧揶揄道: “也不知哪个天杀的把这里打扫的这样干净,偏还又来一个拍马屁的,一会儿我们转屁股上路,我看以后谁来打扫!” 猴子也是四下瞅着,突然一把扯住气哼哼的猪道: “八戒,别叫了。这一程有人,一程又无人,弄得人心里发毛得紧。走走,你随我四处去瞧瞧深浅。” “怎么又是我——” 猪八戒没嘴吃,情绪十分低落,胆子也大了不少,指着沙僧道: “他闲得发慌,这次换他去做你的伴当。” 沙僧一看,马上紧紧腰带道:“好,这次我也当一回探路先锋。” 猴子拦住沙僧,伸脚勾起一根木棒,抄在手中碎碎念道: “不去就不去,换人就换人,但要先还我几个孤拐再说。以前存在我这里的,实在太多了。” “别打别到,老猪跟你去就是!” 猪八戒哪里还敢犟嘴,双手护着自家屁股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跑出去好远,猪八戒才敢停下脚转身望着猴子,从后面有一步没一步地晃荡过来。 “猴哥,这米山面山那一关是自己跳过去了,接下来老猪自己倒想起来,应该是那个该死的艾叶花皮豹子精对吧?这一路我都没朝哪个磕头下跪,反被这个妖怪骗的磕了无数的头,还有哥哥你也一样。不若这次我们直接过去,你再吹几个瞌睡虫给他们,一顿打杀了结过去算了,也免得那软耳朵根子又吃一遍苦!” “要得,”猴子好像也是早就这样想的,当即点头答应: “其实最可恨还是那个黑背苍狼,所有的坏主意都是这厮想出来的。妈妈的,尤其是先弄一个柳树根假人头,一颗后用真人头假作师父人头,连俺老孙一双火眼金睛都骗了过去,真是该打三百孤拐!” “大师兄,这次他们若是还在,见了这头恶狼,二话不说,老猪我直接上去一耙子弄成肉泥,看他还祸害你我兄弟!” 俩兄弟边走边说着,三拐两绕的,还真是一下子又找到了那个隐雾山,凭着记忆钻了几个山沟之后,一个山洞赫然出现在前面,洞旁石壁上写着的,正是他们要找到的“折岳连环洞”。 “猴哥,瞧我的——” 猪八戒这次竟然不等猴子催促,往自己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捏出九齿钉耙,奋起神勇,只一下,便将巴掌厚的洞门筑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窟窿。 “猴哥,该你了!” 猪八戒得意地瞅着自己的杰作,竟然头也不回地支使起猴子来。 猴子也乐了,一巴掌便拍了过去: “死猪,你好厉害呀,一个妖怪都没有,你叫我变什么。你也有三十六般变化,你倒是也随便变一个出来瞧瞧?猪,知道每次变化都会很疼的,所以你是从来不肯轻易变化的。” 嘿嘿,猪八戒摸着头上的猪毛毫无廉耻地直笑道: “猴哥原来早就知道了,我老猪一直还以为你傻呢?别恼别恼,大师兄,这次你就在洞外且歇着,我一个人进去就是!” “快去快去——” 猴子斜睨着猪八戒,双手环胸一语中的道: “上次一把火肯定烧不干净的,尤其是那些金银细软什么的,在你的耳朵根子、胳肢窝里多多藏一些,以后回高老庄好用。” 看到猪八戒不敢接腔,头也不回地拎着他的九齿钉耙一头扎进洞去。猴子知道自己猜准了他的心思,估计此刻正在怨念地边走边骂,于是唿哨一声,跳上半空,放出神通,将方圆百里都看了一遍。 连绵的群山,葱茏的森林,其间飞禽淅沥,走兽凶顽,果然是好一派原始景象。 不过,曾经横行的狼妖豹精鼠怪,却是真真正正再也没有一个。 猴子看得仔细,这才按下云头,回到地上,瞅准一颗结满了果实的大树落在上面。也懒得去辨认是些什么果子,直接探手摘下一颗,然后舒舒服服地往树枝上一靠,一边啃吃着汁液饱满的果酱,一边等着猪从洞里出来。 突然,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樵夫,一手中攥着一个绿油油到极致的木棍,一手也是捧着一颗不知名的果子,鬼鬼祟祟地从对面一棵巨大的枯树底下钻出,探头探脑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绕进树洞,然后慢慢抱着树干溜了到了地面。 只这一眼,猴子便羞恼得一把扔掉手中果实,气哼哼地一下子就跳了过去。 妈妈的,貌似老子的火眼金睛越来越不管用了,还是这樵子藏得地方也太巧妙了,树洞套着地洞,地洞套着树洞,这不叫俺老孙故意好看吗? 0592、惊现灵脉枪 樵夫哪里想得到树上还会有人,只见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已经是吓了一跳,再一看跳下来的黑影脸孔,顿时妈呀一声跌坐在地,扔掉手里的绿莹莹棍子,哇哇地大哭起来: “圣僧啊,你可回来了,我、我——” 猴子一愣,原本根本不想理睬这个要饭花子一般的樵子,只是要去树洞一探究竟的,看见樵子竟然哭得如此稀里哗啦,只好停步道: “你这樵夫,真是好笑得紧,不好好去砍柴养家糊口,却躲在这荒山野岭四处乱窜,还见人就哭。也罢,你到底哭得这是哪路的冤屈,且说与老爷我听听。” 樵子目瞪口呆道: “圣僧老爷,你忘了我了,我、我是曾与唐圣僧一起被山主绑了来准备吃肉的那个樵子呀?当时我们相向而对,圣僧还对我哭道,你为亲恩,我为君恩呐。” 噢噢,猴子赶忙敲敲脑袋,顺手扯去樵子道: “原来是你,我记得我记得。既然是熟人,且起来说话。” 谁知樵子却挣了挣,说什么也不肯起道: “圣僧救我,自打你们一把火烧了这山里的妖怪洞穴,本来我与我那寡母与这山中重新开始生活,头些天还是很好的。可后来就不知怎么回事,一场铺天盖地的迷雾将我们这个地方闹腾了好多天。因为终日不见阳光,又无清风调节,瘴气肆虐,顿时这里的人畜花木都死绝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我以为我也坚持不了几天,谁知无意间拾到这一根碧绿剔透的棍子,竟然精神一下子从此好了许多。肚子也不饿了,走路也有劲了,就连毒虫野兽也都不敢近身。” “这下我可捡着宝贝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修仙哩。正当我高兴时,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这棍子像成了精,每天都赶着我在树林里转。怎么走,全凭它敲打我的脚脖子,打我左脚就向左走,打我右手就朝右拐。就这样走走停停,最后来到这个树洞,它倒是不敲了,今日一出来我才发现原来是圣僧回来了。” 猴子听完,不觉大奇:若樵子说的是真话,那就根本不用猜了,这黑木棍子,不是成精了,就一定是被什么驱使着在此特意等着俺老孙呐! 想着,猴子一伸手,便将棍子抓到了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绿油油棍子这时却猛然弹起,呜地一声化作一柄周身都是绿到极致的长枪,枪头一正,望着猴子便直刺而来。 这时,猴子就听到藏于识海中镇元子所赠的人参果苗一声惊呼: “灵脉枪……” “灵脉枪——” 猴子也是吓了一跳,突然联想到自家那便宜义兄镇元子,莫名其妙地突然现身,不惜大伤本元也要送给他一株本体的人参果树苗,现在又神经地冒出这把传说中的洪荒灵脉枪,这一切是不是也太无巧不成书了吧? 不过容不得猴子多想,灵脉枪已然扑面刺来,乌黑的枪头惹得猴子心头火起,也不躲避,运起神通,直接张嘴就是一口天罡火雷喷去。开玩笑吧,你一杆连化形都还没有的破枪,虽然据说是执掌天下所有灵根—— 等等,执掌天下灵根,哦天哪,这杆破枪不是来找茬的,而是又来给俺老孙送礼来的? 念头一闪,猴子赶忙撤回口中天罡火雷,跳出圈外喝道: “你这破枪,我且问你,答完话再打不迟,弄出这么多古怪,又专门等俺老孙在此现身,可是专为我来的?是就点点你的枪头,不是我就灭了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 果然,灵脉枪闻声一顿,随即凌空点了点枪头,直喜道猴子抓耳挠腮地一阵狂喜不已,双手连连晃道: “既然如此,不打了不打了,你可是我的宝贝,我手重,别一不小心把你哪里磕着碰着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喂,话说你是执掌天下灵根,此番前来,是来助拳的还是来投靠的?” “是来投靠的,大圣,大圣,”灵脉枪晃动着枪头,突然精怪地发出人声道: “不是我冒犯大圣虎威,而是大圣这一拳,还真的打出来。” 猴子也算见多识广了,却第一次见到主动讨打的家伙,不觉笑出声道: “乖灵儿,你这毛病我喜欢。当年老孙大闹天宫,被那哮天犬偷袭,金刚镯立功,我就是像你这样被穿了琵琶骨到处叫人来打。嘿嘿,结果只当挠痒痒。看来你也是皮痒了,如此俺老孙就打你一拳就是!” 话音里,不觉间就透出了一丝亲近。 灵脉枪也不多言,只是一连声催促着: “大圣快打,大圣快打,只管打来便是,断断打不坏我的。” 说归说,猴子还是拿捏了一下,这才轻轻挥拳,照着灵脉枪的枪头一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绿光闪过,翠绿欲滴般的灵脉枪忽然间化作一阵青雾,随即又在须弥之间变成了一个身穿绿衣绿袍的少年,脚下蹦蹦跳跳,嘴里嘻嘻欢笑着,满眼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好像是第一次才看到这个世界一般。 绿衣绿袍,倒也应了他身为灵脉枪本色。唔,本体少年,他是天下灵脉之源泉,这个确实更说的过去。如此说来,这就是灵脉枪了之本尊显身喽。 猴子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个中滋味,了然于胸,所以也不去打扰他,索性抱起双臂看起了热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脉枪、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少年,仿佛才过足瘾地转过头来,又盯着猴子端详起来,半晌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嘴里竟是泣不成声道: “大圣恩同再造,请受小子一拜。还请大圣赐名,小子得名之后从此便是大圣座前一童子,随时听从大圣差遣。” 什么,什么? 猴子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避身闪过,却又被少年热泪盈眶的样子给拉住了: “大圣不知,我本是开天辟地之后诞生的第一缕天地灵气,所以占尽了天地之运,却因此要受制于这份大运桎梏而终身不得化形。多少亿万万年过去了,我终于悟道,只想化形而出一观世界,却终不得大道之回应。直到前不久忽然一丝大道之音传来,教我寻到大圣,受大圣之力,为大圣效命,我便可化形逍遥。” 0593、论辈分他得是祖宗 “大圣,这番机缘与恩德,不是恩同再造又是什么?所以,还请大圣万万要收留于我,不然小子已然是无家可归,无法可依啊!” 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猴子听完,沉思半晌,随即缓缓点头道: “既然你已是无家可归,无法可依,那还有什么说的呢,就暂且先记名在我座前,待回转师父面前,禀明于他,再做定论吧。” 少年一听急了,赶紧拉住猴子道: “大圣,那唐朝和尚是你的师父,你却又是我的恩人,咱们尘归尘,桥归桥。你叫你的,我叫我的,两不相搭。而且大道之音似有明示,我这名儿,只能由大圣口中出,不然一切都将失效。” 真是会故弄玄虚呀,猴子撇撇嘴,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头上的三尺青天,倒也不啰嗦,直接点头道: “你本体通身翠绿剔透,正好有吕姓同音。你之命格乃是天地灵脉之源,就取一个灵字。你又说要做我座前童子,一个儿字便是少不得的。如此,以后你就是吕灵儿了。平日里,我就唤你灵儿如何?” “多谢大圣赐名!”灵儿喜滋滋地,纳头又拜。 正咚咚地磕着头,猪八戒带着一身臭烘烘的洞中之气,忽然一头撞了过来,盯着地上的灵儿便道: “大师兄真好福气,走到哪里都有人给你烧香磕头。这个小娃娃又是哪里跑出来的,粉雕玉琢的,趁着没人,将他煮熟了味道肯定不错!” 猴子有些不悦,自己好不容易熬出一个童子出来,这夯货怎么就没有一点眼力架呢。正要呵斥一声,就见灵儿跳起身瞪眼道: “你这猪头,说谁是小娃娃呢,看在大圣面上,我且教你一次,不要以貌取人知道么?若论起辈分,哼哼,别说你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就算是你们天天在嘴里供着的玉帝,见了我也得矮上三分!” 猪八戒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咬着手指靠近猴子道: “师哥,他、他到底是谁呀,口气这么大,比那个什么哪吒、红孩儿还要伶牙俐齿,感觉跟他们待在一起,多一刻都觉得是自己愈发的老了,笨了!” “就算没有他们,你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儿?” 猴子嗤笑一声,随即正色道: “灵儿,桥归桥,路归路,真要依你论起辈分来,老孙又怎样与你算账?不要闹了,且来规规矩矩见过你家二师叔猪悟能八戒。” 猴子带着猪八戒和他那粉雕玉琢一般的童子灵儿,走出这座大山,并未直接回去与唐僧他们会合,而是又往前多走了数十里路,提前来到了此前的灭法国,后来又被改名的钦法国。 看到这里又开始有了以往的人间烟火,猪八戒虽然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但还是一下子就裂开大嘴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下自己又有得吃了。 “大师兄,既然又有了人类,想必那灭法国的国王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喽,我们还要去变化了剪他们头发吗?” 猴子摇摇头,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远处的一条路默默地望着。 猪八戒摸了摸脑袋,于是也跟着放眼望去,却见这条路果然与别处颇有些不同。 道路两旁,竟然栽满了迎风飘摇的绿柳树。而在一排排的树荫下,则坐着无数乘凉的人。 哦,猪终于恍然大悟道: “师哥,若不看你这般眼神,我还真个忘了。若按照以前的本子,这时候倒是菩萨应该显身来教化一番了。” “菩萨,”灵儿忽然插嘴问道,“二师叔,你说的可是慈航道人?” 猪八戒马上撇撇嘴,做出懒得理睬他的样子,转头望着猴子道: “大师兄,你这童子得在路上哪个地方给他找个私塾学堂,好生教化一番才行。我说菩萨他却偏要提什么道人,真是无知得很则个!” 呆子,猴子赶紧骂了一句: “灵儿好心给你将菩萨以前的出身,你还不领情,若再胡言乱语,可就真的跌了你师叔的份了!” 猪这才咬着手指,一惊一乍道: “好师哥,那、那玉人般的菩萨,以前果真也就是一个道人么?” 三人不一会儿,便前后脚混入了人群。 这一次,猴子、猪八戒都没有刻意藏行,那吕灵儿本身就是灵性的化身,自然不用雕饰也是粉雕玉琢的模样,一时间俊丑分明的三个人,果然还是引来了无数惊诧的目光。 猪犹如鱼入大海,专挑那些俊俏的小媳妇和青葱少女,不顾廉耻地往里拱。 猴子则是只看老妇和少年郎,见一个便用火眼金睛看一次。 灵儿因为是第一次真正以人的视角入世,看什么都是大欢喜。而且蹦蹦跳跳没个正行,心无芥蒂,完全就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性情,反倒吸引了绝大多数目光。 有些胆大的新媳妇、老婆娘,竟然情不自禁地口里叫着,手里面就要来搂他入怀。 “哎哟我的小乖乖,哪里跑出来这样俊俏的小哥儿,怎么连个老妈妈都没有跟着伺候,快来叫我们好生瞧瞧,也好顺便疼你一下。” 灵儿哪里管这些骚扰,再说鼻子里阵阵香气袭人,两旁的吃食摊子早就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边跑过去拿些油炸果子,那边窜出去抓些糖粘糕点,不一会儿便吃得满嘴流油。 “哎哎,小哥儿,你、你不能光吃呀,钱呢?一个果子十文钱。” “啥钱呀,这东西不是天生的么?” “小哥儿你别跑,我这甜糕可比他那果子贵多了,你吃了这么多,不给钱我就抓去见官!” “什么叫钱呀,我、我——” 灵儿被无数双手抓着,神通又被锁住,情急之下方才想起还有一个亲人,连忙四下张望着寻找猴子: “咦我家猴子呢,猴子,猴子,快来呀!” 听到叫声,早就在一旁看热闹的猴子、猪八戒终于双双吐了口气。 还好,这个小家伙,不,这个样子像小家伙的老妖怪,看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 “八戒,你刚才在山里那洞中搜刮了多少金银细软,去瞧瞧他吃了人家多少果子,把钱给人家付清了带他回来。” ———————— (剧透一下,快要揭开谜底了) 0594、突然终结的西游 还未听完,猪八戒顿时一蹦三丈高道: “哪里有什么金银细软,我老猪在那土里拱来拱去,银子没有拱出来一两,臭狗屎倒是吃了不少。噢,他在这里吃香喝辣的,嘴一抹却叫我去替他付账,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 话音未落,猴子却突然将他拦住道: “没有是吧,没有就没有,反正已经有人替他付账了,你那银子就省下来继续藏着生崽吧。” 呃,猪八戒一听到不用掏钱了,嗓音顿时低了八度,顺着猴子手指望去,脸上顿时又气得跳脚骂了起来: “什么嘛,她们都被猪油蒙心了,争着抢着付账!真要有那么多闲钱,给我一些才好。” 正说着,一堆付钱的老的、少的妇人中,突然钻出一个老母,一把便攥着灵儿拖起就走,一边嘴里还哭道: “吾儿,为娘可算找到你了,快些回家,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往哪儿都是要下地狱的呀……” 这个老东西,不会是观音姐姐变的吧? 猴子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对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看着眼前曾经无比熟悉而又亲人般的师徒四人,以及朝夕相伴的小白龙马,莫名其妙的就心烦意乱起来,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了他们,整个身子开始剧烈摇晃着,就像突发打摆子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悟空,你怎么了?” 唐三藏虽然离得远远的,但莫名其妙的就因为猴子的异样,也感到了一丝难以遏制的心烦意乱,扭头望来,顿时大惊失色,便向这边跑来。 跑着、跑着,他忽然感到浑身一轻,曾经重如泰山的整个肉身,竟轻如鸿毛一般飘飘摇摇,一路扶摇之上,竟自升上了半空。 “师父,师父——” 猪八戒、沙僧诸人见状,都是大惊失色,仰头瞅着,竟然忘了腾云驾雾,赶紧上前救驾。 而这时,猴子却是捧着脑袋,就像被念了紧箍咒一般,痛不欲生,满地打滚。 突然,天空诡异地放出一道铺天盖地的白光,比十个太阳齐聚一时瞬间放出的亮光,还要耀眼。紧接着,极度的白光中,莫名其妙横空出世一条细细的黑线。 众人努力睁眼,定睛一看,却哪里是什么黑线,而是一道正在兀自越来越大的时空缝隙,横亘在天际之上。 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旋流,忽然风卷云集着,生出一道罕见的天地异象——龙吸水,开始铺天盖地的旋转着,向师徒众人这边一路席卷而来。 有大事,找大师兄! 眼见这又像什么大妖作怪的意象,猪八戒、沙僧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在挣扎中的猴子,嘴里恐怖叫道: “师兄,师兄,你快醒醒,了不得了啦,要出大事了!” 话音未落,猴子慢慢站了起来,突然像变了一个似的望着众人,莫名地露出悲天悯人的一笑,随即伸手一指道: “诸位,你我缘分已到,彼此珍重吧。将尔等本尊抓过来,陪着我一路不知真假地寻觅着,辛苦了,现在,是到了放你们回去继续真正取得西游果位之时了——” 说着,天上的唐三藏,忽然浑身摇晃了一下,便在众人肉眼可辨之下,一点点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金蝉,晃了晃翅膀,然后徐徐飞过来,落在了猴子掌心之上。 而这时,猴子已经不是什么猴子,而是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少年,负手而立,飘飘欲仙,直比那如来佛看上去还要宝相庄严。 猪八戒傻眼了,跟随着不知所措的诸人,不受控制地纷纷倒头便拜,口中喃喃道: “猴子、不,不,敢问尊神是、是——我那大师兄,还要俺们的师父,他们两个都、都去了哪里?” 少年微微一笑,张开掌心道: “你们的大师兄,当然是已经成佛了,斗战胜佛。” “而你们的师父,本尊其实就是一只金蝉。而他的化身,因为一场因缘,以金蝉子之名不仅与尔等结缘,更以其名被西方两个道长借去,这时功德圆满,自然是要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了。” “至于吾么,说了也无妨,反正你们也只能有一次记忆,回归本位,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唔,吾乃周天——” 说完,他忽然身子一轻,既不像飞,也不像遁,就那样凭空飘起,徐徐而上,眨眼间便到了那极度的白光深处,然后停在那一道裂缝旁,蓦然就是一声莫名长叹道: “唉,鸿沟,鸿沟,吾转了如此大圈,来来去去不知穿越了多少古古怪怪,古今中外的混乱时空,终究你还是找了过来。” “罢罢罢,既然西游之后无神佛,依然还是没有任何结论。那么,吾便遵从你的想法,再往前推一次,看看封神吧?” 话音未落,裂缝忽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里面就像突然生出一条时空长廊,将周天接引了过去,连同他手中的金蝉一起,转瞬消失在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天一睁眼,整个世界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转头看了看四周,掌心中的金蝉,忽然也跟着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舒展着双翅,口出人言道: “周天道友,咱们这是又到了何方世界,看着甚是怪异。” 周天摇摇头,苦笑一声道: “金蝉道友,当初最早误入那时间先天魔神、空间先天魔神共同筑造的【时空幻境】中,险些难以自拔困在其中之时,我就很是怀疑,这样一个不知比三千混沌魔神早了多少时光的原始之屋,怎么可能有你这样一个奇怪的存在,也在其中呢?” “直到遇见你,在吾左冲右突,挖空心思想要破壁而出之际,我才在穿过时间原始长河,与那扮作时间老人的时间原始魔神有了一番交道中,猜到了你一点点的讯息。” “金蝉,原来你才是那时间原始魔神,空间原始魔神的梦魇,竟以无上神通,以时间为丝,以空间为巢,将最初的时空全部占为己有,自己给自己作茧自缚,造了那么一座时光之屋般的【时空幻境】。” “哼,若非吾有大机缘,大造化,还有一丝连你都想不到的,比那鸿蒙紫气还要珍贵的浩然正气,怕是早就被你当做点心,在你的时光之屋中被你吃光了!” 0595、大道围棋梦 金蝉听完周天的话,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然后舒服地伸着懒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泰然自若地继续躺在周天的掌心,不知在想着什么,时不时地拨弄几下他头顶的那一对金色触须。 周天也不再多言,开始缄默下来,静静瞅着他作怪。 这是比谁更有定力之时,连眨眼都要有讲究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蝉突然点点头,开言道: “瞧你说的跟真的一样,既如此,你便从西游处往前再推一轮,去那封神榜中看看再说吧——” 话音未落,周天随即袍袖飘舞,彻底从这个西游秘境中消失了…… 这天晚上,周天发现他书房里的围棋盘,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散发出夜明珠般的淡淡光晕。 光晕中,一个宛若古画里的貌美女子,长衣飘飘,神情慌乱,就像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中,一边惊惶地以双手四处胡乱寻找着不存在的出口,一边不停地在口中令人心碎地呼唤着: “救我,救我……” 这个匪夷所思的怪异现象,开始时周天并没有在意。 这些天,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一本洪荒小说创作中,一会儿因为发现了孕育着盘古的混沌青莲而手舞足蹈,一会儿又被罗睺的弑神枪莫名其妙的追杀而四处奔突,自己都快被自己折磨得魔怔了。 因为,在小说中,他发现了一个别人都没有注意或者意识到的秘密—— 这个世界或者整个宇宙的本源或者真相,围棋也许是最接近那个造物主的唯一法门。 甚至,围棋原本就是他故意塞给人类的玩具! 让你乐此不疲,让你废寝忘食,让你穷尽想象,让你举棋不定,让你勾心斗角,让你神魂颠倒…… 最后你才发现,万事万物,包括你自己,都不过是一枚棋子。 当你有一天能够醒悟,静下心来,无论是仰望星空,还是俯视大地,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已星罗棋布! 星罗棋布懂吗? 只有大彻大悟的人才懂得,这世上最厉害的一切法力、武器、权威等等,其实都比过“星罗棋布”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雷池。 也是法网。 更是天堑与鸿沟。 有人不服气,说围棋不过是小道。 区区小道,谈什么文化? 周天,于是给他们找来《博物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尧造围棋”的上古传说。 还有正史《左传》,在公元前548年,一个国君面对围棋,以国事推演而举棋不定。 更有人圣孔子直接点明:“你若是整日无所事事,不是还有围棋可下吗?” 有人还说不服气,说围棋这么牛逼,西游封神里面有下围棋吗? 周天跑到网上书店,特意买了一本线装《封神演义》。 结果,当他坐在棋盘前,打开书的那一刻,一尺棋枰就像通上电似的被点亮了。 周天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他发现—— 这时翻开的《封神演义》章节里,他正好读到被千年狐狸精夺舍了的妲己,进入朝歌迷惑了纣王,而以炮烙之刑害死了皇后姜氏。 一双幼子,东宫太子殷郊、二殿下殷洪弟兄,却正在东宫无事弈棋,正说他们一个年方十四岁,一个年方十二岁,年纪幼小,尚贪嬉戏,竟不在意。 “瞧瞧,谁说封神里面没有围棋?” 感伤之余,周天嘀咕了一句,再一眨眼,忽然发现自己的书房不见了,眼前的场景,也变成了几乎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但同时又一望无涯的虚空之感。 吓了一跳的周天,忽然想起自己写的小说,混沌,不就是这样的虚无吗? 再一看,他发现自己也消失了。 唯一能感觉得到的,就是万幸他还有这存乎一心的意念! 莫非,自己真的穿越了,而且还到了一切皆虚空虚妄虚无的混沌中? 周天一阵慌张,一阵惊喜。 正无所适从时,一声空谷回音传入耳中: “道友勿慌,既来之则安之。” 周天闻声望去,惊诧道: “你是谁?” 空谷回音空空荡荡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我?周天四处张望道: “我有什么重要的,都变成了无足轻重的空气!” 空谷回音波谷不惊中,忽然叹气道: “你往前看!” 周天定睛一看,远远的,多出了一朵青莲。 混沌青莲? 周天一惊之下,心念动处,不知不觉,竟飘然到了近前。 低头看去,整朵青莲,果然青光滢滢,散发着层层温润光泽,枝**拔,竟是一支即将成熟的完整莲花! 只见它温润而晶莹剔透的莲茎上,由下至上,生出了三十六枚绿茵茵的莲叶。 周天知道,若是混沌青莲,这一枚莲叶便是一品功德、机缘和造化。三十六枚莲叶,代表着三十六品功德、机缘、造化,更是大道至高无上的象征。 青莲之上,则盛开着一朵正自怒放的莲花。 莲花中,孕育着一个莲蓬。 莲蓬金黄而微张,将五颗成熟的莲子裸露在外。还有三枚不成熟的莲子,则还在莲蓬中生长。 周天看着,不由得心生欢喜: 看来,这必是混沌青莲无疑了—— 最上面成熟的莲蓬,将最终化为三十六品净世青莲。只是由于受大道所限,为了给此后的天道让路,而不得不在瓜熟蒂落时便须得一分为三。 此后,莲花将化为盘龙扁拐(太上老君所有)。 莲藕化为三宝玉如意(元始天尊所有)。 莲叶则化为青萍剑(通天教主所有)。 五颗成熟的莲子,大道使然,同样也要在此后身入洪荒,依照各自的本性化作构成洪荒世界的五行本源: 青莲子,化为造化青莲,掌木之本源。青莲因与母莲“混沌青莲”同名,而得混沌青莲本源最多,花开二十四品,先天至宝。但依然还是被天道算计,不得不再次分化为“红花白藕青莲叶”,然后被最为更红苗正的三清瓜分殆尽 金莲子,化为功德金莲,执掌金之本源。鸿钧自洪荒中得到后,因大道使然随即将它转手赐予接引道人。接引道人又心有灵犀加以炼化,成为他的不二法宝渡世金莲。 红莲子,化为业火红莲,掌火之本源,流落洪荒后,机缘巧合成为冥河老祖的伴生至宝。 黑莲子,化为玄水黑莲,执掌水之本源。在浪迹洪荒中惺惺相惜被魔祖罗睺得到,经过多方祭炼,成为灭世黑莲。 最后就是黄莲子,因天性苦寒,素为大道不喜,掌土之本源。后在开天的威压中因受本源庇护最少,所以导致本体根基受损,一入洪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下来,这命苦的黄莲,不是伤重难以复原,就是直接在开天中便被泯灭了。 0596、执棋人 说也奇怪,面对这空前绝后的混沌青莲,周天竟然没有生出一丝要将它据为己有的想法,反而是心生欢喜,满眼怜惜,不住嘴地在心中赞叹这独一无二的造物。 正自忘我地欣赏中,空谷回音忽然又在耳畔响起: “面对瑰宝至尊,难得你毫无一丝邪念。只是,混沌青莲虽好,却也终因过于强大而遗恨多多,忍不住教人扼腕叹息也。” 周天哪里知道,就在方才刹那间,他其实早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哪怕当时他有一点歹念,这时恐怕不是被打灭了,就是将被直接送回来处,而错失接下来的天大机缘造化。 懵懵懂懂中,在一股莫名力量的驱策下,周天忽然发现自己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漂游了起来。 “不要怕,我带你去再见一样东西。” 说话间,在不知其远处,一块明黄的石头,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 说也奇怪,周天一看见这块石头,心头便是莫名的一跳,紧接着,心中便生出一丝好像早就认识了它那样的亲近感。 “这是天地玄黄石,嗯,如果混沌青莲是一,那么它就是三。” 空谷回音幽幽地答道。 周天一下子疑惑了起来: 这不就是无生一,一生二,二生太极化两仪,而后生三,三生万物吗? 想着,他不由得脱口而道: “混沌青莲一,天地玄黄石三,那二呢?” 空谷回音忽然笑道: “问得好,一有了,三也有了,那二呢,自然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才是呀!” 周天一愣,心中顿时狂跳起来: “你是说,普普通通的我,竟然是与混沌青莲、天地玄黄石比肩的二?” 正说着,天地玄黄石忽然飞起来,竟自向那混沌青莲处飞去。 接着,周天就像有人推着,也重新向那混沌青莲遥遥飞了回去。 洪荒不记年,混沌中,似乎也就更不知时间为何物了。 也就在这一来一去之间,当周天再次看到混沌青莲,这青莲似乎又变了一些模样,无风无浪连一丝气流都没有,它却开始宛若迎风招展般地摇曳起来。 “看见了么?这莲儿也就开始觉醒,他觉察到了有人来到他的身旁,正向你打招呼哩!” 突然响起的空谷回音,吓了周天一跳: “他、他是盘古么?” 唉,空谷回音也不知是叹息,还是欢喜,忽然长出一口气道: “混沌本虚无,无生无死,无悲无喜,无始无终,无际无涯,无边无界,无你无我。你看到了什么,他就是什么。既然你说他是盘古,他便是盘古,只是——” 空谷回音顿了顿,忽然饱含欢喜道: “盘古之名,由你口中说出,这份大机缘,却是连吾都不曾算到。如此,这份大机缘大造化,便送与你吧——” 随着话音,天地玄黄石身形一晃,竟自化作了一张微微发光的围棋盘。 温润而光泽的氤氲中,它仿佛一下子有了灵性,以周天能够感知到的方式,开始围着他呜呜旋转。 “天地玄黄石,已经认祖归宗于你这个二。” “围棋者,无外乎有三——三百六十一颗【黑白棋子】与【一尺棋】,九九八十一卷【棋经】,最后便是那名执棋人。” “罢了,【一尺棋枰】有了,尚缺三百六十一颗【黑白棋子】,吾便好人做到底——” 说着,一股无形的波动闪过,正自独自摇曳着的混沌青莲,忽然就像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身形一顿之下,其上怒放着的莲蓬中的三颗尚未成熟的莲子,蓦地凭空漂浮而出,然后一路飞至天地玄黄石所化【一尺棋枰】之上,摇身一变,随即化作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黑白棋子,叮叮当当,清脆悦耳,落在了棋盘中。 周天直看得目眩神摇,不由自主地心有所悟,正要大赞一声,空谷回音却道: “棋子、棋枰有了,执棋人也有了,尚缺九九八十一卷【棋经】之数,就是执棋人自己的事情。” “呔,兀那执棋人,你还不走,更待何时?” 空谷回音的一声断喝,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让周天一个激灵,抬眼四顾道: “原来,我是来做执棋人的,这执掌的棋子、棋枰,所化之物竟然是混沌中的混沌青莲、天地玄黄石?” 震惊中,他忽然醒悟道: “三者之一的【棋经】,我又到何处去寻?” 正想着,他就发现有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推着他风驰电掣起来。及至最后,当速度达到无以复加之时,一股不知比多少颗核-爆加在一起还要澎湃的无尽威压之势,忽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啊—— 就在周天感到被洗髓般脱胎换骨的痛苦却又愉悦到极致的撕裂感中,即将昏迷的瞬间,两道神识,硬生生地挤进了他的识海中: 盘古:“周天周天,吾已开天,速速远遁。吾化洪荒,兄为棋者,天道沧桑,大道使然,天地棋局,吾兄郑重!” 空谷回音:“量劫,量量劫,无量量劫。执棋人,开天大劫为始,佛法东传为末。在这始末之间,盘古开天辟地,为众生打开了一个认识大道的世界,可惜无量量劫之后,众生却逐渐走上了一条歧途!” “吾不忍大道就此蒙尘,于是将你召回,重新规划,这次却是要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为众生打开一个认识大道的洪荒世界同时,再为众生开启一扇辨识大道的围棋窗口。” “执棋人,莫慌莫恼莫惧,围棋之道,原本就是吾在大道之外留出的一扇窗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后如何走,一要靠你自己的本心本性,二则自有棋道加持引你前行。切记切记——” “棋道三要素——执棋人,棋子与棋枰,独缺的九九八十一卷【棋经】,是你终极任务,三者缺一不可。” “不过在此之前,无论是棋子棋枰,还是执棋人你自己,都还须一番必不可少的淬炼与试炼。唔,三颗未成熟莲子所化【黑白棋子】,已经在开天大劫中浴火重生,可以免了。” “天地玄黄石所化【一尺棋枰】,现在也已到那巫妖大战后的【封神榜】中就位,化身石叽,正经历那太乙真人师徒的磨难危在旦夕。你身为执棋人,速去救她。此后你的所有围棋之路,便从那里开始吧……” 0597、飞来的横祸 原来在书房的异象中,一直面对着自己哭哭啼啼求救的貌美古装女子,就是那个神话传说中的石矶娘娘呀? 周天醒过来的第一念,便一下子想起了脑海中的这段印记。 再一睁眼,却见自己已然恢复了先天道体的本来人身,只是浑身的装束,却也变成与石叽同时代样貌的男子衣衫,一袭青衣,脚踏一双草鞋,披头散发,头上只以一缕不知何物编就的细绳,绾出一个道家发髻。 就在脚下的一汪水泊瞧了瞧,倒也看上去仙风道骨。 定定神后,周天打量完自己,这才放眼向四周的天地望去—— 好一派莽莽苍苍的大地,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轻轻地呼一口气,竟连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若是细看之下,更有那若有若无的气流,一丝丝,一缕缕,在周身流淌而去。 只一下,周天便有些又惊又喜地悟道: “莫非,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灵气?” 想着,他不由得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惬意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经过开天大劫、龙凤量劫等天地大劫之后,整个洪荒世界到了眼下的封神时代,所谓的天地灵气,早就不复洪荒初立时那样的浓郁和醇正了。 但是尽管如此,对于在后世饱受雾霾之苦的周天,这样的气息已经十分难得。 感慨中,一道神识忽然浮上心头: 嗯,原来这脚下的山峰就是乾元山,翻过这座高峰,便是主峰中那太乙真人栖息并隐身修炼的金光洞了? 事不宜迟,现在也没有一个什么时间概念,更不知那天地玄黄石化身的石叽,此刻到底与这太乙真人师徒对上没有,还是先速速赶到近前再说。 周天四下张望了一番,竟然还真就发现了一条似有似无的蜿蜒山径。其上横七竖八踩出的脚印,说明这是一条时常都有在走的山路。 没有错了,反正又没有地图,是福是祸,是对是错,就是它了! 周天一边走,一边手脚并用,拨开不时枝枝桠桠横亘在路上的乱木碎石,一边还得小心地提防着可能的野兽和其他未知的危险。 毕竟,他无法确定,现在的自己,到底有没有法力傍身。 像这般赤手空拳,走在这莽莽苍苍罕无人烟的山野,若是常人,一头猛兽便能将他吃个精光。 正担忧着,果然就有一股异样的山风,由远而近,猛地迎面扑来。 周天一个闪身,慌忙闪避在一旁。 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头顶双绾,面红齿白的道童,急吼吼地从山下飞不而来,转眼间,便又风驰电掣般地一越而过。 只是,在他看见周天的瞬间,眼看就要擦肩而过,竟然又忙里偷闲,脚不沾地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面相一凶,瞪眼呲牙道: “哪里来的山野之人,竟能跑到洞天福地所在?若非急事在身,非打你一个满脸开花,还不快快下山去!” 说着,不等话音落地,他便跑了一个无影无踪。 好好的一个粉嫩嫩小娃娃的模样,却偏生如此凶神恶煞的脾性,真是可惜了他这一身好皮囊! 周天没来由地被人恶心了一把,恨恨的回到路上,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放眼望去,却哪里还看得见他的影子? 不用说了,这跑过去的道童,必是哪吒无疑了! 说也奇怪,根脚、造化都不错的哪吒,为什么一转世到李靖家后就完全变了个人呢? 可以说,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十足惹祸精。 若非天生有个厉害的好师父护着,像他这样,十个哪吒也不够他活的,早就被人打得渣渣都不剩下。 唉,所以说拼爹这样的事情,在哪里都一样啊! 想着想着,周天不知不觉也加快了脚下自己的步伐。 记得哪吒无聊之余,在玩弄他爹身为陈塘关总兵之宝的兵器——乾坤弓,震天箭,随后便随手一箭,射死了本来在自家骷髅山白骨洞洒扫的碧云童子,结果引发了这一场石叽与太乙真人的大战,从而被他师徒害死的无妄之灾。 只是,在事发后哪吒来来回回到这乾元山金光洞好几趟搬救兵,眼下他这一趟,却不知是那一趟? 但愿这还不是石叽直接从她骷髅山白骨洞,一路追着哪吒而来! 想着,周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山下并无一个人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走得愈发急迫了起来。 就在周天紧赶慢赶之际,哪吒早已飞身闪入金光洞中,口中大呼: “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想到哪吒乃是被师尊亲自点名肩负使命之人,不容有失,太乙真人慌忙应道: “哪吒莫慌,师父在此,发生什么事情了?” 哪吒眼珠子乱转,全然不提他一箭射杀了人家好端端干着活的碧云童子,张口便道: “师父,是那石矶娘娘,将你送我的乾坤圈、混天绫全都抢去了。弟子一双赤手空拳,更是奈何不得她,只能逃回乞求师父救我性命!” 太乙真人信以为真,急忙袖手掐算,算到一半,他忽然面色大变,张口骂道: “你这孽障,做得好事。前番胡闹接连打死灵霄殿御笔点差的巡海夜叉李艮、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还把太子龙筋也抽出,又在南天门外打伤龙王敖广,现在又无端射杀采药的碧云童子,你、你简直——” 话音未落,哪吒便硬着脖子道: “李艮与那敖丙,他若不惹我,我自在海中戏水又怎会打他?” “那敖广更是找不到我头上,若非师父相助,我怎能赶到那天界之上等着打他,还不是师父教得好?至于这碧云童子,我又看不见他,从陈塘关到他骷髅山白骨洞有多远,活该他被我射死!” 太乙真人只听得七窍冒火,正要出手略加惩戒,石叽却已从山的另一面飞身赶到,站在金光洞外叫道: “太乙道兄,还请出来说话!” 太乙真人知道已经不能善罢甘休,只好放过哪吒,转身取下洞中宝剑提在手中,沉脸走出,既不稽首,也不问好,只把一双眼睛冷冷放在石叽身上道: “石叽道友,你又是气势汹汹,又是手提凶器,堵在我乾元山金光洞,意欲何为,真当我阐教不如你截教好欺负得么?” 0598、太乙真人起杀心 石叽一听,顿时气结,半晌才浑身发抖地抬手骂道: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子!” “你也休得与我装样,你的好徒儿仗着你的本事,无端射杀贫道的碧云童子,又打坏了彩云童子,最后连我都要伤害,我不信你不知道?” “看在咱们都是三清的份上,我敬你一尺,好好的唤出那恶贼哪吒,当面给个说法,万事皆休。若是你还要护着这到处惹是生非的小贼,今日便凭着贫道这一身不如你的本事,也要与我那可怜的童儿讨还公道!” 太乙真人听完,倒也不再隐瞒,冷声点头道: “哪吒是在我洞中,教他出来倒也不难。只是你须得去玉虚宫找我的师尊讨一个法旨,再去金鳌岛碧游宫找你的师尊问一问,当年三教共同画押的【封神榜】,还做不做数?” 石叽一听,顿时大怒: “道兄莫要拿天尊压人,现在是说你恶徒哪吒之事,与我们的师尊何干?” 太乙真人顿时就是一声冷笑: “呵呵,当年三清荡涤群魔,为了收容天下熙熙攘攘的巫族与妖族余孽,以使人族大兴,才有了三教签字画押【封神榜】之约。这样的大事,你截教都敢甘为人后?” “直说了吧,我家教尊以师命我教下广大徒众,转世入世,奉的是元始掌教法旨。这哪吒更非常人,乃是灵珠子下世,在我座前等待时机辅佐那蒋飞熊,灭成汤,立周庭。朗朗大势所趋,就算伤了你的徒弟,那也是小节,在天数之下不足挂齿!” 这一对师徒,果然视人命如草芥,这等血腥的话儿都说得出口? 石叽再无二话,祭起宝剑,便向太乙真人头上砍下。 太乙真人也是冷哼一声,挥剑而上,与石叽杀在一起。 没几回合,石叽便感觉力所不支,娇喘连连。 原来,这石叽原本法术便不如太乙真人,化身又为女子,天生就比就比化身男子的太乙真人吃亏。再加上天时地利,她就更讨不到半点好处。 想到此节,石叽也不再硬拼,将那袖中早就藏好的法宝八卦云光帕扔到半空中,正要罩住太乙真人。 不料,暗中也是早有准备的太乙真人,不慌不忙,也是虚晃一枪,甩手便将通天教主赐予他的镇山之宝——九龙神火罩抛出,只一下,便将石叽收入罩中,左冲右突,不得逃逸。 听见动静,哪吒早就偷偷跑出洞来,正好看见九龙神火罩发威,顿时跌足叹道: “师父好生小气,若是早将此物传给我,哪里还要师父出手?” 太乙真人闻言,顿时回头顿足骂道: “你这孽畜,还不快快回返陈塘关去?如今那敖广已经邀齐四海龙王,在那天庭告准了御状,玉帝下旨,正在缉拿你的这世父母,还不速去!” 哪吒虽狠,但对生母却还是多有报恩之心,当即跪倒在地,双目含泪道: “师父慈悲,如今能救得了他们的不是徒儿。就算我眨眼飞回,那也已然是于事无补,纵使像那敖广的儿子敖丙三太子剥皮抽筋——” 一听剥皮抽筋,太乙真人忽然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连忙说道: “孽畜,倒还有些孝心。也罢,你且附耳过来——” 哪吒依言过去,竖起耳朵听完,先是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瞅着太乙真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起身,抓起一把土,口中念念有词,就要寻土遁飞回陈塘关。 然而就在他将起未起之时,天地之间,突然莫名的一暗,哪吒便一个嘴啃地仆倒在地,爬起身,正要说话,却见太乙真人一脸变色道: “你这土遁的法儿,还是这般拙劣么,还是——” 说着说着,他忽然又是脸色大变,抬头张望道: “不对,这是天地有异象之兆,非你所为。罢了,你还是循着山路步行回去,半途能用土遁就用,不能用就跑,快走,快走!” 哪吒也是一脸惊疑,却也不敢再有任何耽搁,望着太乙真人拜了一拜,转身向山下飞跑而去。 跑到半路,恰好与赶到的周天撞个正着。 “哼,又是你——” 哪吒若不是急着回家救他父母,这次肯定是要停下来管一管这个还在乾元山晃荡的山民。 只是他哪里知道,面对哪吒对自己的再一次黑脸,这次周天却是连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好笑地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撞一面是偶遇,转眼又撞上,如此凑巧,怎么就甩不开这个令人头疼的小恶魔? 不知为何,在心底里,周天对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其实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哪吒的话,眼前若是站在这样一个穿着红肚兜,戴着金项圈,头上飘着好看的娃娃丝带,如此可爱甚至叫人欢喜的童子模样,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只是话音未落,哪吒便又像上山时见着的那样,一溜烟瞬间便又跑得无影无踪去了…… 周天哼一声,转过脸,便赫然看见半空中多出一样红彤彤的莫名物事,像烧红的巨型灯笼,又似正在冒火的华盖,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好! 周天心知有异,急忙一步跨出——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然就像一片落叶般,瞬间飘到了近前。 嗯? 周天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目测一下,虽然他已经算是走到了这金光洞前,但要真正走过来,至少还得有好几里地。 就在脚下打滑,莫名趔趄了一下,就瞬移到了这里,若是没有古怪,可能吗? 正想着,这边将哪吒刚刚打发走的太乙真人,转头看见刚刚抛出去收了石叽的九龙神火罩,忽然间飞上半空,上下翻滚着,就像着火了一般,便知一定是其中的石叽在拼命挣扎。 眼看法宝就要被越撑越大,太乙真人忽然恶从心起,望着东昆仑山遥遥一拜道: “师尊在上,弟子今日要大开杀戒!” 说完,他便起手一指,浮在半空上的九龙神火罩顿时窜出九条火龙,琰琰的龙吟声中,个个喷出三昧真火,将那正在四处探寻出路的石叽,一下子卷裹到了无尽的火焰中…… 0598、太乙真人起杀心 石叽一听,顿时气结,半晌才浑身发抖地抬手骂道: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子!” “你也休得与我装样,你的好徒儿仗着你的本事,无端射杀贫道的碧云童子,又打坏了彩云童子,最后连我都要伤害,我不信你不知道?” “看在咱们都是三清的份上,我敬你一尺,好好的唤出那恶贼哪吒,当面给个说法,万事皆休。若是你还要护着这到处惹是生非的小贼,今日便凭着贫道这一身不如你的本事,也要与我那可怜的童儿讨还公道!” 太乙真人听完,倒也不再隐瞒,冷声点头道: “哪吒是在我洞中,教他出来倒也不难。只是你须得去玉虚宫找我的师尊讨一个法旨,再去金鳌岛碧游宫找你的师尊问一问,当年三教共同画押的【封神榜】,还做不做数?” 石叽一听,顿时大怒: “道兄莫要拿天尊压人,现在是说你恶徒哪吒之事,与我们的师尊何干?” 太乙真人顿时就是一声冷笑: “呵呵,当年三清荡涤群魔,为了收容天下熙熙攘攘的巫族与妖族余孽,以使人族大兴,才有了三教签字画押【封神榜】之约。这样的大事,你截教都敢甘为人后?” “直说了吧,我家教尊以师命我教下广大徒众,转世入世,奉的是元始掌教法旨。这哪吒更非常人,乃是灵珠子下世,在我座前等待时机辅佐那蒋飞熊,灭成汤,立周庭。朗朗大势所趋,就算伤了你的徒弟,那也是小节,在天数之下不足挂齿!” 这一对师徒,果然视人命如草芥,这等血腥的话儿都说得出口? 石叽再无二话,祭起宝剑,便向太乙真人头上砍下。 太乙真人也是冷哼一声,挥剑而上,与石叽杀在一起。 没几回合,石叽便感觉力所不支,娇喘连连。 原来,这石叽原本法术便不如太乙真人,化身又为女子,天生就比就比化身男子的太乙真人吃亏。再加上天时地利,她就更讨不到半点好处。 想到此节,石叽也不再硬拼,将那袖中早就藏好的法宝八卦云光帕扔到半空中,正要罩住太乙真人。 不料,暗中也是早有准备的太乙真人,不慌不忙,也是虚晃一枪,甩手便将通天教主赐予他的镇山之宝——九龙神火罩抛出,只一下,便将石叽收入罩中,左冲右突,不得逃逸。 听见动静,哪吒早就偷偷跑出洞来,正好看见九龙神火罩发威,顿时跌足叹道: “师父好生小气,若是早将此物传给我,哪里还要师父出手?” 太乙真人闻言,顿时回头顿足骂道: “你这孽畜,还不快快回返陈塘关去?如今那敖广已经邀齐四海龙王,在那天庭告准了御状,玉帝下旨,正在缉拿你的这世父母,还不速去!” 哪吒虽狠,但对生母却还是多有报恩之心,当即跪倒在地,双目含泪道: “师父慈悲,如今能救得了他们的不是徒儿。就算我眨眼飞回,那也已然是于事无补,纵使像那敖广的儿子敖丙三太子剥皮抽筋——” 一听剥皮抽筋,太乙真人忽然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连忙说道: “孽畜,倒还有些孝心。也罢,你且附耳过来——” 哪吒依言过去,竖起耳朵听完,先是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瞅着太乙真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起身,抓起一把土,口中念念有词,就要寻土遁飞回陈塘关。 然而就在他将起未起之时,天地之间,突然莫名的一暗,哪吒便一个嘴啃地仆倒在地,爬起身,正要说话,却见太乙真人一脸变色道: “你这土遁的法儿,还是这般拙劣么,还是——” 说着说着,他忽然又是脸色大变,抬头张望道: “不对,这是天地有异象之兆,非你所为。罢了,你还是循着山路步行回去,半途能用土遁就用,不能用就跑,快走,快走!” 哪吒也是一脸惊疑,却也不敢再有任何耽搁,望着太乙真人拜了一拜,转身向山下飞跑而去。 跑到半路,恰好与赶到的周天撞个正着。 “哼,又是你——” 哪吒若不是急着回家救他父母,这次肯定是要停下来管一管这个还在乾元山晃荡的山民。 只是他哪里知道,面对哪吒对自己的再一次黑脸,这次周天却是连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好笑地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撞一面是偶遇,转眼又撞上,如此凑巧,怎么就甩不开这个令人头疼的小恶魔? 不知为何,在心底里,周天对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其实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哪吒的话,眼前若是站在这样一个穿着红肚兜,戴着金项圈,头上飘着好看的娃娃丝带,如此可爱甚至叫人欢喜的童子模样,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只是话音未落,哪吒便又像上山时见着的那样,一溜烟瞬间便又跑得无影无踪去了…… 周天哼一声,转过脸,便赫然看见半空中多出一样红彤彤的莫名物事,像烧红的巨型灯笼,又似正在冒火的华盖,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好! 周天心知有异,急忙一步跨出——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然就像一片落叶般,瞬间飘到了近前。 嗯? 周天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目测一下,虽然他已经算是走到了这金光洞前,但要真正走过来,至少还得有好几里地。 就在脚下打滑,莫名趔趄了一下,就瞬移到了这里,若是没有古怪,可能吗? 正想着,这边将哪吒刚刚打发走的太乙真人,转头看见刚刚抛出去收了石叽的九龙神火罩,忽然间飞上半空,上下翻滚着,就像着火了一般,便知一定是其中的石叽在拼命挣扎。 眼看法宝就要被越撑越大,太乙真人忽然恶从心起,望着东昆仑山遥遥一拜道: “师尊在上,弟子今日要大开杀戒!” 说完,他便起手一指,浮在半空上的九龙神火罩顿时窜出九条火龙,琰琰的龙吟声中,个个喷出三昧真火,将那正在四处探寻出路的石叽,一下子卷裹到了无尽的火焰中…… 0599、出手救石叽 刹那间,随着最后一声龙吟,在九龙三昧真火的炙烤之下,石叽渐渐化出了她【天地玄黄石】本形。 只是,在石头炸裂的噼噼剥剥声中,历经混沌噬元生灵、混沌噬魂生灵、混沌噬体生灵的吞噬淬炼,又有地水火风侵染的顽石,哪里这样容易灰飞烟灭?若非这是必须的炼狱过程,别说三昧真火,就算圣人亲至,他也不能将这石头挫骨扬灰,形神俱灭。 要知道,这【天地玄黄石】,本就是与【混沌青莲】一起伴生之圣物,从根脚上论,甚至还要高过盘古半格! 只是大道使然,这石叽非得在这炼狱中走上一遭不可。 看到石叽渐渐露出原形,太乙真人也禁不住楞了一下,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贪婪之色,心中暗道: 都说截教门下的石叽,不仅貌美如花,而且本尊还是无上的至宝,在开天之初就已存在于洪荒之中。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传言! 嗯,若是能将她弄到我手中,岂不是平添了一样了不得的宝物? “石叽,我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将元魂——” 话音未落,早已不成样子的石叽,努起最后一口真气,泼口大骂: “一对狗师徒,想要我明珠暗投做你的傀儡,真是痴人说梦。别忘了,就算拼得一个身死魂消,我也要拉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殉葬!” 太乙真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手下再无任何犹疑,双手使劲一拍,掌中顿时多出一条龙筋,转瞬飞上九龙神火罩,绕飞一圈,便嗖地一声,将整个罩子拦腰一束,原本膨胀的罩体顿时一缩,随即便越变越小,转眼就成了巴掌大小,飞回到了太乙真人掌中。 可怜这石叽,也实在是石头性子,心直口快,不懂得遮掩自己,怒火烧心,便将自己拼着殉爆这样的最后手段脱口说了出来。 殉爆,乃是太乙天仙以上神魔,以元魂自我爆炸的决绝方式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从洪荒一路熬过来的太乙真人岂能不知厉害? 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没有一个人,能将道祖与魔祖的那一场最后大决战,以罗睺殉爆道祖重伤的瞬间场景,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 如今石叽也要如法炮制,太乙真人岂能不心惊肉跳? 只一下,他便拿出了十成功力,手勒龙筋,眼看就要将石叽化为真正的齑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周天正好在莫名的脚下打滑中飘然而落,顺着下坠之势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太乙真人只觉眼前一花,就感觉身旁莫名其妙多出一个身影,不由分说,一手攥紧刚刚落在掌中的九龙神火罩,另一只手,挥起宝剑,便是劈头砍去。 只听叮当一声,宝剑就像劈在一块金刚石般,瞬间被巨力弹开,剑身嗡嗡颤抖中,太乙真人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中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从来所向披靡的这一柄宝剑,居然在这一击之下,瞬间断裂为几截,只剩下一个剑柄还握在手中! 太乙真人大骇之下,慌忙跳出几丈开外,方才放眼望去。 这一看,他不由得又是一愣: 青衣长衫,草鞋无冠,眼前此人,整个就是一名山野村夫啊! 可是,我的宝剑竟然砍他不死,反而还伤了自己? “你是谁?” 太乙真人自入世以来,除了在见到自家师尊,以及另外两个师伯太上老君与通天教主时心生畏惧外,第一次在这人间有了一种面对未知的深深恐惧感! 周天也很奇怪。 甚至,也在刚才那一剑之下,吓了一个灵魂出窍,险些屁滚尿流,就要抱头鼠窜。 好在,最后一刻,他稳住了心神。 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不仅完完整整地还在脖子上长着,而且连一个小口子也没有摸到,周天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随即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我么,我是谁。嗯,我名周天,你肯定不知道我。” 太乙真人还是戒备森严,往自家金光洞又靠了靠,冷声道: “周天?哼,听上去的确是无名之辈,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名顶替,随便按一个名字在自己头上!” 说着,他忽然有所感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九龙神火罩,有些后知后觉道: “道友莫非是这石叽,从金鳌岛请来的帮手?” 周天摇摇头,一指九龙神火罩道: “道友不用拿话试探,我周天的确还是一个无名之辈。只是我想问一句,三清本同气,你何苦要对她痛下杀手乎?” 太乙真人目光闪了闪,有心突然祭出乾坤圈,混天绫。但心中试了又试,却迟迟不敢出手。 这柄宝剑,自入世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在金光洞中,几乎不曾拿出来用过。何也?盖因此剑本就是他的护身法宝,下山时又经元始天尊亲手加持了一番,作为他在人间的镇山之宝。 连镇山之宝都无可奈何,其他宝物,还有必要试吗? 想着,太乙真人忽然气馁道: “罢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你我又萍水相逢素无恩怨,道友既然莫名出现在我乾元山金光洞,就请直言吧,你意欲何为?” 一听太乙真人竟然露怯,周天也是有些意外: 一场想象中的恶战,看来是不会发生了? 怔了怔,周天不由得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口中笑道: “化干戈为玉帛,当然好。既如此,道友不如看在贫道初来乍到份上,将这石叽放了。然后,你我就此别过如何?” 原来还是为了石叽! 太乙真人脸色一黑,忽然咬牙道: “道友若真是初来乍到,那么,贫道倒想问你一声,你可知我是谁,我的师门又是谁?” 周天摇摇头,忽然叹息一声: “太乙真人,石叽说你师徒一丘之貉,果然没有说错。可叹我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第一个遇见你,还是让你给算计了!” “罢了,你也不用巧用心计拖延时间,我也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你。废话少说,你我还是直接做一场吧——” 0600、初露锋芒 再不做,石叽就真的在越勒越紧的九龙神火罩里化为齑粉了。 这太乙真人果然不愧是昆仑十二仙,不仅会打人,算计人,还会暗地玩阴的,上来就给刚刚出道的周天来了一个拖刀计。 好在周天毕竟脱胎于混沌,靠着这份先天根基补齐了这后天的不足,马上识破诡计,直接便翻脸邀战。 因为他刚刚发现,其实他到了这封神世界,就已经自动拥有了一身法力。只是,这法力是高是低,傍身的法宝是什么,相对于这个封神世界,自己的仙阶又处于一个什么层级,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若要一个个弄清最后验明真身,恐怕也只有在实战中去一步步验证了。 心念动处,就在他的脚下,忽然凭空浮出一张围棋盘。 “一尺棋枰?” 周天被这一幕吓了一跳,随即马上醒悟道: 当时还在混沌时,面对尚在萌芽中的【混沌青莲】、【天地玄黄石】,那空谷回音便以【混沌青莲】三颗未成熟莲子,化三百六十一颗黑白棋子,又以【天地玄黄石】化【一尺棋枰】,最后定义自己为【执棋人】。 若照此推论,那么,这【一尺棋枰】就是自己的傍身法宝了? 正沉吟着,一尺棋枰忽然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一声,一颗白子,竟又莫名其妙地凭空落在了棋盘上。 随着棋子而落的声音,周天也是连想都没想一下,便跟着脱口而出道: “凡事讲因果,有来必有去。道友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砍我一剑,没得说,现在轮到我了。” 太乙真人也被眼前这凭空而出的围棋盘吓了一跳,提心吊胆看了好一会儿,不由得又是恐惧又是好笑道: “道友你是来玩耍的么,变出棋枰,是要打人还是吃人?哈哈,若论弈棋,我家天尊倒是此中高手,只是就怕你一去——” 话音未落,一股吸力,就像一只无形大手,将他一把抓起,然后丢入棋盘。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法力高强的太乙真人,竟然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像一个玩偶般被人轻易抓起,然后又轻易摆布着被钉在了棋盘中的座子上。 直到这时,周天也才揉揉眼睛,仿佛做梦似的,盯着眼前的一尺棋枰,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就在此刻,被摁在座子上的太乙真人,正以清晰可辨的速度,一点点的变成一个棋盘上真正的棋子——不过相对于另一角座子上的白子,他变化的却是相对应的黑子。 还剩下最后一丝太乙真人的影子时,周天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探出手去,抓住他手中仍紧紧攥着的九龙神火罩,然后一把夺到了自己手中。 叮当一声,随着一下清脆的敲子声,棋盘上一左一右,只剩下了两颗遥遥相对的黑白子。 尽管心中还是稀里哗啦的,但周天还是开心地咧嘴笑了一下: “不消说了,我这一身本事,大抵全都要应在这【一尺棋枰】上了!” “唔,对了,还有那九九八十一卷【棋经】。将来若是寻到一卷【棋经】,将它与这【一尺棋枰】双剑合璧,到时就不知其威力会不会变得更加惊人?” 周天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对脚下这莫名浮出的围棋盘爱不释手起来,两眼竟舍不得离开,一眨不眨,前前后后仔细端详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火焰,忽然自他掌心冒出,直烫得他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手中还抓着太乙真人的宝贝九龙神火罩。 凝眸一看,手中抓着的九龙神火罩,不知何时竟自燃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它便自己烧了一个灰烬。 紧接着,一块炙热的顽石从灰烬中露出来,看得周天不由得就是一喜道: “石叽,是石叽?太好了,总算在你化为齑粉前将你救出!” 说话间,化为灰烬的九龙神火罩忽然被风一吹,竟四散飘去。 周天诧异地望去,只一眼,便目瞪口呆起来: 那随风飘散的灰烬,哪里是四散而去,根本就是像一群会飞的蚁群,仅仅裹在一起,直直往那金光洞而去。再一转眼,便无影无踪了。 大凡成名后的神仙手中宝物,果然都有些古怪! 周天并没有马上跟着进入金光洞探个究竟,而是赶紧又低头看向掌中顽石,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尽管被烫得呲牙咧嘴,也不敢撒手。 也不知是不是脱离了九龙神火罩的磨难,掌中顽石渐渐冷却了不少,已经可以用手指捏着相看。 于是,周天走到金光洞旁的一处山涧,将顽石放入水中清洗干净。 拿起来再看,只见顽石原本透亮明黄的色泽,隐隐中,竟多出了一黑一白两道玉石般的印记,在石头的表面交相辉映,仿佛时刻就会跃然而出一般。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周天盯着掌中顽石,蹙眉良久,于是试探着唤道: “石叽,石叽,快快醒来,且睁眼瞧瞧我是谁?” 叫了半天,却依然毫无动静。 周天抓了抓脑袋,站起身,四下张望了一下。 现在什么事,什么情况,对于他都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不知道的状况实在太多了。 比如,这被打回原形的石叽,怎样回来,就是眼前最大的一个问题。 “罢了,与其这样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倒不如凭着感觉去做——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周天扶额想着,忽然扭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原本在地面之上熠熠生辉的围棋盘,突然不见了! 不过一惊之下,他马上又松了一口气。 围棋盘虽然不见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棋盘上的两颗黑白子自然也消失了。但在黑子消失处,太乙真人并没有消失,只是他由黑子又莫名其妙的变身回到了他本来的样子。 心知有异的周天,几步跨回到他的面前,盯着他,一言不发地看起来。 而太乙真人虽然还原了,但却似乎被施了定身术,除了一双眼睛之外,整个人还是动弹不得,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天。 周天看着好笑,就好像一口恶气忽然发泄了出去,望着石雕般的太乙真人,点点头道: “也罢,正好不知该如何处置你,既然莫名的你自己回来了,那你我的这一场恩怨,便就此勾销吧,不过——” 周天说着,忽然看了看他的金光洞道: “你我恩怨虽了,但石叽却还没有回来。你与她之间的账,还没有完!” 话音未落,只有眼睛能动的太乙真人,忽然使劲眨起了眼睛…… 0601、骷髅山白骨洞 对自己拼命眨眼,周天当然知道这是太乙真人在用眼神告诉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石叽还原,就得放了他。 只是很可惜,现在对于【一尺棋枰】,周天压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何谈掌控? 若非如此,凭空浮出的围棋盘,在收放之间,理应与他心意相通。 现在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根本连个招呼都不打,对于太乙真人的乞求,周天又能如之奈何呢? 所以,周天只能拿着掌中顽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向太乙真人的金光洞走去。 石叽不能白白被人欺负,什么都没有就带她走。 周天想好了,这乾元山金光洞,也算是人间的洞天福地,即便不像多宝道人那样浑身是宝,但总也有些好东西深藏其中。 为了石叽,无论如何,他也得为她寻一样宝物作为补偿、 进得洞中,周天还未站定脚跟,掌中顽石,突然有了一丝反应,发出呜呜声响,生出隐隐之力扯着他便向洞中一处亮光而去。 顽石有了反应,自然也就预示着石叽至少有了某种程度的苏醒。 周天心有所感,于是放开手脚,一任顽石所为。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一处洞壁微微光点。 定睛一看,却是一块手掌大小的琥珀,色泽明黄,也是几近透明,包裹着形似渔网又似网格状的莫名之物。不时有流光溢彩在其中闪隐。 “莫非你是感应到这个东西,将我引来?” 看了两眼,周天忽然又摇头道: “此物似乎天生就镶嵌在坚硬的洞壁之中,我一无工具二无法子,如何取出它呢?” 话音未落,掌中顽石便莫名闪出一道光来,直直射在那琥珀之上。 再一眨眼,琥珀便应声而出。 眼看就要滚落在地,周天眼疾手快,急忙探手一抄,将它稳稳抓到手中。 一气呵成之下,掌中顽石似乎对这金光洞十分厌恶,当然也可以说十分畏惧,取下琥珀,它便扯着周天不由分说向那洞外奔去。 刚刚来到洞外,一股神识,赫然出现在周天的识海深处。 凝神一看,还真让周天琢磨了出来: “骷髅山白骨洞,这不是石叽的隐身修炼之地么?” 转念又一想,他顿时恍然大悟: “嗯是了,骷髅山白骨洞本就是她的性命攸关之地。如今她遭此厄运,在我还不知道如何将她真正救出之时,回到她自己的洞天福地,无论从哪方面讲对她都是唯一的选择!” 想着,周天马上将掌中顽石,连同刚刚到手的琥珀,一起收入怀中,然后凭着神识中的感觉,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向乾元山下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又摇摇头,折身回到仍是一动不动的太乙真人边上,围着他四周打量了一番,很想从中看出一点究竟来。 无奈,几圈看下来,也没有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转过头,周天又重新站到太乙真人面前,抱着双臂沉思起来: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太乙真人显然是被自己的【一尺棋枰】给封印了! 但是,为何在打碎九龙神火罩并救出石叽之后,又将封印成了一颗黑子的太乙真人给还原呢? 嗯,唯一解释,既然石叽逃出生天,那始作俑者的太乙真人自然也就命不该绝了。 其实,这也是封神世界的法则。大抵在那姜飞熊入世之前,对他有用或者有瓜葛的神魔,还是都得给他预留着吧?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周天这才不再内心纠结,果断地转身而去。 却说哪吒心急如焚,一路狂奔,终于回到陈塘关中,还未近前,便听见帅府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哪吒见状,慌忙大喝一声: “尔等休得滋扰我的母亲,打死敖丙、李艮,虽说是他命中注定,但一切事由毕竟都因我而起,我哪吒自己还给你们一个说法就是!” 四海龙王敖广、敖顺、敖明、敖吉一听,顿时蜂拥而出。 敖广更是怒目而视,眼中几欲滴血,劈手便揪住哪吒流泪道: “恶贼哪吒,还我三太子来!” 哪吒此时,竟莫名的老实了起来,一动不动,望着敖广,只是嘴角却十分蔑视道: “敖广,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索性说与你听罢——” “我并非这陈塘关的什么公子,真正乃阐教教主天尊座前灵珠子是也。这一番人间走来,只是敬奉玉虚符命,身负使命而来。我阐教从来就是杀便杀,打便打,却也从不占人便宜!” “所以,既然我这人间发肤、骨血来自于他们,我今日便剖腹、剜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你意下如何?” 敖广闻言,哪里想到这小贼还有此等孝心? 愣怔半晌,他忽然收泪,一跺脚道: “罢了,瞧在你尚有一丝善念份上,我便成全你就是——” 说着,他示意手下虾兵蟹将,将李靖两人放脱。 哪吒倒也干脆,最后看了一眼早已哭成泪人,被李靖紧紧扯住的母亲,闷头便是一剑砍下自己的胳膊,然后又自剖其腹,剜肠剔骨,转眼间便散了七魂六魄,一缕元魂,飘飘摇摇,直往乾元山找他的师父太乙真人去了。 只是他哪里能知道,他自己成了孤魂野鬼,他的师父也好不到哪儿去。 师徒二人一相见,顿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个个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好在经过这大半晌时光,周天带着石叽早已走远,而太乙真人不仅眼睛能动,就连脖子和脑袋也能动了起来。 两人对视良久,哪吒突然哭道: “师父,徒儿成了这样,你也成了这样,动也不能动,徒儿岂不真就成了这山中冤魂?” 太乙真人两眼喷火,只能经历抚慰道: “莫哭莫哭,你命不该绝,我自有分处。眼下你不要耽搁,速速再回那陈塘关家中,托梦与你母亲,教她去那翠屏山上,寻一处空地,悄然搭建一座行宫,你便将魂灵暂居此地。” “记住,只要有三年人间烟火供奉,便可脱此困厄,重获真身,依然还可辅佐明主,建功立业。快去快去,莫要再女儿状哭哭啼啼!” 0602、昆仑山上麒麟后裔 昆仑山因为过于庞大,所以又被分别称之为东、西昆仑山。也作昆仑虚、昆仑丘或玉山,乃是在不周山垮塌之后的洪荒第一神山,不仅有“万山之祖”的显赫,又有“龙脉之祖”的尊崇。 据说在鸿钧分出鸿蒙紫气之后,合身天道之前,尚未成圣的玉清、也就是元始天尊,在四处踏勘他的修炼之地时,在走到这昆仑山后便一眼相中,随即大兴土木,广布禁制,终于修得一座人间少有的玉虚宫。 然而在他之前,昆仑山便有一对青鸟,从开天之初便降生在此,而且在多次天地大劫中也始终没有搬离此山。 一对青鸟,即便再是开天之初的神鸟,遇见元始天尊,就算他还不是圣人,也是鸡蛋碰见了石头,随随便便就可以将它们打杀,些许因果,这未来的六大圣人之一的玉清,他也承受得了。 但是就在他出手驱逐甚至准备直接打杀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居然轻松地就将玉清给拦住了。 结果掐指一算,这元始天尊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这一对青鸟,乃是在洪荒初立之际,便肩负使命降临到这昆仑山上的。而它们等的不是别人,乃是鸿钧座前金童昊天、玉女瑶池中的玉女,也就是后来天庭创立后坐镇后宫的西王母。 玉帝、王母,在元始天尊眼里几乎不值一提,但还没有化身玉帝、王母的昊天、瑶池,他却不能不礼让三分。 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他二人乃是鸿钧座前的昊天、瑶池? 如此一来,元始天尊只好放眼一量,才知昆仑山之大,足以装下他和那个要做王母的玉女瑶池。 于是便退避三舍,抢到了风景更好的东昆仑山,将西昆仑山让给了那一对青鸟继续居住。 谁知,洪荒不记年,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不知过了多少年之后,巫妖俱灭,人族大兴,天庭也建了,那本该做了王母的瑶池却迟迟不见踪影,只苦了这一对青鸟,还在那儿傻傻地等着。 不过尽管如此,早已成圣的元始天尊,也没有再动心思,反而更加宽容以待,只当那对青鸟,一道玉虚宫外的风景。偶尔,也许还能回忆一下教尊待他们六大圣人的往事。 这一日,正好闲来无事,无意中看见那一对青鸟远远的寂寥划过天际,元始天尊不觉心中一动,负手看了一眼,不觉间,竟莫名想起了被自己以五级寒冰封印在昆仑山中,也不知多少年的祖龙。 被镇压的祖龙,乃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龙汉初劫后,由于三族争霸,彼此杀伐几乎牵扯到全部洪荒,凶名过盛,因果太多、业力太深,导致天怒人怨被天道彻底抛弃。 就在他最后一次征伐大地中,被天道算计巧遇与他擦肩而过的元始天尊,随后在天道的暗示下被元始天尊直接镇压,然后送入昆仑山龙泉洞内,永世不得翻身。 当然,元始天尊也不算白白出手,祖龙的伴生法宝混元珠顺手就归了元始天尊所有,就连天道也默许了这个先天至宝的归宿。 既然动了凡念,早已晋身圣人之位的元始天尊,心有所感,于是唤出他的坐骑麒麟神兽四不像,向龙泉洞走去。 这麒麟神兽四不像,来历同样不简单,乃是三族另一个主角始麒麟的唯一嫡子。 不过与结局十分悲惨的龙族相比,麒麟一族因为始麒麟见机行事,很早就悟出了三族必将衰落的端倪。所以,这始麒麟在三族争霸,龙族逐渐一家独大之际,很快便带着他的族群,连连退避三舍,并向天道发下一个宏愿—— 如果他主动退出三族争霸,偃旗息鼓,不再让生灵涂炭。那么,以后的洪荒,天道理应给予麒麟一族应有的报偿,即: 普天之下,凡麒麟出没,必有祥瑞。 果不其然,在麒麟一族退至昆仑山时,天道终于降下功德,算是从法理上接受并认可了始麒麟的这一宏愿。 凭着这份功德,天道也暗示元始天尊再次出手,然后又是故伎重演,两人不期而遇。 然而,单凭这一点功德,始麒麟只能保下整个族群在此后的洪荒以走兽为名繁衍生息,却无法让贵为三清之一的未来圣人元始天尊,始终如一地庇护他的唯一嫡子和后继骨血。 于是,始麒麟便以自绝生路,当场陨落的方式,将他作为始麒麟整个麒麟一族化身的全部血脉、气运、法宝乃至所有,全部敬奉给了元始天尊。 如此,元始天尊方才正式收了四不相,以麒麟神兽之名,作为他的不二坐骑。而曾经风光一时的始麒麟,则化为麒麟崖,以这种另类的方式,永久地注视着他唯一的孩子和传人! 而要前往封印祖龙之地的龙泉洞,就必须路过麒麟崖。 不知不觉,麒麟神兽便健步如飞,在高耸云天的昆仑山崎岖山径之间,来到了麒麟崖。 对于麒麟崖,四不像并没有什么特别记忆。 因为,在始麒麟自我陨落前,为了不致他过于悲伤,始麒麟提前便将他暂时封印了起来。 等他醒来,这一段记忆,也就几乎不存在与他的识海中。 不过今日也不知为何,走到这里的元始天尊,远远看了一眼麒麟崖,竟莫名其妙的有些触景生情,于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座下的四不像,张嘴问了一句: “麟儿,这条山径走过不知多少回了,你可知这座凝神远望般的山崖,为何要叫麒麟崖这个名字?” 四不像虽然造化弄人,沦落为别人胯下坐骑,但毕竟是远古洪荒最为著名神兽之一,心智还是高人一等的。只想了一下,他便甩尾道: “天尊如此问,它又正好叫麒麟崖,莫不是与我身世有关?” 元始天尊心中一跳,口中忍不住赞道: “好麟儿,果然伶牙俐齿,一猜就中。” 说着,他忽然又迟疑了起来,将心中早就揣摩了许久的念头,拿捏来拿捏去,却始终难下决断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正想着,一个人影,忽然从山下远远飘来。 定睛一看,却是那支派在下界乾元山上的太乙真人、 看到是他,元始天尊马上便把一双眉头紧蹙起来,心中跟着便沉吟不已: 他不召而来,必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0603、太乙真人告状 忽然发现元始天尊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面前,风尘仆仆,正在紧赶慢赶低头走路的太乙真人,顿时像哪吒猛然间见了他一般,鼻子一酸,合身拜倒道: “师尊,徒儿、徒儿给你丢脸了!” 元始天尊一动不动,在满脸都是凄苦的太乙真人身上看了一眼,随即颔首道: “你那乾元山之事,我已知道了。” 太乙真人顿时脸上一喜,抬头便是充满希冀地张望道: “太好了,师尊,那恶人如今关在哪里?” 元始天尊不动声色,口中徐徐道: “你不要到处看,他现在去了骷髅山白骨洞,便停在那里一直都不曾动窝。” 啊,太乙真人不觉有些失望道: “师尊,为何不将他抓来?他、他很不一般,徒儿有种不祥之感,他将来必是我阐教心腹大患!” 哼,元始天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样,定目凝视道: “孽障,你教的好徒儿!我将他发送到你乾元山,就是要你看紧他,在封神大战来临前,少生事端,你却让他如此胡来,到底还是惹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瘟神来,你还有脸说?” 太乙真人吓得一哆嗦,慌忙跪倒,再也不敢多言半字。 良久,元始天尊才扫了一眼地上的太乙真人,转身望着遥远的天际道: “为师不是没有出手抓他,只是,连我都没有想到,凭为师现在的地位与修为,竟然抓他不来?” 啊,刚刚爬起身的太乙真人,简直难以置信,脑海中忽然闪过周天出手的那一瞬间,不觉又是浑身一抖,扑通一声,竟又跪倒在地。 圣人之下皆蝼蚁,连师尊都无法抓他,那他,他—— 太乙真人越想越怕,心中忽然发现,此事若不解决,怕是乾元山他都不敢回去了! 哼,觉察到太乙真人的怂样,元始天尊猛哼一声,这次却换上了一脸自傲道: “虽然抓他不来,但他此刻也休想好过。说不得,他在那截教的骷髅山白骨洞,少说也得呆上十年八年不能动弹!” 说着,他忽然看向太乙真人道: “能让为师抓他不动的,普天之下,也就那几个圣人而已。别个不会掺和进来,唯一可能阻拦与我的,无外乎我三清自家中的那两个,尤其是上清!” 元始天尊这样一说,太乙真人忽然恢复了一些自信。 他想,若是其他圣人暗中干预,才让师尊凭空抓人不来,那也就好解释了。只要这样的本事,不是那个恶人的,整个事情,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怕了。 “师尊,那现在怎么办?” 元始天尊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 “虽然古怪,却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唔,你且将当时你与他交手的情景,原原本本,不要有所遗漏,都说与我听听。” 哦,太乙真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开始回忆道: “师尊,说来惭愧,其实我与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恶人,根本都算不上交手,而是他一出手,徒儿便直接被他拘禁在一尺棋枰中,不仅动弹不得,就连整个身子,也都化作了一颗黑色棋子!” 未等听完,元始天尊忽然鼻子一哼,伸指点出,虚空中顿时化出一方棋盘。 紧接着,他又凭空一抓,手中顿时多出了黑白棋子,叮咚作响声中,一颗白子飞出棋奁,落在对角星的座子上。一颗黑子,也也跟着飞出棋奁,落在另一颗对角星的座子上。 “这便是那日你在棋盘上的情景,我都已看到。其他勿再多言,你只说说,你被抓于座子上后,是如何被强行变作棋子的?” 听到元始天尊问话,太乙真人望着眼前正在隐隐演化的围棋盘,顿时恍惚道: “师尊,今日见了你,我才有些发觉,那一刻,那恶人似乎、似乎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并未对徒儿赶尽杀绝!” 哦,元始天尊停下手,拈子看向太乙真人道: “此话怎讲?你方才气势汹汹而来,简直就要对他生吞活剥一般仇恨,现在却又为他说话,是何道理耶!” 太乙真人摇摇头,一脸怪异道: “师尊恕罪,非是徒儿前言不搭后语,而是当时乃身在其中,现在却是可以亲眼看着师尊化出棋盘,当面演化,前后印证,自然也就有了评判。” “所以,现在想来,那恶人若是真想要我性命,他不会只将我封印在一颗棋子中,而是完全可以当场将我夺其魂魄灰飞烟灭了!” 元始天尊哼一声,忽然不悦道: “上有大道,中有天道,下有我阐教顶天立地,你名列昆仑十二仙,乃有天命加身,岂能随随便便就被他人打杀得了的?” “哼,像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不得再说出口来。至于你这件乾元山之事,后续如何,我自有说话,岂能教别人白白打上门来,却不找回去的道理!” 说着,元始天尊忽然严厉地看了一眼太乙真人道: “你纵徒行凶,不识大局。又被人打上门去,连人家根脚来处都不知,实属羞辱门庭。此处正好是麒麟崖,你不要下山了,就在这里好生面壁!” 太乙真人一听有些急了,急忙拜倒道: “师尊,那哪吒仅剩一缕幽魂,徒儿教他寻母托梦,与他建一座行宫,历经三年方可重塑真身。倘若我不在跟前,怕是——” 话音未落,元始天尊便一指点出,直接将太乙真人封了口,将他打坐在崖壁下不得动弹。 “一切自有命数,你若很快想清楚了,你自会自己下山而去。若想不清楚,就算你也变成这里的一块悬崖,那也是你命该如此。哼,你好自为之罢。” 说着,元始天尊伸手一招,麒麟神兽四不像顿时心领神会,四足马上踏出祥云,将他驮到了鞍上三宝玉如意的华盖之下。 “天尊,还是继续去龙泉洞么?” 元始天尊摇摇头,一手指向东海方向道: “不,我又不想去瞧那条倒霉的什么祖龙了。” “你掉个方向,我要亲自踏上那金鳌岛碧游宫,当面去问一问,他通天好大一个教主的模样,何苦弄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打上我阐教的门来!” 0604、一气仙马元 周天怀揣着仍有些温热的掌中顽石,连同那块从金光洞里取下的莫名琥珀,凭着一股神识,一路走一路找,不知不觉,竟真的让他一路寻到了石叽的骷髅山白骨洞前。 只是,尚未走到近前,便有无数阴风,迎面扑来。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残垣破壁,草木凋零,整个一幅凄凄惨惨戚戚的场景。 正愣愣怔怔地四处张望着,一道剑光,突兀地浮空而出,望着周天的面门,便是恶狠狠地一剑劈下—— 唔,就在剑光瞬息而至的刹那间,嗡嗡作响的剑身,忽然硬生生地顿住,然后悬停在距离周天鼻尖仅仅寸许的位置。 紧接着,一个满脸精悍,头顶方巾的麻衣术士,也是缓缓浮空而出,诧异地打量了一眼周天,便将一双目光放在他的掌中顽石之上,惊疑不定道: “你是谁,为何身上有我骷髅山石矶娘娘如此强烈的气息?” 周天看了一眼犹自悬在面前的剑尖,随即心有所感道: “我乃周天,与你口中的石叽娘娘有着极深的渊源。” 麻衣术士目光闪了闪,撤回长剑道: “石叽娘娘的气息不会假,我且信了你。唔,我乃骷髅山二仙中的一气仙马原是也。” 马元是谁,老实说周天还真没有多少印象。 但是他一说自己是骷髅山二仙,周天立时便松了口气,凝眸打量他道: “原来是石叽的同门,敢问马元道友,你是一直在这山上还是一时外出刚回,石叽之事,你可知一二?” 马元听他这样问,心中顿时了然,马上答道: “原来是周天道友,失敬失敬。好教道友宽心,我与石叽娘娘,名列骷髅山二仙,却是一个在山北,一个在山南,平时各忙各的,只在闲暇之余才会偶聚一二。” “前些时,我正好有事外出,刚刚返回山北,便觉山南有异。过来一看,山南便成了这般模样,显是石叽遭遇大难。正惊疑着,道友便来了。” 周天点点头,沉思一下,想到他是与石叽共进共退的二仙之一,于是亮出掌中顽石道: “石叽的确身逢飞来横祸,为给她的碧云、彩云两个童儿报仇,自己也被那乾元山的太乙真人师徒捉弄,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马元大吃一惊,望着顽石顿时泪目道: “我说碧云、彩云怎么不见了呢,原来是他们早已死于非命,怕是现在早就化作这脚下的尘泥了。只是可怜我这石叽道友,竟遭此厄运!” 说着,他忽然祭出宝剑,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便要卷尘而去。 “周天道友且在这山间歇息,我一定要去问问那太乙真人,同为三清门下,为何要下此绝人门户之毒手——” 周天也不知他使出什么法术这就要说走就走,口中急忙呼道: “马元道友且慢,那太乙真人已被我出手替石叽找回了一些场子,道友再去乾元山,恐已经不妥了!” 话音未落,马元扑通一声,便像一块天外之石落地般落下来,直直地望着周天,一脸惊讶道: “道友方才说什么,你、你竟然打败了那昆仑十二仙中的太乙真人?” 周天点点头,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纠缠,马上话锋一转道: “马元道友,石叽现在依然还没有脱离险境,老实说我也没什么道行,更不知该如何救她出来。你是骷髅山二仙之一,想必自有你截教独门秘籍为她解困吧?” 马元顿时拍拍额头,连连点头道: “是我一时激愤,竟忘了解救石叽才是眼前大事。” 说着,他张望了一番,随即手指不远处的白骨洞道: “石叽有石叽的修炼法门,教主给我们座下弟子的本事都是因材施教,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不过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各人的潜修之地,不仅是个人的道场,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福天洞地。只要不是身消道死,形神俱灭,就算没有灵丹妙药,最不济,只要回到自己的一方洞天福地,也可慢慢复原。” 哦,周天闻言,顿时就要拔腿向洞中而去,耳畔却又响起了马元的声音道: “道友且慢,我说的这个法子虽然管用,但却是个十足的笨办法,须得不知多少漫长时日方可奏效。道友、道友,既然能制得住那太乙真人,可否再想想另外更快的法子试试呢?” 周天断然摇头道: “我与石叽的渊源非同寻常,若有法子,我早就用了,何须道友提醒?如今之计,还是先将石叽赶快送回她的洞天福地,一方面靠她自己暂且将养着,一方面我们再一起另想办法就是。” 说完,不等马元再言,他便直奔白骨洞而去。 谁知,马元后发先至,比他更快闪身到了洞中,迎风一晃,指尖便窜出一道火焰,在前引路道: “周天道友,你虽然与石叽娘娘颇有渊源,但恐第一次来,白骨洞毕竟乃是我截教禁制之地,未免闪失,还是我来照拂一下吧。” 周天不觉多看了他一眼,颔首道: “如此还要多谢道友,这份心意贫道领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马元顿时更觉殷勤了。 要知道,仙人对仙人的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他这样说,就算是认下了这个人情。人情这个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呵呵,尤其他还是一个能出手就能制服太乙真人的人! 马元偷偷笑着,赶紧示意了一下地面道: “道友小心,此处有一个机关,神来杀神,魔来屠魔,端是厉害得紧!” 说着,他竟然直接出手,将不明所以的周天给托了过去。 有好处,果然是神仙也都会处处照顾你! 周天暗自感慨了一下,才发现前面的马元已经停了下来。 “道友,那个蒲团,就是石叽娘娘平日打坐修行的地方,你将她放在其上就可以了。” 点点头,周天走过去,低头打量了一眼蒲团,发现隐隐约约果然有若有若无的流岚在其上闪耀,于是俯身将掌中顽石放入其中,心中暗念道: “石叽,你若能感知到我是谁,便好生将养,争取早日脱困而出。我这边也自会尽力,但凡有了法子,便再来尝试。” 0605、凌空飞来巨掌 重新走出洞来,一气仙马元转身看向走在后面犹自向洞内望着的周天,殷勤地笑道: “周天道友,你是在此逗留些时日,还是另有他处要去?” 周天看了看四周,心有感悟道: “朝歌,嗯,眼下我可能要马上动身前往朝歌,道友如此发问,可有什么说法?” 马元连忙摆摆手,笑道: “道友必是想岔了,非是我要打探,而是南山这边少了石叽娘娘的看护,碧云、彩云两个童子死于非命,以后这里怕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会窜来窜去。” “即便我在北山那边,也是很难及时帮着照看一二的。若是没有一点手段,现在石叽娘娘那个样子,随便一只野兽也能将她一口叼走。” 哦,周天恍然大悟,顿时警醒道: “是我忽视了这一层要紧事,唔,你是要将这南山全部都暂时封印起来,设一个禁制大阵将石叽保护起来对吧?” 马元点点头,忽然凝眸道: “当然,如果周天道友也愿意出手的话,那道友的禁制大阵应该是比贫道的更管用一些!” 周天顿时大汗,直接摆手道: “你截教的地盘,自然得是你截教的禁制大阵才好,哪里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 马元一笑,稽首道: “如此,那就有请周天道友离远一些,我这边厢才好划出禁制大阵,也免得大阵一旦启动,恐对道友不利!” “理当如此,”周天点点头,马上转身而去。 其实他还是很想亲眼看看截教的禁制大阵,到底是一番何种气象。毕竟,以通天教主为首的截教,乃是以诛仙剑阵、万仙大阵等阵法名头最为响亮。他们的禁制大阵,肯定也是冠绝天下的。 只是马元请他离远一些,并未有任何挽留之意,显然他对截教禁制大阵的秘密,也还是遵照师门法度看护得十分严实。 既如此,那才去偷窥,就有些下三流了。 咱是堂堂正正的执棋人,对吧? 正想着,马元过来了,伸手递上一截木片道: “周天道友,这个是禁制大阵开门符篆,以后若找到了什么法子回来,用它便可以自由出入了。” 周天道一声谢,接到手中端详了一番,才发现木片居然还是崭新的样子,估计是马元随手在一棵树上掰下来,临时做成的符篆。 “周天道友,你是现在就走么?若不急着赶路,贫道的北山,道友也可以转去瞧瞧。” 周天看了看他,心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于是便知道这马元估计与自己不会有太多用处和交集,于是摇摇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正要说话,就在这抬头的瞬间,遥远的苍穹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 诧异中,他刚哦了一声,一旁的马元,早已觉察到了异样,也是抬头一看,顿时浑身颤抖,口中大叫: “啊呀,怎地惹来这般大祸事,天尊、天尊都亲自出手,你、你到底是何人耶——” 说着,他极其恐怖地瞅了一眼周天,转身便抱头鼠窜。 这巨掌是来自于天尊? 天尊,这洪荒中的天尊还能有谁,不就是元始天尊! 周天也有些心生恐惧起来,失神地看了一眼抱头鼠窜的马元,正想着是不是也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再说,却见天上的巨掌,早已凌空而下,转瞬便变掌为爪,探出五根巨大手指,将自己笼罩在五指之间,一把抓来! 周天躲无可躲,只觉头皮发麻,一道无与伦比的金光,便紧紧攫住了他的全身,紧接着,一股无尽苍凉之感油然而生,竟让他一下子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这天地间一粒无足轻重的草芥,微不足道,可有可无,随便一只鸟嘴,随便一阵山风,就可以轻易将他灭绝…… 甚至,他都没有一丝挣扎之意,只是淡淡想着,任由这种突然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之情肆意流淌在自己身上,心底,骨髓深处。 然而,就在他发觉自己真的快要化作一阵风似的消散而去之时,一声清脆的敲子骤然响起,一张波谷不惊的围棋盘随之浮空而出,发出明黄色的淡淡光晕,与那道裹挟在身上的金光撞在一起,很快便像泼墨般晕染开来,金光顿时变得不再纯正,淡定,在一阵阵明黄色的侵蚀下,渐渐化为乌有。 “咦——” 两道色泽的缠斗,结局竟是如此的出乎意料,不知不觉,高远的苍穹之上,顿时又传出了一声诧异的闷哼,一道巨掌,再次幻化而出,照着周天的头顶,又是直直一击落下。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等巨掌从天而降,虚空中也是再次闪出一道明黄色的氤氲,瞬息间便化出一尺棋枰,迎着那道怒气冲冲的巨掌轻轻一晃,巨掌顿时一滞,随即便化作一颗颤巍巍的白色棋子,叮咚有声地一下子掉落在了棋盘九连星上。 再一转眼,这颗白色棋子便稳稳地定格在了九连星中的北方一角的边角星位之上。 一切都仿佛因为棋子的就位而尘埃落定。 原本金光大作的天地一色,一下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犹如天崩地裂摇摇晃晃的山河,也须臾之间,又变得寂静无声。 整个惊心动魄的过程,仿佛置身事外的周天,也是心惊肉跳,总算是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又惊又喜,就差望着那一再挺身而出的一尺棋枰遥遥一拜了—— 可惜,他忽然发现,尽管一切都结束了,但他的身体还是像被吓傻了一般动也不动弹一下! 再看那抱头鼠窜而去的一气仙马元,更是让他相顾骇然: 堂堂的骷髅山二仙之一的马元,不知何时,竟然在那巨掌的金光笼罩之下,殃及鱼池地让他化作了一堆齑粉,正飘飘摇摇着,不知要往哪里而去。 见此情景,周天忽然心有不忍,油然生出一丝深深的歉意。 不用说,马元是倒霉地受到了自己的连累! 可现在怎么办? 自己动也不能动,又如何救他! 正想着,一股清风忽然从山谷深处飘然而出。 紧接着,齑粉状的马元,便被这股清风迎面一吹,竟直直地飘向那东方而去。 一缕冤魂,也就此聚拢起来,凭着一股神识,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这一方天地,方才呜呜有声道: “可恨天尊,凭何无辜打我?呜呜呜,我这去金鳌岛找我师尊,他天尊纵徒打杀石叽,又来打我,是何道理耶……” 0606、终局,原来是梦一场 随着一气仙马原的一缕幽魂远遁,整个骷髅山,真正变得无声无息彻底死寂下来。 周天这才发现,一尺棋枰虽然保下了自己,但其他地方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飞沙走石,残躯断臂,山河呜咽,风声鹤唳。 这样的景象,让本来就被哪吒搅得天昏地暗的骷髅山,变得更加狼藉与萧索,直如世界末日一般。 而周天,莫名其妙遭遇这一场天降巨掌的灾祸,几乎在第一时间他就猜到了这巨掌是何人所为。只是他到现在还是很疑惑,他就动了一下太乙真人而已,甚至还留出了巨大的回旋余地,结果还是如此迅速招到了来自于阐教的报复。 报复便报复吧,值得元始天尊亲自出手吗? 周天一动不动,想破了脑袋,也依然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想着,他忽然又幽怨地看了看四周,心道: 一尺棋枰呀,既然你连元始天尊怒火冲天的一掌都能接下来,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呢? 正自抱怨着,一尺棋枰忽然浮空而出,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周天面前,然后静静地悬停在他的前方,缓缓地竖起它的正面棋盘,便也一动不动起来。 这是要我看什么吗? 周天嘀咕了一声,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一尺棋枰平飞时,是看不到他的棋盘表面的。 但是当它像一面墙竖立在眼前时,棋盘表面便一览无遗,就连上面纵横十九道棋格线的细小纹路,也都清清楚楚。 只是现在的一尺棋枰,与此前在那乾元山上收拾太乙真人的风采完全不同,甚至就连方才它刚刚浮空而出时的那一道雄姿,也大相径庭—— 此刻,原本温润而祥和的明黄色氤氲,似乎变得有些支离破碎不复浑然一体的自然色泽,隐隐流淌在其间的流岚,也是时断时续。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横贯在整张棋盘之上的一道深深裂痕,一下子让周天恍然大悟,这一尺棋枰不是不尽心尽力,而是它已经使出了全力,以至于拼到了自己也身受重伤,这才不得不将他丢在一边,暂且也就如此了。 而自己的一股怨气,显然又使它有所触动。于是又不得不飞出来,将实情呈现给他看。 周天看着那一道几乎撕裂了一整张棋盘的裂痕,不由得愧疚地脱口而出道: “棋枰道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你是随身跟着我,还是自己另有道场隐身,如今既然重伤,还请快快回去好生将养吧。” 话音未落,一只金蝉的模样,宛若水印一般,忽然从虚空中挤出来,像攀附在一张纸钞上逼真的金蝉水印浮雕,望着周天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摇头叹道: “道友的本体法宝,竟然又精进了一层?是吾失算了,吾还以为,以当初那凌空一掌,故技重施足矣,不料它还是以自我破碎将吾挡了下来!” 周天一惊,不知多少量劫前,那大河两岸,忽然从天空飞来一掌的情景,一下子又浮现在眼前。 愣怔半晌,他忽然苦笑一声: “金蝉,你若不提,我还一直以为险些将我打回原形的那一掌,是正在萌芽中的天道运化所为。弄了半天,原来竟是你的杰作?” 金蝉半晌无语,也不知是不是在懊悔他自己的失言。 良久,他才忽然翻了个身,慵懒无边地转动着一对触须,将四周的天地,缓缓看了一眼,口中徐徐道: “周天,吾倦了,你懂么?” 这金蝉,若是这所有天地异象和未知存在的幕后操手,他的修为与法力,怕是比巅峰中的盘古,还要不知恐怖多少! 周天沉思着,不知为何,竟然也像被他这种百无聊赖的情绪所侵染,一时间无趣极了—— 鸿钧,天道,好端端的在洪荒世界自成体系,自我孕育,自我完善,眼看就要合道,而自己更是以这天道为最大警惕,始终不与其争什么,却也将自己的棋道,快要浑然天成。 可是,大家都好端端,却突然天降一个鸿沟出来,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无敌般的存在——【人形光团】。 从此横亘在自己的道门,不走不动,彻底打乱了洪荒世界的固有节奏和发展进程。 随后,自己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在不知多少个量劫之间,在不知多少个时空来回穿梭,挣扎,求索,彷徨,追问…… 最后,又跌入一个幻境中,险些又被彻底封印在其中。 若非自己有一身浩然正气,怕是任何一个世界,稍有不慎,自己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现在,这金蝉轻飘飘的一句“吾倦了”,便把一切都一笔勾销了吗? 一股怒火,忽然腾地一声从识海深处升起。 “金蝉,你到底是谁,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看在我被你牵着鼻子,怕是从鸿蒙之时就已经入了你的道的份上,请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还有,大道呢?天道呢?” 话音未落,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忽然从虚空中浮现出来,瞬间将无数道金光撒在天地之间。 炽热的光芒,不仅迅捷地照亮了整个世界,也在这眼见的温暖中将整个世界,刹那间变成了一个火热的夏日。 骄阳似火,热浪滔天。 周天顿时被炙烤得大汗淋漓,几欲虚脱。 然而,原本百毒不侵、万物无害的金蝉,却在这突然升起的一轮骄阳之下,忽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挣扎着一对透明的蝉翼,迎风一晃,一棵参天大树,瞬间扎根在大地之上。 紧接着,这金蝉振翅一飞,便飞入铺天盖地的树荫中。 只是,热浪之下,躲进树荫的金蝉,依然还是热得难以超脱,不一会儿,参天大树便发出了一阵阵躁动的蝉鸣之声: “知……了,知……了,知……了” 听着耳畔熟悉的宛若夏夜般的蝉鸣声,周天忽然心里一动,好像看到了什么,也悟道了什么。 只是,在他和金蝉之间,似乎还有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 正在这时,一串天真无邪的孩提咿咿呀呀的笑声,莫名其妙的不知从天地之间何处传出。 咯咯咯的笑声中,骄阳忽然退隐,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明月,在阳光退隐后的突然黑暗中,将一缕缕、一丝丝细弱蚕丝,却又连绵不绝的月光,瞬息间倾泻在这天地之间。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天地间走出,步履蹒跚,咿咿呀呀,看着跌跌撞撞,但却在金蝉在骄阳退隐的瞬间飞出的刹那,仅仅只是一伸手,便将它轻巧地捉在了手中。 周天吓了一跳,刚说张嘴,这小小的人儿,却早已将金蝉,犹如玩物般置于他那看上去白白胖胖、娇嫩无比的一双小手上。 再一转眼,他便咯咯笑着,望着金蝉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口中牙牙学语地吐出两个字来: “知——了。” 话音落处,只见金蝉蓦然浑身一紧,竟再也动弹不得。 周天目瞪口呆,便看见这小小的人儿,忽然一手握着金蝉,一手指了指虚空—— 刚刚退隐的一轮骄阳,瞬间又浮空而出。 只是这一次,这骄阳就像突然燃尽的煤球,从炙热、火红的状态中渐渐熄灭,最后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块奇黑无比的墨炭,转瞬间又翻翻转转,变成了一枚乌黑透亮的黑子。 “棋——棋——” 小人儿仿佛十分快乐,看了看黑子,随即又伸手一指,头顶的那一轮明月,顿时一震,跟着便滚落下来,直直落入小人儿手中,转瞬化作了一枚晶莹的白子。 “棋——棋——” 小小人儿,将手中这一对日月所化的黑白棋子,连同金蝉置于掌中,歪着小脑袋看了半晌。 直到这时,他似乎才想起来还有周天这么一个人在旁边,于是咯咯笑着,看向周天。 周天心中不觉又是一动,莫名其妙的便对这小小人儿,生出了一丝父子般的情愫,愣愣地四目对视,一丝明悟,油然而生。 “元婴,你是元婴?” 周天说着,急忙沉下心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放出神通,全身心地回到自己的识海深处,想要看个究竟—— 谁知,当他经过不知多少万年再次踏入自己这一方识海中,他才发现,这一方识海,不知何时,早已沧海桑田,不再是记忆中的原来那个模样。 赖以保命的那记忆中的【盘古幽思】,不见了。 曾经引以为傲的【造化玉蝶】残片,消失了。 至高无上的【混沌记忆】,无影无踪了。 千辛万苦找来的【创世青莲之黄连】,【不周山禁止大阵】,甚至孕育中逐渐成形的【元婴】,等等所有的法宝、宝藏,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 甚至,就连整个识海,似乎也不存在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大惊失色,跌坐在这一方不知还是不是识海的世界中,耳畔就听见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再一转头,却是那小小的人儿,竟也跟着走了进来,伸出他粉嫩般的藕节小手,牵着他的手,咿咿呀呀地扯着他,向外走去。 这时,世界一片通明。 不知何时,天空星光熠熠,大地星罗棋布。 昼夜兜兜转转之间,万家灯火,闪闪烁烁。袅袅炊烟,扶摇直上。 隐隐约约,有暮鼓晨钟在其间若隐若现。 呆若木鸡的周天,在小手的牵引之下,漫步其间,远远地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婀娜身影,在徐徐的轻风花香之间,正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回首看了一眼,来处,已然化作了一片废墟。 只有两个大大的“遗迹”波谷不惊的留白,昭示着他曾经走来的所有过往…… (全剧终,成与败,感谢一路陪着走来的你。有兴趣的朋友请见番外篇《遗迹》卷) 0607、莫名其妙的考题 我得告诉你我有多怀念傍晚,那个日落的时候,我和我的小黑一起躺在那个小山坡上,望着远远的那道金光,像我养的那条金色的鲤鱼一点一点地将它漂亮的脊背没入水中。 天色刷地一下就暗淡了。 这时,小黑一般就会扭过它的脑袋,大声地对我喔喔两声。 这狗东西,我知道它很早就能听懂我对它说的话了。 一般这时候我也会及时地摸摸它,告诉它不必这么慌张。 当然,我不这样小黑也会照旧趴在我的肩膀边上,只是我得换个姿势,不让它用嘴碰我的脸就可以了。 很多时候我都要一直待到很晚才会动身。 当我用手拍拍小黑毛茸茸的屁股,它就会高兴地窜起来,一溜烟就跑到那个路口,然后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等我过去。 就是那个路口,很久很久以前,在小黑还是一只小花狗的时候,一条菜花蛇曾冷不丁地跑到它的脚边,呲牙咧嘴的样子让小黑吓得浑身汗毛全部竖立起来。 这让小黑一直都不能忘怀的事情,使它总是忍不住要在那里留连一番。我冲它吆喝一声的时候,也总是要迷惑地看看那个路口。 我不知道,也许这就是我和小黑的区别之处吧? 如果我在这里上了一次当,或者吃了什么亏,我会远远地躲开这个地方,而小黑却反而逼近的那个劲头,有时让我既佩服又可怜它。 但是如果到了冬天,我会及时地叫住小黑。 因为这时,在秋天留在那里的野草长得又深有高,我虽然知道实际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小黑极不情愿,跑到我的身边,但还是一步一回头地要对那个路口哼哼几声才算满意。 我不知道那个路口有什么特别,或许是时间太久了,在我跟着小黑一起开始对那个路口发神经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在我决定以后不再到这里看日落的前一天,小黑突然在我身旁坐起来,紧张地盯着那个路口,然后又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我知道,小黑是在告诉我: 小心,有什么危险即将来临。 我先是被吓住了,但很快就镇静下来,甚至有些生气地用脚轻轻地踹了小黑一脚,意思是青天白日的,别他妈的自己吓唬自己。 哦,对了,小黑是一只母狗,刚刚怀孕,我还不知道它先生是谁。虽然它是一只狗,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眼见就要走马上任的母亲了,所以紧张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按说我已经脚下警告,小黑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的,但它却不依不饶地突然一口咬住我的裤腿,非要我站起来不可。 就在我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们跟前。 奇怪的是,小黑突然安静下来,十分离奇地盯着来人,嘴里一边呜咽着,一边可恶地摇着它的那条大尾巴。 我又羞又闹,恨不得飞起一脚踹向它的屁股,但就在我一眨眼的时候,小黑居然像对我一样对着那人扑了过去。我看了一眼,就险些昏倒。 这个狗东西,不是吃了**药吧?我愤怒地大叫一声,小黑却理都懒得理我了,两个狗爪搭在别人的肩上,不停地伸出那条讨好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舔来舔去。 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会买一本训狗术之类的书认真研究研究。 但现在我没办法,看着自己的狗在别人的怀里撒娇,剩下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度地笑笑表示一下管教不好的歉意,或者干脆就是沉默地愤怒着。 我选择的是后一个。我这时别无选择,因为我的修养还不能做到在愤怒的时候脸上还能作出笑容。 来人肯定看出了,当然,就是傻子这时也会知道我的痛苦。 虽然他很迷人地对我笑了一下,并很熟练地弄了弄小黑的头,让小黑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我还是很生气地沉默着。 但接下来该做什么,我却没有主意了。 你知道,这种场面虽然我曾经历过,但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是去是留。 这个陌生人很是古怪,不仅样子古怪,出现的也古怪,小黑更古怪。 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原委之前,我的确是不敢轻易作出什么决定。也许,呆在原地不动最好。但是小黑却不乐意了,一会看看我,一会又瞅瞅那人,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想让我干什么。 也就在这时,那人突然说话了。 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法,只动了一下手指,小黑就听话地趴到了地上。然后,他就用一种很迷惑人的口吻对我说: “我们坐下来谈吧,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正是我要找的人。” 我十分好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尽管天已经黑了,但我相信他一定看见了我嘲讽的笑容。所以,他很快冲我叹了一口气,半天都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神态让我很受不了。因为我老爸也经常这样看我,尤其是他认为我有什么不对的时候。 想起我老爸,我的心突然柔软了起来,屁股不由得像小黑一样坐下去。唯一不同的是我会说,并且很准确地将我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说:“好吧,不管你是谁,只要不说到明天太阳升起,我听听无妨。” 他点点头,但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说:“你就叫我王吧,以后你也这样叫我。不过我得告诉你,我们没时间了,所以恐怕不能谈到你说的那个太阳升起。而且,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从心里信任我。” “好吧,”我也像这个王一样点点头,像玩游戏似的说:“我相信你,然后呢?” “然后?” 这个王疑惑地看看我,很快摇摇头说:“不,没有这么漫长,那个时刻不会给我们这么长久的时间。现在,我们必须动身了。” 那个时刻? 哪个时刻?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小黑,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那家伙却对我汪汪地大叫大嚷起来,看样子是想警告我别这样嬉皮笑脸。但是我可不敢认真。 如果当真的话,我宁愿相信这个所谓的王是一个精神病人,并且是我梦中的一个神经病人。因为,什么那个时刻啊,动身啊,一样我都听不懂,好像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临一样。 0608、王,王者? 我站起身,对小黑招了一下手。小黑显然被我弄懵了,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要用这个回家的手势。还好,这家伙习惯性地猛然往起一蹿,就贴在了我的裤腿边。我刚想抬脚走人,王跟着也站起来,嘴里轻轻咳嗽一声,小黑突然就像在脖子拴了一个绳子一般定住了,任我怎么喊都不肯再动弹半步。 我看看王,“是不是因为你对它做了什么?”王点点头,说:“是,因为它是我亲手抱给你的,所以它知道应该怎么做。” 说老实话,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确开始在心里动摇起来。 因为,在我十分想要一条狗的时候,有人就把它也就是现在的小黑送到了我的面前。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当时不让我看清他的脸,所以现在我仍无法确定王就是当初的那个人。 但他可以骗我,小黑却不会骗我。我无比沮丧地看看王,故意调侃他说:“既然你早就瞄上了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王看看我,答道: “原因很简单,任何事情一定都会有其来龙去脉的,所以对你这只是一道考题,你过关了,因此我就来了。” 考题?我还是不明白。 王接着说:“小黑到了你手上,在它长大之前,它都是跟你睡在一张床上,对吧?每天晚上你要起来好几次,喂它奶,然后端它去厕所,对吧?吃饭的时候,你不吃肉也要想办法给它弄一块肉吃,对吧?长到现在,你真正的就踢过它一次,拿皮带抽过它一次,因为它尿了一次床,咬了一次人,对吧?你说说看,这些够不够?” 我突然笑起来,这些都是什么啊,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且,小黑又是我的狗,我理所当然要这么做。 我不以为然摇着头,说:“这重要吗?”“当然重要。”王突然正色地望着我,极其认真地道:“没有我说的这些东西,你何以证明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呢?” 听完,我觉得更好笑起来,口气也不觉得有了很多嘲弄的意味: “哦,原来你要找的人,其实很简单,满大街都是。像我一样养狗养猫种花种草的人,你随便伸手就能碰到一个,你这样做,我很不明白,不仅不明白,还很为你的智商担心,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做得这么复杂,恕我直言,不是白痴,就是喜欢自己折腾自己,要不就是无聊透顶!” 说完,我还幸灾乐祸地瞅着这个所谓的王,想看看他怎样生气,或者怎样的不生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王好象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我五年级时的那个曾老师,面对我问的那个“蚯蚓为什么要吃土”的问题,连头都不忍心摇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循循善诱道: “你说得没错,那样的人的确有很多。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者真正地去观察过,谁像你一样地那样去对待一只狗?我说得那样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应该明白,不是一点耐心的问题,也不是说有爱心就可以,是什么我想你自己可能有体会,对吧?” “就是你在打它的时候,你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你爱它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疼,恨它的时候,心里也有一种隐隐的疼,可你说不出来,也不会说出来。你知道很多的东西,可你明明知道,却总是糊里糊涂的。” “至于那么多你说的养狗养猫种花种草的人,我想就不必我再多言了吧?就像有人喜欢附庸风雅,喜欢什么,过一阵子什么都忘记了一样。还有,难道你不记得那个梦了吗?那个总是在梦里叫着你的名字的声音,我想你一定相信那是一个真实的声音。” 一听到梦这个字眼,我突然崩溃了。我咬住嘴唇,低下头盯着王沾满尘土的鞋子,老老实实地问道:“那你找我要做什么?” “跟我走,让我救你。”王说着,突然沉吟着又补充道:“不,准确地说是救我们,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 我们? 我感到我的疑惑随着王的回答越来越多,王却在这时突然拦住了我。 他说:“好了,你的问题留在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提这样那样的问题。现在,我们必须得走了。当然,如果你觉得现在就有必须问的问题,在路上的时间我正好可以回答你。好了,不能废话了,叫上小黑,我们这就出发。” 就是现在我也还是没有弄明白,当初为什么就那样跟着王走。 也许,当时我就是什么也没想,就好像随便去一个地方,不满意随时走人就是。而且,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跟他去的地方居然就在我的脚下。 如此看来,也许一切早已注定要这样发生,甚至小黑可能都比我更清楚一些。 因为,当小黑又停在我们经常走的那个路口,在那里又是刨又是嗅的时候,王拦住了我,得意地用他长着一撮胡须的下巴点点小黑说:“不,你不要打扰它,它做得很好。因为,我们正是要从这里下去。” 王在前面的深草丛走的姿势,看上去很像一个收获的农夫,如果手里再多一把镰刀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会这样想,也许是那一片荒草丛的缘故吧?它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回故乡看到的麦田,和麦田里抬起头时猛然发现我们的哑巴舅舅。不,应该还像一个人?像谁呢?王回头看了我一眼,猛喊一声,我连忙收回漂离的眼神,向王追去。 快到时,我才发现小黑没有跟上来,狗屁股蹲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动不动。我大声吆喝了一下:“小黑!” 小黑居然破例第一次对我的叫声无动于衷。 我疑惑地看看王,王却对我“嘘”了一声,示意我再看。 于是,我又扭回头,在王的提示下,不知不觉也看得入迷了。 此时的小黑,简直就是一个思想者,如果不是一些山凤偶尔吹动它那身黑幽幽的狗毛,我都不知道我的这个错觉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在我感到也快要灵魂出窍的那个瞬间,我踉跄着,摇摇晃晃地没头没脑地问了王一句: “狗,也跟我们一样有思想吗?” “你说呢?”王注视着不远处的小黑反问着,眼神好像片刻都不舍得离开。 0609、认路的小黑 “我不知道。”我自言自语着,可能它在想什么吧?但,它在想什么呢? 这时,小黑的狗屁股忽然抬了起来,像睡了一觉,使劲冲天空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窜起来,这才发现不见了我们,连忙慌慌张张地四处寻找我们。 我和王憋住笑,直到它一下子看到我们,嘴里好像不好意思地“汪”了一声,我才朝它挥挥手,喊道:“过来,小黑,我们走。” 等小黑一颠一颠跑过来,王不知在什么地方鼓捣了一下,一大片茂密的荒草像听到一声号令一半,齐刷刷地向一边倒去,接着,就在荒草腾开的空地上,一扇门缓缓地朝我们打开。 门将开未开之时,小黑像突然记起了什么,脑袋贴在我的裤脚上,一边哼哼着,一边端详着什么。 这狗东西,干吗呢?我看一眼小黑,也懒得理它,琢磨着门里都会是什么,门全部打开了。这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突然射出一道光亮,明亮但一点也不刺眼,甚至还有些柔和。 我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不好意思地冲王笑笑,说: “原来你在这弄了一个地下室?厉害,我和小黑几乎天天都到这里,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发现。不过,这门看上去是不是太高级了一点,还是圆形。有必要吗,一个破地下室?” “地下室?” 王不置可否地笑一声,一弯腰进去了。 我也学着王的样子,弯腰往进钻,可能是第一次钻的缘故,小心翼翼地还是把头顶在了里面的一处墙壁上。 直起身,我就恼火地盯着门说王:“一个地下室也这样折腾,你看你的门,那么小!门不就是过人的吗,小气,真不知你造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王还是笑,不做任何解释地埋头在墙壁上寻摸着,大概是找什么开关之类的东西吧,然后手停在一个地方,这才奇怪地问了我一句:“你不想对外面说点什么,比如再见了之类的?” 我一听就惨烈地叫了起来:“王,你可别吓我,好像生离死别的,再这样我立刻出去了!” 说着,我下意识地朝小黑看去,小黑竟然又一次扔掉我没跟进来。 这个狗东西!我气乎乎地冲门外叫了一声。还好,小黑很快就在门外应了一声。我看看王,感到很没面子。每逢关键时候,这个狗东西都要这么临阵退缩,真有危险怎么了得? 王沉吟了一下,忽然哦了一声,返身钻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小黑过来了。 “接着啊!”见我还愣愣地瞅着小黑,王叫道:“这家伙,可比那时候重多了,快点快点,我抱不动了。” 接过小黑,正想盯着它鼻子骂它一句,嘿,这狗东西像知道似的一下子把头扭了过去。 那道奇里古怪的圆形门,“咚”地一下在我们的身后关上了。 王高兴地叫了一嗓子:“啊,总算回家了!”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是王的家。 看着兴奋的明显判若两人的王,又一丝疑惑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我放下怀里的小黑,顺手在旁边的墙上摸了一下,感觉很特别,像石头,但摸上去却十分柔软,就和刚才撞了我头的地方一样。 移开手,看了看我站的位置,和刚才在外面看的时候截然相反,尤其是向深处看去,就像一朵喇叭花一样,口小,肚子大。 不过,这样设计我明白,要住人嘛,当然是里面越大越好。看够了眼前,我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王,看他穿的平平常常,竟然还是一个有钱人! 不知不觉,我越走越深,快到有一个柜子摆在那里的地方,突然看见小黑也蹲在那里看得入神。我忍不住骂了一声: “你个狗东西,别学我了,再看也没用。” “汪”,小黑对我回了一声。 叫什么?我现在才不理你呢! 谁知,我刚要抬脚,小黑一嘴叼住了我的裤脚,怎么都不肯松开。 这时,王跑过来,用手拍拍小黑的脑袋,然后笑着对我说:“看看,小黑对你多好!” 好?都快成叛徒了! 我恶狠狠地盯着小黑,见王的手也要来拍我,连忙闪身躲开了。 “怎么,你非要吃一次苦头才肯相信我的话吗?好,有胆量你就继续往前走试试!” 王一边说,一边顺手把小黑抱在怀里。 我也二话不说,也不管小黑怎么对我汪往往地狂叫,抬脚就走。 只听砰地一声,就像撞在一堵墙上,我的身体也应声倒下。“这下你信了吧?”王叹口气,把我扶了起来。 我摸摸头,也顾不上回答,伸手向方才的透明处摸去,顿时明白过来。我掉过头就问王:“你说你的这个破地下室,搞那么多名堂做什么?如果有一天你也忘记了,岂不是也要自讨苦吃?” “多吗?不,”王忽然一脸凝重地望着我说,“一点也不,这一点,以后你千万要记住!” 王说完,打开那个柜子,当着我的面,在赫然出现的一排键盘上输入了很长一串数字,那个透明的门随之无声地打开了。 这时,我也顾不得疑惑了,知道反正这些所有的疑问,王迟早都会告诉我的。而且,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更加稀奇古怪,就是王现在说,我也还是会一头的雾水。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打定了主意,那就是一个字都不再问了。 进了第二道门,王的行动好像比开始时更加缓慢,有些动作甚至要重复好几次。在我和小黑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王突然对我示意停下来。 看来,我们要过第三道门了。我停下来,看着王,又看看四周,心想:前面已经没路了,我们要么原路退回,要么在四壁都是一模一样的哪处墙上暗藏着机关。 因为再傻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我们的前方绝不可能又是一道透明门。我们就像走在一根巨大的水管之中,不管有多长,都有一个尽头。 现在,我们就走到了这个尽头。也许王读到了我眼神中等着他出洋相的期待,所以故意也停顿了一下,好像走累了一样,缓缓地坐了下去,并顺势拍了拍他坐下去的地方,说:“过来,坐下。” 0610、家园 我笑一下,也不多言,过去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然后把小黑也叫了过去。 “坐好了吗?” 王看看我,问道。我刚一点头,就发现身体猛地一沉,像一脚不下心踩空了一般,心使劲往上一提。 但没等我叫出来,王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别怕,我们这是在一部电梯上,只不过这是一部很特别的电梯。” “特别的电梯?”我有些不以为然。 “对,”王点点头:“你知道活塞吗?这部电梯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活塞,我们现在就像坐在这个活塞的顶端,它退我们进,它进我们就退,就是这个原理。” 噢,我明白了! 小黑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探过脑袋就要亲我,我一把把它推开,然后对王比划道:“就像注射器,我们现在就坐在这个注射器的推子上!” 王点点头,赞许地对我笑道:“对,你很聪明,回答的也很贴切。不过,我们可都不是病人噢。”我一下子笑起来,不好意思地将小黑搂到怀中。 这时,我发现自己开始有些喜欢上了这个过程,让我感到又刺激又好玩。还有王这个人。时间不长,我感觉身体轻微地一抖,王也随之站起来,我知道活塞运动结束了。 我们停下的位置,恰好正对着一个窗口——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洞口,而且看上去好像仅仅是一个洞口而已。因为如果又是一个洞的话,它的深度显然是不够的。 我们下了电梯,在这个洞口走了几步,就不能走了。 我回头目测了一下,可能最多只有两米深。不过,很快我发现了这个洞口正中位置,有一个阀门。对,就是阀门,一个巨大的阀门! 这我就真的糊涂了。我看看王,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王将手伸到阀门上,转了一圈,像改变主意了一样忽然把手一松,望着我说:“我有点累了,这是个机械的东西,没什么窍门,还是你来开吧。” 我点点头,几下就把阀门拧到了底。 这时,我的手暗暗拉了一下,很松,但我没有贸然去开,而是很小心地挪开手,等着王的下一步指示。 王诧异地看我一眼,说:“怎么了,把门打开啊!” 我一把拉开阀门,钻进去,还来不及细看门里有何洞天,王就对我催道:“快,立刻把门关上。” 怎么关上呢?很简单,像方向盘一样朝一个方向转就行了。 不过里面的阀门与外面的阀门略有不同,多了一个摇柄。两个阀门其实就是一个,就像硬币的两面,一正一反罢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或者干脆两面都加上摇柄,实在让人费解。 王似乎还不放心,将摇柄用力有往上提了提,然后突然问我:“知道什么是水密门吗,就是潜艇常用的那种门?” 我点点头,但故意加强了语气地答道:“知道,那是一种特殊用途的门!” 王拦住我的话,指着阀门说: “不,我只要你记住一点,不管是什么,也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想都不会想地只要一看见是这种东西,能够马上打开立刻就在把它关上。而且,你最好不要在心里跟自己说,这只是第一次,以后会知道。这个念头,你一定不要有!” 为什么? 这三个字我险些脱口而出,但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我居然又硬生生地把它给咽了回去。 越往里走,我心里的疑团也越多,疑团越多,我心里也会跟着又明亮一点。这真是一个矛盾的话题。 在迷惑中,却又能够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敞亮,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有了这样的体会。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会再愚蠢地随随便便问为什么了。 我姑且把这里叫做地下室,但就算我再孤陋寡闻,天底下也不会有人这样来建设一个地下室。 而且,我还在想,我们现在还只是在路上。 在路上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它的心脏,也可能就是王说的家。 既然如此,王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把“心脏”舍近求远地放到必须费尽周折才能抵达的地方,目的肯定也只有一个,就是安全。 我不知道当今有什么危险,逼迫王这么做。呵呵,想到这里,我的嘴里不知不觉地发出了一种古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正埋头搬弄着什么的王,突然警惕地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吓了一跳,见小黑正吐着舌头瞅着我和王,连忙急中生智地说:“不许叫,小黑!” 不一会,王直起身,对我们招呼道:“好了,我们继续走。” 等王的身体一闪开,我顿时大失所望起来。怎么又是地洞啊? 远远地看去,还挺长的。更要命的是,依稀能看见尽头处好像还是一道阀门。走近一看,果不其然,通道还是一个所谓的水密门。 进去后,我立刻反身将门关上,然后回头打量着一个新去处。还好,这是一个“肚子”。感觉很宽敞,人也一下子清爽起来。小黑不觉也欢快起来,嘴里哼哼着率先跑过去,然后猛地一停。 走过去一看,原来我们是站在一个平台上,再往下就是楼梯了。 看来,我们还要继续往下去了。我看看王,第一个跨上去,小黑跟着跳上去,然后几下就蹦到了楼梯下的地面。 这是一个方形的洞,有点像我家乡里农村的院落,如果门前屋后有树的话。 不过,虽然没有树,但居中的地方竟然摆着一张很大的桌子,周围散落着一些椅子,而且还有沙发之类的摆设。 我一下子笑起来,终于闻到了“家”的味道。 由于过于兴奋,没征求王的意见,我就一屁股坐到一张沙发上,身体舒服地靠下去。 嗯,质地不错,感觉比我家的高级多了。 小黑试探着,也想像在家里那样跳上来,被我一嗓子吼了下去: “狗东西,也不看看是在什么地方。” 说完,我站起来,望着王问:“现在走吗?说吧,你指一个方向,我马上跟你走。” 说老实话,这时我不是谦虚,其实坐在沙发上我就把四周打量了一遍,结果只有两个字:眼晕。 正对着桌椅有一个大门,看着很厚重,当然绝对不是木门,但也不像是铁或这个钢制门。在这个大门的左右,还有不下十个大小不等的门。 0611、末日避难所? 我数了一数,这个方形的洞,其实不是四方形,而是六方形。为什么方形的洞不是四方形,还有那么多门,我都还顾不上想。我只是紧紧盯着那个大门,对它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颇费思量。 王这时好像不着急了,跟着我扫了一眼四周,然后笑嘻嘻地把我重新按到沙发上,嘴里连声说道: “坐,坐,走到这里,就是让我们休息一下的。” 坐就坐吧,我顺势一仰,几乎半躺到沙发上。王也坐了下来,不过不像我那么懒懒得样子,身体笔直得根本不碰椅背,只把两个前臂搭在扶手上,眼睛虚虚地飘着那些门,感觉十分的惬意。 好半天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也听不到小黑的动静。我很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也懒得费力去找它,学着王的样子,把眼珠子从左转到右,再从右转到左,将那些门看了个遍。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我的看根本不能与王的看相提并论。 所以,很快我就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将脑袋稍微转了一个方向。 我不想惊动王,但也不愿意这么枯坐下去。而且,人一安静下来,肚子马上感到空空荡荡的。如果这时有点什么吃的喝的,该有多好! 我想着,转头去看王,谁知一下子就碰上了王的眼神。不知道他想看我什么? “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叫哩。”王带着点嘲弄的口吻说。 “是吗?”我急忙坐起身,摸摸肚子,我怎么一点没听到? 看着王满含笑意的眼神,我突然发现王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这时,王让我站起来,抬起一只手指着那些门,说:“以大门为坐标,向左,第一和第三个门,过去打开它们。” 我依言走过去,到了它们面前,却发现它们根本不是普通的门,拉手没有不说,连一个突出物都舍不得装。 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这门怎么开呀? 好在我已学得很聪明了,知道试了也白试,所以连手都没有碰一下那两个门,直接转了一个身,向王望去。 王远远地用手指了指我的脚。 我朝下一看,还好,有一个东西,向按钮一样。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踏上去,就听见门轻轻地响了一下,然后速度惊人地打开了。 我先回头看看王,见他冲我直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接着我回头向门里看去,只一眼,我就惊呆了—— 先说第一个门:首先它应该是一个冰库吧? 因为不看也能感觉到,门一打开,一股冷气便迎面冲出来。 往进走几步,就是一排排整齐的货架,货架上同样整齐地码放着不同的盒子。我大致扫了一眼,都是食品的字样。由于数量巨大,标明的品种名目繁多,加之它们几乎都是整架码放,从地面一直排到库顶,因此,我连这个冰库到底有多大都没看,便一头撞出去,冲到门外对王就是一声大喊。王走过来,看着我说:“怎么,吓着你了吗?” 我点点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奇怪的是,王居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径直从我的身旁插过去,边走边说: “知道我为什么摇头吗?你的力气没用到正确的地方。进来吧,这只是一小片树叶而已,如果我要对你比喻的话,那这棵大树实在是太大了。我想你一定要搞清这一点,不然的话,以后那么多树叶还不把你吓晕过去。” 小黑不知何时也钻出来,跑到门口看了看,马上又退回几步,仿佛也被吓呆了一样,愣在那里。 王看在眼里,突然摇摇头,沉默不语起来。跟着王进去后,才发现这个冰库虽然不大,但却很深,也不知是不是放了货架的缘故,一眼看不到头。往进再走一段,就能看到那些货架看上去摆放的零乱无章,其实是井然有序,甚至可以说是精确。 因为当我走过一排货架,眼前总会一空,接着再看就是另一排货架的开始。 每一个货架上都是一种食品,但包装却不一样。我仔细辨认了一番,只是发现颜色深浅不一而已。在每一个货架之间,都有一个间隔。而这个间隔,显然也不是随意空出来的。货架依冰库的走势分两排,左右靠墙而立,居中空出的较大间隔,显然就是我们正走在上面的通道。别的小一些的间隔,当然就是搬用通道和通风通道了。 这样走了一段距离,我马上又有新的发现:每一个货架虽然都是一种东西,但走过一些货架之后就有一个标示牌。 仔细一看,才知道我们走过去的所有货架,上面的东西其实都被归纳为一个大类,比如饼干、面包这些东西是一块,火腿肠、午餐肉又是一大块。更叫我吃惊的是,这些分类很专业的由无数货架构成的每一块大类之间,总会出现一道门。莫非这个冰库里还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默默地跟着王朝前走。大约走了数十米远,王忽然示意了我一下,然后独自穿过两个货架之间的搬运通道,打开那道上有一个大大的数字“0”的黄色小门,然后将一辆天蓝色的电瓶叉车开出来,轻轻地停到我和小黑的面前。 王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看来他已忘了刚才的不快。 我也苦笑一下,唤上小黑,然后望着王说了一声对不起。不 知何故,我突然想明白了王说的我力气没用对的话,我想,也许从现在开始,我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样东西,都应该像王那样去对待它们。不,应该说,还要比王多一份敬畏才对。 王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傻瓜”,便专心致志地把方向盘一打,埋头开起车来。 只是,王虽然不再说一个字,但我感觉他的眼神是温和的,懂了我的。 只这一眼,我突然没出息地又想到了我的父亲,觉得王就像父亲一样,总会在某个时刻不知不觉打动我。 有了车,我们行进的速度快起来,很多货架都是一闪而过。这样也好,我想,对于堆积如山的东西,如果来不及细看,不如不看得好。 不过,每走一段,王都要停一下,然后下去拿一些东西上车。 0612、应有尽有 真不知道是他的记性好,还是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一手搬来的,看着他上上下下、停停开开的,我只有呆在车上,和小黑面面相觑。不大一会儿,我们后面的车厢里就堆了好些东西。 这时,我估计我们也走了百把米了。 王忽然把双手从方向盘上一松,然后回头看了看车厢,点点头,像是下什么决心似的自顾自地嗯了一下,呼地一声又把车开起来。 我回头看看,忍不住问道:“我们不转回去了吗?” 不,王目视着前方答道:“你忘了吗?” 我到底还是紧张起来,搂住小黑说:“难道还没到你的家?” 王忽然扭过头盯我一眼,说:“家?不,傻孩子,从你开始踏进来的第一步算起,每一个地方都可以说是家了。你说,在家里还有区别吗?只不过,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像从大门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卧室而已。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你可以认为我们是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隐秘了。” 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在地面,房子有多大,家就有多大。如果还有院落的话,那家的概念还要向外延伸。 我只是疑惑的是,作为地下室,或者说以地下室为家的王,回家也是从进门的那一刻算起吗?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家实在太大,也实在是太神秘的惊人了! 在王停车的时候,小黑却怎么都不肯下车,长长的狗嘴冲着来路一个劲地叫。 我不敢看王,知道小黑像我一样纳闷。我只好上去用左手拍拍它,然后左右手一起抱着它的脑袋摇一摇。 要在平时,我这么一摸,天大的事情小黑也会不管不顾地跳下来跟在我的后面。这几乎是我屡试不爽的绝招,也是我和小黑之间的小秘密。 但今天好像不行了。小黑叫倒是不叫了,可还是不肯下车,拧着脑袋一脸狐疑地瞅着我。王在我哄小黑的时候,还很有兴趣地站在一边看,但我的办法不灵验了,王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兴致,调过身朝旁边的另一个黄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你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我去开门。” 搬好东西,王推着一辆很精致的手推车过来,我一股脑地把东西都弄了上去。王将手推车让给我,然后说了一句:“走吧。”我瞄了一眼还赖在车上的小黑,问:“那它呢,它不走怎么办?” 王好象才想到它似的很随意地瞟了一瞟,嘴里不当一回事地说:“它呀,它想待就呆在那里吧。” 我一听有些生气,说:“可你这里是什么,冷库啊,它会冻死的!” “是吗?”王一咧嘴,笑了,“那你把它抱下来不就行了吗?” 我一拍脑门,哎呀一声,恍然大悟地跑了过去,伸手就去抱小黑。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小黑居然一下子叼住了我的一只手,虽然牙齿并未刺进我的皮肉,也不疼,却让我感到这一口就把我的心咬碎了。 我一甩手跳开,远远地望着小黑。王好象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在我后面平静地说道: “很多人,很多事情,不吃一点亏,不上一点当,总是不肯轻易低头。现在,你信了吧?” 跟着王走了几步,但终究心里不忍,回头去看小黑,见小黑也直直地盯着我,不觉心里一动: 难道前面有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看看小黑,又看看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我知道,小黑是不会随便发疯的,而王呢,我如此轻易地相信了他,恐怕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号可以了之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道理。可是,如果前面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对了,我突然高兴起来,回头再看小黑,不觉对它更增添了一些亲切。我大步走到王的面前,抓过手推车说:“走吧。” 我决定试验一下,如果我和王走到那个黄色的小门,小黑还不过来,我就立刻掉头回去,然后带上小黑回到地面去。那时,管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在乎。 王转过身开门的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就像一只鼓胀起来的气球,一下子飘到了我的舌头上,让我的身体轻飘飘地没有了一点重量。 王打开门,先把手推车顺进门里,然后望着我忽然地神秘一笑,说:“你好象很紧张?放松一点,你想不想跟我打一个赌?” 我看看王,莫名其妙地现在开什么玩笑。我没有说话。 王却用手使劲捅了我一下,“你不想?连什么赌也不问一下?” 我摇摇头,心不在焉的样子,让王很生气,紧皱眉头说道: “紧张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你要切记。哎算了算了,对现在的你来说,要学的东西确实太多太多。告诉你吧,只要现在我把门掩上,就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用不了一分钟,你的小黑保证就会跑过来!” 王说完,一闪身进去了,然后在里面叫我也进去。我的汗一下子都从脑袋上冒了出了。 我看看来路,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不要冒一次险? 我十分矛盾,因为在这里,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为我保证。正犹豫着,王探出头,不解地望着我,刚想问,小黑却一下子无声无息从我的两腿间钻了出来。 王一下子推开门,口气十分索然地说道:“看来,它比你的胆子还要小一点点。” 我却大喜过望,搂住小黑就向王望去:“您怎么知道它一定会过来?” 这一次,王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进去了。 不管此时王对我是什么态度,我都会不以为意的。因为,一切疑问都因小黑迎刃而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而且我发现,不知不觉地我竟然对王用上了“您”字,他居然都没听出来,可见,他也有弱点。有弱点的人,就不那么可怕,也更叫人可信,不是吗? 进去后,我先用眼睛找王,见他已率先坐在了那里,我才开始打量这个被冷库隔开的新去处。 猛一看,我差点怀疑我们又走回去了。 几乎一样的布局,多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大门、小门,尤其是王坐的地方,也摆着和刚才我们遇到的一摸一样的座椅、沙发。不过,很快我就修正了自己的眼睛。 0613、奇怪的小黑 这个厅,或者严格地说这个洞,虽然也在居中的最大的地方,留出了像是供人或物品集散的“客厅”,但形状却不再是六方形,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四方形。 也就是说,虽然我还无法判断哪里是东、哪里是西,但我现在站的位置,肯定是其中的一角。 因为,从我这里看去,有三条笔直的“走廊”——通道,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延伸。而王坐的地方,恰好就是那个中心里的那个圆点。 我看了看王,突然揉着鼻子想笑: 这一会儿看王,就像看一只巨大的蜘蛛,静静地但却深藏不露地趴在自己预先编织好的网上,耐心地等候着什么。 走出我经过的这个走廊,我下意识地回身,才想起门在走廊的那头,因为小黑那么一闹忘记关了。我醒悟过来,不觉还是一愣:怎么?这是一时的疏忽,还是有意为之,这样长的一个通道竟然只有一个门,这不符合王的风格啊! 我犹豫着,考虑是否转身回去把那个门关好,王突然招手让我赶紧过去。 过去后,王就望着说:“你不饿吗?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难道都不能吸引你?你要知道,不管到什么地方,也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们都是要民以食为天”的。” 小黑看到一桌的食物,变得活跃起来。 看来,它已经很快地恢复了。 我坐下来,却没有一点胃口。 我对自己的表现很奇怪,好像很饿的样子,怎么一看见这些东西就不想吃了呢? 王可能也误会了我的表情,脸上很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多少有些无奈地说:“这就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为了让我们的食物储存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可能选择一种东西,就是罐头制品和腊制品。你可别小看这些东西,味道跟新鲜的差不了多少,储藏时间却可是新鲜的几十倍。” 不过,王说着,忽然高兴起来,“我很快就要找到方法了,也许,到时候我们还是可以吃一些新鲜的东西。” 蘑菇?我立刻想到了这种唯一能在地下生长的东西。 不过,我望着王,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怪异,我现在看到的,也许只是冰山的一角。 可这一角,已足以让我触摸到了它皇宫般的森严,城堡般的,以及树根般的盘根错节。当然,还有墓穴般的诡异。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天大的祸事,逼着他要在这里与世隔绝,从此将自己埋葬? 不然,他弄这么一个复杂的地方,和几乎一辈子也吃不完的食物干什么? 小黑围着桌子急得团团转,只是见我一直没吭声,所以勾着它的脑袋瞅就是不敢往上跳。王看着小黑奇怪地问我: “小黑怎么了,怎么不上来吃东西啊?哦,我知道了。” 说着,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指着我过来的走廊说,“还记得吗,我让你打开的两道门?现在你回去,到旁边没有进去的那道门里,拿一些酒和饮料回来。” 我吓了一跳,看看王:“我一个人?” “对,你一个人。”王一边点头,一边把头埋在一堆食物中,看也不看我。 说真的,我是壮着胆子一路走过去的。 我想,王一定是故意整我,现在才让我回去,不是为难我就是考验我。 不过一进那道门里,眼前的一切让我马上忘掉了不愉快: 这个冷库太漂亮了,五颜六色的,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我先看了看左边,一箱一箱的饮料,从门口一直排到里面,一眼看不到边。 我一个人不愿意在这里多呆,所以也不管它有多远,打开最近的几个箱子,顺手取了一些,然后向右边走。 右边则是清一色的酒,白酒、红酒和啤酒,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牌子,几乎应有尽有。 这东西我喜欢。啊哈,白兰地,威士忌,伏特加?怎么还有牛奶? 我一下子提起了兴趣,忍不住往里走了很多。转眼间,手推车就装满了。我意犹未尽地往远处瞄了瞄,最后还是停下来。哈哈,我真是有酒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关好门,手上顿时感到了来自手推车上的重量。我一边使劲推着,一边看着车子,这下,王可要心疼一会了! 一回去我就愣住了:只见小黑两只前爪搭在桌上,两只后腿蹲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人摸狗样的,在那里和王吃得正欢。王一边吃,一边还不时地摸摸小黑的头。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我盯着小黑说。 “那什么像话呢?”王望着我反问道: “是不是我们在桌上坐着,小黑在地上趴着,而且必须趴在我们的脚边,我们吃肉,它啃骨头。我们扔一根,它就吃一根,忘记了或者干脆不扔,是不是就像话了呢?” 这是什么理论?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小黑看见我,停下嘴,高兴地冲我汪地一声。 王看看小黑,也许是看我不说话了,口气缓和下来,然后伸手自己取过一瓶饮料,说: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是谁,在这里都是家庭的一分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什么门户之别。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也包括植物,大家都是生命。既然是生命,都应该是高贵而神圣的。” 也许吧? 虽然我觉得王说得挺玄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却懒得跟他争辩。 看他又吃肉又喝饮料,却不知道会有多少动物和植物的冤魂吃进他的肚子。我学着王的样子,伸手抓过一瓶酒,突然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开瓶器。我也管不了那些,用牙咬开,然后咕咚咕咚倒满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递给了王。 王却摇摇头,一付敬而远之的样子。 你不喝酒? 这倒真让我感到意外。我问王,“你既然不喝,又弄那么多干吗?”王一下子笑了,脸上看上去快乐极了。 “我不喝,你们喝啊,尤其是你这个酒虫!” “我们?”我一下子糊涂了,四下看看,却还是我们三个。 “快吃快吃。”王忽然收住话头,对我命令道。 0614、到心脏去 我端起杯子,先猛灌一口。几杯以后,小黑就把脑袋凑过来。我看看王,然后把酒瓶对着小黑的狗嘴倒了几下。酒香撩拨得小黑连打了几个喷嚏,尖直的耳朵刷地耷拉下来,狗脸抵在我的掌心不停地摩挲。 就那几口,小黑当然不会满足。但我不敢再放肆,轻轻推开小黑。 这个喝酒的怪癖,都是我一不小心弄出来的。 在小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喝得兴起,就把它抱到怀里,端过酒杯给它闻。我实在想不到,这狗东西竟然两口把酒舔光了。我本来是想逗逗它,加上一个人喝酒多少有些孤独,谁知最后小黑倒把我吓了一跳。 我和小黑的这个举动,显然让王看得童心大起,东西也不吃了,在一旁紧盯着我们。 后来见我放下酒瓶,居然有些着急,让我再给小黑一点。我摇摇头,还没开口,王一把抓过酒瓶,看样子索性要自己动手。我连忙拦住王的手,把小黑抱到地上,让王看。 王瞪起眼睛看,看着看着,他就笑着摇起头,然后把手里的酒瓶放回桌上。 小黑好像少了一条腿一样,在地上直打转,眼睛迷迷瞪瞪的,但样子看上去惬意极了。王看到这里,哈哈大笑着只好作罢。 等我吃完东西,王站起来,望着小黑若有所思地说: “多亏你的这个无心之举呵,又给了我一个课题。看来,裁缝也是很不简单的,缝缝补补的,每一个针眼都不能少。” 我一下子没听明白,收拾完东西,王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酒足饭饱,我们出发。” 看来,王很快又恢复到了他的最佳状态,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再轻易暴露一点信息。我越来越感觉王就像我头顶上的一片天空,威严,深邃,波澜不惊。 但有时,却又偶尔划出一道闪电。我想,也许只有聪明绝顶的人,才会看到那闪电里的思想的火花吧? 我问王:“现在,我们又该到哪里了?” 王回头看看小黑,答所非问地道:“它有没有问题,不要紧吧?” 不用看,我准知道小黑现在是什么样。我答道:“这时候它美着哩!可惜你不喝酒,那种似醉非醉的感觉,你要是能体验一下就好了。” 王哦一声,回头看看我,“是吗?喝酒后真像你说的那样美吗?”见我很认真地点头,王不觉也认真地对我反问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为什么不喝呢?我想你应该知道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要想知道葡萄好不好吃,你就要亲口去吃它。” 啊,我反应过来,盯着王:“听上去,原来你也喝酒的?” “我喝酒,我说过吗?”王突然狡猾地又反问了我一句。 一路说着,我们就到了即将进入的四个入口中的一个。 由于无法判断方向,我只好回头看了看已经走过的那个入口、也就是刚才的那个“走廊”,正好正对着这里。 看来,又是一条直线。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次王似乎很慎重,在我前面鼓捣了半天,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由于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得十分乏味,便退后几步四下打量。 与阔大的厅相比,这个入口显得实在小气而狭长。而且我发现这几乎成了这里的一条金规玉律——进了“肚子”,一定很大,一到出入口,一定又小又长,简直就是一地的“葫芦”。 不知道这个“葫芦”地下室是否有设计师,如果有的话,见到他我一定要叫他一声“葫芦大师”。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迷糊起来:我们人钻进钻出的还好说,再小一点也无妨,爬也可以爬进爬出,可东西呢?这么复杂的地方,不知道需要多少东西才能堆砌起来? 它们又是如何从一个“葫芦”钻到另一个“葫芦”的? 难道从天上来?我忍不住抬头一看,两个很大的隶书跳进了我的眼帘:世界。 “世——界?”我不觉中念出声来。 “是的,世界。” 我回过神,发现王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我的身旁。 我抬手指了指悬挂在我们头顶上方的那两个字,看到王虽然默默地在点着头,可表情却十分的异样,目光停在“世界”两个字上是那样的专著和神往。 我一下子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跟着王继续看。嗯,世界,世界。看了半天,除了那两个字因为隶书的缘故,又装帧的十分巧妙,显得格外庄重之外,我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别的。 但王入神的模样,让我既摸不着头脑,又感到着迷。因为这时我才发觉,当一个人忘我的时候,原来可以打动任何一个旁观者。旁观者通常都是冷漠的,事不关己的。如果开始我是这样一个旁观者的话,那么,现在我已不知不觉地被王慢慢融入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小黑在一边不耐烦地叫了那么一声,我想,王可能还要这么看下去,而我,也会望着王一直看下去。 王先是循声向小黑瞅去,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我,眼神里突然写满了焦灼与迷茫。我知道,这是王太用神的结果,我望着王轻轻咳嗽一声,听见王慢慢地在嘴里对我吐出几个字来:“东方,神的东方。” 我突然反应过来:东方?原来这个入口是东方! 因为找到了方向,我顿时高兴极了,不禁对其他几个方向也有了兴趣,很想立刻就过去瞧瞧。 不过,我瞄了一眼王,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时,小黑突然望着我将它的两个耳朵碰到了一块。 通常这是小黑的预警动作,没有风吹草动它轻易不会这样。我连忙四下看,但说时迟、那时快,小黑腰身向前一蹿,几下就将王扑倒在地,狗嘴跟着逼到王的脸上,一边咆哮,一边亮出白森森的牙齿。 我大喝一声,过去抱住小黑。 王一下子清醒过来,嗖地坐起来,用手一抹脸,好像摸到了一手小黑的唾液。我以为王一定很生气,起码会骂我们几句。 谁知,王不怒反笑,并且还把自己的手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好臭,好臭!”王使劲甩着他的手。 我放心了。不管怎样,王没有受伤就好。而且后来我也看清了,小黑扑倒王之后,好像并没有撕咬的意图,有的只是咆哮而已。 0615、发狂的小黑 我松开小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我感觉小黑轻轻地一挣,又把它的狗嘴凑到王的脸上,不过这次温柔多了,喉咙里低鸣着,湿漉漉的舌头在王的脸上舔了又舔。 这狗东西,一会好一会坏的,我盯着小黑跟王亲热的动作,感到王好像也想伸出手搂一下小黑,但不知顾忌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表示出来。如果他抱一下小黑,我想不出小黑下一步会做什么,因为除我之外,小黑从不对别人做对我亲热时的动作。 也许小黑感到它的热情没有得到足够的回应,所以很不甘心,索性整个脑袋都拱进了王的怀中。 看来,王还不可能像我那样熟悉和适应小黑的狗性,身体不自觉地避让着。我一看,伸手打了一下小黑的屁股。小黑一下子冷静下来,看看我,然后委屈地缩回脑袋。 王往起站了一下,没成功,便示意我伸手拉他一下。 王站起来,开口就对小黑夸赞不已:“很好,小黑是一条很好的狗。” 要咬你,你还要夸奖它?我纳闷不已,所以就没有搭腔。 王似乎很不满意我的无言,盯着我问:“你不觉得吗?小黑,真的很有灵性哩!” 我还是不明白,茫然地望着王。王忽然有些生气了,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在前面说:“小黑很好,小黑比你都有灵气!” 不知道王突然发的哪门子火? 按说别人夸奖小黑,我应当高兴才对,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不会是嫉妒了吧?不可能,如果是嫉妒,我当时就会有踹小黑一脚的念头。 我盯着王厚实的脊背,突然发现王其实一点也不像从正面看上去时的文弱。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年龄,但他这个岁数的人,身体怎么可能还看上去那么强壮呢? 莫名其妙,刚才还要我拉他起来?唉,不想了不想了,他身上的谜简直太多太多,就像天上的星星,我怎么可能数得清呢。 不过,在穿过王方才念叨着的“东方”之门时,我心里还是很激动,也产生了很多的联想: 如果“东方”是世界,那么“北方”、“南方”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我忽然有些懊丧,刚才返回去拿食物,怎么就没有抬起头看一看,那可是我才走过的啊! 不过,虽然没看见那上面是否有字,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西方”,也就是说我们是从西边过来的,现在要到东边去。 不一会儿,我们就穿过了三道门。 真长啊!我感觉这个门的“走廊”比刚刚走过的任何一个“走廊”都要长,不仅长,而且所谓的“门”也多,大门小门,方门圆门,凡是我前面见过的,几乎都要在这里再过一遍。 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里面反而比外面还让人紧张。难道一个家的卧室门比大门更重要? “过来——” 终于听见王说话了,我还以为他懒得再理我呢。我赶紧走过去,紧挨着王站下。 王伸出自己的左手,让我看,“看见了吗,照我的样子伸出手。”于是,我模仿着王的样子,伸出手。 王点点头,告诉我了一些要领,然后便全神贯注地将手放在一个手形的模具中,看样子那是早就准备在了那里的,王只需要打开而已。王 的手一放进去,一束光立刻从墙壁中射出。王不仅不怕,反而一仰头迎着那束光芒,好像与谁对视一样。 我先是一惊,然后感到十分好笑。因为,王很快又对着墙壁缓慢地说了一句“我是王”。 看来这又是一个机关,真有点“芝麻开门”的味道,不过更高级。我盯着王,王的手一撤,挡在我们前面的门果然徐徐地敞开了 。王一步跨进去,忽然拦住我,说:“不,你等一等,让小黑先进来。这又是为何?” 我一抬腿,小黑进去了。 我跟着小黑的屁股,身体刚一动,王又把我拦住,说:“别着急,你还不能进,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 说着,王将手又抬了起来。我用眼睛向里瞄了一眼,哦,原来那面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不着急就不着急,我耐住性子看着王将刚才的动作,在里面又重复了一遍,接着,我就看见王对我轻轻地一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门一下子关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慌忙用手去拉那门,纹丝不动,弄了半天,我忽然自己都泄气了。 我知道这不是我家的防盗门,就是防盗门我也没办法,何况是王的这些门?我停下手,收回要砸门的念头,试着叫了一声小黑,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围一时间静极了。 看来,我又一次被王算计了。 我一屁股坐下来,盯着门想了半天,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了那个手形模具上。我知道,如果这又是王的什么破考验的话,那就是考题了,也是我唯一的希望。 其实,坐了一会儿我就冷静下来,一冷静我就感到脑子特别的情醒。 常有一些跟屁虫说什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之类的蠢话,如果他们多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你会独自不由得发出会心一笑? 因为那是你在思考,是思考给了你发笑的源泉,也给了你发笑的权利。 同时,思考还是你的一张证明,证明你的智慧在跑掉的一刹那又让你给抓了回来,你说你有什么理由不笑一声呢? 而现在,我就这样笑了一声,怎样?然后站起来把我的两个胳膊抱到怀里,这个姿势,通常表明一个自信的我,又回到了我自己的怀抱。 好了,废话不说了,现在我就说说我的打算: 王的初衷,肯定是好的,起码对我是无害的。 但王一次一次对我这样做,与其说是考验,不如是对我彻底的不信任。 他想各方面都看看,考察考察我的综合表现,我偏要给他来一次将计就计,“傻”它一个彻彻底底。 也许这是一步险棋,但如果胜了,将一劳永逸地解决他对我的轻视。尽管我至今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至少有一点我不会猜错,那就是王一定是想我帮助他做一件事情。既然这样,冒点风险也不怕了; 0616、东方之门 还有王的这些破玩意,一次一次地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把我当乡下来的傻瓜蛋了吧? 什么水密门,什么指纹锁,电影里、小说中我早见识过了,我就不信他的这个破地下室比飞碟还神,他人比霍金还牛!所以,接下来我将按兵不动,看王下一步怎么出招; 最后,我决定先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恍然有一种隔世为人的感觉。 周围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看来,没有什么一梦醒来铁树开花的故事。 好在我天生就有一种对时间把握的本能,不看表,也能够掐算出上次的时间,算出现在的钟点。 我们是在傍晚的时候,跟着王一起下来的。一 路走来,加上吃饭和睡觉,应该是半天时间。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有时候,我很痛恨我的这个恶习——从不喜欢戴手表,手机也经常丢三落四,仿佛这些手表、手机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一戴上头就疼。可那是在地面,在随处都有钟表的城市,随便朝哪儿瞄一眼就能知道我算时间有多准。 但是此刻,我却非常渴望想有一块表让我看看时间。 这个可恶的王呀,他的确比我更有耐心。 按我的时间,眨眨眼一小时就过去了,王居然还是悄无声息。 怎么办,我独自呆在门的这头,快失去耐心了。要投降吗?要投降很简单,走过去,把手放在那个机关上就行了。 王期待的,也许正是这样。不,我不能轻易投降,否则就太失败了,也枉费了自己的一腔斗志。 对,我忽然想到以前有个老人家说的话,“终日无所用心,不有博弈乎?”这就像下围棋,一定要有耐心,耐性! 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四处走走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而且,我不是正好可以回去看看那个门上是否也有字的吗?对,顺便再吃他一点东西,以其琼浆,壮我体魄,何乐不为。 但是,走了不长的时间,我的心就凉了大半截。 我忘了回去的路上也有门,而且不需要回忆我就知道,其中只要有一个打不开,再想回到这里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尽管如此,我还是走了过去。打不开,真要困在什么地方,我就不信他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饿死。再说了,如果几天还不回家,我妈肯定又该找到派出所去了。 离我最近的是一道水密门,但我连一点要打开它的**都没有。 我清楚地记得穿过它就是一道密码门,王输入的密码肯定像他人一样又臭又硬。现在,我可算明白什么叫笼子里的大尾巴狼了。以前隔着栏杆,我还老嘲弄离我家不远公园里的那头狼。 现在,我猜该轮到王隔着这些门瞧我这个没有尾巴的狼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我知道一切又将按着王的路线走下去,就像我那台电脑里的程序一样,你不可以修改,无论你怎样发火,最后你仍然要听命于鼠标。除非,你把它弄死机。 抱着膝盖重新坐下来,对面的一块墙壁忽然亮了一下,接着一闪一闪的,将那块墙闪得十分醒目。王开始行动了! 我一激灵,站起身。等了片刻,那墙终于越来越清晰了,最后定格下来,原来是嵌入墙壁的一个电视屏幕。我不禁又垂头丧气起来,搞了半天,他还是不想与我面对面啊!我又不是诸葛亮,他弄这么一块“免战牌”出来,不还是在故意刁难人吗? 没办法,先看看他说些什么吧——这个老奸巨滑的魔王,处处都是机关,看来不把我折磨出神经衰弱誓不罢休。 不大工夫,屏幕上闪出几行字: 这不是游戏,所以你不能游戏。 什么叫“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我唯一的提示是,你不要左顾右盼,因为你是未来的心脏! 你还有一种选择,在我的“手”中指上, 有一个按钮,红色的,也是为你准备的, 三次开,五次关。 注意:红色按钮表示你失败了! 最后告诉你,我只能等你24小时! 诱惑,这标准的又是一个诱惑! 但不知为什么,看完屏幕上的字,我的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样,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不再耽误,十分干脆利落地直扑中间的那个手形模具,右手开盖,左手稳稳地放了进去。 不大不小,正好是我手的尺度。 我来不及惊讶,一束光跟着射了过来。 这是一种淡蓝色的光,我一迎上去立刻有了一种十分宁静的感受,但一点也不催人昏昏欲睡。 随后,我稍稍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学着王的样子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那里面肯定隐藏着话筒接收器,只是很难发现而已。 而这个接收器一定是声音密码,与我的手掌和眼睛一道构成了这个机关的指纹、图影(光学)与声音等三道防线,缺一不可。 撤回手,我像捧着什么似的捧着我的左手,那样子特滑稽。 那样子我想伤心的人看了会哭,得意的人看了也会哭。伤心人哭,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伤心人。 得意人哭,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伤心人。 可惜的是,我捧着手在那儿想我现在到底是伤心人还是得意人之时,门一下子朝我打开了。 小黑猛地扑过来,整个身子站起来,两只狗爪子搭在我的肩膀上,舌头迫不及待地舔到我的脸上。看来,只有狗才会对一个人忠诚得如此死心塌地。我不顾一切地抱住小黑的头,用嘴使劲亲了它一口。 一抬头,王望着我走过来。 怎么,难道要张开怀抱迎接凯旋的勇士? 我连忙放下小黑,起身静静地瞅着王。 也许,他会浪漫一下过来拥抱我吧?我不敢确定,这个半大不大的老头,这个自称为王的狂人,作出什么举动我都不奇怪。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王竟然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就那么轻飘飘地用眼角斜了我一下。 “别得意,得意就会忘形。” 王可气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轻飘飘地从我身旁擦了过去。 我真怀疑,这门、这锁了我很久的所谓东方之门,到底是不是我打开的。还有那字,虽然不是什么白纸黑字,可“心脏”二字我还没忘记。未来的心脏,如果我真是未来的心脏,他还会如此轻率地对待我吗? 0617、我的房 我盯着王,见他将手慢慢地伸出来,好像故意示威一样,看了看,然后一下子放到了“他”的那个“手”上。 东方之门刷地一下在我面前重新关上了。 王转过身,一本正经地盯着我说: “你忘掉了一件我刚刚反复对你叮嘱过的最重要的事情!现在,我来帮你做完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是什么呢?既不是你拉完屎忘记擦屁股,我去替你揩你的屁股。也不是你亲完女人忘记擦嘴,我去替你揩你的嘴。这些事情,也许以后我还可以帮你做一两次,但有一件事情我不可能永远帮你做下去,这就是关门!” 娘娘腔的,我只觉得眼睛一黑,就差羞愧地昏倒在他的面前。 每到一个新地方,我总是先要用眼睛扫上一遍,然后在最显眼处停留下来。我不知道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就像我猜时间一样,都是顺理成章地在某一天成了我的习惯。 我妈常说我像一头狼,因为狼就是这样子,眼睛飞快地一瞅,猎物在哪儿就知道了。而我爸却说我像兔子,因为只有兔子才会对时间那么敏感。 我虽然没有跟他们争辩我是兔子还是狼,但也从此养成了另一个习惯,就是一看见兔子或者狼,我的心跳就会莫名其妙地加速,直到兔子和狼离开我的视野。所以,我常常怀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我担心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一头真正来自旷野的狼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脏是否可以支撑到与狼搏斗的最后一刻。 我养小黑,当初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自己壮胆。 这个秘密我本来不想对任何人讲,但最后我还是没管好自己的嘴巴,一下子把它捅给了一个姑娘。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我的嘴巴不小心亲了一下人家呢? 所以,现在我也很少跟一个人吵架,就是那姑娘。如果非要吵架,我就会立刻跑掉。 这一点,也许我爸早就看穿了,真是有先见之明。不过,小黑的另一个名字,我是从来不喊出嘴的。“保镖,保镖”,多难听啊,要叫就让她一个人叫去吧,反正小黑也搞不懂。 不知道在王把我骗进来之前,收集了多少我的情报。车载斗装不敢说,一箩筐肯定少不了。 不过对此我一点也不担心,他再厉害,总不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吧? 如果从现在起我重新做人,就像人事局里放着我的的那个档案,突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一样,我用这种方式抹去我的历史,他手里再多我从前的图像也套不进去。就像他的那个手形模型,换一个人,就是金手玉手也只有两个字,没门! 不过让我很奇怪的是,从我进了东方之门开始,王似乎一下子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一样,整个人都疲软下来,就像舞台上的某个英雄,猛地被人掀去了头上的面具,英雄的光彩散尽,只留下那个饰演者的真实面孔。 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王的本来面目,但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风飘起的虎皮吓死猫。 经过这一路,我是越来越明白了,一天吃不透王的这个“葫芦”,一天我就别想消停。什么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才是苦海无边啊。 王将我领到一个很壮观的门前,随手打开里面几处灯光,说了一句“这是你的房子”之后,人就像逃荒一样地扔下我跑掉了。 好一会儿,我才又听见他说话,不过这一次是在我的四周,立体声的。王的声音一传过来,我立刻就明白了。也难怪他,如果我不是在门外偷偷睡了一觉,恐怕现在也撑不住了。 不过,这传声器是不是太奢侈了一些,王口齿不清地说着,里面传出的呼噜声就像打在我的耳边一样,音质太地道了。我真怀疑王是不是早已睡着,正在梦里跟我讲话 。王说:“不行了,我必须要休息一下。你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你房里有给我的通讯设备,但不准叫我。呵,没什么了吧,睡了,睡了……” 我当然不想睡了。如果不是害怕声音传到王的耳朵去,我简直就要手舞足蹈了。 王的声音从我的身边干净、彻底地消退之后,我马上俯身逮住小黑的两个耳朵使劲地摇,我要告诉它现在我们解放了,我还要它知道我现在是多么地高兴和幸福。 但小黑看上去好像并不那么兴奋,只是象征性地对我摇了几下尾巴,便没有了下文。 这个狗东西,一点不知道跟我合拍,先不理它。嗯,这里居然有我的房子?是真的还是王说错了,要么就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平白无故地多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管它是永久牌的还是飞鸽牌的,不住一下那才是傻瓜。 不过,进房前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并不像真的就是自己的家一样,钥匙掏出来,门一开就往里冲。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是我无能,只怨你太狡猾。 小黑看我要进去,尾巴一摆要跟我抢先进去,被我一声给吓了回来。我用手指指它的鼻子,又点了点。这是我对它常用的警告方式,不然不是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嘛。 我和小黑在门口足足逗留了有一支香烟的功夫。 不是我们真的胆小到如此地步,而是这个门把我迷住了。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门多么好、多么特别,而是我这一路简直看够了王的“王氏家门”,就像一路都在看玫瑰一样,最后突然有朵不是玫瑰的花出现在你的面前,那么,它就是一朵最不起眼的野花,此刻也是你心中最美丽的花朵。 小黑可能也感觉到这一点,所以它也不再像跟班一样老躲在我的屁股后头,而是开始昂着脑袋,站得几乎跟我一样齐,上一眼下一眼地瞧着。 是很奇怪,我看看小黑,发觉此门一下子宽敞不少,就是三个人一起并排都不觉得拥挤。可惜小黑不会说话,不然我一定会跟它交流一番:突然在这里弄这么大一个门,王肯定是发财了。不仅发财了,而且人都变了,门上连锁都不装了。 门都做这么大,里面还会小气吗?我一高兴,人就慢慢溜进了屋子。 0618、机关重重 真想不到啊,这房子,我就看了一眼,人就傻在那里不能动弹。 小黑先还不高兴地“呜”一声,以抗议我这种经常不事先打招呼就擅自行动的恶习。等它一进来,我就拿眼睛斜着它,叫啊,有本事你再叫,叫出个花儿来我听听!小黑把尾巴紧紧地夹在它的裤裆里(如果它有裤子的话),恐惧地瞅着我。瞅我有什么用,我还不是一样傻嘛。 这个可恶的王!什么时候偷偷地把我的家给搬来了? 只是楞了又一支烟的功夫,我就快乐地将自己扔到了“我”的床上。我不相信,有谁可以抵挡住家的气息,和那张属于你的温暖的大床。 我尽情地享受了一会儿,翻过身再看小黑,才发现它早溜到自己的狗窝,跟我一样正在享受着它的床带来的快乐。 躺了一会儿,小黑就爬起来,伸出它的狗鼻子东闻一下,西嗅一下,最后,干脆跑到我的床前,十分响亮地叫了一声:“汪”。 我看看床下的小黑,一咕噜爬起来,冲着它傻笑。我就知道它绝对躺不了三分钟 。要说这房子,确实非常像我的房间。可王再聪明、再能干,也不能将我家真正属于我的房间里全部照搬过来,这其中尤为重要的就是气味。 没有我们身上的气味,就不成其为我们的家。嘿嘿,想不到吧? 气味这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攒出来的,更不是谁想造就造得出来的。如果这世界唯一有不能仿造的假冒伪劣产品,那一定就是我们的气味。闻香辨人,可是第一大真理。 还有这书,是那本我最爱看的《时间简史》,可又不是。 它太新了。我看书,有这么温柔吗? 没有经过蹂躏的书,就不那就是不是一本好书。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旧,就一点味道也没有。我总想不通有些人,为什么那么喜新厌旧? 真是大笨蛋。扔下书,我又四处翻了翻,突然间失去了最初进来时的激情。人啊,为什么都如此善变? 最可怜的还是小黑,睡又不能睡,跟着我满屋乱转,也不愿意再回到它的那个新窝。因为,它一直都没有找到它习惯的味道。 后来,我见它实在撑不下去,困得眼泪一直流到它的嘴巴上,心疼不过,只好耽误一会儿工夫,领着它到了门口,然后叫它趴下。等它趴下来,我也跟着坐下来,将手放在它的脊背上,从头开始摸,再摸到它的尾巴根。这样一直摸,慢慢地小黑就睡着了 。没法子,我只有用这个老古董的绝招,才能骗它睡着。狗这东西,说贱很贱,说高贵就很高贵。就像现在,给它一个新家,等到发现不是它原来的那个,就是里面堆满了骨头,它也绝不会再回去躺在那里。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它到门口,让它以为已经离开了那个骗它的地方,然后让它睡上一觉。过几天,等这里到处都留下了它的痕迹,就没事了。 小黑睡着后,我抱着自己的两个膝盖,弥漫在我四周的,正是我喜欢的那种静。不是死水一潭,像深夜里的湖水,安详、平静,夜空上的星辰都跑到了湖面上,像我一样用心在捕捉着那传说中的天籁。我曾经见到过那样的湖水。 有一些微风,也偶尔有一两条梦醒的小鱼,会悄悄地掀一下湖面—— 那种静,就会在这一瞬间荡开,却不慌张,不是狼入羊群时的那种破碎,是花朵开放时的吐蕊,一点一点的,最后又像一支画笔上的浓墨,渐渐地滴下来,化开,然后淡去,直到无痕。 可惜此刻是看不到那样的星空。 但我能清晰地听见从四周传来的电流声,不停地鼓荡着我的耳膜。这种静,也很让人迷醉。 我放眼望去,虽然不是地面上最美的芦苇浩荡、星光片片,但微光中那些依稀可辨的,一样的影影憧憧地吸引着我去联想。我轻轻地站起来,尽量不去惊动小黑的美梦。 不知道是王睡觉时动了什么,还是这里的灯光也是一种自动装置,当遥感到无人活动就会自动降低亮度。 我记得刚进来时还是很亮的,现在周围则是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中,很像初春时节的月光。也许这样更好,反正现在我哪里都不想去了。 我回头看看我的“家”,明亮得有些炫目,就像黑夜里的村庄,一盏马灯高高悬挂在沉睡的村头。 这时,我真的很想家,想念家里的一切。 也许,家的温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将你深藏的脆弱,像我妈的针突然挑破了我脚上的水泡那样,痛,然而总让人怀念。也许,明天还是告诉王,回去吧,我和小黑,结束这个旅程,重新回到我们地上的生活中去。 信步走回房中,重新看着里面的陈设,我忽然又有些感动。 王的良苦用心,虽然让我满腹狐疑,甚至还很警惕,可是有谁能像他这样对我如此细心如微呢? 既然如此,如果不认真看看,是不是有些对不起王?我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不知道是否应该真像在自己的家一样,弄它一个乱七八糟,让别人摸不着边,而我自己却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手上不慌? 这时,我忽然盯着书桌上的一张图,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天啊,这个王,真有如此的神通,竟然连我十年前胡乱画下的那个图都知道。没错,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张纸过于崭新,我肯定就要叫出来的。他怎么连这个都搞得一清二楚的? 我忍不住过去,把画拿在手上。这个图,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把它扔到了什么地方,就像我做过的很多梦一样,早上一起床,就把它忘得干干净净。 而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这个图。 嗯,让我好好想一想,对,好像是在一个冬天,那晚好像也出奇地冷。我早早地钻进被窝,快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窗子好像被谁敲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静了。迷迷糊糊的,我也懒得去看,只记得好像突然有一只乌鸦在叫,也不知是真是假。 然后,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早上起来,一看窗外,是漫天的大雪,将大地盖了一个严严实实的。 0619、不相信的事情也会发生 也许是雪太厚,地上的一切仿佛都被埋葬了一样,虽美但却让人看上去有些心慌。再然后,我就发现自己一下子掉到了一个很深的洞穴中。 于是胡思乱想起来,一下就记起了昨晚的梦,和梦里的乌鸦。这时候怎么会有乌鸦呢? 肯定是乌鸦的叫声,才让我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于是,也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念头,随手抓了一张很大的纸,开始乱涂乱画,好像也没怎么费劲去回忆,那个梦,居然让我给画了出来。 画完,我还自己惊奇了好长的时间,只是没敢随便跟人讲,梦,竟然可以用笔画出来。 后来,那张画出来的“梦图”,不知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我当时也没在意,只是揪了一下小黑的耳朵,以为是它叼着玩给弄丢了。现在看来,我对小黑一定又多了一个冤假错案。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连我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的一个破图,又经过了这么多年,王居然都能把它给我复原出来,他是不是凡人呀? 简直神道到可以跑进我的心脏里去胡作非为了。 想到这里,我的后心不觉又多了一道凉意。 我顺手拿起手边的一个东西扔了出去,结果什么都没砸到。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枕头。 哼,一个枕头就想让我出气?不行,继续扔。 不一会儿时间,满屋开始乱得叫人惨不忍睹了,我才喘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王的地方还是我的地方了。倒在床上我想,不管怎样,我看着顺眼就行,不乱一点,东西四处乱堆乱放,我又怎么睡得着呢? 不知为何,迷迷糊糊的我好像又做起了梦来…… 用那张破纸画下那个梦后,好像已是黄昏。抬起头,突然想起昨晚下雪的事,便探头看了看窗外。也许没人相信我的话,但我当时的确差一点哭了出来。 我记得昨晚的雪,铺天盖地的虽然看着让人心慌,可雪停之后的那种美丽,有谁想过要去珍惜 ?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雪停之后,人们走出家门的模样跟出洞的狗熊没什么区别。所以,这更让我心疼。 人们在我看得见的雪上,一摇一晃地踩来踩去,狗熊则在我看不见的雪上奔跑。我知道,尽管我也是那些白雪上无数小黑点中的一个,并且很可能马上就要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可我还是忍不住诅咒。美丽的白雪,就这样与泥土混为一谈了。白雪,看来只属于天空,属于遥远的星辰。 但奇怪的是,我好像还一直站在一个洞口,这样仰望着飘洒的白雪。 等我彻底清醒回到现实中,我敲了敲头疼的脑袋。今天不出去了,哪里也不去了。但是,我气哼哼地刚做完这个决定,大门就被“吾建议”撞开了。 “吾建议”是我的铁哥们,因为他嘴里总喜欢说“我建议”,正好他又姓吴,所以我们很少叫他的真名,跟着他的口头禅只叫他“吾建议”。也有人叫他的真名,不过,我们一听就会立刻扭过头去。 因为我们不看就知道,那肯定不是我们的朋友。 “吾建议”平时是一个很斯文的人,今天发疯了还是跟老婆吵架了? 我瞅了一眼“吾建议”,见是这小子,嘴巴张了张只好再闭上,只是一脚替他把我自己的门重新给踹上了。我想提醒他,以后进别人门之前要记得敲门。要搁以往任何时候,我这一脚准能让这小子脸红半天。所以,我立刻就后悔起来,转身甩根烟给他,然后等着他说“我建议”。 烟在半空碰了“吾建议”一下,然后弹到地上。 “怎么,生气了?”我愣了一下问道。不过问完我就感到不对,“吾建议”的眼睛好像哭过一样。 “吾建议”好像不敢看我一样,盯着地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快穿衣服,跟我去一个地方。” 大概,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速说话,而且不带“我建议”这样的祈使句,所以听上去让我十分刺耳。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想,没错,一定是跟老婆打架了。走到门外,“吾建议”忽然哎呀一声停下来,瞪着我问: “你怎么不带上一个手电筒啊?” 带手电筒干吗呀?我一下子被他问糊涂了。 “吾建议”这才使劲跺了一下楼梯,咚地一声好像整栋楼都震动了起来:“我妈丢了!你不带手电,一会儿上山怎么找我妈呀?” 我先吃了一惊,你妈丢了,怎么丢的? 但很快我就笑了一下,这就是跟老婆吵架的好处,房子那么小,想亲热又不敢大动作,火没处泄,不吵架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我伸手拍拍他说: “别着急,再跑你妈能跑到哪儿去,总不会跑到地球外面去吧?你好好想一想,除了你们的邻居,你妈还有没有别的朋友?” “吾建议”一把甩开我的手,冲我叫道: “你别他妈的像个诸葛亮似的!你想到的,没想到的,我他妈早八辈子想到了。没有,没有,哪里都找过了,就是没有!你要是还不信,你就把我的火车票掏出来自己看,我他妈火车都坐了三天两夜,以为我妈一生气回我舅舅家去了,可是、可是我妈还是没有!我哪儿知道啊,我哪儿知道我妈哪儿去了?我还想,我妈一定在我舅舅家哩!” “吾建议”说着说着,眼泪好像要掉了下来。 这下,我才真的慌了,转身就向楼上冲。 拿到手电下来,“吾建议”已经冷静了很多,一看见我就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理他,跳上他的摩托车,感觉一屁股坐到什么东西上。 我摸了一下,问是什么。“吾建议”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我妈的棉衣,你要是冷就穿上。” 车开起来以后,“吾建议”告诉我,他妈走失的第七天,附近有个老人专门找过来跟他说,不远处有一座山,是这里最高的那一座,山上有一个洞,你可以去哪里试试看。 我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从后面拍拍“吾建议”,“你说的山,好像就是我家后面的那座山吧?你找到那个洞没有?不过,我好像没听说有什么洞啊!” 0620、吾建议 吾建议”在前面大声回答道: “没有。昨天我已经找了一天,也只是看了一个大概。那老人说,那个洞很小,如果找到人也只能爬进去。他说这还是听他爸爸讲的,他爸爸见过那个洞,不过只爬进去了一点,就再也不敢往进爬了。为什么呀?他说好像那洞里还有洞,这个洞里套着那个洞,就像蜘蛛网一样。里面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水声,呜呜地响得十分森人。” 我几乎快要被“吾建议”绕晕了,“吾建议”却冷不丁扭过头瞅了我一眼。我连忙对他喊起来,“别看我别看我,看前面。” 于是,“吾建议”又猛地将头扭回去,头几乎伏在车头上闷声说道: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我妈怕是真的找不到了。今天都第八天了,我妈那个岁数,走的时候又没穿大衣,身上又没钱,天又那么冷,又下这么大的雪……” 我在车后坐着一声不吭。我觉得,现在安慰对他都是一种特别的虚伪。 停下车,“吾建议”让我把他妈的棉衣递给他,随后从车上抽出一根铁棍。我说你带这个干吗? “吾建议”支支吾吾地随口应道,说是为了安全起见。 我抬头看了看山上,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我们进来的山口,说: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多喊一些人来嘛!“疯子”、“猫咪”和“秤秤”呢?”我说的这几个人,都是我们这一帮的,全都是绰号。“吾建议”一脚踩下去,雪顿是淹没了他的那双高腰皮鞋。他犹豫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别提他们!”“吾建议”恶狠狠地说着,忽然回头看着我说: “你如果害怕,你也可以不去。” 我心里暗自叫苦,嘴上却也恶狠狠地回答“吾建议”道: “说什么屁话,真看着你一个人去送死啊!” 说完,我突然发觉这话今天说得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想改口也来不及了。 其实我是想说,这可能是你妈的最后一个线索了,看着你要妈不要命的样子,扔下你一个人,我跑了,那才真不是他妈的东西哩!但奇怪的是,“吾建议”见我破口大骂,竟然咧开嘴就对我笑了一下。 天快黑透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有三块巨石的荒草堆。 按那个老人说的特征,正好是半山腰上,一片很大的荒草地,三块巨石从很深的草中伸出来,像是路障,又像是三块巨门,恰好卡在上一个悬崖与下一个悬崖交汇的地方。 应该是这里了吧? 我探头往石缝里仔细瞅了一眼,又觉得这里像一条路,上去或者下来,巨石都可以作为桥梁或者门,关键是看你怎么去看。 “吾建议”等我缩回头,也把头伸进石缝里瞧。没瞧两眼,“吾建议”就抽身回来,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我拦住他,“说你干吗,看清楚了再行动可不可以。” “吾建议”红着眼睛说,“你别拉我,听见没有?”我松开手,看着他慢慢地跪在雪地中。 爬到一半的时候,“吾建议”忽然在里面叫我的名字。 这时,我只能看见他的屁股,听不清他喊什么,只好蹲下来像他一样扑在雪地上听。 “吾建议”郑重其事地说,“你千万别跟着进来,万一我进去以后,很长时间都不出来,你一定要赶快回去叫人来!记住没有?千万不要跟进来。对了,还有那个铁棍,给我,从我的腿缝里传过来。” “去你妈的,说点好听的行不行!” 我一边把铁棍小心地往里送,一边在他屁股边上大声地骂。不过骂完我就后悔,心里也更不是滋味。你说丢什么不好,把妈一丢,连骂人的话听着都不对劲了。 好在不大一会儿工夫,“吾建议”就一头是雪地又爬出来,随后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黑着脸告诉我:“不是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洞啊,我连一个老鼠洞都没发现!那个老东西,肯定是在骗我。” 看着雪地中的“吾建议”,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高兴起来,很想拿手电筒看看他的脸。也许是我想到“吾建议” 再也不用进一个狗屁都不是的什么洞里去了吧?不过我心里倒很清楚,那个老人没有骗他,没有理由嘛,那么大岁数的人,大老远地跑去,然后用一个谎言对付一个刚丢了亲妈的人? “吾建议”不是急昏了头,就是绝望透了。 陪着他坐了很长时间,“吾建议”忽然想抽烟,结果一摸兜,我俩都没带。看来人真的不能急,不然一定要丢三拉四的忘东西。 看着“吾建议”抓耳挠腮的样子,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烟瘾犯了。 我的血突然热起来,腾地站起来,拧亮手中的电筒说:“走吧,我们再去找,这么大的山,也许是我们根本没找对地方。” “吾建议”站起来,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慢慢一摇头说:“不用了,这山别的地方,我昨天已经花钱请了很多人和我一起搜过。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按老头说的样子,只此一处。” 可是那个洞呢,到底在哪里? 我和“吾建议”默默地往山下走的时候,肯定都在心里这么想着。 到了山下,我对“吾建议”说要去他家看看,他没说话。 上了车,开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在前面说好吧,然后把车掉向了去他家的方向。到了他家,一开门,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我奇怪地看看“吾建议”,你老婆呢? 没想到“吾建议”倒瞪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也傻逼啦,你说我还敢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屋里吗?” 这句话噎得我差点一口气没晕过去,只好把头扭过去。这就是有老婆与没老婆的人之间的不同,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对你集中火力地打击你,打得你哑口无言,还得服服帖帖。 不服气?不服气你也去弄一个。 “吾建议”的家确实太小,看了两眼就没什么地方可以看的了,两张床,一个桌子,中间用一排衣柜、碗柜什么的隔起来,勉强算是两间房了。 这世界有时候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就说我吧,一个人住一套房子,虽然不大,可那怎么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啊! 0621、不忍卒读的家 “吾建议”可能就是冲着我那套房子,几次要给我弄一个老婆,唉,可惜当时都没要。如果要了,说不定现在也是儿女成群了。 最后,我把目光放在那张桌子上,感觉鼻子酸酸的:看那饭菜的样子,估计还是“吾建议”他妈临走时没吃完的,不然,那么勤快的“吾建议”决不会容忍饭桌如此狼籍一片的。 幸亏现在是冬天,饭菜虽然已经干成一团一团的,却没有恶臭的气味。 只是,碗筷就那么摆在桌子上,横七竖八的的确看着扎眼。我扭过头对“吾建议”说: “收了吧,再怎么样,你们以后还得过日子不是吗?再说,你不是讲公安局已经来过了吗,看也看了,相也拍了,说不定什么时间你妈就回来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感到了自己的言不由衷。 “吾建议”眼圈刷地一下红了。他看了看桌子,没说话。 于是,我走过去,找了一个纸箱子,准备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扫进去。但等我去拿那个碗的时候,我一下子楞住了: 怎么饭里面还插着两根烟头呀? 谁这么缺德,往别人碗里扔烟头! 不对,不是扔,是故意插上去的。 我生气极了,大声喊“吾建议”过来看。 “吾建议”没有过来,而是远远地说:“别他妈瞎猜了,我妈抽烟,一定是我妈丢进去的。” “你妈抽烟吗?”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不 过,在倒那碗里的饭和烟头的时候,我心里不知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 都吸烟的人,没见谁把烟头插到自己的碗里呀?顶多是喝酒喝得懒得动弹了,那也只不过是把烟头一竖,摁在桌子上了事。 往饭里插? 反正我是不敢。 别说插,就是往进扔我都觉得会被天打雷劈哩。 不知道“吾建议”为什么对此没反应,也许他根本没心情再想别的事情了吧。 收拾完东西出门,“吾建议”要送我,我把他拦住了。 我说,“你还是快去接你老婆吧,快过年了,唉。” 接下去,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跟“吾建议”分手后,我就踩着一地的白雪向自己的家走。 这时,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我听着脚下雪发出清脆的叫声,好像我生吃罗卜时罗卜发出的叫声一样。 这真叫人心疼。 在我觉得自己很矫情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雪地里站起来,头上、身上披满了雪花,好像在那里有一百年都没有动弹一样。我被他吓了一跳,只觉得他是一个男的,几乎连他的脸还没看清,他就将手里抱着的一包东西往我怀中一塞,人就没影了。 我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只感觉今天的世界,好像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硬要塞给我似的。 如果不是这时感觉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我估计我也该在雪地里站上一百年,然后披一身的雪,然后等待着下一个撞过来的人。 低下头,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险些拱到了我的鼻子上。 呀,一只小狗! 我简直喜极了,清一色的黑油油的毛,在冰雪连天的夜晚里,显得格外醒目。我都不敢再深想下去了,真害怕过一会儿又有谁来抱走它,就像莫名其妙来一个人塞到我怀里一样,我抱着这只小狗就往家里跑。 小黑也有对付我的绝招,就是当我对它不理不睬的时候,伸出它那又长又软的热乎乎的舌头,猛舔我的手掌心。 对它的绝招,我常常是哭笑不得而又不得不举双手投降。 这家伙是怎么发现这个绝招的,我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出来。它的这个绝招,对我来说是很讨厌的一件事情。 我是个懒人,尤其是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这家伙总要很当一回事地跑过来叫我起床。 只要有一两声不搭理它,我的手立刻就要遭殃。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我使劲地甩着手,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叫着:“好啦好啦,我起来了。” 好不容易把眼睛睁开,就看到王在我对面盯着我笑。 我连忙又把眼睛闭了一下。 他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如果这是他的习惯,以后我睡觉肯定要老做恶梦的。嗯,看来这以后真是一个问题。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还好,王的脸终于换上了冬装,看上去觉得比刚才舒坦多了。我也很快地对他笑了一下,一边穿鞋,一边顺手摸了一下小黑。等我站起身,王却突然给了我一个背影。 “你的房间太乱了,给你五分钟时间,收拾好了过来见我。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找我。” 王说完,好像还不放心似的又回头看我一眼。没有如此夸张吧,一会儿春风一会儿就冬雨! 我毫不示弱地抬起目光盯着他看,他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抽身走了。 王刚走出我的视野,小黑便来咬我的裤腿。真是不知趣的家伙,这个时候我到哪里给它弄吃得去!用另一只脚轻轻拨开小黑,然后打量了一番。乱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我穿上衣服,叫了一声:“小黑,我们走。” 小黑高兴起来,马上跑到了门口去,然后停在那里等我。走过去,我望着小黑恶毒地笑了一下。高兴吧,等一会儿知道不是给你弄吃的,看你还像看见了一条公狗那样兴奋不? 出了门,就是昨晚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中的房间了。 哦不,应该准确地说,是我昨天从东方之门进来后经过的地方。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和亮度让我来看清楚一些了。与我前面经过的很多地方相比,它们的相似之处就是无一例外地一个大厅加一串的门,也就是一串门之后肯定就要出现一个大厅,很像我前面说过的“葫芦”的比喻。 因此,我现在可以肯定地说,这个地下室就是一个巨大的葫芦,大葫芦里套着小葫芦。 我学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但属于滥竽充数的那种。 所以我猜想,这样结构的好处之一,是可以抵御瞬间冲击过来的巨大的外力。这就是“瓶颈”原理。同样的好处是,这样结构对来自内部的压力,也有一种意想不到的缓冲作用,对“葫芦”的肚子—— 也就是挖掘出来的内部空间所要承受的气压,以及本身应该具有的张力,都有很好的帮助。因此,仅从这一点上而言,这个地下室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地下室。 0622、一梦醒来 为什么要建一个这样的地下室,建出来作何用途,现在我基本上不去想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再想下去。 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而且到了此刻,我也只能像一首歌唱得那样,跟着感觉走了。 小黑其实是一条很胆小的狗,不过,这也许与它是一个女性有关,而且马上可能就要做母亲了,胆子小一些对它可能是一种保护。出了门,小黑就开始撒起欢,四处又蹦又跳,好像到了一个大草原一般。 一看小黑兴奋的样子,我就知道它醒来后什么也没干,准是一下子就跑到我的床前去了。 不过这一点也不奇怪,别说它,就是我从一个很小的房子里出来,一下子看见一个更巨大的地方,我的心情也一样会像花朵突然绽放一般美丽起来。 老实说,这个“葫芦”的肚子,实在大得惊人。 小黑跑出去很远,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又猛地一下冲回来,蹲在我的旁边安分守己起来。 小黑这一跑一回,一下子让我联想到一组词:空旷,辽阔。 是的,现在我看到的,不是大,而是空旷,空旷之后带给我的辽阔之感。我禁不住回头看看,我曾经睡过一觉的那个房间,一下子变得十分遥远。不知不觉,我和小黑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吗? 我的心跟着不觉往下一沉:如果这样,王显然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这地方这么大,怎么找? 而且,现在我连方位感都失去了。 嗯,我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了一番。 如果在地面迷路了的话,可以有很多办法,但不管有多少种办法,最后都是一种——就是随便什么,你都要先找一个参照物,有了参照物,你就有了方向。 万变不离其宗,我想即使是在地下,只要找到一个坐标,再按这个坐标沿一个方向找寻。 如果错了,好在这也是一个“葫芦”,我肯定会回到原来坐标的位置。 如果那样,我再反其道而行不就可以了吗? 现在的问题是,我要以什么为坐标。如果运气好,坐标找对了,我肯定会很快找到王。所以,找对坐标是关键。 我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收入眼帘的都是我第一眼才看到的,以它们其中的一个为坐标,恐怕还没走我就要晕头转向了。要熟悉的,基本的,不会轻易改变的…… 我突然眼睛一亮——东方之门,我可以从东方之门开始! 我没想到,找东方之门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走走停停,一边吃力地回忆王带我走过来的路线,完全像瞎子摸象。不过老天保佑,虽然颇费了一番周折,最终东方之门还是让我给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但我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瞎蒙蒙上的。如果昨晚我没有走过一次,这里的路神不会就这么让我得逞的。 用手感慨地拍了拍东方之门,好像老朋友一般,只是不知道它是否还记得将我拒之门外的事情。 放下手,眼睛随便瞄了一下,原来是左手,好,就从左边开始吧。 其实我还是喜欢右手,也习惯了右手带给我的各种感觉。不过左手就左手吧,既然是左手的选择,就听从左手的安排。俗话说男左女右,其中肯定还是有一些奥秘的。 接下来,只要顺着“葫芦”的边缘走,不要太偏离就可以了。 走着走着,我突然笑了起来,把后边的小黑吓了一大跳。 可能是这里太安静,没有地面上的嘈杂,所以,我的笑声就显得非常突兀、响亮和刺耳。小黑不满地冲着我汪了一声,巨大的回音折回来,结果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它有些糊涂了,前后左右看看,最后还是夹着尾巴跑到了我的身边才感到安全。我忍不住又笑起来,不过这次声音很轻,然后用脚尖拨弄一下小黑紧张的尾巴。知道我笑什么吗? 你这个傻狗,你根本就不会这样想,也想不到! 我忽然发现我们好像是在一条河的边上走,中间是宽宽的河水。 我们小心翼翼的样子,是为了保证不掉进河水里去。如果抬头,还能看到对岸哩!这条河很大,也很深,对岸看上去好像也很远哩! 我的手跟着那么比划了一下,仿佛我们面前真是一条河一样。不是吗?我郑重其事地盯着前方。 这就是一条河,没有水的河。我们不能随便回到中间去,因为我们必须先要找到船,然后才能过去,到对岸,到任何想去的地方。而那只船,就是王。 是的,就是他。他不是什么王,他就是一只船。 而且,还是一只连木头都高高在上的船。船上的帆是用黄金打造的,每支浆都是宝石,船上的水手都是清一色的俊男靓女,纯粹的人类精英。而他就是船长,坐在最华贵的头等舱中,正不耐烦地等着我们的晋见。 怎么了? 我向我现在最思念的那个姑娘发誓,如果不是看在小黑肚子的份上,我早一脚把它踹到门上去了 。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现在眼前发黑,两手颤抖,因为我现在很需要一个东西要我扶一下,以免晕倒在地上,因为我一不小心,又和那个可爱的东方之门相逢了,像老朋友那样,我又可以拍拍老朋友的肩膀了。 我一屁股坐下来,靠在老朋友的背上,喘口气再上路吧。 看来,左手是不对的。休息完,我站起来,说来说去还是右手最可靠。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向右走了?我扭头看看趴在我旁边的小黑,突然感到我可能又遇到麻烦了。 小黑一动不动的,对我的呼唤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不是饿坏了它?我连忙伸手去摸,毕竟它是有孕在身啊!还好,一摸,我放心了。而且,小黑还本能地回应了我一下。 我能感到它想看看我,却有些无能为力,所以,我只看见它的眼皮往上抬了一下。 如果能随便找点什么吃的就好了。 我知道我喜欢幻想的毛病又不分场合地跑了出来。 此时此刻,别说没有什么吃的,就是有,我也不可能找到它。 0623、一梦醒来(求票) 除非,我再穿过东方之门,回到王曾经带我们一起吃过东西的那个冷库。但是现在,我不能冒任何风险。 尽管如此,我还是心存侥幸地站起身,四下打量着,希望能有所收获。 其实,不用看我都知道结果是什么。我收回目光,看着正在我的脚下与饥饿战斗的小黑。 也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小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王。 说走就走。 小黑是我的狗,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的狗。小黑对我比我对它好。知道我喜欢什么,小黑怕它一个不够对我好,马上就要弄出很多个小黑来一起对我好。 小黑你等着,我一定要找到你最喜欢的骨头和牛奶,我一定要亲手把它放在你的面前。 这一次应该向右! 我找了找方向,刚走出去几步,就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异动。 难道是小黑不让我走?或者它不敢独自留下来,强撑着要和我一起上路? 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根本不是小黑弄出来的声响。 此刻,虽然心急如焚,我也不敢掉以轻心,返身走回去,先看小黑,还算好,再察看了一下周围,哦——原来又是东方之门,一闪一闪的,好像哪里有灯亮了。 古怪可真不少啊! 我定睛瞅着东方之门,静下心来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弄清了光亮的位置。 就在我刚才坐下来休息的地方,也就是开启东方之门的机关的对面下方一点,原来还有一处机关,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王真是无处不用心,用心就良苦啊! 我把眼睛凑近了一些再看,怎么,仅仅是一个光源而已? 这是绝不可能的。我试探着用手摸了一下,没想到,它还真是一个按钮。 既然是按钮,管它是天堂还是地狱,总之既然放在这里,肯定是早就是计划中的事情了,按与不按有何分别? 我一横心,指尖轻轻用力,只听啪嗒一声,整个按钮连同一块墙壁分为左右两片。哈,原来像个抽屉,不,更像一个保险柜。我往里面一看,接着露出来的,居然又是一排按钮。 不过这次我就不需要再动脑筋了,因为那些按钮下面已经标明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很国际化: 第一个按钮写着“食品”,然后是世界上通用的食物图标,第二个按钮是“饮用品”,第三是“急救包”,第四是“工具”,以此类推,种类不下十余种。 看完,我就开始挠头,很怀疑这个尺把长的小盒子,能够应有尽有地满足我的要求。不管那么多了,我先按了一下“食品”,然后想了想,又按了一下“饮用品”,至于别的嘛,我现在还不需要,就免了吧。 不大的工夫,我附近的什么地方轰隆隆地响起来,我寻声找到那里,果不其然,就在我和小黑坐的位置、东方之门靠右的墙壁,其中的一块墙壁神气活现地钻出来,好像要与整个墙脱离一样,又好像里面有人使劲在向外推它一般。我连忙闪开一些,等到它彻底安静下来,才又过去。 真是独具匠心啊!还完美得出乎我的意料! 这块被完整地“挖出来”的墙,原来是一个现代化的“饭桌”——不,准确地讲是一个工作平台。在这个平台上,“食品”被划分为“素食”、“肉食”、“速食”三大类。 三大类之下,又很细致地划分了许多小类。 我和小黑都是肉食主义,所以,我想都没想地在“肉食”下面的小类中,挑了“家畜”和“家禽”,这是我和小黑的不同之处。 “选择”完毕,还要“确认”,唉,真麻烦! 吃他一点东西,要经过这么多手续。如果他要在地面也如此开一家餐馆的话,我估计食客差不多先要饿死一多半。 不过有一点是我没想到的,在我确认之后,平台下方居然缓缓地弹出了一把椅子,而且还是皮质的有靠背的扶手椅。这还差不多,我坐上去,估计王骨子里跟我一样,肯定也是一个懒人 。不过,从这些东西的设计来看,他是先勤快后偷懒的大懒人,也是知道应该如何偷懒的大师,我是连偷懒都不愿动脑筋的真正懒虫。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块墙壁也开始轰隆隆地响了起来,而且就在我的旁边。怎么还有一块墙“钻出来”,像“同桌的你”似的。我被旁边的响声弄糊涂了,不过很快我就嘲笑起自己的健忘症来: 笨蛋,连自己“要”的“饮品”都忘了。 食物很快就从我的左手的位置送了出来。 怎么是左边呢? 这么说吧,它其实像一个课桌,椅子弹出来后,就多出了一个空间,人坐下去正好。 而“课桌”的左方也就是我的左手位置,接着就动起来,我猜可能是一个输送器之类的玩意,像抽屉一样被顶出来,原理跟它的母体的动作差不多。 食物被整齐地搁置在那个“抽屉”中,同时还有碗筷之类的用膳工具搁置在另外的格子里。 真是一个高自动化的家伙。食物取出来后,“抽屉”又缓缓地缩回去,几乎再看不出它的痕迹。 我望着食物,兴奋地一边搓手,一边大叫着,“小黑,小黑。”半天都没回音。我瞅了一眼小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端起食物向小黑跑去。 估计小黑已经饿晕了,一直等到我把食物放到了它的鼻尖上,小黑的脑袋才微微动了一下,鼻翼本能地开合着,将嘴巴慢慢地张开。但它的力气显然已消失殆尽,几乎连抬起嘴巴都不可能了,只是本能地以地面为依托,嘴巴一点一点地拚着最后的力气朝着食物拱去。 我看得心疼坏了,慌忙撕开一块肉,在自己口里里嚼碎,然后一点一点地塞到小黑的嘴中。 只吃了一口,小黑紧闭着的眼睛忽然涌出一滴液体,淡淡的有些浑浊,接着缓缓地滑到它的下巴上。我看了一眼,不敢再看,把头扭到一边,一边在嘴里威胁道: “狗东西,再不给我好好吃小心我打你屁股。” 几块肉下肚,小黑的眼睛终于睁开,嘴巴也开始主动地寻找起来。 这下,我算彻底的放心了,不是别的,小黑是真饿坏了而已。又过了一会儿,小黑头也抬了起来,眼睛开始有些神采地盯着我看,我才突然想起来,啊,还有饮品哩! 对,牛奶,我答应过的。 0624、独具匠心的设计 赶到“饮品”处,我照葫芦画瓢来了一遍,饮品很快又到了我手中。 这次,我给自己选了一瓶啤酒,给小黑选的是牛奶,现在,这可能是它最好的营养品了。 将牛奶放到小黑的面前,小黑很快就哼哼唧唧起来,就像它很小的时候我给它牛奶时的样子。 看来,狗和人一个样,都有挥之不去的童年情结。 小黑又活蹦乱跳起来,我又喝着啤酒,一时间感到了一种痒酥酥的幸福。 可惜,幸福的感觉总是不能长久。难怪有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看简直就是真理。 菜,总有吃尽的一刻,酒,总有喝光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在饭菜、酒香中度过一生。当然,猪是一种例外,也是一种幸福的样本。不过,这种幸福,我不想要,估计小黑也不会要。 接下来,痛苦还得继续。 我捏着空荡荡的酒瓶,啃完这最后一根鸡腿,我们又该上路了。 我现在很发愁,如果我们接着向右找过去,还是没有王的踪迹,怎么办? 我盯着小黑,一边望着它全力以赴对付嘴边的最后一块肉,一边将手里的易拉罐酒瓶翻来覆去地捏着,直到再也捏不出什么动静了,我也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小黑,有完没完,不就一块肉嘛,当猫玩哩!” 我忍不住冲小黑吼了一嗓子,竟把它吓得一愣怔,抬起脑袋瞅着我,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 “看什么看,笨猪,去把王给我找回来才算你有本事。” 我知道,其实我并不是骂小黑,可就是有那么一股无名火老在我心窝中窜。没办法,小黑就只好当一次笨猪吧。 骂完小黑,我随即将手中的易拉罐漫无目的地朝外使劲一扔,感觉一下子好多了 。谁知,小黑连肉也不吃了,忽然支起两个前腿紧张地瞪着我,以为我又有什么新名堂给它呢。 等了半天,见我对它并没有什么反应,小黑便嗖地一声窜出去,不一会儿,就把我扔出去的酒瓶又给叼了回来。我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任凭小黑将酒瓶重新放到我的手上。 小黑这下不满意了,严肃地望着我汪汪汪地叫起来。 “你嚎什么,你说嚎什么?” 开始我还有些逗弄小黑的意味,还不停地学着它的样子呲牙咧嘴的,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什么,盯着小黑看起来。神奇的是,小黑好像也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突然也不叫了,一屁股蹲下来,然后歪着脑袋在我的对面不停地打量着我。 对了,小黑! 小黑不是一只狗吗? 我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十分吃惊自己怎么竟然愚蠢到如此地步,最好的寻找工具其实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啊! 我怎么会这样熟视无睹呢?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了,一定是什么堵住了我的智慧。而且,我现在才发现,小黑看我的样子其实是在嘲笑我。 的确,如果我是一个领路人的话,将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可惜的是,小黑无法用它的语言告诉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你是要找人,而不是去散步!早说啊,我的笨蛋主人! 我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小黑的头,手在我前面指了指,小黑就高兴地汪了一声,窜出几步开外,然后伸出鼻子像探雷一样在地上嗖嗖有声地嗅起来。 这是小黑最高兴做的事情。 只要我摆出一付跟在它后面的样子,它就会为此发疯地工作起来。 小黑的这种侠客品质,在它刚刚能跟我一起散步时就初露端倪。开始我还不以为然,以为小黑是一只狗,这些不过是正常的狗性而已。 但它那种大包大揽、舍我其谁的派头,却在不知不觉中征服了我。 只是后来,我必须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让它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时候,它都可以这样子,像我的家长领着我跑东窜西的,连追姑娘它都要摆出这个架势,我就对此特别地郁闷和不高兴。 不过幸亏小黑只是一条狗,不然我们之间肯定很早就要开始血流成河了。 远远地看见小黑终于停了下来,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黑显然是在等我。我刚走近,它就迫不及待地叫一声,接着身体又是一耸,被我一声喝了回来。 因为,透过几层玻璃门,我已看到了王。 而且,令我十分意外的是,王不是一个人。 望着两人低头说话的样子,我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也许,兼而有之吧。 其实,我也应该早就想到,一个如此庞大的系统,肯定不是王一个人就可以玩转的。 我无法判断王是否也看见了我和小黑。 由于隔着几道玻璃门(显然是有密码的),所以,我和小黑只能耐心地在门外等待,直到王好象无意中向我们这边瞟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人才抬起头,好像又对王问了一句什么,然后才快步朝我和小黑走来。 “你好”,我见他一直盯着我看,虽然微笑着,但一点也不掩饰他逼人的目光,心里很是不爽,便故意跟他抢先打了一个招呼。 “我叫箫,吹箫的箫,这是小黑,黑夜的黑。”说着,我特意指了一下小黑。 他看看小黑,突然不怀好意地说道,“吹箫的箫,黑夜的黑,连起来不是小黑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 他可真会联想啊。不过,他眼睛也的确够毒的,一下子就能抓住别人的破绽,还叫你无话可说。 但不管怎样,如果小黑也能听懂我们之间的对话,我敢保证,小黑一定会立刻冲上去咬他一口。而且我怀疑,是不是王授意他这么做的。 见我沉着脸,他脸上的笑意不觉更浓了,转身关上门,对我示意说,“走吧,已经王等了你很久。” 我站着没动,小黑也很乖,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也许他现在才意识到什么,于是停在我们几步远的地方,想了一下,然后重新走回来看着我说: “看来你有些误会,老实说,我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姓谁名谁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这样好吗?我们先过去见王,顺便也让我想想自己的名字。” 真是好笑,居然还有不记得自己名字的人! 说给谁听,我想谁都不信。大概,也只有在王这里,稀奇古怪的事情才会这样层出不穷。 0625、王室中的另一个人 王看见我,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起他的手腕,瞅了一眼后,十分严肃地盯着我说, “你迟到了,五分钟时间,你用去了六个。如果你是以这样的速度去应付一件事情,我无法想象,如果一条河摆在你面前,五分钟之内洪峰就要来临,你将如何找到一条船,并安全地渡过去。”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想说话,王立刻竖起手掌堵在我面前, “不要跟我说什么理由!我只要你牢记一点,在我、也可以说在你面前,永远只有结果。结果,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呵呵,王正说得起劲,一声响亮的笑声,从我后面突然传过来。 我顿时高兴起来,袖起手盯着王。 谁知,王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眼睛一动不动地仍旧盯在我身上,好像刚才那声笑是我发出似的。 半晌,他才松开眉毛,冲我摆摆手,似乎要指派我做什么,一声响亮的笑声又从我身后钻了过来。我扭过头,就看见他大笑着张开双臂,远远望着王夸张地叫着王的名字说,“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老范,我应该是老范啊!” “老范?” 王也将目光远远地投在他的身上,想了想,然后猛地一松眉毛,嘴里不住地应道,“不错不错,老范,你的确就是老范。” 望着他们两人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这个老范在王心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 他可以随时随地任意地大笑,可以一个字都不说地走进或离开任何地方,包括王。而王对老范,似乎也没有更多的要求,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要求。 而且我感到,老范在说他这个名字的时候,王开始是十分的意外,然后才是恍然大悟。 因此,我想这肯定不是老范的真实姓名。 但为什么老范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获得了王的共鸣,一时我还很难吃透。 并且我很快发现,此时此刻,我就像他们两个手中的一只乒乓球,你打过来,我推过去,把我弄得晕头转向,他们还要拿着拍子交换一下彼此间神秘的眼神。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看了看小黑,见它也正可怜巴巴地盯着我,于是叫了一声,“小黑,走,我们不做别人的馅饼。” 小黑动了一下,忽然冲我不满地叫了一声。 看来,它不懂什么是馅饼。 王也不满地突然瞪我一眼,老范却一下子安静起来,笑声像被人掐断一样嘎然而止,接着,他很快竖起一个手指对王使劲嘘了一声,表情看上去奇怪极了。 “吹箫,小黑,馅饼——” 老范嘴里念叨着这些词,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困惑和迷茫。 小黑显然被老范的举动吓住了,夹起尾巴贴到我的裤腿边,低低地冲着老范吼了一声。 我摸了摸小黑,转眼一看王,发现他不仅对老范无礼的举动无动于衷,反而一脸紧张地盯着老范,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老范,是不是找到了?快说说,不对也没关系,我们再一起找。” 老范摇摇头,两眼出神地盯着一个地方,嘴唇贴在他竖起的那根指头上,嘘一声,发一会儿呆,然后又嘘一声。嘘声时断时续,有轻有重。 王的表情、不,可以说是我们所有人的表情,也都随着老范的这轻重不一的嘘声,忽悠着飞过来飞过去。 我感到快要喘不过气了,老范的手指突然离开了他的嘴唇,也不知道对王还是对我神经质地晃了一晃,他的人就飞快地窜了出去,一眨眼,消失在一道桔黄色的门里。 老范走了很久,王还愣愣地盯着那道桔黄色的门。望着王的神态,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突然一亮: 这个老范,居然能令王如此牵肠挂肚,看来一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既然如此,莫非他就是这个“大葫芦”的设计者,害我吃了很多苦头的“葫芦大师”? 正想着,王忽然掉过头,莫名奇妙地冲我竖起大拇指, “说好样的,虽然你是无意的,但终究还是你给了他一把钥匙。好了,我们先不管他了,让他自己去忙吧。” 钥匙? 我疑惑地看着王,王却对我摆摆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先不要去管你有多少个问号。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尽快熟悉这里的路径,然后我们才能再来谈其他的东西。我想,你也不愿意总是迷路吧?如果你总以为有小黑在你身边,那可要大错特错的。” 说着,王将一张光盘交给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是你的钥匙,你的第一把钥匙,拿回你的房间好好看看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间再来找我,但我希望你越快越好。” 接过光盘,快到门口时,我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扭过头对着王说: “那个老范,不是真的叫老范吧?我看出来了,这个名字是他临时随便编的一个。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故意编一个名字,但我知道,你和他肯定是都不愿意让我知道某些事情。老范就老范吧,只要我不像一个傻瓜就行。” 听完,王忽然笑起来,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真是没有耐性!钥匙都交给你了,不好好拿回去看,还要站在我面前满脑子的狐疑。好吧,姑且满足你的一次好奇心。” “老范,的确不是他的真姓大名,他也没有故意骗你。这么说吧,从他来到这里开始,应该说他的名字就失去了原来的意义,你也一样,包括我。” “所以,我们应该都是没有名字的人。老范为什么突然说他叫老范,而且让我也产生了同感呢?” “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老范是除我之外第二个来到这里的人,从今天算起,他已经整整五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了。五年了,他一个人就这样过来了。你好好想想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老范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想你就该慢慢懂得了。” 这一次,没等王再开口,我捏着那张光盘就跑出了那个房间。 回到房间,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将那张光盘放了进去。 开始我还很担心王会不会又在光盘里弄一些名堂,比如密码什么的。 所以,当电脑一下子打开光盘,里面所有的文件夹一览无遗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却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可不像王的风格啊。 0626、钥匙里的秘密 盯着闪烁的电脑屏幕,我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个光盘的名称,“家园”? 看来,王的确是把他这个硕大的“葫芦”当作了一个家园。 而且,看一眼“家园”下所罗列的目录,我的心跳就不自禁地加速起来。 家园,家园,王这一次显然不是虚伪,就是又要故弄玄虚。 看看吧—— 家园的创始,家园的构造和原理,家园的组织系统,家园的社会系统,家园的生物系统,家园的保障与救护,家园的延续和永生,家园的地下与地上,家园的准备和启动……等等。 这哪里是什么家园,它简直就是一个王国啊! 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我忽然发现我握着鼠标的手,被汗水湿透了。 我知道,现在我只要轻轻点一下鼠标,我所有的疑问都将在此刻一一化解。 王,这个神秘的人物,也将不再神秘。看,还是不看? 不知为何,眼看秘密就要揭开,我却忽然之间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恐慌。 当秘密不再成其为秘密时,所有在此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阵阵烟雾。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够在此时此刻畅通无阻地打开“家园”的唯一理由吧? 犹豫了很久,我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家园”的诱惑,手一松,“家园的创始”便在我眼前打开了。 ……公元前?年,家园开始缔造; 公元18年,家园被“我”发现; 公元399年,家园迎来第一位客人,他是一个孩子; 公元999年,家园第一次关闭,次年启封; 公元1221年,“我”开始云游,寻找家园的父亲、母亲和儿子; 公元1666年,家园第一次贯通; 公元1937年,家园的门,家园的心脏; 公元1985年,“我”回来了,我找到了儿子; 公元1995年,“儿子”渐渐长大了,但也快不认识我了 公元2003年,“儿子”跟着他的夫人飞赴欧洲 公元2005年…… 看到这里,我突然傻笑起来。 公元18年,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难道这里在公元18年就有了,王也在这几千年之中,这样自由地来来去去吗? 我啪地一下关上电脑,站起来对小黑喊了一声,我们走。 小黑呼地爬起来,晕头晕脑地望着我。我指了指王的方向,狠狠地高喊道: “那里笨蛋,就是刚才跟我们说话的那个疯子,现在我们就找他去,让他干脆一点儿,赶快送我们回家,知道吗?” 王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我,愣愣地一直瞅着我和小黑,直到我站在他的面前,他才突然大笑一声,声音有些发抖地大喊着, “老范,老范,你赶快过来一下,他、他现在就来了!我、我没有看花眼吧?”王说着,忽然把他的脑袋一低,整个头埋在了他的双手之中。 老范跑过来,瞅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我,将手放在王一耸一耸的脊背上拍了拍说,“王,你先等等,让我先问问小黑。” 我一下子火了,瞪着老范:“我不叫小黑,小黑是我的一条狗,我叫箫。” 老范冲我摆摆手,“名字的问题,我们先不谈。我来问你,那个光盘,你看了吗?” 我点点头, “看了,怎么样?不过我只看了一点,就是那个什么家园的创始,后面的嘛,我想我就没必要再看了。哈哈,挺好玩的,你们,都是一群幻想家吧,要不,就是一帮子作家什么的,躲在这里写小说玩吧?” 正说着,我忽然看见王抬起头,两个腮帮子上都是泪水,忍不住吃了一惊,怎么,他、他怎么哭了? 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有眼泪? 这可真让我做梦都想不到啊。我差点没笑出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憋住。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觉王其实只是一个老人而已,大概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吧。 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敢再看一眼王,转而盯着同样愣愣怔怔的老范,说, “不过有一点我还不太明白,既然你们这么有钱,干吗非得把钱都扔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这一路我随便算一算,你们花的钱呀,如果放到上面去,我敢说你们建一座城市都绰绰有余。唉,真是想不到,你们怎么这么有钱,太可惜了。” “你、你住嘴!” 老范突然指着我的鼻子叫了一声。 “好吧,”我高兴地举起一只手说, “我发誓,只要你们立刻送我和小黑回家,我保证立刻闭嘴,并且永远都不对任何人说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话音刚落,王和老范突然对视一眼,然后一起齐刷刷地望着我。 “怎么样?” 我盯着两人,见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只好掏出我的手机给他们看。 “你们瞧,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儿到底有多深,反正在这底下一点信号都没有,我家里人,我女朋友,还有我的哥们,一个人都不知道我现在哪里。都三天了吧,如果我再不露面,他们说不定会去公安局报案的。算我求你们了,我真的想回家了。” 听到这里,老范忽然低头看着王说: “还记得那句话吗?外甥是条狗,吃了就要走。王,也许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和千锤百炼了的,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从头再来一遍。” 老范说完,忽然恶狠狠地望着我,呲牙一笑,“喂臭小子,你以为抬出公安局就能吓住我们吗?告诉你,知道我们秘密的人,还没有一个活着出去的。” “哼,你吓唬谁呀,”我说着,其实腿已经软了。 王很久没有搭腔,只是紧皱着眉头,半个身子几乎陷在他的那张椅子上,直到老范不满地又叫了他一声,他才一下子坐起身,先对老范摇了摇手,好像示意不让他胡闹一般,然后又冲着我点点头,说:“ 不如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吧,这里我先答应你,如果你跟老范到几个地方去看看,回来你还是认为你应该离开这里,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我一定二话不说,立刻亲自送你上去。” 这样就能不软禁我了?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看什么,时间有多长?” 王答道:“看什么,老范会告诉你。至于时间嘛,你不用担心,这一次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只要不是看一眼就跑,随便多长都可以。” 条件还很优惠啊,我点点头,看着王说,“好吧,就这一次。” 0627、谈条件 王见我点头,马上扭过头叫了一声老范,老范迟疑地打量着王,“这、这是不是早了一点,他可是连那张光盘都还没有看呵,别吓着他。” 王一听,立马对老范摆着手说: “就这么定了,而且我也不想对他隐瞒我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看就吓着他,我想,一切反而都变得简单了。” 老范听到这里,忽然噢了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身盯着我说,“听到没有,跟我走吧,一会儿可千万别吓着你。” 笑话。难道你们还在什么地方藏了一条大蟒蛇、一头狼? 我冷笑一声,对小黑喊道:“我们走。”小黑刚窜起身,老范就把我拦住了,“不行,它不能去,只能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我回头看着王。王不动声色地盯着我说,“听老范的,他说不能就不能。这件事情,我说了也不算。” 我看了看小黑,知道又中计了。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人还没走,王只对小黑招了招手,小黑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王的面前,居然还可耻地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气得我差点没晕过去。 跟着老范走了一会儿,老范便在我前面停下来,指着他站的地方说, “你就在站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开一辆车。 ”开车? 我不禁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发现我们又到了东方之门。 我远远地望着老范喊了一声,“我们去哪里呀,是不是要出东方之门?” 老范没理我,埋头在昨天我曾给小黑弄过吃的那面墙上拍了拍,我就听到轰隆隆一声,一块墙壁应声倒地,接着一辆鲜红得有些刺眼的汽车从里面送了出来。我吓了一跳。 那墙上的名堂还真多啊。 奇怪,昨天我怎么没发现呢? 老范把车开到我面前,摆摆头说,“上来吧。” 跳上车,我忍不住摸了摸车的仪表盘问, “这里到底有多少车啊,王带我进来时,也开过这样一辆车,不过颜色好像桔黄色的。” 老范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算你幸运,这么快就能坐上红色的车。” 哦,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扭动着身体大声问老范,“快说说,那有什么不同呢?” 谁知,老范突然紧张地扭头对我喝道:“你老老实实坐着行不行!” 怎么了? 我不满地看了一眼老范。 老范却忽然腾出一只手,啪地一声打开我的手说, “你的手,还有你的脚,都给我好好放在原地别乱动。听见没有,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再乱动,有什么危险我可不负责。” “好,好,我不动,我做一个木头人行了吧。” 想到这个古怪“葫芦”里许多古怪的事情,老范的话不禁也让我紧张起来,我一边说着,一边果真开始规规矩矩起来。 老范瞟了我一眼,一下子乐了,又对我安慰说,“放松点,放松点,只要别碰到那些按钮就可以。哎,对了,你读过《鲁宾逊漂流记》吗?” 当然,那可是一本让人神往的书。 我奇怪地瞅了一眼老范,他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些? 老范看看我,若有所思地问道:“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有一天你也变成了鲁宾逊,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我好笑地望着老范,“如果有一天真变成了鲁宾逊,那还能怎么办,像鲁宾逊一样地活下去啊!只要活下去,还怕等不到救援吗?” “说得好。” 不知为何,老范说着,居然把车停了下来,盯着我又问道: “要像鲁宾逊一样坚强地活下去,坚信一定会等来救援。不过接下来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啊,我说的仍然是如果,有一天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我们,我们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变成了鲁宾逊,又该如何是好呢?” “就是说,所有的人都是鲁宾逊了,鲁宾逊还能看到那艘船吗?那艘船还会不会出现?” 我一下子傻了,瞪着老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范倒也不再追问什么,默默地重新把车发动起来,两眼望着前方,专注地开起车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范才又没头没脑地对我说道: “王告诉我,说你很喜欢看《时间简史》这本书。” “里面有些句子大意,是怎么说的?从一个“奇点”开始,宇宙诞生,时间和空间诞生。诞生后的宇宙,仍在爆炸中持续地膨胀,直到最后形成宇宙塌缩,一切又都将归于寂灭。“ “多好啊,真要感谢上帝,至少到目前为止,宇宙还在保持着旺盛的膨胀力。我记的没有出入吧?” “可惜啊,可惜,伟大的宇宙还是有着与一只苹果同样的命运,那就是宇宙的黑洞。就像苹果里的一条虫,黑洞就是宇宙里的一条虫,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可怕呀,可怕的是,连宇宙中最快的光都逃脱不了那种吞噬。” “结局只有一种,就是黑洞通过吞噬,加速了宇宙塌缩。” “小黑你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所有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们,会不会真像作者说的那样,统统被压缩成一根根的面条,然后变成粉末,最终还原为宇宙中的分子、离子?哦当然,那时候的宇宙也就不存在了。”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对老范说: “你说的太可怕了,而且,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所以,我请你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是吗?” 老范猛地掉头望着我,“我倒真希望你说的遥不可及的那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可是小黑,不管你说的遥不可及是哪一天,那一天却是终归都要到来的。” 我盯着老范,突然愤怒地叫了一声: “我请你记住,我叫箫,小黑是我的狗。” 老范突然一踩刹车,没等车停稳,便一个鱼跃跳了下去。 跳下去后,老范扶着车窗对我说, “如果你认为我不该叫你小黑,你也可以叫我小黑或者臭狗屎,我不介意。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看到或即将看到的一切,就是我们正在努力建造的一艘船,一艘当我们都一下子变成鲁宾逊之后鲁宾逊能够看到的船。” “哎,你怎么了?快下车啊,我们到了。” 0628、时间简史 我跳下车,疑惑地看着老范说,“怎么,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们想要改变世界吧?” 不,老范突然羞愧地看我一眼道: “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王说得好啊,宇宙的事情,那是神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我们是人,是未来的鲁宾逊,我们能做的,就是做一艘鲁宾逊那样的船。” 我忽然明白了:这个庞大的地下室,就是老范口中的那艘船。 不过,我还是很迷惑,如果有一天世界真的像老范说的那样,人人都成了鲁宾逊,那这样的一艘“船”,就是再有十个八个,恐怕还是无济于事。 如果说得再恐怖一些,假设万事万物都摆脱不了宇宙塌缩的最终命运,要这样的“船”又有什么意义呢? 毫无意义。一时间,我突然发觉自己已无话可说了。可恶的老范,可恶的王,为什么偏偏让我遇见了他们! 老范扯了我一下,“你怎么了,倒是跟我走呀。” 我定神一看,不知不觉中,老范已经把我带到了悬挂着“世界”二字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王曾经被小黑莫名其妙地扑倒在地的。 不过,经过这一进一出,现在我重新站在这里,已经基本上可以对上方向了。四个入口中的东方之门,是老范带我出来的去处,也是我昨天安歇的地方。 只是我还不清楚,老范把我带到这里,是不是要进入剩余的三个入口中的一个。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也正想瞧瞧这三个入口里都藏着什么秘密。 老范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冲我狡猾地一笑说: “既然你都读到了《时间简史》,我想你也应该早读过《物种的起源》吧?” “但是我敢跟你打赌,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们,你过一会儿就要看到的东西,恐怕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全部看到的东西。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就打起精神,睁大眼睛,好好地过一次眼瘾吧。” 我哼了一声,顾不上反驳老范的这张巧嘴,紧紧盯着他的双脚,在心里默默记着他一路走过去的路径。 这一次小黑被他们软禁,所以我一点也不敢马虎。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被老范、不,准确地说被这左拐右拐的“葫芦”给彻底绕糊涂了,最后,居然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 我沮丧地盯着老范的背影,不禁再一次被那个不曾谋面的“葫芦大师”所折服。唉,那个家伙,一定是玩迷宫的高手。 等老范停下脚步,示意我看的时候,我一边仰头望着老范手指的地方,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个地下室是谁设计的呀?我想,他恐怕是第一个被你们拉下水的倒霉蛋吧。” 老范还没听完,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说:“有感觉了,你开始对这个地方有感觉了。” 我盯着老范,“到底是谁呀,不会是你吧?如果是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 “我,我可没这本事。” 老范说着,忽然亲热地搂起我的肩膀就往里走,“既然你这么感兴趣,我就不说了,还是留着以后你们自己认识的有趣一些。” 不说拉倒。我推开老范,将头偏了一下,“物种之园”,原来他们要我看的是这个东西。 尽管我心里早有准备,我还是被里面巨大的空间给惊呆了。 我简直无法想象,这么巨大的“肚子”,那个“葫芦大师”是如何将它们支撑起来的。 唯一可以解释的,可能就是那些被分割成无数独立房间所能承担的作用吧。 但看上去,这些房间并不像我已经熟知的那样材料坚固实用,而是好像都是玻璃钢制品,有些里面看着灯火透明一般,有些则干脆漆黑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着老范问道。 “它们呀,”老范好像很头疼似的挠挠他的头皮,说: “它们是细菌、病毒和一些微生物。这样吧,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一个个地往后看。你先看,遇到问题我再给你讲。” 老范刚一说完,我就觉得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连退了几步。 “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呢?你说,你们把它们放在这里干什么?如果不是对你们了解,我真要怀疑你们是一群恐怖分子。” 我一脸厌恶地说着,眼睛随即朝别处看去: “后面是什么?我先声明啊,如果你让我看的都是这些玩意,我现在就要掉头回去,免得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也好,”老范爽快地应道, “现在就看这些玩意也的确有些难为你,成千上万种,看又看不清,估计有些你连名字都记不住。” “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所有被我们收入囊中的物种,哦,也就是你说的东西,尤其是这些危险品,都是经过最好的专业人士之手处理妥当了的。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把顺序调整一下,先去看动物园。” 看来老范好像也对那些玩意不甚感冒,不过他表现得比我冷静多了。 在我们离开之前,他有条不紊地又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一遍,当然,次序肯定是要颠倒过来的。 我远远地望着老范,直到他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道门关好,并在门边一处墙壁上看了半天(我猜那一定是工作手册),嘴里嘀嘀咕咕着走到我面前,我才问道: “老范,你说的动物园,里面都有一些什么动物?”我的意思是——说着,我顺手指了指周围,“如果它连北京动物园都不如的话,你最好就不要带我去。不然你看,我们就是不吃不喝,今天也休想把这里走马观花看一遍。” “什么?” 老范一下子鼓起眼睛瞪着我,很是鄙视道: “你一天时间就想把这里看一遍,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科目、多少种类吗?我告诉你,你就是坐火箭,也休想把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个“物种之园”,像你说的这样走马观花一天看完。” “那你还带我来干什么?”我不觉恼火地问道。 “是啊,是啊,王为什么要我带你来,你来看什么呢?” 0629、另一版本物种的起源 老范说着,突然孩子气地把他的脑袋一歪,咬着他的大拇指望着我, “你什么都不懂,长得又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眼睛还喜欢斜着瞅人,就这,王还非要让我带你来,我都不知道你的遗传基因有什么优秀之处。” “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还是什么都不要看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你不要说,让我来跟王讲,然后我一定负责地把你送回地面。怎么样,回去吧,回到你习惯的地方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当你又做了一场梦。” 至今我都无法理解,老范为何突然对我冷嘲热讽起来,我想很有可能是我的某句话,激怒或者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经。 但我不能容忍的是,老范一下子就说到了我的长相。 而我的长相,跟他们疯狂的幻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尤其让我愤怒的是,他居然还间接地骂到了我的父亲。 我想,既然我被王带到了这里,老范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 对于一个没有父亲的人,老范竟然还要如此打击,我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了。 所以,当我微笑地望着老范,点头说了一句“好啊”的时候,老范一下子愣住了。 也许,他根本都没有想过我会同意。从他绝望的眼神来看,他对自己刚才的恶作剧十分的懊悔,可一时之间,他又怎能收回他刚刚说过的话呢? 就像汽车一样,想调头重新来一遍,有那么便宜的弯给你转吗?自食其果吧你。 老范一直盯着我,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等我给他一个台阶,但是我不。 我也盯着他,一直看,但就是不再吐一个字出来。我猜我们当时两个人的表情,别人看了一定会大笑不止。 而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老范的这个瞬间,也一直在我脑海中盘绕不去。我在想,原本很好的两个人,突然之间不说话了,其中的缘由,难道果真是他们都认为的那个理由吗? 人世间,的确有很多事情让人琢磨不透。 最后,老范突然把目光从我脸上移走,默默地走到不远处一个方形台前,摆弄了一番,手中就多了一个类似于电话或报话机的东西。 老范拿起它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将它举起来贴在耳旁,沉声对着它说:“对不起,王,现在我们必须回去了。” 虽然老范站的比较远,而且还背对着我,但由于这里太静了,我还是远远地听见了王在里面的一声轻叹,只是,王很快就果断地挂掉了。 老范放回电话的表情,我无法看见,但从他的背影可以看出,虽然王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老范还是很难受的。 他转头看看我,我立刻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们都没有说一个字,默默地走到大门处,老范开始严格地重复着他开门时的操作程序关闭大门,而我则多走了几步,仰头望着大门上悬挂着的那块“物种之园”的牌子,渐渐理清了“世界”的头绪: 从王带我进入这里的第一道门开始,我已数不清究竟穿过了多少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门,最后我见到了“世界”。 王说,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见到了世界,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 因此我想,“世界”对于王,一定是他最后的堡垒。也正因为如此,王的“世界”才会显得如此隆重、谨慎而博杂,像一个浓缩的真实世界。 在王的眼中,这个“世界”也许应该是四方的,有着绝不南辕北辙的方向。 现在,王给我看了东方——“东方之门”, 又给我看了西方——“物种之园”。 接下来,他是否该给我看他的南方和北方了呢? 而他的南方、他的北方又是什么呢? 我想,无论是什么,都该我要吓他们一跳了。 老范把我重新带到王的面前,一张口刚说了一声对不起,王就把手抬起来冲他摇了一摇, “老范,你刚才已在电话里说了一遍,这不是你的错。但我想,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沟通的问题,而且,尤其是在那个日子越来越逼近我们的时候。” 老范点点头,突然一脸痛苦地看看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多年精心炼制的一个链条没有了,接下来,我们所有的东西是不是需要重新再来一遍。” “是呵,”王沉吟着一边摇头,一边朝我瞅了一眼,“只是就怕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我望着王和老范,忽然插问道:“说来说去,你们是在说我吧?” 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老范和王的对话,像故意演戏一样。 只是我没有料到,我说完这句话以后,王与老范对视一眼,突然一句话也不说了,并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看着好笑,刚要张口,王猛地一抬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说: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食言?放心吧,我一定会履行我们之间的君子协议。不过,遗憾的是,既然你要走,你就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你必须先要遗忘,然后,我才能履行我的诺言。” 王说着,叫了一声“老范”。老范点点头,默默地走过来,将他的手直直地伸到我的面前。我一看,老范的掌心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粒绿色的药片。 我一下子笑了,抬头盯着王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王摇摇头,答所非问地说:“吃了它,我立刻送你上去。” 我也摇着头说:“不,这样的毒药我是决不会吃的。” “那你就是不想上去了?”王突然瞪着我道。 我一下子又笑起来,眼睛斜斜地瞅着一旁的老范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上去了?再说,我可是什么都还没有看,人家就匆匆忙忙把我带回了。既然我什么都没有看,我还需要遗忘吗?” “嗯?” 王疑惑地向老范望去,老范尴尬地耸耸肩膀,刚想说什么,我一下子将他手中的药片出其不意地抓了过来,举到眼前看着。老范和王忽然紧张起来,紧紧盯着我。 “你要干什么?”他们问着的时候,我慢慢地把药片放到了嘴边,“你们不是要让我吃掉它吗?” 0630、黑科技失忆药? 老范慌了,看了王一眼,将手伸到我的面前说,“等一等,你先确定是上去还是留下以后,再考虑吃不吃的问题。” 看来这药片是真的会让我失去记忆!我紧紧地捏着药片,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喉咙,但我的眼睛却始终望着王和老范,得意地说道: “好吧,我可以不吃,也可以留下,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王很快地应道。” “很简单,”我说着,随手将药片扔给老范, “老实说,其实老范刚才已经成功了,他的演说的确把我打动了。因为我开始对你们做的这件事情,有了非常大的兴趣。” “不过,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我并不是相信你们那些疯狂的想法,我只是想留下来看看,在你们所说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会毁灭。所以,我现在最想看到一个人,这个地下室的设计者,” “我想看看,然后当面问问他,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他的这个宝贝葫芦是否真的像老范说得那样,带着我们这些鲁宾逊来一个胜利大逃亡。” 老范听完,突然大笑起来,指着我说:“你这个家伙,果真有点意思,不愧长了一双色迷迷的千里眼。” “老范!” 王不满地看一眼老范,然后沉静地望着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里就一定有一个设计师呢,在你眼中,难道我就不能是那位设计师吗?” “你下围棋吗?”我反问道, “一个人如果没有对手,他当然可以左右手互博,自己跟自己对弈一局。不过可以断言的是,那肯定不是名局。” “所以,既然这是你的一个名局,我想,你是绝不会像老顽童一样左右手互博的吧?再说,你身边不还有老范吗,名局,也要有名手才对呀。” 我说着,故意拍了一下老范的马屁。 我想,打完人,总不能拍拍自己的屁股就走,至少还是要摸一下别人的脸蛋才对。这是做人的起码道理吧? 不过,老范为什么说我长了一双千里眼,还色迷迷的,我就不太懂了。 莫非设计者是一个女的? 但那是不可能的。 这么大的手笔,以及我一路走过的感觉,这不是一个女子可以完成的。 可惜的是,我看着老范,他却并没有被我的马屁打动,而是一下子躲到了王的背后,装模作样地像王一样盯着我,一本正经起来。 王这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说, “围棋嘛,我是懂一点儿,不过十年前我就已经不碰它了。终日无所用心,不有博弈乎?我是没有时间享受啊,不然,说不定我们以后还可以组织一个围棋队哩。” 啊,我惊喜地看着王,顿时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的念头。 “想不到,在这遮天蔽日、寂寞难耐的地下,我终于找到了可以一起度过这些岁月的知音。” 王点点头,“没错,你的知音不多,但也不少。玩,本来就是我们的天性嘛。所以,我也可以告诉你,你说的这个设计者,也许比你还贪玩。“ ”这下你放心了吧,我们的生活,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枯燥无味。只是你这次要有点耐心,你的这个要求我还一时无法满足你。” “不会又有什么名堂吧?” 我瞪起眼睛,发现老范突然朝我挤挤眼,一只手不停地往天上指。 “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人回去了?”王摇摇头,“不是,不过三天以后,我一定让你第一个见到你想见的人。” 也好,三天就三天,不如我将那张光盘认真地看一遍,倘若王再有什么诡计,我也许就有办法对付他了。 不过临出门,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回身将老范手中的那粒绿色的药片要回我的手中。 我晃着那粒药片对王说: “你放心,这个东西只是先放在我这里,如果到了需要我吃下它的时候,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下去,决不再为难你。” 王看看我,奇怪地耸耸他的肩膀说,“随你。” 回到我的房间,桌上的那台电脑居然莫名其妙地开着。 走近一看,屏幕上竟然还有一行字:“欢迎你归来,浪子!”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看小黑,随手动了动鼠标。 不用问,这一定又是王的杰作。 但这一次很奇怪,解除了电脑的屏保,接下来我却无法再操纵这台电脑。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屏幕上突然又出现了一行字:“ 你现在是不是皱着你的眉毛,正盯着我看?” 噢,我一下子明白了,我这台电脑只是王的一个终端、一个傀儡而已。 “是不是像它?”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愁眉苦脸、但样子很可爱的的卡通狗。 我顿时乐了,飞快地打过去一句话:“这很不公平吧,你那边那么多武器,我却赤手空拳!再贴一个出来,给你自己,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屏幕上很快又跳出一个卡通,不过一时很难辨认。 “它是什么?”我问完,后面就跟了一个字:“猫” “猫,你是猫?是老虎才对吧。” 我笑着,真想立刻跑到他面前去羞他一羞。 “你忘了吗?猫本来就是老虎的师傅。” “那谁是老虎呢?” 我刚打过去这句话,一个凶神恶煞的脸谱突然冒出来,一行字紧跟在后面说: “好了,不要再顽皮了,现在言归正传,请你不要再东张西望,集中精神认真地听我给你讲课。” “讲课?讲什么课,谁给我讲课?” “别打岔,你的问题就是疑问太多。为什么你的疑问那么多,就是因为你太无知,还十分的厚颜无耻。如果你再不老实听我讲课,打你二十大板!” 这句话刚打完,屏幕上突然就闪出一块大板子,一上一下地挥着,然后很夸张地落在一个很可笑的屁股漫画上,声音响亮极了,仿佛那个屁股真的就是我的屁股一样。 我笑了一声,紧接着脑海中猛地响了一下,不对,跟我说话的人好像不是王,而且也不是老范。 只看他们两人的那张苦瓜脸,就绝不会在电脑上跟我这么说话。只要不是他们两人就好。我一时兴奋极了,十指便欢快地舞蹈着打出了一行字:“请告诉我,你是谁?” 0631、上课:家园的创世 “——笨蛋。” “笨蛋?” 虽然我知道对方肯定是在骂我是笨蛋,但我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话过去: “原来你的名字叫笨蛋!哈哈,今天我可知道了,原来真有人叫笨蛋。” “笨蛋,我是说你!现在才知道问我是谁,不是笨蛋是什么!” “那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不知为何,这个躲在屏幕后面的人,虽然我连人都还没见到,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即使是骂我的话,也让我感到心里美滋滋的。 而且,我忽然之间产生了一个很奇妙的念头,那就是我以后的一切,都将与这个人有极大的关联。 不仅如此,我的手指也莫名其妙地跳跃起来,刷刷地又打出了一句话: “你不是老范,也不是王,我知道了,你是那个葫芦大师,对不对?” 望着屏幕上的“葫芦大师”这四个字,我竟一下子激动起来,抬起手相互握了握奖励了一下手指。 没错,一定是那个神秘的“葫芦大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就问了起来: “你现在哪里?你应该比王老一些吧?不然,你怎么会想到弄出这么大的一个葫芦?哎对了,你长什么样?是不是留着长长的胡子,手里经常拿着一把折扇,走路一摇一晃的样子,像小说里的那种仙风道骨一样的人?” 但屏幕上突然一个字也没有了。 我望着屏幕,顿时笑了起来。我数了数屏幕,果然就像葫芦大师说的那样,我的问话的确是太多了,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疑问句,难怪人家不理我。 好吧,既然要给我上课,我就再做一回好学生吧。我老老实实地打了一句话过去: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现在,请你给我上课吧。” 过了很久,屏幕上仍然一个字都没有出现。 怎么,还真生我的气了? 我盯着屏幕,忽然明白过来: 有本事的人,一般都很有性格,有大本事的人,性格就更与众不同,有大本事的有岁数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但此刻我一点也不担心,只要是葫芦大师就不怕,反正他们都跟王一样有求与我。 我想,这也许要不了多长时间。果不其然,我也一声不响地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那边就沉不住气了,啪啪啪地打过来一行字: “现在上课,请打开电脑里的《家园》。” 我动了一下鼠标,发觉电脑又可以操作了,看来是他们解锁了。 请打开《家园的构造和原理》。 “怎么跟我想的一样?”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冷冰冰的人我可不喜欢。 想到这里,我立刻装模做样地问道:“请问老师,第一课好像不是这个吧?应该是《家园的创始》才对吧?” “请打开《家园的构造和原理》。” 那边又重复了一句,看来我也不能再油腔滑调了。 于是,我老老实实打开了《家园的构造和原理》,然后答了一个“是”字过去。 一直到我们学完《家园的构造和原理》的全部内容,葫芦大师都没有再跟我调侃一句话。 虽然我不知道葫芦大师为什么前后有些判若两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我们的时间不够用,不知不觉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所有他们认为的基础课程,也正好在这一天的凌晨时分嘎然而止。 很显然,这一定又是王计算好了的,一点不多也不少。 我长长地吐口气,回头看看一直陪着我的小黑,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三天里,除了第一次吃饭是葫芦大师提醒之外,其他的我们几乎都想不起来了。 王与老范也像失去了踪影一般,在这三天时间里一声也不吭,好像是把我们忘记了一般。 这也让我再次领教了这个所谓的“家园”的神秘莫测和它包含其中的高科技,那就是如果需要,我们完全可以像一块石头那样一动不动地呆在某个地方,衣食无忧地过上一辈子。 而这,也正是我在三天时间里如此投入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 不管是王还是老范,他们的确没有说谎,在葫芦大师冷冰冰的解读中,我终于被他们近乎疯狂的思想和实践深深折服了。 现在可以这样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是世界末日,那么,王,老范,还有这个葫芦大师,以及这个家园里所蕴藏的一切,仍将会把现在的世界还原。 这里,又将是万事万物的起源。 多好啊,就像汽车上的备胎,电脑中的a盘,神不知鬼不觉地,世界就这样多了一个备份。 难怪王执意要我读这张光盘,而他给这张光盘的名字“家园”也的确是恰如其分。 其实,这个“家园”何止是对我一人、就是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它都是一把神圣的钥匙!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见一个人?” 当屏幕上突然冒出这句话,我竟一下愣了,好半天才打回去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 啊,这真叫我有些出乎意料,“像你这么重要的人物,原来也是一不小心就上了贼船呀,”我慌不择言地说着, 没想到那边居然还答应了一声,是啊,然后反问我道:“现在,你还想不想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呀?” 哈哈,我第一次有些言不由衷地笑了起来。 “大概,你也像我一样过得晨昏颠倒了吧?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想让我摸过去把王从床上叫起来,这样的事情,在几个钟头之前也许我还会干,现在没门。” 对我的这番话,葫芦大师第一次没反驳,而是飞快地贴过来一个笑脸问道: “那你是准备大睡一觉呢,还是准备做点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想现在就过来看看我?” “当然。”我也飞快地答道: “如此美景良辰,普天之下又只有你我二人独醒,我不去看你岂不是枉费了一片天意。” 说完,我忽然发觉这些句子用在此时此刻一个糟老头子身上,实在是暧昧和无趣,连忙补充了一句, “不过,既然是天意,我们也就顺天而行吧。你不要说,让我自己慢慢地走,就以今晚为限,找到你,我们就手谈一局,也算我出师了,你也是名师出高徒。找不到你,我可要不客气了,那就是一个笨蛋师傅,教了一个笨蛋徒弟。” “随你。” 不知为何,葫芦大师忽然变得好说话多了,一点争辩的意思都没有。 0632、神秘人,你是谁 我想,这也许是一种自信的表现吧。 不过,在关电脑前,葫芦大师让我把小黑抱起来,举到电脑上的摄影头前拍了一张相。 我抱着小黑的时候,忽然担心葫芦大师这是不是有些别有用心,马上就要看见我们了,干吗非要多此一举呢? 关上电脑,带着小黑再走出住处的大门,这次的感觉就踏实多了。 小黑一路冲到我的前面很远的地方,看来这几天着实把它憋坏了,撒着欢又要给我领路,结果被我一嗓子叫了回来。 这一次如果还要依靠小黑,我想,那还不如现在就打道回府的好。 走了不大一会儿,我心里还是有些嘀咕起来: 葫芦大师讲了三天,按道理在我心中也应该画出了一幅家园地图。 但问题是,我现在是在家园的东方之门里,也就是说,如果我要乘兴一观家园的全貌,我必须再次穿越东方之门,回到老范和王都曾带我站过的地方,然后从那里开始我对家园的游览。 可是穿越东方之门,另外那几道门我怎么过去呢? 虽然其中只有一道门是密码门,密码是什么我却一点都不知晓呀。 想到这里,我不禁停住了脚步,惹得小黑着急地直咬我的裤腿,我才沮丧地重新走了起来。 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过去看看,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也未可知。 与上一次相比,这次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东方之门。 而小黑则狂喜地围着东方之门不停地叫着,汪汪汪。 看来,它对这里仍旧记忆犹新。我顺手摸了摸小黑,看到了狗眼里居然也流露着人类般的感激之情,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那个机关。 如果不是这个机关,在我们极度饥饿的时候,小黑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我还真不敢想象。 小黑显然也懂得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可惜的是,我现在想出去,它却不能再帮我一次了。 走进东方之门的走廊,小黑只是瞅了我一眼。 由于没什么把握,我也懒得叫它,便独自继续朝前走。 开第一道水密门时,走廊里的灯忽然明亮了许多。 大概这就是葫芦大师说的自动化系统吧,除了一些特定的必须由人进行操作的,这里所有的一切,只要能够实行自动化的,按王的要求全部都实现了。 看来以前我对王的确有些误解,他并非是什么大懒人,而是这里的一切,如果真要达到老范所说的那种标准,老实讲,仅仅是自动化还远远不够。 随着灯光亮度的明明灭灭,我也顺利地来到了最后的一道门——那道透明的像玻璃制品的密码门前。 就在我胡乱猜测着它的密码时,一个人影突然在门那边冲我招了招手,然后便伸出手指向门的某个地方示意着。 我吓了一跳,开始以为是老范或者王,定睛再一看,却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 天啊,这里怎么还有女孩子! 我一时惊疑不定,直到她在门那边开始着急地敲起门来,我才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胡乱冲她也作了一个连我都不知道是何意思的手势。 见我过去,她感觉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指了指门上的密码锁,让我开门。 我摇摇头,然后对她摊开两手。 我想她完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但她却依旧固执地指着门,嘴唇张合着,不知道再说什么。 我只好揣测着看看密码锁,见上面似乎有一个翻盖,便试探着一拨,外面的盖子便应声打开了。 有门。我不禁高兴地瞅了一眼门对面的女孩,见她又对我竖起一个指头,对着密码锁转了一转,便摸索着将手探进去一摸,果然有一个洞口。 是不是放一根手指进去就可以呢? 我一边抬起眼睛探询地盯着那女孩,一边将手指小心翼翼地往里一顶,门居然一下子打开了。 收回手,我一时还很不适应门骤然打开时与女孩面对面的感觉。 而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半晌才羞涩地低着头说:“你真聪明。” 是吗? 自从下到这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赞美我。 我好笑地望着这个女孩,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到处瞎撞,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女孩一下子瞪大眼睛惊奇地望着我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得意地笑了,这还用说吗? 不过,女孩突然又道:“有一点我要修正一下,我其实是在找一个人。” “我知道。”我冲女孩点点头,“而且,我还知道你要找谁。” “不会吧,你真的这么神,连我想找谁都知道。” 女孩不相信地摇着头,说:“既然如此,那你说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看看女孩,笑着回答道: “很简单,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做个伴,一起去找。虽然现在我要找的人,不一定就是你要找的人,但我最终肯定也要去找他。而且,说不定我们要找的人,其实都在一个地方也说不定哩。” “有道理。” 女孩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忽然启齿一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见女孩一侧身要让我跨过门去,我急忙说道:“你等一下好吗?” 女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连声说对对,“还有你的小狗狗。” 我闻言不觉一愣,“你、你也知道小黑呀?” 女孩也是一愣,瞪起眼睛望着我反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你听,那不是你的狗在叫吗?”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是小黑在叫,可能它突然发现我不见了。 可是,这也不能证明小黑一定就是我的狗啊! 见我一脸的疑惑,女孩忽然笑起来,擦着我的肩膀挤到了我这边。 “走呵,一起去看看你的小狗。你也不想想,这里就你和我,如果有一条狗在这里,不是我的就一定是你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要想半天,唉,真是服了你。”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带着女孩,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小黑。 小黑显然很不适应我带给它的这个突然变故。它第一眼看过女孩,便再不肯正眼瞅她了。 0633、在家园里徜徉 开始我还怀疑是不是女孩显得不够热情,因为小黑是一只十分挑剔的母狗,尤其是对出现在我身边的异性。 这一点,早在我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时我就发现了。 后来那姑娘—— 哦,这里我要简单解释一下,那姑娘就是我对我女朋友的称呼,人前也好人后也罢,我叫得亲切那姑娘答得也爽——后来那姑娘盯着小黑对我说,今天我可长了见识,原来狗也会吃醋啊! 得,幸亏我还没多嘴说它是一只母狗哩。 我看着小黑的样子,在心里把它骂到第九声的时候,女孩果然如我所料地将头转了过来。 不过,这女孩可比那姑娘幽默多了,而且不像那姑娘故作轻松地大笑,而是很严肃地望着我,说: “请问这位先生,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一位女性呀?” 我忍俊不禁,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 她依然严肃地瞅着我,说, “我想也是,看来是我的不对了,我应该像它一样,也换上一件黑色衣裳。这样的话,它一定就把我当作朋友了。” 我不由得看看小黑,可惜这家伙一点都搞不懂人家的意思,忽地一下窜出去老远。 我望着女孩的那身花衣裳,笑着说,“别理它,它就这副德行,见不得漂亮女孩。” 没想到女孩一下笑起来,盯着我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在夸别人呀,看不出来呵,你也会这一套。” “哪一套呀,”我疑惑地望着她说, “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我用的着吗?” 女孩就笑,说:“哦,想知道我的名字呀,很好记的,你只要记得我姓胡就可以了。” “胡什么呢?”我问。女孩却神秘地一笑,跑到前面去了。 跟着小黑走了一会儿,女孩突然停下来,看着我说, “不对吧,这样胡乱走下去,实在是太浪费这么好的光阴了。” 我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便远远地喊了一声小黑,等它跑回来后,望着她答道:“好吧,也许你有更好的主意,你说说看。” 女孩有些歉意地说:“不是我有更好的主意,我只是觉得这样走下去,也许走到明天早晨都不会有结果。” 对呀,所以我才叫小黑回来的呵。 我看着女孩,忽然感觉有些怪怪地,便老老实实地问道: “你大概不是第一次这样走吧?如果你比我熟悉这里,不如你就带我们走,那样不就很快了吗?” “也好,”女孩果断地点点头,“只要你不生气,也相信我的话,我就当一次领队吧。” 女孩转身要走,我连忙把她又叫住了。 “古月,”我壮起胆子叫了一声, “以后我就喊你古月吧,不然每次喂来喂去的,实在麻烦,还是有个名字的好。古月呢,也不是我胡乱给你杜撰出来的。你姓胡,又不肯说名字,所以就把你的姓拆开,正好是一个古月,恰巧又好听又有意境,你说好不好?” 女孩、哦,现在应该叫古月,聚精会神地听完我的话,突然把脸一寒说, “不好,我又不是没有名字,凭什么要你改来改去!” 我吓了一跳,慌忙举起双手刚想说话,古月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忽然笑出了声: “看把你吓的,好吧,反正名字就是随便别人叫的,而我的名字也不是第一次被别人改,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小箫先生。” 古月说完,故意把我的名字放在最后,还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长地叫着。 慢慢地我回过味来: 古月?箫? 哎呀,她一定是误会我了。 这么一想,我再也不敢随便接腔了,连忙低头摸摸小黑毛茸茸的脑袋。 说也奇怪,跟着古月只小小地转了几圈,便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了。 我的脑袋也跟着清醒过来。 到了这里,想到什么地方基本上是一目了然了。 我悄悄地瞥了一眼古月,到了这里,我们是不是也该分手了?说心里话,我还真有些依依不舍。 古月用脚拍拍地面说道:“看你的样子,这里你好像来过?” 我默默地点点头。 古月扭头古怪地瞅我一眼,手指着一个方向问道, “考考你,从这里走去,会走到什么地方?” 我稍稍辨认了一番,便诧异地答道: “那不是出去的路吗?不过,这里太深了,要真正走出去的话,我们要走很长时间。” 古月摇摇头,“我们干吗要出去?好吧,你再看看那个方向,那又是通向哪里?” 我一看不觉笑出声来,那不是老范才带我去的“物种之园”吗?这个古月可真有趣,尽挑我知道的问。 古月收回手,眼睛忽然飘向我们的左方,“那里呢?那里又是什么去处?” “鲁班苑。”我飞快地答道。 “veregood,” 古月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英语,随即嘴角朝我们的右边一撇,语速极快地问道:“那这边呢,这边又是一个什么地方?” 我顿了顿,心里忽然十分难受起来。 古月看我一眼,向我厉声喊了一句:“请你回答我,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我也火了,瞪着古月喊道: “你叫什么叫,说好听一点,不就是伊甸园吗?其实它不过是一个配种站,一个人类-精-子和卵-子-交-会的地方,真不知你有什么好喊的?” “addlehead,slob!”古月嘴里忽然又冒出了几个英文单词。 “你说什么?” 我虎起眼睛瞪着古月。 古月低声咕哝了一句,不动声色地望着我:“不错,不错,真不错!现在你能用简单的几句话,把我们刚说过的四个地方,简明扼要地概述一遍吗?” 这有何难? 我随口应着,忽然感觉有些惶惑,不明白古月怎么也变得老气横秋的,这样的口吻为何又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但很快我又摇摇头,将浮上心头的葫芦大师的影子一挥而去,嘴里便像背书一般说道: “简单地说,我们现在其实是处于整个“家园”之中,也就是整个建筑的最深处。这个地方的入口处,便悬挂着“家园”二字。“ “用地图语言描述的话,在这个“家园”里,上是东方之门,下是物种源,左是鲁班苑,右是伊甸园。东方之门里,住着王、老范和葫芦大师,哦,当然还有我。也许还有其他什么人,比如你,我想肯定有人会让我一个个地去相见的。” “物种源,顾名思义,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中钻的,还有我们身体里的,看见和看不见的,用老范的话说,只要我们知道的,书上记载了的,应有尽有。而鲁班苑嘛,则收罗了天下尽可能多的工具。至于伊甸园,嘿嘿——” 0634、生命的三六九等 我忽然冷笑一声。 古月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你又哪里不舒服,说出来。” 很简单,我面无惧色地盯着古月, “我们住在东方之门,他们住在伊甸园,既然如此,干吗要多此一举? 大家要么都在东方之门,要么都在伊甸园里。 想这样分的话,我看倒不如我们都去物种之园里安身。说到底,我们不也是其中的物种之一吗? 又分什么高贵低贱、三六五等呢?” 古月不易觉察地皱皱眉头,对我说道: “你的问题,看来还不是一个如何学习的问题。我看不如这样吧,等你将所有的地方,都实际地看过一遍之后,你再有感而发吧。仅仅读一点书,是不够的。” “古月,我怎么忽然觉得你说话的口气很像一个人?” 我盯着古月,希望能从她脸上发现一点什么,她却淡淡地回了我一句,“是吗?你看我像谁呢?” 我突然恶毒地笑了起来: “说了你别生气,这一会儿工夫,你很像那个教训了我三天三夜的糟老头子!哦,希望你还没领教过此人。你猜我给他起了一个什么绰号,葫芦大师,哈哈,怎么样?” “待会儿见到他,也许还要跟他斗上几局。哼哼,我非在棋盘上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古月先是很吃惊地扬起眉毛看了我一会儿,接着突然抿嘴一笑,将目光慢慢从我脸上移开。 “好吧,”她知趣地说道:“那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希望你到时旗开得胜。” 不知为何,虽然我心里早有准备,但古月的这句话,还是让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默默地望着古月,直到她举起手又对我说了一声再见,我才火烧火燎地问了一句:“你住在哪里,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古月没搭腔,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眼看快到东方之门了,她才慢慢地车回身,远远地望着我喊道: “喂,对了,你再回来没什么问题了吧?我看你不如也快点吧,转一转,找不找得到人,都快点回你的窝补一觉吧。” 我也远远地摆摆手,一转眼,小黑的脑袋就从我的脚底下钻了出来。 这个狗东西,现在倒跑出来了,真不给我面子!我又可气又可笑地轻轻踢了它一脚。 等古月的人影完全看不见了,我带着小黑又独自转了起来。 说也奇怪,在跟古月说的时候,我是如此讨厌那个伊甸园。古月一走,我却身不由己地走到了通向伊甸园的那条路。 或许小黑也嗅出了什么,鼻子不停耸动着,身子躁动不安地在我前后跑来跑去。我下意识地喝了一声之后,不由得也跟着小黑停了下来。 是啊,想想也是,现在没头没脑地跑过去,能看到什么呢? 那可不是物种之园中的细菌室、病毒房,透过玻璃柜就能看见,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再说,没有王的许可,我这样擅自行动,恐怕有违刚刚学过的《家园条例》。毕竟,这里的一切,即是一草一木,也都有它特殊的含义,还是不要随意接触的好。 回到东方之门附近,看着小黑忽然又开始欣喜若狂地活蹦乱跳起来,一个问号刷地跑到我的脑海中: 不对呀,王跟老范都没有对我提过这里有古月这样一个女孩子,那个葫芦大师讲课的时候,我也没有听到这样的内容。 莫名其妙地碰到她,又莫名其妙跟着她跑出东方之门,真是糊涂! 约好了去找葫芦大师的,他怎么可能住在东方之门以外呢? 朝着东方之门的方向简单判断了一下,走了没一会儿,老范便一头撞了出来。 咦,我吃惊地盯着老范,忍不住抬头去找时钟,却哪里看得见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大钟。 老范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现在几点?” “你看了手表还问我?”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我是有名的不戴表一族不知道吗?” 老范严肃地摇摇头说: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想起来了,现在应该是你上课的时间,为什么你会跑到这里?” 莫不是他也看到了古月? 从时间上判断,这有很大的可能性。不知道老范看见古月会是一张什么嘴脸,惊奇,还是糊涂?我看着老范,故意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轻松地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老皇历了,就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提那些让我痛苦的时刻了。” 哦,老范作出一脸的恍然大悟状,伸出他的那双胖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说:“对对,那个人是给你做了几天的老师。” 我疑惑地望着老范,那个人,不是葫芦大师吗?听他的口气,好像跟葫芦大师有什么过节似的。 老范看我一眼,“怎么样,现在不会再跑丢了吧?有道是名师出高徒嘛,我想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摇摇头,“什么叫没问题了,是问题越来越多了。” 老范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拉了我一下,说: “这就对了,还真让王说着了,没有问题你还叫箫吗?走,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 我拨开老范的手,问:“现在应该是早晨五点左右,对吧?” 老范看了看表,突然瞪起眼睛盯着我说:“你是不是偷看我的手表了?” 我得意地笑笑,答所非问地道: “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可别又是鸿门宴吧。”老范不屑地哼一声,“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 半路上,我问老范为什么也不睡觉,老范就开始不停地对我叹气。 但他只是叹气,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不说就不说吧,他却又不停地打量我,像个偷窥者,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老范看了一会儿,忽然感慨地说:“还别说,你这小子确实很上镜。” “你什么意思?”我听得糊里糊涂的。 “夸你啊!”老范认真地看着我说。 “你这是夸我吗?”我也认真地看着老范道。 唉,老范使劲地摇摇头,说你好不行,说你不好也不行,算了算了。老范说着,大步流星地走起来,很快就把我甩在了后面。我也懒得追他,慢悠悠地走着,直到他猛地一下在前面停下,回头无声地看着我。到了老范面前,我抬眼看看四周,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看来,我又有新课题了。 0635、沉默的大钟 “说吧,”我对老范催促道:“是这里吗?如果是,就请快点吧。” 老范不慌不忙地看我一眼:“别着急,时间是可以让我们说快就快、说慢就慢的吗?” 我心里不觉一亮,顿时醒悟过来。 不用再问了,王一定是又要给我看他的什么新玩意,老范不过是拿着鸡毛令箭而已。 看我半天不说话了,老范才得意地扫了我一眼,问道: “怎么样,感觉这里是不是很特别?我点点头,打起精神老老实实地答道:不错,在这里站一会儿就感觉到了。” “比如说——”老范突然很讨厌地追问道。 怎么又要比喻啊! 真不知道这毛病是不是会传染,弄得这里好像每个人都喜欢打比喻,连那个不知来路的古月都学会了这一套。 只有对弱智的人,才需要打比方以帮助他理解,老范不会不知道吧。 也罢,既然有人愿意当弱智,我就再比如一次又何妨。比如说,我暗自笑着,故意一字一句地对老范说道: “在东方之门,我听不见你走路的声音。在这里,我既听得见你走路的声音,也听得见你血管里血液流淌的声音。一句话,这里太安静了,容不得一点声音。” 不知道老范是不是听出了我话里的味道,啧了啧嘴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哐啷一声将他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也不招呼我,便独自走了进去。 小黑摇摇尾巴,见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不满地汪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地没敢随便动弹。 过了好半天,老范的声音才从里面嗡嗡地传了过来:“再不进来,我可就要开一架飞机去接你了。” “不用那么浪费,”我故意慌张地答着,伸出脚尖踢一下小黑,身子跟着闪了进去。 刚一进去,一面大钟便迎面闯入我的眼帘。 小黑显然也被这面大钟吓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将尾巴夹得紧紧地看着大钟叫都不敢叫一声。 我皱皱眉毛,盯着大钟里面自己的影子,好像正好与它的指针一般大小。 如此巨大的钟,而且还是故意将它坐落在地面之上,到底有何象征呢? 很快,我又发现了一个明显的问题: 这面大钟,指针停在零点的位置上,好像从来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表面,手感十分粗糙,感觉就像摸一块未经打磨的石头。 有意思,我索性大踏步地后退了好几步,托着下巴再看,忽然看到底座下方刻着一行大字: 历史,将从这里结束; 历史,将从这里开始。——箫。 箫?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这里,怎么会有我的名字呢? 是巧合还是有意? 我突然没有勇气再注视眼前的这面大钟了,掉头要走,却发现这个房间除了大钟再无其它任何摆设,整个房间也因此显得巨大而空旷。 我忍不住看看一旁的小黑,顿时明白了小黑胆怯的根源。 别说小黑,我想如果我再多呆一会儿,也一定会发疯的。但是,老范呢,他又跑哪儿去了? 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 这会不会又是王给我设计的另一道难题,让老范将我骗来,然后独自留下我去破解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 惊恐之余,我突然又陷入另一种恐惧之中: 这一路只顾着跟老范斗嘴,我这是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得了! 一时之间,我真是后悔不堪。早知道如此,就应该紧盯着老范才是。我一边极力回忆着走过的路径,一边四处打量 。还好,大门依然对我敞开着,房间内也没有其它可疑的地方。 迅速地将整个房间察看一遍之后,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但是我知道,危机并没有因此消失。 我将目光紧紧地放在光秃秃的墙壁上,一点点地搜索着。 如此巨大的房间,不可能只有一座形同摆设的大钟。王就是再神,也不可能让老范从我眼皮底下无影无踪地消失掉。 所以,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在这个再无第二个门可进的大钟房间里,老范一定是从这四面墙壁的某处悄悄进入了下一站。 也就是说,除了大门,房间里还有其它暗门,做的像墙一样的暗门。 这已是王惯用的伎俩了。 难道真要我愚蠢地一寸、一寸地去敲遍这里的每处墙壁吗? 正犹豫着,小黑突然警惕地坐起身子,脑袋紧跟着扭向了大门。 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惊诧地回头一看,一个瘦高的陌生男子正低着头,默默地向我走来。 又多了一张新面孔。 我暗暗打量着默默走来的男子,不知道为何他紧锁着眉头,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又一个受骗上当的人,还是又一个让我受骗上当的人,我一时不敢确定,便也无声地注视着他。 还好,来人走近我,居然主动跟我点了点头,虽然是无声无息的。 我也点点头,却见他的目光与我一触即离,眼神跟着飞快地转到了对面的墙上。 隔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看也不看我地低声问道:“你来多久了?” 这句话让我很费脑筋,不知道他是指此刻,还是指我来这里的整个时间。 我扭头看看与我并肩而立的他,见他并没有要看我的意思,只好含糊地答了一声:“有一会儿了。” 他默默地点点头,紧跟着又莫名其妙点点头,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冲我的。 有意思,看来他也跟我一样琢磨上周围的墙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和他就是同病相怜了。 我想到这里,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嗖地一下抬脚就向墙壁走去。 我刚喂了一声,他的手指便咚咚有声地在墙上四处敲了起来。 原来是一个蠢人。 我突然一泄气,声音便消失在喉咙深处。 小黑紧张地瞅着他,不时地汪一声,然后又扭头看我。 “别叫,”我烦躁地对小黑吼了一声。 看来,除了敲墙也别无良策了。 他敲的是我左手的墙,那我就去敲右边的吧。 敲了没几下,我就感到小黑在底下使劲咬我的裤腿。 这个狗东西,每到关键时候,一点忙帮不上,还尽拉我的后腿,它到底想干什么? 我生气地抬起小腿,刚想咒骂一句,却猛地发现那人无声无息地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吓得一激灵,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0636、又一个陌生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王有此嗜好,将天下所有的怪人都汇聚到了这里。 可他哩,他却一脸无辜地瞅着我,得,到嘴边的话只好又咽回去。 “你想干吗?”我努力平衡着语调问道。 他却一下子伸出手,愁眉不展地看着我说:“你好,我叫远方。” 见面时不握手,这时候握得是哪门子手? 真是好笑! 我只好将手递出去,任他随便握着,只是暗自惊奇他手上的力道,和他那双与他整个愁苦面部极不相称的目光如炬的眼睛。 “你呢,你叫什么?” “哦,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叫箫。” 真是的,只顾琢磨别人,连名字都忘记说了。我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笑。 “我这是第三次来了,你呢?” “我?噢,我是刚来的。” 听到他的问话,我连忙集中精神答道。 “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我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摇摇头: “我还没找,你就来了。不过我相信,就这么一个房间,除非他变成一只蚊子飞走,否则是肯定有什么机关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着,却见他看都不看我地一脸木然地摇着头,一边缓缓地低声在嘴里道: “不,我分析不是墙,而是那个钟。” 他说着,几步走到大钟前,指着大钟上的那层透明的罩盖,你仔细看,它的边缘为什么都是一圈厚厚的橡皮包裹? 如果仅仅是大钟的话,这层起着咬合作用的橡皮就显得十分多余。 此地无银三百两呵,这是欲盖弥彰。 我抬头观察了好一会儿,有道理,可还是问题重重啊,就算它是下一个门,我们怎么弄开它呢? 远方盯着大钟沉默下来。 还有啊,我举起手指着罩盖里面的钟体道: “如果是门,你不觉得它过于庞大了吗?我看,就是一辆坦克都能开进去。可你再看我们进来的大门,坦克能进来吗?” 听完我的话,远方的眉毛不知不觉在脸上陷得更深了。 “说完了吗?”远方眼睛瞪着大钟问道。 “还要说?”我忍不住叫出声来,“就算罩盖能打开,里面的钟体是人力可为的吗?你仔细看一看,那可是钢筋混凝土浇成的。” 话音未落,远方忽然一个转身向大门口走去。我 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叫了他一声,他却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像之前走进来时那样仍低着头,不急也不慢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 我追了几步,突然变得百无聊赖起来。他妈的老范,他喜欢捉迷藏是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留着他跟自己玩去吧。 回到东方之门,老范笑嘻嘻地从门角处拐了出来。 看见老范,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有的只是好笑,还有一点点被人作弄后的愤怒。 老范见我一声不响地从他面前走过,就像没有他这个人似的,不觉在嘴里咦了一声,从后面一把拉住我说, “你怎么了,没看见我吗? 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我真奇怪你还好意思跟我讲话。” 老范嘿嘿一笑,从背后转到我面前,忽然将脸上的笑容一收,盯着我说道: “脾气还挺大呀!我且问你,学生考试不及格,你能说是老师的问题吗?” 我盯着老范没吱声。 老范这才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再跟我去一趟。” “不,”我甩开老范,叫上小黑,然后毫不客气地走到老范旁边的机关处,三下五除二地打开它,手指啪啪啪地在上面使劲摁着。 我饿了,而且我决不能饿着小黑,它马上就要给我一堆漂亮的小狗,不吃点东西,现在我哪里都不会再去的。 “民以食为天,民以食为天。” 老范折回身,笑眯眯地瞅着我,“正好我也有些饥肠辘辘的了,你就顺便代劳吧,我要一只烧鸡和一瓶矿泉水就可以了。” 食物送出来后,老范一屁股坐到那把固定在平台上的椅子中,先探头看了看我和小黑的食物,然后抓起他的那只烧鸡,边撕边说道, “小黑不吃鸡可以理解,怎么你也不吃鸡?鸡好啊,味道鲜美,又让人充满飞翔的联想,比猪肉可强多了。” 我使劲咬了一口猪肉,恨恨地盯着老范手中的烧鸡,一时有些后悔,真是的,干吗要跟吃的东西赌气呢? 吃完东西,老范麻利地站起身,看着仍在慢条斯理地吃东西的我和小黑,忍不住就去瞅他手腕上的表。 我冷哼一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然后慢慢举起手中剩余的一块肉,正面瞅瞅,反面看看,惹得老范突然火冒三丈地喊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吃东西的吗?” 我冲他一笑,反问道:“我真的不知道吃东西还要什么样子,原来你知道啊呀” 老范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抬起手指着我,“你——” 我飞快地咽下手里的肉块,站起身。老范忽然放下手,哈哈地笑出声来: “差点上你小子的当,哼哼,想让我生气,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小黑意犹未尽地还在舔着嘴巴,我只好轻轻地给了它一脚。 “起来起来,都在等你哩。” 小黑爬起来,迷茫地看看我,又瞅瞅老范。 现在走吗? 我转过头问老范。老范眨了一下眼睛,使劲挠挠自己的头皮,隔了半天才点点头说,“那就走吧。” 快到大钟时,我放眼一看,门外空无一人,便告诉老范,好像少了一个人。老范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下,很快无声地白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老范是不是在故意装糊涂,索性停下步子,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老范才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你说的原来是他呀,走了就走了吧,整天皱着一双眉毛,好像我们抢了他多少钱似的,不要管他,你也不要瞎操心。” “那怎么行,”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原来你让两个人一起来,现在只让我一个人再重复一遍,谁知道你又会耍什么阴谋。不行不行,他不来,我不会再跟你多走一步。” 一听这话,老范神色突变,怒气冲冲地逼到我的面前,然后扬手指着身后的大门说: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为什么我觉也不睡也要赶着带你来这里,你知道吗?那是时光,时光中的历史,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回避的地方!阴谋?如果在你眼里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阴谋,你可以不用再跟着我继续下去。” 0637、神秘性 说完,老范掉头向不远处的大钟走去。 透过老范摇晃的身躯,我发现大门内的大钟忽然莫名其妙地闪烁起五彩的光。 我猜老范的手中,一定藏着遥控器之类的装置,只是我的确还是很迷惑,刚才老范到底是如何从我眼前消失的。 正想着,老范突然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我不妨最后提醒你一遍,从你看完光盘的那一刻起,所有要你亲身经历的,都是你必须学习的课程。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值千金。现在你可看仔细了,再走几步,我可又要进去了,如果你再不紧紧跟上,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听完老范的话,我突然笑起来。 此刻,如果他有勇气回头看一下的话,我正好给他一个背影,他将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着想着,我猛地一下子转过身,背对着老范,刚要抬脚朝回走,一抬头,就看见在回去的路上,远远地站着一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我吃了一惊,定睛再看,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刚刚与我分手的古月。 怎么是她,偏偏不早不晚地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说不清什么原因,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猛地将我一推,我的整个身体像风车一般忽地又转了一个方向,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待我面对大钟重新扬起脸,便看见老范笑眯眯靠在那个大钟上,一声响地瞅着我。只迟疑了片刻,我便甩开大步向他走去。 我刚到老范跟前,老范便冲着我怪笑一声奚落道: “恭喜你,终于没有踏入歧途。你猜一猜,刚才我在想什么?” 我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仰脸朝大钟看去。 奇怪,大钟明明是亮了,怎么现在却又黯淡无光了呢? 我下意识地眼睛向老范一斜,可恶的老范居然还是那样怪模怪样地盯着我,不依不饶地说: “我刚才在想,依你的狗脾气,要是我真的没看见你跟上来,回去我怎么跟王说呢?王又会怎样回答我呢?他会不会奇怪地反问我,嗯,今天不是第三天吗?” “第三天是怎么说来着,哦,那小子说他想见一见那个神秘的葫芦大师,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呢?” 对呀,我反应过来,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应该是早上九点左右了。 按照王的诺言,我学习了三天,第三天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应该是葫芦大师。这个可恶的老范,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我无法反悔时才说,真是居心叵测! 我恨恨地瞪着老范,决定刺他一下: “是呀,今天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好像应该是那个葫芦大师吧,怎么却是你呀?” 老范嘿嘿一笑: “这是一个逻辑错误,准确地说,你第一个要见到的应该是接你的那个人,然后由接你的那个人带领,你才能见到你想见的人。比如说吧,那个人是一处风景名胜,而我呢,则是通往那里的唯一班车。所以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先登上我这辆又老又破的车再说吧。” 哈哈,我一下子被老范的话逗乐了,大笑着,忽然发觉老范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这么说,是王派你来履约的了?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又不等我呢?” 本来我还想问,那个远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转念一想,又怕再生枝节,便将后面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谁知老范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冲我问道: “好了言归正传,这么久了,你到底想明白没有,我们现在怎样进入下一步?” 我顿时沉默下来。 嗯,老范歪起脑袋盯着我,又开始咬起了他的大拇指。 “那个自称远方的人说,大钟应该是唯一的途径。” 老范咬着大拇指说,“那么你的意见呢?” “我?”我看一眼老范反问道: “如果我没意见呢?老范很快眨一下眼睛,不假思索地答道,即使你拿不出自己的见解,我也一样会带你进入下一步的。我们毕竟有约在先。不过嘛……” 我急忙一扬手,“好了老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一边说着,我一边快步走到房间正中心的位置,前后左右环顾了一番,然后指着脚下说: “就是这里吧,可惜那个叫远方的人心中只有那面大钟,以为这一纵一横、中间一个圆环,不过是地板的装饰或者大钟的坐标而已。可他哪里知道,这个圆环恰恰就是一个地下之门,这就是你玩的把戏。” 老范面无表情地瞅着我,“说下去。” “但我想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狡兔三窟,何况是你们肩负如此重大使命的人呢?因此,这个圆环不过是一个应急通道,而真正的主通道,一定是那一左一右两面墙壁!而且我猜测,它们通往不同的地方,而那些地方,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里才是真正的心脏!” 听到这里,老范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放下正咬着的拇指,仿佛有些遗憾地拍拍墙壁,然后猛地一回头问道: “让你猜着了,那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这一次,我老老实实地摇了一下头。 “听仔细了,”老范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核反应堆。” 啊,我一下子愣了,盯着老范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老范才拍拍我,换上刚才轻松的口气对我问道: “哎对了,你的葫芦大师好像还没有给你上这一课吧,说说看,你的狗眼又是怎么发现的?” “什么?”我的思绪仍然停留在“核反应堆”这几个字上,一时之间只觉得有太多的疑问甚至忧虑,都堵在我的胸口等待梳理和发泄。 难怪葫芦大师在给我讲《家园的构造和原理》时,对其中的几处都是一掠而过。 现在想来,有些东西也许讲是讲不清楚的,所以才有了现在老范带我实地一看之举。这实在是太让人惊叹了! 一个鸿篇巨制的地下堡垒已经出乎我的意料,现在又横空出现一个核反应堆,一次一次的意想不到,怎能不让我死心塌地地赞美和叹服!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0638、核聚变反应堆? 我喃喃自语着,肩膀忽然被老范使劲打了一下:“你明白什么了?” 哦,我瞅了一眼老范,有些恍惚地随口应道: “怪不得我这一路下来,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电来电去的。我还一直在心里嘀咕,真到你们说的时候,这电哪里够用啊?原来有这么个家伙摆在这里,怪不得你们如此心宽体胖。” 老范摇摇头,冲我狡猾地一笑: “这次你可看走眼了,我们现在用的电,暂时都还是从上面传下来的普通电力。我所说的这个核反应堆,到今天为止,它并不曾启用过一次。” 啊,我张大嘴巴,感觉就像又一次被戏弄了一样。 但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也随之从紧张的状态一下子松弛下来。 也许,是那传说中的核反应堆因神秘而恐惧吧。我忽然变得轻松起来,望着老范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还只是一个概念而已,算不上禁地,我们也可以自由出入了?” “非也,非也。”老范奇怪地瞅着我反问道: “难道你没有看到那一行字是怎样写的吗,历史,将从这里结束,历史,将从这里开始,这么明了的一句话,你还不懂吗?” “噢——,” 我顿时沉默下来,眼睛再也不敢在老范的脸上停留。 看来,他们有意将这句话的落款写上我的名字,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出于什么目的,我是不准备再去深究了。 倒是这个核反应堆,老范提醒了我。 所谓杀鸡焉用牛刀,不到危难时刻,核反应堆的启用,的确是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如果有一天它真的一旦启动,我还真不愿想象,它是否就标志着那一时刻的真正来临。 所以,东西虽好,我倒希望它永远都不要用的好。 老范走到正对着大钟的圆环处,坐下,小心地将自己安置好以后,叫我也过去依样坐好。 老范刚比划了一下我就明白了,这又是一个活塞式的电梯。 远在进入“世界”之前,跟着王我就已领教过。 倒是老范,见我轻车熟路的样子,很是诧异地瞅我一眼,但他很快又恍然大悟地顾自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电梯便猛地颤动了一下。 我一惊,忍不住扭头看看老范,见他仍一动不动地与我并排坐着。 这就奇怪了,老范手上并未有任何动作,电梯怎么就开始下降了呢? 电梯缓缓地滑落着,快要看到地平线时,老范突然用胳膊肘子捣我一下,说: “喂,看到大钟上的零点指针没有?每次我看到它,心里真的很矛盾。” “一个声音告诉我,就让这个该死的大钟的时间,永远都停在现在的位置上。一个声音却又告诉我,你不想亲眼看看吗?看看我们的杰作,看看那辉煌的瞬间!” 我想了想,开始有些理解了老范。 但转念一想,我还是愿意大钟永远沉默。 电梯停下来以后,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那种门洞,而是感觉猛地一亮,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不等电梯停稳,我便迫不及待地跳下去,环顾四周,迎面看到的是一面宽阔、巨大的屏风式玻璃大门。 透过大门,是一排排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各种机器和设备,有的敞露着,有的则包裹在崭新的帆布之中。 看来老范所言不虚,眼前的一切虽静寂中透着暗藏的繁忙,并不时传来隐隐的无名轰鸣,但还是给人一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 看我东张西望着,老范微微一笑,突然变得很君子似的无声无息起来,俯身摸摸小黑,便走到一旁去了。 不大一会儿,身后忽然响动起来。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我们坐的电梯,不知为何这时忽悠悠地开始回升上去。 我还没有想通它自动升降的道理,不远处便又降下一部来。果然被我猜中了,此处的门何止一个。 正想着,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径直朝大门里走去,目光竟然瞅都不瞅我一下,感觉傲慢之极。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他们毫无阻碍地穿门而去,我便明白了,他们肯定是这里的科学家。 看着他们摇摇摆摆走去的样子,我不禁肃然起敬,也不由得在心里更加赞叹王的本领,身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能人。 转了一圈,老范回到我的身边,手里捧着一套衣具让我换上。 我一看老范的装束,刚想笑,即被老范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接过衣具看了看,里面还夹着一套小的。 我疑惑地望望老范,老范用下巴点一下小黑,利索地说道: “大的你穿,小的它穿。” 这话我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以为老范又要开始油腔滑调,他却抬起手腕盯着手表,不停地催促我。“快点快点,就等我们两个了。” 老范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又回到了我初见他时的模样。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老范。 抖开衣具,我忽然想起刚才的情形,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对呀,刚刚有两个人也进去了,他们并没有换上这些东西。” 老范不耐烦地盯我一眼,“你真麻烦,我们和他们是去不同的地方,而我们必须穿这些!” 穿戴整齐,走了不几步,老范就发现小黑几口就将它爪上套着的部分撕咬开了。 不行! 老范盯着小黑,斩金截铁地说,必须要给它重新换上一套。 我打量着怪模怪样的小黑,无可奈何地问老范,如果换上一套,它还是咬开了呢? 没想到老范一下子被我问住了,愣愣地瞪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想了想,我弯腰将小黑抱起,认真地望着老范说道:“你看这样可以吗?” 谁知,老范想都不想地大摇其头,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地说道: “不行。” 那我也就没办法了,我只好放下小黑,索性什么也不想了。 正当我们僵持不定之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忽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了过来。回头一看,我不禁像老范一样愣住了: “古月,怎么又是你?” 嗅着古月身上淡淡的香气,我的脑袋忍不住就是一阵阵的迷糊。 这个古月,刚才我明明看见她远远地望着我,还以为我一转身她就会跟过来,谁知我再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莫非她那时知道我就是那副像小黑一样的狗脾气,所以故意现身骗我回到老范和大钟前?那 么现在呢,现在她又一次现身,又是为哪般呢? 0639、古灵精怪 古月先是无声地对老范笑笑,然后才明知故问地看着我问道: “你也来这里了,怎么还不进去呀?” 我愁眉苦脸地瞅着小黑,刚张开嘴巴,古月便哦一声,“明白了明白了,它不愿意穿衣服去。嗯,这的确有些叫人头疼。” 老范仿佛遇到知音一般,得意地看看我。 “二位想到解决的办法没有?”古月问。 我抢先答道:“要我说很简单,我抱着它就行了。” 老范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真空室,真是幼稚。” 古月想了想,征询地望着老范问:“这件事情是不是必须如此?” 老范点点头,古月便将头扭过来又问我: “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先进去,小黑留在这里,等出来后你再带上它。” 我还没有答话,老范便率先大叫起来: “先不说这个方法是否可行,这一次这样,下一次呢?” 古月微微一笑:“下一次嘛,如果还这么叫人头疼,就把它送进物种源去。” 老范闻言,露出一脸的不屑道: “免了吧,我看凭它的出身,只有等下一辈子了。” 这下我火了,盯着老范问:“它的出身怎么了,莫非在这个破洞里面,你们也论高贵、低贱之别?” 老范猛然意识到什么,哼了一声扭开头去。 古月在一旁皱着眉头,一付为难的样子。我抱起小黑,说: “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你们进去,我带小黑先上去,哪天方便了我再来看。” 古月连忙伸手想拉我,但手快碰到我的胳膊时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只在嘴里连声说道: “不、不,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整个系统的问题,你懂吗?只是因为小黑,把所有的问题都暴露出来而已。” 老范叹口气,突然走到屏风式大门旁,略一摆弄,便对着一个弹出的小盒子小声说了起来。 古月看看我,忽然蹲下身逗弄起小黑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范走回来,望着古月说: “还是说不清楚,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只有等你老子出来定夺了。” “她老子?” 我疑惑地打量古月,莫非又是一个什么重要人物?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便出现在大门里的那端,因一身防护衣具,还看不清他的长相。 老范一见他,立即迎过去。两人边说边走,很快走到我的面前。 古月见状,也慢慢地站起来,顺带着悄悄踢了我一脚。来人掀开头上的帽子,我顿时糊涂了,王怎么也在这里? 扭头就朝旁边的古月看去。 古月感觉到我在瞅她,却不看我,只是无声地在脸上作了一个无辜的表情,眼睛盯着王默默地笑了一下。 王俯身看了一下小黑,然后定睛瞅着我。 我一笑,抢先说道:“王,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到了,现在该你履行诺言了吧?” 王皱着眉头说:“你已经见到你要见的人,还找我要什么诺言?” 我疑惑地将眼前的每个人都搜索一遍,然后将目光定格在古月身上。 老范在一旁看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才指着我说: “没想到吧,现在你可以好好看看了,你身边的这个小美人,就是你嘴里常常念叨的那个神秘的葫芦大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到此刻的!” “的确是有趣,” 我盯着古月说:“是吧?我想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可以轻易地让我上当。” 古月突然反瞪我一眼,“那是因为某个人的脑袋跟石头一样不开窍,还要倒打人家一耙!” “好了,好了,”王忽然挥手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说,小黑怎么办,它身上的毛发是绝对要杜绝的。” 古月看看我和老范,冷不丁一噘嘴巴答道: “都等你半天了,怎么还要我们说?好,我说一个意见,你同不同意呢?” 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说。” 古月一愣之下,有些不相信地道,“怎么,你真要让我说呀?”王 对古月摆摆手说:“不,不是你,是要他说一个意见。”王忽然指着我说道。 我摇摇头,烦躁地说道: “你们已经把我搞糊涂了,一会儿一个花样,一会儿一个戏法,所以现在你们什么都不要再问我,随便你们了。” 王盯着我恼羞成怒的样子,沉吟了好一会儿,随即善解人意地一侧头对老范吩咐道: “你再去取一套小黑的防护用具,取来之后你先过去看着。” 老范答应一声,很快拿来一套东西放在我们的脚边,然后冲古月点点头走了。老范刚走,王突然虎起脸望着古月,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都要我来处理,试问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又该如何?” 古月委屈地看着王,鼻子哼一声,我刚以为她要耍脾气,她却一下子上去抱住了王的手臂。 摇了那么一下,王就将手臂从古月的臂弯中抽出,大声大气却又脸上明显带着笑意地说道:“去,给小黑重新换一套,只要给它嘴上带一个笼头,不让它拱到自己的身体,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 古月恍然大悟地呀一声,低下身刚要去抱小黑,我却抢先将小黑搂过来,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一边暗暗在心里后悔,是啊,如此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想起来呢? 终于跨进了这道让我多少有些寒意的大门。 一进门,视野变得逼仄了许多。但这种逼仄,不是因其小,而是有太多的东西填充在我的眼眶中,令我一时之间目不暇接。 开始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仿佛每一个机器甚至零件都是多余的。 但随着我们的逐渐深入,我又觉得哪里都是有序的,甚至可以说每一寸空间都被设计者像筛沙子一般精心过滤了,仿佛一幅画,到处都是浓墨重彩,却又无处不是留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但我想,就像古月设计这个地下堡垒一样,这座核反应堆的设计者,没准也是一个围棋高手,并且绘画造诣颇高。 进第二道门时,王突然对古月说道, “你不要一直跟着我,知道吗?我不需要一个影子,更不需要你做我的向导。三个人里面,你最应该跟的人是他不是我,知道吗?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不要时时刻刻什么事情都要我提醒。” 0640、葫芦大师 古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窘迫地斜视着我道: “他不老又不傻的,干吗要我跟着他呀?” 王早甩开大步走到了前面,只是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话来: “别忘了人家可是一口一个葫芦大师地喊了你好几天的。” 古月忽然不作声了,停下步子等我走近,很不自然地平视着前方说,“喂,听见没有,有什么问题就开口问我,不要当一路哑巴,免得连累我。” 我看看她,既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学着王的样子闷头走路。 走了好远,我感觉古月似乎仍留在原地,便好奇地回头一看,她才哼一声朝我走来。 我真奇怪,以前那么喜欢提问题的人,怎么突然变得不喜欢说话了? 古月一走近我,便歪起脑袋打量着我说,“是不是这里让你感到害怕了?” 笑话! 我瞪着古月道:“我只是忽然感到好笑而已,一个飘飘欲仙的葫芦大师,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装模作样地骗了人家那么长时间,居然一点歉意都没有。” “你敢骂我乳臭未干,”古月吃惊地瞪大眼睛说,“你不知道老人家要尊重的吗?” 我笑嘻嘻地望着古月,“不,我只是给你讲一个道理而已。” 正说着,王忽然在前面远远地喊了一声: “请后面的那位先生和那位女士跟上来,谢谢。” 古月闻声望去,猛然调皮地吐一下舌头,调回头小声对我威胁道: “以后再好好修理你!一日为师,终生为——”,话刚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不对,急忙刹住话头抬脚就走。 我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追着她说, “终生为什么,请继续说下去呀,莫非那个什么……” 古月哪里还肯回头,只丢下一个仓皇而婀娜的背影。 远远地出现一个水塔式的建筑,霸气十足地耸立在最后一个大厅中央,周围所有的设施都因它而显得琐碎而无足轻重。 尽管还远离着它,但我还是需要微微扬起脖子才能看清它的全貌。 也许,在特定的地下环境里,只有它才能有如此的高度,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仰视着对它,即使王也不例外。 不同的只是,我们都是睁大双眼看着,而王却是微微地眯起眼睛,仿佛一个木匠在端详着手中的一件木器,审视中透出一股隐隐的骄傲。 看了一会儿,古月偏过头小声对我说了一句: “走吧,到上面去看你才知道什么是心潮澎湃。” 古月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这个水塔式建筑上环绕着一道螺旋式的扶梯。 顺着扶梯往上看去,上面隐隐约约站着一些或蹲或立的人影。 而王早已迫不及待地走向扶梯,正攀援而上着。到了扶梯前,古月示意我先上。也许这也是王预先交给她的任务吧? 我默默地想着,俯身抱起小黑。 快到顶端时,古月忽然在后面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接着声音极小地说道: “对不起呵,我不是存心不对你说我是谁,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我听了心里一震,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她,却发觉此刻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别说我手里还抱着小黑了。 这个鬼灵精。 我一跳上顶部,刚要回头朝古月看去,她的声音便又快速地传到了我的耳边,只是这次声音虽小却有些恶狠狠的: “记住了,不许再生气。” 我想了想,便忍住没有回头。 我们上去后,王已经扎进了一堆蹲着的人群中,埋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地面上的一张图纸,一个人在图纸上不停地比比划划着。 只一眼,我就险些脱口叫出声来:远方? 怎么可能是他,不久前他不也跟我一样被老范狠狠地在门外涮了一把的吗? 对了,老范呢?眼睛跟着扫了一圈,便看见他正两膝跪在图纸旁,双手撑在地面上,脑袋深深地勾着,态度虔诚极了。 噢,我明白了:远方这个人,对我而言,同样是他们给我设的一个局。 那么,当时他为何要在墙壁上敲来敲去呢?我盯着像老范一样跪在图纸边的远方,发觉他并没有因众星捧月般被人环绕着而变得开心一些,反倒是脸上的皱纹因为边讲边思索的缘故显得更加沟壑纵横, 所以,猛一看去,此刻的远方叫人忍不住也想跟着他紧锁眉头,仿佛那样才能分担他的一些愁苦。 古月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看,以为我吃惊于他的面貌,便伸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悄悄嘘了一下,然后声音极轻地在我耳畔道: “人不可貌相,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他,他叫远方,是我们这里大名鼎鼎的核物理专家。虽然他只管我们进门后的这一片天,可很多事情,我爸还是经常要来找他说。” “这里看上去好像已经按部就班了,他们为什么还这样紧张兮兮的?” 我忍不住问了古月一句。 谁知,古月忽然恼怒地瞪我一眼,答所非问地反问我一句: “怎么,你是不是很希望马上就开机呀?” 我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摇头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老范在零点大钟前的那张表情,一下子又浮现在我眼前。 很奇怪的,我不由自主地也模仿着老范的口气又恶狠狠补充了一句, “它虽然先进,我宁愿它永远这样像一堆废铁趴在这里。” 也许是我的声音大了一些,王条件反射地抬头朝我们看了一眼,但奇怪的是,他只是默默地瞅了我们一眼,便又毫无声息地垂下了头。 我正揣摸着王眼睛里方才对我们投来的空洞一瞥中的内容,就听古月在旁边噗哧一笑: “好了,你可以大点声讲话,他们又开始梦游了。” 梦游? 我疑惑地看看古月。 哦,古月连忙对我解释说,“他们经常这样,只要一碰到这种时候,你就是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他们也会对你熟视无睹。” “是吗?”我转过头盯着他们,“那你刚才还叫我不要讲话。” “那还不是因为我爸,像一只狐狸似的,睡着也像醒着一样。” 古月似褒似贬地说着,见我还是半信半疑的,便对我示意了一下,领着我走到他们的圈子外,学着大多数人的样子往地上一跪,装模作样地听了起来。 古月跪下时,故意将声音弄得很大,但圈子里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瞅她一下。 0641、什么是核心层 “相信了吧,”古月随即站起来,和我并排站着,又听了一会儿,突然兴致索然地打了一个哈欠,扭头望着我道: “看你的样子,好像听得很有趣啊!我可不行,每次只要听一会儿,就忍不住想睡觉。” 我不置可否地对古月笑笑,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倒的确听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要不我带你到别处看看?”古月忽然歪着脑袋对我提议道。 “也好,”我点点头。 我虽然听得有趣,但对于那些在别人嘴里脱口而出的名词,对我而言毕竟像天书一般,有趣也只是因为我的新奇罢了。 沿着塔顶走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我们其实是在一道墙上行走,只不过这堵墙又高又厚而已。 大约走了十几步,我便看到在墙的内璧同样环绕着一圈扶摇而下的扶梯,下去便是一个巨大的瓶胆般的家伙,胖乎乎地被呵护在其中。 我盯着它认真地看了一眼,对古月问道: “那才是真正的核心吧?”古月很恐惧地瞅了一眼,便似乎十分讨厌地点点头,“嗯,燃料棒什么的都在那里面。” “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吗?”我又问古月。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古月突然不高兴了。 我顿时沉默下来。在这里,除了这些,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没有鲜花,月光,没有炊烟,鸟鸣,连呼吸都是潮湿的和黑暗的,我实在想不起那些曾经在记忆里鲜活如溪流的事物了。 “对了,不如说说你的朋友吧。”古月忽然盯着我道。 古月突兀地这么一问,不禁让我有些感伤起来。 是啊,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我却有一种恍然隔世的痛切感受,这可真应验了那句古人的感叹了,洞中一日,世间三年,也不知道我那些地上的朋友好不好。 想到这里,我不自禁地对古月摇摇头,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所处的地方,还不知道有什么感想呢? 古月一愣,反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说?你不觉得依目前的你来说,对他们未尝不是一个传奇。” “传奇是吗?”我不觉嗤鼻一笑,“要让他们知道真相,如果不被吓死一定就是笑死。” “你,”古月使劲瞪我一眼,但不知何故,忽然又诡谲地冲我嫣然一笑: “如果是你的女朋友呢?如果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知道将作何感想呢?” 面对古月的挑衅,我竟然一点都不感到生气。 我一边暗自惊奇,一边淡淡地说道: “也许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到了这里,我想的最多的人不是她,而是我的一个最好的朋友。” 古月嘴里哦一声,露出一脸的好奇, “为什么呢,这让我可真不明白了,什么朋友能让你在这个时候想到的居然是他?” “他姓吴,不过我们都不叫他的真名,”我刚说到这里,古月突然打断我的话,用一种奇怪的声调叫道: “吾建议对吧,如果你说的是他,就不要再说了,他的身世很惨,我不想听。” 我一听就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古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是不是也太离奇了,我在这里、在他们眼里,和一个透明人有什么两样? 而且现在又波及到我的朋友身上,这实在让我忍无可忍。 我禁不住羞恼地盯着古月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连我的朋友都一个也不放过。你大概只知道她妈妈失踪了,不知道他爸爸、他哥哥又是怎么一回事吧?既然知道一些事情,却又不想听,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话未说完,古月便一个转身扔下我独自走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王、老范等人显然已经结束了他们的话题,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塔顶各处窃窃私语着。 我简单扫了一眼,便快步朝王走去。由于远方正好面对着我这边,所以第一个发现了我。 一看见我,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直到我走近,才猛地将手伸出来,愁眉苦脸地对我招呼道: “哦,箫,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我点点头,回了一句你好,便将眼睛放在他的脸上,揣测着他接下来是否会对我解释一些什么。 但令人失望的是,远方的手一离开我,眼睛便习惯性地往下一垂,那张苦脸便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王看我一眼,飞快地四下张望起来。 我一看王的动作便明白了,古月离开我之后,并未按原计划回到这里来。 她会去哪里呢? 尤其令我不安的是,如果是我惹怒了她,王会不会因此责怪我呢?好在王看了一圈之后,便侧头问站在他左手的老范,“下一个应该是伊甸园了吧?” 老范还未点头,王便抬起手指着我说:“你现在就去伊甸园,古月肯定已在那里等你了。到那儿以后,你应该怎么做,她会告诉你。” 原来如此。我转身刚要走,老范忽然在后面叫了我一声, “喂,知道在哪里吗?” 我还未搭腔,就听王飞快地催促道:“快去,快去,都这么长时间了,还要让人带什么路啊!” 我不觉一愣,忍不住回头朝王看看,却意外地发现一旁的远方那张特别的苦瓜脸,蓦然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未及细瞧,便转瞬即逝。 莫非是我眼睛看错了? 我疑惑地望着复又低头沉思的远方,半晌才回过神来。 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采取一个本办法,就是离开王后,从大钟房一出来我就直奔东方之门的方向,在它的十字路口处确认了一下,便很快知道了通往伊甸园的正确途径。 说起来,这也多亏古月那天让我像背书一般复述了一遍《家园的构造》,不然在这七拐八弯的路上,虽然不至于再迷路但肯定要多费周折的。 顺利地赶到伊甸园,敲了几下门之后,古月却奇怪地从我的后面转了出来。 怎么她比我还晚来一些? 我忍不住向来路看去。从时间上判断,我和古月一前一后赶来,应该没有理由我察觉不到的啊! 想问,古月却又一脸冰霜的样子,只好作罢。 见她一声不吭地在我面前掏出钥匙,我便识趣地让到了一旁。 0642、伊甸园 谁知我懂小黑却不懂得这个,仍旧傻呵呵地仰起脑袋盯着古月看。 古月没办法,无可奈何地冲小黑叫道:“小黑乖,到一边去。” 小黑一听,汪了一声,不仅没有让开,反而更加兴奋地朝她靠过去。 古月这才斜起眼睛望着我,却一个字都不说。 看来的确是我惹恼了她。 我默默地一弯腰,将小黑抱到了一边。 古月打开门,默默地将门推开,然后身子一侧让到了一旁。 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 过了一会儿,古月才诧异地瞪我一眼说,“进去啊,你想在门外当门神吗?” 哦,我这才会意,慌忙抬脚往进走。 走了几步,就听古月在后面自言自语地低声道:“真够笨的,跟在他后面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嘿嘿,我偷偷地在前面笑起来。 看来,要多云转晴了。 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块正方形的牌匾,大概有五平方米之巨。 在它的上面,不知是印制还是粘贴着一面制作精良的世界地图,五大洲、四大洋,以及世界各国、各民族都清晰地在上面作了明显的标示。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猜测出了它的寓意: 这不是一张普通意义上的世界地图,而是一张人类学意义上的世界地图。 换句话说,它其实是一张以国家为检索途径、以民族为分类基础的人种基因地图。 哪里是黑色人种,哪里是黄色人种,哪里是白色人种,以及世界上的主要民族、次要民族和少数民族,都一清二楚地反映在它的上面,令人一目了然又耳目一新。 这大概也是纯粹读图的乐趣吧。 我笑眯眯地转身望向古月,古月就把嘴唇一瞥对我揶揄道: “看来不用我当解说员了,儿童就喜欢看图画,一看就懂,一看就笑。”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看看左右,感觉良好地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我们不管是往左边还是右边,我都可以周游世界了,对吧?” 因为我发觉这里的结构与整个“大葫芦”的整体结构大相径庭,有些像大学里的集体宿舍,一个大门,然后房间在里面简单地向两边一分,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年青人,无论春夏秋冬,他的头发都是随手往两边一撸了事。 古月用鼻子哼一声,拉长声调答道: “是,作为奖赏,你是要先看右边还是先看左边?” 这个嘛,我认真地望着古月问道:“请问左右的设置以什么为标准,应该没有种族歧视吧?”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或者什么民族呢?”古月反问道。 沉吟了一下,我狡猾地告诉古月,“什么颜色我都喜欢,什么民族我都一样看待。不过,因为我是黄种人,所以希望先看看跟我不一样的种族。” 古月听完,不知为何望着我忽然笑了一下,然后一摆头说道:“既然如此,满足你的这个小小的请求,跟我来吧。” 我一看古月走的方向,不禁笑了。 走到左边的大门,古月的手碰了一下门把手,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偏过头对我说,“这门还是你来开吧,免得你的脑袋生锈。” 这是什么话? 我打量了一下大门,不就是密码门嘛!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连戏弄人的神态都十分地相像。 当着古月的面,我随手摆弄了几下,大门便吱呀一声开启了一条缝。古月显然没有想到,吃惊地瞪大眼睛打量着大门叫道: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一弄就打开了呢?” “这是秘密,”我一把推开大门,神秘地对古月一笑。 其实,对这一点我是又明白又糊涂,自己都觉得十分的荒唐。 到目前为止,我可以说是处处碰壁,时时为难。 可每当碰壁之后,我却又总能发现某些特别的象征,暗示着我之于这里的唯一性。 远的可以是进入东方之门时的那道手型密码锁,近的可以是大钟房的那句话。只是我还不明白,身为王亲生女儿的古月,对这个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情呢? 而且我发现,虽然时时处处都有证据显示我的尊崇,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一个人给予我应有的尊重和亲近。 从古月的表情来看,古月显然不像是故意作出吃惊的模样,那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古月不愧是王的女儿,见我笑而不语,也不多问,一仰头走了进去。 只见一条狭长的走廊,笔直地铺在我们面前,脚下则是踩上去感觉十分惬意的毛茸茸的绿色地毯。 待遇不错呀,我好像又回到了东方之门里,到处都是这样毛茸茸的厚厚地毯,感觉就像走在无垠的草原之上,两个脚板在上面无声地滑动着,如果再有一方星光灿烂的夜空,那就无疑是回到了美丽的地上了。 转眼第一个门洞出现了。 我瞅了一眼,忍不住暗自摇摇头: “可惜呀,一条走廊只有这边有门有房,如果那边也相对应地设置一个邻居,那才不孤单。不过,”我转念一想,望着一面是冷冰冰的墙壁、一边又是看上去温馨的门洞暗自好笑,还真以为是回到地面了吗? 如果到处都是巨无霸的大厅大房子,恐怕我身边这位葫芦大师第一个就要日夜寝食不安了。 “你在那里偷笑什么?”古月奇怪地瞅着我问。 我笑了吗? 我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古月,古月却斩金截铁地给我来了一句, “你笑了,你就是笑了!” 我一看古月的样子,没想到她也有女孩通常的耍赖状,只好举起双手说,“好,好,就算我笑了好吧。” 古月这才哼了一下,轻轻地将她面前的那扇门推开,笑眯眯地对我问道: “想不想当一次乖乖的客人?如果想,我还是很好客的,就请你到我的家里小坐片刻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瞪着古月,这是你的家,谁信啊! “爱进不进,”古月一扭身进去了,“那你就在外面耐心地等一会儿吧,我要进去换套衣裳。” 啊,我一听连忙跟了进去,拦住她说,“瞧你说得跟真的似的,总该让我先验明正身才是吧?” 古月恼羞成怒地看我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你的犯人吗?好,让你看,看完看你还说什么。” 0643、香气袭人的地下闺房 没想到这里的结构,外面毫不起眼里边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迎门是一间客厅似的房间,虽仅仅简单地摆放着一组沙发及桌椅几凳,但几本常见的时装和美容类杂志,以及看似漫不经心地搭在沙发上的两件衣裙外套,都悄无声息却又不容置疑地透露出这里主人的信息。 再走几步,便又出现一个小门,半敞半闭着,从里面隐隐飘荡出一股香水与少女混合而出的特有的味道。 这味道让我既熟悉又陌生,既迷恋又警醒。 记得我第一次进女朋友卧室,一不小心便被她一脚给踢了出来。 嘿嘿,当然那一不小心是因为我有故意耍赖的嫌疑。 所以现在,我一闻到这个古怪气味,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反倒惹得古月莫名其妙地瞅我一眼,连声问我怎么不继续走。 我只好指指沙发说:“不用看了,你忙你的吧,我就在这里休息休息。” 古月斜睨着我,有些不相信地说,“真的吗,你确定不再看了?那你可不要后悔哟,我住的可不是一室一厅,里面有好多间哩。” 不,我按捺住心头的好奇坚决地摇头。 古月换完衣服,走到门口冲我喊道: “喂,你还真的稳坐钓鱼台了呀!起来起来,你现在必须跟我一起进去。” 我好笑地站起来,哪有强迫别人做客的道理呀? 古月却把她的小嘴一撇道,“美的你,不是工作需要,看都懒得让你看一眼。” “哦,原来你住的地方不过是你工作的场所,早说啊,” 我揶揄着,跟在古月的后面走进她房间的第二道门。 还别说,这一间比外面那间可繁复多了,大小虽然差不多,但里面却堆满了杂七杂八五颜六色的物件,给人的感觉十分地眼花缭乱。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毛,这可真不像一个女孩子的屋 。唯一顺眼一点的可能就是那张床了,可惜上面还是扔满了衣服。 不过最后我到底还是眼睛一亮,竟然在她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付古色古香的围棋。 古月恬不知耻地望着我,“怎么样,感觉还行吧?” 我忍住笑,盯着那副围棋点点头,“嗯,不错不错,你果然不负众望。”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古月笑着对我说道: “你就别再玩什么深沉了,快跟我继续走吧。” 我听了一愣,怎么,里面还有啊! 古月把身子一让,拐了几步,便又是一个小门。一进去迎面就是几排电脑,不过奇怪的是它们统统都在无声地闪亮着。 转了一圈后,我在电脑前立定。 这个房间除了这些还看不到内容的电脑外,再无它物。弄这么隐蔽的一个门,仅仅是几排电脑而已,不会如此简单吧。 古月顾自在前排第一台电脑前坐下,手指敲打几下,头也不回地告诉我说,“知道吗,这台电脑就是那天教你的电脑,我想,你应该过来叫它一声老师才对。” “好啊,只要它会答应我一定叫。”我也开玩笑地对古月说道。 古月无声地一笑,她面前的电脑突然跳出一行令我熟悉的字来: 欢迎你归来,浪子! 正好笑着,电脑接着又飞快蹦出另一行字: 你现在是不是皱着你的眉毛,正盯着我看?几天前的情景,顿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不过这一次,我终于抢在古月前面喊了出来,“猫,还有那只猫呢?” 古月却一下子站起来,“原来你真的都还记得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另一台电脑上敲打着,摆弄了一会儿,便叫我过去看。 “你看,”古月指着屏幕说: “这就是我这里所有的宝贝了,他们可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我只瞄了一眼,便盯着屏幕叫道:“等等,你说什么?他们,是你的宝贝?” 古月认真地点点头,“对呀,从一岁到十二岁的,黑皮肤黄皮肤白皮肤,都在这里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但很快陷入一种失语的状态。 古月不解地打量我一眼,指着屏幕说:“别动不动做出一付沉思的样子好不好?集中精神,我慢慢地讲给你听——” “所谓的伊甸园,并非你前几天所想象的那样,是什么男男女女什么花前月下的地方。其实伊甸园真实的含义,应当是代表人类生殖和繁衍的天堂。” “而我们希望的伊甸园,就像传说中最初始的那样,既然我们开始都是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所孕育出的,那么我们希望,如果到结束时只剩下一个男人和女人的话,这最后的一个男人和最后的一个女人,也将在我们这一个伟大的理想中孕育着、保留着一个伟大的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我们特别在全球范围各个民族中,经过数年的考察和挑选,最终将我们所认为的最优秀的各色“种子”,以配对的形式全部都集中到了这里。“ “可以说,有了这一步骤的保证,我们已经完全可以还原和延续现有的世界中所有的民族种群。” “我们的希望就是,一个也不少的,让世界上每一个民族最后的“种子”,都能在我们手中获到保全和再生。” “这里说一句题外话,如果我们这个集体早一百年诞生,许多历史上古老的民族与种群、甚至可以包括许多灭绝了的生物种群,也许都可以在我们手中得以保全和再生。因此,形象地说,这个深藏地下的伊甸园,将是人类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个托儿所。” “当然,尽管我们已经不能不将每个种群的种子数量降至最低极限,最后汇聚到这里来的人数,也还是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一道简单的计算题,但却令人伤透脑筋。一加一等于二,这是一个种群必须的数字。这个数字本身并不可怕,可是当这个数字的公式,变成1+1乘以365乘以3乘以2乘以108之后,它是一个什么概念呢?而且这里面还不能包括现实中的变数。” “这个公式中的数字都表示什么呢?” “简要地说,1+1代表一个族群,365代表一年里的天数,3代表必需的水、食物和医疗,2代表我们能够维系生存的极限年度为两年,108代表目前我们已经征集到的种群数量——” “也就是说,在这些数字的背后,等到只剩下我们孤独地面对世界之时,我们第一个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些数字背后朝我们伸出的一双双无形的手,一张张无形的口。一句话,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满足这个数字,能让这个数字存在多少时间,我们就能最后孤独地坚守多长时间!而时间的背后,则是我们最终破茧而出的唯一的、也是必须的条件。” “而且,我不能不实话实说,这个公式中的现实变数,经过我们反复论证,是根本不可能考虑的,至少是在目前条件之下。这个现实变数是什么呢?即:以那个公式为基础,以它的之和为单位,一个族群的饮食习惯加一再乘以108,一个族群的年龄结构加一再乘以108,以此类推,如此演算下去,结果都将令人不寒而栗!” “更为关键的是,我们对每一族群的选择,因其特殊而不能不将年龄限定在最高12周岁上。也就是说,我们刚才所说的公式中还未包含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即每个族群的平均寿命。如果加上这个因素,那么算式后还应有108再乘以80这组数字。照此计算,如此才算一组比较完整的数字。这简直就是一只巨大的鲸横亘在我们的面前,它的吞吐量实在让我们每个人都不敢想象下去。试想,以区区一座地下城的容量,如何才能满足这些天文数字对我们的要求和索取呢?” “听到这里,也许你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出一个疑问:这座地下城,能够给予我们维持生命的极限年度不是两年吗?” “若照此推论,公式中的许多数字不是夸大其词,至少也是杞人忧天。不错,从理论上说,这个公式显然尽可能全面地推测了我们每一个公式中现实的和潜在的需求,这有些像一个富人与一个穷人之间的对比,都是一日三餐,都是一张床,都是早出晚归,可你能说他们都在一样的生活吗?我们的设想,其实已经深刻地反映在了公式里的每一组数字当中。我们的目标,不是简单地给每个人一碗饭、一杯水和一张床。” “如果仅此而已,我想我们目前所进行的所有行动和思想,都将有愧于我们所谓的理想二字。” “说到这里你可能已经开始明白了——” “对,在首先完成了地下城能够养活我们的极限年度之后,我们的课题已经开始向新的极限年度冲刺了。我们不能不紧张,也不能不如此迫切,因为残酷的现实就摆在我们面前:当我们用完两年极限年度之后,到那时,残酷的现实如果仍然不允许我们走上地面,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一定要在残酷的现实当中,寻找到每一种可能存在的变数,然后找出最佳对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无愧地对自己说,我们将不辱使命。” 0644、人类文明备份库 古月说完,如释重负地长长喘了一口气,两眼盯着屏幕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我才轻轻地问道:“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找到了你说的最佳对策,它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我已毫无知觉地用上了“我们”这个字眼。 只是古月一时还不适应,先是疑惑,接着很快地用惊喜的声音叫道:“你刚说什么,我们?”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我看着古月答道。 “当然不对啦,”古月的语气忽然一变道:“谁跟你是“我们”,谁同意我们是我们了,美的你吧。” 我嘿嘿一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我们自己都有56个民族,现在都搞到了108个族群了,那我们自己的占多少呢? 当我理直气壮地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以后,古月却狡猾地一笑,歪着脑袋反问我道,“你说说我们汉族应该算几个族群,一个呢还是56个呢?” “这个——” 虽然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悖论,但我一时间还是被她搞晕了。 古月用她貌似玩世不恭的语气,已经很难打击到我貌似不坚强的自尊心了。 不过老实说,除了因为古月是个美女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真正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兴趣。 尤其是当我看到这张硕大世界地图上黄、白、黑相间醒目的颜色之后,我的目光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其实,不用我再捧着脑袋用怀疑的目光冥思苦想,我只消一秒钟就能马上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一幅幅惨烈画卷: 漫无边际的大水,突然漫过所有的陆地。 因为时差关系,也许黄种人醒着,白种人睡着,而黑种人半梦半醒。但不管是那种人,睡着的人首先被夺去生命,其他的人开始四散奔逃。 但他们最终能逃到哪里去呢,喜马拉雅山吗? 也许会有少数人侥幸登上那里,不过他们很快要么冻死,要么就会被活活饿死;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一颗流星忽然划破夜空,紧接着,两颗、十颗乃至数百颗流星瞬间照亮了全世界的黑夜。通宵达旦熬夜玩乐的人们最先发现,那些流星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一直高悬在世人头顶上数量惊人的核武器。 当人们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因为所有的人还来不及思想,世界随之在爆炸中消失了; 或许还有一种比较温柔的景象,人们一天天在抱怨,天气越来越难以捉摸,庄稼越来越难以种植和收获,天空变得越来越灰暗,河水一天天在干涸,植被脱落,森林退化,能源枯竭,直到最后一天,人们再也打不出一颗粮食,捕捞不上一条鱼,再看不见一滴雨水,再听不到一声鸟鸣,闻不到一朵花香…… 或者根本不需要等到那一天,一颗来自宇宙深处的超大小行星,突然在某一天光临了我们这颗早已满目疮痍的地球。 眨眼间,一切的一切立刻灰飞烟灭,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重又归于暗黑,归于最初的寂灭……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见我忽然间冷汗直冒,双拳紧握,古月一下子吓坏了,慌张中不顾羞怯地一把抱住我,紧张地仰着她那张好看的满月般的脸庞问我, “你怎么了,快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 “这里,我这里难受的要命。” 我老实地指着心口,好像真的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沉。 或许古月从她手上感觉到了我身体的重量,她的脸上忽然涌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从她两道受惊的目光在我身上跑来跑去的样子可以看出,虽然这些天我一直尊称她为“葫芦大师”,但她的确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尽管我暗自得意地在心里笑了一下,笑这个傻丫头到底为我真急眼了,但我还是后悔得肠子都疼了起来。 我没有料到,一开始我是想逗一下古月的,谁知道最后假戏真做,身体真的突然间给我造反了起来。 就在我眼皮上翻的一刹那,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指,点在了古月桌上王那张不苟言笑的照片上。 感谢菩萨,感谢古月,在这里摆了一张父亲的照片。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如我所愿,是王那张熟悉的脸庞,正关切地悬停在我的上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一睁开眼睛,恍惚中仿佛一下子看见了我的父亲, 我两眼一眨巴,嘴里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老爸,你怎么又回来了?” “哎好孩子,是爸爸我,我就在你身边。” 王说着,眼睛也开始不停地眨巴起来。 古月在一旁看着,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小声抽泣道:“对不起爸爸,对不起箫,都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对他这么厉害,不该那样去凶他。如果不是我,他肯定不会有这事的。” “什么,”王突然掉转身,凶神恶煞地盯着古月。 “你刚才对他怎样了,快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王故态复萌的声音和姿态,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 我刚要翻身坐起,老范不知从何处一下子伸出手来扶住了我,一脸和颜悦色地说道,“快给我好好躺着,我的小爷,医生可还在你旁边哩。” 听到老范的声音,我的神智不觉间更加清醒了过来,抬眼一看,好家伙,就这一会工夫,我的身边站满了所有重量级的人物: 王,老范,远方以及好几个我还从未见过的家伙。也就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开始感受到一点点当家做主人的神气来。 当然,其实我还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搞清了我昏迷的原因。 说来有点丢人,原来我在看古月屋里的世界地图时,想到我也是那黄的黑的白的各色人等中的一份子,再联想到王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觉悲从心生。加上古月这个小美女在旁诱惑,以及自己的游戏心态和几日来高强度的学习,所以几方面一凑,身体突然就罢工了。 听完医生如剥茧抽丝般的解说,我不由得叹服地盯着他苍老的脸孔,连连点头又暗暗叹息。 可惜可惜呀,古月嘴上说挑选的人有严格的年龄界限,可做法上他们却是另有一套。 0645、极限理想 就在我暗自叹息时,那个被王叫做“景叔”的医生忽然冲我微微一笑,一边撤回他搭在我手腕上的指头,一边深藏不露地说道: “你只要一直保持平静的心态,常怀一种慈悲,担保你就会在此后的岁月里无虞。像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同了,是不会一直就这样陪着你们走下去的。” 景叔的话音一落,我的脸就挂不住了。 哦菩萨呀,王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一些什么角色呀,连人家背地里稍许的阴暗心理都不放过。 不过他后面那句话倒挺让人肃然起敬的,照他说法,他们难道都是过渡性人物啰。也许某一天当零点钟声真的启动,我们是不是就看不见他们了呢? 想到此,我连忙伸出手握住景叔那只布满老人斑的大手,使劲摇了摇。但愿我这一摇,景叔能够感知到源自我内心深处的敬意和歉意。 不知道王是否已经发现了我与景叔对话的玄机,总之在景叔他们走后,王很快背起双手又开始在我面前踱起步子,口气颇有深意地对我说了一番话, “景叔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中医大师,这一点我要你务必牢记在心。年轻是资本,但对中医来说,年老就是境界,更是至宝。” “行啦,”老范忽然打着哈哈冲王说道, “小家伙虽然无恙,到底还是空虚着哩,你今天就少说几句吧。” 在所有人中,或许也就只有老范可以这样跟王说话了。 不过很奇怪,老范可不是那种和事佬的性格,今天不是吃错药了吧。 “你,还哭?” 远方也突然盯住仍在抽抽嗒嗒的古月,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 他不说还好,一说古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不用看,她一定是被远方那张永远都像一根苦瓜似的脸蛋给逗笑了。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我顿时心情变得无比晴朗起来。 要知道,如何哄女孩子开心,一直是我比较头疼也比较犯憷的一件事。 如今远方三个字就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很快我又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古月哭的时候是一种味道,笑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味道。 比较而言,我感觉她哭的时候似乎更美丽一些,也更让我动心。 不过在我暗暗打量古月之时,我终究还是翻起双眼无奈地看了看上面。我知道,在我头顶不知多远的地方,我还有一个女朋友。 也许,此刻她正一脚踩在我头上也未尝不可能。 王带着他的哼哈二将老范和远方走后,我立刻翻身坐起,低头在床下四处找我的鞋子。 因为我到此刻才发现,或许事出紧急,他们一直都将我安置在古月的床上。古月特有的女孩子气息在我的鼻孔里久久盘桓不说,她掉落在枕头上的几根长发,也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我的嘴唇上,这让我不能不十分烦恼。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赖在一个姑娘家的香床上,尤其是当我在无意中又看见了古月已经有了一双熊猫眼之后,我也不忍心自己再大模大样地享受下去,应该把床还给她,让她也好好睡上一觉了。 “你要干吗?” 古月拦住我,一副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我着急地说道,“你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要你睡觉。”说着,我忽然冲她微微一笑。 “你——” 古月的脸蛋腾地一红,她一定是误会了我,大概很想呵斥我,却猛然又想到了我此刻仍是保护对象,最后只好讪讪作罢。 我也不多言,直接取过桌上的那面镜子,翻转过去将它照着古月。 “葫芦大师,你好好看看自己,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该睡觉了呀?” 古月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泪不觉间又是刷地一下无声流了下来。 我怔怔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却猛然用手背一抹眼泪,也不管脸上的泪水是否会掉到我的脸上,不由分说地又将我摁倒在床上。 我挣扎了一下,眼见古月两只好看的杏眼又噙满了眼泪,只好一声叹息,乖乖地仰面躺下,只拿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胡乱转悠。 好在古月一面强迫着我,一面手底下也没闲着,两只手一鼓捣,一张草绿色的行军床就像变戏法似的蹦了出来。 我有趣地望着古月,看她细致入微地给自己又变出了一张绣花枕头,一床碎花棉被,然后舒舒服服地往上面一趟,我方才佩服地摇摇脑袋。 “怎么样,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古月斜睨着我说。 我点点头,试图移开自己的目光。 我发现,如果我再不想办法离开她的话,我很怕自己接下来就会流鼻血。流完鼻血,会不会再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什么事情,我就不敢担保了。 “喂——” 古月似乎很不情愿我就这样掉过头去,用力拍拍枕头不甘心地又道,“我一下子弄出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呀?” 我淡淡地一笑,“你拿不出来这些东西,那才叫奇怪哩。” 说着,我不由得仿佛又回到了东方之门,依稀看见自己好奇地上下左右打量着,就像自己又回到了第一天进来时的那样,紧张,惶恐,左顾右盼,患得患失而又半信半疑着。 而现在,即使我的眼前突然蹦出一条斑斓猛虎,我也不会再露出一丝的诧异表情了。 要知道,这里可能是王编织出的世界上最后一座城堡,一道属于人类的最后一个庇护所,一个地球上所有生物最后的育儿室了。 不是吗?我 忽然伤感地低下头,喃喃地说道,“再说,你不是说过你的那些终极理想吗,但愿它到最后那一天真正能够发挥作用。” “不是终极理想,”古月纠正道,“是极限理想,这两者可不一样。” “哦,”我疑惑地看着古月,古月却疲惫地合上双眼,一股难以掩饰的忧伤蓦然笼罩在她光洁的脸上。 “我的极限理想是,等到那一天来临,我要在可数的每一天里的每分每秒,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每天都能散散步,晒晒阳光,尽管阳光可能是人造的。每天都能听见人们的笑声,孩子们的童谣曲,以及弥漫在四周的花香鸟语,流水潺潺。” “而你说的终极理想,” 古月说着,忽然睁开眼睛,将一道潭水般幽深的目光一下子全部投注到我身上。 “却是我不知道的未来,因为从那一天开始,我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坚持到最后,最后又是谁最终回到地面。” “你是说你终极理想,就是回到地面而已。” 0655、重见天日 王瞅着我,忽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给你六分钟时间,你出去看看吧,快去快回。” “不,”我犹豫了半秒,举起颤抖不已的右手,重新握住了机关。 对不起亲爱的妈妈,我的兄弟姐妹,我的至爱,还有我那个早已不知身在何处的老爸,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一声抱歉了。 当那一天来临,我所有的肝胆柔情都只能化作我默默的坚守。 是的,守着这片唯一的残存、希望和未来,就是我最大的回报。 然而,当门再一次被我打开,我还是忍不住双腿一哆嗦,随即扑通坐倒在碎石上。 我想如果就我一个人的话,再爬起来之前我会冲着东方磕头。 因为我就从东方而来,那里有我难以割舍的一切。 有两分钟王没有说话了。 这让我看到了他内心柔软的部分。我知道,他一声不响,是在给我时间,让我自己站起来。 这也是他必须忍耐的一部分。 水密门打开的,一点也不比我第一次进来时顺利,甚至还要糟糕。 但不管如何,我还是打开了,然后两眼紧盯着脚下,向王举手示意。 两眼朝下,是因为我不想让通向外面世界的洞口,再带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困惑。 这也是王说过的,既然结果不可更改,就不要再做任何徒劳的假设。 如果可以假设,我能假设王现在所做的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我能假设我现在完全可以扬长而去,回到我所热爱的那种生活中,每天喝酒打牌,散步逛街,看电视听音乐吗…… 既然不能,我就必须做好眼下的事情,直到王心满意足。 “下一个。” 我知道,王正努力保持着姿势,他才能将这三个字清晰无比地说出来。 就像他一定会知道我的一双手,是如此依依难舍的放在水密门上,久久不愿松开一样。 这对我、不,是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太残酷了。 此门一开一合之间,我们从此就在两个世界。 第二道门,依然还是水密门。 王说过,那个日子来临,即使深处地下,那种毁灭一切的力量,仍将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第三道门,依然还是两头都圆鼓鼓的水密门。 一连三道水密门,就像三个敢死队员,以必死的勇气屹立在那个日子来时的必经之路上。 王说,这三道门必死无疑,而且很可能会粉身碎骨。 但再往下,就像一部一直往下的滑梯,经过钢筋铁骨精心打造的三道铁关抗击,以及三道门之间长达千米的缓冲距离与阻滞,再凶恶的力量也会为此猛然一顿。 而我们,顺着滑梯的坡度,已经从水平线上缓缓下落到地下一百米处。 到了这里,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我们仍需继续往下。 而这一次,等待我们的,不仅是另外一种门,而且还有一部垂直电梯,以这里为坐标,将我们再次送达垂直深度为30层楼高度的地下。 王说过,这一道门,将是外柔内刚,并且不再单纯以金刚为体,就像一个柔美女子,内心充盈着的将是丝绵般的柔韧和陶器一样的精致。 王说,这里所要预防的,是一些看不见的危险。比如危险的粒子、辐射以及微波等。 电梯永远处于待机状态,并且电力瞬时可在两种电力之间完成转换,所以不用怀疑电梯的动力和安全系数。 当然,这部电梯也是可以牺牲的。因为我们出了这部电梯,此后的路程都将以车代步,随时都可以快速地赶往下一道门,下一个集结地。 拐杖的车,就停在这里。 从这里开始,我们将平行开上约一刻钟的路程,直到看见一道涂有醒目黄色的合金拱门为止。 换句话说,从最外面的第一道水密门开始,我们其实是一路都在往下,然后平行一段,然后再往下,然后继续平行一段。 整个过程就像是在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水库,往下沉一沉,走一走,然后再沉一沉,走一走,直到最后的深处。 这道门,之所以是黄色,就是提醒人们快跑,快跑,这里仍然不是完全的落脚点。 所以,这里将仍有一部垂直电梯等着我们,依然还是30层楼的垂直深度,将我们再往下输送到另一个入口处。 好了,当我们走出第二部电梯,应该说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除了远远可以望见的一道绿色的大门,四周的洞壁也相应的都被涂上了一层连绵不绝的草原绿,令人看上去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王说,人们放松后一般都会感到口渴、疲惫和瞌睡,因此这里一定要预备一些小剂量的饮料、水和点心。 可以说,到了这里实际就是到了一个小补给站,一个前哨。 “还有什么?” 经过一路颠簸以及洞口的心理冲击,这还是王第一次又对我发问。 我当然不会忘记还有什么,这对我们可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 要知道,现在我们只是一路返回,说准确一点,其实就相当于学生考试,最后总要将卷子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也像一个工程,领导带着一大帮工程师、项目经理和承建商,从工程始建点开始一直检查到落成点。 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这种回溯式的检查、实验和复位。我们走走停停,敲敲打打,无非是想看看哪里还有什么漏洞,是否还有什么缺失可以弥补。 当我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岩石旁,将手按在上面,并迅速地有节奏拍打起来,王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块与整体环境和色调浑然一体的岩石,其实是一台分操纵系统。 它悄然隐身于此的唯一目的,就是确保在这里建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防御线。 如果把我们看做是入侵的敌人,并且已连续突破前面的三道水密门,两部电梯和那个黄色大门,到了这里,我们就将遭遇到第一次迎头痛击。 我们看到的武器,将是深嵌于洞壁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植入式攻击系统,除了强悍的火力,水、火和沙石等被动式物理防御系统也很完备。 当所有系统无效时,它将自动开启毁灭程序,重新将这里夷为平地。 王说过,我们就像那些洞壁上的小壁虎们,当危险接踵而至,我们可以一次次退缩,一次次断掉身上的手腕,脚趾,直到最后一个人。 0646、一群群的孩子 我听了,不觉心头大震。 天呐,我真不敢相信,古月的终极理想竟如此简单。 “是呀,”古月极其认真地点着头,却又无限悲哀地重复着我的话, “回到地面,重新回到我们熟悉的地面上,这就是我们终极的理想。” 古月说着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变得无比安静了。 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她说的极限理想,还是终极理想,不管是哪一个理想,几乎都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也正因为它近乎为一种不可能,古月的脸上才会闪动着一道不可言说的神圣光芒。 不知道我的脸上是否也会有一种光芒,哪怕仅仅是一道希望的光晕,我也会从今天开始一直高举着它,和古月站在一起等待那一天来临。 不知不觉,古月心事重重地到底还是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多看了两眼古月。 此刻,已被一天来的疲倦和紧张拖入沉沉梦乡的古月,连睡梦中都还微微皱着她那一双又弯又黑的眉毛。 老实说,一刹那间我险些伸出手,想要用手指轻轻抚平那双惹人爱怜的眉毛。 但不知为何,手伸到中途,我慢慢地停住了。 我当然知道在这座深不可测的地穴中,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将会有另外不少于七八双“眼睛”同时紧盯着。 但我想的不是这个。 而且我如此心无杂念,我想我即使真的伸出手抚向古月,王也不会把我怎样的。 这一点,我早已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某种异样。 这种异样,似乎像一种隐形的力量,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试图不露声色地将我和古月拉在一起。 曾有一刻,我暗暗问过自己,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我应该怎样办。 但我很快就不愿深想下去。我是一个懒人,过于头疼的事情,我经常是一触即溃。 不管怎样,在我上面不还有一个王吗? 既然有他操心,何必多一个人整天多余的操心劳神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在这个活死人墓里呆下去,但路总要一步一步走吧。 所以,我真实的想法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窥探到,不过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发笑。因为我停下手的真实原因,是不想弄醒了古月。 往往表面看上去越复杂的事情,是不是私底下再简单不过了。 这个二律背反的道理,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的。 正因如此,我的眼睛一离开床上的古月,我的脑海深处忽然就划过了一丝不安。 我使劲揉了揉脑门,静心一想,好像是少了一件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哦,我恍然大悟地立刻四处寻找起来。小黑,是我的小黑。 该死的,直到现在,我才想起了它。 不过,这个死小黑也真够意思,居然可以在我人事不知的时候溜号,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渎职和挑衅。 待我捉到它,看我不狠狠地在它屁股上轻轻踹一脚。 然而,当我气哼哼地走出古月的房间,循着小黑的狗味一路寻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它的影子。 又走了几步,我不觉头大起来。 可恶,可恨,我竟然忘了小黑虽然贱为一只狗而已,但它毕竟是马上要做妈妈的。哦天呐,它如果不小心在哪里碰一下,岂不是我马上就得当一回狗保姆了呀。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熟悉的狗叫传到耳边。 我循声奔去,定睛一看,蓬蓬松松的一堆狗毛里,正是小黑。 “小黑,你个臭坏蛋,原来躲在这里,看我不踢死你。” 我一边作势在嘴里骂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跑过去,俯身就要抱起小黑。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拦在我的手臂前。 “哎你是谁呀,不问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抢,你没看见它在朝你呲牙咧嘴吗?”这人说着,抬手就将我向外推。 我定目向这人一看,不禁一愣,怎么又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凶巴巴的女人 。再仔细一瞧,我不觉又傻了。 怎么回事,怎么眨眼间我的面前就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孩子…… 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单调的灰白色洞穴里,简直就是一丛丛五彩斑斓盛开着的鲜花,让人看上去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因为,这一群群孩子,五颜六色,高矮不等,男孩女孩—— 无论他或她是黑人,白人还是黄种人,却都令人惊讶地穿着他们各自民族的服装,有的鸦雀无声,有的叽叽喳喳,都无一例外地大睁着他们纯洁无邪的目光,好奇地盯在小黑身上。 完全可以想象,在乏味的不见天日的地底深处,一身纯净的黑,以及蓬松开来就像一团既肉呼呼、又毛茸茸的小黑,带给这些可怜孩子们的,将是多么大的一份惊喜和万千宠爱。 哦,可怜的小黑,它还不知道自己也许一夜升天了。 以后,不知道将有多少双稚嫩但却一定是疼爱有加的小手,去轻柔地抚摩它,并在它耳边一声又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着它了。 “小黑,”我不禁快乐地大叫一声。 “小黑?” 那个在一旁跟我凶巴巴的女人,忍不住瞅了我一眼。 “真有趣,原来它的名字叫小黑。” 她说着,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莫名其妙地兀自摇了摇她的脑袋。 我不禁斜起眼睛瞅着她,说:“怎么,我不可以叫它小黑吗?” “噢不不,”她放下捂在嘴上的手,索性大方地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好半天方才仿佛笑够了一般,接着一本正经地朝我伸出手说,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啦,认识一下吧,我叫王晴,晴朗的晴。” “箫,你叫我箫就可以啦。” 我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手,冷冷地地答道。 这个叫王晴的女人,哦不,准确地说,她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只是因为她刚才的一副凶相,让我想当然地将她当作一个老女人了。 其实,如果不违心的话,这个王晴,看上去不仅很年轻,而且好像比古月还多了一份妖冶和妩媚。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好像会巫术似的,一下子洞穿了我的内心。 她很快指了一下小黑,对我这样解释了一句:“请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因为小黑这个名字,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往事,所以情不自禁地就堕入到自己的想象中去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0647、你的名字 看不住她年纪轻轻的样子,居然还会有往事。 哼,往事,她知道何物才能被称作往事吗? 我一方面好奇而又不屑一顾,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半信半疑地认真打量了她一眼。 好吧,就冲她一脸真诚的样子,姑且信了她。 “那么,你不生气了对吗?”她一脸古怪地问我。 女孩子,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又叫人向往,又令人感到无限麻烦。 我只好点点头,然后飞快地蹲下身,伸手就向蜷缩成一团的小黑抱去。 “小黑,我们走。” 虽然我很想让一直围在小黑旁边的孩子们多看看它,但一想到古月,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来日方才,不是吗? 当然最主要的是,如果古月忽然醒过来,我可不想她再担心的四处寻找,如此我岂不是又得还她一份人情。 不料,我的手刚一碰到小黑,王晴就大声尖叫起来, “呀,小心,小黑现在会咬人——” 话音未落,小黑就咆哮一声,接着一道黑影猛然闪过,然后就传来王晴一声惨叫,“唉呀,好痛。” 坏了,小黑一定是张开了它的狗嘴。 “混蛋,”我怒吼着向小黑看去,只见它下意识地冲我摇了摇尾巴,但不知为何,它突然狗脸一变,虽然尾巴仍在不停地摇着,嘴里却低低地咆哮着,两眼紧张然而却又充满恐吓地瞪着我,竟然开始警告我不许靠近它。 这个狗东西,吃错药了? 我作势抬起脚,想要用脚尖轻轻教训小黑一下,但王晴却一下子又拦在了我和小黑之间。 “你不许打它,” 只见王晴痛苦地皱着眉毛,一边不停地低头观察着自己的右手,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小黑,脸上居然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 “你还不知道,小黑做妈妈了,它这是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孩子哩。” 啊,我一听,飞快地向王晴的右手看了一眼,只见一丝鲜血正慢慢地渗出到她另一只紧压在上面的指尖上。 来不及多想,我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地上的小黑,一把拉起王晴就跑。 我知道,哺乳期的小黑有多毒,王晴就有多危险。 现在,我必须立刻找到王,找到他肯定会早已预设的医务室,尽快给她打一针疫苗。 谁知,跑了没几步,王晴却猛地把手一甩,奋力挣开身子喊道, “不行,孩子,我得先把孩子们安顿好。他们可是宝贝,不能有半点闪失。” 一想到古月说的那番话,我不觉叹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王晴停了下来。 她说的没错,孩子们虽然懵懵懂懂,却是我们的未来。 没想到的是,王晴一转脸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手指一勾开始麻利地指挥起来。显然,管理这么一大帮孩子,肯定不止王晴一人。 “冬瓜,你带欧洲组,从伊甸园一区回去。” “南瓜,你带亚洲组,从伊甸园正门回去。” “芝麻,你带非洲组,从伊甸园后门进去。” “蜂蜜,你带大洋洲组,从伊甸园二区进去。” “水稻,你带北美洲组,从伊甸园左厢撤回。” “麦子,你带南美洲组,从伊甸园右厢撤回。” 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听上去倒十分有趣,仔细回味,似乎也很贴切。 白白的大冬瓜,肯定表示白人肤色。 南瓜黄黄的,不是说我们自己吗? 芝麻是黑人毋庸置疑,水稻和麦子多少有点费解。 望着井然有序从身边鱼贯而过的孩子们,王晴却忽然又咬着她的手指头,露出犯难的表情。 什么意思,她这么有本事还会有头疼的事情? “你的小狗狗,怎么办?” 原来如此,她的手冒着血居然还能这样细心,不觉间让我大为感动。 很快,我立即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一挥手说道, “不用管它,你先打针要紧。” 说归说,小黑那双已开始变得幽怨的狗眼,我到底没敢再看。这狗东西,人一多就犯晕,没人了就装可怜。 王晴狠狠瞅我一眼,嘴上虽然没说话,但恼怒之情一目了然。 她很快不再理会我,招手又叫出一个人来,仿佛在她身上有一个魔盒,想变多少人就变多少人,想何时叫人就何时叫人。 不过这次人名不再是粮食与果蔬,而是一下子跃升为高科技名词了。 “卫星,你立刻到物种起源犬科区,叫鞭子赶快过来,然后你和他一起先把小黑暂时安顿在那里。哦对了,记得带上宝宝车。” 那个叫卫星的答应着走了,王晴这才冷淡地说了一句, “现在我可以去找景叔啦,不过你可以不去。当然,如果你想了解一下我们的医疗水平,你倒是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又是景叔,我怎么把这个被王奉为大师的景叔给忘了呢? 不置可否地哼哼鼻子后,我抢在王晴前面走了起来。 走了几步,王晴扭过脑袋重新对我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老气横秋地说道,“嗯,还不错,还能勇敢地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看来,我刚才又错怪你了。” 自从我被“挟持”到这里,被人错怪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不过我可没王晴说的那样好,她如果也有景叔那样的读心术,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再和我说一句话的。 是的,没错,我承认刚才我是很生气,为王晴欲擒故纵而又故作姿态的小伎俩。 既然心里明明希望我陪她去,嘴上却又拒人千里之外,还一口一个我们、你们的,当我是什么人,间谍,还是不入流的小特务? 但生气归生气,她到底还是把我迷住了。 哦,可不是我突然吃了什么迷幻药成了一个花痴,见到一个姑娘就迷上一个姑娘。 我心里怦怦乱跳着的,是我忽然从她喊出来的名字当中发现了又一个新的秘密。 第一次,王晴喊她的人叫什么南瓜、芝麻什么的,我还差点憋不住笑。 第二次,再叫卫星出来,我就咯噔了一下。 第三次,当我听到还有人叫鞭子,我立刻不再心猿意马了。 这些名字,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0648、谁的地盘 我脑子里轰隆隆响着,虽然一时还抓不住什么,但这种作种特殊的符号识别系统,却还是被我在第一时间准确地判断了出来。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是王,还是最早作为入门老师的老范,甚至是最后系统地教授给我整个地穴全面知识的古月,对此都只字未提。 也就是说,不管他们是无意还是故意的疏漏,这个符号系统的发现,对我而言,就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什么是快乐?与其诚惶诚恐地听别人指点江山,不如到江山如画的风景中打个滚。 快乐,真正的快乐有时就是如此简单,也如此叫人猝不及防。 一天之内,颇有机缘地又一次撞到一块,让我和景叔都忍俊不禁地望着对方默默地发笑。 我俩古怪的样子,当然无法逃过王晴的眼睛。她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双黑幽幽的眼珠滴溜溜地在我们身上转来转去。 “好呀景叔,你都不先管我了,只顾跟别人笑去了。” 见了景叔,王晴的声音竟然不知不觉变得娇嗔起来。 “喔,我的好丫头,开始学会吃醋啦。” 景叔一边打趣着,一边观察着王晴。“告诉景叔,哪儿不舒服?” “生气啦,就不告诉你。”王晴赌气道。 景叔认真看了看王晴,忽然脸色一变,语速极快地对一旁的助手命令道,“快,准备高速水枪,高效消毒水。” 他说着,忽然面对另一个不知所措的助手大发雷霆地怒吼起来。 “你还在这儿愣什么,快去,快去针剂室拿狂犬疫苗过来。” 望着忙做一团的景叔和他的助手们,王晴得意地扫我一眼,嘴里却娇里娇气地叫了起来:“景叔,我好怕,你快点好不好?” “不怕,丫头,有景叔在这儿,谁都伤害不到你。” 景叔说着,脸上的一块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动着,未等助手站稳,便一把抓过高速水枪,瞄准王晴手上的伤口快速地冲洗起来。 两三下之后,王晴便痛苦地咬起嘴唇,额头上随即涌出一层冷汗。 “是不是很疼,丫头?” 景叔说着,恼怒地瞪了我一眼。 不用问,大师级的景叔肯定已经猜出了罪魁祸首。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一眨眼工夫,王晴就在景叔麻利的动作下轻松了许多。 等到最后一个助手缠好绷带,她甚至还调皮地甩了甩自己的手,勾起受伤的指头左看看右瞧瞧,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景叔可不管这些,抓起她的手指端详了好一番,方才大喘气地松开那只娇滴滴的手,转头将一大块洁白的药棉塞到我的手中。 “看什么看,还不将功赎罪,帮人家擦擦汗。” 景叔恶声恶气地说着,暗地却不停地冲我猛使眼色。 “这个——” 瞅着王晴满月般的脸蛋以及白皙无比的脖颈,我一下子傻眼了。 “我来。” 随着这道话音,一只粗大的手猛然抓过药棉,十分笨拙地弯下身子,开始一下一下细致入微地在王晴脸蛋上揩抹起来。 跟随着手的动作,一双关切的眼眸随即映入我的眼帘。 啊,是王,是王又一次帮我解了围。 然而,我还来不及多想,便被王那双充满了父亲般爱恋的目光再次吸引住了。 是的,我没有看错,是父亲般的目光。 这目光,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遥远,总是让我一面感到甜蜜一面又感到忧伤。 看了一会儿,我悄悄地从他们旁边溜了出来。 当鼻孔里的药味渐渐淡去,我发觉我的力气也用尽了。 看来,我得在通往物种起源的路上攒点力气才能去看看小黑,看看它到底又送了几只小狗狗给我。 说起小狗狗,我就有些发愁。 狗小黑,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这儿大模大样地做起了母亲。 如果按这儿的规矩,恐怕最后都得将它们送回地面自生自灭了。 “为什么一个人偷偷溜出来,难道你这么不乐意看到他吗?” 景叔说着,忽然从背后钻出来,既像嘲讽又像担忧地瞅着我。 唉,这个景叔。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一转眼就发现王竟然就跟在他后面,正一声不响地盯着我看。 而更让我头大的是,那个王晴居然笑眯眯地将手挽在王的胳膊上,露出一脸幸福的光芒。 呵呵,看来一不小心,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王的女儿。 “别在这儿发愣了,跟我走。” 王一边对我说着,一边威严地看看王晴,王晴马上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将自己的手臂从王的臂膀间抽了出来。 不过她显然很不甘心,手一抽出来立刻就嘟着嘴唇冲王撒起娇来。 “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儿了,我在休息,你不能命令我。” 听到这句话,我不觉有趣地看看王晴。 这么说,王虽然看上去说一不二,但他还是很明智地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民主社会。 “你知道我到什么地方,你也跟着?”王扭头问着。 王晴神秘地一笑,然后鼻子轻轻一哼,将一根指头点在我的脑门上。 “你休想甩掉我,有他在这里,你要去的地方,一定会比我的地盘要好玩,对不对?” 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居然罕见地偷偷对我挤挤眼睛,随即大步流星地迈步走去。 走了几步,我忽然心领神会地也跟着笑起来。 当然了,我可不敢象王那样肆无忌惮地大笑。 就在我偷偷抿嘴而乐的时候,耳边就传来王晴一声惨烈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她愤怒的表情逼了过来。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早猜到其实是到我的地盘上?” “你的地盘?” 我故意装疯卖傻地四处打量起来,“你的地盘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呀?” 王晴猛哼一声,一下子冲到了我前面。 我猜的没错,王果然亲自带着我又一次来到了伊甸园。 从这点看,显然我与王之间正不知不觉地建立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而这种无声无息像空气一样在我身体间自由进出的默契,很快又让我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愿望正从王的身上散发过来。 我只皱了一下眉毛,立刻就知道王要干什么了。 是的,这一次,王要亲自来告诉我关于伊甸园以及这群孩子们的故事。 如此郑重其事,可见伊甸园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0649、吻你没商量 最吃惊的人,恐怕就只有古月了。 望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地直奔伊甸园而来,她先是一脸茫然望着我们。 直到王在她面前不满地咳嗽起来,古月方才将一双狐疑而又带着同样不满的目光,从我身上缓缓地移到王的脸上,表情看上去是那么的委屈和诧异,并且好像还有一点点的愤怒。 “你们、你们怎么跑到一块了?” 古月话一出口,就惹得王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王晴则干脆比古月还吃惊地扬起眉毛,连声反问道,“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难道就不能在一块了吗?” 古月很快意识到说错话了,马上正色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不要混淆视听。” 王晴冷哼一声,摆出一副还要与古月辩论的样子,被王一把拦住了。 “够了,”王将两人一人瞅了一眼,做出一副恐吓的模样说, “不管是谁,你们两个只要再多说一个字,接下去谁都不准再跟着我们了。” 古月、王晴顿时脸上一喜,竟不约而同地齐声应道,“好,只要让去,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了。” 王说的我们,当然是指他和我了。 只是我没想到,王一说完,他可以昂首继续向前走去,而我却一下子掉进了狼窝。 王甚至都没有再理睬古月和王晴是否已经违反了他的警告,一闪身就跨入了伊甸园的大门。 我亦步亦趋着,正要依葫芦画瓢地往里钻,耳边就传来古月一声断喝: “姓箫的,你给我站住。” 我吓得脑袋一缩,就知道坏了 。依稀中,我求援地望了一眼王的背影。 我敢发誓,王绝对回头瞅了一眼,可是他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似乎还幸灾乐祸地微笑了那么一下,随即远远地将我抛在了后面。 “你说,你刚才到哪里去了?”古月两眼一眨不眨地瞪着我。 “对呀,男子汉大豆腐,你说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王晴也瞪起眼睛。 我不由得愤怒地看看王晴,真不知道有她什么事情。 哦这样说也不对,小黑那个狗东西到底是咬过她一口的。我苦恼地挠着头皮,看看古月,又瞅瞅王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了。 赶过去时,王已经置身于一群孩子中间,脸上慈祥得就像一位儿孙满堂的农村老爷爷。 如果可以这样假设的话,此刻的我和古月、王晴三个大活人,在王的眼里简直就跟空气一样,被他无声无息地消化掉了。 望着一直低头专注地挨个抚摸着每个孩子那颜色各异的小脑袋,我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即使现在我被古月、王晴两只小母老虎咬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他也不会正眼瞧上一眼了。 我不由得转眼向身旁的两只小母老虎看去,很想瞧瞧她俩是一副什么样的古怪表情。 不料,一看之下,我险些昏倒在他们面前。 只见古月一副杏仁般的眸子,就像熟透了的外壳纷纷自动剥落在那些孩子们的身上,那种如此如醉的神情,仿佛唯恐他们吃不到杏子一般。 王晴更不用说了,脸上一直荡漾着某种奇怪的笑容,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她的脸蛋堆积起来的线条,都是那样柔和,那样安宁。 这还是刚才仿佛要吃了我的那两只小母老虎吗? 不,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绝对是一双母性十足的圣女,一对珠联璧合的姐妹。 好吧,既然要看,大家都看吧。 我收住心神,随便找了一个小脑袋,努力让自己也像他们那样认真地端详起来。 说来奇怪,孩子还是刚才那些孩子,甚至连他们围着小黑大呼小叫时的神态都还挂在脸上,我却看着看着,忽然在心里涌起了一种痒酥酥、暖洋洋的异样感觉。 嗯,这感觉还有点让人害羞,尤其是对一个还未曾做父亲的大男人,这感觉是有点甜腻腻的,就像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香喷喷的蛋糕,结果当然又温暖,又甜蜜。 被我盯上的那个小脑袋,很快也发现了我在瞅他,于是咧开嘴就是一笑。这小家伙,居然一点不怕生。 看他豁着两颗门牙的样子和个头看,应该有七八岁大吧。 不错,一个很漂亮的亚洲小男孩,性格又如此好,应该是我们中国的吧。 你瞧,在他身边一个小女孩不知为何忽然拍了他一下,他也没有恼怒,反而一伸手拽住了拍他的那只小爪子,然后在上面很响亮地亲了一口。 小女孩开始没在意,等到发现手上留下的小男孩的那个湿漉漉的唇印,她才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她先是狠狠甩了甩手,看样子是想甩掉手上的脏东西。 她把小男孩的唇印,当成了泥团一样的脏东西了。 我不由得好奇地转而向小女孩看去。 一看之下,我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 这个小女孩,原来是个白人。 嗯白人,尤其是还处于蒙童时代的他们,模样有时简直就像我们刚刚出炉的那些漂亮的白瓷器,总是令人忍不住的想驻足观看一番,然后捧在手上亲上那么一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小男孩的神来之举,当然也就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了。 可是,小女孩可不管这些,还在一个劲地甩着她的小手。 渐渐地,嘴里因为吃力开始发出不愉快的呼呼声。小男孩好奇地盯着她,歪着脑袋研究了好半天,突然出人意料地探出两只小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又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来了一口。 显然,他一定是在想,哦这个小姐姐,好可怜。 我再亲她一下,安慰安慰她。 谁知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小男孩的嘴唇还未离开她的小脸蛋,小女孩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到底是女孩子,不管是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遇到令自己不愉快和费解的事情,她们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放声大哭。 大概,眼泪总是她们第一个能想到的武器吧,虽然这武器有时候也不一定管什么用。 哭声一下子惊动了离我最近的古月。 她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番,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那个还不知道犯了错误的小男孩身上。 0650、他无名无姓 不过,她的一双妙目看了不到两秒钟,嘴角就荡起一股笑意。 随着泛滥而起的笑意,古月很明显地放松了全身刚刚蹦起来的神经,毫无征兆地忽然一扭头,紧紧盯着我说了一句话: “喂,看那个小男孩,多像你,做了坏事,还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看我们这儿呀,将来又要多一头咬人不露齿的小色狼。” 怎么忽然把战火烧到我头上了,而且我何时做出过色迷迷的样子? 我愤怒地跳起来,准备将“小色狼”这顶帽子再反手掷还给古月,她却一下子又冲我嫣然一笑,曼妙的身子随即像一朵云彩飘到了那个小男孩身旁。 “小坏蛋。” 古月不由分说地捧起小男孩的脸蛋,在上面看似恶狠狠实则又轻柔无比地拧了拧,我却感觉那双白葱般的十指一下子拧在了我的脸上。 当我下意识地抬手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脸皮时,小男孩不知受到何种力量的鼓舞,居然灿烂地又是一笑,然后闪电般地一踮脚尖,奴起嘴唇就在古月脸上一嘬。 听见清脆的“啵”地一声,古月不觉就是一愣。 但她反应很快,不等小男孩收回小嘴,她就一下子将他搂在怀里,那张光洁无比的脸庞便贴在了小男孩的脸上。 “小坏蛋,”古月低低地对小男孩笑骂道, “记住大姐姐的话,以后长大了,可不许再像今天这样什么人都亲。” 说着,古月放下小男孩,在缓缓直起腰身之时,看似无意地瞟了一眼早已目瞪口呆的我,然后一车身面朝小女孩蹲下去,手里不知不觉就多出一条粉红色的手帕来。 “大姐姐来了,不哭。” 古月的声音像有一股魔力,一下子让抽噎不停的小女孩安静下来。“ 知道吗,小弟弟是喜欢你才这样,你以后不应该再这样害怕了知道吗?” 古月说着,轻轻地揩拭着她脸上的泪水,然后举起她的小胳膊柔和地又道, “还有,如果你不喜欢小弟弟的这个、这个东西,你瞧,就像大姐姐这样,这么一擦就可以啦。记住了吗,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先想到哭,要先学会像大姐姐这样解决问题。” 听到古月居然将小男孩的唇印比喻为“这个东西”,我险些狂笑起来。 创意,真是天才的创意。 不过我可不敢真的笑出来,就冲古月刚才的那份淡定和轻描淡写的功力,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她为此付出的努力可不是我所能嘲弄的。 而且莫名其妙的,就在古月絮絮叨叨的对小女孩说着话的时候,我清晰地在某个瞬间忽然听到自己的心房,毫无来由地猛烈跳动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赶忙按了按自己胸口,一抬头,王就站在了我面前。 “你觉得他怎么样?”王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问道。 “谁?”我不由得心虚起来。 王奇怪地打量我一眼,随即朝小男孩一扬下颌说,“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孩子。你看,他多喜欢笑啊。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哦,”我顿时放下心来,看着小男孩点点头,“挺可爱的一个小弟弟。” “这就好,这就好。” 王说着,将目光放在小男孩身上,沉吟了半晌,然后招手叫古月牵着他来了到我们面前。 小男孩刚一站定,王便弯下腰爱抚地拍拍他的小脑袋,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朝我一指道,“来宝贝,跟爷爷一起看他。看见了吗,你面前的这个大哥哥,你喜欢他吗?” 小男孩闻声一笑,但却望着我就是一动不动。 “这孩子,”古月不觉忧郁地瞅我一眼,扑通一下蹲下身,有点焦急地抓起他的小胳膊催促道,“快喊呀,喊大哥哥。” “你放开他,让他自己说。”王恼火地对古月命令道。 古月的手一松开,小男孩的脑袋便猛地一垂。 紧跟着,我的心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真是见鬼了,这孩子竟然不待见我。 正当我尴尬地不知所措之际,一双略显冰凉的小手,却忽然试探着一下子钻入了我的左手中。 我惊喜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来,一双胆怯然而却又是那样天真无邪的眼睛映入我的眼帘。 还未等我醒过神来,一张柔弱而又湿润的嘴唇便飞快地印在了我的脸上。 只这一下,我就听到自己内心深处轰然一响。 我知道,这个素昧平生的小男孩,他一下子触到了我灵魂中最温柔的一块地方,我能感到有种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我猛然握紧他的小手,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告诉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王紧盯着我,一字一顿地替小男孩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 我愤怒地嚷起来,随即不相信地朝古月望去。 古月看着我,默默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呢?” 我气急败坏地说着,发现王晴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正愁容满面地望着我。 一看见王晴,我顿时冷静了下来。 什么芝麻、南瓜,卫星、鞭子,这些千奇百怪的名字,因为王晴的出现,一股脑地全都重新涌现在我的脑海当中。 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黯然神伤地摇摇头,不由得更加用力地将小男孩的手抓在手中。 能来这里的人,应该都不是一般人,至少都是千挑万选才能进来的。 既然这些人能被王他们随便按一个名字,那么小男孩有没有名字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了。 只是,对于这个刚刚发现的符号系统,我一时还没有想明白,它这样设置到底有何意义。 “现在,你明白了吗?”王问道。 “明白什么?” 我牵着小男孩的手,大胆地迎着王的目光反问道。 我想,反正我和他还有一个约定。 最不济,我再领着小黑回去罢了。 王看着我,忽然老气横秋地叹口气。 老实说,也只有在他叹气的时候,我才能恍恍惚惚感觉到王的的确确是一个老人。 王一边叹气,一边不无嘲讽地说道, “这么说,这些天我特意让古月和王晴陪着你,见缝插针地让你熟悉她俩的工作范畴,我的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就是,简直就是一个纯粹小傻瓜。” 王晴不仅插嘴说道,而且还故意挑衅地给了我一个白眼。 古月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到底还是黯然低下了她的脑袋。 0651、做人要厚道一些 我一直就感觉身边突然冒出两个大美女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果然不出我所料。 先是古月,神神秘秘做了一次所谓葫芦大师,让我彻底见识到了这个被他们称之为“家园”的冰山一角。 然后又是王晴,领着一帮五彩斑斓的孩子,和我来了一次美丽的邂逅,于是又让我见识到了他们的又一个“冰山一角”。 这个冰山一角,一定就是我猜测中的那个特别的符号系统。 哼,我倒想最后看看这个一直不肯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冰山,到底有多大多深,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个这样的冰山一角。 “说话呀,你这个大笨蛋,无话可说了吧?” 王晴毫不掩饰她鄙夷的目光,不停地对我催促道。 “恐怕我又要让你失望了,” 我微微一笑,故意盯着她撇起的红嘴唇说,“让我这个傻瓜和大笨蛋好好想一想,先前你的那些人,模样虽然不怎么样,名字我倒觉得十分有趣,你说是吗?” 听到这里,王忽然低头对小男孩招招手道,“来宝贝,先到爷爷这里。” 小男孩仰起脸蛋瞅瞅我,握着我的小手松了一下后,马上又更为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想了想,低头对小男孩鼓励说,“去爷爷那儿吧,爷爷肯定有话对你说。” 王牵着小男孩的手,冲我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好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的名字根本就是你故意恶作剧,强行按到他们头上的。” 我一边顺着原来的思路,一边多少有些心血来潮地瞅着王晴,灵光一现地将话锋一转,“ 因此我敢断定,这里也就属于你仅此一家而已,也只有你才会不懂得尊重别人,如此对有尊严的人乱呼一气。” 真不敢想象,我自己就把自己原来的猜测给推翻了。 不过看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的王晴,我认为我这次修正是正确的。 不料,当我得意的向王望去,王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瞅着我,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说道, “姑且不论你的推理是否站得住脚,我想你肯定遗忘了一个人。有意思的是,这个人你也认识,而且他的名字就叫远方。” “这个嘛,”一想到远方整日愁眉苦脸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笑。 但此刻我却苦恼地挠着头皮,后悔居然把这个重要人物给忽略掉了。 “个例,远方这个名字,肯定是一个例外。” 我强词夺理地道,“理由很简单,如果老范、景叔这些人不叫老范或者景叔,而是也叫什么竹林、山野,那我就承认是我错了,我立刻向她道歉。” 说完,我不由得瞄一眼王晴,很快又后悔起来。 如果错了,落在她的手里,后果真的很严重。 “行啦,别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古月说着,忽然在背后踢了我一脚。 “做人还是要厚道一点,嗯。” 王虽然故作一脸威严,但终于下意识地又摸起了他的那个大鼻子。 我知道,这一关我算是闯过去了。 “但我仍要告诉你的是,王晴虽然开始是有点恶作剧,但她的这个恶作剧,却解决了一直困扰着我们的一个大难题。所以,她仍被列入到我们有贡献的名字当中。” “你说的是符号系统?”我脱口而出。 王一怔之后,马上惊讶地对我露出了一丝赞许的表情。 “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很不简单。” 王说着,不觉陷入到一种沉思状态中。“你们可能都看得到,我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我最苦恼的是,有那么多人我不仅要记住他们的相貌,还得要准确地喊出他们的名字。所以我现在常常张冠李戴,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当然,你们也许会说,甚至你们都很尊敬的范叔、景叔也都表示过,我根本不需要记住那么多人,那样也会分散我更多的精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你们知道我是如何想的吗?” “我要对你们说的,就一个字,不。” 王说着,不由得昂起了他一直看上去都很高傲的头颅,两眼深情地环视着四周应该是他一点一滴构筑起来的地盘。 “所以,当王晴开始胡闹的时候,我第一次没有按照家园法对她做出相应的惩罚,相反我还将她正式列入到有贡献的人名序列。 或许你们很不解,可能有人到现在还没看透。 我是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这也正是为什么我到目前为止每天都跟时间赛跑的主要原因,一来是那个零点的钟声不会等我,二来是我剩余的时间不会等我。而更为重要的是,我也不想等到自己真的老糊涂了,然后将这样偌大的一个烂摊子交给我的继任者。” 不知为何,说到“继任者”这三个字时,一旁的古月和王晴不约而同地向我瞅来。 而我却毫无来由地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天呐,家园法? 原来他还搞了一个这么吓人的东西。 我想着,不由得看了看天上。 哦当然了,这里是没有天上这一说的,有的也只是死气沉沉的地洞天顶。 “现在好了,不管是谁,他只要报出他的名字,我马上就能想到他的相貌,高矮,脾气,特长,还有他来自哪里,是哪一天到的这里。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答案。今天凡是能够到达这里的,不管是人,动植物还是所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上天最后赐予我们的唯一财富。” “作为这个地方的创始人和你们目前的领路人,你们说,面对上天赐予的最后也是唯一的财富,我又怎能不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你们不要怪我,什么事情都要插手,什么问题都要一清二楚。当然,你们之中也许王晴可能会疑惑更多一些,平日在心里一定会埋怨既然有了这么好的方法,为何还不赶快推广下去?” 是呀,经王这么一提醒,我顿时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推广呢,莫非这里面还暗藏着什么窍门?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哑然一笑。 这个王晴虽说误打误撞,不过顽皮之下创造的这个方法还真是管用。 就说现在吧,虽然我连那几个人的相貌都还没看清,但仅凭王晴当时直呼其名时的那点记忆,我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们匆匆而去的身影。有了这个符号系统,看来以后我还真不用再操心记得谁记不得谁了。 0652、黑格尔 “不过你们现在肯定已经猜到了一点其中的玄机,尤其是你——” 王说着,特别看了一眼王晴,仿佛是要安抚一下她此刻故意噘起的小嘴似的,但很快他又将目光转向我,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如释重负般的语调,将小男孩重新向我一推,竟然第一次叫着我的名字说道: “箫,现在我把他郑重地正式交给你,并要你永远记住今天。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不仅要像保护自己那样用生命去保护他,而且你还要正式给他起一个永远只属于他的名字。” 王的话音还未落地,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这个尚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身上。 现在我才算真正领略到王的老谋深算。 老范、景叔还有远方那些人,是王的重臣干将,极有可能还是他搜罗到的第一批元老级的人物,所以他们都有名有姓,而且名姓一看就是他们自己的。 至于他的两个女儿,为什么一个叫古月一个叫王晴,倒是让人颇费脑筋。 这些人,应该都属符号系统里的顶端。 这一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上古的奴隶时代,好像那时的人们,不是随便都可以拥有一个姓氏的。 所以,在我到来之前,除了极少数人,几乎每个人都无名无姓。 这当然会让王在很多时候都很困惑,总是会牛头不对马嘴以及风马牛不相及的乱叫一气,但他却一直坚持着等待我的出现,直到王晴擅作主张给她管辖的人起了一些绰号。 王的这些恩宠,在他眼里其实不是什么恩宠,而是手段。 他已经不需要额外再施恩于任何人,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看着我接过他手中故意留下的这许多空白,就像一个高明画家的留白,让我这个后来者,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一下子就收买了所有的人心。 现在,也许我随便动一下脑子,给每个人一个动听的名字就可以了。 至于这个小男孩嘛,显然我得另眼相看。 因为,就算一个白痴也能看懂王如此煞有介事地将他隆重推出的潜台词,这个还算不上英俊小生的男孩, 已经在王的口中成为这里未来的主人。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在我之后。也就是说,我必须在王之后,他又必须在我之后,如此生生不息。 “快点说呀,你到底给他起了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一直盯着我看的王晴,早已急不可耐地开始对我催促道。 “是呀,”古月捂着胸口也对我说道,“快点,我很期待哩。” “我还没想好,让我想一想。” 我一说完,古月和王晴就像两只泄气的皮球噗地一声,顿时在我面前矮了半截下去。只有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目光闪闪烁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愿他能了解我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 望着小男孩同样期待的眼神,一瞬间有很多响亮的名字在我脑海中冒出。 但莫名其妙的,我一下子想到了当年我第一次看到小黑时的情景。 小黑,小黑,当时我脱口而出的就是小黑这两个字。 而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男孩,虽然长着一副和我一样的面孔,也开朗爱笑,可到底他是哪里人,什么民族,他父母又是何方神圣,他又是有着怎样的奇遇才会被王慧眼识得…… 等等问题,都令我一时间思绪万千。 所以,如果我一冲动,喊出这个几乎就要蹦出嘴来的名字,他会不会喜欢,而王又会不会认为我太不严肃了呢? “说吧,”王似乎已经看出我的顾虑重重,大声鼓励道。 “他叫黑格尔,”我两眼一闭,咬牙切齿地喊了出来,爱谁谁啦。“我想就叫他黑格尔,这就是他的名字。” “黑格尔?”王听了眉头不觉一皱,跟着又重复了一遍,“嗯,黑格尔?” “不行,他不能叫这个名字。”王晴忽然愤怒地叫嚷起来, “这不是那个大哲学家的名字吗,他如果叫这个名字,以后我还怎么看那个黑格尔的书?” 古月想了一会儿,对黑格尔展颜一笑,“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黑格尔马上用力点头,然后又是灿然一笑。 王猛地将手一挥,一锤定音地说,“就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他永远有了一个名字,叫黑格尔。” 给黑格尔起好名字,本来我还想一鼓作气将伊甸园里的孩子们都找出来,一次性把名字都给他们起好,可古月把每个房间里的监视器冲我一打开,我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竟然整整齐齐有近百个房间,每个房间两个孩子,从一岁到十二岁不等,今天就是不吃不喝,恐怕走马观花看一遍我都办不到。 “现在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了吧?”古月揶揄着关上监视器。 “是的,是的。”我头晕眼花地老老实实答道。 王这时哼了一声,起身让我跟他一块走。他的表情告诉我,这儿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将有另外更重要的工作等着我,仿佛我今天到这儿唯一的目的,就是给黑格尔一个名字。 这时王晴拉着黑格尔的手,也要将他送回房间去了。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入口处时,他却一下子站了下来,脖子死命地向我这边扭着,怎么都不肯进去。僵持了一会儿,声音便传到了我们耳边。我跟着王放眼看去,黑格尔立刻冲我们笑了起来。王不觉摇头一叹,轻声对我说道,“这孩子看来是舍不得你,你过去跟他说句话吧。” 我跑过去,刚在黑格尔身边蹲下身,他就笑容灿烂地挥舞着小手对我比划起来。比划什么,我却一点都看不懂。“黑格尔,跟大哥哥说话。”我只好无奈地说道。 黑格尔摇摇头,马上又比划了一番。 这一次,我心里不觉咯噔起来,疑窦丛生地朝王晴看去。王晴却把两眼一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别看我,他绝对不是哑巴,就是从来不爱说话。你有本事的话,今天就让他开口对你讲第二句话吧。” 这么说,黑格尔从进来到现在,总共就说过一句话?看着脸蛋已经憋得通红的黑格尔,我真的鼻子第一次酸了起来。 0653、跟王走遍家园 然而毕竟我不是超人,尽管我使出浑身解数,最后还是只能满头大汗地站起身,带着无限的歉意离开了黑格尔。 不过,谁都没想到,当我回到王的身边,回头想跟黑格尔挥挥手告别,黑格尔却突然模仿着小黑的样子,在嘴里发出了两下奇怪的叫声。 “他叫的是什么,汪汪还是昂昂?”王疑惑地向我问道。 “是汪汪。”我说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重新跑回黑格尔面前,一伸手就将他举过了头顶。 放下他后,我已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 “黑格尔,大哥哥现在就答应你,小黑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不管我有没有看错,反正我就看见一道十分闪亮的光芒,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钻出来,然后消失在黑格尔那双笑翻了的眼睛里。 黑格尔终于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原处,却发现王已远远地走到了伊甸园外。 他一看见我,马上挥了挥手喊道,“还有一个人好像也舍不得你,要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在那儿等一会儿吧,说完再过来。” 王说完,便背着两手开始在原地踱步,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我不觉好笑起来。刚才急吼吼的,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走,现在倒一点不着急了。 罢了罢了,谁叫他是王哩。不过,谁会舍不得我呢,难道是她吗? 正胡思乱想着,古月双手不知捧着什么匆匆地跑了过来。 “给你,”古月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一样东西塞到我手上。 “这是什么?” 我低头看去,是一个紫罗兰色的小盒子,掂在手中倒有些沉甸甸的,就是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不会是你珍藏的点心吧,如果是那我可就高兴啰。”我不由得打趣地说道。 “就知道吃,馋猫。” 古月横我一眼之后,马上又一脸喜悦地望着我说,“喂你知道吗,你今天很了不起,竟然让黑格尔开口了。” 我马上黯然地一摇头,“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是真说话了才叫人高兴。” “好啦别伤感了,留着精神想想以后怎么办才是。” 古月说着,不安地瞅了一眼在不远处晃悠的王,“你瞧,有个人还在等你哩,快去吧。你可要记住,你真的有点任重而道远噢。” 我越来越发现古月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就说现在吧,王让我跟他走,既不是天涯海角,又不是生离死别,莫名其妙地给我送来一样东西,好像以后不见面了似的。 可如果是依依惜别两相望,她却又没有一点含情脉脉的样子,说来忽地一声就来了,说走一眨眼就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暗自兴叹了。 王一看见我,伸出手腕使劲敲着他的那个破手表,又摆出他那个标志性的动作说,“时间,你看看时间,你超过了五分钟。” 有这么长时间吗? 再说了,这一切还不都是一个人的命令。 我都懒得再看他的那块破表,从第一天我钻进这个破地方之后,没有哪一天他不这样对我敲手表,好像我是手表里最懒惰的那根时针一般。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王忽然又盯上了我手上的小盒子。 不过,他看了一眼之后,马上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挥手叫来那辆一直停在旁边的电瓶车,动作迅速地跳了上去。 等我跳上去之后,车子便呼地一声往前冲去。 看见有个专职驾驶员,这倒让我大感意外。要知道,虽然我们坐车机会不多,但需要乘车时,可都是王自己就近找一辆车,自己亲自驾驶,而且从不问我会不会开车。 看来,今天又要有新花样了。 我瞄了一眼驾驶员,感觉面生得很,而且还高傲的不得了,一路上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不说话正好,我舒服地靠在后座,连眼神都不用再浪费一下。 王好像也累了,没过一会儿也把脑袋往座椅上一靠,闭目养起神来。 这下我乐了。我们一上车,驾驶员好像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吧? 当然,我们也没有任何人跟驾驶员套近乎。 我们三个人,谁都不说话,看最后能这样一直开到地上去,那才叫有本事。 我之所这样幸灾乐祸,主要还是因为驾驶员的那身行头,装束跟一个超级战士似的,手上戴着皮手套,脚蹬皮靴,脑袋还罩着一顶说不清是帽子还是钢盔一样的头套,让人看着就心烦。 他小黑的,是男是女都弄不清,还把自己搞得人模狗样的。 再看我自己的衣装,简直就是一个贫民,布衣。 “哎对啦,你来几天了?”王闭着眼睛忽然问了我一句。 “有五天了吧,”我掐着指头算了算,忽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哦不对,算上今天,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 “有这么快吗?”王说着,很不相信地回了一下头。 说着话的当口,我无意中瞄了一眼车厢,才发现王今天居然选了一辆红颜色的车。 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对呀,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我进来的当天,王就让我要时刻牢记两件事,一是随时随地不关好一扇门,永远都不能打开下一扇门。 第二个,就是这种随处可见的电瓶车。 一种颜色一种车,做什么事情开什么车,二者之间决不允许混淆。 而直到现在,我坐过的车,不过绿、蓝两种颜色。如果按照颜色等级系统,红色岂不是代表了最高等级吗? “王,”我不由得大叫起来,“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干什么去呀?” 王诧异地转过身,将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盯在我身上,那神态仿佛是在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要命的问题了? 在王的逼视下,我终于低下了头颅。是的,王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跟他在一起,永远没有小事这两个字。 “我等了你快一个钟头,才等到你这句话。” 这一次,王看着他的那块破表,竟然没再像往常那样冲我敲得山响。 大概,这种扭头看人的姿势到底别扭,就像从门缝里瞅人一样,每个人都会很不舒服。 所以,王很快将姿势换回到他刚才半倚半躺的样子,声音又回复到他习惯性的不徐不疾的轨道上。 0654、神秘学 “既然你已经注意到了这辆车,相信不用我再废话了。” “第一,我要你在此后的三天时间里,每分每秒都不许你离开我半步。” “第二——” 王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而我,脑海中早已划过一道闪电,那座我一直不敢也不愿正视的零点大钟,神经病似的就这样蛮横地浮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我和王之间,的确已经有了某种神秘的心意相通管道,总之我在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之后,我就感到有一行凉冰冰的东西爬过我的脸庞。 这种东西,有很多人叫它眼泪。这种东西,一般很少出现在两个男人的脸上。这种东西,如果是在人绝望的时候爬出来,它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第二,现在我来说说我们这三天的行程。” “第一天,我将带着你,从最外面的第一道水密门开始,将所有的路、区划、节点、要隘以及所有关键处操控室、人民住房、救援舱、武备库等等地方,全部重新走上一遍。我要求你,命令你,恳求你,务必一一烂熟于心。” “第二天,我将把你正式介绍给这里所有的人民、包括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以及每一样物件。因为,从此以后,我所说的这些,是你唯一的依靠。” “第三天——” 王的嗓音忽然变得无比嘶哑下来。 由于我只能在后面无限悲伤地望着他,所以无法知道他的表情。 但从他越来越低沉的语调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目光一定是呆滞地放在某个地方,放在他几乎是用心搭建起的这每一寸角落中、缝隙里。 因为接下来,我几乎不用思考就已预感他要说什么了。 此刻的王啊,就像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正冰火两重天地交待着他未尽的心愿,就像一枚终于老去的树叶,正依依不舍地随风飘去。 “第三天,上午,是的,就只有一个上午了。我要召集老范、景叔还有远方他们这些人,要和你关上门谈上一个上午。我希望,我希望有一个下午就足够了。如果不够,也只有请你们原谅了。因为下午,到了下午,我必须带着他们在日落之前离开这里……” 其实后面的话,王已经无需再说出口。 天就要塌下来了,在这儿以后,没有人再替我们伸出双臂,如果我们不想就此灭绝的话,我们只能默默地学着他的样子,高高地举起我们颤抖的手臂。 虽然我知道自己早已瘫软如泥,但我从未有过如此的渴望,想让王回头看看看我,哪怕就看一眼。 而王没有。他恐怕再也不会用他那双火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看了。 跳下车,驾驶员扶了一下王。王趔趄着,险些摔了一个跟斗。 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而且王不仅没有推开驾驶员,反而顺势靠上去,又将驾驶员带了一个趔趄。 这一切,可真不是好兆头。一个最不可能倒下的灯塔,不仅渐渐黯淡下去,而且可能已经开始从里面崩溃了。 好在,王似乎早有安排,一切按部就班进行下去就行。 比如,这个始终看不清脸面的驾驶员,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个时候吧。也许,闭着眼睛就能将剩下的事情办完,只是此刻他已需要一根拐杖而已。 此后的三天,拐杖——哦,就是这个驾驶员,果然一直寸步不离跟在王左右。那份定力和淡定,很是叫人咋舌。 有时我会走神,想就在身边的这个拐杖,到底是什么人。 或许,他根本就是一个聋子。 因为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王更坚强的人。 我不想粉饰此刻的王,面如死水,步履蹒跚,恰恰就是王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当然,我将会比王更糟糕,。 如果可以耍赖的话,我宁愿找个角落躲起来,然后蒙起棉被。 我想,三天后,当零点钟声开启的一瞬间,聋子将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类。 王,显然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敲他的手表,他将他的手指弯曲起来,改成敲我的脑袋了。 砰砰砰的几声,居然差点敲出了我的眼泪。因为我突然茫然四顾地想到,三天以后,还有谁会再来敲我的脑壳呢? “开门。”王这样告诉我。 我转动着双臂,打开了这道水密门。 这个门我不仅记得最清楚,而且我还知道,再往前,已经没有任何门可以阻拦或者保护我们了。 当然,我们此刻也没有退路。因为,开一扇门就必须有另一扇牢牢地关闭,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 一股清新无比的风,忽然扑面而来。 这一定是外面吹过漫山遍野山林和荒草之后,一头钻进突然洞开的穴道里来的风了。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时光,我和小黑,每天傍晚都要待在那里的山岗上,不知看过多少回日落了。 这股风,应该早就认识我了吧? 甩了甩头,我就站到了门外。 再往外,完全就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和乱石林立的坑道了。 由于我们的突然出现,一下子惊起了许多深居于此的山鼠、野鸽以及密密麻麻的昆虫们。 一道强烈的阳光斜射进来,映照出洞壁上的苔藓,居然还有许多慌不择路的小壁虎,纷纷逃散。 这是王独具匠心的一段设计,恰如其分的距离中,那种野性、浑然天成的原始状态,不会让任何一个偶尔闯入的人,有兴趣一直走到水密门的位置。 不过即使有人走到门口,他看到也只会是与苔藓、蜘蛛网以及在上面蠕动着的各色小虫子连成一片的岩石和沟壑交错的缝隙。 一丝不苟地合上门后,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远远守护在最外面的第一道门,伪装得竟如此惟妙惟肖。 接下来,就是一条看上去几乎是人迹罕至的一段崎岖通道,由这里一直延伸到洞外。 我贪婪地注视着几乎触手可及的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敢说,用不了五分钟,我就可以一步跨出去,重新享受到外面温暖和熙的阳光,呼呼吹动的山风,以及放眼望去的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 还有白天漂浮的白云和晴空万里,夜晚星光闪闪苍穹和朦胧月色。 真幸福呀,能一抬头就能看到天地相接、分分合合的妙处,还有在这天地间让我魂牵梦绕的亲人、朋友,让我一直挂念的那个她。 但我知道,此时此刻,这已是一道天堑。 0656、第一天,最后的里程 看着我重新隐去这里的分操纵系统,王忍不住又将目光来回巡视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知道,只有到了这里,才算有点像样的东西。 作为整个“家”的缔造者和家长,王多一些留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如果将洞口的第一道水密门比作边境的话,从边境来到这里,不说千山万水,但也经过了三道水密门,一道多功能三防门,两部电梯。 虽然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但上上下下,弯弯曲曲,也就到了这里才算有了可以被称之为“哨”的东西。 是的,有了哨,人们才算真正有了耳目,生活在里面才会安心。 相对于地面,这样的哨似乎安插得不是位置。 如果在地面,这样的哨应该广泛分布在边境上,并且有很多。 但这里不是地面,是距离地面已经深达160米的地下,所以第一个哨就安排在这里,足矣。 拐杖在我们摆弄分操纵系统时,去了另一边。 在那个方向,靠近绿门处挖进去了一个窑洞式的空间,水、饮料和各种点心都储存在那里。 这样设计的好处,就是被派到这里“戍边”的人,和平时可以在窑洞里休息和安歇,当系统毁灭程序自动开启时,他也可以立即进入绿门,然后第一时间乘上电梯再进入下一层空间。 当然,此刻除了我们,尚没有任何人在此戍边。 拐杖取来了三份食物和水,我们于是一面各自吃喝着,一面心情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吃吧,每个人都必须要吃一点,”王艰难地吞咽着口中的食物,这样告诉我们说,“要知道,我们这是在为他们吃。只有吃了喝了之后,我们才晓得这些东西放在这儿行不行,是否还应该增添点什么。” 说实话,现在我们不仅不饿,而且没有一点食欲。 吃完东西,拐杖上了红得有些扎眼的车,然后等着我们坐上去。 但这次王摇了摇头,示意我打开绿门,步行着径直走进了电梯。 这已是第三部垂直电梯了,如果不算坡度,我们又要一直往下三十米了。 在电梯无声的运行中,王突然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告诉我说,“水果,你知道吗,应该在这里放一些水果。” 水果?我顿了一下,没敢随便接腔。 水果,在这里可是奢侈品。 王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将手臂搭在拐杖的车上,语气一下子变得很正常地说道, “当然,这个问题可以说已不归我考虑了。将来放不放一些到这里来,当然要由你统筹考虑。” 电梯停下后,就像我第一次进来时那样,感觉眼前猛然一亮。 这种亮,是一种开阔的亮,一种突然挣脱了狭窄进入广阔天地的亮。 从这里开始,平行的部分不再像过道,过道的部分也不再仅仅是过道,一切都开始变得泾渭分明。 比如用来步行的平行部分,就像专门开辟出来用作人们休闲、散步和游乐的那样—— 就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均匀地分布着一些座椅、健身器材,甚至还有乒乓球台和围棋墩。而用来通行的过道,宽度已足够两辆电瓶车同时并行驾驶。 王曾戏谑地将这里比喻成一座地下牧场。 而事实上,在不久的以后,我们也的确就把这里作为边疆开辟了出来,经常组织一些孩子到这里来冒险。 前有哨,后有边疆,我们就是这样不断点燃深藏在心底的那一团希望之火,从后面“家”的每个房间里,把一拨又一拨的人不断派到这里来,看一看,思考一番。 拐杖到了这里,好像也变了一个人,开着车窜出去,沿着足球场大小的这片空地,跑了一圈又一圈。 望着呼啸而过的红车,我忽然有些心疼起车上的电力。不过我很快又羞愧起来,我进入角色好像太快了一点吧。 更何况,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如此空旷的一块地方,我不也蠢蠢欲动吗? 这就是古月这个“葫芦大师”,曾经说过的葫芦的妙味。 要说起来,能在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找到这样一块宝地,一方面是王的眼光,一方面不也说明这块宝地千万年生长在这里,就好像一直等候着我们一样,这岂不正应了那句俗语: “良玉配美女,宝剑赠英雄”。 对这块葫芦状的宝地,测量工作由于时间紧,迟迟还没有展开实地测绘和制图工作。 所以,如果我们手上现在就有一张完整的家园地图,就会对这样近乎天 赐般的鬼斧神工构造,以及连绵不绝的惊人面积和容量而一目了然。 所以,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园之大、之深,以及它像树根一样四处伸展出更多的小洞穴、小末端,但至今仍然没有一人可以说出它具体的准确数字。 对此,王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 这几乎可以看做是他一生中唯一留下遗憾的事情,在他嘴里却变成了一句有趣的调侃。 他总是这样不慌不忙地对我说, “如果一定要有一件可以不让我那么心慌的事情,就是这个地盘到底多大的事情。我不着急,而且我也不想知道,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的。” 我们当然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人。 如果古月和我没有搞清楚,黑格尔会弄清楚的,黑格尔不行,后面还会有白格尔、黄格尔以及青格尔……。 我也不着急,我耿耿于怀的,是王的这种罕见的态度。 王,似乎总想给我们留下一些未知的事情,好让我们每天都要开动脑筋似的。难道他担心以后没有他的日子,我们会整天无事可做吗? 羡慕地看了一会儿狂欢的拐杖,王和我便缓缓地向下一个入口走去。我们没有喊拐杖,一是不忍心,一是我们步行,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绕过散落在各处的座椅、器械和其他物件,有时会偶尔停一下摸摸看看,有时会交流一下彼此的眼神。 或许,我留在那个围棋墩旁的时间多了一些,所以引起了王的注意。 “怎么样,跟那个丫头较量过没有,你们谁技高一筹?” 王仿佛不经意地抚摩着光滑的棋枰问道。 0657、像狮王般巡游领地 “哪个丫头,哦——”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说古月,不由得想起了一直塞在裤兜里的那个小盒子。 我摇摇头,将手插进裤兜也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们一直还没有机会对局,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哦,”王似乎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忽然一转身向前继续走去。 “这里,应该就是葫芦的肩膀了吧?”王跺跺脚,在一个地方停下来,低头仔细地观察起来。 哦对了,我一下子想起来王说过,凡是能够展开十个人手碰手的地方,地面上都要镶嵌进去醒目的坐标,以备将来之用。王站的地方,恐怕二十人手碰手都绰绰有余。 是的,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的坐标编号应该是《地字01—a号》。 这个坐标号,还是我偶然在古月桌上打开的一本笔记本上看到的。 低头寻去,果然就看见了相同的标号。 其实,这样的编号和坐标,应该应用到家园建设中的方方面面,而不应仅仅局限于此。 比如我们刚刚经过的始发洞口、哨位, 尤其应当首先建立起独立的完整坐标体系。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隐隐的担忧:经过这么重新走上一遍,屈指数来,还不到一小半路程,要害处也不过洞口关、三道水密门关、一道三防门关以及哨位和这里,我却一再地发现其中不少的问题和缺憾,为什么? 是因为我能力提高了,还是事情本来就是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重新审视,才能发现问题,抑或是这根本就是王故意留下的马脚? 拐杖这时呼地一声将车开到我们面前,然后一动不动地瞅着王。 王扫了一眼拐杖,挥了挥手告诉拐杖,“你一个人开车下去,我和箫都不坐车了,我们慢慢走下去。” 下去,当然是指到下面更深的一层,不过也有随便的意思。 因为我们越往前走,就会看得越清楚,这时的电梯不仅比前面两道关隘的电梯大了一号,而且多出了高层建筑必须配套建设的安全通道。 也就是说,我们不用再乘电梯,也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而拐杖既可以选择连车带人从电梯下去,也可以自己开着车慢慢盘旋下去,区别就在于时间快慢而已。 “哦,忘记跟你说啦,” 看到拐杖一声不响地将车开向电梯,王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似乎很不满意他现在的记忆力。 “你下去后,暂时就不要再往前走啦。等我们下去后,今晚我们就住下了。” 不知道拐杖是否有过点头动作,但从王若有所思地瞅着拐杖离去的背影看,这一路而来,我已经感觉到一点他们之间的微妙处。 他们两个,必须说话时,总是王一个人发号施令,或者说总是王一个人唱独角戏。 开始我还认为这是拐杖特别针对我,似乎很不情愿让我知道他是男是女,说话什么口音等等。但走到这里,我不这样想了。 他们两个可能都没注意到,两人瞬间的眼神交换,是任何伪装都掩饰不住的。还有一个不得了的证据就是,我突然从拐杖的后背上,发现了一根长头发。 至于为什么到下一层,我们就住下呢? 原来,下面就该到了家园第一处最为紧要之所在——东方之门。 我第一次学习到这里,也曾立刻将所有的疑惑和担心,都集中在了这两个陡然增大的通道上。 既然下面就是东方之门,既然东方之门又像中枢神经一样至关重要,上下左右连接着通往家园各处的道路和门庭, 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这里,不仅增容了电梯,而且早不增加晚不增加,简直就像心血来潮似的突然从这里开始增设安全通道? 增设安全通道,这是没有任何争议的。只要是高层建筑,就必须留出安全通道。 而我们的家园,其实就是一座埋在地下的巨大的高层建筑(或者形象的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坐立着的葫芦),不同之处仅仅在于地面上的楼房是往上建, 而我们是不停地往下挖,能挖到地下多深,我们的家园就有多高。 也就是说从大门开始,我们没设禁区,一楼、二楼我们还是没设禁区,甚至到了真正的禁区,我们居然还是没设禁区。 为这件怪事,我曾头疼了好几天。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前面无论怎样设计,怎样安排,最后进出的只有一个通道——垂直电梯。 换言之,这根本就是一个气和的设计。 何谓“气合”,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即万不得一时,前面的一切都可以同归于尽。 试想门、哨位、电梯和武器连同通道一起化为灰烬灰飞烟灭了,危险当然就不存在了。 所以现在我当然明白了这其中道理。 如果危险能够最终抵达这里,那么危险不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如果真有如此超乎想象的毁灭力量、穿透力量和精神力量,我们就是钻到哪里都是徒劳的。 既然如此,我们到这里是不是就放弃了一切抵抗呢? 不,我们不仅没有放弃,而且还加强了主动进攻体系和被动防御系统。 只是比较有趣的是,这两套系统因为过于庞杂和张牙舞爪,我们每个人都不喜欢看到它,所以就被巧妙地掩盖了起来。 这听上去就像哲学中的某个难以理解的命题,就像面对某个强大的人物,我们既依赖他又离不开他,我们又讨厌他。 沿着“葫芦”的肩膀,我们特意绕到这个被王誉为“牧场”、而后又被我命名为“边疆”的空旷场地边缘,然后顺着这个边缘,边走边看,偶尔还会回头看一下我们划过的一个漂亮的弧度。 “以后,这里可以装一个广角镜,这样我们即使站在任何弧度上,旮旮旯旯的地方也不会挡住视线了。” 王比划着,一面将脑袋探出去好长地张望起来。 我伸手摸了摸洞壁,左右看着,“一个恐怕远远不够,这个肩膀太大啦。” 说话间,就到了下一个入口,我们又该“钻地洞”了。 不过这次,感觉却异样的舒畅。 我和王,不用再像两条误入歧途的鱼,一前一后作“鱼贯而入”的高难动作了。 因此不用目测,下去的这个安全通道,王可以一边和我并肩而行,一边可以和我轻声交谈。 0658、第一天,边疆与牧场 当然,安全通道大了,作为必要的门并非也要跟着大起来。在任何时候,如果不是外交事务,门还是越小越好。 不过也要有分寸才行,如果小到狗洞大小,那小黑可高兴了。 “这一次,让我来吧。” 见我将手掌贴到门上,王不知为何忽然出声对我喊了一嗓子,随即用他的手换下了我的手。 王的这个多少有点粗鲁的举动,其实只会令我心里更加难受。 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透露出的都是王依依不舍之情,无可奈何之叹。 蹊跷的是,手模开关竟忽然间红光闪动,警铃声响作一团。 王脸色不由得一变,随即黯然地撤回手,默默退到一旁。 我一看,马上抓起壁挂可视电话,对着话筒就要大吼大叫。 没想到,王手一抬,就把电话给压住了。 “算啦,他们没有错,这是我今早下的命令。” 王摇头说着,接过话筒将它重新挂好,强颜欢笑地对我有些自嘲道,“只是我没料到,这些丫头们,手脚可真够利索的。” 看来,这又是古月或者王晴她们的杰作。 通往东方之门的路,已俨然与前面所有关隘严格区分开来。 放眼望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约两米的呈缓缓下降的笔直大道。 好奇心浓厚的人,也许会立刻收紧瞳孔极目远眺,当然结果一定会失望的。 因为有人曾专门测试过,用高倍望远镜从那边朝这边向上瞭望,镜头里看到的,仅仅是一个黑点。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不爱说话只爱笑的黑格尔。 当然,这都是后话,而且在他旁边一定还站着我或者古月等人。 知道这个距离的人有很多,但每个人都会守口如瓶,一个厘米也不会说出口来。 不过这个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禁令,人们才会这样如此神秘。 能够令家园里的人们自发地守住一样东西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因为,王曾从这条大道最后一次走过,所以这条大道的名字,又叫“王道”。 对于这样的距离,起初我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王道这一次下沉的无论是坡度,还是长度和深度,都是前所未有的。但走了一会儿,我心里的那块石头就放了下来。 王道上,每隔两百米就有一排座椅,每隔五百米还有一个小亭子。 小亭子里面,不仅有水和点心,还有一瓶漂亮的插花。如此人性化的设计,如此温情脉脉的手笔,我还担心什么呢? 每逢我们走过小亭子时,王就会注视着那些盎然挺立在花瓶中的斑斓花朵,在嘴角处难以觉察地荡漾出一丝不自觉的微笑。 “你喜欢什么花,月季还是玫瑰?” 当然看得出,王并不指望我回答什么。 这世界上,花的种类千姿百态,说起来又岂是简单的喜欢所能包涵的。 而尤为令人心痛的是,此刻在我们头顶迎风怒放的那些花儿们,今天后它们的香魂会飘飘荡荡地落在何处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古月最喜欢的花是荷花。她总是着迷于那种睡莲般的姿势,静静的在水波的荡漾中,慢慢的等待着花期。” “睡莲的确很美。”我答道。 对于王突然而至的絮絮叨叨,我不能总保持着沉默。 尽管我很愿意这样一路聆听下去,但如果总是他一个人的声音,未免过于孤单,也过于残酷了一些。 只是我还有些不理解,说来说去,都是古月的影子,而王晴的名字,却一次都没有在他嘴上出现过。 看见第二个小亭子时,我有意停了一下,想看看王是否愿意坐下来歇息一下,喘口气,喝点水。 当然,王把古月说得如此好,私底下我也想瞅一眼这个亭子的花,是不是跟第一个亭子会有所不同。 看到我探头探脑往亭子里瞅的样子,王果然上当了。 他一边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一边想当然地摇着头说, “你真是一个容易上当的傻孩子。不用看啦,这里面摆着的花儿,又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当然是一个亭子一种花。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她作为设计师,岂不是太自私了。” “哦,是吗?”我窃喜着,将一瓶水递到王的手里。 这条王道,的确不同凡响。 王接过水,喝了一口之后,便一动不动地远远望着好像看不到尽头的大道,陷入了沉思。 王道,王道,它的霸气就在于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险要,多么不可或缺,一到这里就是闲庭信步,一泻千里。 这就好比一群慌慌张张逃亡的人,忽然遇到一个背着双手在大道上踱步的人,那种震撼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其实说穿了就两个字,回家了。 哦不对,是三个字。 总之是不管怎么跑,眼睛往下一瞅,就看见家的模样了。 既然都可以看见家了,慌乱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多半。 所以,是该慢下来,再慢下来,一边散散步,一边认真想想前面走过的路,做过的坏事和好事,以及已经度过的人生一半的光阴。 王道设计建设的初衷,我猜一定是包含了这样的用心的。 如果单独追求速度和深度,随便一部电梯都是王道这个长度的几个量级。 即使不使用垂直电梯,那种垂直式的深井也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王道的出现,无疑对生活在这里的人,现在和将来都必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王道另一个天才之处,居然是厕所。 是的,厕所,每隔一段距离,王道上就会出现一个厕所。我们继续上路后不久,王就上一趟厕所。 在王蹲在厕所时,我回头遥望了一下我们已走过的来路。 我看了半晌,最后只好叹口气。 不是沮丧,而是赞叹。我想了很多词,好像只有一个词可以与之匹配,那就是高——高入云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一个再不起眼的斜坡,当它无限地拉长,那种慢慢堆积起来的高度,就足以令人肃然起敬地仰视。 王从厕所出来后,终于看了一次自己的手表。 他说,“这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呀,不过,我们看来是没时间欣赏了,我们好像得加快点步伐了。” 我点点头,然后眼角向下瞅去。 如果这是在地面,我们此刻一定是站在一朵云端之上 。而云端之下,就是我们即将落脚的安身之地。 也许有一天,我会再和另外一个人、一群人,从下往上再来一遍。 但那时,王会在哪里呢,是在那个所谓的天堂上吗? 0659、第一天,万仓门 想到这里,我的眼前忽然真的浮现出一群人来,熙熙攘攘,浩浩荡荡地从我们身边来回地穿梭而过。 他们中间,既有青春的面孔,也有童稚的眼眸,既有牵手的情侣,也有怀抱婴儿的夫妻,既有向上的赞美,也有一低头刹那的喜悦……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我知道,这些模模糊糊的身影,不会是别人。 这种海市蜃楼般的瞬间幻觉和热闹场景,在若干年以后将成为家园里的人们,每日必修的一门重要课程。 因为到了那时,由于长期封闭和无所事事,很多人已变得越来越懒得动弹,有时甚至一天中连嘴巴都不想张开一下。 这显然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而且其结果也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 很多人,包括重要岗位上的那些关键人员,先从四肢然后捎带到脖子,动作开始显得机械、笨拙和呆滞,最后连眼睛转动起来都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舌头也早因疏于交谈而变得越来越石化,最后连一个最简单的卷舌音都不会发了…… 我们极有可能会渐渐地失去我们所熟悉的一切: 首先,我们会失去语言和文字。因为我们没有了交往,也无人再可以倾听和倾述。 然后我们就会失去音乐,同时也丢掉了听力。 最后我们都会成为一个活着的木头人。 所以,我们每天必须要去王道那里集合,从下面跑步冲刺上去,然后到牧场里大声歌唱,朗诵诗歌,练习武术,与身边的人交谈。 最后,我们再一个个结伴从上面漫步而下,中途看一看花朵,闻一闻花香,在半道中的椅子上坐一坐,拥抱一下身边的伙伴。 这就是后来我从那本已经有些破烂、发黄的《家园笔记》上看到的最后一行笔迹。 王,几乎是以诗意般的的文字,对家园的未来做了一番十分残忍的预测。 我所以在这里提到王的这段文字,除了因为这是他留下的最后记忆,也源于我对他预测的认同和敬意。 更重要的是,他说出了王道这段长得有些变态的距离最核心的东西,以及真正的价值所在。当然,接着王留下的最后笔迹,后面的每一个字,就该由我来接着去完成了。 终于又看见了曾经让我震撼不已的东方之门。 “说说具体位置吧,”王虽然看上去多了一些疲惫,但声音依然清晰无比。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为了考验一下自己,我特意闭上双眼,同时也为了让声音变得更加流畅。 “上为伊甸园,表示天,至高无上。下为物种源,表示地,根基永固。左为鲁班苑,表示技,如虎添翼。右为万仓门,表示器,有容乃大。” 王点点头,探究地望着我说,“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看起呢?” 伊甸园不用说了,近百张小脸蛋犹在我眼前晃动,而物种源虽然粗略看过一次,但里面除了动物园感觉好点外,其他的什么毛毛虫、细菌还有病毒之类的,实在叫人容易起一身鸡皮疙瘩,放在最后再说吧。 鲁班苑则没什么好讲,凡是讲究技术的、艺术的东西,都搁在那儿了,这是得花大把时间的地方。 剩下的,就是这个右边的万仓门了。 “就万仓门吧,”于是,我几乎是带着一种央求的口吻这样告诉王。 不知道是不是我就这点出息,总是离不开吃吃喝喝和无尽的享乐。 整个家园,也就这个万仓门,让我实实在在地有一种大地主、大财阀和大富豪的感觉。 又或许,这与我第一次来时在这里留下的深刻记忆不无关系吧。 那一次,王并没有告诉我这就是万仓门。 不过说没说都无所谓,反正一点都不妨碍我们那一次的大快朵颐。 我不仅从里面找到了各种吃的,喝的,还发现各种珍藏的酒类。 小黑,就是在这里被灌醉了一次。 哎呀,我突然害怕起来:那次只顾着尽兴,居然忘了小黑这狗东西还怀着孕呐。 坏啦坏啦,到现在我还没看见小狗崽们,不会有怪胎吧?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王见我抓耳挠腮的,赶忙问了一声。 “噢,没什么。”我讪讪地答道。 王古怪地看我一眼,随即将目光放在上次我们坐过沙发上。 那张桌子,以及围在四周的几把椅子,至今还是我们原来坐过时的样子。 至于沙发嘛,好像很凌乱。不过这很容易猜到,一定是拐杖刚刚在这里坐过了。 不一会儿,王的脸上就罩上了一层寒霜。 骨头,一段很小的鸡骨头,醒目地摆在桌子的正中央。 从摆放的位置看,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上面,为的就是要让我们看到。 可恶,鸡骨头那么小,而且已经发黑,居然都被人找出来。 王走过去,将鸡骨头拿在手上看了看,一句话没说,转手将它装进了口袋。 我抬眼扫视着四周,希望看到拐杖的身影。 但奇怪的是,那辆车很标准地停在车位上,而人却没影了。 “去开门,”王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如那次吩咐我的那样。 于是,还是那道黄门,还是脚下的那个开关,轻轻一踩,一股冷气便迎面扑来。 这冷气,当然还是来自于冷库。既然是冷库,当然就和吃喝有关。 所以除了门的颜色叫人不理解,门的开关设在地板上,这在整个家园是独此一处的设计,让人很熨帖。 当双手都抱满了食物,手当然就不够用了。 但上次,我也就仅限于此了。 因为,民以食为天,吃的喝的库存,都悉数设在尽量触手可及的位置,所以只关心吃喝的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个冷库的编号,所以是f起头,从一一直一千号以后。 接下来,依次是食物类,纯水类,饮品类,烟酒类,日用品类,服装类,医药类,果品类,其他类等,共九大类,二级类目则数不胜数。 食物类,准确的说(依次类推到所有要入口的东西),应该都是速食品,即开型,有各式不同的严格包装,所以它的时间要求被摆在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储存时间越久,越方便食用的食物,就成为家园食物入藏的第一首选。 比如方便面,压缩饼干,各式罐头,火腿,袋装烤鸡鸭、山野干菜以及蜜饯、奶酪等。 当然,大米、面粉、苞谷以及各种豆类还是一应俱全的。 0660、未来的模样 家园里虽然以速食为主,生火做一顿热菜热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些曾经的人类主食还是被成吨成吨地运了进来。 除此,当然还有冻得比石头还硬的成片成片的猪半身、牛肉大腿、羊排、鱼类以及各种家禽类成品。 纯水类,其实就是大量的瓶装矿泉水,数量之巨,所以看上去就像一座被刀削过的小山。在家园的“葫芦”最底部,神奇的有一座碧绿的水潭,所以我们并不担心水源问题。 这些矿泉水,想来是另有它图。 饮品类,顾名思义,就是满足口舌味蕾多样**望之大集成,各式饮料,咖啡,果汁,茶和牛奶等。这些储备,应该是为提升家园生活品质而备。 烟酒类,当然就是全部的烟和酒了。 入藏这些东西,应该是最后的一项工作。 因为对于其中的香烟以及部分的酒类,对于它们是否有必要以及是否应该入藏,曾经有过多次的大争论和激烈交锋。 王也因此一直犹豫未决,直到所有食物类入仓最后时限的最后一秒钟,他才将手重重一拍,入藏,必须入藏。上帝保佑,所有瘾君子们应当为之额手欢呼一番。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曾被界定于半毒品的东西,将在未来的时光大放异彩。 如果说,当人类因为封闭和麻木,渐渐失去应有的活力,这些东西就将担负起重新激活和勾引人类**的重要使命。 有些遗憾的是,定出的采购清单,曾计划尽可能地要收罗到世界所有品牌的烟酒,可惜由于拍板时间太晚,比如哈瓦拉雪茄,波尔多红酒等,因只能就近采购,所以数量因此少得可怜。 日用品类,这个毋庸多言,就是小百货商店,以备日常生活所用。 服装类,除了供人们日常穿着外,值得一说的是其中有很多属非日常类服装,比如专门的三防服,极具专业性的野外生存服,野战性质的军服,以及其他具有高强度、高耐寒耐热等功能的全套服装,也被归类到这里。 医药类,这个仓库,气味浓烈,既令人不寒而栗又心生依赖感。 除了大量的常备药,主要以抗生素、病毒免疫类为主。当然,大型医疗设备也有很多。 果品类,最头疼的应该就是这个冷库了,除了市场上已有的干果类果品,家园技术人员经过多次试验,又增添了一些鲜果制作方法,使很多口感颇佳而又广受人们欢迎的樱桃、柿子、水蜜桃以及西瓜等时令性很强的水果,也进入了家园范畴。 而适宜窖藏的苹果、香蕉和柑橘等,当然更是大量收入。 尽管已采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温控和惰性气体储存系统,但可以预想到,第一个被消耗掉的,肯定属于这个冷库。 而一些经过脱水和低温处理过的蔬菜,也一并归入到这里。 想来是考虑到反正也没法生火造饭,果蔬果蔬,索性就混为一谈吧。 其他类,有些没有想到的,或者突然想起来又一时难以归类,都在这个仓库里了。 所以,它现在看上去还空空如也。 这也说明了家园的高效与严谨,不然这个地方塞得慢慢的,而其他真正应该满仓殷实的地方空空荡荡,那才不像话哩。 看完了这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接下来就该去瞧瞧我们另一些宝贝了。 说起这些宝贝,恐怕有很多人都会忍不住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不过,去看这些宝贝,没有车是不行的,因为,出于安全考虑,这些宝贝虽然是宝贝,但却只能远远地离开家园,被专门安置在另一个巨大的“葫芦”中。 形象的说,它就像家园这个“大葫芦”上的一根长长的藤蔓,虽说归属于整个大仓门总类,但却被远远地甩在另一片田园间,然后由这根“藤蔓”连接着,成了另一个单独的“大葫芦”。 所以,在大仓门最远端,有一条孤零零的通道,灯光昏暗中,掩映着一个同样孤零零的圆拱门。 与家园所有的门一样,圆拱门也有颜色,不过却是扎眼的鲜红色。 迄今为止,这是我看到的第一个红色的门,也就是说,穿过这道门,就是警戒级别最高的危险地带。 而奇怪的是,我们一出来,就看见拐杖站在门口处,正一身悠闲地背着双手,背对着我们读门上的文字。 咦,这个拐杖,竟然如此的神出鬼没。 三人中,大概也就只有我在心里一惊一乍的,其他两人跟没事人似的碰了头,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跳上了车,一个握起了方向盘,然后一个个拿眼睛瞪着我,好像我是他们中间的一个电灯泡。 瞧着如此默契的一对,我当然也得把眼睛瞪得比他们还大吧,要不,怎么也得给个解释吧? “行了啊,别瞅个没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王罕见用手梳理着他几乎快成了飞机场的脑袋,一脸不满地对我命令道, “快去开门,禁地、要地现在都像财务一支笔一样,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识别系统。所以从现在起,我已经再也不能为你代劳什么了。” 没想到,这第一天还没过完,王就开始当甩手掌柜了。 他是说过,他不可能永远帮我擦一辈子的屁股,可再快也没有这么快的吧,不是说好三天吗? 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淹没在一堆鲜红的血液中,我的双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前面说过的边疆、牧场,其实只是代指它的主要功能,以及与家园核心位置之间的相对距离而言。如果真的要列举距离哪里是家园最远、也最深的的真正边疆,就是这个名为万仓门、实则相隔十万八千里的神秘去处了。 说它神秘,首先它的名称、位置等信息,除了电力中心,接下来再算上它,是仅有的两处不在人人必读的《家园手册》上的单位,所以知道它的人,不超过三五个。 其次,它的门禁启动手续非常繁琐,一共要经过人体全息扫描、指纹识别以及重复输入的多级密码等三道机关,确认无误后,再录入声音并用声音启动控制开关,大门最后才能在警报声中缓缓开启。 缓缓开启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进门后还有一道门,需要将第一道门的程序重复一遍。 如果有问题,将有一分钟的逃离时间,不然隐藏于洞壁中的机关枪就会自动扫射。 0661、第一天,恐怖的武器库 接着进入长达一公里的识别地带。 主要是对随行人员、车辆以及伴随设备进行识别扫描,在此过程中,仍将有强大的隐藏火力全程跟进。 然后,就会进入第二道检查站。 这里只有一个检查系统,声音识别系统。 不过,它又细分了两套不同的格式:一个是对第一道检查站声音录入的甄别,一个是对随行人员在通过识别地带时的声音甄别。 通过了第二道检查站,这才算真正上路了。 这时,最辛苦的人,应该就是司机同志了。 因为道理很简单,接下来将是一条长达23公里、没有任何弯道并且呈缓缓下沉的笔直大道。 长达23公里,因为根据测算,这是所能被允许允许的最短的安全距离; 说司机辛苦,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驾驶员,可以轻易地跑在一条没有弯道且长达23公里的路上而不出错误的;路面下沉,是因为这条路最终要下到距离地面直线深度达3500米的地下。 现在我们是地下多少米呢? 经过洞口、哨位、牧场、东方之门直至目前的万仓门,一路奔波下来,我们看到的深度标示不是一成不变的。 但现在的深度标示很清楚地停在1200米的位置上。 由此可见,此去的路途相对于家园而言,是多么的遥远。 如此遥远,如此慎之又慎,如此战战兢兢,只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储存的俱是一些大量的、型号复杂的人类大杀器。 比如小到匕首、手枪,中到坦克、大炮,大到飞机、导弹等, 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其中最深的三个洞穴,分别放置了三颗核武器: 一颗是十万吨级的原子弹, 一颗是三十万吨级的氢弹, 还有一颗则是相对干净一些的中子弹。 于是,这条23公里长的大道,又2300米的深度,就是家园和这头吃人“野兽”之间的所谓安全的缓冲地带。 如果有人问我,这条缓冲地带够不够长,够不够深,我一定会认真地告诉他,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可能的话,它最好离我们越远越好,最好能远到银河系之外我才会感到满足。 当然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最现实的,几乎是熬白了一头黑发,同时从一个大胖子锐减成一个瘦小的老头,几乎是用堆起来的同等黄金才建立起来的家园,是王所能提供给我们的最好的结果。 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越往前走,越是害怕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此以后,再没有一个人这样对我说,没人再帮你擦屁股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因为突然有一大帮孩子被强行塞到了我的手中。 还有这么一大份几乎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家业,不,应该是最后的防线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下面的路,到底应该如何走下去。 不知不觉中,我的手就碰到了古月送给我的那个小盒子。 于是,我想都没想,一下子将它从裤兜里掏出来,然后放在手心里,默默地抚摩起来。 对于这个小盒子,古月没说过任何话,所以,我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置它。 或者,任由它像现在这样,永远都保持着古月送给我时的样子。或者,我打开看看。 紫罗兰色的外观,精致小巧的手感,尚不可知的内容,这一切都让我暂时忘掉了对继续向前所带来的恐惧。 然而,正当我端详着它,内心激烈地斗争着,王却用脚使劲在车座下狠狠踢了我一脚。 我看看王,他并没有任何表示。 也许是无意中碰了一下吧,我想着,忽然腿上又挨了重重一下 。再看王,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越是平静的水面,往往越是暗藏着大鱼。 于是我明白了,不,准确说是更糊涂了,王显然不愿意看到我显摆我手中的礼物。 我收起小盒子,将它重新放进裤兜,王这才看似很不经意地撇了一下嘴角。 就这一下,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不想让前面的拐杖看到这些。 这又是为何呢? 这时,车身猛地一顿,就像一个醉汉似的,又向旁边一歪。 我慌忙一手抓住车椅上的扶手,一手向王抓去。 王挡开我伸去的手,飞快地探身就向前面的拐杖抓去。 拐杖显然早已清醒过来,双手车轮般地在方向盘上转动着,车速渐渐慢下来,随即很快又摆正了车头。 听到耳边传来匀速而有节奏的发动机轰鸣声,王这才不声不响地撤回手臂,重新靠在自己的座椅上。 而人家拐杖呢,不仅吭都不吭一声,而且自始至终连一个回头的表示都没有,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根本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不过这也怪不得拐杖,虽然这一路两旁都竖立着醒目的警示牌,可无论谁一直瞅着直通通的路,难保不会产生幻觉。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高速公路到了一定距离,即使前方一马平川毫无障碍,工程师们也要强行让它拐一个弯,好让司机们的眼睛也跟着动一下。 没有惊呼,没有埋怨,更没有骂娘。 我坐直身体,盯着令人头昏眼花的笔直大道,忽然领悟到一点什么。 快到终点时,王用下巴点点了路旁的一个很小的分岔口。 那里,竖立着一块圆筒般的指示牌,而上面的标示正像牌子一样,印着一只醒目的油桶。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里藏这么多的燃油了吧,只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它扩大一些,添购更多的燃油了。” 王说的力气,既指他身上的力气,也指他的财力。 王说过,也许现在他是家园最穷的一个人,荷包里绝对不会有一分硬币。但在我眼里,在所有家园人的眼里,他又是最富有的人。 没有人会愚蠢到去计算王此前所拥有的财富,十亿英镑,两百亿欧元,或者三百亿美金? 重要的是,这座堪比无价之宝、诺亚方舟的地下宫殿,就真真切切地摆在我们所有人面前,这比任何承诺都更有价值。 就说眼前的这些燃油,相对于未来,两百吨汽油和一百吨柴油也许只是杯水车薪,但王的心思,却是那样充满了对我们点点滴滴的关爱: 0662、吾父 他想到我们不能没有吃的喝的,于是弄来了米面和鸡鸭鱼肉。 他想到我们不能没有穿的用的,于是弄来了衣服和被褥。 他想到我们不能受人欺负,被什么怪物追逐,于是弄来了武器甚至原子弹。 他想到我们可能会郁郁寡欢,于是设计了牧场,王道。 他想到我们终有一天,一定会重新走上地面,于是他又跟我们预备了燃油。 最重要的是,他想到我们可能会粉身碎骨,所以他先给了我们一个避难所。 然后,他又想到我们不能过于孤独,于是又给了我们万物。 然后,再然后,他想到了我们必须要一代一代繁衍下去,于是给了我们足够多的人数。 然后,再然后,他还会想到什么,替我们?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曾经被我认为是疯子的老头,这个王,在他说的剩下的不到三天的时间里,是否还会给我们一次惊喜。 如果真的还有这样的惊喜的话,我希望那是王突然对我们当众宣布,他决定不走了,将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车驶过小三岔口很久,我仍在想着那些燃油。 我突然发现,这些燃油实在是太珍贵了。 将来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回到地面,末日之后的景象,一定会超乎我们作为人类的任何想象。 因此,我们必须要有一支先遣队,担负起敢死的重任。 那么,我们必定会全副武装,开上重型坦克,架上机枪和重炮,探索出一片我们可以栖身之地。 有了栖身之地,我们就必须首先建立起一个基地,然后慢慢向四周拓展,直到逐渐形成城镇的雏形。 当城镇建立,我们必将向四野撒出无数前进基地,并最终将它们一个个的连成一片。这个时候,我们熟悉和依赖的城市,就将重新回到属于我们人类的社会生活当中。 而要实现这一理想,燃油就将成为不可替代的唯一物质。 而在这个过程中,又将有多少我们人类可能闻所未闻、想都想象不到的危险、变异生物甚至是外星生命,对我们构成什么样的伤害和冲击呢? 核武器—— 我的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三个恐怖的字眼。 是了,这个人类迄今为止最恐怖、威力也最惊人的大杀器,既然王在家园预备下了,就肯定已经设想我们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将忍无可忍、或者无可奈何地使用之。 那么,真到那个时候,我会毅然决然地祭出这个大杀器吗? 然后,随之与我们这个重新见面的世界,再一次同归于尽,再一次成为浩淼宇宙中的无数的尘埃…… 不,我想我不会这样做。 而且,我也不会允许我的继任者这样做。 也许我能做到,而我的继任者可以吗? 看到我脚下忽然变得有些蹒跚,王很留心地看了我一眼,便很快越过我,快步走到第一个武器库中,低下头专注地查看起来。 到了真正的武器库,当然会有一套更为苛刻的门禁等着我。 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一切照章办事就是。 我只是对这里的名字感到由衷的滑稽,“思园”——哼,真是牛头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也。 这里面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将是血淋淋的,“思园”,这真是对这两个文绉绉的文字,一种莫大的讽刺。 当我带着一半敬畏一半厌恶地一圈转下来,王已经依次看完了轻、重武器库,轻、重型装甲库,小型航空武器库,空空、地空导弹库以及后勤装备库,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王的背后,已无任何遮拦,有的只是一条斜插而过的地洞。 而这条地洞,完全有别于家园所有的洞穴,既无任何颜色标示,洞口直径也是窄小得惊人,远远看去,几乎可以一眼掠过。然而真正走近,玄机就会出现: 原来,这个地洞仅有一条铁轨铺在上面,除此再无他物。从洞口的长高宽看,一个人要想进去,除非爬才能慢慢钻入。 可是,看着仿佛一望望不到尽头的地洞,谁又能这样一直爬下去呢? 所以,这里应该有一辆轻轨火车。 不用王再提醒,我的手已经伸到了一旁。 这个程序很简单,将我的手放进手模控制器,火车就会应声而出,然后我们坐上去,火车自动将我们送抵要去的目的地。 但说简单又不简单,因为这辆火车是自动程序,所以只有一个人才可以令它出现和启动。 而且这辆火车,只有五个座位。 这五个座位都有名字,钥匙手,指令手,程序员,警戒员和我。 当然,火车一跑起来,我就知道要去那里。 不能不说,当第一颗真正的原-子-弹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汗毛真的全部刷地一下竖了起来。但与此同时,我又感到无限失望: 这个传说中的恐怖家伙,模样也就这么一回事,跟一颗普通炮弹没什么两样。 “我可以摸一摸吗?” 说着,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下子伸了出去。不过,手很快就被弹了回来。 真是愚蠢到家了,我使劲甩着手,才发现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蛋-蛋身上,居然压根无视了蛋-蛋外面十分醒目的保护层。 可怜呀,庄稼人第一次进城,眼睛全放在漂亮脸蛋上,不挨嘴巴才怪。 还好第一层加强玻璃钢外罩,本身就是一套防护程序,认得我的特征,不然肯定现在就有一个枪口顶到脑门上了。 这么贵重、也这么吓人的东西,会敞开来让人随便摸得吗? 旁边幸亏也就是王,如果换了王晴,她不当场笑死才怪。 而王之所以没有任何表示,是因为他的目光早就扑在了蛋蛋身上,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左顾右盼。 看到第三个蛋-蛋,我突然挠了挠头皮。 “老师,”我盯着很老实躺在层层保护层里的蛋-蛋,只感觉它们的样子都是憨头憨脑的,好像总与我记忆中的印象有些不同。 还有就是,它们光溜溜地躺在这里,总不会将来我们用手抱它们出去吧。 “嗯,”王似乎对我换了称呼很不习惯,沉吟半天方才嗯了一声。“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继续盯着蛋-蛋想。 0663、第二天,大会 “老师,我记得它们现在应该是睡眠状态对吧,如果我们不让它睡觉啦,它会给我们多少时间醒过来?” “它的专用运载工具,我们应该只使用一种对吧?” “哦对了老师,它们好像应该有一个类似于密码手提箱的发射装置,你好像还没跟我提过一个字。如果你给了我,将来我是不是到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得提着这样一个箱子呢?”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在我读过的所有家园资料中,都没有提及发射两个字。老师,将来我们怎么把它们从这么深的地下弄出去呢?” 王听到这里,忽然古怪地打量着我,深深叹口气。 “你想得太远了,” 在此后返回的路上,王一直重复着他的这句话,“你想得太远了,真的,你想得太远了。” 第一天,就这样匆匆忙忙过去了。 而第二天,好像又很着急忙慌地等不及天亮,就跑出来了。 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昨晚我们谁都没有睡觉。把用着睡眠的八个小时拿出来,我们无形中就增加了在一起的时间,这很值了。 所以,整整一晚上,我们三个人,都像一尊泥塑,一动不动地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王放开嘴巴默默地说,我竖起耳朵默默地听。 这比我一个人读资料、看《家园笔迹》和学习家园所有的管理系统的效果,不知要强多少倍。 大多数情况,我都掌握了,偶尔有不懂的地方,王允许我用笔记下来,说回头集中解答。 拐杖是可以去睡觉的,而且按规矩这是密谈,好像闲杂人等应该回避。 但坐下后,拐杖没有动,王更是任何表示都没有,我也就更不会多嘴说什么。有王在,还轮不到我操心,也无需我多嘴多舌。 说到中途的时候,拐杖起身出去了一下,接着就用托盘端回来一壶咖啡,三个杯 子。随后,我们三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咖啡上面。 咖啡浓郁的香气,在拐杖的手中飘散起来,然后注入到三个杯子中。 于是,很不经意地,我的眼睛猛地跳了一下。 我看见一条很白的胳膊,从拐杖的紧裹着的衣袖中伸出来,然后动作优美地一点一点地倒着咖啡。 我对拐杖的秘密,到这里我想应该可以告一段落。 但也仅限于此,那就是拐杖是个女的,而且看上去还是个不错的女的,如此而已。 但仍有我放不下的东西。王在哪里,拐杖就在哪里。 那么两天后,拐杖也会在这里消失。能够共生死的女人,真的世上不多见。 而从拐杖出现,直到现在,拐杖似乎对我们嘴里说的事情,好像还没有她端来的咖啡,更让她感兴趣。 但咖啡也仍未能抵挡睡意对她的诱惑,所以估计天快亮时,拐杖终于两眼一合,盘起双腿打起了瞌睡。 拐杖的睡姿,让我顿了一下。但也就顿了一下,我的耳朵没停,王的嘴巴也没停。盘腿而眠,对于奇女子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包括老范最后匆匆进来,他也仅仅是瞅了一眼酣睡之中的拐杖。 当然,老范一进来,也就是预示着王的讲话将到此为止。 王的话音一停,拐杖的眼睛也就刷地一下睁开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拐杖的双眼,似乎也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看来丹凤眼好像是家园的传统,因为如果稍稍留心点点的话,你就会发现很多人好像都是丹凤眼。 我们一齐站起来,看着老范。 老范好像很不好意思,十分抱歉地冲我们每个人笑了笑,方才看着王郑重地说道, “时间到了。按照日程表,今天第一个议程,应该在十分钟以后开始。” “我知道,”王习惯性地看看手表,一挥手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王在他的办公和起居处,很早就建起了一座相当于大议政厅兼具大会堂的家园议事场所,能够容纳家园里的所有人全部到场。 除了座椅间的宽绰之外,每排座椅前不仅有名有姓,而且面前的茶具也都印有各自的名字。 也就是,每个人进入会场,只需对号入座即可。 进去后,我特别留心看了一下黑格尔的座位,发现在会场中,并无对他有特别的安置。 唯一可说的,就是他坐在第一排第一名的位置上,所以夹杂在很多孩子的小脑袋中,还是可以一眼就看见他的。 黑格尔显然也发现了我们,两眼一直紧张地盯着我们。 于是,我远远地冲他招招手,然后给了他一个很模糊的微笑。 之所以模糊,是因为我忽然发现王在一旁很严厉地盯着我,似乎很不高兴我这样做。 只好重新目不斜视,不苟言笑起来。 这是第一个我看到的没有设主席台的会场,所以我很喜欢。 但喜欢归喜欢,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沿着会场转了一大圈,才总算在写着“家园管理系统”字样的座位区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这时,我们已绕过了诸如“家园社会系统”、“家园管线系统”、“家园防护与救生系统”、“家园能源系统”以及“家园通讯系统”等座位区。 照此看来,我们每个人的座位,完全是按家园的功能来划分座次的。 不过,从现在的秩序看,还是相当的井然有序。 这么多人坐在一起,除了偶尔的咳嗽声,全场几乎是鸦雀无声。 会场内,也没看见有哪个人跑前跑后的,怎么就管理的好像安插了很多服务生一样呢? 正东张西望着,王忽然冲我咳嗽一声,然后捂着嘴巴小声地说道, “知道为什么我不高兴吗?因为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今天你才是唯一的主角。” “啊——” 我张大嘴巴,眼睛一下子就从古月的身上掉了下来。 我刚刚才看到,她的座位居然在什么“家园社会系统”里,好像跟我的什么“家园管理系统”没什么瓜葛。 既然如此,那她的伊甸园应该就归属于那个“家园社会系统”了。 那么,东方之门的四大体系另外的物种源,鲁班苑和大仓门,又是属于家园的哪个系统呢? 我讪讪地摆正脑袋,正襟危坐地往前一看,老范已走到我们的对面,正将他的嘴巴往一个跟他一样高的麦克风上凑过去。 0664、沉重的告别 原来,所谓的没有主席台,但主持人还是要有一个的,讲话也是要单独走上去的。 老范说,“现在有请王上来讲话。” 老范说完,王忍不住啧啧嘴巴,眉头紧锁,不满之情毫不掩饰地挂到了脸上。也是,平日口若悬河的老范,今天怎么连点起码的铺垫都没有。 而且瞧他那样,都快赶上远方的那张标准苦瓜脸了。 王摇了半天头,只好摇摇晃晃地上去了。 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熬夜真不行。 “今天,是我们所有家园人的一个特殊日子。” 王说着,嘴巴忽然离开麦克风,好像要用眼睛把每一个人都看上一遍似的,停了好半天,方才又说道, “一个特殊是,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全家福,一个不少都在这里了。二个特殊是,我为大家找到了一个人,他叫箫,从今天开始,所有的事情你们都要去问他,不要再问我了。现在,我们就请他上来,你们一定要记住他,听他的话。” 听到这里,我只好站起身,向他走去。 “第三个特殊是,我要非常抱歉地告诉大家,今天以后,我就不能陪你们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靠你们自己——” 王刚说到这里,老范一下子扑了过去,我也扑了过去。 这可了不得,王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这么大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这可是事先他自己一再叮嘱我们的约法三章,有关他们离去的消息,要在以后的日子,一点点地慢慢透露出来。 现在可好,他自己却突然公之于众了,万一造成不可收拾的恐慌,怎么办? “王,你怎么——”老范急得眼睛通红,两手忙不迭地捂住话筒。 “王——”我也着急地大叫着。 王看看我们,焦躁地摆摆手说,“你们先退下,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啦。” 说完,他一把抓过话筒,重新深情地望着对面坐着的黑压压的人群,大声说道, “不过你们也不要害怕,我说离开你们,只是要去完成一个更重要的工作而已。而且这里,有箫代表我,有家园这个强有力的后盾,有你们大家,所以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好,”老范大声鼓着掌,抢过话筒就说,“现在就请箫——” 话音未落,王却忽然意兴阑珊地摇摇头道,“算了吧,这些俗套就不要啦,赶快叫他们上来彼此打个照面,其他的以后让他们自己去联络感情。” “好——吧,”老范拉长声调,充满疑惑地答应道。 “他们”可不是普通人,清一色的各名牌院校的高材生,男男女女,高矮胖瘦,相貌各异。 虽然俊丑不一,却都掌管着事关家园生死的各个系统命脉。 可以说表面上他们是诸如“家园管理系统”、“家园社会系统”等各大系统的负责人,实际上堪称家园的各方诸侯。如果“他们”中有一个出了问题,那对整个家园都将是毁灭性的。 所以他们的忠诚,对家园而言将显得比他们的能力更为紧要。 但让我苦恼的是,如此重要的人物,居然到今天他们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这搞得我十分尴尬,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在知道家园“符号系统”原委之后,也能接受目前这个现实,但人家真正站面前了,我才发现这真叫人棘手。 管一号,其实就是整个家园管理系统的头号人物。男的。 社一号,整个家园社会管理系统的设计者,负责人,男的。 能一号,所有的照明、电力都归她管,一看就知道,女的。 通一号,不见面的通话都靠他了,男的。 线一号,稍微有点费解,其实就是垃圾王,吃喝拉撒后的事情,都归他管。 防一号,就是家园的打手和防卫者,让人犯晕的是,居然又是个女的。 最后,古月站到了面前。 报上名后,我彻底傻了。“主机”,什么意思,就是这面前的六个一号,统统都要经过她的处理之后,才能做最后决定。 也就是说,古月实际上就是一台主服务器,所有的信息都要流经她的手,然后再流向家园的这六大系统,然后才分流到各个子系统。 这时,王忽然不耐烦地对古月命令道, “好了,就是见个面而已,让大家赶紧散了吧,然后各司其职,从现在起不要有任何懈怠。” 说完,他又冲我一挥手,急冲冲地说,“我们走。” 王的异常举动,当然逃不过我的眼睛。这场几乎可以被他视为“禅让大典”的仪式,如此草草收场,肯定是王所没有想到的。而且,看来他根本没有要与任何人说话的意思,匆匆地走出人们的视线之后,王仿佛也不再顾忌什么了,率先小跑起来,并不断催促着我们,“快点,快点跟上,所有人都上那辆车。” 那辆车,一看就是红色的。让人惊讶的是,开车的居然是远方。他一看见我们狂奔而出,马上将车发动了起来。 “哪条线路最近?”王跳上车,扭头就问仍在找座位的老范。 远方看着前方,忽然愁眉苦脸地接过话头道,“顺着万仓门左方,直接穿过伊甸园,这样的路径应该可以节约五分钟时间。” “就走这条,快。”王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去?”我一边小声地问坐在旁边的老范,一边极力压抑着开始狂跳不已的心脏。每个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已经告诉我事情可能非常不妙。也许,也许——我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老范沉吟着,始终没有说话。 “告诉他,立刻。”王忽然在前排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老范点点头,但还是下意识地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门。他这一揉不要紧,却让我一下子彻底瘫软在车座上了。素来嘻嘻哈哈的老范,双手竟然毫不掩饰地在我们面前颤抖着。 “现在我们去观察中心,”老范说着,索性将整个脸庞埋进了手掌中。 去观察中心干什么? 我紧皱眉头,立刻联想到了它那些盘根错节在地面上的无数探头、多功能摄影机以及声纳探测器、红外生命感应仪等众多高科技先进设备。 0665、第三天,情况突变 我只知道,这些几乎遍布在家园地面上的设备,不仅分布范围高达近百平方公里,可探测六十米以下低空范围内所有生物活动迹象和非生物活动迹象,而且遥感距离最远可达五百公里,同时可对两万米以下高空做即时成像追踪。 还有就是,当时曾让我心惊肉跳了一下的,我们竟然还有一颗处于休眠状态中的卫星。 当然,这些吓人的玩意,平时进入工作状态的数量几乎为零。 “哦对了,”王忽然叫了一声,让我们都不禁吓了一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然后指着老范说, “我差点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赶紧通知王晴,让她带着小黑在伊甸园b区等着我们。” 这个时候居然还要看小黑,还是重要的事情? 这一下,我们彻底糊涂了。 见老范一动不动的样子,王不觉眼睛一瞪,“快,没时间让你发愣了。” 王,显然已经歇斯底里了。 小黑看见我们,疯狂地蹦跳着想要挣脱王晴手中的锁链。 我的脸一下子阴下来。谁告诉她,可以这样对待小黑? 我跳下车,刚要抢过小黑,王一伸手却把小黑抢先抱在了怀里。 小黑探出长长的舌头,使劲舔了一下王的脸。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小黑却一直拿眼睛瞄着旁边的我。 几只小狗嗷嗷叫着,样子很抓狂。还好,它们没有被链子拴着。 我赶忙俯下身,随手抱起一只。 刚看了一眼,小黑便冲我汪地一声,然后使劲摇着它已经很松软的尾巴。 怀里的小狗狗,毛发不像小黑,黑白相间,但妙的是所有的白都集中在它的四条小爪子上。 王使劲揉揉小黑的脑袋,问王晴,“你们选的,是哪一只?” 王晴看看我,伸手一指。 王这才定睛向我手中看来,随即掏出一根发黑的鸡骨头,让小黑在上面嗅了嗅,然后递给我。 “快点,让它叼起来。” 看到这块鸡骨头,我忽然想起了昨天王的举动。 搞了半天,他原来是要将小黑啃剩下的鸡骨头,再让它的后代继续啃下去。 莫名其妙呀,我为难地接过已经发黑的鸡骨头,刚一迟疑,怀里的小家伙便一口将它叼在了嘴上。 我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王晴又将它抱了过去。 “好了,我们走。”王抱着小黑,扭头对远方说道。 赶到控制中心,拐杖居然早已坐在里面,正一声不响地盯着屏幕看。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她显然是陪看者,另有三人坐在她稍前的位置上,明显与她拉开一段的距离,都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大屏幕,偶尔沉默地交换一下眼神。 听到脚步声,他们慢吞吞地打量了我们一眼,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每个人眼里竟然都噙满了泪水。 这三人,大概就是传说中很少露面的“七老”之一吧? 除了王、老范、景叔和远方四个人,家园“七老”竟然在一瞬间到齐了。 不过这三老看上去,年龄好像比老范、景叔他们都要大出一截,怎么一见面都哭哭啼啼的呢? 王走到近前,刚默默地落座,他们的哀叹声就不绝于耳。 王皱皱眉头,招手让我坐在旁边,然后对着面前的话筒说, “现在关闭所有显示器,所有人禁言禁止随意走动,打开主控显示,a1备用,a2进入自动搜索,a3随时报告最新情报。” 话音一落,整个控制中心猛然一黑,接着在我们的正前方亮起一道硕大的屏幕,紧接着,密布在四周的立体声音响便传出令人心惊胆颤的轰鸣声。 众人一齐朝上面看去,不由得个个脸上现出死灰般的神情: 只见低垂的天空下,几乎所有的云层都变得像墨汁一样又黑又浓稠,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重压,又被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飓风席卷着、推攘着,一阵狂过一阵地扫过大地。 而大地上的一切—— 那些大树,巨石,建筑等等,很快就像纸糊一般散开,然后随着这道力量四处旋转着、碰撞着,呼啸着…… 我们熟悉的世界,此刻变成了一盆浆糊,被一种巨大而恐怖的力量肆意搅拌着,摇晃着,一切就快要变成齑粉了! 一片狼藉之后,接着还是一片狼藉。 城市,我们已经看不到繁华如梦、流光溢彩的城市了。 我们只能从一片片飞过的残片中,依稀看见城市曾经美丽的影子。 眼泪,夺眶而出。 我们的大好河山,都市田园,眨眼间荡然无存了。 我们的花香鸟语,涓涓溪流瞬间灰飞烟灭了。 天上的鸽子消失了,彩虹没有了。 地上的道路摧毁了,街道无影无踪了。 只有一道暗淡的阳光,从呼啸而过的无数碎片中,钻过密不透风的缝隙,目瞪口呆地照射下来。 慈悲的阳光,它想用仅存的光亮找一找可否有幸存的生命吗? 不,是我们,是我们所有躲在地下深处的人,都在屏住呼吸地看着,盼望着,祈祷着,有一个生命的影子,能够顽强地爬出来,出现在我们眼前。 “快看——” 不知谁惊喜若狂地喊叫起来。 随着喊声,只见一条灰白色的狼狗挣扎着,在半空中不断地变换着姿势,想要钻出不断堆积在它身上的无数残垣断壁。 很快,又有一只体型更为庞大的耕牛露出头来,高高翘起的牛角上,居然恰好勾住了两面旗帜。 旗帜在牛角上猎猎作响,同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但很快有更多的碎片洞穿了旗帜,只一秒钟功夫,旗帜便像一张渔网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了。 “红旗,那可是我们的红旗啊!”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人呢,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呢?” 有,当然有很多人夹杂在无数飞过的碎片中。 但我们都不愿意去看,去仔细辨认。 因为,那都是一个人的脑袋,胳膊,穿着鞋子的脚,甚至还有……我们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些碎片,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 突然,一个人发疯似的跳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疯狂嘶叫声,掩面从控制中心狂奔而去。 嘶叫声还未停止,一个人紧接着咕咚一声,仰面朝天倒在了我们面前。 “站住!” 门口处传来远远的一声喝问,随即响起一声枪响。 而倒下的人很快被扶起来,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拐杖。 0666、拯救母亲 王扭头看了一眼,深深地叹口气,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惶恐。但很快,他便将头扭了回来,沉声对着话筒发出惊心动魄之后的第一道指令:“立即报告全危机分析情报。” 很快,一道道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在控制中心不断响起: “红色警报无,大气层以外无任何异常。” “橙色警报无,没有发现一颗海陆空洲际导弹升空迹象。” “黄色警报无,地壳板块与大洋底部无明显活动。” 听完情报分析,王忍不住与老范、远方和景叔等人相视一望,然后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方才果断地仰起头,一字一句地看着其他六老说道, “是到了我们该走的时刻了。” 其余六老默默点头,最后竟释然一笑,齐声答道, “是该走了,算来这个时间,应当正是此时。” 就在王与六老面面相觑,商议离去的事宜,我早已偷偷喊上小黑,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悄悄溜到了去思园的路上。 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幕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让我从最初的震惊、恐慌最后再到泪流满面中醒来,我一下子想到了我那可怜的老妈妈。 是的,想到老妈妈,那充斥在我浑身上下的恐惧感已不能再阻挡我。 我要去就我的老妈妈,哪怕我此刻害怕得浑身发抖,我也必须义无反顾地回到地面,直到找到生我养我的老妈妈,当然还有那些亲人,还有那姑娘。 电瓶车跑起来,其实还是很快的。 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王发现我之前,赶快找到我已经想到的那些装备,然后一路上升冲出这个深不可知的地穴。 好在我现在通行无阻,一路绿灯。眨眼间,我就到了思园。 在后勤装备库,有一种特别为未来研发和打造的套装。 这个套装预计在未来某个时候,当家园决定派出一支特遣队回到地面时,它将为特遣队每个个体提供强大的防护和生物保障循环系统,可以在72小时内不间断地工作。 也许又考虑到未来的不可预知性,所以最后这个套装被定型为内衣制式,作为人体最后一道屏障,与其他特种防护装备一起配套使用。 王在提到这个套装时,曾不无骄傲地说,如果不配套使用的话,它也足以抵抗一颗轻型步兵雷在脚下的杀伤力,一把制式手枪在30米范围内的射击,以及一颗手榴弹在60米范围内的冲击和破甲伤害。 因此,我第一步就想到了这个套装,尽管它定型了居然还没有一个正式名称,我也就只好随口给它现场取了一个名字。 “桑”, 这个名字就很不错,又上口,又贴切,还一下子抓住了它的诸多优点。桑,整体重量才六公斤左右,又有如此强悍的护甲能力,所以我不贪心,只拿了三套背在身上。 一套给我老妈,一套给我老姐,一套给那姑娘。 再多了,我背不动。 路过武器库时,我犹豫半天,最后决定还是需要有一些攻击能力。 所以,我又从里面选了一把特种兵佩刀,一把飞行员配枪以及一支微型冲锋枪和五匣弹夹。 至于专用野考保护服,正规野战军服,我并没有马上套在桑外面。 这两种外套,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哪一种更好。 后来索性搬了两套上车,反正有车,开到上面的洞口时,也许就知道应该套上野考还是野战了。 比较而言,野考服防护略逊于野战服,但重量却是后者一半。进入地面后,在全副武装状态下,我当然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负重。 没准要拿出吃奶的力气奔跑,跳跃,攀爬,也可能还要打打杀杀,谁知道哩。 夜视仪,红外探测器以及gps、强力电筒这些小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瞧那大屏幕上恐怖的架势,光是那遮天蔽日的灰暗就够让人睁不开眼睛了。 还有干净的水,干粮,急救药包,都得捎带一些。也不能太贪心了,虽然东西要用的时候总是嫌少,但压死骆驼的总是一根稻草。 所以,最后我只往口袋里塞了三支别针式通话器,便坚决地跳上了车。 接着沿原路返回,然后再次悄悄绕过伊甸园,再到东方之门,顺利地爬上了王道那条缓缓向上的花香四溢的回家之路。 开到牧场时,我的四周终于响起了王熟悉的声音。 “箫,不要做傻事,立刻停下来,我马上过来。”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王在麦克风里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踩了一下刹车。 到底还是被王发现了,不过,我心头却一下子闪过一丝不安。 我都到牧场了,他们才发现,这个行动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但很快我又释然,如今王那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而我又有着通行无阻的特殊身份,不如此顺利才怪。 抬起头看了看穹顶般的洞穴四周,相信王一定会从摄影头里看到我的目光以及我的这身装扮,是不可能回头了的。 好了,只要王看见了我的这一份迟疑,他就会明白我的。 我接着一踩油门,车子又像箭一般地飙射出去。 “傻孩子,你知道你这么做,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听我的,赶快停下来,等见面后,我们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王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哭腔。 我不为所动,继续驾驶着车子飞驰,哨位就在眼前了。 “你这样一走了之,你把家园里所有的人都置于何处?” 古月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而且说的话就像一把尖刀扎在我的心上。 这次,我不能再装作无动于衷了。 因为紧接着古月的话音,黑格尔这个从不开口说话的孩子,竟然在话筒那边开口了,而且一上来就喊了我一声“大大”。 哦菩萨,这孩子居然是秦巴山脉的人氏,一张嘴就来。 “大大”是什么,是父亲,老爹,爸爸呀。 但是,但是我已经下了车,已经推开了哨位的最后一道大门。 只要电梯一停,打开那三道水密门,是死是活我就真不知道了。 怎么办? 小黑仿佛也知道了一点什么,开始使劲冲我汪汪着。 0674、这是神圣使命 他们对我接受家园,至今还没有一个完整意识。 我希望此令一出,他们最好得到的第一个意识,就是认为我冷血才好。 潜艇在轻轻抖动了一下之后,缓缓在水下刺开一道口子。 紧接着,我们都感到猛地往下一坐,然后又猛然往上一窜,耳边传来防二号淡淡的声音, “大家不要慌,我们正式入水了,这是入水时水力自然作用。” 我从监视器里看了看他,嗯,这家伙当艇长的样子还不错嘛。 “动力舱,悬停改出,方位000,车一准备。” “动力舱收到。悬停改出,方位000,车一准备。” “通讯室,目标锁定,信道锁定,另呼叫基地,关闭我艇出舱通道。” “通讯室收到,目标锁定,信道锁定,另呼叫基地,关闭我艇出舱通道。” “声纳室,做开车前最后检查。” “声纳室收到,一切正常。” “鱼雷舱,三级战备检查,锁定。” “鱼雷舱收到,三级战备完成,锁定。” “导弹舱,三级坐标锁定,进入三级战备。” “导弹舱收到,一级坐标锁定,进入三级战备。” “很好,各就各位,稳定保持。”防二号说着,口吻忽然一转说道,“报告圆锤一号,圆锤一切准备就绪,请求开车。” 圆锤是潜艇这次出征代号,圆锤一号当然是我了。 一切都像模像样,自然所以人员、装备等也都要按军事体制划分代码。 没想到文质彬彬的我,此刻竟做了一回军事首长。 嗯嗯,这感觉怪怪的却很舒服。 “出发,”我大声命令道,随即低头核实了一下地图。 下命令是很威风,可命令也不是随便胡乱下的,只有记住这点那命令声听上去才会准确、威严并令人信服。 依照计划,我们将下潜到山下的城市中,然后再视情况浮出水面。 但航行了不过十来分钟,我们就不得不放弃了原计划,掉头作大机动规避提前进入上浮程序。 “保持警戒。”防二号下达最后一道艇长指令,便脸色苍白地来到了我的面前。“箫,接下来怎么办?” 我深深吸了口气,眼前仍然摆脱不掉那些在水里飘来飘去的人影。 奶奶的,他们都死不瞑目呀。 如果人们事前能猜到这场来无影去无踪的大水,才是末日的话,完全是可以造出很多船来的,就像传说中的诺亚方舟那样,不知要挽救多少条鲜活的生命。 “水面情况如何?”好半天,我才咬咬牙问道。 防二号抹了一把脸,目光呆滞地应道,“由于没有水下城市建筑等障碍物,漂、漂浮物情况要好一些。” 所谓漂浮物,我当然知道是指什么。 “也就是说,水面达到了上浮安全标准?”我问道。 防二号苦着脸摊开双手说,“潜望镜观察结果是这样,但你也知道,水面高度是三百米,如果我们想寻找幸存者,光呆在艇里是看不到的。伏龙山主峰海拔1285米,如果有幸存者的话,我们也只能上山。” “那就上浮,然后派一支小分队出去。”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潜艇跃出水面后,防二号打死也不让我第一批出舱,率先带着一组全副武装的人上去后,约摸半小时后,他才发出信号让我们陆续爬出了潜艇。 很多人在出舱的一刹那,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好像在遮蔽的潜艇中呆了一辈子似的。 不过,他们很快就开始变得鸦雀无声起来。在潜艇中,除了少数人外,他们是看不到潜艇外的东西。但,现在他们都看到了。 有人扑通一声跌坐下去。但更多的人却是两眼发红,任由一道道泪水静静地滑过他们开始扭曲的脸庞。 “箫,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管二号哽咽着说了一句。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 它居然还是那样的蓝,甚至还有流云不断划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天,凭空弄出了这么浩大的一场怪异的水,瞬间吞没了我们所依赖的和熟悉的世界。 而这世界中,有无数令我们难以割舍的灵魂。 “命令指挥舱,吊放小艇。”我沉声说道。 小艇一放下,我轻轻一跃,便跳了上去。 “你,你还有你,五人一组,跟我一起上岸。管二号为第二组,在我之后行动。防二号留守,保持警戒。” 随手点了五个人,我便不再说一句话。这样,省的他们唠叨没完。 见我意已决,防二号只好担忧地看一眼管二号,叮嘱道,“绝对要保证圆锤一号完全回返,不准有任何意外发生。不然,我饶不了你。” 正在这时,一个浑身缠满了各种杂物的人影飘过来,在小艇旁起起伏伏着,怎么也甩脱不去。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水面飘来荡去的长发可以看出,此人溺毙前定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她头上的发卡竟然仍旧别在那里,在水中发出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芒。 “箫——”管二号祈求地瞅着我,眼里泪光闪闪。 “带上岸,找个干净地方埋了吧。”我仰头望着天,尽量不让自己的脑袋低下来,使出浑身力气补充了一句,“还有,下不为例。” 在这末世,天知道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在前面等着我们。 两组人马相隔百米,以互为犄角之势向山上前进。 此刻正为深秋,满山秋叶如火,秋实累累。可惜这样的美景,出现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里,给人的感觉不仅没有半点陶醉,反而显得让人更加诡异。 “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是看不见一个大活人?” “是呀,连只动物都看不见。” “我们会不会是在做梦呀,这末日也太安静了吧?” “就是,怎么没有丧尸、变异物种之类的东西出现?” 听到这里,管二号远远地望了我一眼,见我微微一点头,立刻大声呵斥道,“噤声,不许再有任何胡言乱语,各组保持警戒。” 两组人马不是普通潜艇水兵,人人都堪称家园顶尖高手。 他们大概平时科幻书看多了,动辄都是丧尸丧尸的,听着就感到头大,好像唯恐世界还不够乱似的。现在是安静得有点不正常,可真要跑出一个丧尸出来,他们还会觉得好玩吗? 又上了百把米,最前面担负侦察任务的人忽然举起了一只拳头。 0667、测试 是呀,小黑刚刚做了母亲,我不能让它也跟着去送死。 我咬咬牙,手一松,小黑就跳到了地上。 它刚一落地,几步便窜出电梯,两只前爪搭在水密门上,便开始疯狂地又撕又咬起来。 小黑的疯狂,令我为之一动。 还犹豫什么,连一只小狗都懂得要回去报恩,何况我尚且为人子。自古忠孝难两全,罢了罢了,我已没得选择。 想到这里,我缓缓转过身去,遥对着后面的王以及家园的所有人,默默地看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拉开了水密门。 第一道水密门。 第二道水密门。 然而,当我鼓足勇气猛地一把拉开最后一道水密门,眼前的一切却让我惊呆了…… 只见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七个人,都一脸凝重地望着我。 王,拐杖,老范,景叔以及远方和后来的三老,一个不少地全站到了我的面前。小黑不愧是一条猎狗,猛地一下子扑在王的身上,看那亲热的样子显然它早就嗅出了什么,只有我一直还蒙在鼓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不及细想,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洞外那惨不忍睹的景象。 然而,映入我眼帘的,依然是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一缕山风因为洞口的原因,甚至还轻轻吹起了一枚树叶,在我眼前飘呀飘的盘旋着…… 我知道,我又一次被王狠狠地戏弄了。 但不知为何,这次愤怒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觉便重新充盈在我的全身上下。 我把手中的帽盔使劲扔向远处,然后盯着它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了一声: “谢谢,谢谢你老天爷,你还是老样子。” 忽然,水密门里又是一响,接着传来刹车声。 我奇怪地回头一瞅,就看见古月牵着黑格尔的手,后面跟着王晴以及各大系统的头头脑脑们,缓缓地走出来。 不过,他们走到洞口外就停了下来,只有古月牵着黑格尔没有停,一直越过七老来到我旁边,方才幽幽地看我一眼,然后转身望着王和其他六老,眼泪猛然涌出来,随之拉着黑格尔双膝一弯,直通通地跪在了地上。 她这一跪,紧跟着站在洞口的人群呼啦啦跪倒一片。 我一下子愣了,刚要开口,王却走过来,将他的一只手伸出来,使劲压了压我的肩膀,微笑着说, “谢谢你箫,我没有看错你,我们都没有看错你,这一次,我们真的可以放心地走了。” 走? 我疑惑地看看阳光明媚的天和地,一切不都还是我们眼里原封不动的世界吗? 这时,景叔第一个走过来,也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一笑说, “再见,箫。记住,在下面靠西药,若有朝一日重新回到这里,一定要依靠我们自己的中医药。那时候的上面,也许只有中医药才能解答那时候的问题。” 老范走过来,使劲挤了一下眼睛说, “小子,刚才我还一直担心你不敢打开最后一道水密门,现在,ok了。” 正说着,远方也走了过来,依然还是他那张永远不变的苦瓜脸,依然还是我们第一次在零点大钟见面的那个姿势,他伸出手和我握了握,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身就走。 不过,走到一半时,他停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对我叮嘱道: “下面所有的能源系统都已正式开启,千万别忘了今天子时切断与地面的所有能源供应联系,将程序锁定在家园自动供给中。别担心,他们都是我的高徒,有什么事情多问问他们就是。” 其他三老也挤过来,七嘴八舌地对我嘱咐起来: “箫,所有生物样本、病毒库,你必须亲自掌握,每天要保证去看一遍。将来复原一个新世界全靠它们,可不能出一点问题。” “别忘了箫,每天要带大家去那条地下河畔走走,到人工智能太阳室晒晒阳光,还要多到王道爬爬山,到牧场那里定期举行一些比赛、唱歌以及其他娱乐活动。在饮食上,一定要保证维生素的摄入,多给大家补充微量元素。” “嗯箫,我只有一句话,思源一定要成为禁地。那三个蛋-蛋尤其是它们的钥匙,一刻都不能离开你的身体。” 三个蛋-蛋? 我马上恍然大悟,哦,是那三个恐怖的大家伙。 当然,当然,对这三个大杀器,我当然要紧紧地攥在手上。 不过我现在考虑的是,他们说这些话干什么,那个时刻并没有来临呀。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王,希望他走过来跟我说点什么。 但是,王没有再看我一眼,谁也没再看一眼,包括我们后面的那个洞口。 他只是在等,等六老跟我说完话,然后一个个站到他的左右。而六老也就几句话,即使多么的慢条斯理也会很快说完。 说完他们能干什么呢,当然就是站到王那边,然后一起回头最后瞅了一眼。 他们的眼里,忽然变得亮晶晶的,好像都上了眼药水一样。 而拐杖则默默地坐在方向盘前,连王爬上车坐在她旁边,都一动不动。 那辆看上去十分剽悍的悍马,就这样徐徐地往山下滑去,上面载着那些曾经让我既头疼又愤恨过的背影。 当这些背影变得越来越小,我才忽然醒悟过来,他们这一去,不就是永别吗?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 “王,王——”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飞速向悍马追去。 然而,悍马一旦加速,又岂是人所能望其项背的。 但我没有放弃,我一直追着,追着,直到车尾的风尘,最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才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屁股跌坐在深深的车辙间。 远远的,传来王断断续续的声音。 “赶快回去,马上开始你的工作。” “你的母亲还有你的亲人,我会找到他们并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放心吧,我们都是外星人,等那个时刻来临的瞬间,我们早飞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白皙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头一看,是古月。 不知何时,她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 “走吧,我们回去。”古月伸着手,看样子是想等我起来再拉她起身。 0668、我们都是外星体 我打量着古月,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什么。 哼,外星人是很厉害,但不是神仙,至少神仙会变化这项本事,外星人是不行的。 可你看看,古月身上有哪一点怪异的地方? 除了美丽,还是美丽,包括脸上那种极端压抑着的悲伤。 “你告诉我,这世界上有没有外星人,你是不是外星人?” “有,至少我认为是有的,但我肯定不是。” 古月认真地看着我,忽然两眼又爬满了泪水。 这时候,眼泪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尤其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一点点走向可知的死亡。 “你说,他们七个人多不多?” “不多,一点也不多。” “你说我们的地方大不大?” “很大,很深远也很宏伟。” 我忽地一声站起来,指着王消失的方向, “既然每一个问题你都回答是,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走?他们是大肚汉还是大胖子,他们是吃的比我们多还是占的地方比我们大?既然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们为什么不可以留下来?” 古月听完,呼哧一下也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我说, “请你马上住嘴,不要让我鄙视你。我想,你现在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么做的意义和唯一性。” 说完,她忽然一挥手,几个人便跑过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架起来抬了进去。 “哼,还像个菜鸟似的。”王晴冷冷地在后面说道。 一到下面,有人就把一个笔记本塞给我。 打开一看,上面林林总总写满了上百条大事记。而抬头起始时间就是今天,第一条大事就是开启零点大钟。 不管多么不情愿,我只能一言不发地将手摁向了零点大钟的开启按钮。 随着一声电流的噼啪撞击,零点大钟猛地抖动了一下,像一只怪兽似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刺眼的亮度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弥缝起双眼,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就此调开目光。 因为,随着指针的波动,第一下低沉的钟声传过来,很快便弥漫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钟声,不像清醒剂倒像催眠曲,一下子让很多人都变得迷茫起来。 古月轻轻碰我一下,大声对大家说道, “钟声响起来了,大家就不要再胡思乱想,现在都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吧,系统会帮我们记下今天这个特殊时刻的。等过了今天这个关键日子,大家可以随时调阅,现在就不要伤感了。” 等大家走后,我马上对主控室命令道, “从现在开始,实行24小时值班制,所有人都不得擅离职守。” 古月看看我,示意了一下也走了。 我盯着古月的背影,一丝羞愧忽然爬上来,直冲我的脑门。我连忙用手指揉了揉紧绷绷的脑门,暗自庆幸。 还好,一下来我就不犯浑了。如果这时候再犯浑,那可真要铸下大错。 尽管如此,我还是盯着中央那块最大的主显示屏问了一句, “通一号,能否展开全景式跟踪模式?” 通一号负责所有外部观测与联络,因此今天这个特殊时刻他的部门就是老大,今天所有事情都将依赖于他的操作和判断。 他一听我这样问,岂能不晓得我的那点小心思。 “现在就是全景跟踪模式,” 但他在话筒那边沉吟了一下,很快又说道,“很遗憾,箫,不是我不愿帮你,七老他们一上去就切断了他们身上所有的信号连接,因此我们根本无法看到他们的行踪。” 我顿时沉默下来。看来,王根本不愿意我们看见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惨象。 “箫,要不我再另外想想办法?”通一号试探着说道。 “不行,”我坚决地说道,随手关闭了通话系统。 我知道通一号在打那颗卫星的主意,但如果王可以知道我们现在就动用了它,并且仅仅是为了寻找和定位他们,那他一定会失望的,我不能这么做。 “箫,箫,所有信号系统出现不明异常。” 主控室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立即介入梳理,查明情况。” 我一面说着,一面颤抖着将面前所有监视器切换过来。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这种不明异常意味着什么。 两分钟不到,忽明忽暗的监视器突然嘟嘟狂叫着,相继一个个彻底黑屏了,最后只有标号为d字的监视器硕果仅存, 仍顽强地坚持着传回时断时续的画面。 d字监视器代表的是堡垒监控系统,它的所有线路和探头不仅都或深埋地下或藏于巨石,其材料也都是高强度、耐腐和不受各种辐射干扰的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材料。 如果没有它,此刻我们肯定都会是一群睁眼瞎子。 然而,当画面映入眼帘,我却宁愿自己这一秒就是一个睁眼瞎。 大水,铺天盖地的大水,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吞没了那里面所有的画面:人们熟悉的城市街道,楼房耸立的各大社区,花园和厂房…… 好诡异的大水! 你无法知道它从何而来,又如何这样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洪流滚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一定会认为这大水就是一种魔术,无中生有,凭空变来。 此时,你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请求看不见的魔术师,赶快再将这大水凭空变奏。 可是,大水还在涨,以令人吃惊的速度弥漫开来,眨眼间又吞没了伏龙山。 伏龙山,海拔高度1285米,既是我所在这座城市一座风景秀丽、林木茂盛的后花园,也是这片三省交界、方圆达数万平方公里之内海拔最高的标志。 看着大水一点点漫过伏龙山头,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这最后一双“眼睛”也就该歇菜了。 因为这也标志着我们海拔最高的一处摄影头,马上也要成为这大水之下的一条“死鱼”。 “箫,卫星监控系统进入自动检测,我们是否即可启动程序?” 通一号兴奋的声音突然传过来,看样子,他为这根救命稻草很是引以自豪。 “不,再等等看。”我盯着水茫茫一片的监视器,竟有了一种令人难以相信的冷静和沉着。 卫星进入自检程序,这足以用事实证明了王对家园的打造是成功的,就像那些保护着我们的水密门,当前一个失去作用后一个立刻自动进入工作程序,有了这些设计严谨构造完美的系统支持,我的信心也不由得提升了许多。 0669、人间景象 果然,大水爬到伏龙山约三百米处,便慢慢停止了上涨。 怪异的是,凡涨大水必有大风相伴,而这大水却平静得可怕,一停下来,整个水面竟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般没有生出一点波澜。 将摄影头定格下来之后,古月匆匆地又赶了过来。 “你怎么又过来了,有什么要紧事吗?”我诧异地望着她。 古月摇摇头,眼睛一红,一脸悲戚地说道, “我没想到,这个时刻让我们提心吊胆的末日,竟然是这样一场吞天灭地的大水。你说怎么办呀,箫,以后我们岂不是就这样像生活在海底一样,再也看不到陆地了吗?” “再大的水也会有消退的时候,”我言不由衷地安慰着古月,只是暗自叹口气。 我们这个城市,本身就是高原,再加上伏龙山的海拔,这个时候,估计此刻全世界一大半都已沉没到水底了。 像我们这样能够幸存下来的人,最乐观也不会超过总人口的万分之一。 而这大水之后,会不会还有其他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现在谁都不敢妄下结论。如果这末日仅仅是这一场大水,王是不是就有点紧张过头了? 不对,我忽然在心里一凛,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我重新将注意力转到监视器的同时,在我面前一字排开的话筒几乎在同一时间啸叫起来。 “箫,监控系统发出温控警报,水温变化异常起伏。” “报告主控室,水位监测警报,目前水位正以每小时一厘米速度衰减。” “报告箫,家园保护系统警告,家园内大气压有异常波动。” 古月猛然扑到监视器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波澜不惊的水面,忽而紧皱眉头,忽而喃喃自语。 我看了一眼躁动不安的古月,也在心里翻腾起来: 水位缓慢衰减,意味着大水并非正常消退。而连带着波及到家园大气压起伏,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大水在停止上涨之时,便开始了另外一种更可怕的变化。 “沸腾——” 我和古月不约而同地喊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便望着对方惊出一身冷汗。天呀,如果这大水变得像开水一样,我们这些躲藏在地下深处的幸存者,即使有深达上千米的土壤、岩石和自我保护装置庇护,那后果也仍将不堪设想。 “地球磁场是否正常?”我几乎是怒吼着问了一句。 “还有,立即启动大气监测程序,报告一下目前的太阳光谱和外太空微波情况。”古月飞快地补充道。 我赞许地点点头,随即不再作任何迟疑地命令道,“卫星即刻开机。” 经过两天没日没夜的守候,大水终于在我们心惊肉跳的注视下,完成了最终的定型: 水位定格在伏龙山三百米处,昼夜误差保持在两厘米上下。 水温在攀升到摄氏40度后,又迅速回落到正常的水温,但却以每天极其缓慢的速度持续下降。 现在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不能不引起重视,因此,在补足睡眠后的第一时间,我便迅速召集了家园目前所有重量级人物,颇为生疏地主持了这劫后余生的第一场求生会议。 几乎没有争议,大家都认为第一阶段可以告一段落了,至少在家园现有的观测和监视系统支持下,可以预见的重大危险已进入稳定期。 现在唯一感到棘手的,就是这个水温持续下降的问题。 “说说吧,请大家畅所欲言。” 当真正坐在了王的位置上,我才发现,做一个领袖或者一个大头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风光,有的却是更多的担惊受怕。 通一号很谨慎地说了一句,“在大气层稳定的情况下,静观其变吧。” 管一号看看他,点头说道,“我同意,目前这是唯一可行的对策。” 社一号和线一号对视一眼之后,互相点点头,然后同声说道, “作为家园最直接和首当其冲的的管理者,我们暂且保留意见。”他们说着,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一摇头结束了发言。 王晴冷哼一声,打量着两人,“你们这样遮遮掩掩的,就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哼,就算以后外面真的变成冰川又如何,家园一样无恙。” 能一号随即举举手道,“能源都在家园里面,所有我暂时没有说的。” 见防一号一直沉思不语,我不觉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防一号也看了我一眼,随即凝重地点点头,“是,我有一个很大的疑问。” “哦,说来听听。”我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如果照此发展下去,大水迟早有一天会降到零度以下,这一点,我想没有人会否认吧?” “当然,”古月接过话头,“不过电脑无数次演算结果,你应该也看到了。” “我是看到了,不过,”防一号突然正襟危坐地又看看我道, “电脑演算是十年,但这十年中谁又能保证整个过程就会沿着电脑演算进行呢?科学地说,也许明天这个过程就会发生变异,这是谁都不敢确定的。所以,假设大水在未来某个时刻突然快速降温,那我们头顶之上的这片汪洋大海,那时就是一望无际的冰河了。冰河出现,那么冰川形成也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晴忽然厉声插进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很快又理解地各自摇了摇头。 就是防一号也只是看了王晴一眼,随即释然。怪只怪她的这个假设,实在太过惊人。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汪洋大水真的变成冰川,那么家园所承受的压力极其所有生存数据都要因此受到波及。 而要命的是,这种波及的危害程度,即使是超级电脑也都无法给出结论。 “如果液态转换为固态,且不说压强、空气温湿度等带来的致命影响,单只说我的那些空气交换系统和垃圾真空处理系统都受不了。”线一号说到这里,忍不住一个寒噤,马上惊恐万分地向我望来,“箫,这不是一个简单、孤立的问题,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对策。” “还有呀,”管一号这时也坐不住了,心急如焚地补充道,“冰川一旦形成,想要它再次消融,那可不是一个世纪两个世纪的事情。我提请大家注意,我们这个家园的供给极限可是两年时间,就算减半计算,最多也顶不过三年。” 0670、当家后 ps:抱歉在这里通告一下,【雇我吧崇祯】新书已十万字,书页直通车可直接试毒,有兴趣的朋友请前往围观。 —————————————————— 古月马上忧虑地点点头,“不错,即使我们高枕无忧地渡过两年家园生活,最终不能回到地面寻找出路,我们还是一样逃不掉坐以待毙的结局。” 王晴使劲眨了眨眼睛,猛地呼出一口长气,“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游上三百米的水深,也不愿像老鼠一样去啃三百米厚的冰层。” “够了,”我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冷,挥手制止了大家信马由缰的想象,然后盯着防一号道,“你既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我想你肯定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你说吧,即使错了,我们至少也有一个预案可以参考。” 防一号沉吟着,忽然毫无征兆地挺身站起来,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道,“箫,我请求你批准我挑选两三个人,马上回到地面——哦不,是水面去看看。” “你怎么回去,变成一条鱼?”我不动声色地问道。 防一号神秘地一笑,“那倒不必,我自有办法。” 说到这里,她忽然胸脯又是一挺,大声说道,“箫,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请求,请允许我上去探访一次。我保证,回来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古月打量着她,忽然恍然大悟地也是冲我一笑示意说,“这个死丫头,她不说我还真忘了。箫,她手上有一个宝贝,所以此方案倒也不算有勇无谋。” “什么宝贝?”我疑惑地看着两人。 两人笑了笑,下意识地向众人望去。 哦,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马上郑重地说道,“如果你们说的牵涉到机密,那么我决定现在立刻解密。我想,即使王现在也在这里,他也会赞同我这个决定的。” “我们有两艘小型潜水艇。” 古月和防一号放下顾虑后,竟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条连我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什么,潜水艇,还两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大家像我一样的震惊,我忽然有些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瞪着防一号命令道, “到今天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只能说悲哀两个字。好了,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立即带我去看你所说的这两艘潜水艇。” “是,”防一号被我的神情吓住了,表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古月看看我,悄悄扯了我一下,小声说道, “你不要这样,你自己都说事关机密,当然此前这些消息就要控制起来,既然你都决定解密了,就不要生气了。” “我生气了吗?”我望着古月,突然得意地一笑。 这两个小妞,还真是单纯的可爱,被我轻轻地略施小计,她们便全体丢盔卸甲望风披靡了。呵呵,如果待会儿我再说出我的打算,她们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两艘小潜艇,居然就放在最上面靠近哨位的一处单独开出的槽位里,平时固定在卡槽中,由专人负责保养维护,需要时则通过系统控制滑出槽位,直接穿出山壁就到了外面。 因此,这是一处几乎跟家园没什么联系的独门独户,仅由一道长约百米的通道相连,以供需要时从家园方向输送人员过去即可。 家园启动后,哨位也第一时间驻扎过去了哨兵。 虽然只有一人,但家园一旦有事,首当其冲的便是这里,所以整个哨位始终保持三人编制,24小时轮班警戒。 哨长由防二号亲自兼任,他一看见大队人马涌上来,脸色顿时大变,慌慌张张跑过来,语无伦次地望着我们说道, “报告,你们怎么来了?哨位目前无任何异常,我们已采取两小时报告制,最新报告刚刚送走。请、请问,我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工作疏漏,你们才——” “哦你们做的很好,我们是为别的事情而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防一号,不再掩饰脸上的不满。 遇事这么慌张的人,怎么能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而且还是防一号的第一助手,真搞不懂。 防一号不敢看我,轻轻一皱眉头说道,“你去忙你的工作吧,盯好你自己的哨位,知道吗,你这里可是我们最要紧的第一道防线。” “明白,”防二号说着,神态顿时镇定了许多。 走到一半,我忽然回头看了看防二号,随即心念一动大声问道,“怎么样,每天配给的一人一个苹果,你们都吃了吗,味道如何?我们其他人,可都是三天才有一次水果吃哩。” “谢谢,味道非常不错。”防二号也大声回应道。 看着忽然镇静自若的防二号,我立刻追问道,“这就好,如果接下来给你一个极其危险,甚至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敢不敢接受?” “你下命令就是。”防二号毫不迟疑地远远答道。 “箫,你这是——”防一号不解地看我一眼,被我哈哈一笑打断了。“快说吧,你的宝贝到底藏在何处,是这里吗?” “是的,”防一号答应着,伸手在石壁上轻轻一碰,我们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处弹开的机关。 “这是王当时特许的,密码只有我掌握。” 她说着,脸上现出一片羞红的愧色,所以也没再避讳我的目光,输入一串密码之后,接着就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隆声,整块石壁开始向两边分开,两分钟后,一条深不可测的通道在我们眼前一亮。 这个构造跟万仓门没什么两样,连坐人的轨道车都一模一样。我探头看了一下之后,一猫身率先坐到了车里。 其他人都一言不发,依次鱼贯爬上来,只有王晴愤愤地来了一句,“哼,把那么多人蒙在鼓里,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行了,这事连箫都不知道,你还埋怨什么?”古月小声安慰道。 我充耳未闻地一挥手说道,“出发。” 我想,如果将来她知道了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万仓门,她不知又将有何感想。秘密,有时真的只能是秘密。这么多人一言不发,心里想的何尝不是王晴所想到的。 准确地说,两艘小潜艇,一艘只能算作深海救援艇,乘员只有5人,当时花费大量心力同时搞来,想来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虽然此刻用不上,但有了它肯定还是会叫人精神一振的。 另一艘就是真正的潜水艇,虽然属于级别最小的一种,但进去后,我们还是被这个功能俱全的家伙吓住了。 0671、潜艇 柴电混合动力,补足能源一次航行达1200海里。呵呵,我们离海那么远,想来是不需要跑如此远的距离。 乘员规定15人,但有一点很特别,满员出航可另外搭乘28人。 好像m国核潜艇才大多有此特别考虑,而且背上总跟着一艘玩具般的小潜艇。 这招很阴损,出任务时如果需要,海军陆战队立即可一同钻进来,然后跑到人家海底后再变成蛙人去搞渗透、破坏。 艇身两侧各有一具鱼雷发射器,可同时攻击两个目标,载弹量6枚。 嘿嘿,看来这艘小家伙身板虽小,牙口却一点不差。塔顶一门高速机炮,备弹量两个基数,显然也不是当摆设的。 还有下潜深度,500米——这就有点搞不懂了,能跑那么远,还能潜这么深,这个小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用呀? 看我不停地摇头叹息,防一号一下懵了,开始紧张地对我解释起来, “这艘潜艇,是从e国通过特殊渠道特别订制的,本来他们推荐另一款比这更小巧一些的,但被我否决了。” “哦,为什么?”我有趣地看着她,在想王当时是不是就站在她身旁。 防一号扭捏了一下,突然不好意思地一低头道,“其实那个款式我也很喜欢,可惜它太小,装不了这么多硬家伙。” “硬家伙?噢——” 我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这些威风凛凛的武器装备。 搞了半天,原来这艇上的武器系统都是后来才装备上去的。 天呀,如果没有防一号这神来之笔,这小家伙成色可就真要大打折扣了。 想到此,我突然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夸奖道,“你做的非常好,我要替家园感谢你。还有,等我一回来,我立刻给你庆功。” “你、你说什么?” 防一号闻言愣住了,顾不上被我紧紧攥住的滑滑小手,大惑不解地瞪着我看。其他人也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只有古月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的手,脸上淡淡地说道, “我早就你在打什么主意,现在你就说出来吧。” 坏了,我暗叫一声不妙,现在还不到亮牌的时候,否则我很可能又要被他们抬出潜艇。 “哦,那什么,既然你说的这么厉害,这小家伙有导弹吗?” 我信口开河地说着,希望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有,”防一号顺势抽回她的手,小声答道,“不过不多,载弹量也是两组6枚,常规弹头,垂直发射系统,射程2500海里。” “什么?”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被防一号的话吓住了。 过来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试探地问道,“那么艇员呢,没有合格的艇员配备,这小家伙不过还是一堆钢铁而已。” “艇员在订购潜艇前即已满员配备,并在e国以优异成绩考核通过。哦,这两艘潜艇就是由他们自行开回来的。”防一号说着,下意识地摸出通话器看着我问道, “回来后他们已分散到各个系统中,担负日常任务。是不是我现在就把他们召集起来,你看看再说?” 听到这里,管一号、通一号等其他系统头头不觉都是脸上一寒,纷纷冷嘲热讽地说道, “好哇,好哇,没想到我们不仅蒙在鼓里,身边还安插了这么多我们不知道的角色,今天真是开眼了。” “抱歉了各位,我也是职责所限。” 防一号四下扫了一眼,虽然脸上略有愧意,但也没有被他们吓住,只是淡淡地一笑。毕竟,这样的大事肯定是经过王首肯了的。 众人的忿忿不平,倒让我感到十分高兴,这也为我的计划带来了更多的胜机。 见我沉吟不语,防一号又焦急地追问道,“要不我还是把他们叫过来吧,也正好让大家都对对号,反正此事以后也不是什么机密了。” “不,”我断然摇头道, “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举妄动。容我想想,现在都回去,明天专门开会商讨。” 到了这时,我才算找到一点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第二天开会,结果当然不出我所料,没有一个人支持我的方案。 不过我早有准备,等大家都不说话了,我忽然微微一笑说道: “有件事情我得跟大家说说,昨晚我梦见王了,他在梦里让我问问大家,昨晚还有谁梦到他的,请举手。” 我这么随口一问,众人忽然都像泄气的皮球蔫了下去。 又刻意留出了片刻时间,我才神定气闲地环视着在我面前垂头丧气的脸孔,不徐不疾地继续说道, “既然都没有举手,那只有我一个人继续讲下去了。事情是这样的,关于我提出率队探险的方案,并非是我心血来潮,或者逞一时之勇,置自己于家园统帅地位而不顾偏要去冲锋陷阵,而是这个方案非我不可。” “哼,”王晴忽然第一个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来,“你这是再给自己找借口。”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她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不足为虑。 我真正在意的还是古月,只要她不振臂一呼,那天将我抬起来就走的场景就不会重演。 所以,我看了古月一眼,见她半信半疑地一直盯着我,我也不敢再卖关子,索性直接亮出了底牌。 “大家请看我手里的东西,你们大概都有印象吧?” 我说着,高高举起一块淡黄色的三角形磁卡。此物一亮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管二号,防二号,现在也请你们亮出手中的磁卡吧。” 我趁热打铁地大声喊出两人,然后将手里的磁卡与他们合在一起,三张磁卡很快严丝合缝地拼出了一张完整的正方形磁卡。磁卡一经合拢,全场顿时安静得令人窒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古月缓缓点点头,小声对我说了一句,“你过来,我想单独跟你谈谈。”便径直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我刚一进去,古月顿时脸一寒,“你老实说,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带队出去?” “理由我刚都说过了,怎么,还要我重复一遍?”我嬉皮笑脸地应道。 古月学着王晴冷哼一声,目光像一架透视仪似的看着我。“你还要嘴硬,昨晚我看见你悄悄去了他们两人的房间。” “啊,”我心中一惊,但很快有镇定下来。这时候,只能硬扛下去了。 “没错,昨晚我是去找管二号和防二号他们,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故作好笑地看着古月,“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王带着七老走后,我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和他们碰面。我们早一天在一起磨合,家园也才早一天有更加完整的防线。所以,昨晚我一找到空余时间,就马不停蹄地找了过去。” 0672、汪洋探险 “那你何必要鬼鬼祟祟的?”古月口气明显松动下来。 “我怎么就让你看上去鬼鬼祟祟了?” 我一面冤屈地大叫着,一面顺势将她朝门口推去。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为这些细枝末节争论,还是赶紧回去商讨大事吧,你也知道,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这一点我倒真没说错。 昨晚监测显示,大水已从最初的清澈开始慢慢变得浑浊。虽然成因难以定论,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大门刚要打开时,古月忽然出乎意料地一个转身将我紧紧抱住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声音便呢喃地出现在我的耳畔。 “箫,我知道你如此煞费苦心是为了什么,而且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在骗我,可我没有力气再阻止你这么去做了,我只是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会这样一念之差就会失去你。” “那个——” 我忽然发现自己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面对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孩,再装下去就他奶奶的太虚伪了。 只是我脑袋还有一点点迷糊,对古月这个毫无准备的惊人动作。 “算了,你去吧。”古月说着,猛然一把将我推开。 “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这次,我毫不犹豫地正色道。 但奇怪的是,古月忽然把头一低,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地说了一句,便扔下我率先跑出了门去,留下我暗自叫苦不迭。因为,我压根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但出了门,假戏还得真唱下去。 大家看到古月和我一前一后走出来,马上停止了交头接耳,齐刷刷地朝我俩看来。 我干笑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看混到人群里的古月,这是才发现她整个脸蛋红得像桃花一般。我不敢再看下去,稍事镇定一下后故意大声问道, “大家想不想知道王在梦里都对我说什么了吗?我想,大家还记得王在大会上说的那番话吧,他说他和七老离开我们只是要去完成一件事情,并不是真的要离开我们。这些话,你们还记得吗?” “事情好像不是这样吧,”有人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就是呀,那只是王在大会上说的话。” 有人附和道,“那天王离开的时候,对我们说的可不是这些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王离开了我们这样一个事实。” “箫,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们吧,你梦到的是什么?”防一号大声说道。 “问得好,也问到了点子上。” 我赞叹着,忽然提高嗓门说道, “我梦见王和七老正站在一座高山上,我还梦见他大声告诉我说,在这场大水出现过后,要赶快组织人马上去探访一下。他还警告说,我们这次回到已变成水底的城市,一定要快,而且一定要我亲自带队,最好就这几天开始实施行动。” 说到这里,我特别看了王晴一眼,见她下意识地撇了一下嘴,却最终没有再叫嚷什么,我就知道自己达到了预期目的。 她也许是可以责问我一句,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可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除了梦里的事情,谁又能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呢? 而且,这梦还牵涉到王,还被我说的有鼻子有眼。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梦,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做梦偏偏就让我梦到了呢?既然他们连做梦的权力都没有,那么对不起,大家就只好听我的了。 在我顺利地搞定家园高层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地铺展了下去。 艇员当天即被全部征召起来,在防二号带领下,开始做出发前的三天封闭式能力训练和恢复准备。 除了艇员,我又另外挑选出五人作为特别行动小组,全部配备全套“桑”组合以及蛙人装置,每人手枪、冲锋枪、各式刀具和战区通讯装备一应俱全。 同时为了预防不测,除了人手一份七天量的干粮、饮水,我又在潜艇中预备了可供31人食用三个月的储备。 作为此计划功臣的防一号,虽然她的头脑和与其性别完全不相符的军事素养,让我很想让她也坐镇探险队之列,但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的理论,又不得不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她怨气冲天,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家园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 就在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这天晚上,管一号忽然找了过来。 “箫,明天你们就要出发了,有件事我必须要郑重地和你谈谈。” 管一号作为年龄最大、资格最老的家园高层,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这样说话,让我不觉就在心里咯噔起来。 “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提心吊胆地望着他,实在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会跟我讲什么。要知道,他如果横起来,也一样会让我的计划泡汤的。 “这两天,你为什么不去找古月?” “我很忙呀,你又不是看不到。” “可你忘了,你率队上去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管一号说着,忽然冲我瞪起了眼睛。 “什么条件,哦,对对,”我连忙打一下脑门,古月那天好像是说过这番话,我必须答应她一个条件她才同意我率队上去。想到这里,我不觉苦笑起来,望着管一号委屈地说道,“是有这件事情,但问题是,我根本没听见古月说的是什么,她就匆匆跑掉了。” 管一号一听就愣住了,“啊,原来是这样呀。” “那你就替她说说呗,什么事?”我说着,焦急地看了看手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可不想这样干耗着。 其实在我心里,一直都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 至于这预感到底有多大现实意义,我根本懒得去管,我只知道,早一点回到上面,也才会早一点接近我心里的那种预感。 “这个,”管一号忽然沉吟起来,脸上现出一丝尴尬。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他,搞不懂他怎么也像女人似的扭扭捏捏起来。 “你,你还是亲自去问她吧,”管一号说完,跳起来就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真是莫名其妙,我盯着管一号逃亡般的背影,甩甩自己的脑袋,只好朝伊甸园走去。 没想到,古月一看见我,脸上又是莫名其妙地一红,接着就害羞地低头小声说了一句,“你,你来了。” 我点点头,正要说话,古月却将我一拉朝她那间小屋走去。“ 我知道时间紧迫,所以,我就、我就不要求你走那些世俗的程序,一切从简吧。” 0673、古月的古怪举动 进了房间,古月三下五除二地脱掉外衣,然后一猫腰钻进了被窝,低头坐在床头,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看到古月这一连串的古怪动作,我彻底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不过,古月身材还真漂亮,凸凹有致,皮肤也很白,有一种玉石般的氤氲。 大概,这是长期生活在地气浓郁的底层深处的缘故吧,因此,细腻中含着某种绒毛,白皙中透着某种诱人的光泽。 理所当然的,我的偷窥中也就带着一点点的大胆,疑惑中仿佛又有了一点点期待。 “你,你上来呀。”古月忽然蚊子似的小声哼哼了一句。 “哦,啊——” 我先是惊喜地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往床上奔去,但等我掀开被子刚要往里钻,我又被自己这些猴急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奶奶的,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美女投怀送抱自然会欣然笑纳,可这种不明不白的上床方式却也不是我之辈所为的呀。 古月奇怪地瞅我一眼,仿佛猜透我心一般,伸手轻轻一拽,便将我拉进了被窝。电闪雷鸣中,她滑腻的身躯便滚烫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呃,这个——” 我刚吐出两个字来,一张吐气如兰的嘴唇紧跟着贴上来,几乎来不及思考什么,一阵阵爱情的气息,弥漫在我俩的心跳之间…… 这样的时光,过起来当然是无法用时间来计算的。 终于,当我疲惫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古月那双虽然有泪花但却是喜悦的目光。 “你早就起来了。”我有些羞愧地躲闪着她的这道温情脉脉的眼神。 “谢谢你,箫。”古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认真地说道。 “你,你什么意思?” 古月这句话,一下子让我感到脑筋转不过弯来了。 我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已经分不清她这是在挖苦我,还是在感谢我。可是,这种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事情,用得着谢谢这两个字吗? “就是要郑重地说一声谢谢呀,怎么了箫,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古月不觉间也是一愣,诧异地看着我。 看着古月一本正经的模样,我顿时为之气结。 见我忽然沉默下来,古月转而冲我一笑道,“这下我们都可以放心了,箫,你大胆率领他们去吧。只要有了我们的种子,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靠,原来事情是这样子的,我莫名其妙地充当了一次播种的机器。 恍然大悟之下,我冷冷地瞅着兴高采烈的古月,忽然恶毒地来了一句, “你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一点吧,这可不像打枪,就是神枪手也不敢保证打出去的子弹,一定就会百发百中。呵呵,到时你可别竹篮打水空高兴一场。” 古月听了我这句话,不禁怔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我,半晌,却忽然又展颜一笑,神定气闲地说,“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自然有数。” “吹吧,这事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我故意继续恐吓着道。 “讨厌,你是女人还是我是女人。”古月忽然叫嚷起来,“这两天是我的、我的——哎呀,不跟你说啦。” 哦,原来她早有预谋,这两天是她的那个排什么期,还是可以保证百发百中的。我干笑一声,使劲揉着鼻子,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那,什么,我走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哩。” “哎等等,”古月叫着,追出来怪怪地瞄着我。 “还有什么事?”古月的目光,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麻。 “多亏你刚才提醒,所以,”古月说到这里,忽然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不是明天才出发吗,所以为保证你说的万无一失,你今晚必须还得过来一次。” 真是自己挖个坑自己跳,没吓住她反而把自己又奉献了出去。 我只好苦着脸点点头,刚要默默地转身出门,“喂,等一等,”古月的声音却又在我耳旁响起,吓得我一激灵,头也不敢回地只得又停下脚步。 等了半天,见古月却没了声响,我只好回头望去,却一下看见了泪流满面的古月,正两眼悲戚地瞅着我默默地流泪。 “你怎么了,刚还不好好的吗?”我吃惊地跑回去,伸手揩着她脸上的眼泪。 古月猛地一把抓住我的手,眼里满含祈求地望着我说,“你答应我——不,我命令你,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嗯,”我用力点头,心头不由划过一丝暖流。 不过,在我走到伊甸园门口时,我又故意哈哈大笑起来,头也不回地告诉后面的古月, “你回去吧,明天也不准你来送,这样我就敢保证这一路顺风顺水,而且一个不少地把我们全部再带回家园。” 我知道这时古月一定会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可不想自己也像她这样多愁善感。 我要慢慢变得坚强,冷血,只有这样我才有更大的可能再走回来。 管二号是最后一个依依不舍的人,在负责关闭最后一道舱门艇员的催促下,他才不情愿地缩回头下到了舱里。 出发前的良宵,让所有出征的男儿在尝到万种风情与甜蜜的同时,不知不觉多了一份豪情迸发后的柔肠和牵挂。根据管一号昨天发布的家园第一号管理令,在出发前,所有出征男儿都自愿或不自愿地被系统机选到与其相对应的女子名下,完成了一次神圣的使命任务。 这种名曰神圣使命的任务,听上去很滑稽,而且还有点唯系统论,完全由超级电脑中心根据入选人员本身素质自行完成配对。 但经过管一号以管理令形式发布,再上升到理论高度,就没人再对此轻易嬉笑怒骂了。 试想一下,在电脑大系统里,我们都不过是家园里的一颗细小的种子。 当种子被送出去,并且有几率将不复存在,人家把你作为种子的种子留下一份样本,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而家园的宗旨,不就是为这个世界尽可能保留每一样生命样式和原本吗? 所以,管一号手中的这种权力,甚至连我都得俯首贴耳并最终被送到了古月那里,那么这里面本应有的爱情本色,也就完全可以略不计了。 当然,我没有权力抵制或者反对这个第一号管理令,并不表示我就失去了所应有的最高权力。 所以,我很快像暴君一般下达了我的第一号令。 这令不长,就一句话,禁止任何有动摇军心的送别行为。 0675、伏龙山上的幸存者 有情况。 所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齐刷刷地端起了黑洞洞的枪口。 不一会儿,一个略显兴奋的声音传到耳麦中来: “报告圆锤,前面发现很多脚印,是人的脚印。啊,还有爪印,初步判断是犬类留下的。” 大喜之下,我快速跑了过去。 犬类? 王他们走时可是带走小黑的。 不过一看之下,我却有些傻眼了。 所有脚印,不管是人类的还是非人类的,都凌乱不堪地交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它们是往哪个方向跑去。 有的脚印,甚至跑出去很远之后又跑回来,重新踩在原来的脚印上,似乎拿不定主意又重新回来寻找方向。 不过,这很符合人们逃亡时的纷乱景象。如果脚印都整整齐齐排好了队上山而去,那才令人生疑哩。 管二号看着我,眼露喜色。“有狗狗爪印呐,到处都是。” 我点点头,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追吧,不管结果如何,我们总会看见什么的。”管二号跃跃欲试。 “不着急,”我打量着四周,命令道,“各组以此为中心扇面散开,作500米范围内搜索。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包括遗弃物。” 管二号马上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哦对对,这是重点。” 搜索到一半,前面传来消息,发现一个活人,不过是昏迷了的。 接着很快又有很多消息传来,各组都有幸存者发现,但这些幸存者都无一例外地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有没有宠物或者狗狗之类的发现?”我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目前还没有此类发现。”前方这样回答道。 “仔细搜索,保持警戒。” 我一面说着,一面向发现幸存者的方向走去。 看了几个人之后,我很快放心了。 这些幸存者,都是身体极度虚弱才昏迷过去的,只要不是被不明攻击所致,就说明至少在伏龙山上安全级别还是我们可控制的。 在随行医护官确认下,各组纷纷拿出食物和水,经过一番忙碌,幸存者开始陆续有人苏醒过来。 他们一睁开眼看见我们,便嚎啕大哭起来。 又是经过好一番抚慰,他们才渐渐的安静了一些。 可惜管二号他们都不是本地人,要想从中找出一些这个城市的熟悉面孔,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只能走马观花地大致看一下幸存者的模样,便将他们暂时集中起来,找了一块僻静处,准备留下两三个人照看他们,然后大队继续往山上搜索。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蹒跚着扑到我的面前。 “箫、箫,是你吗?”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一面在管二号的阻拦下虚弱地挣扎着。 “你是——” 我的心忽然咚咚地狂跳起来,“吾建议,你是吾建议?” “是我,箫,是我啊!” 吾建议说着,顿时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吾建议能够出现在这里,真是让我又惊又喜。 我连忙拉住他劝慰着,暗自算算日子,离大水来临已过去了五个日日夜夜,这五天来的煎熬和恐怖,足以击垮让任何一个铁打的汉子。 在接连抽了好几支香烟后,吾建议总算缓过了神来。他打量着我和我的这些队伍,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脸的羡慕和喜悦。 “箫,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 “先不说这些,我的情况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 我拦住吾建议问道,“我失踪的这段日子,你去见过我妈没有,她、她也跑出来了吗?” “我当然去看过她,为了你,她可没少掉眼泪。” 吾建议说着,小心地瞅了我一眼,脸上忽然露出疑惑的表情。 “发大水之前,我亲眼看见她被几个人接上了一架直升飞机,等我赶到面前时,她还冲我招了招手哩。这是怎么一回事,箫,原来那飞机不是你派来的呀?” “不是,”我摇头说着,管二号就在一旁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他虽然很兴奋,却也没敢随便说话。 沉吟半晌,我又认真地看着吾建议道,“除了这个以外,你还见过什么人吗?” 吾建议反应很快,马上答道, “你是问我有没有人也像你妈那样来找我,对吧?很遗憾,没有,那时候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顾得上谁啊。” “你再好好想想,”我盯着吾建议不甘心地继续问着。 吾建议又想了想,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很快又恍然大悟地大叫一声, “哦,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在问那姑娘吧?这个真有点对不起了箫,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她。” 看来王和拐杖根本就没有要见吾建议的计划,我失望地看一眼管二号,转头向人群望去。 至于那姑娘,那姑娘,唉,只希望她也幸运地逃到了伏龙山上。 现在山上总共有幸存者1978人,仅是这个地区原来总人口的零头。 然而这个零头对于家园来说,却无疑是一个庞大而难以接受的数字。 可是,我们既然发现了他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很快,留守潜艇的防二号在我的威逼利诱下,连续往返了三趟,将食物、水以及必要的药品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伏龙山上。 望着堆积如山的救命物品,吾建议和其他幸存者在惊讶地瞪大眼睛的同时,忽然纷纷涌到我面前,请求我们无论如何不要扔下他们。 我只有苦笑,沉默,心里默默流着血。 他们并不知道,拿出这些小山般的水和食物,既是我不惜冒着触犯众怒的善举,同时也意味着家园里的每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都要相应减少他们的食物供应量。 管二号虽然一直没敢说话,却一直都紧张地注视着食物的搬运过程,并在最后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万分心疼的模样。 不过最后,他还是冲我微笑了一下。 因为,我最终没有脑袋一热命令他们,将这1978人一股脑地运往家园。 能为这些幸存者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充满无奈地望着激动的人群,暗暗将吾建议拉到了一旁。 为了王和拐杖,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带回家园,成为我们中的一份子。 在与古月几次的通话中,我没有告诉她有关吾建议的任何信息,甚至连身旁的管二号我都只字未提。 0676、咫尺天涯 我只这样告诉他们,幸存者目前的状况非常糟糕,我们需要留下来一两天,至少将他们安置一番再返回下面的家园。 而对于吾建议,我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始终跟在我身边即可。” 古月听了我的话,叹口气。 传回的画面她也都看到了,不管是谁面对这些都不可能硬起心肠的。 在叮嘱我必须注意安全的同时,她只这样对我要求了一句,“救人是可以的,但一旦我用一级明码呼叫你的时候,你必须立刻给我返回。” “好,我答应你。”我也极其认真地这样回答古月。 其实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时刻面临的危险。 除了家园每隔一小时传过来的气象、地质等即时检测报告,防二号也通过潜艇上的检测平台,随时报告水温、水质的变化。 而在伏龙山最高峰上,我也留下了两个观察哨,加上散布出去的流动哨,我相信只要不发生突然降临到头上的天体撞击,或者水位喷泉似的猛涨,我们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所以,真正让我们最害怕的,反而是等到我们真正撤退时的场景。 望着浑然不知内情而显得一脸幸福的幸存者们,我发现已经不敢与他们的双目对接了。 在他们眼里,我们的突然出现,无疑带给了他们重新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他们现在的情绪都稳定了吧,”我远远地看着他们,对一旁的管二号说道, “一定要让他们穿厚点,别凉着。还有就是要严格禁止点起篝火,也许这座山以后就是他们唯一的栖息地了,决不能再被大火烧光了。” “明白,”管二号点点头,瞅一眼吾建议,忽然充满憧憬地对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箫,等大水退去之后,你批准我把飞机弄出来吧。有了飞机,我再带上两组队员展开大范围搜索,也许就能找到——” “等大水退去再说吧,”我看一眼听的莫名其妙的吾建议,打断管二号的话,和衣躺下,盯着天上闪烁的星光。 外星人,飞碟,如果真有这些东西,王和七老,现在应该还有我妈,他们又会在那颗星辰上呢? “喂,你相信外星人传说吗?”管二号忽然冲吾建议问道。 “我、我不相信,”吾建议嗫嚅着应道,也不由得仰面朝天地望去。 “我也不相信,如果有的话,他们早该站在我们面前了。” 管二号幽幽地说着,不一会儿就倒卧在一堆树叶上,发出响亮的鼾声。 睡到半夜,古月一阵阵的哭泣声惊醒了我。 我一骨碌爬起来,向满山遍野睡梦中的人群看去。 除了偶尔晃过一两个放哨的身影,一切都安静如初。 做梦了? 我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如果是做梦,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梦里梦见古月。 咦不对,我的手指怎么这样僵硬呢? 我瞪大眼睛,正要朝双手看去,耳畔就再一次听见古月沙哑的呼喊声: “箫,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听到后立即撤离,箫,一级警报,一级警报,立即撤离!” “各组注意,立刻撤离。” 我冲着耳麦大吼一声,顺手扯起了一旁熟睡中的管二号和吾建议。 “快,你去集合所有队员,准备撤离。吾建议,你一步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管二号没听我说完,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不用问,他也得到了家园的警报。 “圆锤,圆锤,听到后立即进入开车准备。” 我一面呼叫着潜艇,一面迅速打量着四周。 除了我们自己的队员一个个惊起的身影,一切似乎并没有异常。吾建议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很快,管二号带领着各组队员集中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目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管二号小声对我说着,然后不由自主疑惑地兀自摇了摇头。 “报告圆锤一号,开车准备完毕。”防二号说完,似乎迟疑了一下。 “开车准备,战备二级。” 说完,我最后瞅了一眼熟睡中的幸存者们,一咬牙对围在周围的队员命令道,“撤,不要惊动他们。” “什么,”吾建议一下子跳起来,“你们、你们竟然要扔下他们,独自逃跑吗?你们怎么忍心哩,再说,这哪里有什么危险呀。” 管二号看看我,我一点头,一个队员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利索地将他扛到肩上。 我冷哼一声。什么危险我目前还不知道,但我相信家园,相信古月,从她已经喊哑的喉咙中我已经闻到了恐怖的气息。 防二号已经等在岸边。 他看见我们,立刻向我们奔过来。 到了近前,我不悦地责怪道,“你怎么能擅离职守呢,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岗位在指挥舱吗?” 防二号两眼一红,忽然附耳对我说道,“家园刚刚来电,让我们立刻停止行动,原地待命。” “什么?”我一听愣住了。 防二号不再说话,拿起手中的一支温度计往水里一插,然后将它交到我手上。我低头一瞧上面的温度指数,身体不由得剧烈摇晃起来,管二号连忙扶住我,顺势看了看温度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零下6度,这老天爷又再搞什么名堂。 防二号很快又拿起另一支温度计,迎着山风晃了一下,然后将它举在大家的面前。摄氏16度。也就是说水里的温度,与我们现在站在这里的温度正负相差了足足22度。 沉默半晌,我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如果全速航行,现在就走的话,我们有多大几率成功返航?” “已经来不及了,”防二号黯然摇头, “家园超级电脑已经过多次演算,即使一小时前我们出发,我们也会永远被冰冻在家园之外,差别不过是一千米和两百米而已。再说了,目前水下状况也不允许潜艇全速航行,杂物太多,而且这些年城市飞速发展,超高层建筑比比皆是。” 也许为了验证什么,防二号说完,又将温度计插入水中,然后一眨眼又把它拔出来。 “你看,现在的温度已经接近零下7度。”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这水里的温度正持续下降中?” “是的,”防二号说着,深深一叹气,“而且不知道它会在多少度停止。” “难道这是又一次冰河期?”我一下子想起了曾经的科学预言。 防二号、管二号都沉默起来,盯着悬停在水中的潜艇,还好它事先就浮上了水面。 此刻,在它与水面相接的艇体四周,已开始有凝固的冰渐渐形成。 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潜艇就该被彻底冰封起来了。 “让潜艇里面的人,也都撤上来吧。”我喟叹着,转身向山上重新走去。 如此说来,我们这一群人,已经不知不觉与地下的古月他们,完全变成了天各一方的两拨人了吗…… 我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无论如何,即便我内心已经崩溃到想要独自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我也不敢露出半点慌乱和绝望。 转眼间,我们和幸存者一起在伏龙山上生活了十多天了。 不用家园通报,我们每天都能感受到来自气温的巨变: 劈天盖地的大水,早已在我们面前结成了一道厚达150米的冰层,一眼望去,入眼处尽显一望无涯的冰雪世界。 远处影影瞳瞳的城市轮廓,无数的高楼大厦,人间景象,全都被一层又一层不断再持续加厚的冰层所覆盖。用不了多久,估计整个城市,将再也看不到半点城市的踪迹。 而最可怕的是,据电脑计算,在我们眼前的这一片水面,最下面剩余的150米水层,也将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彻底成为名符其实的冰川。 到那时,我们也将彻底生活在冰川期中。 那时,没有任何保暖设备,更没有起码的房屋居住的我们,会不会被冻成一根根冰棍,在三百五十米下的家园,缄默着没有给出这方面片言只语的建议。 不给建议,并不表示家园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演算。 而演算的结果,我想不用猜就能知道是什么结局了。 这样的结局,谁都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的结局,谁来说?谁敢说,谁忍心说! “深挖洞,广积粮。” 这条远至明代的国策,也许就是我们这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还好我们动手较早,从重新上山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一面尽可能地向地下挖掘,一面收集了大量的树枝和茅草,逐渐建成了几座相连的地窝子,上面厚厚覆盖着一层层蓬松的茅草和树枝,下面最深已挖掘到了地下五米多深。 当正午那点可怜的阳光出来时,我们都爬到最上面的高脚屋,尽可能多地吸收一点热量。 当夜晚来临,我们又赶紧缩回地窝子,紧紧裹起所有的衣物,彼此依靠在一起,商讨着可能的回归家园方案。 好在我们还有一艘潜艇,能够提供必要的电力、工具和工程技术上的支持。 而且好心有好报,当时为了救助这些幸存者,我们运来了大量的食物、衣料和药品。 这些,无疑都成为我们坚持下去的重要依靠。 而最让我感动的是,这次不幸也成为幸存者的队员们,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比以往更多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虽然这微笑看上去也许比哭还难看,却让我心里暖和和的。 唯一让我揪心的是古月,她几乎每天在通话时,也不管她那边有多少人,我这边有多少人,电话一接通每次都要大哭一场,然后要我还她的人。 这十几天来,她天马行空地想出了无数个方案,想法之奇,手法之妙,到最后不得不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惊叹不已。 可惜的是,惊叹之余,我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不过家园那边也不是光说不做,在管一号和防一号的通力协作下,他们居然想出了在冰层中开凿出一条通道的主意。 这与他们最早想出在岩石中开出一条通往山顶的地洞方案,如出一辙。 不过开工没几天,他们便自动放弃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如果仅凭家园现有的人力物力,他们必须连续挖掘十年之久方可掘进到我们脚下,而那时是什么样子,已经没人再想象下去了。 那么,等待我们的,只能是无尽的寒冬和漫漫长夜了。 “箫,我们能不能组织一些体育活动,总不能每天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吧?”管二号有一天这样跟我建议道。 没等我说话,防二号便睡眼惺忪地耻笑了他一句, “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好好想象一下你那个还躲在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想想,我们还有多少粮食,够你这么几下蹦跶的。” 是呀,儿子,女儿。 还好,这是目前唯一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暂时能平静下来的信念。 因为好不好意思,我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侥幸,当然更多的还是一种甜蜜: 老天保佑,幸亏我们出发的那晚,我们“结婚了”! 没错,就是“结婚了”! 我一下子幸福地眯缝起眼睛,在心里甜甜地勾勒着他们口中所说的孩子的模样。将来他们出世后,会长得像我们吗,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从家园深处回到地面,他们会想起我们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就到了冰川真正形成的期限。 就在昨天,我们最后一次跟家园通完话,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最终的结局。粮食快没了,阳光也越来越黯淡,连最后的一块电池也用尽了。 从此以后,我们将真正的进入到孤独地活着的岁月,然后等待着被最终冰封。 这一次,古月第一次没有哭泣。 不仅她没有流眼泪,而且她也命令下面的女人都不准流眼泪。 她将话筒举在手中,然后让所有的女人都围在话筒周围,一起大声地对我们喊道:“亲爱的,我们都怀孕了,你们从此有了自己的骨血!” 虽然已经冻得不能动弹半步,甚至,我们每个人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被冰连接在所处的位置处,听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一下子笑了。 我看见所有的人,都在我身旁笑了…… 宇宙密码:围棋 (ps:特别说明,本书正文部分已经完结,番外篇只是对围棋理念的一种自我延伸解读。感谢一路跟读下来的朋友们,番外篇可选择性阅读甚至可以直接略过。另外新书《雇我吧崇祯》已经十万字,有兴趣的朋友请通过书页直通车试毒,谢谢朋友们) ———————————————————— 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两首诗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以为,这是从文学的视野上,对围棋最具慧眼的一种猜想和诠释。的确,围棋从诞生一直到今天,不仅很多人对它早已耳熟能详。而且在不久前的一场举世瞩目的人机大战后,围棋更是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世界性话题,其广泛的热度和辨识性,也让原本对这种独具东方智慧和思想不甚了了甚至全无兴致的西方人,一下子成为围棋的众多不同肤色和不同文化背景的关注者。于是,围棋的身世之谜,也再度成为世人瞩目的一个焦点。 不过,要说清围棋的来龙去脉和前生今生,恐怕不是几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数千年以来,无数人的无数追问,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定论。而我一直坚信,在还没有令人信服的精准的白纸黑字的正史记载和无可争辩的考古发现之前,目前唯一可行,可信,可能也是唯一正确途径的,恰如前面的那两首诗句描绘的那样,围棋之所以出现在地球上,之所以能被中华文明发现、接纳和推而广之,终极答案一定是在宇宙深处。可以说,围棋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它自身所具有的至纯、至简的原始特质和宇宙学意义朴素完美的个体表现形式,都无不明确指向这一点: 围棋是宇宙的产物,围棋也只能来自于我们头顶的那一片深空和苍穹。 人们常说围棋是门槛最低,上手最容易的一门高级别游戏。只要你愿意,展开一尺棋枰,手握黑白子,随时随地便可以学会它。所谓大道至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器具,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规则,让人简单易学,一学就会,蕴含着的恰好就是天地间最朴素,也是最本质的这样一个道理: 天地间所有的事物,无不都是无中生有,从无到有,从死到生,生生死死,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而我们人类也是如此这般,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两手空空,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头顶的一片蓝天,脚踩的一方大地。这就好像一副静静的围棋,棋枰是静静的一方大地,棋子是黑白交替昼夜不停的时光,静静的等待着与我们的相遇。当我们在触碰和拈起黑白子的刹那间,就像佛陀拈花微笑的瞬间,大“道”开启,禅意降临,围棋因我们而鲜活、生动起来,我们也因围棋而不断被激活潜藏的那些智慧,灵动,力量,快乐和激情飞扬的神思,想象与眺望……围棋隐含着的无数宇宙密码,也由此在一个个纷繁如若天星的棋局中,对我们一一呈现。 这就是围棋暗含着的第一个宇宙密码: 下围棋,或者说我们与围棋的相遇、碰撞和手谈,这样的一个互相交融、相互叠加和共同完成的一个过程,演绎的正是生命诞生于宇宙奥秘的一个完整过程——过去(混沌,空无)——现在(萌芽,茂盛)——未来(回归,寂灭)。 或者换成另一种方程式则是过去(棋枰)——现在(棋手)——未来(棋局)。棋枰是恒久不动的,有了棋手的参与,世界开始灵动起来。任何生命都是有周期的,就像棋局,有始有终。 你看,一局棋其实就是一部极致浓缩了的宇宙演化史,每一步都深藏着并无时不刻都在揭示着与我们息息相关的无数宇宙之谜。所以,围棋的第二个密码也就呼之欲出: 为什么说在早期的围棋活动中,它更多的扮演着占卜者角色,一度成为我们与天地、神灵之间进行着某种神秘沟通和互动的桥梁和媒介。这一点,单从棋枰的历次变迁便可一看端倪。十三路,十五路,十七路,甚至可能还有更早的十一路、九路,都足以说明围棋被发现之初,当时的人类受限于时代和视野,尚不足以认识到围棋全部。在面对大自然种种表现时,也就很自然地将酷似天象的围棋拿来,以棋盘为天盘,黑白子为星辰,以棋理为卜卦,以棋规为法则,用人为的手法撒落出种种造型,从而通过其形状去判读和解答人间吉凶。 对此,一代大师吴清源也曾明确说过:“围棋发祥之初,并不是为争夺胜负,而是为了观测天文。在尚无文字的时代,棋盘与棋石是观测天体运行、占卜阴阳的工具。……所谓国手,在古代,国手原是指占卜阴阳、观测天文、谙知历法、指导农业生产等活动中担当‘领导国家之手’重任的人。据说,围棋原是作为占卜天文阴阳的工具而发祥,所以‘国手’即操纵围棋的人。嗣后,围棋逐浙演变为一种赌斗胜负的竞技,但‘国手’这一称号却依然保存下来了。” 围棋的天圆地方,尤其是黑白子蕴藏着的“以黑表阴”、“以白指阳”这些中国古代朴素哲学思想,当然也就很快被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发现并吸纳,从而创造出中华文明最为璀璨夺目的精神体系宝库。 同时,围棋本身不用解释便有着许许多多天文学意义上的象征和寓意:比如黑白子代表着的就是一天中的日出(白昼)日落(黑夜),其360颗子数,恰好便是一个大周天数。围棋每一隅90路,正好又是一个季度的天数,周遭72路对应72天候,等等。至于我国历史上天文纪时和历法术语中有“小劫”、“大劫”、“万劫”、“亿劫”、“劫初”这些概念和术语,我们又怎么不能不去深度联想,它们与今天我们仍然使用的围棋术语中的“开劫”、“粘劫”、“补劫”“应劫”乃至更为复杂的“三劫连环”不无关系呢? 说到这里,我们也就不能不开始说到围棋的第三个宇宙密码:围棋的变化总数,恰好约等于宇宙的原子总和。 这个目前已被科学界求证的数学课题,本身就堪称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一个简单的棋枰,两颗黑白棋子,其包含着的却是庞大到无以计数的整个宇宙最本质的东西,这显然不是巧合或者偶然和概率可以解释的。宇宙,何其广大,何其深邃,无边无际,难以想象。而围棋,偏偏以最不起眼也最简单到信手拈来的器具,道出了最为高深的宇宙之谜,不能不说这是中华文明之幸,整个人类文明之幸。或许,这也正是我们的先贤圣者,很早便已触摸并敏锐地发现和说出的那样,“人能数尽天星,便遍知棋势”,所以,围棋也就很自然地成为一道门——“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通过这个门,我们便可以一点一点去解开这世间的无数奥秘。 棋盘里的世界 说到棋盘,很多人可能都要做会心一笑:不管什么材料,只要它是正方形,刻上纵横一十九条线,立刻就是一块马上能在上面对弈的棋盘。如此明白的事情,难道还能编出什么稀奇的故事? 是的,我要说的正是这样——一块在我们眼中再平常不过的棋盘,是大千世界,是浩瀚宇宙,是我们拨开时空迷雾之后的一种顿悟,是顿悟之后的一种敬畏,是敬畏之后的一种感动…… 那么,棋盘是如何产生的?我们现在看到的棋盘,是那时的棋盘吗?如果不是,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它又是怎样发展演变的呢?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到这三个关键词:《孙子算经》、唐僧西天取经以及《梦溪笔谈》。 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怎么能扯到一块去呢? 先说《孙子算经》。这本收录于《隋书》的专著,作者是否孙子,在历史上早已吵得一塌糊涂,我们不是考据家,最好含笑袖手且作壁上观。我们看重的是,这本最早被周朝人甄鸾记载的专著,可是再清楚不过地这样写道:“今有棋局一十九道,问用棋几何?答曰:三百六十一。术曰:置一十九道,自相乘之,即得。” 这不经意的寥寥数语,对整个围棋的历史可是了不得的一笔浓墨重彩。 首先,它明确地告诉我们,从那时起、至少不会晚于甄鸾目光所及的时代,我们民族的瑰宝围棋已经成熟地发展到了纵横十九道的层级; 其次,它目光如炬地将围棋作为教案写入必须要解释的一个问题,因此也从一个侧面告诉了我们,围棋是什么,围棋不是什么; 最后,它老老实实地以“用棋几何?答曰:三百六十一”的口吻给出了一个关于围棋的完整计算公式,然后幸灾乐祸地告诉我们:“置一十九道,自相乘之,即得。”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我们当然不会用“三百六十一”去简单地乘以“一十九道”。这完全可能就是周朝人甄鸾的一笔糊涂账。因为在此之前,魏人邯郸淳在他的《艺经》中已经说过:“棋局纵横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1954年在河北“望都东汉墓”考古发现的围棋盘,其纵横数正是十七道,也是迄今为止我们所能见到的出土年代最为久远的围棋盘实物。这就是说,在周朝之前的我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在十七道、十五道甚至十三道棋盘上进行对弈的。这时,我们很自然地忍不住就要发出这样一个感叹:那时的围棋盘,何其小也! 没错,这是不容篡改的史实。即使今天,在围棋教室或者我们教诲一个围棋初学者,最佳的选择就是给他一个十七道、十五道甚至十三道的棋盘。因为就棋道而言,十九道棋盘不仅对初学者、就是对我们来说,都是除了太大,还是太大。 那么,它到底“大”在哪里? 沈括于是在他著名的《梦溪笔谈》中这样说道:“唐僧一行,曾算棋局都数,凡若干局尽之。”综观《西游记》字里行间,唐僧何时、何地与人曾经对弈?当然,我们不能臆测真实的唐僧未尝不知道围棋,但真实的史料至少到目前为止,唐僧的确与围棋没有一点的历史瓜葛。偌大的一部巨著《西游记》,居然连一点围棋的影子都没有,或许,这就是沈括、也是我们所迷惑的吧? 因此,沈括不无迟疑地继续写道:“予尝思之,此固易耳。但数多,非世间名数可能言之。” 可不是吗?唐僧先估算了一个普天之下可能的棋局总数,未曾想到的是,在若干局之后,他就归零了。当然,我们不能忽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唐僧背后无时不在令人敬畏的孙悟空。所以,我们还是按照人的思维,来看一看沈括先生的算法。 简单说来,纵横两道,便有四子,四子的变化总数为8011局。纵横三道,便有九子,变数为19683局。纵横四道,便有十六子,变数为43046721局……以此类推到纵横七道以上,则数字已大到难以数计。沈括最后的结论是,到目前的十九道棋盘止,“大约连书万字五十二,即是局之大数。” 据近代《弈学月刊》载《简易庵术棋局备式法》表述,“而围棋(十九道)全局有三百六十一着,以三百六十一代甲,其乘数即有三百六十一个,则备式数之巨,将不可思议。约略计之,必排列数百位。”作者到此不禁渭然长叹,恒河的沙再多,也多不过我要计算的这个数字啊!而沈括在殚精竭虑之后,一赌气索性又另辟蹊径搞出一个所谓的“四人分曹围棋法”,希望借力于兵法而使其“有术可令必胜”。有趣的是,这一游戏之作却成就了今天的围棋国手经常用来表演的“联棋”,两人手谈变成四人,思维常常南辕北辙张冠李戴,棋局倒也妙趣横生。 也因此,宋人张耒在他的《明道杂志》中不无嘲讽地说,那个叫什么沈存中的虽然好下围棋,但就是不能成为高手。为什么呀?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用算术去跟人对弈的,沈存中是第一个。临局时千变万化,用算术去应付,真是迂腐透顶,岂有不败之理! 张耒所言,虽不无刻薄,却不知今天的我们同样承继了沈公的遗风,将围棋写入电脑。虽然电脑的围棋世界水平,至今仍不足以与一个业余初段抗衡,我们依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千古无同局,这是所有围棋人的共同概叹。“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棋势。”唐人冯贽在他的《云仙杂记》中的感慨,难道真是围棋的一道偈语吗?那么,我们在《孙子算经》、《梦溪笔谈》等古老公式的基础上,是否可以现代数学更加准确地加以表述呢? 棋盘之上,有纵横19道,计361个交叉点。有黑、白棋子2个,存在下黑子、下白子以及不下子3种可能性。这3种可能性使围棋的实际对局数,在19道棋盘上可以组成3的361次方。用现代数学表示,即,我们可以在棋盘上走出的棋局数可高达10的164次方以上。也就是说,从围棋出现到现在,我们假设全世界每年可以下出一亿局棋,至今也没有超出2x10的11次方,这个数字不及10的164次方的零头。 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可能产生的对局数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让我们假设一下,平均一手棋只算10种走法,一局棋只按300手棋计算,其走法就有10的300次方之巨。这其中,两人相互间打劫的手数又该如何计算? 可以肯定地说,由围棋而产生的如此天文数字,如果不是我们目前所能认识到的唯一最大的数字,起码也是其中之一。 3的361次方——我们可以利用当代最新的天文学发现来抚慰一下我们茫然四顾的心情——据报载,一台位于世界某个角落的射电望远镜,在某个黄昏即将来临之时,一缕来自于距离地球约150亿光年的魅力之光,瞬间光临在了那位幸运儿的双眸。于是,世界沸腾了。那么,150亿光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就是每秒钟30万公里的光,来到地球,它需要走整整150亿年、约1.4x10的23次方公里之远(也就是说,这是目前我们可以知道的宇宙最大的地方,换言之,如果那是宇宙的边缘,那缕美丽之光就让我们知道了宇宙的边缘)。如此漫无边际的数字,与围棋数字3的361次方相比,简直小的可怜。 当然,宇宙绝不止150亿光年。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断言,围棋是不是我们可能了解和诠释宇宙秘密最有力、最科学的那扇门、那道光呢?如果不是,我们又如何解释围棋所蕴藏其中的那些种种奥秘?从围棋诞生那一刻起,一黑、一白,象征着我们在白天、黑夜之间,休养生息。四四方方的棋盘,则预示着四季的轮回。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感恩着每一天岁月的更迭。而最开始的七道、或许十一道棋盘,到最终十九道棋盘的演变,是否应证着我们对世界、对宇宙的认识,从混沌走向清明,从小溪走向了大海?而几千年来,一黑、一白最简单的两子,周而复始,不增不减,亘古未变,却深藏着最复杂的数字海洋。 记得在北京著名的一家专业围棋编辑部里,我们偶尔说起赛场的那种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时常会听到棋手抱怨,说“棋盘怎么这么小呀,棋子都快下到棋盘外面了”,王元八段马上对我们戏言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赶快行动起来,将现在的十九道棋盘增加两道,改成二十一道棋盘,你看还有谁叫不叫苦?” 王元八段可能没有意识到,他不经意之间的一句戏言,也许恰恰“动”了围棋最深处的那块“奶酪”——将十九道棋盘改成二十一道棋盘,就像最开始的七道、十一道棋盘,直到最终十九道棋盘的演变,我们也从古代走到了现代,我们对世界、宇宙的认识也在日新月异。我们不妨如此想象,二十一道棋盘还小了一些,二十三道呢?二十五道呢……设若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定会像那缕来自150亿光年的魅力之光那样,在茫茫宇宙中自由穿行……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最愚蠢的废话。最聪明的问答。老子悟道了一辈子,什么事情都想明白了,准备回到他来时的地方。临别时,忽然犹豫了一下,接着就对天下说出了“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句千古疑惑。老子疑惑了吗?也许。这句话,老子说了等于没说,指了等于没指。但是且慢——老子想破了脑袋说出来的话语,千万别当它是儿戏。人,最低层次是糊涂,最高层次也是糊涂。糊涂的老子说出了他一生仅有的一句糊涂话,其实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人们他将要归去的地方,以及那个地方是如何的物产丰富,多姿多彩。 举棋不定这是围棋进入社会角色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时间大约是公元前559年左右。当时的卫国君臣之间发生了一场斗殴,结果是哥哥落荒而逃,弟弟顺手拣了一个便宜,做了十几年的国王。后来,打架的人死了一个,他的儿子顺水推舟地顶替了父职。前国王知道后,马上派间谍给这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献上一束鲜花,并说如果你帮我回国,以后的朝政就全部交给你打理。青年心动了。在心动与行动之间徘徊的时候,一个看客兼做业余评论家的人不由得感慨了几句,说你还不如那些下围棋的人,下围棋的人都知道要珍惜手中的每一个棋子,关键时刻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多慎重啊!可是你却把国王推倒一个,又树立一个,最后你不死在他的手里,我就不叫大叔文子。大叔文子何许人也?一个对围棋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弹指一挥间,围棋作为理论、围棋也可以成为引经据典的主体——如此重大的从实践到理论的引申,就这样不经意地被他“讲”了出来。 断木为棋“棋”字从何而来?“断木为棋,捖革为鞠,亦皆有法焉。”作为我国最早的一本研究汉字的专著《方言》,当然没有忘记将围棋收入书中。但作者扬雄接着又解释说:“围棋谓之弈。自关而东,齐、鲁之间,皆谓之弈。”名词“棋”与动词“弈”结合,正式取代“博弈”用法,大概就从此时也就是汉代开始的吧。作为“博弈”一词的终结者,扬雄还给我们提供了另一个说法:当时的棋子,是木头做成的。当然,至于老百姓想用什么做围棋子,那是老百姓的事情,规矩或者说主流应该是木制。从“棋”再到“碁”的演化,以及“碁”字在日本的发扬光大,将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手谈·坐隐用嘴说不清的事情,不如用手。人类的伟大之处也正在于此。嘴巴说事,两手做事。先君子后小人也。但动起手来,一不死人,二不流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既不是一场革命,又不改朝换代,既动了手,又不让手沾满血腥,他妈的,真是妙哉快哉!接下来,就更妙妙叫啦。唱:“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了以后都是你,忘了我是谁?”但唱归唱,听归听,别以为我真忘了你是谁,我是谁。最后,我们都藏起来,却不忘记回去的路。与“坐忘”相比,我们更愿意“坐隐”,不是吗? 烂柯·忘忧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能跟一棵树的小拇指比赛谁更能活过谁。那个王质斧头上的木头都朽了,他还能活蹦乱跳地走回去?这不是明显的种族主义吗?就因为王质是人,木头不是人,木头就必需速朽,而人就万岁千秋永垂不朽吗?倒是那个祖纳老实一些,围棋就是围棋,一点不玩花花儿,态度也很好:我好烦,下下围棋,解闷,快活快活。顺便说一句,他有个弟弟,叫祖荻,成语“闻鸡起舞”说的就是他的事情。同样也是名流的祖纳,被人责怪为不珍惜光阴,其实是不了解情况。怀念自己的同胞手足,何罪之有? 木野狐尊敬的先生荆公:人们常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人们又说,王安石养了一只狐狸,到底长什么样,我们却从未见过。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既然先生说你养了一只狐狸,我怎么没看见。回望田亩,遥想当年,银狐稀世难见,火狐侯门似海。在狐们纷纷下海修成人身正果的时候,真的还有一个傻b甘守狐体不倒吗?他或者她,叫什么?木野狐?没听说过。都说你文采飞扬,风流倜傥,不过是下几盘围棋嘛,搞得这么惊天动地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赌了梅花,又玩起了狐狸。写书的有一百个是你的死党,那第一百零一个总要有一点同情心吧?好,那我就说了。别以为我是文盲。我不是郭靖,更不是你的靖哥哥,我是杨过,我老婆是小龙女,正宗的古墓派传人。所以,现在我特此声明如下:我不是木野狐。王安石说过的佚闻趣事,都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也没有给过我一次发言的机会,所以,他是爱也好,恨也好,望着“木野狐”掉眼泪也好,统统与我无关。 围棋名句戏说 尧造围棋,丹朱善之 ——围棋发端说。 乌曹作赌博,围棋 ——围棋器具发明说。 弈者举棋不定 ——世事如棋说由此开始。 饱食终日……不有博弈乎 ——孔圣人语,当听之。 两人弈,相遇则胜负见 ——周朝尹喜语,最喜欢这种脆生生语气。 行一棋,不足以见智 弹一弦,不足以见悲 ——汉刘安非哲人,但此句大爱,颇有禅意。 棋局博戏相易轻 ——史游《急就篇》,与文人相轻之句异曲同工。 断木为棋 ——字义而言,杨雄时代棋子用材,大约以木为主。 白黑简心 ——刘向这句话,有点黑。 橘中之乐 ——若无神话,我辈如何钻入橘中去寻找一瓣橘子的快乐? 聊以忘忧耳 ——与尔同销万古愁,围棋是一法。 王中郎以围棋为坐隐 支公以围棋为手谈 ——大爱,围棋从此有了新解。也因此,对混乱的南北朝有了别爱。 汝斧烂柯矣 ——幸运的王质,一局百年啊! 棋局一十九道 ——围棋最早数论算法,《孙子算经》功莫大焉。 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棋势 ——唐人冯贽这一声叹息,堪比比人类第一次仰望星空。 响玉为盘 ——棋子敲打声,也是神曲。 善弈者常留一着 ——算计,与城府之间。 木野狐 ——大爱,字字珠玑,所以要忘掉王安石同志的《读孟尝君传》。 四人分曹围棋 ——沈括发明的一种围棋新玩法。 奉饶天下先 ——王八之气,如刘仲甫,所处大唐一样气势如虹。 弈者以不露机为藏行 ——也做藏幸,宋人周密语,其实暗讽的是不肖子,与围棋何干? 琴令人寂,棋令人闲 ——好句,明人陈继儒。 不会着棋 ——明宣宗命黄福围棋,答曰“不会着棋”,牛人啊! 皇帝围棋事 围棋与皇帝,以世俗的眼光来认真揣度甚至是审慎地凝思一番,有时你还真一时无法辨别或者定论是围棋之于皇帝,亦或是皇帝之于围棋,这二者之间的他或它,到底谁推动了谁,谁更有人为的世俗力量一些。 所以我们不妨翻开历史,尤其是围棋的历史,开宗明义第一句,看到的便是“尧造围棋”这一不容置疑的经典之语。这个金句,不仅将围棋的诞生和发明权,从一开始便牢牢地与帝王捆绑在一起,使得围棋的出身、出世,既不可更改更不容轻易做概念置换。同时,这种历史的高度、文化的深度,以及介乎于神权和皇权之间的相互纠缠和瓜葛,也让本身就具有广泛神性的围棋,可以让任何一个哪怕是最愚钝、昏聩、乏味的皇帝,借助围棋便能咸鱼翻身,覆手为雨翻手为云达到拉虎皮扯大旗的效果。 抛开围棋的真实来历,其实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就会发现并为之莞尔一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时,那是多么的万古空无,无尽苍凉,四大皆空,了无生意。终于有一天,一个凭空而出的身影,怀大慈悲,立大善念,扬大板斧,惊天地泣鬼神的,开天辟地,生生化出一个美丽新世界:上有璀璨星光,下有厚重大地。四野花香鸟语,飞禽走兽,八方群山环抱,江湖河海一应俱全…… 他是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吾父盘古! 而围棋呢,明显也是这样一个套路呀——人类鸿蒙初开,愚昧无知,嘻嘻哈哈,无知无畏。普天之下无量量劫里最为弱势的人族,在天地大劫后的封神中终于占得先机从此独领风骚,圣人辈出。人族气象更新过后,其中的一个圣人尧很快又从这种表面的繁荣之下看到了未来人类可能隐藏的危机,于是环顾四野之下祭出天下第一之智慧大器围棋,并智慧地自谦道:“我的几个儿子不是愚钝,就是调皮,没办法呀,只好想出围棋这样一个法子,将他们的心抓拢到一起。如果你们大家也有这样的苦恼,不如也试试围棋吧……” 你看,围棋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就和三皇五帝扯到了一起。这就像盘古开天辟地,尧造围棋,两样大事,谁还敢质疑和篡改?所以说,围棋横空出世便自带帝王之相,是既有来历,也有典出的。 一如天地初开,围棋诞生之初也是一样并不具有普世光环。甚至,在早期的社会价值观体系中一直被视为下九流之物。比如我们的另一位圣人孔子老先生,看到大多数人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而又不思进取,不由得在某一日摇头叹息着这样来教导我们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优贤乎矣。”至于他的学生,亚圣孟子则说得更加偏激一些,直接将围棋列入到古圣贤中的“五不孝”里。 从尧造围棋,历经春秋战国无数的君主,直到第一个皇帝秦始皇,除了《左传》有过一次对卫献公“举棋不定”的有关围棋的历史记载,便再也没有任何文字可以证明,自秦始皇以降,哪一位君主除尧舜之外能与围棋扯上瓜葛。 这是一段对于围棋和皇帝都有些不明不白的历史空白期。尧造围棋,到秦始皇一统中华,居然再也没有一个皇帝可以笑眯眯地在历史深处来上这么一句: “朕,喜欢围棋亦善于围棋也!” 很奇怪对吧?要知道春秋战国直到秦始皇的这段光辉岁月,中华文明的哲学思想、体系和文化精髓,其光芒与神圣,足以辉耀此后的任何一个人类文明。而围棋,以其独有的神性和智慧,其哲学贡献和启示意义,当不在任何一个艺术门类和思想体系之下。 到了刘邦这里,围棋终于开始真正与皇帝乃至整个皇家内外有了再也割舍不开的联系。竹下围棋,表面看虽然说的是一个皇帝与他的后宫在朝政之余,以围棋为媒介如何的其乐融融。但深层次上,却让我们感到更多的是一种大汉皇权体制下的妇人政治萌芽的暗潮涌动。这种现象,应该是围棋在中华文明中的一种特有烙印,是很值得去深入研究和探究的。 围棋在大汉王朝的另一个耀眼的表现,当然就莫过于在正史中都有确切存在的四大老人,也就是史称的所谓“商山四皓”。只是不知为着哪般缘由,这四老对开国皇帝刘邦一直都不甚感冒,几次召见,都不胜其烦。后来,索性几个人联袂,一头躲到了深山老林中,什么都不干,终日溪边对弈,月下手谈。谁知他们这一隐去,历史却偏偏给大汉开了一个险些被颠覆的大玩笑。 刘盈,也就是大汉的第二个皇帝汉惠帝,虽然贵为太子,但其不仅性格羸弱,更要命的是长相一点都不似刘邦。久而久之,随着时常与皇帝竹下围棋的戚夫人日渐恩宠,刘邦于是动了换太子的念头。这下还了得,换太子本就是关乎撼动国体的大事,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母夜叉般存在的吕后?于是,在一场场公开或不公开的大角力之后,天下第一谋臣张良给出了一个定国安邦的良策。某一天,原本已经几乎不正眼看太子的刘邦忽然惊讶地发现,从前那四个一直鼻孔朝天的老儿,竟然跟自己最不待见的儿子坐在同一辆车上。不仅如此,他们下了车,还跟太子一起坐在了太子的席上。 此情此景,个中之局,一代人杰的刘邦哪里还有半点不清不楚的愁肠呢?于是乎,一场关乎政体易位的闹剧就此偃旗息鼓。只是最后可怜了善用围棋的戚夫人和她的儿子刘如意。一个悲惨地成为令人心酸的人彘,一个被猛药毒死。 这里特别要记上一笔的是,继位后的刘盈,对待戚夫人以及自己的异母同父之弟,却远非人们想象的那样,不仅没有半点秋后算账的意味,而且还百般用心想要保护他们。可惜的是,面对几乎跟着刘邦一起打天下的吕后,他是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最后不仅没有保住想要保护的人,自己也做了一个傀儡皇帝。但是他的这番美德,却留下了一道令人赞颂的背影。 对于这段史实,无论是竹下围棋的汉高祖刘邦与戚夫人,还是商山四皓与刘邦,后世都有不少著名画家以此入画加以浓墨重彩地给予了关注。其中就有明朝的仇英《汉宫春晓图》对围棋的瞩目,以及五代十国时期的画家攴仲、宋明时期的李公麟、谢时臣等。甚至,就连大唐著名诗人王维,因为酷爱围棋也一时兴起画了一幅传说中的《四皓弈棋图》以慰平生。 三国围棋中,最亮眼的当属曹氏一门。 虽然当时已经有了人们公认的国手山子道、冯翊等,但身为政治家、军事家的曹操,其围棋技艺还是被世人推崇到与这些国手比肩的地步。除了天赋之外,棋力这个东西,一般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所以,曹氏一门之首的曹操的真实围棋水平,是否真的可以与围棋国手一较高下,这里显然是要存疑的。 如果说以曹操为标志的傀儡汉庭代表了三国围棋的高度,那么割据一方的东吴则是三国围棋无可争辩的广度与深度代表。一篇全文叱责围棋的《博弈论》,在东吴太子孙和的一手推动下,淋漓尽致展现出这位不喜围棋所以也不允许他人染指棋枰皇室贵族的标志性嘴脸。不过无论是孙和本人,还是捉笔人韦曜,他们可能根本想象不到,对围棋的贬斥和讨伐,恰恰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围棋的魅力和生生不息的活力。 或许是受曹氏父子一门的影响,不管是伪装还是真心喜欢,篡权夺位的司马一家父子也是围棋高手辈出,但真正值得大书特书的,还是随后接过他们衣钵的南北朝诸多自立为王的那些皇帝们。 对围棋而言,宛若走马灯一般不断改朝换代的南北朝,以及层出不穷的旗号,层出不穷的皇帝,虽然看上去似乎是那样的凌乱不堪,但令人吃惊的,却在这种纷乱的时局和乱象中,竟然接连开出了“围棋九品制”和“围棋州邑”这两朵奇葩。 “围棋九品制”、“围棋州邑”几乎可以被视作围棋发展史的又一个里程碑和标志性大事件,其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这两件大事,都是在皇帝的亲手推动下完成的。 可以说,这种借围棋进行某种革命性的变更和改革,在李世民的手中则运用得更加炉火纯青。 在杜光庭的《虬髯客传》的历史演义里,那些豪气万丈的隋唐英雄们在尚未汇聚到大唐旗下之时,曾有很多人都曾与李世民当过对手和敌人,其中就有虬髯客和红拂女的故事。结局当然不用说,有趣的是唐王李世民与大侠虬髯客以围棋为媒介的对话,居然十分生动而歪打正着地呈现出了后世现代围棋中的一种妙趣横生的对局现象: 一个草莽英雄毫不掩饰的现实主义精神,就好比棋枰之上惯以取实地的木谷实、赵治勋之流,拼命捞地,见缝插针,居江湖之利,占尽四角,图谋中原。 一个则好似吴清源、武宫正树之流,常常毫不客气地上来便是一手天元之棋,不仅尽显睥睨四方、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更是以定鼎中原的神定气闲的大自信、大气魄,以点带面,横扫**,一朝顿悟,最终化棋为苍生。 正如故事中的两个人物各具特色的经典对白一样,当虬髯客自以为稳操胜券地大笑而语:“吾已布局四子取八方,汝已无地腾挪耳!”李世民则拈子一笑,目视棋枰正中心道:“据天元,乃天道,一子定乾坤!”于是高下立判,所谓大道不可违,圣人之下皆蝼蚁,一场以围棋为背景的争霸就此眼下云散。 或许,这正是围棋贡献给中华文明的另一道绚丽夺目的文学光芒。自大唐盛世之后,唐宋元明清的历代帝王,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的皇帝与围棋相生相伴妙趣横生的传奇。有的惊心动魄,一如前途未卜的少年康熙智擒权臣鳌拜,以围棋明志,更以围棋立威。有的则是爱意满满,就像棋枰旁的杨玉环,两眼含情,顾盼流连,看到情郎李隆基局势不妙,情急之下,巧妙地放开怀抱中的的美犬让其乱局,从而君臣皆大欢喜。当然更多的,还是皇帝在军旅生涯和朝堂之余,以围棋为纽带,演绎出一幕幕君与臣之间的情谊交织,令人在展开棋枰的一刹那,如临其境,如尝甘怡,无尽遐思…… 棋枰上的大唐天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伟大的唐朝是从小小的一尺棋枰上开始的,也许多少会有一些牵强。但围棋对于一个繁荣而辉煌大唐的有着难以估量的锦上添花效应,却是毫不为过的。比如正史,在风起云涌群雄四起的岁末,无数英豪都摩拳擦掌准备问鼎中华,《旧唐书·裴寂传》是这样记载当时还不是最强一支政治武装势力的未来皇族李氏一家子的。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专门做给隋炀帝杨广看,当时李氏一门大家长的李渊,每日都是闭门围棋。早已雄心勃勃的李世民,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他不止一次地要求裴寂这个主要陪客在下围棋时,劝谏李渊今早举兵起事。与此同时,李世民自己当然更没有闲着。比如野史,在《虬髯客传》中的李世民,在广罗天下英才的同时,对于那些欲争天下的潜在对手,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吓阻或剪灭。当时名闻天下的一代大侠虬髯客红佛女,便是在与李世民的一局围棋中,因其天马行空的一子天元着法而远遁海外。 从上可以看出,围棋在当时还不是帝王之家的李氏一门中意义非同小可。不仅如此,当李世民终于击败了所有对手而君临天下,围棋在李氏一门的手中依然还有着许多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被自己儿子逼到墙角的曾经的李家老大李渊,顶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用处的“高祖”皇帝冠冕,没有做皇帝时,整日端坐一尺棋枰前,手握黑白两子,在那里冥思苦想。做了皇帝,依然还是如此依葫芦画瓢地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是没有人知道,下围棋的李渊,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渊。 平定天下后,在国事家事之外,李世民到底算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围棋爱好者呢?答案是肯定的。他帐下很多开国元勋、文臣武将,除了文攻武斗的手段,围棋同样蔚然成。所谓上行下效,如果皇帝不好这一口,天下没有哪个大臣会傻到一个人自己去走独木桥。甚至后来在《西游记》里,吴承恩大概为了表达一下心中对这位世上少有的天可汗皇帝的敬仰之情,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情节,让他的诤臣魏征通过一局围棋,将他从地府中唤了回来。当然,真正能够证明并代表李世民喜爱围棋和棋艺水平的,应该还是他的流传至今的那两首专门写围棋的《五言咏棋》之诗篇: “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 “治兵期制胜,裂地不要勋。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雁行非假翼,阵气本无云。玩死孙吴意,怡神静俗氛。” 从第一首的“手谈”、“坐隐”等围棋专用语在诗中的应用便可以完全看得出,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不仅可以引经据典术有专攻,而且并不因为自己是九五之尊便要标新立异指鹿为马,故意再去生造一些怪癖字眼指代围棋。一个小小的围棋事,他便从善如流,与民同乐,那天下人还有什么担心,他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论断不是发乎内心的呢? 这第二首,则将李世民对围棋的真实理解和感悟,以及他在棋艺上的真实水平,展露的一览无遗。如果说,在他打天下时,在无数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围棋还不过是他之于文韬武略之上的一扇窗户,一个道具。那么到了这时,围棋显然已经成为他思考天下、安邦定国的一种态度和方法了。至于这两首诗,后来引得刘文静、刘子翼等一些文臣名流,甚至是一代神棍许敬宗的唱和、追捧,那已经是围棋以外的马屁功夫,不提也罢。 在众多的大唐皇帝中,另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皇帝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说他值得一书,最最有名,当然也是最最香艳的事情,首推便是他与四大美人之一的“羞花”杨贵妃的围棋故事。据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一书记载,杨贵妃入宫后,将她宠为天人的唐玄宗一刻舍不得分离,除了朝政之外,大多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乖巧的杨玉环,自然也是心灵手巧不甘做花瓶。有一次唐玄宗的亲弟弟来宫里探望他这位皇帝兄长,谈完国事家事,两人便少不得要展开纹枰,手谈两局,特别是像他们这样从高祖李渊开始就有了的围棋优良传统。但是唐玄宗因为国事繁忙,哪里敌得过整日无所事事钻研棋艺的亲弟弟? 一来二去,杨贵妃眼见自家的皇帝情郎因为一直心猿意马而在棋盘上节节败退,偏巧对手又是皇帝的自家兄弟而非一般的大臣,情急之下,忽然放开怀抱中的康国狷弄乱棋局,使得原本就像悔棋的唐玄宗顿时龙颜大悦,当即推倒棋盘要求重新对弈。当然唐玄宗总体上棋品还是很好的,这从他经常下诏相见的人物就可以窥得一斑。比如当时的高僧一行,从不会下围棋到精通棋道,除了他个人的悟性,唐玄宗明里暗里对他的推动自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后来南唐著名画家周文炬画出一幅著名的《明皇会棋图》,描摹的就是唐玄宗与这些名流文士的围棋场景。唐玄宗另一件围棋大事,则是延续了之前的南北朝时期便已奠基的棋待诏制度。据《旧唐书·职官志》记述: 在唐玄宗一朝,在翰林待诏中特设“围棋待诏”,“其院在右银台门内。在兴庆宫,院在金明门内。若在西内,院在显福门;若在东都、华清官,皆有待诏之所。其待诏者,有词学、经术、合炼、僧道、卜祝、术艺、书、弈,各别院以待之,日晚而退。”一代国手王积薪,便是在这种“围棋待诏”的优待下成为皇帝近臣,并因高超的棋艺得以不时地与唐玄宗面对面对局。相传著名的“邓艾开蜀式”,就是王积薪后来在安史之乱中,跟随唐玄宗逃亡途中,夜遇一对婆媳对弈而悟得,并最终成就了王积薪在围棋史上的不朽之作《围棋十诀》的横空出世。 对于围棋,唐玄宗另一个重大的贡献,还在于对当时等同于藩国属邦的提携上。公元701年,后来成为一代高僧的日本僧人辩正渡海入唐。因其自幼学棋且棋艺不俗,因而与当时还未登顶的太子李隆基相谈甚欢,两人不仅常常纹枰对坐,而且还经常坐而论道。辨正在大唐的成功,也促使了吉备真备先后两次成为遣唐使团一员来到大唐,最后《唐礼》一百三十卷带到日本,对日本的制度改革和礼仪建设,产生了重大影响和推动作用。吉备真备、辨正等日本访问学者的成功,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他们都是围棋高手,尤其是吉备真备,传说他曾与唐朝围棋名手玄东对局,两人鏖战数十局,互有胜负。后来日本镰仓时期有画家以这个故事为素材绘制了《吉备公人唐图》。738年,新罗(今朝鲜)国王兴光病逝。唐玄宗派出左赞善大夫邢涛为特使,前往新罗吊唁。据《旧唐书?新罗传》记载,为了全方位展示大唐风貌,唐玄宗还特别指定当时盛极一时的围棋国手杨季鹰作为邢涛的副手出访。杨季鹰当然也没有辜负圣意,使出全力横扫了整个新罗棋坛。 自李世民、唐玄宗之后,纵观整个大唐帝国两百年间,虽然也有唐宪宗、唐武宗以及唐宣宗等所谓的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和宣宗之治,但大唐李氏皇族一脉的式微之势已然不可逆转。正所谓国运即棋运,在此后的百多年间,对于围棋而言,便只有“一子镇神头”的故事闪耀着大唐最后的余晖。 据《旧唐书?宣宗本纪》记载,“日本国王子入朝贡方物。王子善棋,帝令侍诏顾师言与之对手。”为什么要专门下诏顾师言出战呢?原来,这位王子棋艺高超,在自己国内已经无人能与之抗衡。来到大唐后,唐宣宗大概有些轻敌,只是随便让一些棋手与日本王子下了几局。谁知日本王子连战连捷,这也才有了顾师言出战之举。恐有负圣恩,经过一番苦思,顾师言决定祭出自己很少使用的杀手锏,到三十三着时,终于以“一子镇神头”的棋势,直接杀得该王子无以为继,中盘认负而终局。事后,日本王子心有不甘地打探顾师言在大唐的棋份,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故意戏言,使得日本王子当即仰天长叹道:“小国第一,不及大国第三!” 白居易有诗曰:“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大唐及其大唐的皇帝们虽然已经远去,但如同伟大的唐诗一样,他们身为一代帝王,有意或无意,有形或无形之间对围棋的这份挚爱,连同他们与他们掩映在历史深处的大唐风华一起,犹如今天依旧响彻在我们耳畔的那一声声敲子,清脆悦耳,久久不息…… 屠夫朱元璋 在中国历史上有一个很好玩的现象,只要是自己打下天下然后自己做了皇帝的狠人,基本上他的发家史都是靠自己挖空心思跟在老大后面,默默无闻地做老二开始的。做老二的人很多,但为什么最后做成皇帝的只有那一个人呢?细细考察一番,发现其中还是有不少规律可循,那就是做老二可以,但绝不能做千年老二。同时,做老二时不能太张扬,一定要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样子。然后,到了羽翼丰满牙齿齐全的时候,你又绝不能太心软,不管是谁,只要是你皇帝路上的拦路之虎,你都要秉持“快准狠独”四字要诀一口咬死他。否则,等待你的也只有四个字,那就是灰飞烟灭。 在无数灰飞烟灭的老二之外,朱元璋无疑是一个最传奇的老二变老大的成功人士。比如,1343的大灾之年,全家几乎全部饿死,仅剩他与二哥苟延残喘于世间,那时他是他二哥的老二,抢到新鲜的树皮要二哥第一个吃。后来去皇觉寺做了洗衣做饭的小和尚,他还是老二,别人吃饭他跳水,别人睡觉他扫地。就像他的本名朱重八一样,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八年,到了1351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命运中的第一次人生转机,汤河来信让他去投军。到了郭子兴旗下,汤河是老大,他还是老二。好不容易熬到最后连郭子兴的养女马氏都骗到手,结果自己的这个老大却被人家绑架,费尽心思领兵去劫营,还得先去再认一个彭大做老大才算大功告成。直到少年徐达啸聚,中年李善长慕名,妖怪刘伯温寻来,一拨又一拨自甘做老二的良臣猛将前赴后继矢志追随,马脸朱元璋这个可怜的老二,才算龙腾虎跃风生水起定鼎天下。 做了天下第一的老大,朱元璋自然也像很多皇帝那样,可以开始神定气闲下来玩一些刀光剑影之外的雅事了。但是这还是要有一番选择的,比如拿笔写书法填诗词,舞文弄墨显然是做不来的。选来选去,相对而言最与兵法有些契合的围棋,自然就成了朱元璋国事之外休闲的娱乐首选。现在很难考据朱元璋是什么时候开始玩围棋的,比较合理的推理,应该是在他有了自己的百万大军,尤其是李善长、刘伯温等一大批能掐会算的文人墨客云集之后,围棋才会有一定的土壤在明军中逐渐滋生蔓延,并且成为朱元璋在行军布阵之余,为了放松他时刻紧绷的神经,而选择的一种最好的手边玩物。。 休闲娱乐要挑游戏种类,有资格与朱元璋纹枰对坐的人当然也是要精挑细选的。这时候的朱元璋大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在皇觉寺当小和尚那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一屁股坐到他面前,大大咧咧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胡闹。所以,从一些有史可考的史料来看,朱元璋下围棋,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放松心情,换换脑筋。另一方面却也暗含深意,将每一次的对弈机会,其实都当做了一次次亲近重臣,考察能臣的时间,然后偷偷在自己心底给他们一一打分。 当然,在打天下时,围棋必然还会成为他在谋篇布局每一场的战役时,不断在他心中默默推演的一种兵棋。 坐了天下后,那些尚未狡兔烹良弓藏的文武大将,在朱元璋开始准备收网之际,围棋也就成了他一个个揣摩他们忠良奸佞与否的最佳玩具。而在这些人当中,既是常胜将军、少年伙伴又是位列七大公爵之首的徐达,大概是与朱元璋下过围棋次数最多的一个人。“野草茂原春风萌,高楼阁台月下栓。烟雨湖山六朝梦,英雄儿女一秤棋。”这首诗描写的,就是朱元璋有一年将徐达唤去,君臣二人一时兴起,在莫愁湖畔赌棋的有趣写照。当然可想而知的是,朱元璋已经高坐龙椅,徐达千军万马未尝败绩,自然心智远非常人。皇帝要赌棋,即使贵为皇帝儿时玩伴和帐下第一大将的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和皇帝斗狠争胜。平时兄弟之间玩玩可以,但这君臣之礼却是一刻不能忘了的。要知道,这大明立国不久,刚刚可是经过了一番天崩地裂般的大血洗。无论是权相胡惟庸作乱,还是大将蓝玉谋反,前前后后连带四万颗人头落地。四万颗脑袋呀,这可不是驱逐鞑虏还我中华时的异族脑袋,是结结实实的我大明汉人脑袋啊!而那为首的胡惟庸、蓝玉二人,两人被剥皮楦草,至今还“站在”某个地方示众,可见伴君如伴虎实非儿戏哉。也许是看到徐达战战兢兢,朱元璋不想自己这天朝第一战神因为那一场大血洗风波太过缩手缩脚。加上徐达棋艺本来就高过自己,每次都被他相让,实在无趣,于是指着莫愁湖强言道:“大将徐达岂可老气横秋,今日朕一定要看着你赢一次。赢棋则罢了,若还是输棋,哼哼……” 一声哼哼,终于换来了徐达一次小胜。不过这莫愁湖太大了,若是真的给了徐达,那天下百姓以后可就从此失去了游湖之乐。朱元璋倒也知道其中厉害,恰好看到湖畔有一座楼掩映在垂柳竹林之间,于是灵机一动将赌棋之物改成了此楼,然后赐名胜棋楼。后世不少文人墨客前来,留下无数墨宝和千古佳句: “占全湖绿水芙蕖,胜国君臣棋一局。看终古雕梁玳瑁,卢家庭院燕双飞。” “赌墅付传闻,叹青史成堆,千古河山棋一局;争墩笑多事,看画梁依旧,半湖烟雨燕双栖。” 一局棋,赢了皇帝一座楼,但赢得的恐怕更是皇帝的一颗心吧? 那么朱元璋的围棋水平到底如何呢?据清人魏瑛《耕兰杂录》一书记载,“明太祖智勇天纵,于艺事无所不通,唯于弈棋不耐思索。相传其与人对弈,无论棋品高低,必胜一子。盖每局必先着,辄先于棋枰之中间,孤着一子。此后,黑东南,则白西北,黑右后,则白左前,无不遥遥相对,着着不差。至局终,则辄饶一子也。帝王自有真,非几手所能拟议矣。” 文中说的核心就一件事,这位朱元璋大帝,擅长模仿棋,可谓是模仿棋之鼻祖也。什么是模仿棋呢?就是别人下一子,他就对应地在另一角也下一子,总之一张棋盘,四个角,一人一手,谁都不能连下两次,所以,凭这个独门绝技,据说就连天上地下无所不晓的妖怪刘伯温,一旦碰到皇帝召见纹枰对坐,那也是要大汗连连的。所以在某些野史中,还有这样一段趣闻,说的是朱元璋有一次与刘伯温下完围棋,忽然诗兴大发,居然口出一副对联道:“天作棋盘星作子,日月争光”,刘伯温思索半晌,只好俯首称臣还道:“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天,自然指的是朱元璋他自己。雷呢,刘伯温当然说的是自己甘做这天之下的雷,时刻供驱驰。这时候的妖怪刘伯温,怕是早生退意苦无良机吧。 也许是受了胡惟庸、蓝玉等大案要案刺激,一方面雄才大略、事必躬亲,一方面却又多疑乖张、心狠手辣的朱元璋在其有生之年,几乎穷尽了所有的霹雳手段,严刑峻法,一旦查实贪污谋反,不是开膛破肚,就是剥皮楦草。最轻的也是庭杖,以至于许多罪不该死的大臣直接被打死在百官云集的金銮殿上。就连名噪一时的贤明大学士宋濂,曾经也被当庭直面查问,某年某月某天,他在自己的家中请客喝酒,去了什么人,喝的什么酒。而朱元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做了自己朝臣的大名士宋濂对自己说不说实话。 在国事之外,这样的情势也当然不可幸免地波及到了社会各个层面。据明周漫士《金陵琐事》明确记载:“明太祖造逍遥楼,见人博弈者、养禽鸟者、游手游食者,拘于楼上,使之逍遥,尽皆饿死。惩罚的方法。非常理可以忖度。”类似于这样的记载还有很多,比如顾启元也在他的《客座赘语》一书中记述道:“洪武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奉圣旨:在京但有军官、军人学唱的割了舌头,下棋、打双陆的断手。” 自己并不是不喜欢围棋,而且还经常以召人纹枰对弈,作为某种赏赐手段和政治远近风向标,却严禁天下普通百姓以棋为乐。个中曲直奥秘,其实也不难令人费解。朱元璋一生,从几乎饿死,到皇觉寺小和尚,再到军中小卒,一步步刀光剑影,一场场血雨腥风,当然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隐患,便莫过于天下人啸聚一起,玩物丧志也还罢了,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谁知道又会在什么地方弄出一个白莲教、拜火教或者明教呢?所以,朱元璋既然做了一辈子屠夫,在这样事关朱家天下的大事上做什么或者怎么做,还用考虑应不应该的问题么…… 棋与国:遥想当年李后主(上) 李煜在中国历史上,是无数悲剧皇帝中的一个,其历史深处的身影远远望去,可能不会深刻或者揪心到令我们多做片刻伫留,以长思,以短叹。 然而在我们转身之处,那个在文学史上款款漫步而去的李煜呢? 这个徜徉在文学之中的李煜,无疑是一道耀眼的光,一团温暖的火。他的文学光辉与温暖,如巨星般灿烂,如大师般滋润,让我们看着他在遥远的南唐一边不务正业地做着皇帝,一边惊若天人一样的吟诗作画。命悬一线的刹那间,忧伤一如我们读他那一刻的无能为力与恨意——一杯牵机药,其实就是我们与他的《相见欢》,字字珠玑,字字诛心,字字无言: “无言独上高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或许,这就是人生,即使贵为皇帝,也摆脱不了命运浮沉对一个人类的恣肆把玩。 还不是九五之尊时的李煜,最初在他老爹李璟的继位者牌局中,他几乎是一个局外人。但就是命运这个东西,将他一步步推向作为一个人类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巅峰:因为不是老大,所以长子为嫡的天然优势,使得他这个老幺成为名副其实的老幺。因为才华一直没有展露的机会,所以李家皇二代的六子兄弟中,论资排辈,李璟依然还是难以越众而出鹤立鸡群。论武艺吗?在枭雄辈出的五代十国的乱世中,这个还是更加不要提的好。然而就在李璟每日寻山问水,,手谈坐隐,自我快活,五个兄弟仿佛约好了一般,先是二哥驾鹤西去,紧接着剩下的四位哥哥,不是在石榴裙下快活而死就是在酒香中魂飞魄散,最后就连嫡长子也抛下皇位继承权一骑绝尘而去。可怜老皇帝李璟,望着硕果仅存的独苗李璟,以为风水坏了李家根基,赶紧亲自操刀迁都南昌,然后顺势不露痕迹地封李煜为监国,留守原都金陵代行皇帝之事。公元961年,李璟还未等到李煜这个见***试炼成熟,果然像李家被诅咒了般驾崩,从此李煜便正式戴上了“李后主”这个中国历史十分著名的皇帝帽子。 对于李煜登上皇位之前整个皇帝李家一个接一个的连连厄运与噩梦,史实明确,事件蹊跷,令人唏嘘,叫人狐疑,个中玄机却少有人问津。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原本还有些脾气和个性的风流浪荡公子哥儿的李煜,从混吃等死风流快活的逍遥小王爷,摇身一变成为须得时时刻刻都要将家国天下系于一身的大皇帝,从登基那一刻起,对天下和臣子,他的好脾气,甚至有时是懦弱和宠溺也刹那间定格为他一生不变的专属铭牌。这点完全可以从他对待反对他做皇帝的一个大臣佐证。不过很明显反对他的大臣眼光独到,很早就知道天性喜欢写写画画的李煜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倒霉蛋,如何能掐会算也没有想到作为天下一统的至尊李家,受到天罚时一样如平民百姓家般不堪一击,剩下李煜一个独苗,你不让他做皇帝难道你去做吗? 所以,注定不会是一个忧国忧民为天下谋福利的皇帝李煜,自然也像诸多不是好皇帝的皇帝那样免俗,也还是搞了几样附庸风雅甚至是拉虎皮扯大旗的破事出来: 首先为自己和李家正名。李煜天生重瞳,也就是现代医学定义的白内障。这个堪称天生隐疾的残缺,到了李煜嘴里,一下子成了足以彪炳天下的一个祥瑞和昭示。重瞳是吗?那太好了,从古到今那么多皇帝,从圣人以降,唯有先古圣人之一的舜是重瞳。直到今天,终于又有了一个重瞳的皇帝,李家的正统性还用再去与天下人喋喋不休吗?不仅面相重瞳,就连名字也得一模一样。于是李煜从自己的名字从嘉开始,将字定为重光,意为与重华般神圣。不过他可能忘了还有一个大名人也是天生重瞳,乃是力拔山兮的项羽。不提也罢,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不愿过江东的项羽早已灰飞烟灭,没有一天头戴皇冠,自然不能名列皇帝队中。 不仅如此,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作为一个成功男人标配的两大硬件之一,天下权有了,接下来自然就得是美人膝盖了。 李煜的美人膝盖,当然不是指皇帝后宫中的惯常三宫六院众多佳丽粉黛。这里特指的是同样声名赫赫的两个女子,而且还是一对足以美貌到闭花羞月、沉鱼落雁,深情足够教人生死相许的同胞两姐妹。没错,就是堪比圣人姚重华的那一对同胞姐妹圣人妻娥皇、女英的南唐两姐妹大小周后。 有了大小周后这一对人间极品美人膝盖,李煜身为皇帝但却时刻梦想着人间四月天的浪漫生涯,才算真正登峰造极随心所欲。所以毫无悬念的,刚刚做了皇帝没几天的李煜,在面对每日如雪片飞来的朝政奏章与写作灵感纷至沓来的两难抉择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在他看来,能写出一流诗篇的皇帝没有几个,擅于处理朝政的大臣大把抓。既然有能干的朝臣打理天下,反正每年给他们的俸禄又真金白银一个子儿不少,何乐而不为哉! 三个人从此花间月下,青山绿水,琴声悠悠,两女一男,长风万里。尤其是那堪称正品红颜知己的大周后,肤白貌美,善解人意不说。真正叫人神魂颠倒的是,她少有在女子中饱读诗书之后的满腹芳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洗尽铅华的女性柔美与知性韵味,让她无可争辩地成为李煜心中万千宠爱都不为过的大爱。如此的两情相悦,如此的琴瑟和鸣,如此的互亲互爱,可以大胆假设,如果人生还可以重来,只要有大小周后,尤其是与圣人妻娥皇同名的大周后,李煜肯定还是会头也不回地选择再做一次亡国君,左右手探出,牵起他这身边一对人间尤物,去迎接大宋皇帝给予他的狂风暴雨。 说了半天,这大小周后,尤其是这名为娥皇的大周后,偏居一隅的小小南国,又如何幸得上天眷顾生出这样一对妙人? 对于大周后的出身,史书上并没有多少渲染描述,仅以一句“司徒周宗之女”概言之。也许,大周后娥皇个人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辉煌,“身出名门”这样的字眼已经不足以衬托她的光芒。那么,在传统的以“夫贵妻荣”然后鸡犬升天的大环境下,大周后即使抛开李煜和皇后这些贴身标签,仅凭个人也一样可以青史留名。多的不说,有两个典故便足够证明她的笑傲群芳。 大周后娥皇嫁入帝王家时,年龄比李煜大一岁且不说了。初嫁帝王家,虽说两人早就数值对方,但真正肌肤相亲后的那种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男女间的熟稔和亲密度,显然还是一片空白的。所以,第一要务当然是如何像美丽雌蛛吸引雄蛛入洞房般引起天子李煜的第一次青睐和关注。苦思多日,娥皇出手了。有一天,正在窗前望着庭院推敲诗句的李煜,忽然发现自己的新娘子“高髻纤裳”,“首翘鬓朵”,宛若一个从未见过的天仙模样,陌生新鲜,纤尘不染,坐在一方棋枰前,笑吟吟遥遥望着自己。如梦如画般的意境,就像一副展开的画卷,顿时撩拨得风流才子李煜心猿意马,难以自拔,当即飞奔而去。从这一天开始,两人“采戏弈棋,靡不妙绝”,惺惺相惜,互知甘怡,终入妙境。 围棋在南唐这个帝王之家,素有家学传统。流传至今的著名围棋画卷《重屏会棋图》,便是南唐画家周文炬奉诏入宫,现场临摹南唐中主李璟召唤其皇家兄弟围棋的真实写照。画中李璟居中端坐,一边手捧书卷,一边含笑观棋。而对弈的两个主角,一个是齐王景达,一个是晋王景逷。从画中可以看出,胜者优势揭然,得意满满,败者凝神长思,举棋难定。值得注意的是,在围棋之外,除了摆放着文人雅客同样喜爱游乐的投壶之外,一旁侍立的童子却也是津津有味地远远望着棋枰,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连小小的童子都能在一场手谈中对围棋了然于心,可见当时南唐朝野上下,士子匹夫之间的围棋之风空前盛况。身为第一风流才子的李煜,对围棋的痴迷和狂热自然也不再话下。以围棋入手,快速拉近两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大周后娥皇这一手堪称围棋中的妙手。 两个很快如漆似胶的青年,在日渐水乳交融的耳鬓厮磨里,变得越来越亲密无间和自由自在。转眼从春日到了冬季,一场罕有的大雪突然降临在南国千家万户的房前屋后。很少看到纷纷扬扬雪花飞舞的娥皇,忘我地唱着、跳着,竟自端着酒樽拉着李煜要去雪地跳舞。李煜也是兴趣盎然,却强忍着心底的癫狂,望着自己心仪的女子故意戏道: “踏歌而舞须得雅兴,如若皇后能够当场唱诗一首,朕便依你放浪一回!” 娥皇当即边舞边唱,一曲《邀醉舞破》随口吟哦而出。当然,身为一代诗词大宗师的李煜也不甘示弱,不久也是费尽周折,八方搜寻,终于将失传多年的唐玄宗《霓裳羽衣舞》弄到手,仅凭一个残本,便仗着自家一身惊人诗文功夫几乎还原了原曲。可惜,这首极尽优美和奢华的名曲,从盛极一时的大唐衰落后便一直被当做不祥之曲,被仁人志士敬而远之。当时的名士同时更是南唐第一围棋大国手的徐铉听到后,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亡国之曲又起,这可不是我南唐之好预兆啊!” 棋与国:遥想当年李后主(下) 在围棋之外,已经让李煜欲罢不能的娥皇,在迷倒儿子的同时也让李煜的皇帝老爹吓了一跳。在考察诸多继位者皇后候选者的各种比试中,娥皇以手中一把出神入化的琵琶,彻底征服了未来公公的欢心。一曲终了,李璟大加赞赏之余也是出手不凡,当场便将当时的传世之宝烧槽琵琶——也就是后世被音乐界一时推崇备至的焦桐琵琶,随手赏赐给了她。 可惜人间世总有阴晴圆缺悲欢离合,美貌与才情并举的女子总是多红颜薄命。两人可以共度的美好时光,恰如两人经常牵手的十指相扣的宿命之数。从青春妩媚的十九岁嫁给李煜,到芳华绝代的二十九岁,不过匆匆十年,美若星光的娥皇大周后,仿佛预先知道了自己璨若流星般耀眼而短暂的归期,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款款向自己的皇帝夫君一如寻常般告别,然后一个人安静地洗干净了自己的身体,双手怀抱着她心爱的烧槽琵琶,口中轻含着一块美玉,慢慢走向她生命的最后一站瑶光殿。 娥皇香消云散后,李煜久久不能释怀,常常沉醉在充满悲戚的自封为“鳏夫煜”的自我放逐中,直到另一个属于他生命中的女人来临。这个女人,便是娥皇的亲妹妹小周后。 身为姐姐和姐夫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小周后其实早在大周后活着时就已经和李煜暗送秋波。对于李煜和小周后之间的偷情活动,不管史实怎么说,单就人性而言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一个小美女,一个大帅哥,关键还是美女美到祸水高度,帅哥爆款到万人之上的皇帝级别,而且还是多才多艺的皇帝,两人相遇,干菜烈火,岂有不熊熊燃烧一次的逻辑?至于最后是什么样的灰烬,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所以,闻过了小周后处子之香的李煜,手痒痒到情不自禁的地步,毫不掩饰地在一个午后,一边回味着与小周后滚床单的妙不可言,一边色胆包天地写出了一篇惊世骇俗之大作: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篇诗词,即使不善诗文不谙风情的老实人看了,怕也是会直白到心惊胆战,继而也是要心猿意马,心摇神驰,美哉惜哉地摇头晃脑一番吧?你看,一个月朦胧鸟朦胧的晚上,一个自带暗香婀娜多姿的小人影儿,悄悄拎着自己的一双金缕鞋儿,来与心仪的情郎相会,最后瘫软在情郎的怀中宛若风中的莲叶叫人怜爱万千地打颤。此情此景,又有谁人把持得住不扬首喟叹一声“我见犹怜兮”…… 也许是寄托了李煜对大周后的隐隐追思,身为同胞姐妹毕竟小周后身上肯定会有着大周后千丝万缕的气息和影子。也许是对小周后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对大周后的怀念,李煜在大周后陨落四年之际,终于册封小周后为新的南唐皇后。随即,两人便开始了名正言顺的一场又一场或是声势浩大或是只有二人世界的相亲相爱大表演。至于朝政呢,百姓呢,家国天下呢?甚至,早已虎视眈眈已久的赵匡胤和他的大宋,一口口吃掉了所有的敌人,千军万马,已然会师南下,李煜却还在醉生梦死着与他的美人打情骂俏。也许,这还是那句话,以后的事情,那也只是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当然是李煜无论是做为一国之君还是做为一个男人,都将是一场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生命之轻。到了该还的时候,所有的时光都会一股脑地推过来。 当宋太祖亲自提兵一路浩浩荡荡推到门前,李煜可爱地派出了南唐第一围棋国手,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口才的徐铉徐大人,孤身而去振振有词地质问了一番: “这么多年以来,大宋要黄金白银给黄金白银,要稻黍米粮便给稻黍米粮,就像儿子侍奉着父亲般周到。我们如此谦恭良顺孝敬,你们今日却大兵压境欲灭吾国,这天下还有道理可言吗?” 可想而知的是,答案只有胜利者的呵呵一笑。 等到赵匡胤亲自来到李煜面前,恰好看到李煜和小周后相拥在一起,闭目坐于高高堆起的柴木之上,看样子是准备在飞舞的火焰中殉国。这么好的戏份,而且所有的阳谋、阴谋都不用再挖空心思自己去构想,心腹大患便可从此灰飞烟灭,谙熟黄袍加身的一代枭雄自然乐得抱着双臂,来一次最是赏心悦目而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壁上观。 可惜李煜说到底是一个白面书生,而且极度怕疼。怕疼的人,也许可以引颈承受别人的屠戮,对自己却是万万下不了手的。 等了许久,那场大火也没有点燃,郁闷的赵匡胤只好捏着鼻子做了一回好人,随后带着李煜夫妇班师汴京。到了汴京,李煜也摇身一变,从南唐皇帝变成了大宋的“违命侯”。从皇帝到侯爷,中间的落差不可谓不天翻地覆。然而李煜始终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暂时放了下来。至少他和他心爱的女人,不会死于让人想着就痛的刀光之下了。 随着一个王朝的湮灭,一代人的一个家国专属的所有悲欢故事是否也该落幕了呢? 不,对于沦为阶下囚、亡国君的李煜而言,却是恰恰相反。享尽了人间荣华富贵与诗情画意的李煜到了此刻,一个属于李煜自己的真正“李煜”才算完整地苏醒。如果说,从金陵到汴京,这段地理上的距离是那个皇帝的彼李煜必须要自己走向那个侯爷的此李煜的一段距离,倒不如说这是汴京的李煜从此回首告别了那个金陵的李煜。江山如画,城门为界,这一刹那的顿足与回首,真不知是幸与不幸!那个李煜死了,这个李煜活了。一个写尽了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李煜,终于来到了另一个即将浴火重生的李煜面前,尽管两个重叠的李煜凡胎肉身的生命长度,已经屈指可数,但一篇永恒的伟大诗篇《虞美人》终究还是横空出世: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一刻的李煜,一定会想起当年那个老臣萧炎冲进皇宫怒掀棋枰的场景。是的,那时的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甚至还笑问自己的大臣:“朕不过是下局棋而已,爱卿就这么想做那魏征吗?”大臣的反问,声犹在耳:“臣非魏征,陛下也非唐太宗耳!” 一个不发怒不血流成河的皇帝,真的就是一个好皇帝吗? 这一刻的李煜,还会更加痛彻心扉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毫无掩饰地被强征入宫最后满身憔悴地回到自己身边。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迟到的感悟,是晚来的热血,是总是慢了半步的怒吼。于是,文质彬彬的李煜,终于在面对已经改奉他人为主并前来探查的围棋大国手徐铉前大声说出了早就该说的一句话:“我现在已经悔之不已,那些被我错杀的潘佑、李平,他们都是故国的忠臣良将。” 一个从前只知道卿卿我我的亡国之君,现在如此掷地有声真的好吗? 我想,这一刻的李煜,一定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因为,他已经保护不了他的故国,保护不了他的女人。他其实早就应该慷慨赴死去了。可他怕疼,怕自己的仪容面目皆非。所以,还是让别人来结束这所有的一切吧…… 赵光义,一代枭雄的亲弟弟,一个黑大蛮横的死胖子。很难想象,透过那幅一想到就会令人恶寒的《熙陵幸小周后图》创作过程,是怎样的一种叫人不齿的场景: 在一群战战兢兢而又蠢蠢欲动的大小画师环视之中,一个丑陋的男人,卷裹着一具嫩藕般颤抖的娇躯,令人作呕地玩弄着花式繁多的床笫之欢。 姚士麟在他的《姚叔祥见只编》中曾经这样描述说:“余尝见吾盐名手张纪临元人,<宋太宗强幸小周后>粉本(即水粉画),……后戴花冠,两足穿红袜,袜仅至半胫耳。裸身凭五侍女,两人承腋,两人承股,一人拥背后,身在空际。太宗以身当后。后闭目转头,以手拒太宗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同样的一幕,也在岳飞一曲悲愤的《满江红·写怀》中重现。大宋,这个在中国历史上最为奇葩的一个朝代,在当时的世界堪称富甲天下。却是一方面病态的极尽繁荣昌盛,一方面卑微地极尽积贫积弱,对外不断地纳贡割地,俯首称臣,叫人禁不住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在纸上望洋兴叹。 后世有不少学人戏称,大宋奇葩,靖康之耻,其实皆是报应。报应源头,当是始于宋朝那个死黑胖子大庭广众之下那鲜廉寡耻的勾当,自然惹得天怒人怨。当然这只是我等泪崩后之笑谈,不足为凭矣。 如果世间真有灵魂不灭之说,是否李煜地下有知,在他的故国与棋枰间,想必也如诗中所言,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他娘的举杯浮一大白,谁知道呢?不管幸与不幸,李煜终究还是那个李煜,一个不幸做了皇帝的伟大诗人,一个有幸成为一代大师的皇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人类不灭,他便永恒闪烁在我们头顶的星空之上。 医学书上说,“牵肌药”其实就是中药马钱子,又称番木鳖、苦实把豆儿、大方八,为马钱科植物马钱的成熟种子。马钱为乔木植物,产于热带,广泛分布在印度、越南、缅甸、泰国、斯里兰卡以及我国云南、海南等地。 公元前548年 公元前548年,虽然时光定格可能不一定必须精确到这一年的不差分毫,但这一年的大致前后,无论对于中华文明还是世界文明,都是一个值得凝眸和回味的年代。 在我们的土地上,从诸侯争霸的春秋开始进入再也无法统一号令的周平王开端的东周列国数百年间,到这一年前后,处于争霸的齐楚两国,最为引人瞩目的是,素有“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恶名的齐景公,在他治下的齐国,不仅已经有了可以时常高挂云帆去往汪洋大海一游的海船,而且他还因为能够时常接纳贤臣晏子的谏言,而屹立诸侯之中58个年头,一举成为当时在位最长的一个国君。不仅如此,他还创造了一个因他而起的著名历史典故“二桃杀三士”。 而在楚国,不仅史无前例地将农田水利之法确定为国家的法典,而且同样也在贤臣楚令尹子木的大力推动下,一样的整顿田制,通过“量入修赋”之法一举掌握到了当时最先进的农业**,使得楚国一时间成为诸侯中名副其实的“翘楚”之国。 在古中国的西方万里之外,一个西起小亚细亚之东,东至波斯湾北部,与当时的西方霸主波斯帝国的波斯人同为一个属印欧语系,同一种伊朗语的伊朗高原上的一个小国,因为亚述帝国的入侵,而开始从松散的部落制走向紧密的联合制——一个具有联邦制最早雏形的米底帝国由此出现在世界的西方。 再往北一些,依然还是这一年的前后,一直顺风顺水称霸于地中海与红海的犹太王国终于被崛起的巴比伦王国所替代。耶路撒冷也因此被惨遭洗劫,所罗门王苦心建造的所谓“第一圣殿”理所当然也被付之一炬。一场同胞之间的内讧不仅造就出一个崭新的历史新名词“巴比伦之囚”,同时也让曾经盛极一时的犹太国不复存在。于是,历史终于在这时引出了一个更为重要的国度,和这个国度的重要主人居鲁士。 极富传奇色彩的居鲁士,曾经因为其外祖父米底国王阿斯提阿格斯的一场噩梦,而险些胎死腹中。但是其强大的主角色彩竟让奉命做刽子手的哈尔珀哥斯一时间鬼迷心窍,推卸责任地将他随手交给了一个过路的牧人去处理。而牧人的妻子,正好产下一个死婴。于是一处中国版的“狸猫换太子”故事再度出现,牧人夫妇交出自己的夭折婴孩,也从此成就了一个后来威震天下的霸王居鲁士。 公元前548年的第二年,在打败了位于希腊东邻的吕底亚王国之后,居鲁士裹挟着这股威势,一路披靡,最终攻陷雄视四方的巴比伦王国——这个曾经创造出“汉谟拉比法典,空中花园,通天塔”的伟大文明,就这样在玉碎的同时,也使得波斯帝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多民族地跨欧亚的大帝国。 现在问题来了:如此强盛,甚至犹如现代一超独霸的强横超级大国山姆大叔,既然国土地域广大到横跨欧亚大陆,居鲁士锐利的兵锋所向,为何没有一路东上,直指中华大地呢?与此同时,这时正处于同样各种文明和思潮萌芽和风生水起的中华文明及其诸侯列国,假若两强相遇,到底谁胜谁负,谁优谁劣呢? 当然历史不能假设,而且重点也不在隔着千山万水的居鲁士会不会挥师东进与我大中华打起来,重点在于这一年,我们的围棋,终于堂而皇之地被写入到中华文明的正史中去了。 据春秋时期左丘明《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记载: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呜呼……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不定乎?必不免矣……” 《左传》中的襄公二十五年,即是公元前548年。文中所记载的是一段颇具戏剧色彩的曲折故事,如果不清楚里面的因果,理解此文尤其是围棋在其中的关系,还是有些难度的。 首先,这段文中记载的历史背景是,曾经身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的卫献公,此刻仅仅是一个比丧家之犬好不了多少的流亡国君。而造成这种悲催局面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早在卫献公十八年(前571),当时还是一国之君的姬衎(卫献公原姓姬名衎)派人约请孙文子、宁惠子一起欢宴。谁知,两人兴冲冲赶来,姬衎却兴致大发地自己跑到国君园林中射雁耍乐去了。一直等到天色很晚,姬衎才想起二人,于是又叫人将两人请到园林中来。召见大臣欢宴却又冷落他们,这也就罢了,但姬衎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压根没把二人看在眼里,直接穿着身上的射猎之装出来相见,顿时激怒了早已怒火中烧的一对大臣。国君亲着猎服而与身着朝服的臣下见面谈话,这在当时是不合乎礼制规范的。最重要的是,这一对大臣都是当时的皇家贵族与望族,在卫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怠慢和无礼行为当然是不可饶恕的。于是两人跑回各自的封邑,接着就展开了对姬衎的倒戈和诛杀行动。 卫献公被孙、宁两大家族成功赶跑后,落荒而逃的姬衎被齐国收留,最后安顿在聚邑。而孙、宁两家经过商议和利益再分配,最后共同约定立卫定公弟秋(《汉书》说他名焱,《左传》则为剽)为卫国国君,也就是卫殇公。然而宁惠子对献公被赶走之事一直感到不安,不久他便重病难医,随即告诉其子宁喜道:“我得罪了国君,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的名字记载在诸侯的简册上而加以收藏,说‘孙林父、甯殖赶走他们的国君’。国君回国就能掩盖这件事。如果能够掩盖它,你就是我的儿子。如果不能,假如有鬼神的话,我宁可挨饿,也不来享受你的祭祀。”宁惠子死后,宁喜继承了甯氏家族在朝政中的大权,同时也继承了惠子临终前的瞩托。后来,卫献公听说了此事,马上派人潜回国中,于是也就有了前文中的那段文字,也就是参与倒戈的另一大家族孙文子闻讯后不由得仰天长叹。 这一段史实,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围棋在当时的皇室贵族阶层可以信口拈来,足以说明围棋在那样一个时代的风行程度。更值得注意的是,那时的人们,已经从思想深处和行为模式中,窥探到了围棋中的智慧和谋略。这种流行程度和感悟深度,显然已经不是雏形中的围棋所能做到的。这才是公元前548年,对于围棋的历史性意义。 至于这历史中的孙、宁两大家族的结局,尽管已经知道了卫献公在十多年的逃亡生涯中,既没有一丝悲伤和发奋的努力,每日里更是花天酒地依然故我,最终当然还是一如历史进程中的那样,一个家族分崩离析,一个家族从此灰飞烟灭。但为了一个诺言而发生的这些悲喜剧,夫复何言…… 围棋的半边天:女子围棋 在中华文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很多在今天看来完全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文化传统的禁锢甚至是忌讳,男尊女卑更是在现实生活之中大行其事,渗透到了我们的衣食住行、风俗礼仪的方方面面。这种陈旧、腐朽观念是如何兴起的,肯定是有其历史发展背景和历史必然的。一方面是父系社会体系最终取代了母系社会体系而成为社会发展的主流形态,另一方面,则是人类发展进程中严酷的生存环境所决定的。无论是猎取、采集食物,还是抵御洪水猛兽亦或是同类的侵袭,男性不管是在力气上还是行动中,表现的都远比女性来得更加可靠、镇定和勇猛。即使到了人类社会相对稳定和成熟的田园耕种时代,远离了颠沛流离的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态,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主流形态,也依然是整个人类的主流共识。围棋的出现,尤其是围棋既不作为行军打仗、定国安邦的国之重器,也非国计民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这种男尊女卑的现象,会不会有所改观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除了宫闱深处与脂粉女红,数千年的岁月还真没有一个真正给予女性与男人平起平坐治国安邦平天下的席位,以至于偶尔在某种背景下冒出一两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特例,立刻便成为一种传奇,比如花木兰,比如穆桂英,而竞相成为唱本、小说和戏剧的主角。其实毫不客气地说,这根本就是由男性社会主导的由上而下的一种集体猎奇行为。具体到围棋,当然更不会因此例外。即使贵为圣人之妻,在文献中也照例得尊奉为女皇的富宜氏,《路史·后记》在描述围棋诞生这个神圣时刻,也字里行间无不映射出一种男性社会无处不在的优越感和俯视般的口吻,说什么富宜氏为帝尧陶唐氏生下朱骜一对儿子。兄弟两人十分顽劣,并且常常相互攻讦。后来身负圣人之名的帝尧在悲伤之余,不得不做出了一种名曰围棋的游戏,供朱骜二人嬉戏,以闲其情。 这番话,好不傲慢。兄弟两人不成器,好耍闹,其本性又与身为母亲的富宜氏何干?所谓龙生九子,有的龙啸九天有的甘做泥鳅,莫非到了玉皇大帝那里,还得把龙母抓上天庭当做罪魁祸首问责乎。 可见,连显贵如富宜氏的圣人之妻都只能在男人世界天生矮半头,普天之下其余普通女子,还能怎生作为?或许正因为如此,一些不甘只作生育机器怀揣梦想的女子,以围棋为平台,用自己的聪慧、美貌、柔情与果敢,在一尺棋枰这样的一种利己又利他的“捷径”上展开了一个个如花如画般的神奇之旅。 圣人辈出的时代之后,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不知道是否可以围棋。但从《论语》《左传》等典籍中对围棋的记述和描绘看,虽然商周鲜有王室围棋事迹活动,但围棋作为王室贵族生活中的风雅之物肯定是不可少的。天生不爱笑的褒姒,能让帝王为博其一笑而不惜拿自己的江山社稷作饵,可见这些俘获男人之心的魅力,除了一半是天生的如花美颜,一半也须得是、对坐手谈这样长期养成的软实力。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被定义为红颜祸水的女子,无论是褒姒、妲己,还是杨玉环、高圆圆,抛开世间评说是非,可以完全如此推而论之,虽然真实文献不见她们有围棋事迹片段,但作为女子必修课的深闺技艺和女红,被一代代帝王与权贵把玩着的围棋之于她们又如何少得了呢? 竹下围棋,述说的则是一个已经成功跻身帝王之家,并获得帝王万千宠爱与欢心的女子,在日臻成熟的宫廷政治与宫斗之间,试图以围棋撬动皇家禁忌的一个不成功案例。《西京杂记》说,每到八月四日,汉高祖刘邦便会放下家国天下事,出雕房而专门在北户下与一个女人竹下围棋。为何要如此这般呢?因为这女子会以围棋卜吉凶,“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这个咒语是不是太狠了一些呢?因为胜者当然只能是皇帝一人,所以其他人还是有法子避凶趋吉的。“取丝缕就北斗星求长命,乃免。”只可惜,这种借围棋说事的做法,最终却让这女子以令人扼腕的悲剧成为另一个女人炮制出的“人彘”。骇人听闻的“人彘”啊!这女人便是戚夫人,另一个女人则是吕后。 类似于这样的以皇家宫廷或权贵为背景的围棋活动,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围棋,更多的是借助围棋实则政治的一种表面看上去不那么血腥的活动。这种后来被归纳为宫廷围棋的特殊存在模式,主角当然是那些一生都不可能再逃出皇家宫闱的女子。所以,尽管在她们手中的棋子时常都会有着或明或暗、这样或那样的阳谋与阴谋气息,甚至还会有难以躲避的血迹斑斑,但围棋本身的美丽和光彩,依然还是给了她们无数的欢喜、沉醉与神游万里般的暂时逃离的思想自由。也正是如此,我们才有幸得以在更多的文字中,画卷里,看到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身影,宛若就在我们对面,拈子凝思,含笑下子。其中很有代表性的画卷,如周文炬的《荷庭弈钓仕女图》描绘的宫廷围棋盛况,三三两两的宫女,随风摇曳的荷花,黑白跃动的棋子,阳光灿烂的色彩,让人恍然如临其境。诗人也不由得为此赞叹不已,如张籍的《美人宫棋》赞美道: “红烛台前出翠娥,海沙铺局巧相和。趁行移手巡收尽,数数看谁得最多。” 而在皇帝中最为多情多才的宋徽宗在围棋之余,则干脆亲自提笔唱和曰:“忘忧清乐在枰棋,仙子精工岁未笄。窗下每将图局安,恐防宣诏较高低。” 不过随着时代的大发展,围棋最终也从高处不胜寒的深宫走向了更广阔的民间。当然,这个“民间”是相对更高的皇家贵族阶层而言的,距离包括了更广大民众的下里巴人的真正民间,还是存在巨大差异的。准确地说,这个民间,介乎于皇家贵族与真实民众之间,可以看做是围棋发展中的中间代时期。这个时期的女子围棋,自然也就有了下里巴人中的更加底层和更难施展人生的那些怀揣梦想的女性。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纳村古墓群的考古发现中,有一幅保存相对完好的古代围棋仕女图,画面中的背景与装束,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她们与常见的那种皇帝与嫔妃们的围棋画卷,就有着明显的来自民间的泥土与乡野气息。这也不由得让人想起如花木兰替父从军那样的中华奇女子,她们的身影,同样也在小小的一尺棋枰上,演绎着自己的人生梦想,亲情大爱,和对世俗与偏见的抵抗。这其中,就有一位不认输的女孩娄逞,不仅酷爱围棋,而且棋艺高超。当她在女伴中再也找不到一个对手时,却苦于礼教而无法抛头露面像一个男人那般自由地去寻找对手。最后,她瞒着所有的亲朋好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女扮男装,并且自甘背井离乡,云游四海,去寻找一个又一个能够战胜她的人。 光阴荏苒,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娄逞竟然不仅凭着惊人的棋艺活了下来,而且还一步步做到了扬州议曹从事的官职。只可惜就在她即将功德圆满告老还乡之际,她的女子身世,在最后一刻还是被人发现并被告发到了皇帝面前。好在这个皇帝虽然杀人如麻,却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围棋皇帝齐明帝,在啧啧一番称奇过后,只是草草下了一个圣旨,让她变回女子之身了事。 这样的好运,同样也发生在一个有着同样不安分之心的蜀中女子黄崇嘏身上。相比娄逞,黄崇嘏不仅棋艺高超,花容月貌,而且从小因父母双亡常常变装游历人间,自讨生活。后来在20岁那年,竟然大胆参加了会考且一举中得状元,同时也深获宰相周的赏识,不仅荐举她做了司护参军,而且还要主动招她做女婿。无奈之下,黄崇嘏只好一面请辞,一面主动写了一首诗作为谢罪道: “一辞拾翠碧江湄,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郡椽,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身铿然白璧姿。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 随后的朝代,无论是金元杂剧《春桃记》,还是明代徐渭的杂剧《女状元辞凰得凤》、杨慎的笔记《杨升庵外传》等,都以文学的手法描绘了黄崇嘏以围棋行走人生并且高中状元的传奇故事。其中最教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著名的现代黄梅戏《女驸马》,戏里惹人又怜又爱的女主角,就是以黄崇嘏作为人物原型创造而出的。这是围棋的功德。 棋手,棋士,棋圣 棋手,棋士,棋圣,这是围棋之中任何人都不可能跨越的一种代表着一个人棋艺水平高低的鸿沟。由低到高,非阶梯一般拾级而上,缺一不可。 相对于其他棋类甚至更广义的游戏,围棋算得上是门槛最低却又蕴藏着深奥智慧的一门艺术,可谓易学难精。所以,不管是谁,只有喜欢围棋,在你拿起黑白二子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棋手。 到了棋士这个层级,就不仅仅是精通死活、手筋、腾挪和劫争这些高级手段了。准确地说,棋士其实还应分三个梯次: 一般棋士。比如能看懂大多数死活,且能对一般骗着、欺着有所警惕和预见,大多数情况下属于自娱自乐的类型。这样的棋士,属于围棋中的大多数,因为是金字塔的最底层。所以尽管常常会成为被高手暴虐的对象,甚至是各种场合中的博彩铁定的待宰羔羊,但他们却常常因为围棋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前赴后继,无怨无悔,在一方棋枰上大呼小叫着,沾沾自喜着,不亦乐乎着。 中坚棋士。到了这个水平,大多数人会很自然地成为那种混迹于天下的江湖棋士,或是云游四方,或是隐居一城,以棋为生,以棋为乐。胜者,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甚至还能娶妻生子,买田买楼。负者,当然就只能饥一顿饱一顿,期待能在某个家境殷实却又棋瘾大发的“羊子”身上,捞上几日的饭钱。 霸王棋士。顾名思义,只有能戴上这样的一顶帽子,他们才会要么是一个地方令大多数棋士难以撼动的棋艺高峰。要么就是声名远播的人物,即使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他们也是一个移动中的各种手筋、套路之综合野战集大成者,非同等棋士无可匹敌。 棋手,是流动的。今天拿起棋子,便是棋手。明天将棋子束之高阁,他们便回归到生活的日常中,几年甚至终生不再摸棋,他们也没有什么不适感。这是他们最大特征。 棋士,则是一旦摸棋,便终身难忘。相比一般爱好者的大多数棋手,棋士也许会迫于生计疏离围棋,但终其一生,只有条件允许,他便会在任何时候随时拿起棋子,毫无阻碍地重新融入到围棋的世界之中。 一个人,经过普通爱好者的棋手熏染,又历经棋士自我棋艺体系的觉悟以及江湖征伐四方后的洗练。这时,倘若他能在棋界雄霸一方,然后假以时日,或者机缘巧合,一朝顿悟,或者又像行吟诗人那样偶得奇遇,一梦觉醒,一如王积薪、刘仲甫般得姑姥夜授神来之棋,梦青龙吐棋经九部而一飞冲天,从此再也不受常法所限,平庸棋势桎梏,只凭手中一黑一白两子“奉饶天下棋先”。这样的人,因为天地造化,天赋异禀,且又机缘巧合,所以实属人世间的凤毛麟角之人物,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登顶,可以笑傲江湖位列“棋圣”的至尊宝座了。 无敌手,是棋圣的一种硬指标,可以视作其最大的金字招牌、标志和象征,这是技术层面的,具有非此即彼的排他的唯一性。孟子口中的弈秋,以及到了围棋更加繁荣、成熟的大汉朝时期的所谓天下第一围棋的杜陵等,他们便是这种棋圣,棋子落处,一样的也是战场,刀刀见血,招招致命,非一方溃灭而不罢休也。 这种快意恩仇的绞杀,硝烟弥漫的格斗,步步惊心的腾挪,赏心悦目的攻击,令旁观者跟随着棋局感受着同样的惊心动魄,一样的酣畅淋漓,渐渐的也就催生出可与棋圣比肩的围棋理论集大成者,如尹文,一语道出棋中之味:“以智力求者,譬如弈棋,进退取,攻劫收放,在我者也。”又如刘安,犹如一语成谶般说出:“行一棋,不足以见智。弹一弦,不足以见悲……。围棋击剑,亦皆自然也。”最后到了邯郸淳这里,终于在他的那本《艺经》中顿悟,一举高度概括出围棋的等级奥妙之所在——围棋有九品: 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体,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 由于这九品之说,十分传神地引申出围棋在实战对弈中的神韵之处,世人很快便接受了这种对棋艺水平的等级划分。后来到了围棋发展已经日臻成熟的明代,许仲诒在他的那篇同样著名的《石室仙机》一书中,较为系统地作了相关注释性自解道: “一品入神是指棋术变化莫测,又能先知,精义入神,不战屈人,无敌于天下者;二品坐照饶半先,次于入神,即三局中有两局走先;三品具体,是指:入神受饶一先,临局之际,见形即悟;四品通幽是指受饶二先,临局之际,见形阻善于应变,战斗与否,意在通幽;五品用智是指受饶三子,未能通幽,战则用智;六品小巧是指受饶四子,临局时不务远图,好施小巧;七品斗力是指受饶五子,临局时动则必战,与对手相抗,不用智而专斗力。” 也许是八品、九品的棋力,在许仲诒眼里实在是难入法眼,所以七品之后他便戛然而止不再置评一言。自然,这种不置一言的孤傲之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目前世界通行的围棋段位制将棋手按实力高下分为九个段位,最高的段位为九段。这种职业化的职业等级制度,与邯郸淳的这个围棋九品制的历史传承当然也就无需多言了。 这里值得特别一书的是,在围棋发展的世界范围内的数千年历史长河中,虽然有“通国之善弈者”这样对棋力超凡脱圣的言辞赞誉,有围棋州邑、棋待诏这样对棋艺水平无出其右者的地位抬举和生活包养,但真正由国家层面向个人授予“棋圣”这种代表着一国在围棋方面至高无上荣誉称号的,也就仅此聂卫平一人而已。在他的背后,是他在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犹如神助般一骑绝尘的辉煌十一连胜,以及这种历史背景下的胜利光芒的无以言表的历史意义…… 另眼看《博弈论》 将围棋划归为百害而无一利的人,其中影响最大的当然首推亚圣孟子。另外历朝历代都有一些有名或无名的文人骚客,抓着围棋的某些小辫子时不时地搔首弄姿、指桑骂槐一番。但无论亚圣孟子,还是这些文人骚客,嘴里怎样说都尚属个人行为,上升不到意识形态层面。可是偏偏就有这样一个人,怎么看围棋怎么都横竖不顺眼,最后干脆一拍脑门,直接动用国家机器对围棋进行了一番仪式感颇强的文化围剿。此人当然非富即贵,乃三国时江东吴国之孙和,传说中的武神孙武后裔,江东霸王孙坚之孙,孙权之子。 如此一个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王孙公子,大把的时间需要去正经时习诗练武,布兵摆阵,休闲时灯红酒绿,歌舞狂欢,怎么会无聊到闲的蛋疼找围棋的麻烦呢? 孙和生母王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子凭母贵,因母亲得孙权极度宠爱,所以孙和虽然不是太子却比太子还得孙权眷顾。不仅常常带他狩猎观兵,而且还专门指定了当时名满东吴的阚泽教习他四书五经,礼仪六艺。不久,也不知是不是天随人愿正经太子孙登郁郁而终,孙和于是毫不费力地顺势做了继任太子。 据《三国志·吴书·孙和传》记载,孙和当上太子时年一十九岁,这在那个时代已经算是大器晚成了。而三国虽然打打停停,时战时和,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魏蜀吴朝野上下一以贯之的好享乐、喜游戏、重清谈之汉风。这其中,尤以围棋废寝忘食而通宵达旦为最。孙和身在其中,恐怕当然不能幸免,少不得也是常常秉烛夜战,弄一双熊猫眼不说,赌彩之资估计也是进进出出不少。以前也就罢了,反正不需要自己忧国忧民,表现得那么高大伟岸。但现在形式反转,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虽说不用真的要去劳其筋骨苦其心智。但既然升任了太子,修身治国平天下,这首要一件大事,当然就得是立言了。要立言,还要能迅速博得眼球,围棋这种无论朝野还是达官显贵寻常百姓都认知高度契合的玩物,正好拿来做一石三鸟之用。所以,有了这些资料铺垫,现在几乎可以用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孙和太子先生压根就不是什么闲的蛋疼,也不是硬要道貌岸然做什么正人君子的卫道士。他真正的目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沛公”就是他亲爹孙权。 不过万事俱备还得一个东风借势,于是,孙和顺手在自己的亲随中,随便抓了一个名叫蔡颖的倒霉蛋,揪着这个家伙当天下了一晚上围棋哈欠连天的样子,痛心疾首地来了一番长篇大论,说只要是胸怀天下腹有大志的人,都不会整日无所事事,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围棋这样无聊到可以废寝忘食的事情上。况且,四书五经,诗书六艺,弓马射御,每一样真正的本领,你们真的都学到手了吗?没有,那好,今天在座的正好都是名家高手,四方贤达,每人都不妨作一篇鞭笞文章以教化天下沉迷之人,才是真正为国之举。 很快,身为中庶子的韦曜及其所写文论《博弈论》博得头彩,不仅第一个呈上正稿,而且一下子写到了孙和这位当朝太子的心底。 此君又是何许人也?如果大胆猜测的话,假设不是因为围棋和这篇《博弈论》,无论是文采还是武力值他都绝无可能入史的,但陈寿偏偏在自己的《三国志》竟然单独给了他一个位置:“韦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人。少好学,能属文。从丞相椽,除西安令,还为尚书郎,迁太子中庶子。” 完美揣度出了太子心思的韦曜,在《博弈论》中又是怎样“名正言顺大义凛然”批驳围棋的呢?概括起来无非是拾人牙慧地照着孙和的中心思想,稍加修饰地老调重弹一番: 首先,既然是自大汉以降罢黜百家独尊儒家之传统,自然是要严格遵循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立德立功立言这个套路,上来就得旗帜鲜明地布告天下,太子反对围棋是为什么,这是大道。“盖闻君子耻当年而功不立,疾没世而名不称,故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历观古今立功名之士,皆有累积殊异之迹,劳身苦体,契阔勤思,平居不堕其业,穷困不易其素……终有荣显之福,以成不朽之名。” 紧接着,理所当然就是围棋对于当下世人之害处。“……今世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玩博弈,废事弃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当其临局交争,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虽有太牢之馔,《韶》《夏》之乐,不暇存也。至或赌及衣服,徙棋易行,廉耻之意驰,而忿戾之色发,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能务不过方寸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获地无兼土之实。技非六艺,用非经国;立身者不阶其术,徵选者不由其道。求之于战阵,则非孙、吴之伦也;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废业,终无补益。是何异设木而击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养,其在朝也,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食,而何博弈之足耽?” 这一段说的比较要命,特别是对学而优则仕的天下士子以及尚未求得功名的读书人,下围棋,便是将自己甚至整个人生降格在方寸之间的“一枰之上”。棋艺再高,文化上既不是经史子集可比,艺术上也不是六艺之列。立身,不足以经国。求道,更不是“孔氏之门”。用兵,又岂能谈孙武之法?两个人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冥思苦想,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变诈为务”,“以劫杀为名”,种种行径,都不是圣人之徒之所为也。 “……当世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务,当今之先急争也。夫一木一枰孰与方国之封?枯棋三百孰与万人之将?衮龙之眼,金石之药,足以兼棋局而贸博弈也。假令世士移博弈之力而用之于诗书,是有颜、闵之志也;用之于智计,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于资货,是有猗顿之富也;用之于射御,是有将帅之备也。如此则功名立而鄙贱远矣。” 最后的苦口婆心,声泪俱下,不可谓不令闻者动心,听者动容。客观而言,作为围棋史上难得保存最为完整的早期专门文献之一,而且还是一篇为数不多的较为全面系统地否定围棋的论述性作品,《博弈论》显然还是有着其他围棋文献所不具备的历史价值。甚至,我们还可以将它视作三国时期相对于璀璨的建安文学之外,不那么耀眼的一篇不可多得的东吴文学之佳作来看待。所以,这也就自然而然引出了这篇貌似占据了道德高地的正统文章,其背后隐藏着的政治意味: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民不聊生,汉室式微,最终三分天下。作为割据三方之一的东吴政权,既没有曹魏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先发优势,也没有蜀刘皇叔加身的正统旗号,因此素来在三国中忧患意识最为强烈。落到继任太子孙和头上,整个朝野上下的集体忧患意识,在他身上无疑将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这不仅仅因为他是半路太子,也不仅仅因为他需要做出的这个政治姿态,以便给天下人尤其是他的父王孙权看。更深层的根源,还在于孙和主观思想中的“自然天子属性”与“未来我是一个明君”这样的潜意识,使得这场针对围棋的不大不小的文化运动,表面上好像政治作秀实则其核心还是有着崇高使命感的真实动机。 而在另一方面,年少气盛的孙和自然也有着不甘人后的争胜心理。更胜一筹的刘皇叔汉室正统大旗,以及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威视庇佑中的邺下文人集团,带给东吴和孙和的压力首先是来自于文化上的压迫和炫耀。所以,如果想要超过曹魏和蜀刘两家必须得在文化上有所突破。围棋在蜀刘尤其是曹魏朝野上下之风风靡一时,不仅建安七子各个棋艺高超,就连一代枭雄也对围棋喜爱到痴迷的程度。一旦将围棋定义在耻辱桩上,无疑将是一场在精神和道义上的巨大胜利。如此,《博弈论》在这样的背景下横空出世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还是应该指出,孙和及其以韦曜为代表的文人圈子对围棋的批判,相对于当时人们沉醉于声色犬马的整个社会风气还是有着积极意义和价值的。只不过那时即使身为社会精英阶层的文人集团,恐怕也没有人意识到“棋运即国运”这样的历史走势罢了。 郑侠:棋枰里的周伯通 如果没有周伯通,郭靖这个笨小子会不会那么快参悟到《九阴真经》之绝学,进而因此获得逆天的内力,一步步成长为武学大师,同时还收获了黄蓉这个天下一等一的情妹妹。在金庸代表作《射雕英雄传》中,整日没个正行的周伯通,活脱脱就是一个老顽童,不是上蹿下跳到处惹是生非,就是肆意胡乱作弄郭靖。最后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乐子了,只好自己调戏自己,结果一不小心,竟独辟蹊径创造出谁都没有的一门绝学——左右手互搏。有了这个独门绝技,老怪物黄老邪终于拦不住他了,仅仅一个照面,原本被自己狂虐的对象,一下子变成猪吃老虎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无独有偶,在茨威格那本有名的《象棋的故事》一书里,也有一个被逼不得不与自己做对的人。当然与周伯通不同的是,周伯通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诺言自己关自己小黑屋。而这个人却是被**囚禁,身为一名有种族色彩的棋手成为无端被迫害对象。在终日不见天日的牢狱之灾中,不得不绞尽脑汁将自己想象成两个棋逢对手的人,苦思着怎样左手打败右手,右手打败左手。这种极度精神分裂的玩法,当然最后不可避免地会自己把自己给玩坏了,一名好好的棋手最终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精神病人。 茨威格描写的是象棋,而且肯定是国际象棋。那么在中国围棋里,是否也有像周伯通以及这位被**迫害的棋手一样的怪人,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己跟自己互殴呢? 翻开浩瀚的中国历史,在文人成堆名流荟萃的大宋那个极其奇葩的时代,一本正经地端坐于历史的尘埃深处却又嬉戏着的,还真有这么一位值得一书的人物,他就是号称“一拂居士”的郑侠。 说起郑侠,有一个对于他是根本无法绕过去的人,那便是当时普天之下文人中的领袖人物王安石。 郑侠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但因为父亲正直清廉不善钻营,所以一直都得不到提拔重用,家境一直都处于全家仅仅可以温饱果腹之地。后来,郑侠辗转到了清凉寺求学,与他生命中的贵人王安石终于碰上了。当时王安石还只是江宁知府,踏访清凉寺恰好遇见郑侠,一番你问我答之后,王安石顿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世之才,当即将他认作了自己门中的学生。经过一段时间考察,王安石更是指定了另一个钟爱的学生杨骥前往清凉寺伴读郑侠。这一举动,算是正式将郑侠视作自己人纳入到了王氏一门。到了宋英宗治平四年,得到王安石悉心关照和指点的郑侠,终于时来运转鱼跃龙门高中进士,授将作郞。顺利得到秘书省校书郎一职。紧接着,王安石也时来运转获得继位的宋神宗高度青睐,于熙宁二年成为宋神宗一朝的参知政事,也就是事实上的大宰相,开始推行他心目中蓄谋已久的王氏变法大革命。作为己出的学生郑侠,自然也马上得到重用,光速升迁为光州司法参军,成为主政一方司法的大员。三年后,得到了社会认可的郑侠如期赴京拜谒王安石,并再次得到了这个贵人向自己伸出的橄榄枝: 以王氏门生身份向天下人率先垂范,第一个报名参加恩师正在全国试行铺开的变法新政之一的考试新法,以向天下证明这个新法不仅成功而且是多么的好。凡通过考试者,皆可依据成绩和以往政绩表现越级升迁。然而让王安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郑侠竟然当着他的面一口拒绝了。 原来,数年的基层生活历练以及王氏门生的便利,让郑侠比其他人更直观地亲眼目睹到王安石大力推行的清浦法、免疫法、保甲法等名目繁多的新法,在底层各个州县远非新法推广时说的那般美好。尤其是市易法,完全不懂市场之道,苛捐杂税加起来甚至比小商小贩手中出售的货物本身价值还要高,这还叫人如何营生?一番论战下来,师生二人不欢而散,从此心生隔膜。到了熙宁七年,大半中国旱情连连,颗粒无收,以至逃荒百姓绵延千里不绝。郑侠看在眼里急在心底,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提笔画出《流民图》,同时附上《论新法进流民图疏》。至此,郑侠一举成名,以一图不仅让皇帝“神宗反复览图,长吁数四,袖以入,是夕寝不能寐”。面对天子火速自我谢罪的《责躬诏》,更让呕心沥血大力推行变法的王安石火速上表请辞,一夜下课。 其实郑侠并不知道,又或者干脆就是装聋作哑,《流民图》这一发重磅炮弹射出去,对他恩重如山且又政敌无数的王安石意味着什么。因为最后的事实就摆在那里,别说还算勤政的皇帝和百官,就连后宫慈圣、宣仁两位太后看到图画中的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无一不是望着天子流泪恨道:“安石乱天下。” 所谓“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这一点对于饱读诗书的郑侠不可能不心知肚明,但遇天灾**,逃荒狂潮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幸免。“凶年不免于死亡”,即使再怎么愚昧的百姓也知道还有两个字可以活命:“逃荒”。 但为何身负师恩的郑侠就偏偏做了如此“忘恩负义”的事情,并无形中成为王安石无数政敌手中刺向他的最致命的一杆枪呢? 撇开历史迷雾,回到棋枰上来。在政事与公干之余,闲暇中的郑侠因为写诗比不过星光灿烂的那帮子横人,又没有什么闲钱去喝酒狎妓装什么附庸风雅。唯一的嗜好,便是围棋了。因为唯一,所以一来二去他便养成了一个极为不好的习惯,不管是谁,大凡懂些围棋的人,只要进了他的门,那是一定要陪他通宵达旦下个痛快的。 可惜郑侠是一个穷官,更是一个清官,没有谁愿意清汤寡水地陪着他一天到晚喝西北风。就连陆游后来在他的《渭南文集》中也不得不戏谑地写上这么一笔道: “……西塘先生喜欢强留客人弈棋,如对方推托说不会,介夫便强留客人观看他自己与自己对弈:自以左右手对局,左白右黑……白胜则左手斟酒,右手引满,黑胜反是。如是凡二十年如一日也。” 这里就有些奇怪了。没什么闲钱喝酒狎妓的清官、穷官的“一拂居士”西塘先生介夫,不论哪只手赢了棋,便都是满斟一大杯酒,哈哈大笑一饮而尽,以为赢棋之庆贺。这大杯大杯哈哈大笑的酒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时光飞逝,安石去矣,一个狠人蔡京终于粉墨登场,郑侠政治生命就此终结。罢职还乡,只有一个陈旧的拂尘伴随着他归去的足音…… 铁面无私话《弈律》 不夸张的说,无数下了很多年围棋的人,面对一尺见方的棋枰,往往都是一屁股坐下去,嘻嘻哈哈地随意拈起一颗棋子,啪地一声打在棋盘之上。自然,在你对面的棋友,当然也是如影随形地照葫芦画瓢来上一遍,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这才算正式开始。 围棋静止时,它是无声的,深邃的。围棋一旦入手,便像推开的窗扉,接通的电流,棋枰里的世界一下子全都活过来,充满了令人着迷的无所不在的灵动与灵性。这里面,就包括当你拈子而下的刹那间,那一声棋子与棋枰恍若初吻时的那一声清脆的叮咚。悦耳的敲子声响,棋瘾大发的急迫,对手渴望的眼神,如果对弈地点恰好选在一个鸟语花香的竹林深处,如画的美景将会更加令人心旷神怡。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一场美妙的对弈,就像一场快意的恩仇,也让围棋本身的魅力得到无限延展、衍生。棋枰上可以是千军万马,尸横遍野,可以是斗智斗勇,阳谋阴谋,无所不用其极。一局终了,大家哈哈一笑,身轻如燕,拂衣而去,不亦快哉。不过,真实的纹枰对坐,两两相望,真有这般诗意吗?答案,可能是否定的,甚至是触目惊心令人扼腕叹息的。无论是在江湖之远,还是居庙堂之高,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草头百姓,因为一局棋而发生的人间悲喜剧比比皆是:为了皇位,有利用围棋将屠刀伸向自己亲骨肉的。有正在对弈时,或被一纸诏书赐死,或被悄悄毒死。也有借围棋杀人,行苟且之事,当然更多的还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斯文丧尽。或许正是有感于此,才有了圣人孔子对围棋“整日无所事事不有博弈者乎”的观感,有了亚圣孟子直接将围棋划入到人之五不孝劣行中。至于其他诸如讥讽围棋为“黑白简心”、“下围棋不如挑粪”者,以及正正经经以治学态度批判围棋的韦曜及其大作《博弈论》等,当然是个个慷慨激昂,口若悬河。但是纵观这些天上人间的高谈大论,义正词严的引经据典,严格的说,却都只解决了一个骂街的问题。指桑骂槐,逞一时口舌之快,难免太小儿科了吧?真正有本事,应该是告诉别人这个东西不好,说了为什么不好,不好在哪里之后,还应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划下一条红线:今后,谁一旦逾越雷池,谁就应该接受这样那样的惩戒和处罚。 终于到了大明万历年间,有一个袖手而立姓王名思任的进士,远远斜睨着一枰棋局,茅塞顿开,苦思经年,寒窗奋笔,赫然写就了一篇堪称围棋**,规范各种围棋陋习的法律通则《弈律》。 《弈律》一出,顿时震惊了所有正在棋枰之上征伐四方的英雄好汉、文人墨客:什么,以后下棋得小心点儿,否则搞不好到处都是坑,动不动就会被打被罚? 那么在《弈律》中相当于杀人的最重之罪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杀棋、吃子了。“凡杀棋,除威逼人致死者,拟议定夺。威逼人者,杖八十。其谋杀、故杀、斗殴杀、劫杀、戏杀、误杀、过失杀、造畜蛊毒杀,及采生折割人,俱登时杀死勿论。” 此条堪称这个围棋法律头条的法律解释,与其他“法律条文”相比倒是说的十分善解人意和体贴备至。除了故意把人气死外,所有的谋杀(吃子杀棋)“勿论”。何谓勿论,当然就是皆不问罪也。 但是你若以为作者其实就是哗众取宠,借围棋之名来搞笑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比如这个名曰“掳掠”之罪条款,“凡见己大败,辄掳掠图赖人者,杖一百、徒三年,仍坐赃一百二十贯。其激变溷局有所规避者,杖八十、徒二年。偶失者不坐。每十子科作二十贯。”哈哈,这个说的岂不是很江湖。要知道在实际对弈中,大败而逃不把棋局下完的人,或者眼见棋局已然落败而故意弄乱棋盘、掀翻棋具者,以及以小人行径扰乱对手思维者,比比皆是。两人随便玩玩也就罢了,倘若是在以命相搏,或者直接赌上了不能承受之重的江山美人,负者输了棋马上玩失踪,你让胜者情何以堪? 不仅如此,两人对弈,若是发生争执,别说一个不耐烦拳脚相加,就算是轻微的恶语相向都不行,否则不仅各打七十大板,而且在多少天之内不得再下围棋,棋瘾大发也算你活该。 至于其他弈棋众生相,更是道尽了人间百态,有的甚至直指人心,比如棋友之间相约对弈,不允许相互迎来送往,违者便要鞭笞十下。这是为什么呢,棋友间呼朋唤友相约而去,实属人之常情啊?后面马上给出了答案:“凡以弈谄事贵长,巧为称颂者,杖七十。或隐忍退败,有所图为者,杖一百。”人心险恶,送钱是行贿,送女人也是行贿,送书画艺术品更是老套路,下围棋以愉悦人总可以吧?所以,这个王思任,果真是大明官场里的一个明白人,更是围棋中的有趣人。紧接着,他又找出了对局中的几个漏洞设定了惩罚标准: “凡棋力高出人上,而故求对着减饶,诓赌人财物者,各杖八十。” “凡敲棋碎子,或因争夺而致伤他物者,杖六十,责令赔原作‘陪’,据文意改。偿。系己者勿论。” “凡弈时腐吟优唱、手舞足蹈、观听狂惑者,俱笞五十。” “凡棋力高出人上,而故求对着减饶,诓赌人财物者,各杖八十。” “凡弈棋久持不下,令人闷待过一刻者,笞一十。若本当议拟,未及半刻而故催促以乱之者,笞二十。” 如果说以上是专门针对对局者所设规矩,那么对于围观的吃瓜群众也有相应的规范: “凡旁观,原无确见,而恣口得失,代人惊喜者,笞五十。” “凡庸医,见人棋子有病,初无故害之情,不按方术,强为针刺,因而致死者,杖六十,终身不许行术。” “凡旁观将机密重情及紧关事务漏泄,而又代为打点者,杖一百。显相告语者,杖九十;隐者,杖八十;以手足声气者,杖七十;色目者,杖六十。” 那么这围棋中的的“杖”、“笞”、“赎”等惩戒手段,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王思任将它作为约法三章给出了标准: “笞:每壹拾赎银五厘,罪止,笞伍拾。杖:每壹拾赎银壹分,六十起,罪止,杖壹百。徒:徒,作愚徒之徒。每壹年赎银叁钱;不赎,侍坐壹年,罪止,徒叁年。至总徒,不准赎,终身侍坐,不许对弈。” 有趣的是,这篇总共设立了42个围棋“法律条款”的**,最终却将极刑给了终身禁弈这个惩罚。要知道,禁止一个嗜棋如命的人终身不许再下棋,那简直比直接砍了脑袋还要折磨人。所以,王思任这个超级大棋迷,终其一生,出门便一定是背负围棋才肯上路的。即使是他陪着苟延残喘的南明的那些艰难时光,一直苦熬到了大清顺治初年,满街的辫子兵突入南京城中,这位已然72岁的老人,随即怀抱着他那副须弥不离身的围棋绝食而去…… 懒妇鱼 懒妇鱼,生于何时,产自何处,已不得而知。如今,流传下来的,除了这条鱼的名字,就只有关于一个女人的说法了。该女出嫁的时候,在娘家的名字就取消了,所以,按规矩我们得喊她杨夫人。 杨夫人人面桃花,体态康健,进门时还帮忙搬了一下她的嫁妆。但就是这样一个新娘,转眼不到一年,忽然死了。死了死了,夫家人倒也爽快,由小姑子出面跟大家说了一声,于是大家都明白了。哦,那个刚娶回来的女人,原来是一个懒婆娘。懒到了何种程度呢,按照她小姑子的说法,是头三个月还装相,三个月以后就不像话了。如何不像话呢,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连丈夫的衣服都不洗,还哼哼叽叽直叫唤。养一头猪还有肉吃,养她就是累赘。所以,小姑子将她引到河边,一把推下去了事。所以,邻居们听了也很解恨,都说淹了好淹了好,这下连棺材都不用买了。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杨家也恢复了吃鱼打鱼的习惯。现在,见不得鱼腥气的女人死了,一家人吃鱼就不用再听谁说恶心了。高高兴兴的杨家,死了女人的事情,慢慢地被人们淡忘了。但是,邻里不怪官方不究,如此这般,事情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所以我很奇怪,莫非这个女人是一个孤儿?就算是她的丈夫自始至终都不肯出来说一句话,她的娘家也没有一个人敢到杨家讨个说法吗?这个公案,到这里本来不说也罢,就让杨家重新过上能够天天有鱼吃的小日子。可是,后面发生了一些变故,不仅将这家人又牵涉了进来,还把围棋也跟着搅和在一起,我就不能不按照我的标准,接着往下说了。 变故还是发生在杨家小姑子身上。 忽然有一天,她在河边洗衣服,一条鱼游进了她的篮子。起初她并未在意,后来她就感到害怕了:天下哪有这样傻的鱼啊,不用钓不用饵,自动往人篮子里钻。更叫她毛骨悚然的是,那鱼仿佛与她相识一样,见了她便一群群地涌来,只要有一条钻进去,其余的便像约好了一般等在周围。但如果别的人想来捉的话,这鱼却变得极其敏捷。日复一日,如此反复,形成了一个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景观:这边是小姑子的鱼扔都扔不掉,那边是别人眼睁睁地看着鱼,想拣都拣不到。 开始,鱼拿回去,杨家人还挺新鲜,觉得河里出了一种大家都没见过的鱼,都吃得津津有味。现在让小姑子这么一说,都吓出了一声冷汗。现在,他们望着院子里的鱼,别说是吃了,看一眼都觉得心里堵的慌。 村里人议论纷纷,每天都有人扒在墙头往里窥探一番。接着,方圆百里都传开了,说不得了啦,杨夫人的怨魂都变成了鱼,回来找她的小姑子算帐了。几乎不敢再抛头露面的小姑子,突然在一天黄昏冲出了闺房,掂起一把砍刀对着死去的鱼就是一通乱剁。一边剁,她还一边咬牙切齿地望着鱼大骂“:懒妇鱼,懒妇鱼!你就是变成鱼,老娘也要喊你懒妇鱼!老娘现在就将你碎尸万段,看你把老娘咬一口!” 白花花的鱼肉淌了一地,让这小姑子更生气了,噢呵一声,指着鱼说:“死了你还长得这样,还想拿你这身肥肉勾引哪个男人?老娘不剁了,老娘现在就把你点上油灯,叫你化成灰,变成烟!” 好了,现在让我们离开这个小姑子,到别处看一看。 正房住着她的爹妈,左边是他哥哥也就是她嫂子的房间,这样的安排不知是否妥当。她的爹妈看着她剁鱼,看着她将鱼肉拿进来点灯,只是在灯亮的一刹吃惊地“啊”了一声。接着,在她哥的房间,她的哥也就是杨夫人的先生正在与人对弈。对妹妹的造访,杨先生似乎充耳不闻也视而不见,当她没这个人一样。但妹妹走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却让杨先生一下子抬起头来。妹妹说,“喂,看看你的媳妇吧,她正望着你哩!”于是,杨先生“啊”地一声,抬头看看他的妹妹,将手里的围棋子扔了一地。 杨先生跑到灯前,望着吱吱燃烧的油灯,忽然转回头跟他的棋友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看这灯,好亮啊!” 现在,我们可以讲一讲杨夫人了。杨夫人身上有许多谜,也有很多让人不清楚的地方,这是事实。但问题是,杨先生看着家里人拿着鱼四处送人,还故作神秘地将鱼的肚子随便亮给别人看,说什么你看这肚子,里面全是野种——杨先生还一声不响,我们就不能不以小人之心来度一度君子之腹,替他揭开谜底。 杨夫人与杨先生青梅竹马,还是一见钟情,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因为杨先生的母亲,第二天也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过后去查床,居然没能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东西。接着,以她做婆婆锐利的目光,从杨夫人身上发现了某种异样。等家里人都看出来了,杨夫人的肚子也早就骄傲地挺了起来。这样的状况,杨夫人当然忍不住要叫上几声,有时还要睡一睡懒觉,吃一些不常见的零碎。这一切,时间对了就是喜,时间不对就一切都不对了。 而在另一边,杨先生除了吃饭跟家人在一块,其它时间就是下棋和弹琴。下棋是和朋友们一起,弹琴则与杨夫人一起。杨先生下棋和弹琴,名声很大,所以他不用种田就能挣很多的钱。杨夫人的一举一动,杨先生肯定是知道的,因此他就理当无话可说。他不说,谁都不好讲什么,更无法问一些什么。很多人只能把话看在眼里,放到心底。 后来,杨夫人一下子变成了鱼。这么大的事情,杨先生还是沉默寡言的,就说明杨夫人做女人功夫还没有到家,至少是她还没有让杨先生爱上自己。可能是一桩未了心愿,所以,杨夫人很快又赶了回来,誓死都不离开杨先生。如果有谁不信,或者想从中作梗,杨夫人会立刻用鱼的方式告诉他什么叫痴心妄想。小姑子就不用说了,连一些很贤惠的女人,为给家里省一点油钱,也把鱼脂拿回家试了试,结果都是一样。无论你是点灯,还是制成蜡烛,给男人用可以,给女人用那就休想。这时,没有一人再怀疑,杨夫人就是懒妇鱼,懒妇鱼就是杨夫人。 与杨先生下过棋的人说,杨先生下棋,那灯就格外的亮,那亮不像灿烂的阳光,倒像是深夜里一缕清冷的月色。杨先生要是弹琴的话,那灯就不仅是亮了,闪闪的光芒随着音律,上下飘舞。在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寻找懒妇鱼或者想看看杨先生的时候,杨先生忽然不见了。谁都不知道他到了哪里,谁也没有再见过他。随着杨先生的消失,懒妇鱼也跟着从河里消失了。 如果杨先生的消失,与懒妇鱼有关,那么他的消失就是一种觉悟。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以一个棋手的名义祝福他,并真诚地感谢是懒妇鱼也是杨夫人的那个她,以如此的代价和轮回,给了一个棋手爱的启蒙。 六一居士传 欧阳修,字永叔,自号醉翁,缢文忠,活了大约六十五岁,是今天的江西老表。如果按照人类的规律,当一个人开始频频回首往事,那就是表示这个人开始老了。人之老矣,不用再为什么身外之事操心,一般就要清点一番自己的事情,连自己的儿孙都不告诉,偷偷在心里一遍遍放着电影——哭啊、笑啊,谁知道呢? “当你老了,头发灰白,满是睡意,在炉火边打盹,取下一本书,缓缓地读,梦到你的眼睛,曾经有的那种柔情,和它们的深深影子;多少人会爱你欢乐美好的时光,爱你的美貌,用或真或假的爱情,但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在燃烧的火炉旁边俯下身,喃喃说,爱怎样离去了,在头上的山峦中间独步踽踽,把他的脸埋藏在一群群的星中。” 而现在当然是冬天。在离冬天的江西有点远的地方,有个叫叶芝的爱尔兰人,也步履蹒跚老掉了牙了。不过,和您相比,叶芝他太嫩了。如果您是一棵柏树,他还是一棵小树苗。您经历过的风雨,会让他在江西的旷野上瑟瑟颤抖。所以,您的老,是真的的老,他的老是假设的老。倘若您要说,叶芝这个小娃娃,乳臭刚刚褪掉,就口口声声说“当你老了”,我一定会随声附和的。 男人的第一课,是要学会如何去爱一个女人。叶芝小娃娃才上了第一课,怎么就能说“当你老了”呢?而我呢,当然还是一颗种子。不管是您,还是叶芝,暂时还看不到我。我很不礼貌地插进来,说了一些屁话,是因为我正在写一部《棋行天下》的书,正好写到了您。对我来说,您当然是您老了,是我们文学界的“唐宋八大家”。至于叶芝,您是比他大了好几百岁,可他又比我大了几百岁,所以,您和叶芝的确是都老了。您爱过的女人,我不说了。叶芝爱过的女人,他自己已说了很多遍。我们就尊重各自的风俗习惯吧。而这首《当你老了》的诗篇,我就借花献佛,献给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吧。好了,现在就此打住言归正传。 老了的欧阳修,退休后先到滁山,再到颖水。对于这样的迁徙,此时就不仅仅是地理概念上的问题了。老了的欧阳修,虽然是一个老人,但还应在他的名字前加上一个修饰,既前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这是很大的官爵了。虽然他对于这个位置已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必须为此承担消除其在位时影响的义务。这一点,王安石可能记得,他未必不记得。所以被人赶来赶去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与范仲淹的交好。作为并世的三大文豪,彼此之间的相轻和龌龊,肯定不是文人之间的问题。 是什么问题呢?倘若有谁真的这样问了,那才是真的白痴哩。所以,晚年的欧阳修,一到颖水,就主动取消了自己以前的所有名号,以表示与从前的自己一刀两断。然后,他又从一大堆词里挑了几个不太扎眼的,胡乱组合了一下,摇身就做了“六一居士”。 对于这样一个老人,一个闻名全国的老人,一个知错必改的老人,一个安心在颖水写《欧阳文忠公文集》的老人,人们愿意看到他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活,偶尔传说一些他的零零碎碎的故事,像一些善意的玩笑。人们不愿意打扰他,是基于对一个老人的认识与尊重。 但就是这样一个安度晚年的老人,有时还不得不打开大门,接受一些人的好奇来访。有一天,忽然就来了一个这样的不速之客,劈头就问:“欧阳修,你的六一是什么意思?” 欧阳修看看来人,虽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还是很客气地说:“我家里有一万卷藏书,有三代以来的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破琴一张,有围棋一副,还有一壶日夜跟在我手边的老酒,所以,我就这么自称了。没什么意思,只是叫着顺口而已。” 来人一听,沉默了一下,说:“不对,这只有五一。莫非你还有其他隐情,不愿意告诉我?” 欧阳修一下子笑了,让来人好好看着自己,说:“你看,这个屋里除了你以外,还有站在你面前的一个老头。藏书,金石,破琴,围棋和老酒,再加上我这样一个老头子,是不是可以叫六一了?” 来人呆了一呆,立刻有些强词夺理地说:“你不停地改名换号,看着像是 在学庄子的逍遥之游,内心还是不甘寂寞罢了。就算你的这些六一,可以让你看起来像一个居士的生活,你也是在借六一之名逃名而已。” 欧阳修说:“哦,既然如此,那我这个老头子就不用再逃了。再逃,还能逃到哪里去呢?再逃,我也还是要叫欧阳修的啊!”欧阳修知道了,这个人绝不是一个白痴。就算他是一个白痴,他背后的那个人也绝不是白痴。白痴不会做特务,也做不了特务。 高僧法远住在浮山,听说此事后,便到颖水来看欧阳修。这天,欧阳修恰好也有一个老朋友来看他,两人正在围棋,法远就到了。欧阳修听说来人竟是法远,立刻将棋局收了,请他说法。法远即面含微笑,手指围棋,说了一句偈语:“休夸国手,谩说神仙。敌手知音,当机不让。且道黑白未分时,一着落在什么处。”说完,法远便望着欧阳修看了良久,然后将目光徐徐投向天空,补充了一句:“从来十九路,迷悟多少人。” 欧阳修听完,对法远的告辞竟报以哈哈一笑。 后世杨慎在他的《丹铅杂录》中说:善弈者常留一先,如六一居士不以首倡古文许尹师鲁。陈继儒在他的《珍珠船》中也说:欧阳永叔不夸文章,蔡君谟不夸书,吕济叔不夸棋。大抵不足夸也。 后世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如果说,欧阳修与王安石之间果真有过对局的话,那也不是他们个人之间的棋局。孰胜孰败,最后还是得历史说了算。 张三丰 先看他的绰号:叫“斗蓬”时,还是一个小混混,****地望着你,样子可恨又有点可爱;接着就有些烦人了。“邋遢张”,是说不讲卫生还是说别的,总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是一定不在乎的;到了“三疯”时代,你再说什么,就南辕北辙了。你感觉到的是,以前挖苦的话,嘲讽的话,忽然都成了敬仰的话,在风中不知不觉地传颂着。 这就是“张三丰”一名的来历。人们将错就错,把“张三疯”换成“张三丰”,从大大地不敬到恭恭敬敬,至于他是哪“三疯”,索性忘掉了。其实,他的本名也很好,“张君宝”,很书生气,可惜大家都不喜欢,那就不提了吧。 再说他的风水宝地:一说是福建人,一说是广州人。这是南方之争。后来,北方也加入进来,又说是东北人,又说是宝鸡人。这是北方之争。关于张三丰出生地的南北争夺战,目的当然只有一个:一代宗师、武当拳创始人张三丰从一个社会闲杂人等,一跃成为一面金字招牌,是谁见谁爱的呀。 如此争论我就不凑热闹了。一来本人就在武当山脚边,二来本人也不是什么学院派,还是隐于民间的好。近水楼台,又是民间立场,是口吐莲花,还是大放臭屁,谁也不会朝本人翻翻白眼,快哉快哉,不亦快哉! 因此,别人说烂的事情,本人不说。别人知道的事情,本人也不说。本人决定讨好这样的一小撮人,专门说说张三丰下围棋的事情。 从上小学开始,张三丰就学会了围棋,并且很快就失去了对手。说他无敌于天下,可能是信口开河,说他无敌于他的小伙伴们,则是千真万确的。但很快,张三丰便丢下围棋,转头研究起儒家的东西。这一突变,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好理解,对张三丰却要另当别论。 从围棋的本质属性上说,围棋的确就是让人玩的。从七岁玩到十岁,张三丰忽然不玩围棋了,其中当然有些奥妙说法了。 据《枣林杂徂》的说法是,仅仅只读了两年圣贤书的张三丰,也就是说一个刚刚年满十二岁的小家伙,按照民间的习俗,他的命运从观音娘娘的手中终于移交到了阎王爷的手上,在人的属性上也升格了一大步,也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高人出现了。 这一次相遇可不得了,张三丰一下子跟了他整整三十个春秋。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也就是说,张三丰从一个像白马一样纯洁的小孩子一直长到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男子汉,他的师父跟他都没有分开过一刻。“华林遇至人,相携三十年。”嗷嗷待哺,与言传身教,其中的含辛茹苦,快乐、迷惑与顿悟,想来是师徒二人所不足以与外人道的。 其实,外行人常常说“徒弟找师傅”,内行人说的却是“师傅找徒弟”。 张三丰的这一奇遇,在更大程度上倒不如说是他的师父,一直在他的周围耐心等待的结果。只是让我有些疑惑的是,师傅找到徒弟,居然用去了整整三十年的光阴,才造就了一代大师,用俗眼看去,是不是太过漫长了?看来,答案只有两个:要么是张三丰的天资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聪明绝顶,甚至还是一个大笨蛋;要么是张三丰确是可造之才,其才又大到必须花掉如此漫长岁月而不可得也。 熬到四十二岁,张三丰终于可以出山了。他出山的标志之一,就是他的师父忽然不见了。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轻轻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是多年多年以后,诗人徐志摩献给世人的著名诗篇。此时将它用在他的师傅身上,我想是非常的恰到好处。很显然,师父谜一样地来和谜一样地去,并不是让张三丰看着好玩的。这里面的玄机,实际是给张三丰留下的一道出山考题,它有点像佛陀的拈花微笑,又像禅中的当头棒喝,更像是孙悟空学艺时师傅拍下来的那三巴掌——如此,张三丰二话没说,拎起行头就下山了。 在福建,张三丰很快找到一份工作——补刑曹吏——也就是现在看守犯人的狱警。但很快,这份工作就丢掉了。犯人们在一个早晨集体越狱,成功脱逃,张三丰随即被当局押解出境,发配到贵州做了替罪羊。看来,张三丰出山就跌了一个大跟头,倒霉透了。昔日一块喝酒的同事,今日成了押送他的警察,走着走着,张三丰大笑起来。 师父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吗?到了福建境内,张三丰突然不笑了,回头问两个警察:“那是一条河吗?如果是,我就要淹死在那条河里。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你们也可以少走一些路。” 那两个警察吓傻了,立刻一边一个将他夹在中间。上了船,张三丰忽然在河里大笑着消失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张三丰明明在他们中间紧紧地夹着的啊?这一想,两人差点没跟着跳下河去。 两人望着河水商量了一夜,怎么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呀,否则交不了差是小,性命是大。两人正说着,张三丰忽然就站在了他们面前,笑眯眯地说:“哟,两位还在呀。我想,你们一定是在等我的吧?”说着,就将一件东西交给他们,“把这个拿回去吧。不过,为了感谢你们一路相送,我已替你们将回文批帖拿给他们盖了章签了字,你们拿着它随时可以回去交差啦。” 两人一摸口袋,才发现所有的手续关文不翼而飞了。两人对视一眼,“这是凡人吗?还有必要再送下去吗?”两人望着张三丰倒地便拜然后掉头而去。 到了目的地,当地最高长官张信对张三丰孤身一人来报到竟然视而不见,大笔一挥,这事就算了啦。张信不说什么,其他的人当然就更无话可说了。张三丰也很自觉,拿了张信的批文就往牢房走,还没等看守们打开门,他人已坐在了里面。张信吃惊地看看张三丰,张三丰却对他笑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晚上去找你下围棋,瞧瞧你有多厉害。” 两人从晚上一直下到第二天黄昏,一局棋却始终看不出谁胜谁负。于是封盘。张信睡着后,就听见有人告诉他:“那盘棋,西北方是关键,要五子当山而看,赢了你就全赢了。” 张信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棋局处一看,张三丰已笑呵呵地等在那里。刚下了五步,张三丰就伸手弄乱棋局。“这个骊山老母,都老成奶奶了还到处张扬她的绝技。输了就是赢了,赢了就是输了。走了,走了。” 张信听不懂,连忙拉住张三丰问。张三丰说:“知道武当山吗?以后,你就要跟它拉上关系啦,这是你自找的,也是你的道缘。”于是乎,因为有了张信的实干,有了张三丰的神迹,武当山从此成了武当山。 围棋神怪录(上) 一、李老岩先生 天上人间,都觉得还是天上的好。天上,天堂,如梦如幻。想去的去不了,去了的却没有一个回来。这其中有什么奥妙,或者是去了能够回还的压根就不想再掉下来?思来想去,还是金庸悟到了。两个人,名曰善恶奖惩使,往来于江湖上。一左一右,一黑一白,象征着昨天和未来,蕴藏着白昼与黑夜。凡被他们邀请的,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或巾帼,凡他们不想邀请的,你想去还去不了。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是谁,但谁都知道去了的就没有一个回来的。 直到有一天,谜底就那么不经意地揭开,我们才恍然大悟。 搞得人们紧张兮兮的东西,原来不过如此。 那东西换一个词,也可以说就是围棋也。 能够与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人物搭上话的,除了围棋,大概还是围棋。但是,黑白方圆兼乌鹭,手谈坐隐木野狐。棋,是摆开了,茶,也沏上了,来的对手是俊是丑,却要好好端详端详。不信,接着往下看。 仙居南岳的李老岩先生,来客了总有三样东西招待别人:美食,棋局,还有他常睡不起的磕睡。吃罢,人家神仙有神仙样的端坐而弈,他老人家则素面朝天,头不离枕地打一声呼噜,下一手棋。见怪不怪,大家都原谅了他的这个坏毛病,他却还不知足,闭着眼睛嘲笑人家手慢得撵不上他的磕睡。 后来,这个笑话不知道怎么就传了下来,站在地上的苏东坡有一个爱打不平的习惯,一气之下,索性连诗也不写了,跑到屋外一朵一朵的云去找。也不知道 他找到了什么没有,总之,他转回来就跟我们几个弟子说:嗨,李老下棋还喜欢用一个四脚棋墩,还总是要下黑棋呀!原来他跟臭虫不相上下,现在让陈抟爷爷都打到让先罗!你看他下的时候还能看出输赢,可等棋子落地却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们说是怎么一回事啊? 于是我们就笑。心肠好一点的把嘴巴捂了捂,不好的嘴巴都笑歪了。 都知道李老下棋是要躺着下的,那个臭虫是天下倒数第一,白先黑后,陈抟老爷爷又是睡觉的祖宗。这些知识,我们早在上西点黄埔围棋军校时就已背得滚瓜烂熟了,谁不知道啊,还有我们的先生东坡公,真是咬人不破人一寸布也。 二、南极仙翁 我们这儿有一个叫盛大有的人,整天牛逼哄哄的,跟我们下棋,总要仰着鼻子叫我们闻他的臭气。我们想了半天的棋,总有一多半是要被他拨弄到地上去的,不仅如此,他还要冲我们嚷嚷:拿开拿开,什么他妈的粪! 我们也没办法,的确是技不如人啊!别看棋,你只要看一看我们总低着头那小子总屁股朝上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天下的粪要团结起来呀!所以,我们都咬紧牙关等待那一天用我们的粪浇灌出一朵鲜花。你还别说,鲜花未开,我们的诚心却感动了一位过路的。 他按下云头,就跟那小子干上了。我们正高兴着,这位过路客却把手停了下来,他两眼缥缈地说:好了,后面不用下了,我输了,只输一子半。你水平很高,我肯定是下你不过了。你且等着,我去找个高手再与你较量。 盛大有还不相信,等人家一走,自己左右手互博将这局下完,一点子果不其然。一会儿,过路客就带了另一朵云来了。盛大有看看我们,撇了一下自己的大嘴巴,也不搭话,上去就与他们下了起来。下着下着,我们就手舞足蹈地叫起来。你看你看,你的头都跳河了。那小子腾地一下跳起来,脸红得像猴子的臀部。我们刚想讴歌一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一声夸奖: 不错呀,棋力应该是人间的第三人啊!呜,你叫什么呀? 我是第三,你是第几? 我吗?大概是天上的老七吧? 那,谁是第一呢? 南极仙翁,无论天上地下,想输都难。 听完这番对话,我们知道我们算是彻底歇菜了。后来我们再也不找盛大有,见了他也是一起把脸扭过去。其实,不下棋的盛大有还是很想找我们玩的,假若一个人都不再理他的话,可就要饿死他了。他一没工作,二没靠山,三无技术,整日在有棋下的人堆里晃游,不弄我们的钞票弄谁的钞票呢?现在他大约该死了吧,我们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个雪地,穿着一件夏天的衬衫,冻得话都不会说了。后来还真有人冒充大爷,信誓旦旦地说在一个什么汴京酒楼见了他,一边喝酒,一边与仙翁对弈,偶尔还跟人用很失败的口气卖弄,说厉害厉害呀,仙老,你的棋,看来我得有三辈子才能赢你,你的酒量,却要八辈子才可以的呀! 三、棋猴 在西域一座葡萄山上,常年住着两个神仙,他俩好像没有什么差事,也没有什么人管,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下棋,下到两人都哈欠连天就去睡觉。有那么一只猴子,也很奇怪,谁也没栓着它,也没怎么着它,从它一出生就不离开那座山,太阳上山它就跑到树上,太阳下山它就跑到树下,一睁开眼睛就盯着棋看。 二仙开始还好奇地瞅它两眼,互相说一句;“嗨,原来还有一只小猴子也。时间久了,俩人就懒得望它了。大概他们也想过,可能在心底一点都瞧不起它。看吧,看你能看出个什么名堂,看你有本事看到哪一天!” 小猴子不知不觉变成了老猴子。 这天老猴子又跟着太阳爬到树上,不料那两个仙儿却从此再也没有露面了。这是何故?老猴子望着空空的棋盘,听不到那悦耳的敲子声,急得抓耳挠腮。后来满山遍野都是人的声音和气味,老猴子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仙儿受不了这浑浊,一溜烟跑了。等叮叮当当的砍柴声近了,它就看到了人脸闪耀。 于是,它吱吱哇哇地叫人来与它对弈。人们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就有人过来拈子便下。老猴子又听到悦耳的棋声,居然手足舞蹈喜极而泣。它下一步棋,给人一串葡萄,很有些风度。但每当终局,猴子都无一例外地将葡萄又从人的手中抢回。为什么?这叫奖罚分明,赢不了棋哪儿来的葡萄吃。 人们不服气,轮番上阵,又轮番落败。可能棋赢得太顺手了,猴脸慢慢就有了一种态,很大师状地左顾右盼,棋招满盘乱丢。就是这样,猴子也仍然保持着不败的记录。越下脾气越大的猴子,终于在某一天的黄昏时刻啐了人一脸的葡萄水。 这奇耻大辱传到国王可里可里汗耳边,让这个汗大吐一口鲜血,然后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应付之策。会议还未结束,国内外几乎所有的大棋士都已坐着最快的飞机云集到了汗的身边。汗以御驾亲征的隆重赶到葡萄山上,用龙眼接见了一番猴大师,接着就挥手说了一句:哥儿们,给我上,让这个不知廉耻的牲口也害害羞。 下到后来,当可里可里汗怒起冲天地又喊了一声:下一个!旁边却再也没人搭腔了。汗这才发现他的围棋梦之队早已全军覆没了,若不是身旁的卫士拼死抱住汗的头颅,他就是汗葡萄水也不会认得的。 我的天下果真就没人了吗?汗环顾左右,望猴长叹。回到宫中,美人耶丽娅见汗龙眉不展,便想办法逗她心爱的汗开心。弄了半天,汗反而更烦了,不仅将美人耶丽娅粗暴地推开,还威胁她说:再来烦我一下,俺就将你关进大牢里去。 这下美人不干了,转身就往外面去。 汗问她你到哪里去,美人说到牢里去呀,反正你已不喜欢我了,我正好回牢里再去找杨靖。 汗说哪个杨靖,美人说那个杨靖。汗一下子跳起来,哈哈笑着就把美人抱到了怀里。 快叫杨靖给老子出来,老子有事要他办。 杨靖来到宫里,翻起眼睛看看汗,又看看美人耶丽娅,说好玩好玩也,你让我吃屎我就去吃屎呀? 汗瞪起眼睛说:“去你妈的杨靖,不要你吃屎,你第二个小老婆我也不要了,你现在就去跟一个猴子下一盘棋,赢了就坐老子的空军一号回家,输也别回来坐这个什么破牢了,就地要个刀把自己的脑袋割了给老子送回来报个信。” 猴子也会下棋?这就让杨靖很感兴趣了,顿时忘了一切痛苦。他做了一番调研之后,告诉汗,他要一种海外特产的水蜜桃,并且特别声明要如何如何运输。倘若汗能够满足这些要求,他就去,而且必胜,如果不能,那汗不如现在就把他杨靖给杀了。 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一个汗呢?水蜜桃很快运来,杨靖带着这些桃就与猴大师在葡萄山上相见了。杨靖学着老猴的样子,略微改装了一下,吃一口桃,下一步棋。 猴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眼巴巴地望着杨靖,后悔天下还有如此好吃的东西,它猴大师居然都不知道。如果它早些时候就去游历世界,那它肯定就知道葡萄不是天下唯一的美味了。猴大师浮想联翩的时候,棋局结束了。 杨靖站起来,果盘里恰好还剩下一枚桃子。 可里可里汗听说杨靖连胜三局后,立即向全国发表了一篇电视讲话,核心是再著名的猴子永远也只能是猴子。汗讲完话,下来就签署了一道命令,说猴耍人之罪不可赦,让国内著名的耍猴人六指锁去,戏耍三天,然后斩首示众。 现在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老猴到底吃没吃上那最后的一枚桃子。 在这以后,西域诸国围棋开始盛行,尤其是太子阿里阿里准汗加入到这个行列,顿时让所有的棋人身价百增。在准汗的亲自垂范下,一局棋的博金也一下飙生到二百两黄金的天价。 很多人都因此发了大财,很多人也因此一夜成名。“走啊,到汗那里淘金去!”这句口头禅成了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家住江南的吴用自恃棋高,不久也赶到了这里,报名与汗比赛。阿里阿里准汗居然听说过他的名字,特意将他的比赛顺序往前调了几天,不料,两人一交手,吴用就连败两局,赌本一个子都没有剰下。 他出来后就找我借钱,说输得实在是冤枉,非要比过第三盘才肯认栽。等凑够了一局棋的资本,我也倾家荡产了。吴用让我放心,这回他准能赢,而且,他只要赢点本钱回来就罢手。谁知,第三局下到百步之后,吴用就已满头大汗。照这么走下去,他竭尽全力也还是要输半子。怎么办?一颗子捏在手里,出也出不得,放在手里像一团火球,将吴用烧了一个五念俱灰。 准汗见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又连忙捂在手心,就笑了一下,说:“不如今日封盘,明日再决胜负,你看如何?” 吴用回到为他准备的房间,大哭一声,接着又大笑一声。他想,了不起明日一出宫门,他就找个高处一头跳下去了事,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吴用这么想着,就听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他打开一看,一个美女手里拿着一盏宫灯走了进来。她说:你且把你的猫尿擦干净,把你明日将走下去的招数,说来我听听。吴用也不多想,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一遍,那美女方嗯了一声,点头说如此是输半子,但也不是不可挽回。她让吴用将棋摆上,然后说:“看在你家里盲母的份上,你这样,再这样,我包你明日赢了此局棋,如何?” 待吴用滚瓜烂熟,美女拿着灯走了。走时,她对他说,赢下此局,你应该做什么就不用我再说了吧?当然,当然,吴用答应着,高兴得一夜都没有合眼。 准汗一见吴用落子,就大吃一惊地站起来,说:这步棋不是你的能力所能知道的,你老实告诉我说,是谁让你这样来对我下的?吴用开始还不肯说,后来准汗说,我不当你是作弊,也不去惩罚那个人,我只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说了,算你赢,连同前面的本金也全部还你。 吴用这才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准汗听完,又详细追问了几句,便微笑起来,招手叫吴用跟他一起走。 你来,我叫你认识一下昨天晚上的那个女子。 到了一栋雕梁画柱的楼上,四面的墙壁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棋局,正中端坐着两个美女,其中一个手拈一子,将下未下,姿态妙曼。准汗说:你看一看,这女子可是她?吴用仔细一看,连忙弯腰拜了下去。准汗这时才用一种另样的目光,将吴用重新打量一番,话里也不觉多了一些亲近。他说:“你这家伙,才不惊人,貌不出众,居然能够获得仙女妹妹的眷顾,也算是有福了。奇迹啊奇迹!赏你黄金千两,给我衣锦还乡去吧。” 围棋神怪录(下) 四、八仙围棋 吴用有两个同乡,听说他发了大财回家了,就约在一起去看他。一个叫冯克利的人说:“我也有一个奇遇。那天我输了些钱,就想到北山上采点松香拿回来换钱用。但走到山岰我就走不动了,为什么,原来我遇见了八仙也!八仙看见我,也很高兴,一起拍着巴掌喊我过去,还说你怎么才到呀,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也!” 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八仙坐得整整齐齐的,原来他们在下围棋呀。我一过去,八仙就开始了,正好四桌,棋子敲出来的声音——哎呀,不知道有多好听啦。他们还叫我不要走开,说下棋要是没有观众,实在是无聊的很。他们说:哎,你别偷偷摸摸地走了啊,好好看,看我们八个人谁最厉害!好好看着,过一会儿有礼物送你。 于是我就瞪大眼睛看,看啊,看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来,我一眨眼,嗨,八仙就这么从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我那个后悔呀,我干嘛要眨眼呢,你们说我干嘛要眨那么一下眼呢?看见八仙容易吗,谁看见过八仙?我正这么想着,听到我的头上有人叫我,清清楚楚的,说:“冯克利,你怎么还不走哇,是不是在背地里骂我们是骗子,讲好了有礼物送的,礼物却跑了?快走快走,再不走我们就要叫老虎出来了。我连忙往山底下跑,呵呵,你们猜是怎么一回事?人家八仙真没诳我,送我的礼物金光闪闪地就搁在路口等我去拿哩!” 那到底是什么礼物? 仙衣一袭,没有线痕。 一个叫赵清尧的人说:“你们都知道我是全城第一号棋迷,只要听见哪儿有下棋声,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有一天,我路过城外的二圣观,忽然里面传来静悄悄的敲子声。我一听就激动了,跑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道士和一个财主在对弈。我不出声地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个道士下出来的棋实在是太臭了,自己还不晓得,还一个劲地说他是什么‘练师’,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恰好又有一只放屁虫跑到他们的棋盘上,我就多了一句嘴,说这个放屁虫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居然还敢跑出来下棋!” 说完,我就回家了。谁知到了晚上怪事就出现了,我不上床,屋里就有两团鬼火围着我转,我要是上床去睡觉,马上就会出来一个青面锯齿鬼揭开我的帐子,还拿着刀要砍我。开始我还很害怕,思量着去找法师捉妖,不料,我家里的公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我却一下子看见了那个道士,他怎么跑到我屋里来了呢?我还没说话,他就大声呵斥我,说我棋臭,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讲我是某某,你又有什么可笑的呢?今天先给你一个教训,别到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也害了自己的性命! 我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个道士在搞鬼,那我还怕什么呢?后来呢?后来呀,没有什么后来了,这叫“贼喊捉贼,道不是道”,别人都不怕犯了天条,我还怕啥呢? 不知道是哪一年,赵清尧忽然举家搬走了。有个居士叫朋亮的修行到了这里,见赵清尧家空无一人,便住了进去。有一天,他忽然走出来跟我们说,昨晚有个叫赵清尧的人去找他,额角鼓着一个大包,说我法力很大,央求我替他医治。这是善行啊,可也破了我的宁静。我割开一看,里面原来长着一颗黑色的棋子,丢到地上竟然还会说人话。我们问说的是什么,他笑笑,反问我们谁会下棋,如果不嫌肮脏的话,可以拿回去一用。他说:那家伙很厉害哩,口口声声说“饶你先饶你先”,嘻嘻。 五、功德无量 冯克利遇八仙的事在江湖传开后,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突然也站了出来,说他在哪儿在什么时间也见过八仙。大概因他既无人证,也没有什么宝贝可供大家参考,所以人们都不相信他的话。若干年以后,国外忽然来了一位高僧,点名要与某某某再举行一场对局。我们的皇帝听说人家不远万里地跑来,就是为了下这一盘棋,于是就很隆重地把那人请了出来。 大家一看,噫,他不是那个谁吗? 高僧一见他就笑,说难得我堕落一回,不把你打败我是无法再安宁了。他问这是为什么? 高僧说,下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交手,他就惊讶起来,等到了四十手,他果然停下手望着棋盘长考起来。高僧说: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想不想知道我的棋为何长了?他点点头。高僧接着说,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下棋的事吗?回去之后,我因为动了怒气,又因输了棋动了执着心,所以就染上了风寒。恍恍惚惚的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地下,被阎王爷一眼看见,很是吃惊地问我:你不是和尚吗,怎么也跑到我这里来啦? 我苦笑着告诉他说,是啊,连我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就说,不要紧,既然来了就给我们诵一篇《多功德经》,让那些鬼们也听听,受一下教育。 可是我哪知道什么是《多功德经》呀,跟他一打听原来就是我们这儿的《金刚经》。谁知这经刚念了几句,他们就经受不起了,一个个都叫头疼,喊着让我赶快走。走了一半,我就听见哪里有下棋声,一问,嗨,他们居然正在搞一个什么“鬼界围棋争霸赛”。我连忙跑过去观看,不小心就那么笑了一下,一颗黑子飞过来,恰好掉在我的嘴里。我吓了一跳,就醒了,病也一下子没了。然后,我再找人去下棋,没有一个人下得过我了。 他一听就很高兴地哦了一声,对高僧说:既然你有这样的奇遇,不如让我出去想想办法,再来与你比个高下如何?高僧连连点头,说不妨一试,你想好了再来不更有趣吗? 他骑上快马跑到一座山上,大叫“吕祖洞宾快快来救我”,吕洞宾出来,他将棋局一步步地下出来,下到第四十手,吕洞宾就说不要下了,后面准是没有了,你肯定要输一个半子是不是?他说“是啊”,却看见吕洞宾也直摇头,心里一凉,嘴里不觉冒出来一句“怎么神仙也有不如鬼的地方呢”,拱拱手要走,吕洞宾又把他叫了回来:你不要这么没有耐心,等我叫何仙姑来试试也不迟嘛! 何仙姑将棋一看,就对吕洞宾埋怨道:“你这个老吕啊,老驴脾气就是该不掉,你说说看,你这不是给我惹事吗?”吕洞宾呵呵直笑,说:“我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找个理由聚一聚都不行?正好我这个小朋友找我帮忙,你就代劳想个办法把他打发回去,我再请你去长安街上斗酒好不好?” 高僧一看那手棋,大惊失色地将手里的黑棋投到了桌子上,起身就要打道回府。我们的皇帝见人家就这么走了,心里又纳闷,又觉得过意不去,就派人问高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就这么走了,是不是认为寡人哪里做的不好? 高僧回答说:请陛下千万不要误会,那手棋是何仙姑的“第十八打劫法”,又号称“万劫不复”,所以贫僧一下子悟道了,决定这就回去面壁,再不能枉费心机了。 皇帝听说高僧居然在他的地盘上又有了“悟道”,高兴得亲自出宫去送他,并要高僧给他讲讲“悟的是什么道”,高僧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双手合什,连连微笑。 六、玉液琼浆 以前的嵩山,无人处曾有一穴,深不可测。每到春天,这里的百姓都要在此游玩一番。 有一天,人们准备回家,一清点人数,才忽然发现少了一人。几天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这座深穴,却没有一个敢下去寻找。他们围穴转了几圈,只好丢下一些食物走了。这人坠如穴中,以为必死无疑。但过了几天,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叮咚声。他寻声找去,就觉得洞穴越走越大,最后在一片光明中看见了一间草屋,里面坐着两个人正在下围棋。他看见棋盘边放着一杯米汤般的东西,便上前央求弈者,他已多日没有吃东西了,那杯东西,能否送给他救命。弈者说,那是毒药,如果有胆量,就送给你喝了吧。他一愣之下,还是一口把它喝了下去。 弈者这时笑了起来,停下棋问他:你既有如此胆量,想不想留在这里? 他想起家里,便回答说:如果我不回去,我的老母会天天站在门口瞅我,我的儿子要过早地代替我去山里砍柴,我的妻子可能因为等不到我而去改嫁。 弈者诧异地对视一眼,哦,你有这等孝心,又是如何掉下来的?既然如此,你就从这里开始回去吧。大约走一百步,看到一口井,你不要再向前走了,也不要有什么忧虑,只管跳下去,你就能够回家了。你若看见什么,无需惊恐,饥渴难耐,井里之物,任你取来都可以当作食物,供你在路上饱尝而归。 他依言而去,见了那井毫不犹豫地跳下,落到半途便有许多蛟龙钻出来,一程接一程地将他送到了井底。下来后,他发现有许多青蛙蹲在那里,见了他就呱呱地叫起来:“傻瓜傻瓜,井底之蛙;笨蛋笨蛋,快快滚蛋。” 如此走了一年。说也奇怪,井下说是黑暗他却什么都能看见,见了很多怪兽却都对他退避三舍。有时,他实在饿得受不了,便下意识地抓些泥土,放入口中才知道它的甜美。不知不觉中,忽然他就发现自己走了出去。回到他熟悉的集市里,向人一打听,却是在四川的青龙山下。他一合计,啊呀,离他的家乡嵩山已是千里之遥。 待他返回家乡,将他的奇遇说给大家,城里最有学问的先生张举便十分惋惜地告诉他:“你有一喜,喜的是不仅见到了而且还吃到了传说中的“玉液琼浆”;你有一悲,悲的是有眼无珠,不识那是“仙馆大夫”。你呀,青城有洞穴,九仙室室天;周游二万里,无缘十洞天。” 他闻听,再去寻找,哪里还有什么洞穴。 七、缘分 黄先生在茅山的时候,碰到一卖药的,说今日在岩洞间采药,拾到古书一册,却一个字也不认识,以为是天书,特来献给先生。黄先生拿过书翻了翻,冷冷笑一声问卖药的,怕不是来送书给我的吧?还有什么,都说出来罢。卖药的便磕头,说当然,还要请你收我为徒。 黄先生这才将书放入怀中,告诉卖药的,每天给我砍五十斤柴火,一斤不少,一斤也不能多。卖药的从此便在黄先生这里住了下来。黄先生既不教他诵课,也不让他念经,却对他砍来的柴草极为苛刻,早了要挨打,晚了要挨打,多了要挨打,少了要挨打。卖药的虽然每天都是鼻青脸肿的,却没有一句怨言,照常早晨上山,傍晚下山,将柴送到黄先生那里。 这一天,卖药的刚一上山,从一巨石后转出来两个道士,大声对他招呼:来来,到我们这里。他赶过去一看,两道士已展开棋枰,将围棋敲得叮咚作响。 说也奇怪,从未见过围棋的他,一下子就看入迷了。等到太阳落山,他才想起还有柴没去砍。黄先生还从未见过他空手回来,又惊又怒,挥起手里的木杖打了他二十下,然后才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说,黄先生对他更加厌恶,连手里的木杖也扔到了地上。他说:我这里除了花香、鸟语,溪水、白云,还有我和你这个不入流的骗子,哪里又钻出来两个会下围棋的道人? 卖药的忍气吞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等天亮,便藏着一条绳索上山了。两个道士一出现,他佯装着上前看棋,刚掏出绳子,两道士忽然不见了。他四处一看,两道士不知怎么竟然跑到了他旁边的一棵树上,正在一片树叶上晃晃悠悠地冲他笑。“还不拜谢我们?”道士说着,就从半空中飘下几张画着棋谱的黄纸,微风吹过,道士也跟着消失了,只是声音好像还在近前一样:“回去告诉你的师父,拿了我们的棋谱,就要按我们的规矩办事,快快让你沐浴更衣。” 黄先生看了他拿回去的棋谱,哈哈大笑着,把卖药的叫到面前,伸手在他的头顶使劲一拍,说:“好了,我送你一个名字,以后就叫‘果园’吧。” 果园后来上的第一堂课叫什么“缘分”。黄先生对这两个字的解释很简单,也很口语化,他说:“你不每天都在山上砍柴吗?砍来砍去,有的树没了,有的树一点都没有动,你说这是为啥呀?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砍柴人,也不是只有一个山头有柴火,有的人来了,有的人没来,你说这又是为啥呀?” 果园笑起来,嘿嘿地憨憨地答了一句:“师傅,我懂了。缘分就是我来的时候,你正好在这里。你以为我不会来的时候,我正好就来了。嘻嘻,缘分真好。” 不得不说的王粲 三国中的任何一个人物,无论高矮胖瘦俊丑,随便提及一位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名头。今天与友挑灯对弈,下至兴处,个个血脉贲张时,也不知是谁的“黑手”,因为棋局输得太难看,索性搅局乱局算了。 所以,只听哗啦一声,满盘的黑白子乱作一团撒落一地。 “谁,谁干的好事,可惜了我的一盘好局啊!” 最痛苦的,自然是棋枰上占尽先机的哥们。而几乎就要投子认输的哥们,却是眉飞色舞喜出望外,哈哈大笑起来。 古有杨玉环为了讨好心上人隆基哥哥而故意乱局,可惜今日狐朋狗友满座却无一个红颜在侧助威观战添香。所以,一众的糙老爷们,谁会傻乎乎地承认自己是那个“黑手”始作俑者也? 最后,只有捡起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耐心地一个子一个子地复盘,两个不肯善罢甘休的对局者,方才安静下去。 局终人散,独自收拾残局,于是不由得想起了开篇提到的三国,两千多年前那个令人神往的大时代,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是长相有些不讨人喜欢的神童少年王粲。说他神童,其实是一点也不夸张。当时名满天下的蔡邕蔡伯喈,也就是后来被匈奴王掳去又被曹操迎回的蔡文姬的老爹,在董卓还未乱汉前,当时的蔡府,绝对是东汉末年最为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高朋满座的一处人文景观。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有一天,当蔡老头在人声鼎沸的簇拥中高谈阔论之时,听到门房传来有一个叫王粲的名字来到府外,于是马上倒履而出,欢天喜地飞快跑了出去。 谁会有这么大的排场,竟然让大名士伯喈先生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迎出门去? 等到蔡邕一手牵着一个少年进来,人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这个少年,不仅又矮又瘦,而且其貌甚丑,神态倨傲。然而,当蔡邕只说了一句话后,所有人立刻便掌声雷动起来。 所谓异人有异相,王粲究竟丑到了何种程度,当然是无从考证的,即便是野史,也没有过多的渲染和演绎。 毕竟,连一代大儒都推崇备至的人物,人俊点而丑点儿,那都是细枝末节之事。 蔡邕说,你们都是怎么了,常常在我面前说什么看人要重才不重貌,现在却以貌取人。这个少年郎,就是王粲呀,一门三公的真正名门之后。他的才能,我只叹不如啊,所以我在这里发誓,以后我家里的所有典籍珍藏都要统统送给他! 那么王粲到底是什么样的才能,能让一代大名士如此礼贤下士甚至夸张到这样地步呢? 名门望族的出身,其曾祖父乃汉顺帝时太尉,祖父汉灵帝时司空,父亲王谦虽然没有位列三公但却是此刻正红极一时的大将军何进府上的长史。但这显然远远还不足以令蔡邕如此欢喜倒履而出。 那么就是王粲的博闻强记,快收文章。据传,他在很小的时候,跟随祖父出游。路遇一处古碑,在其祖父王畅惊喜吟哦之后,尚未熟读诗书的王粲,跟着尾音便一字不差地将碑文复读了出来,一时传闻佳话。但这依然还是不够蔡邕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最后,就只有一样事情了,那就是围棋。 有一天,王粲与小伙伴去到集市,看到酒肆外有人坐而对弈,好不优雅,于是驻足而看。恰在这时,一头路过赶脚的驴子不小心撞到了棋枰,原本错落有致的棋局,顿时七零八落乱了套。对弈者顿时勃然大怒,抓住驴子便是一顿拳脚相加。生**驴的王粲,顿时心痛不已,上前拦住众人,然后一子不差地将棋局复盘了出来。 说到这里,也就不得不顺带提到一个名叫“驴鸣悼亡”的典故,说的就是王粲一生爱驴到极致的故事。后来王粲不幸在邺城早逝,时为世子的曹丕,邀约了一大批文人士子为其送行。最后告别时,曹丕说出了后来足以青史留名的这样一番话来: “仲宣活着时最喜欢听大青驴叫唤,以后他再也听不到了。今日,就让我们一起学一次驴叫吧。” 不仅是曹丕,就连曹植在后来也为他又专门做了一篇《王仲宣诔》,以此怀念他的这位一生坎坷的文坛挚友。说起王粲与曹氏父子的这段特殊情谊,除了诗文之外,当然围棋在其中绝对也是秤不离砣的另一个成因。因为我们都知道,曹丕、曹植都是围棋中人,曹操更是当时的围棋高手。也正是因为有了围棋这个天然纽带,才让蔡邕乃至曹操这样的一代名士和一代枭雄,对王粲青眼有加。 可惜的是,对于同样喜爱他的一代医圣张仲景,王粲却选择了另外一种态度。在他风华正茂的弱冠之年,张仲景在一次偶遇后,当即严肃地告诉他说,“仲宣你病了,不过还有救,只要马上服食五石汤即可。不然的话,再过二十年,你的眉毛就会一点点的掉落。到了那时,可就晚了。” 年轻气盛,而且正值青春大好时光的王粲哪里肯信,虽然抓了药,但却始终不肯服食。二十年后,果然眉毛开始脱落,当他随军征伐吴国回归邺城不久,便应证了医圣张仲景的话。 人生无常,世事难测,天下之事,概莫能外。王粲西归之后,曾经率众为他学驴叫的曹丕,在他即位后因为魏讽谋反案,王粲两个儿子牵连其中,被曹丕毫不留情地挥刀诛杀了。不过,在他杀的人中,不乏有他一奶同胞甚至写出《七步诗》求命的曹植。 当然,相对于这些犹如暗黑料理的历史阴影,仅仅活了41个春秋的王粲,他也足以笑傲人生了: 同为建安七子之一,他是公认的“七子之冠冕”,更与曹植并称为“曹王”; 蔡邕在经历了熹平石经辉煌后的流亡中,托人将他的全部典藏诗书六千多卷,如约悉数赠送给了他。 而在不起眼的围棋史上,还应加上一个新的尊号: 复盘鼻祖,王粲也。 围与棋 在围棋的世界,存在着许多第一个吃螃蟹的事情。比如,论事出有因,肯定是非“围棋起源说”莫属。但围棋出现后,“围棋”这两个字,又是谁第一个从嘴里叫出来,使得围棋从此成为“围棋”的呢?不过,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去想象:假若我是那个幸运儿,此刻正正置身于广袤的蛮荒大地之上,玄黄宇宙之下。四周烟色迷茫,草木疯长。脚下渺无人烟,耳畔古兽低吼,虫鸣鸟啼……于是我会依山而居,傍水为邻,摘野果为食,伐荆棘为墙,白昼里遍寻同类,黑夜中望月而思。如此一年,三年,也许八年,十年,当我周围终于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人时,一种形象的游戏,一种天地的象征,一种法则的推理,一种规则的昭示,也就水到渠成应运而生了。因为这时一种名为“社会”的东西出现,便要有一种可以让“社会”这个东西能够存在和运转下去的东西去辅助。围棋,终于可以师出有名了。 其实如此戏说围棋,也许有时候或者更接近于事实真相。围棋怎样诞生在人类文明之中,至今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而且随着历史长度延伸,恐怕未来揭开谜底将变得更加困难。但其实也有一个最直接或者说更简单暴力的解决途径,那就是只要我们将目光投向深邃无涯的宇宙,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有些文明,来自于我们觉悟后的自身创造。有些文明,则需要我们在历史的进程中不断去发现。但肯定还有一些文明,毫不讳言地说,它不可能属于人类本身,只可能来自于那永恒的星河深处,而围棋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推论自然不是胡言乱语,主观臆想,而是有着充分的历史依据和时代逻辑:现存最早、也是有史可查的有关围棋诞生文字,就是战国时期的《世本》中的“尧造围棋”之说。请注意,最早记载围棋的文字,开天辟地一张嘴便将围棋脱口称之为“围棋”,就像天地间第一道闪电,横空出世便有人将它一下子呼作“闪电”,这可能吗? 但无论围棋如何诞生,围棋又是如何被正式冠之以“围棋”之名,有一点却是可以被证明的,这就是不管围棋是不是我们人类的原创发明发现,围棋所蕴含着的文明符号和深邃的哲学思想,却一定是我们人类自己在自我觉悟后的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去一点点发现、求证、探索和完善的。这才是我们要面对的围棋真相。所以,基于围棋诞生之说的这个前提而言,围棋从被我们人类发现到拿到手中,最后于股掌之间玩到今天这样的高度和深度,我们对围棋的称谓、代称、代指和最后定名,也是有着一个漫长的历史修正主义过程。 从字义上讲,目前举世公认的解释,当然首推东汉的许慎在其《说文解字》中的说法:“弈,围棋也。从丌(qi或ji)、亦声。”而在我们的汉语古文字中,丌为两人举手握棋对局的象形,这从人类行为学的意义上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围棋。 在许慎之前,西汉末年的杨雄在其《方言》已经记载道:“围棋谓之弈,自关而东,齐鲁之间皆谓之弈。”这是对围棋之名的反证法,同时也反向证明在西汉年间,“弈”这个在现代汉语中专指所有棋类活动的名词,在数千年前早已成为围棋的别称。所以,弈即围棋,围棋亦可作弈,已经可以在《论语》《孟子》《左传》等很多典籍中发现。“弈”的文字现象,从汉朝之后,已然在汉语口语与书面语中被广泛应用,如马融的《围棋赋》,李尤的《围棋铭》等等,不一而足。 从上可以看出,围棋以名词作为围棋的专有词,即使到了围棋发展已经相对成熟的两汉时期,对围棋语言学意义上的称谓和专属用词仍然没有固定下来,更多的还是被当做动宾词组在实际生活中去运用。这反映在诗词中尤为明显,比如“花下围棋日月长”、“落手围棋对俗人”这样的诗句。不过也幸亏有了这样的时代延迟,也才有了此后对围棋更精准,也更美妙的诗化用词横空出世。 随着佛教东来和魏晋南北朝玄学风气的兴起,使得一些嗜棋如命的人在围棋中忽然有了顿悟般的灵感,纷纷以各自极具个人特色的爱称来比喻围棋。这其中,最有想象力同时也最富诗意的,当属高僧支道林和士人王坦之二人对围棋的文化贡献了。 “共藏多少意,不语两相和。”唐诗人子兰《观棋》一诗中的最后两句,几乎道尽了围棋对局时的那种现场境地与境界。而这种几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趣,却被支道林的一个“手谈”二字,一句道尽。随后的王坦之,更是锦上添花犹如神助,以“坐隐”一词,令人叹为观止地点化出了围棋几乎所有的意境和美意。可以说,“手谈”“坐隐”的出世,不仅让所有对围棋的比喻和代称都黯然失色,而且几乎不可替代地将围棋从最早的竞技与游戏的单一层面,直接升华到了本应有的哲学与思想的高度。 “手谈”“坐隐”的惊艳之作,仿佛推开了对于围棋所有想象力的窗扉,人们开始展开丰富联想,竞相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以各种好玩、好听、有趣的名字来称呼围棋。大浪淘沙中,也还是迸发出不少值得一书的围棋爱称和代指。 “烂柯”,最早见于南北朝任昉所著《述异记》中,说的是一个叫王质的少年樵夫的故事,入山砍柴见一对童子围棋而忘记了时间,最后被两童子笑而望语“汝斧烂柯矣”而得名。 “黑白”一词,则相对直观,因棋子黑白分明,所以就被喻为鹊乌,鸿雁。 “乌鹭”最早更多的见于我国的古诗词中,如“黑白斑斑乌间鹭,明窗净几谁知处”这样的诗句。不过围棋传入日本后,这个词更多的还是为日本社会使用的更为广泛,其中的文化理解和传播程度相对更多一些。 至于更晚一些的“方圆”“木野狐”甚至带有贬义的“鬼阵”等用词,其影响和知名度却是相对要弱不少。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围棋从诞生之初便被命名为围棋,后世无论如何演绎和诗化,都还是要以“围棋”为围棋正名,这是中华文明传统文化中不多见的一种有趣现象。 棋待诏:最卑微的政客 围棋及其棋手社会地位的一个明显里程碑和划时代变迁的标志,便是棋待诏的出现。要弄清什么是棋待诏,首先要弄清最核心的“待诏”一词的本质是什么。其实说白了,所谓待诏,就是为了皇帝一人的兴趣爱好或者说一己之私,而让很多有才华、又绝技之人集中在一个地方,以便皇帝在闲暇之余或者兴致突来之时,随时随地,随叫随到地陪着皇帝逗乐和游戏。 这里要特别注意的是,“待招”虽然不是人人可以想进就进的,但反过来也同样是,即使你成了“待招”,却也未必能如你所愿,想见皇帝就能见到皇帝的。 待招,待招,顾名思义,开宗明义,说的就已经很清楚,等待传召,只有在皇帝闲暇时,心情好时,或者无聊时,或者他忽然想起还有你这样一个人时,你才是“待招”。 而传召你唯一因素,就是要借用你身上的绝技、本事,供皇帝一乐。 据张铣注:“待诏,待天子命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个堪称专供一人之乐的制度,传说最初兴起于秦末汉初。随着大汉王朝政权一统,四海逐渐得以修生养息,朝野上下也有了一定的闲暇时光,饱暖之下,娱乐的需求也就自然而然地应运而生。 对此,《汉书·公孙弘传》记载的较为全面和客观:“时对者百余人……拜为博士,待诏者有词学、经术、合炼、僧道、卜祝、术艺、收弈,各别院以禀之,日晚而退。其所重者词学。” 由此可见,汉代以才技征召士人,让这些特殊人才随时听候皇帝的诏令,其名“待诏”。围棋,能够进入这个“待诏”序列,也从令人信服的正史角度佐证了围棋在当时的发展和兴盛程度。而这个制度的积极意义,更多的还在于“以私见公”—— 即,以皇帝一人之私,无形中将天下各种有才之士一网打尽,不也正好因应了最早兴起时的那种“唯才是举”、“举贤若渴”的盛世之境吗? 当然在这些待诏者中,也还是会分出三六九等,比如特别优异者可以直接待诏金马门,以备顾问。与皇帝越近,自然也就分出了亲疏高下。而《汉书》也毫不讳言在结尾道,“其所重者词学”,可见四书五经始终都是朝廷的正统禁区和道德高地。 汉代以后,待诏成为统治者的一种固定模式得以延续,即使在纷乱的魏晋南北朝,众多皇帝也没有忘记在金戈铁马和后宫嬉戏之间,不时来一番附庸风雅的诗词歌会,闻鸡起舞,纹枰对坐。而与此同时,更有许多历史上身负抱负和惊人绝技的大名士、大文豪,在无法出人头地时,都曾跻身于这个颇具中华文明独特光环的“待诏制”,得以独辟蹊径地获得了发现和重任。这里面,仅隋唐时期,就有温大雅、魏徵、李百药、岑文本、许敬宗、褚遂良等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据《唐书》记,“永徽后,有许敬宗、上官仪、皆召入禁中驱使,未有名目……玄宗即位,张说、陆坚、张九龄、徐安贞、张垍等,召入禁中,谓之翰林待诏。” 待诏制得益于唐朝众多皇帝的大力推动而更加成熟和完善,并最终定格在翰林院这一更为系统的体制中。后世诸朝史书对此都有记载,“凡文辞经学之士及医卜等有专长者,均待诏值日于翰林院,给以粮米,使待诏命,有画待诏、医待诏等。宋、元时期尊称手艺工人为待诏,即由于此。唐玄宗时遂以名官,称翰林待诏,掌批答四方表疏,文章应制等事。宋有翰林待诏,堂写书诏。辽有翰林画待诏。明清时,翰林院中仍置有待诏,掌校对章疏文史,但地位低微,秩从九品。” 但是这里要特别说明一点,待诏制在唐朝开始,曾有一次分野。欧阳修在《新唐书·百官志》详尽记述道: “宫教博士二人,从九品下,掌教习宫人书、算、众艺(初,内交学馆隶中书省,以儒学者一人为学士,掌教宫人。武后如意元年,改曰习艺馆,又改曰万林内教坊,寻复旧。有内教博士十八人,经学五人,史、子集缀文三人,楷书二人,庄、老、太乙、篆书、)律会、吟咏、飞白书、算、棋各一人。开元末,馆废,以内教博士以下隶内侍省,中官为之。)” 由上我们可以看出,这种称谓上的变化,其实是包括围棋在内的中华传统技艺的一次集体升格。从“待诏”的直呼到“博士”的尊称,显然隐藏着的,不仅有皇帝以下整个统治阶层文化层面和格局的自我苏醒,也有某种自上而下的俯视般的对下层的自觉抬举。 具体到围棋上,正所谓名正言顺,棋博士这种尊称,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称谓变化可以说明围棋以及棋手的地位飙升。也正因为如此,一个棋博士从被发现到被推举,整个过程也是有着极其严格的甄别和选拔程序的,非真才实学,非国手层级,在当时是万万不可能被带到皇帝面前的。 可以说,棋待诏的出现和推广,不仅保证了每一个时代最顶尖棋手的脱颖而出,优越的社会地会和良好的生活环境使得其技艺水平始终保持在一个巅峰状态。而且这些被选拔上来的顶尖棋手,在随侍和陪伴皇帝下棋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因为这样的一种特殊身份和背景,成为一种推动围棋向群体化、普及化方向发展的主要力量。更值得瞩目的是,这些国手自觉或不自觉地还从三个方面完成了围棋社会角色的定位和转换: 其一,个人的棋艺总结,著书立说,开馆收徒,从理论上保证了围棋生生不息的良性发展。 其二,公开和不公开的棋艺比拼、赌约、邀战,真刀实弹的实战碰撞与强强对垒,也保证了围棋在实践上的一致性和连贯性。 其三,奉诏在与皇帝对弈的同时,自然也以皇帝手中的一张王牌,参与到国家外交层面,无形中推动了围棋向中华文明之外的国度和文明的扩张和交流。 贾玄的“假棋” 贾玄何许人也? 自唐玄宗设立棋待诏以后,无论是以围棋国手,还是以棋待诏闻名天下的人成百上千,如果单从其北宋围棋国手,棋待诏这样的身份来看,这个贾玄是肯定入不得史书的。然而,当他将一手“假棋”下得左右逢源、出神入化之时,其在围棋史上便算留下了惊鸿一瞥。 一个围棋国手一旦成名于江湖,并且少有对手后,大多都是要被皇帝收去做棋待诏的。什么是棋待诏呢,简单说就是一群在吃喝玩乐方面颇有心得且技艺高超的人,每天坐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挨个排着队,等着皇帝某一个心血来潮的时刻。皇帝心血来潮,当然指的是皇帝批完了奏章,或是与文武百官商讨了国事之后的某个时刻。这个时刻就要看皇帝当时的心情,所处的季节和环境,甚至还有可能是随意飞过的一声鸟叫,都会影响到贵为天子的这个人,这一时刻他要做什么,会做什么。当然了,这里面还是有一个大大的区别的。皇帝一来心血来潮,若是急急地奔了內宫而去,那就叫临幸。唯一不好判断的,就是不知道哪位花枝招展的幸运儿成为那一时刻的被宠幸者。倘若皇帝只是负手而立,四面环顾,那就是要唱曲听歌,斗鸡走马,纹枰对坐了。这一刻虽然不是临幸,但却比临幸还会令人坐立不安。因为谁都不知道,在皇帝张嘴之前,他到底想玩什么。 作为棋待诏,贾玄坐在一张长长的冷板凳上,感受着来自于酒待诏肉待诏、画待诏琴待诏以及各种待诏,挤来挤去的既有相互倾轧又有互相取暖的暗斗和内讧,内心还是充满了高度革命觉悟的:假若今天万岁爷点了名,那自己手里的这黑白棋,要怎样才能下得既好看又不着痕迹呢?答案显而易见,假棋,只有跟皇帝下假棋才能完美达到目的。 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和技术储备的贾玄,也不知坐了多少时间的冷板凳,这一天终于等来了皇帝的棋瘾大发,如愿以偿地磕了头,正式坐在了皇帝面前。 这位皇帝是谁呢?翻了翻发黄的史册,一查竟然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亲弟弟赵光义。据说其母是清楚地梦到一个金甲神仙怀抱着一轮旭日才怀上的他,出生时更是天降祥瑞,夜空红光似火,异香漫天。 但对于这样一位具有神性意象的皇帝,那个悲催的小周后对其的感观怕是就没有这么美好的想象了。而且不知道身为一代开国皇帝的赵匡胤,是否也曾有这样的神奇天授之象。但是有一个日子却很清晰,公元976年农历十月十九日深夜,酒兴大发的皇帝哥哥赵匡胤,忽然夜召晋王弟弟赵光义入宫把酒言欢。次日清晨,宫内传出惊天动地的皇帝驾崩消息。又次日,赵光义即位,史称宋太宗。前后不过三天,却已改天换地,堪称神速。 坐到这样一位皇帝面前,贾玄心里的那个哆嗦可想而知也。不仅如此,他在进宫前便已耳闻有好几个棋待诏,一个二个地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据说前一个棋待诏留给后一个棋待诏的话,十分相互矛盾。前任告诉后任,不能赢棋,否则非死即伤。后任接着又留言后任,说一定要赢棋,否则非死即伤。一直流传到贾玄这里,赢棋非死即伤,输棋非死即伤,贾玄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下到一半,偷眼观瞧着皇帝的贾玄忽然福自心至,开始绞尽脑汁布局,殚尽竭力诱导,终于在下完最后一颗棋子后,双方棋子和地盘不多不少,正好平分秋色——和棋! 赵光义是何等人物,不过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龙颜大悦指着贾玄说了一句: “爱卿很好,有些意思。朕赢棋也好输棋也罢,都已经麻木了,反正知道你们这些棋待诏,在朕面前肯定不是要输棋就是要赢棋的,唯独这和棋,朕还没有尝到过是一个什么滋味,好好好……” 贾玄走出来,才发现无论是侍卫还是太监,看向他的所有眼神全都充满了星光。这个叫贾玄的家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个毫发无损地走出来的棋待诏吧? 不过贾玄的好日子没过多久,赵光义便故态复萌,开始在棋枰上故意刁难,最后强令他不准再和棋,然后给了他两个非此即彼而又布满陷阱的选择:赢棋,可以马上得到一袭绯衣的赏赐,并可在翰林院夸耀三日。输棋,马上着侍卫将他丢入一旁的烂泥池塘中。 到底是赢棋还是输棋,这是一个问题。思索良久,贾玄最终还是没有胆量去赢皇帝的棋,于是硬着头皮选择了输一个子的结局。输一个子也是输,赵光义马上毫不客气地下旨就要将他扔进池塘中去。就在自己快要变成落汤鸡之时,贾玄赶紧摊开手掌壮胆喊了一声:“启禀皇上,微臣手心里还握有一子,不算输。” 赵光义添上此子,重新数目,居然又是和棋。 到了此时,皇帝赵光义才算真正领悟到了一个围棋国手的棋艺水平,到了一种高度棋力是何样的出神入化与变化莫测。于是,终于开始认真地正视围棋这门看似游戏的艺术起来。还别说,赵光义长得虽然五大三粗,甚至野史中还有他强行当众临幸小周后的卑劣无耻行径。但对于围棋,在贾玄后来挖空心思的假借“新图妙势”之名教他提升棋艺,他的棋力还真的有了突飞猛进的跃升,甚至后来还自己独创出“天鹅独飞势”、“对面千里势”以及“海底取明珠势”三种围棋死活题,一跃成为历代皇帝中围棋水平最高的皇帝。而他独创的死活题,后来还被收入到著名的《忘忧清乐集》一书中,如同有关他“开卷有益”的典出,也算是一段难得的围棋佳话了。而其背后的始作俑者贾玄,以棋待诏之名成就了一位皇帝的围棋传奇,快乐夫复何言。 局亦有劫 在对待工作和围棋的关系上,历史常常给一些人开这样的玩笑,再给一些人开那样的玩笑。历史似乎就像一个喜欢幽默的考官,将他的答案一个写在左边的脸上,一个写在右边的脸上,过个几百年,就要摇头晃脑地挑一些好学的人问一问:你们猜一下,是我的右脸正确,还是我的左脸正确? 陶侃主持荆州工作的时候,上任的第一把火,是亲自到各个部门的角角落落去搜查。搜查什么呢?围棋。他之所以亲力亲为,不是因为他天生就好动,而是因为他一个人都不敢相信。 作为军人出身的他,有个想法一般是很顽固的的。他对此的理解是,一个人如果一旦做了小偷,不是他说不偷就不偷了。他不偷就心痒痒,心一痒手就会跟着痒痒。这个痒痒是什么,就是瘾啊!喜欢围棋的人,也有这个瘾,这个痒。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到时候,这些人就要蠢蠢欲动。现在,我把他们的作案工具都拿跑了,看他们还怎样过瘾! 在确认已无棋可收之后,陶侃便押着满满一车围棋,当着众官的面,将它们全部倒进了荆州江中。接着,他就在这个现场会上发表了第一次就职演说。 在大蓬车顶,他用手指点着同事大声疾呼:诸位,醒醒吧,努力工作,造福黎民。围棋,那是我们的先贤尧帝为了哄他的傻儿子,才造出来让他开窍的啊!可是你们,却都是国家的栋梁,百姓的表率啊! 他的演说效果如何,似乎已无须考证。但荆州自古就是鱼米之乡,倒是一目了然。显然,陶侃喜欢的是历史老人的左脸。 阮简,字茂弘,不是“竹林七贤”里的那个阮籍。失之毫厘,有时就会差之千里。他的官服要比陶侃小一号,是开封县令。或许, 阮简情绪低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俗话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咯牙。阮简骑着小毛驴上任,半路小毛驴就病倒了。到了开封,居然没有一个人在衙门外接他。这都罢了,最叫阮简愤怒的是,堂堂一县之主都坐在了县令的办公桌上,都还没有一个人给他倒杯水喝,更没有人想到,按规矩来请示一下,他是不是要发表一次就职演说。 你看这都是什么事啊!跟人家陶侃一比,阮简可能非气得大睡三天不可。好在两人谁也不认识谁,写信说说遭遇通通情况吧,鸽子来回要走上十天半月,那时黄花菜也凉了。 阮简和陶侃,可能是性格的问题,所以一个守株待兔,一个主动出击,其结果当然就有天壤之别了。陶侃是一到,就给人家来了一个下马威。不过,陶侃倒是骑马去的。阮简则是到了人家的地盘,被人家来了一个下驴威。 所以,阮简只好自己受点委屈,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高堂之上,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他望着下面一群装聋作哑的人精们,也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说:好,好啊,一个多么安静的集体,肯定都是下围棋的爱好者。我也是围棋爱好者啊,如果有谁想下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来一盘。 看来阮简能够做到县令,还是有些本事的。此举是一石三鸟。到了晚上,有十个人来跟他下了棋。这样,他不就认识了十个人吗?但要说他是一个倒霉蛋,却一点也不冤枉他。刚跟第十一个人交上手,值班的人就跑进来告诉阮籍:不好了,点灯的时候,城里到处都是抢劫的,连警察都跑到家里躲了起来。 阮简这时突然变脸了,将棋子猛地扔到棋盘上,大声对在场的人骂道:你们难道都是瞎眼狗吗?外面劫急,老子这里不一样劫急吗? 哦,原来阮简正在打一个千年劫。 第二天,阮简上街视察,不禁笑眯眯地用手指了一下狼籍的开封城,说:真的跟我那一局一样啊,到处都是死掉的棋子,宰得真够狠啊!哈哈,有没有活下来的大龙啊? 看来,阮简显然选择了历史老人的右脸。所以,历史老人也给他留下了一个这样的位置,让人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想起来,都能顺手抽谁一耳光。后来,阮简不知所终。但阮简的那句名言,却影响了很多那里的闲人。他们很少洗澡,吃完饭就将碗一撂,第二天接着再用。阮简的作风,还直接误导了天下对河南人的认识。 老百姓气愤之余,就请有点文化的农村嫂子编了这样一个顺口溜:“河南老乡,一来一大帮,吃个镆馍喝碗汤,摸摸肚皮**。”他们可能想:反正你阮简也跑不出河南,你是官我是民,你都不怕羞我怕啥羞?要羞,也是你先羞,要臭,肯定也是你先臭。 红枣与围棋 曹氏父子中,做爹的曹操既是英雄,也是多才多艺的父亲。这个不是传说,有史可依。 同一时代的人,政治他是第一,军事逊于孔明。再往下,就是琴棋书画,普天之下,除了崔瑗、蔡邕、山子道等人,曹操都不在话下。 凭曹操的实力和能力,他完全可以扔掉“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块遮羞布,但他却一直没有这样做。他为什么迟迟不肯下这个决心呢?包括史学家在内,很多人都没有猜到点子上。 骁雄不止他曹操一个人,天下也不是属于他曹操一个人的。即使他确有过人之处,他也有上马不如吕布、出身不如刘备、爱情不如周喻的短处。因此,能够混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别人不明白他却要心里跟明镜一样,无论别人怎样吹捧,都必须这个耳朵进去,那个耳朵出来。 如果是真正的高人,其实早就看明白了:一个字,“忍”。 什么是“忍”,在当世三雄中间,刘备的“忍”多了,孙权的“忍”又少了一些。“忍”多了就会陷入多情,少了又会流于残忍。三人中只有曹操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就比另外两人多了一个心思:“忍”,到底是什么?他一时还无法判断,他的“忍”是多还是少,还是不多也不少。 在他拿出时间来思考的时候,孙权忽然称帝了,接着刘备也做了皇帝。 这时,曹操一下子回过神来,啊呀,两边一加一减,不就是“耐心”吗?所以,曹操这一次又胜了。跟刘备一起喝酒,说“天下的英雄唯使君和鄙人”,是“耐心”,见到跟在孙策屁股后头的孙权,而不把他当小孩子看,也是“耐心”。失去耐心,没有耐心,和拥有耐心,对一个吃政治饭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久负盛名的他们,千万双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此时此刻却没有一双慧眼,望着曹操会心的一笑。 所以,曹操又是孤独的。孤独的曹操遥想着天各一方的对手,已在心中彻底打败了他们。他们甚至与他已判若云泥,不消跟他再相提并论。 超一流耐心的曹操,至死都没有称帝。但他不费脑筋地就预知了他身后的事情,所以,他在他的遗嘱中,将他的财富耐心地做了如下的安排: 权力给了丕,勇气给了彰,文采给了植。 对于这三个儿子,他不能厚此薄彼,但又不能不这样瓜分好了再交给他们。这样的安排,其结果会是什么呢?丕果然先拿植牛刀小试。“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尽管植凭着文学家的敏捷,在七步之内完成了丕的刁难,但还是没有救活自己。诗是好诗,声情并茂。但丕不写诗,要写的话,他也不会在诗中给任何人下跪乞怜。接下来就轮到彰了。 彰以为跑到母亲那里就万事大吉了吗?好吧,那就来个将计就计。不知死活的植,一边漫不经心地一边下着母亲不喜欢下的围棋,一边吃着母亲喜欢吃的枣子。 丕进去后,给母亲奉上大红枣,就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看。他看着植,一手下棋,一手握剑,耐心地等着他分出一只手。当着丕的面,恬不知耻的植啊,果然将手伸到了母亲的枣盘里。只是,植的手不够长,刚好长到能拿属于他这边的枣。丕看见枣进了植的嘴里,笑了。 丕告辞出来,植接着应声倒地。但丕连一个机会都不能给他,因为他面对的不止是植的骁勇,还有会在这一刻丧失理智的母爱。这母爱会害了他和植,继而会害了他曹氏一脉伟大的兴起。 丕条理清楚转身割掉井绳,摔破水罐,然后抱着植的尸体放声大哭。 够了吗?所有的遗产最终都到了丕的手上。这当然都是曹操设计好了的。先分再合,一分为三,最后三家归晋,三国也就该完蛋了。先是孙皓,接着扶不起来的大肠阿斗,丕一一做了他们的终结者。这是什么?这就是曹氏超一流的耐心。 当然,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丕可以不管也管不着了…… 巢破卵安在 孔融小时候,是一个乖孩子。“孔融让梨”,就是讲孔融的好人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孔融长大以后反而没有以前乖了。他跟着袁绍的时候,骂曹操,跟着曹操又转而骂孙权。他也许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作为名人,骂人也是要讲艺术的。 站在袁绍的立场上,孔融骂谁他都会高兴的,没准还会主动地鼓一下掌以表嘉奖。但曹操就不同了。在曹操眼里,袁绍不过是一个军阀,孔融则是一个金字招牌。俱往矣,袁绍这个名字已叫他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难道你孔融的名字比当年的袁绍还要响亮吗?所以没有杀你,不是你有名望,不是因为你的祖宗爷爷叫孔子,而是我曹操心情一时很愉快,收留了你还给了你一个官做,天下人谁不说我是大英雄? 曹操心里的这些小心思,没有引起孔融的足够重视。我行我素,却不审时度势,大概就是这些世袭子弟们的致命硬伤。三国鼎立,已成不争的事实。如何在刘、孙两家之间玩手腕,关系到我曹家今后的命运走向,这么重大的课题是你孔融可以插手的吗? 据《三国志》说,汉帝一十三年,“融对孙权使,有讪谤之言,坐弃市。”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曹操终于开始对孔融下手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也可以这样说:孔融之骂,天下闻名。但无论你如何闻名,总该有个期限吧?现在,你可以歇息了。 曹操关于孔融下课的说法,不论理由多么正大光明,但在我看来,还是无法逃脱小人之作的嫌疑。原因很简单。孔融曾经与曹操为敌,罪不可赦。孔融骂天骂地,就是不骂刘备,罪加一等。这才是孔融之死的真正内涵。 但曹操和孔融都没有想到,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三国志》接着又说了一句:“(融)二子年方八岁,时方弈棋,融被收,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见执,不起何也?二子曰:安有巢毁而卵不破者乎?遂俱见杀。” 孔融就罢了。一是他早已捆绑好了,已难有作为,二是想安排后事,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只有徒劳地伤心罢了。最为坐立不安的,恐怕就是曹操了。能让英雄心惊肉跳目瞪口呆的,肯定不是年龄,而是二子临危不惧的精神。我想,曹操肯定是吓坏了。并且,他一定会不断地追问手下:是真的吗?他们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谁都不相信的事情,偏偏就是真的。正如我们谁都不相信金童一般的诗人顾城会突然挥起屠刀斩杀爱人一样,曹操还是杀气腾腾地说出了那个字。也许,曹操在说出命令的时候,会很痛苦。毕竟,孔融之罪还不能灭其满门。但曹操同时一定又在想,如果留下他们,将来会怎样呢?他不能不为他的子孙们,扫除一切隐患啊!所以,曹操接着就说出了他的心声: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 万幸的是,顾城尚存一丝善念,没有将恶施加在小木耳的头上。如果我们可以假设,小木耳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妈妈”,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让那两个不过八岁的小孩子,马上丢开那些可恶的棋子,哭叫着喊一声“我要爸爸”。如此,这两条小生命是不是就可以保全了呢? 但转念一想,我又有些羞愧。历史是无法篡改的,童真是不能玷污的。以幻想和机巧去苟且营生,即是出发于善,终点也必将要归于恶。舍此无它。 何以忘忧 晋时有两个好朋友,开始都没有什么成就,做的都是默默无闻的秘书工作。不同的是,虽然都是秘书工作,叫王隐的做的是不出力气的文字活儿,叫祖纳的做的却是要卖苦力的后勤活儿。两下一比较,祖纳就更加心灰意冷了。他想:这世界实在不公平。按说我跟王隐已经是小麻虾,可谁知道,小麻虾里也还要分出一个胖瘦! 祖纳从此便泡在了棋社里。王隐见了,心里着急,手上就常忍不住去搅乱棋局。两人一较真,便吵起来。由于这场架吵得很有趣,特记录如下: 王隐: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就原谅你。 祖纳:我要你原谅?你又不是女人,女人也不能解决思想问题。 王隐:什么是思想问题? 祖纳:身体饿了,有饭吃,思想饿了,就是思想问题。 王隐:那你就喂它吃东西呀。 祖纳:它又吃饱了,吃饱了也是思想问题。 王隐:那你想怎么办? 祖纳:骗它,然后再哄哄它,让它乖一点儿。 王隐:噢,那它肯定要骂你! 祖纳:不,它要骂人,肯定也是骂你! 王隐:它骂我什么? 祖纳:它骂你操蛋! 王隐:我教你好你还骂我操蛋,你才是真的操蛋! 祖纳:你教我好你才操蛋! 王隐:这叫操蛋?那你给我操一个看看! 祖纳:我不操蛋,我叫你滚蛋!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脾气再好的人也有讨厌别人的时候。这就像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叫他一遍起床就够了,叫十遍他没有起来拿刀跟你拼命,就算是你遇见了好人。开始,祖纳还想这是朋友够意思,等抹盘子的次数到了他心理的极限,王隐在祖纳眼里便面目可憎了。 他第一次问他,你是我女人吗?第二次又问,你是我爹娘吗?第三次问,你是我长官吗?都不是。于是,祖纳便在最近的一次行动中抓住了王隐的手,咬着牙警告他说:天下没有你这号讨人嫌的家伙,知道吗?你写你的文章,我下我的棋,井水不犯河水,驴头不对马嘴,凭什么要你来指手画脚?你他妈真是一个伪君子。我下棋就是忘忧,忘忧就是下棋,到你那儿写书就是写书,就惊天动地了?所以,小心你的手跟你的嘴,再乱动,我就不客气了! 王隐到底对祖纳说了什么话,让他刻骨铭心地恨呢? 王隐说:祖纳啊祖纳,你这是在玩物丧志,虚度光阴啊!我知道你自暴自弃,是为的什么。可是你看那么多成功人士,怀才不遇,则以诗言志,以论闻名。遇,则即可建功立业。论资质,你一点都不比他们差,为什么就不能跟他们学学呢?应仲远写了《风俗通》吧,蔡伯锴写了《劝学篇》吧,而我的《晋史》也快完成了。你祖纳呢,准备拿围棋给我们看吗? 一对好朋友,如此一拍两散了。是恼羞成怒也好,是对牛弹琴也好,看来,都不是问题的关键。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大人物曹操说了,为什么小人物祖纳就不能说了呢? 因此,我亦有一忧,何以解忧呢? 三国好孩子 能称为三国好孩子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比如“孔融让梨”的那个孔老二传人孔融,比如建安七子中的那些个天子骄子们,比如同样名噪一时的“吴中八绝”的那些人影儿……这里面,人人几乎都有一个大故事: 孔融不说了,圣人家世的光环足以震古烁今,但也有面对老曹时的无力和无奈,最后只能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曹更不得了,本身是一个大丘八,文采却绝不输与任何当世大文豪。所生的儿子,有文有武,更有那七子中的曹植被兄长所逼,遂以《七步诗》而流芳百世。而七子中的阮籍,母亡时正手握棋子,虽口吐鲜血也要终局才去奔丧。至于孔明帐下的费祎,每逢出征扎营之后,如果不掌灯夜战一局,那是断断不会睡觉的。 所有这些大小人物,竟然都被自己手中的那一对黑白子弄得神魂颠倒,难怪到了王安石那里终于有了幡然醒悟,直呼围棋为“木野狐”也。 有了这么多榜样的力量,一个标准的三国好孩子孙和,终于粉墨登场了。 作为当世三大巨头之一的大人物孙权的第三个儿子,在自己19岁时,突然被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给砸中了。因为哥哥孙登突然离世,其头上的太子冠冕,于是在他根本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戴到了他的头上。 说起孙登,还真有些事迹值得在此一书: 首先,他是一位在历史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女人所生,也就是孙权的私生子。 公元221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老曹为了分化蜀汉联盟,突然给孙权甩过来一顶“吴王”的册封。孙权是谁呀,当即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顺水推舟正式登上吴王宝座,同时马上就立11岁的孙登为王太子,以表自己后继有人。当然第二年孙权就撕下这块遮羞布称帝,孙登也顺势成为皇太子。 不知道孙登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还是因为孙权为了怀念他那位神秘的心爱女人,总之孙登顶着这个很吉祥,也很应景的名字被立为皇太子后,孙权对他还是寄予了很高厚望。 比如史载“选置师傅,铨简秀士,以为宾友。”除众位师傅“侍讲诗书,出从骑射”外,身为老爸角色的孙权还专门要求孙登多读《汉书》,目的让他“习知近代之事。”孙登也没有辜负父皇厚望,处事十分得体。 孙权称帝随即迁都建业(今南京),而孙登作为太子镇守武昌。一次他乘马外出,突然飞来一颗弹丸,随后恰好有携弹弓者出现。于是侍从均“咸以为是,辞对不服,从者欲捶之。”可是孙登却拿过来人弹弓看了一眼,便将这个刺杀嫌疑人当场放掉了。 后来孙和在太子位上,便以其兄这件事为鉴,成功化解了都督刘宝和庶子丁晏两人的不和。 不过令人十分生疑的是,就是这样一位三国好孩子,而且“好文学,善骑射,承师涉学,精识聪敏,尊敬师傅,爱好人物”,却偏偏对朝野上下都很盛行的围棋恨恨有声,并对身边的侍从善棋者常常直言喝骂,以至于发展到后来,索性以太子之尊,出题出钱,命当时的名士韦昭执笔,写出了后来围棋史上赫赫有名的《博弈论》。 真是愤怒出诗人,仇恨生名篇呀—— 孙和或许万万想不到,自己精心拼凑出的一番心血,“今世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玩博弈”,多么发人深省!“废弃事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又是多么语重心长,那些下围棋的人,怎么就不听呢? 那么他反对围棋的依据是什么呢? “考之于道义,则非孔之门也。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 那么他的前辈又是怎么说的呢? 刘安在他的《淮南子》明确说道:“行一棋,不足以见智。” 以《汉书》留名的班固则在他的《弈旨》中开宗明义告诉我们:“棋有黑白,阴阳分也……行之在人,盖王政也。成败臧否,为仁由己,危之正也。” 思辨的高下,由此可见一斑。这篇历史上第一次正式反对围棋的文章,其实看一下它是如何出炉的,便多少有些令人哑然。下人都在坐忘,手谈,孙和于是愤而呼之,“乃命侍坐者八人,各著论以矫之”。 原来,这八人都是孙和的太子中庶子,韦昭的《博弈论》是其中写得最好的,于是在孙和眼里脱颖而出。 孙氏一门,最后还有一笔可以记之: 公元280年,司马家族先灭蜀,那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毫不犹豫地“备亡国之礼,素车白马,肉袒面缚(两手反绑),衔璧牵羊,大夫衰服,士舆榇(把棺材装在车上),摇身一变成为晋武帝座下的一名侯”。紧接着挥师南下的晋军,便又看到一个人像刘禅一样如法炮制。 那个人,当然就是与三国好孩子孙和一脉相承的孙皓。 很是讽刺人的是,归晋之后,孙皓被赐号为归命侯,在洛阳居住。有一回晋武帝司马炎与王济下棋,命孙皓陪侍。棋局下到一半是司马炎问孙皓:“听说你在吴国时剥人面、刖人足,有这回事吗?”孙皓回答说:“作为人臣而失礼于君主,他就应当受这种刑罚。” 而对刘禅,作为同是官二代的司马炎,却因为一番更为有趣的对话,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成语故事——乐不思蜀。 现在想想,三国好孩子,还真是多多益善也。 其当有意 南北朝时期,可以说是我国历史上最为零乱不堪的一页。在短短的一百八十一年的时间里,交替兴亡了九个朝代,每个朝代平均存活了仅二十年。在如此短命的时代下,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就不消说了,许多达官贵人也是战战兢兢,不知道明天又是谁要登基做皇帝。 所以,南齐的谢沦虽然在仕途的路上,一路飞黄腾达高奏凯歌,但常常还是在梦里惊出一身身的冷汗。在中书侍郎的位置上,做了不到半年时间,一纸文书又将他送上了吏部尚书的宝座。就在升官发财的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游神都给他说了一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此君天一亮,却出人意料地对左右说了一句誓言般的话:我要学围棋。手下人想:学就学呗,干嘛这么郑重其事啊? 但此君却不能不如此做作一番。为什么呢?因为此君先前反对过围棋,而且不是一般的反对。没做官时,他还只是嘴上说说,没什么资格对围棋大动干戈。做了官后,此君就不得了了。一方面,他大造舆论,对上痛心疾首地陈述围棋之于国家的害处,对下泼口大骂围棋之于国民的麻醉。另一方面,他又极具表演天才,曾在基层几度效仿名人陶侃的做法,愤怒地掀翻棋局。 但不凑巧的是,那个地方偏偏是陆地,连一条小水沟都找不到。所以,他一手拎着棋盘,一手拎着棋子,转了一圈,最后只好又将棋具还给人家,还一点都不尴尬地谆谆告诫人家:这一次就算了,给你们留一点面子。都是这么大的人啦,要学会自尊自重,说多了你们不好意思,连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此君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当然叫很多人不理解。但此君是领导,官场上的规矩是,领导没有向下级解释的先例,下级更没有对领导质问的权力。所以,此君周围很快云集了众多围棋高手。在高手们夜以继日的熏陶下,此君很快懂得了围棋之道。 此君在第一次赢得了胜利之后,不禁感慨万千地在干部大会上讲了一番话,大意是围棋也是一种文化现象,透过这个现象,来看围棋为什么能够一直流传到现在,说明我们还有很多认识上的不足。用博大精深来描绘围棋,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但我们还是没有明白,此君为什么突然要学习围棋。 这个悬念,直到另一皇帝提兵打进宫殿,我们才恍然大悟。那么,此时此刻,谢沦在干什么呢?此君正在他的吏部大堂下围棋。 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人喊马嘶,此君居然还能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拈起一颗棋子下下去,嘴里就会跟着说一句:其当有意,其当有意。但他掩饰得还不够好,下棋的手是颤抖着的,眼神是缥缈不定的。他拿出手帕揩自己头上的汗水,对别人的解释是天太热了。 好在不一会儿,新皇帝就带着一大帮人攻到他的地盘上了。 新皇帝一脚踢翻了此君的棋局,见他还在嘴里嘀咕着“其当有意”,就嘲讽地问他:我踢翻了大人的棋局,没有事先通知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啊? 此君立刻跪在新皇帝还在滴血的宝剑下,大声说:皇上的其当有意,就是下官的其当有意。这个意思是说,下官早在半年之前,就已梦见了今天的景象。下官在梦里看见了皇上,看见了天上的一大片紫云。所以,下官一直就在这里下棋,一动不动,希望应和这个神给与我的启迪。 新皇帝禁不住“哦”了一声,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让此君跟他一起走了。 据史料记载,在那次改朝换代的巨大变化中,此君的确是一动未动。整个事件人人都在逃命,都在砍杀,都在思量,只有他和他的棋友一人交替一手地安然下着围棋。他的水平高与不高,没有人敢妄下结论。因为,那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被历史恰到好处地打断了。 乱局者说 尹喜曾在他的书中断言:“两人弈,相遇则胜负见。”这当然是一种君子之言。后来,这句著名的论断不断地被人引用,慢慢就变成了一句速度很快的话来:“狭路相逢,勇者胜。”与前者的温情脉脉相比,后者强调的显然是一个人的态度和动机。甚至,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或杀机。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君子。就是君子,也会有不君子的时候。 被历史誉为明皇的唐玄宗坐稳他的位子后,心无旁骛,一下子迷上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一个是人一个是物。人是闭月羞花的贵妃杨玉环,物是围棋。 但是鱼和熊掌,任何才能兼得呢?这是一个问题。 于是,为了不冷落心上人,又能过足棋瘾,一般情况,玄宗总是叫上玉环,一边下棋一边还可以看她一眼。好在一个是人一个是物,虽然都被皇帝宠爱着,但两下里是绝对不会吵架的。有时,皇帝下累了,棋就一声不响地回到盒子里。 有时,皇帝打开盒子,玉环也会从后面拿起一颗棋子,举到自己的眼前来回看上一看。也许她是在疑惑,皇帝是真龙天子,怎么也会被这毫不起眼的小东西给迷住。当然,她手里捏着的这颗小小之物,此后会被另一个著名人物描绘为“木野狐”,传神之处,因为时代不同她肯定是无缘知晓了。 而且,看得多了,她却越来越糊涂了: 那个棋待诏王积薪,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吗?他怎么也下不过皇帝?来一次和一次,有时甚至还要输一个子。大臣们下不过皇帝还情有可原,他下不过是不是就名不副实了。 她几乎厌倦了这种千篇一律的场面。这天,她的爱人玄宗却出人意料地将他的哥哥叫来了。吃完饭,不等亲王告辞,玄宗就叫人摆上了棋局,让玉环站在他的身后,让天下第一琵琶高手贺怀智坐在亲王的后面独奏。临近终局,玉环忽然发现自己的爱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开怀大笑,更没有拿起纸扇在棋盘上指指点点,而是用鼻子闷哼一声,接着将手里的那颗棋子扔在地上。再看他的哥哥,装着什么都没看见,将两眼一直盯在棋盘上。玉环明白过来,手一送,一直抱在她怀里的那条小狗,刷地一下就蹦到了棋盘上,尾巴正好扫在亲王的一块棋上。 玄宗眼睛往棋局上看了一看,立刻将手里的纸扇朝他的哥哥点了一点,说了一句你输了,站起来就走。 杨玉环可能至死也没有弄懂,他的爱人到底下的是什么棋。她见到的玄宗唯一的一次败局,表面上是被她的爱情拯救了,整个棋局却从此乱了套了。玄宗赢了这局棋,回到寝宫,反而显得更加忧伤。直到“安史之乱”,杨玉环在一棵旷野之树上,以一根绸带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人们才似乎找到了罪魁祸首。但在玄宗的心里,有谁探问过作为棋手时的他,在玉环上吊的那一刻想些什么呢? 在杨玉环以她的小狗乱局之后,乱局者日渐多了起来。 这里说一个叫“陈保极”的宋人,家住福建。史书说他很好学,在学校里既是班干部,又是三好学生,作文还在全国拿过大奖。后来顺理成章地中了进士,接着再做官。 按说,他即使不贪污受贿,薪水也足够他每天都能吃肉喝酒。但群众都反映,一次都没看见过陈保极吃肉,回家手里拎的也是一捆小青菜。那么,他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呢?史书没有说,而是话锋一转,将他一把拉到了围棋摊上,让他 一个劲地出丑。 每当他发现自己要输棋了,便伸出两手在棋盘上胡乱一抹,这盘棋就算是白下了。对手倘若找他要钱,他就会把双手摊开反问对手,没有输赢哪里来的赌金。如此反复,他的确为自己省了不少的钱。这种为了金钱而将信义丢在一边的乱局法,居然被薛居正写入他的书中,想是他也一定深受其害,所以才堂而皇之地让这号人物也溜进史册任其遗臭万年。 再说一种乱局法,就有些搞笑的味道了。 说的是一对好朋友韩偓和姚洎,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考上大学,又一起做官,一起被皇帝看中当了翰林学士。因此,两人应该是很知己的吧,但奇怪的是,自从guowai来了两个使者以后,皇帝特命他俩全权接待,姚便开始处处与韩偓作起对来。每日韩偓陪着下棋,姚就在旁边看。当guowai要输时,姚往往就将腰一躬,棋局随着他的手的动作便被搅了个稀里哗啦。 开始韩偓不以为然,后来就有些生气了,说姚简直就是一个白鹦鹉。姚只当没听见,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姚总有内急的时候,韩偓就会趁机展开屠龙记。但guowai也很是狡猾,姚不在,他就不肯落子,等得不耐烦时,就张开嘴巴学着韩偓大叫:白鹦鹉,白鹦鹉。 姚出于什么目的,故意搅好朋友的局,颇让人浮想联翩。 这里,我也不由得想到了我们今天的著名围棋网站“联众”。那里可谓是卧虎藏龙,天涯咫尺。但你要小心的是,那里的陷阱也可谓是乌云密布。你不知道哪个人是真正的对手,也不知道哪盘棋是输还是赢。你的棋形势一片大好,你也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没准那边的那个人就在网上跟你耗上了。这时,他就是一块棋没活,他也有胆子继续装模作样地一手一手下给你看。你可以将他一条 巨龙全部提光,没关系,在提光的地方他一定又会开始一子一子地往进填,如此周而复始。这时,棋的输赢已变得微不足道。谁的板厚,谁耗得起时间,谁的耐心更长,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当我愤然退出游戏,眼看着电脑无情无义地将我的分数加在那人的头上,也只能望“网”兴叹。我发现,到了这时,你已根本弄不清谁是谁非了。如果你想玩下去,你就得忍耐这些看不见的“手”,可能什么都不为地逗着你玩。 闲人与杀手 闲人与杀手是怎么扯到一块的? 先说闲人。 古时候,要是有谁说一个人是闲人,那一定是既在心里瞧不起又会在嘴上骂他。你要是早生几百年,在街上吐口痰,没准就会碰上这么一位。如果你真的一口痰吐在人家脸上,你也别着急害怕。大家都马不停蹄的为生活操劳,抽空吐口痰,那么巧就让他给赶上了,不会是在买彩票吧?不买彩票,那你在街上晃来晃去的干吗?晃得人眼晕。这时,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瞪起大眼珠子,给他来这么一嗓子:“我操老兄,还没学会走路哩?得了,先回你妈怀里躺着,瞧瞧爷走路的模样。” 他如果不上来打你,还点头哈腰地给你陪笑脸,后面的事情,就随你便了。那时还没电视,唱曲的也都是陈词滥调的货色,打架又要胆量还不划算,相对好玩一点的,就是找闲人。 你吐口痰,能不躲避,还能给你接着,再幽默地告诉你:“哎呀爷爷,来不及给您的贵痰让道了,您瞧瞧,跑到我这个穷窝里了,还真不能留它住下哩,您说呢?”这事,让你给碰上,你说好玩不? 你看,这就是闲人。你就是随便吐口痰,闲人也能随随便便给你接上茬。 《都城纪事》中也有这样一段描述:有一等是无成子弟,失业次人,颇能知书、写字、抚琴、下围棋及善音乐。艺俱不精,专陪富贵家子弟游宴及相伴外宦官员到都干事。书中说的,就是闲人的勾当。看起来是有一些不光彩,但在光彩不能当饭吃的时候,这些三脚猫就要跳出来,四处找他的粮食。 如果够幸运的,可能会听到他们中间一些很有特色的对话:哥哥别哭,我知道你苦。他们是啥,是我们种的不长在地上的粮食,人模人样的粮食。哥哥别哭,现在对我们的粮食笑一笑。 知道什么是闲人了吧?所以,你要是兜里真有俩钱,也不要骚得忘了自己是谁。闲人有的是时间,在他花大把时间跟你玩的时候,你要好好想想。尤其是对那些没事喜欢琢磨的闲人,说你是“粮食”的闲人,你一定要将他的名字记清楚:他叫韩信。 再说杀手。不知道你还记得“昆仑三圣”这个名字否?就是《倚天屠龙记》里面的那个人物。干的都是一样的活,但是你看金庸给人家起的名字就很有诗意,不沾一点血腥气,还多才多艺。剑圣,书圣,棋圣,是谓三圣。但你千万不要误会,以为杀手就是诗人,取人项上头颅,只在灰飞烟灭之间。玩似的,却一点都不好玩。 真正的杀手,是绝顶讲究技术的。一旦失手,他绝不跟你讲什么荣誉。在他眼里,狗屎都比荣誉值钱。没要到人头,他就肯定要赔你一个。这就是杀手的交待,换言之,也就是杀手的下场。不管你是谁,都不要跟杀手讲什么人生的意义,这样他会笑话你的。也不要问他为什么,小心他喷你一个狗血淋头。这样的杀手不多,可能只有一两个,所以记起来比较简单,他叫荆轲。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现在,再来说说闲人与杀手的关系问题。从二者的人生状态看,平时,杀手和闲人绝对是要袖着两手的,就是睡觉,伸个懒腰也会觉得烦的。做事对他们来说,可能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他们共同的口头禅是:我不是农民,就决不种田,我不是商人,就决不算计,我不想当官,所以谁也管不着我。从这一点看,他们又的确是特立独行的。对他们共通的“闲”,大众是既嗤之一鼻,又要敬而远之。 具体到韩信与荆轲身上,两人则是闲人与杀手的典范。 这里只说他们的不同。 韩信之“闲”,是他人生的冬眠,也是一种等待。在这个时期,韩信既是蛹中之蛾,又是行尸走肉。“胯下之辱”就是他这个时期的代表作。荆轲之“闲”,则是他人生的清醒,也是一种召唤。在这个时期,荆轲既是待鞘之剑,又是深山猛虎。所以,韩信之于荆轲,是一种俗生活,是入世,荆轲之于韩信,则是英雄的史诗,是出世。但二人最终毕竟殊途同归了。不管是秦王,还是刘邦,都不过是在借他们之口,说出英雄是如何生活和诞生的罢了。 卷起历史的画卷,让英雄从市井中来,再回到市井中去。现在,我想说的是,如此的闲人与杀手,毕竟离我们太过遥远,也太过神圣。他们可能湮灭在过往的历史里,也可能就消失在我们的中间。你看,说着,一个人就朝你走过来,彬彬有礼,面含微笑地问你:先生你好,想与我下盘棋吗? 这就是今天的闲人。你碰上了,他就是杀手。不过你别担心,他要的不是你的性命,是你口袋里的钱财。你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就要被他们当羊羔宰了。在你走进棋社的时候,他们会说:羊子来了。你走的时候,他们又会说:羊子走了。 你还要当心,回到家,没有钱上交,你在老婆的眼里就与“闲人”无异了。她说:“你真是闲人。”她可能根本不知道,“闲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而她嘴上的“闲人”,早已是一个经过改造了的名词而已,意思是说:“你真是讨厌,你烦不烦啊!”就这些。 棋道与棋趣 有一个人,棋下得非常好,因此有许多徒弟。有一次,他教两个徒弟下棋,布局刚刚开始,一个徒弟就仰面朝天,另一个也连忙看。师父问徒弟,你们看见了什么?徒弟回答:天鹅。师父却说:不对,是影子。徒弟低下头,见师父收棋入奁,便提醒师父,棋还未下呢。师父一脸疑惑,胜负已决,棋何以为继。师徒面面相觑,最后师父摸出两粒黑子,问徒弟你们看见了什么。影子。师父却收回它,说,不对,影子已飞走,是我的手,妙手。 有一个人,箭射得非常准,因此有许多徒弟。有一次,他教两个徒弟射箭,刚刚张弓搭箭,一个徒弟就仰面看天,另一个也连忙看。一个想:如果此刻有一堆火就好了。另一个也在想:有一只锅该多好!师父就在一旁间徒弟:你们看见了什么?天鹅。徒弟说完,低头一瞧,师父正啃着一只香喷喷的肥鹅。 这是两则故事,多少有些杜撰。但接下的一段,绝对野史有载。有两位当时非常有名的大文人,被一个做官的朋友(也可换作做大生意的大款)盛情邀至家中。酒足饭饱,搬出棋枰一副,又黑白子,众人前呼后拥移至凉亭观棋。弈至要紧处,忽然下起雨来,接着轰隆隆一声雷响,棋枰上就多了一个怪物。对弈者却不耐烦了,一起用手去拨拉它,说:观棋不语君子也。不料,话音刚落,一句“观棋不语非君子也”就跟上了。两人抬头一看,连忙拱手施礼,原来是龙兄。再一瞧,不对呀,看它两只角,身子却像犀牛般粗笨,于是又问,龙身何在呀?谁知不问则罢,一问它却哇哇大哭起来(就是雨越下越大),冲二人大喊大叫:这儿用老鼠偷油,这用盘角曲四,这用大头鬼,这用镇神头,为什么不用不用都不用呀,你们要把我气死恨死,我急呀,扇自己两耳光还不解气,就下来告诉你啦! 还未看到过写“龙”对弈的文章,所以,暂且委屈称它为“超级棋迷”吧。不过,与人对弈时我倒的确有过“龙”一样的愤怒。明明很简单的几步棋,因为简单而忽略了次序,招来败局。看别人下棋,很清楚局面只在关键处放一子,可谓一招制胜,可人家偏偏不走,尽捡无关痛痒的地方,你不走,对方仿佛也故意气你似的,也不去走,于是就生气,恨不得伸手替他走,又气自己,关你什么事呢?于是只好掉头而去。人走气还在,这口闷气只好憋在肚子里。 也有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但他肯定是臭棋篓子,是要被对手欺负的。师父教徒弟,徒弟常常要饱含泪水。出了师,面对一局败棋哭鼻子的高手,也大有人在。下围棋,不怄气,不愤怒,不耿耿于怀,不夜以继日,不朝思暮想,不一辈子不忘的,人间少有。但,因下围棋,当官丢官,杀妻被杀,名士村夫,祸福相依的人间悲喜剧,也很多。修身养性也好,玩物丧志也好,棋中之乐,局外人如何得知? 作家麦天枢有篇关于围棋的文章,提到那场“围棋风波”;围棋情怀让每一个爱棋者感动。围棋之道,究竟是什么呢? 是不是大竹英雄对“围棋美学”的执着而将胜负置之脑后,是不是李昌镐木讷的脸庞投视苍穹的那双目光…… 红花和绿叶,构成了一棵大树的形态。绿叶永远数不清。记得我刚学诗时,常常一天可以弄出好几首,而现在,偶来的诗意让我呆坐窗前,几日、几星期也难落一字。刚学棋时,也曾与一棋友,创下了48小时不吃不喝不睡觉连弈十番棋的纪录。后来,说与师父听,师父愤怒地大嚷:你们不是在下棋,简直是在糟蹋棋! 我们羞愧难当。 师道与棋道 在奕秋准备开门办学之前,就已经有人对围棋指手画脚了。归纳起来,大约有如下三家最具代表性: 孔老师丘。他说,大家若是整天无所事事,不还有一种叫做围棋的东西吗?大家实在闲得发慌,就用它去荒度时光吧。当然了,他的观点,我们要尽量做到用心地去听,用我们的左耳朵,然后再用我们的右耳朵想一想,这句话是不是已经可以像一阵风似的把它吹掉了。这不能算孔老师没有水平,也不能说他的话就没人爱听了。我们的意思是,既然孔老师都出面,说如果你们实在是无聊得发慌,与其整天在街上勾肩搭背惹事生非,不如就去找奕秋,跟他学学围棋,再打发起时光来不就容易得多了吗? 孟老师轲。这个先生我们得防着点,但又绝对是不敢得罪的。一来,他是老师的最得意门生,又在老师死后继承了他的衣钵,他说的话无疑是没有第二个人敢说了。二来,孟老师虽然说了一些对围棋很不利的话,但今后还要靠他给奕秋树碑立传哩。所以,不管他说围棋是一个连他小拇指都算不上的小玩意,还是故意吓唬大家,说下围棋的人都是不孝顺的人,我们最好都装着没听见。让孟老师继续想他的问题,写他的书。如果我们找上门跟他吵一架,孟老师就此一病不起怎么办? 尹老师喜。他说:习射,习御,习琴,习弈,终无一事可以息得者。这大概是当时对围棋最公正的评价了。不仅如此,这句话已经可以当做围棋中的格言,而高悬在客厅了。所以,尹老师喜可能是他们那个阶层的围棋高手了。没有相当的实践,就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有了这些文化界顶尖级人物的围棋论述,奕秋就可以出场了。 但奕秋也有奕秋的苦恼,就像任何大师一定会有大师们的共同困惑和难题一样。 作为棋手,他现在不仅可以独步棋坛,而且是肯定地要被写入历史的第一个大国手。别看老孔他们现在说三道四的,连围棋的一点皮毛还未摸全都敢随意地下结论,不过因为他们是大名人而已。他们要说就说好了,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一旦涉及到技术问题,就是你老孔也得屈尊说一句“最好问一下奕秋”吧?所以,孔老师是文化界的泰斗,奕秋就是围棋界的鼻祖。说穿了,两人不过是“学院”与“民间”的区别罢了。 而让奕秋蒙羞的是,同样是面向社会招收学生,同样是声名显赫的大师,为什么结果却是一个门庭若市,一个无人问津。 唯一的两个学生,还是人家孔老师路过奕秋的围棋会馆,坐在牛车上看着不忍心,转身从后面跟着的一群学生当中随便指了两下给让出来的哩。这算啥啊?你看人家孔老师坐在牛车上,随口吟一句:“学而优则仕”,根本不用教鞭,后面就会雷鸣一般地响起那句:“学而优则仕”。唉,真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但不管怎么说,奕秋总算是有了学生,虽然只有两个,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开始了授课。 第一课,奕秋讲的是“什么是围棋”,第二课,讲了“我们为什么要下围棋”,第三课,讲的是“下围棋与吃饱饭的关系问题”,到了第四课的时候,奕秋忽然抓起一颗棋子扔了出去。 两个学生中就有一个叫了一声“哎呀”,站起来就问:“你干吗拿棋子打我呀,老师?” 原来,这个学生从一开始就不好好听课,不听也就罢了,可你怎么也得看老师一眼吧,老师辛辛苦苦在上面讲,你却尿都不尿老师一眼,仗着自己是圣人推荐来的,也总不能老是望着窗外,做出一副准大师思索状吓唬人吧?你看另一个学生就不像你,每一堂课都是规规矩矩的,虽然还没有到举手提问的地步,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绝对是一棵围棋的好苗子,将来准成大器。 其实,从他们进门奕秋就看出端倪了。两个学生,一个低眉顺眼,老实安静,一个东张西望,心浮气躁,在孔老师叫他出列时,居然还敢拿眼睛顶撞老师以表示他的愤怒。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会喜欢他。 奕秋想,你老师把你这号人推给我,就是想叫你来出洋相看我笑话的。可奕秋是谁,是围棋大师!围棋是什么,是兵法,是谋略!换句话说,到玩手腕的祖宗面前班门弄斧,不是贻笑大方,就是自找苦吃!所以,奕秋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看你一点都爱听我讲的围棋课程,又不能不做在这里,一定是难受得很。这样吧,与其你老是在我的课堂上走神,不如我再将你退回给孔先生,也免得我误人子弟。” 奕秋准备将他像皮球一样踢出门,这个学生却不干了。接着,他说出的一番话,不禁大出奕秋意料之外,而且还叫他这个在棋坛之上一度孤独求败的人物,差点望着西边孔子的去处跪谢。 这个学生说:“老师,我没有想到,你一直到现在才肯挑我们的毛病这是一。第二,你只注意别人的态度,却没有看到自己的举止。你以自己的喜恶来看待我们,所以你第一眼就将我们划分了出来。你喜欢的,上课时你的眼睛就很自然地看着他,你不喜欢的,偶尔看一眼,就觉得烦,一烦,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认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对你的不恭敬和挑衅。第三呢,孔先生既然把我们交给你,既是对你天才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天赋的尊重。可是你呢,从我们进门的第一天起,你既不通报你的大名(尽管你大名鼎鼎),也不问我们的姓氏,拿过围棋就大讲特讲它的功利。‘围棋不仅是技术,也是艺术,’这句话,难道不是你讲出来的吗?老师你说,有这三点,我们是不是有权利对你的课程表示一点怀疑呢?” 围棋经典语录 尧造围棋,丹朱善之 ——围棋发端说。 乌曹作赌博,围棋 ——围棋器具发明说。 弈者举棋不定 ——世事如棋说由此开始。 饱食终日……不有博弈乎 ——孔圣人语,当听之。 两人弈,相遇则胜负见 ——周朝尹喜语,最喜欢这种脆生生语气。 行一棋,不足以见智 弹一弦,不足以见悲 ——汉刘安非哲人,但此句大爱,颇有禅意。 棋局博戏相易轻 ——史游《急就篇》,与文人相轻之句异曲同工。 断木为棋 ——字义而言,杨雄时代棋子用材,大约以木为主。 白黑简心 ——刘向这句话,有点黑。 橘中之乐 ——若无神话,我辈如何钻入橘中去寻找一瓣橘子的快乐? 聊以忘忧耳 ——与尔同销万古愁,围棋是一法。 王中郎以围棋为坐隐 支公以围棋为手谈 ——大爱,围棋从此有了新解。也因此,对混乱的南北朝有了别爱。 汝斧烂柯矣 ——幸运的王质,一局百年啊! 棋局一十九道 ——围棋最早数论算法,《孙子算经》功莫大焉。 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棋势 ——唐人冯贽这一声叹息,一点也不比人类第一次仰望星空逊色。 响玉为盘 ——棋子敲打声,也是神曲。 善弈者常留一着 ——算计,与城府之间。 木野狐 ——大爱,字字珠玑,所以要忘掉王安石同志的《读孟尝君传》。 四人分曹围棋 ——沈括发明的一种围棋新玩法。 奉饶天下先 ——王八之气,如刘仲甫,所处大唐一样气势如虹。 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 ——六一居士欧阳修被贬于野,请高僧法远弈棋并说法。 弈者以不露机为藏行 ——也做藏幸,宋人周密语,其实暗讽的是不肖子,与围棋何干? 琴令人寂,棋令人闲 ——好句,明人陈继儒。 不会着棋 ——明宣宗命黄福围棋,答曰“不会着棋”,牛人啊! 古今有别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我们的棋坛流行起了一股扶乩风。什么是扶乩呢?大家都会玩,都掏了板买了碟子,几个人躲在家中,各人伸出食指摁着那碟,嘴里念念有词,那碟就会呼呼地转起来,然后你问什么它就答什么。玩的高兴之余,有人就高雅了一句:扶乩,扶乩,何谓扶乩?大家一想,是啊,还真是搞不懂它是什么意思。大家又想了一会儿,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果园,咱们去找果园。 果园找出家伙,笑着对大家说:我还真发现了一个问题,到你们那儿的,都酸溜溜的要作诗一首,到我这里的却没有一个要作诗赋文的。感情这些仙们也知道咱们文坛上的事啊? 大伙不信,都睁开眼睛看来的到底是哪一路神仙。不一会儿,果然来了一位,附在碟中摇头晃脑了半天,一开口果然不是先给大家作诗一首,而是老老实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刘仲甫。大伙这才相信了,连忙问刘仲甫的来历。果园说:我这儿来的都是历史上的大棋手,没有一个无名之辈。这个刘仲甫,说他的名字都知道,说他的事情就不一定都知道了。刚出道的时候,他很狂啊,敢当着天下的英雄说“刘仲甫奉饶天下棋先”。后来有了点名声,就被皇帝老儿宋哲宗召去做了棋待诏,也就是一步登天了。但是他还是很狂啊,不过不是张牙舞爪的那种狂了,而是很斯文的狂,写了一篇《棋诀》,让天下的英雄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狂。 有人一听,就迫不及待地想跟刘仲甫手谈一局。刘仲甫说:我不想和你们下。于是大家都去劝他,把一顶一顶的高帽子戴到他的头上。有说他是德艺双馨的的老前辈呀,有说他是千古一人的大国手呀,说的连刘仲甫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只好举手投降。 还一子未下,他老人家就说出了胜负:弈者必我负矣,弈者必我负矣。大伙看看果园,真怕果园是在耍弄他们。他狂吗?这么谦虚,一点都不狂嘛!果园笑笑,替大伙问了一声:你既然知道要输,那要输多少呢? 半子。 最后一点目数,刘仲甫果然输了半子。像我们这帮臭棋蒌子,怎么可能下得赢他呢?大伙一合计,明白了,这是人家大师在奖励咱们哩! 谁知刘仲甫却长叹一声,说亏你们还是下棋的人,读书人有“唯书和老婆不借”的名言,我们下棋人就没有名人名言吗?“唯棋和情人不让”嘛!我为什么会输你们半子呢?这是因为呀,你们后人虽然什么事情都赶不上我们,却在棋上超过了我们。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所谓百尺竿头,也有尽头。古棋到我们那儿已是百尺竿头,到了你们的手里,却是另辟蹊径又花开一朵了。你看现在的你们,风气日薄,人情日巧,无论做什么都要挖空心思,要做就要做最好。结果会怎么样呢?古人不肯做的事情,现在肯了;古人不敢冒的险,现在都敢冒了;古人不忍下的手,现在都忍心下了。所以,现在的一切皆高出古人之上。棋道虽然是小道,是艺术也是谋略,终归要有所用心的呵。所以说,棋到我们那儿就结束了。 果园看看大家,心想这哪儿是下棋呀,整个就是大伙又回到了大学堂里,听老教授讲课哩。不仅如此,居然还有人举一反三地说:对啊,这不跟唐诗一样嘛,诗到唐时就算玩完了, 现在的狗屁诗还是诗吗? 所以呀,打个比方来讲吧,在我们那儿,做老百姓的一心想作怎样做好老百姓,在这儿呢,做了老百姓的,出门就想要能打个的多好,给人名片,名字的前头总要加个什么头衔才好啊!你们说我看得对不对? 大伙笑的时候,一个傻妞突然问了一句:请问刘教授,下棋有没有常胜之道啊?没有,当然没有。但有一个不败之道,我倒可以告诉你。 真的吗,那什么是不败之道呢? 把你的手背在你的身后,永远别走到下棋的地方,就是不败之道。 但是这可能吗——棋痴们?果园哈哈笑着,把家伙收了起来。 不打不相识 北魏建国前称代,其开国皇帝拓跋什翼犍有一阵子特别迷围棋,甚至到了有些恍惚的地步。不会下围棋的官员,由于经常性地敬而远之,偶尔看见一位,他会吃惊地将他的组织部长叫来问:咦,咱们又招兵买马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这一天,有个官员进来汇报工作,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刘树。啊,我知道你,你的围棋可以跟我较量较量。快来快来,先下棋,后谈事。 君臣二人正埋头苦干,古弼也进来了。他给拓跋什翼犍磕了一个头,便站起来,打开他的奏章准备说话,却见皇帝没有一点表示,只皱着眉头看棋盘。按规矩,古弼只好退到一旁,等待皇帝叫他。但是,从早晨站到午后,皇帝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跟没有他这个人一样。由于事情紧急,眼看着皇帝又没有罢手的意思,古弻便壮起胆子说: 对不起了,万岁,您下您的棋,我说我的事。近日各个地方都有上书,说圈地建园林现在泛滥成灾,老百姓都在叫苦连天。您看万岁,如果田地都用来建房子建园林,种粮食的地就少了。地少粮食就少,一旦遇到灾年,我们可就措手不及了。我今天早上一看到这个东西,心里就急了,赶紧给您拿来批示,请万岁赶快制止这种自掘粮仓的愚蠢行为。 说完,古弻便将文件递过去,以为皇帝会立刻接手签字。等了半天,却见两人不仅没有反应,而且都将自己的脑袋捧了起来,盯着黑黑白白的棋,一副头疼的样子。古弻登时火了,惶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跳起来一把揪住刘树,又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嘴里大骂:操蛋的刘树,我在这里跟万岁说事,你却缠着万岁不放,真是混账!不知道是你的棋重要,还是我的粮食重要? 拓跋什翼犍吃了一惊,跟着站起来,这时才看见了古弼。他用手指了一下古弼,说:哎你是谁呀?怎么跑到我这里来打人?古弼说:我是古弼。古弼?我不记得,你是在哪里做事的?有什么事情? 古弼只好照原样,将要报告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拓跋什翼犍“哦”一声,接着又问刘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殴打你吗?是因为我。我,他当然不敢打,只好就去打你。哼,胆子真是不小啊!古弼,现在你给我跪下听旨吧—— 古弼,从今日起我就叫你“笔头”了,你的“古弼”二字可以休了。还有,我准许你以后出入本宫,不管我在干什么,你都可以这样来跟我说国家的大事,以安抚我的百姓。现在,你可以滚回去做事了。 以下犯上而不杀之,看来,古弼是遇见了明君。做一个明君,是不是也很简单,不需要他雄才大略,也不企求他礼贤下士,能够做到一点就可以了。是什么呢?他只要知道好歹,就是再有一百个古弼,他也断不肯杀他们的头的。而老百姓就更知道好歹了。私下里偷偷将“笔头”的“头”字去掉,换了一个“公”字,古弼在民间就变成了“笔公”。 这一个“公”字,换得真是妙不可言。 吐血之局 如果遥想青年的阮籍,很有些大快人心的惬意。青年的阮籍还没有成为“竹林七贤”的时候,对待他瞧不起的人物,常常是见了他们就翻起白眼,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而那些他所瞧不起的人物,名字在当时都是响当当的。凭此一点,阮籍就够我们这些晚生学一辈子的了。 但不知何故,阮籍人到中年,忽然性情大变。很难想象,那个曾经天马行空的阮籍,那个曾经深恶痛绝繁文缛节的阮籍,在重新面对那些人物的时候,他是如何向他们弯下他那一直骄傲的腰板的。 不仅如此,他还从此给自己“约法三章”:一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实在管不住,就喝它个一醉方休;其二,孝敬母亲,尽量和她待在一起;第三,如果万一有躲不开的聚会,就下棋,一局一局地下下去,直到聚会结束。 在一般人看来,阮籍这时成熟了,也让人看上去顺眼了许多。但我的感觉却是完了,青年的阮籍玩完了。人到中年,狡猾得比狐狸还狐狸,胆小得比兔子还兔子。 这就是那个阮籍的巨变。一个热血青年的楷模,一个老奸巨滑的典范,其间的跨度绝不仅仅是年龄的问题。 是什么呢?是布衣阮籍,接受了别人赏赐的高官厚爵吗?是诗人阮籍,赢得了大众瞩目的“竹林七贤”的名声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在掌权后的司马家族铲除异己的行动中,很多人都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在司马氏家的庆功宴上,阮籍第一次端起酒杯,将它敬给了过去他曾一次次嘲弄过的人。然后,他一面饮下杯中酒,一面微笑着侧耳倾听如下的屁话:“阮籍呵,现在真的懂事多了。懂事了就好,懂事了就说明你真的变成大人了。啊,哈哈,看看,这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阮籍哦!” 而这一天,活下来的阮籍正在这个深宅大院夜以继日地与人下着围棋。 天色大亮时,有人忽然将嘴附在他的耳朵上说了一句,“阮籍,你的母亲去世了。”闻者动容,不约而同地都停了下来,阮籍却无动于衷,竟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手不忍心弈下去了,小心翼翼地说:“算了吧,这是大事,阮步兵你还是先回家料理一下。这棋局嘛,不妨就此罢了。” 阮籍这时却变了脸色,望着对手质问道: “围棋就像是我们的人生,有了开局就应该有一个结束。一个没有结局只有开始的人生,是一个完整的美满的人生吗?如果您同意我的这个观点,您说您现在能丢下您的对手于不顾而独自离去吗?这不仅是对您的不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说着,阮籍请人端来两大杯酒,坚持下完最后一手棋,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他问来者:“我有两个母亲。但不知您说的是我的哪个母亲。”来人说,“是你家里的母亲。”阮籍噢了一声,忽然张嘴不动声色地喷出了几口鲜血。 因为有了阮籍这几口鲜血,棋局也因此多了一种颜色。黑与白,黑与白与红,忽然让棋局变得不再分明,而是斑斓如黄昏的大地。 佛经里有一个名词,叫“藏行”,读到阮籍时,我忽然明白了这个词的含意。在秋天,我还听到了大自然里的另一种对话:麦子对镰刀说,“上天为什么总是让你来割我的头?”镰刀说,“大概是因为你脑袋上的刺总是冲着天空吧?而我的刀锋,尽管锋利,却总是朝着自己,从来不对着别人!是不是这个缘故呢,我也还没有参透。” 镰刀说着,麦子就一片片地倒下了。 桄樃树与帝台之棋 唐以前下棋的人,用的棋具大都因陋就简,就地取材。传说大棋手王积薪初出茅庐,就是跨下一匹小毛驴,腰间一兜烂石子,访到名师,则滚身下驴,席地而坐,伸出食指就地画一棋盘。 棋毕,与对手相视一笑,然后,收回石子,脚下一蹭,所遗棋盘变做一串远去的足迹。后来闯下不衰的名头,被玄宗招去做了他的棋待诏,所用棋具,当然就得换一换了。 桄榔树,旧书说与枣槟樃大同小异,但它的叶子却有胡须,粗如马尾,用来编织草毯物美价廉。《辞海》记,它的名字又叫“砂糖椰子”,开花时可以割开它的花序,让其中的汁液流出,蒸干即可成为砂糖食用。 但这是竭泽而渔的做法,如果继续向它索取砂糖,要不了五年,它就必然枯萎而死。所以它又与竹性相通,都以开花来向世界告别。不同的是,它们一 个抚育了熊猫,一个满足了人类的贪婪。其树干所生纤维鞘,剥下浸入卤水中,发胀后还可制成上等的缆绳,用来缚船舶。桄榔树生于两广,所以,它的妙处由它的发现者研究,很快派上了用场。 帝台之棋,其实说的就是一个叫“帝台”的神,因为用了一下某种石头,下了一局不怎么出名的棋,所以那个石头也沾上了仙气,摇身一变就叫了“帝台之棋”。这石头出自旧时的苦山,大小像鹌鹑生于草丛的蛋,纹理五彩缤纷。 苦山在今天的何处,已无从谈起。但仅观其名,也可推测它必定是一处穷乡僻壤之所在。而那个叫“帝台”的神,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撇开众多的名山大川,偏偏看上苦山,倒很是令人费解。 换了一身行头的王积薪,当然也就不能像当草民的时候那样任着自己的性子跑江湖,毛驴送人了,烂石子得扔了。这些破玩艺,是不能拿去见皇帝的。照管他的人的说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带,除了他的脑袋和两手。 陪着皇帝玄宗下了一段时间的棋,王积薪阅遍了天下所有能够成其为棋枰和棋子的奇珍异宝。在这些高级棋具中,可以说都算得上与众不同,但唯有一样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发现,这套棋具看上去很不合规矩,棋子斑斓,几乎没有黑白之别,棋枰明明是木头却无木头的品质和色泽。严格地说,要用它来完成一局棋,不说精疲力竭,也要殚尽心智记忆超群。但就是这样一样东西,王积薪一下子便爱上它了。是什么原因,他当然不敢对人言说,这个只能在宫里有的东西,早在他笑傲江湖的时候,就已见识过它的脾气了。 后来,他的皇帝玄宗因为一个女人,突然遭难了。在跟着玄宗逃跑的路上,王积薪一下子想起了遗弃在宫里的那副棋。于是,他忍不住还是跟玄宗提起了那副棋。令他没想到的是,玄宗虽然一次也没用过它,但还是一口说出了它:是那个桄榔树棋枰帝台之石吗?哦,我当然知道。可惜啊,我不喜欢它。 王积薪心里很清楚,玄宗不喜欢的缘故,大概不是桄榔树和帝台石本身。但从皇帝肯将它们收入宫中的举动来看,皇帝显然又从心底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也借此向他的臣民表达了这样一个愿望:如果你们愿意,下围棋的人,可以用帝台的石头做棋子,用桄榔树做棋枰。如果天下人都这么做了,说明我这个皇帝做得好。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切,大概还是老百姓惹出来。 玄宗继位没几年,两广即闹灾荒。饿急了眼的老百姓,忽然发现跟着一片片死掉的桄榔树心里,储藏着如屑如麦的粉末。有人试着搅成酱状放入火中烧烤,熟了试着一吃,居然甜可口。 于是大家纷纷效仿,很快度过了难关。活过来的人不想忘记它,于是就让工人尝试着做成了棋枰,意思是既然桄榔树乱世救了我们的性命,盛世我们就理应纪念它。 用什么形式呢?当然只有围棋。 不是吗?天下还有什么东西能跟围棋相提并论,让我们一面对她就得低下高傲的头颅。让我们天天可以看见她,而不再想起那些过去的痛苦。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帝台石来做桄榔树棋枰的棋子,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也许,桄榔树本来就不是做棋枰的料,所以,老百姓也就胡乱找来一些石头,配好后也并不想真的就拿它做棋子。也可能是,棋枰做出来,人们才发现它过于黝黑,只好配上一些较为斑斓的石头,才能勉强尊其为棋。 还有一种解释,是说帝台那个神一定小得可怜,还被挤到了草都不长一棵的苦山,不如回来跟桄榔树做个伴,饿的时候,起码还有桄榔树可以给它一口吃的。 因为有了相依相伴的桄榔树和帝台石,又因为它们像王积薪一样进了宫,与皇帝朝夕相处,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开元之治的盛况空前,这可能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美容美心 江水易改,本性难移,说的是人性里固有的东西,一般是很难改造的。极端的说法,当然就像骂人——狗改不了吃屎,说明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痼疾已到了痛恨的地步。有的人可能会有所收敛,有的人则可能变本加厉,甚至还要故意激怒你:怎么样,狗是改不了吃屎,可是有的狗,想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显然,矛盾在这里激化了。 既然打骂不管用,那就要另想良策。或者寄情于山水,或者高悬一个大写的“忍”字,是人的自觉行为。不自觉的人,也许时常就要靠他人的提醒了。 故人李讷,做事粗糙,脾气也十分的暴躁。他自己不觉得,反而经常对劝他的人质问道:你们要是聪明一些,我会这样对待你们吗?我的声音大,说明我有理,我有理,你们当然对我说话声音要小一点了。他的这番诡辩,叫家人又可气又可笑。 好在李讷酷爱围棋,隔三差五地总要邀一些朋友到自己的房间去下。 慢慢的,他的家人就发现了诀窍。不管李讷当时的情绪有多么激动,但只要棋友一来,他会立刻蹑手蹑脚起来,嗓音自动降了一个八度,表情也由冬天转到了春天。尤其神奇的是,手拈黑白子的李讷,不管谁跟他讲话,他都会先对你“哦”一声,然后会露出一些笑容给你,接着才是他要告诉你的答案。 开始家人很害怕,以为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寂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天,便放下心来再看李讷,神态安详,目光平和,双唇微闭,脸上的横肉没有了,所以连他的皱纹也看不见了。 他的老母亲曾经激动地对儿媳说,他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谁说他当官当老了,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年轻了十岁都不止哩。 别人拿李讷当笑话讲,说他不找情人,不到发廊,不跟着潮流走,所以就惹恼了风流之神,派一只狐狸变成了围棋,硬是将他迷倒在了棋盘里。否则,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一见了围棋就变得柔情似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嘛。 再说一个叫甄琛的广东人。《魏书》说他年少敏慧,通晓经史,很早就考上了秀才。后来带着书童到了京城,忽然迷上了围棋。开始还有所节制,慢慢就通宵达旦地到处找人下棋去了。如此一来,别说学业,就连饭也懒得吃了。他的书童时常陪着,既要为他不断地剪烛花,磕睡一下就要挨打,真是苦不堪言。忍无可忍的书童,在一天的早上,突然出人意料地要求与他的主人对弈一局。甄琛很奇怪,说你连棋都没摸过,怎么跟我下。便胡乱和他下了几手。结果,甄琛居然屡战屡败。 书童这时才不慌不忙地给甄琛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先生啊,我有话要对你讲。先生如果要打我,也请让我把话说完。先生抛家室,远父母,为的是要在京城有所作为。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先生才让我一起来的。若是先生彻夜攻读,做饭,倒茶,侍候,我决不敢有一点懈怠。可是现在,先生丢了书卷拿起围棋,日夜不息,我就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了。 想先生的聪明比我何止高万千,如何在棋上连败于我呢?其中的道理,请先生三思。 甄琛半晌没有言语。第二天,他让书童将自己捆在一张椅子上,并告诉书童,无论如何都不许替他解开绳索。一连三天,甄琛果然戒掉了棋瘾,并让他的书童跟着他一起,拜大儒许睿为师,两人互助互进,后来都做了搞监察的官员。这真是围棋史上的一段佳话啊。张学良先生为了戒掉毒瘾,也曾让卫士将他捆绑起来,并成就了日后“西安事变”的伟业。这种主仆间的义举,美化了他们各自的心灵,也未尝不可以美化他人的心灵吧…… 替臣杀妻 小两口打架怄气,从古到今,本来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往好里说,也许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可能就在自家的被窝里好上了。就是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要么男的将女的休了,要么是女的将男的甩了,大家一拍两散。 就这么一件事情,有人却琢磨了半天。 此人有一个很亲近的人,姓荣。两人都有一个坏毛病,喜欢围棋。喜欢围棋,本来是一件很雅致的事情,但两人却一下起来就没有了时间概念,这就让人很恼火了。所以,这姓荣的常常是回家就要挨老婆的骂。骂到一定的时候,这姓荣的大概是屡教不改,所以他的老婆就失去了耐心。失去了耐心的女人,当然就将温柔暂时抛到了一边,亮出女人特有的武器,在自己的老公脸上画了一个记号。我想,凡是做了老公的男人,都明白这个记号的含义。 由这个记号变化出来的俏皮话,大概每个男人都会说上几句。比如,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比如,妻管严只管严,不管不严不开颜。等等。所以,这姓荣的第二天出门,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老婆给他的记号,并且在路上还自豪地用一句俏皮话回答了朋友的问话,说当然是我老婆啦,不是我老婆赏的难道还是你老婆赏的吗? 但此人一见,却大吃一惊,连声追问这姓荣的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来也奇怪,这姓荣的幽默不知怎么一下子没了,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说给了他听。 此人听完,马上在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微笑,一边安慰他,一边指着面前的围棋说:“哦,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的紧哟。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今天索性就不要回去了,只管在我这里,就是下到明年你也不会再害怕什么!” 两人下到疲惫不堪的时候,终于将棋收了起来。此人这时拿出一样东西,对姓荣的说,“你老婆如此没有妇道,简直就是泼妇!这样的女人,我看不要也罢。我已经替你把她给打发掉了,你可以从此一劳永逸了。不过,你如果以后再找女人的话,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脑子,先带来让我瞧瞧。” 姓荣的听到这里,方才醒悟,但已来不及后悔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是为他老婆求饶,而是替他老婆谢恩。他老婆也许至死都还在想一个问题,那么恩爱的老公,怎么会突然要毒死自己呢? 此人姓刘,叫刘彧,是南朝的宋国皇帝。 当然,他既然是皇帝,那时他想叫谁死谁就得死,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别看此人是皇帝,整日里吃香喝辣女人成堆,岁数也有一大把,我却觉得此人完全还是一个小孩子。至于他为什么还是一个小孩子,这里就要引用一句女人们常用来嘲笑男人们的话了:她们说,没有结婚的男人,是男孩,不是男人。 而这个叫刘彧的老男孩,他结婚了吗? 显然没有。他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用爱情两个字去骗女孩子,没有洗过儿子的尿布,没有被哪个女人打过,没有……而这一切,都只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作为一个与女人在生理结构上略有不同的人来说,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识好歹的男人,还是很可怜的。是个白痴。 视死如归 冰心老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看一个人是不是诗人,得要等他长到八十岁才能决定。借而用之,那么,看一个人名字起得好坏,就要取决于别人了。也就是说,首先,他得有一个年高德劭才高八斗的老爸。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他还必须要放眼世界,看看寰宇之内,有多少人在同时叫着和他一样的名字。于是乎,问题就一件件地来了。 我们的汉字是一百年都很难增加几个的,我们的人口却与日俱增。所以,能够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字,谁都不敢保证是独一无二唯我独尊的。那么怎么办呢?大家只好放下脸皮解放思想各显其能了。也许几百人,也许是上万人,围着一个字,开始拼命地争夺。中途有掉队的,那么对不起,你就只好永远地默默无闻了。有朝秦暮楚的,那么很不好意思,你就到别的地方重新去排队吧。坚持到最后的,就是最出众的人物。 好了,现在该轮到这些精英一二三排排队,闪亮登场了。这里面,有大款,有大官,有大腕,各界名流群英荟萃。他们都有很好的体力,一直在各自的领域里领跑。他们也都有出色的意志,能够使自己坚持到现在。他们还有海一样的心,让自己滚爬摸打学会了一身的本领。他们坚信,他们都是这个字当之无愧的拥有者。但很不幸,上帝在拍到“彧”字时,一个皇帝出现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皇帝一看他的天下,居然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他竞争一个名字,理所当然地龙颜大怒。上了他的黑名单的“彧”字,一个个被他的御笔蘸着血一样的墨汁勾销了。现在,只有一个叫“彧”的人还活在世上了。 这个也叫“彧”的人,恰好也姓王,正在家里陪客人下棋。客人正说着我要斩你一条大龙的时候,送信的就到了他们旁边。他接过来看了看,又很快将信放回信封里,将它搁在棋局旁,然后笑一声对客人说,看来是真的了,让我清点一下目数吧。 两人数完目,这个不幸叫了“彧”的人,要过那杯送来的酒,有些歉意地对他的客人举了一举,说:请你来我家作客,我却要失陪了,这不是待客之道啊!这杯酒,是皇上赐与的,就不能请你同饮了。 这下,那个叫“彧”的皇帝,该高兴了吧?不,他还是很生气,甚至还有点伤感。于是,在自己的墓志铭里,他留下了一段很著名的话—— 他说:我是皇帝啊,我是皇帝,但我还是很不快乐。那些叫“彧”的人,都给我杀了,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些,我才是“彧”,如果天下有一个叫“彧”的人,那就是我。作为唯一的“彧”,我唯一的担心和遗憾,是杀尽了有名的却杀不尽无名的“彧”,作为皇帝,我还要诏告天下的是,我归天之后,你们要向我保证,谁都不能再叫“彧”这个名字。 钦此。 吾当著棋史 “成败系之人,吾当著棋史”,这是范仲淹在他的五律《赠棋者》一诗中,曾经发下的一个宏愿。不过殊为可惜的是,直到这位老先生告别人世,这个心愿也没有最终完成。假若可以猜想的话,如果他真的为围棋提笔撰史,这篇想象中的佳文,会不会又是一篇别样的《岳阳楼记》呢? 官方的范仲淹,集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和军事家于一身,是同时代大文豪中少有能下马治国,上马杀敌,提笔能文的高大全式人物。很奇怪唐宋八大家中,竟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大概也与他的这种“博”不无关系。 在官方之外,老范还有一个很有名的外号——“范履霜”,典出陆游的《老学庵笔记》:“范文正公酷好弹琴,唯有一曲《履霜》,时人故号范履霜。” 后来还不过瘾,陆游又在《剑南集》中对他的这位大前辈赋诗调侃道:“酒仅三蕉叶,琴才一履霜。” 除典故外,老范身上还有一个专属成语:“断齑画粥”,说的是他两岁便失去了父亲,随母改嫁到山东长山朱氏。初通人事后听闻家事,当即发愤立誓苦读,虽然其继父朱文翰是当地富户,却从此搬离朱家寄宿在醴泉寺,每日只煮一锅粥,凉后一分为四,早晚各吃两块充饥,如是数年。这份坚忍和耐力,当真非少年人之所能。 也许是上苍为了更大的磨砺和考验,一日忽然以黄白两色小鼠逗引着他赶到醴泉寺外荆树林中,随即在黄鼠消失的树下,发现了满满一大地窖黄金。在白鼠消失的树下,发现了满满一大地窖白银。 尽管自己十分穷困,但范仲淹却不动声色地封好洞口,分文未取,回到寺中继续挑灯夜读。 30年后,醴泉寺不幸遭受火灾,住持慧通大师不忍寺庙就这样毁在自己手中,便向早已功成名就的范仲淹求援。这时范仲淹正在延州率军戍边对抗西夏,问明情况后,他只字不提援修寺庙的事情,只是修书一封并赠送了两包上好的茶叶回复了事。 庙中和尚听说范仲淹闭口不提修庙一事,心中愤然。然而慧通大师却坚信范仲淹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随后终于在一首五言诗中发现了端倪: “荆东一池金,荆西一池银,一半修寺院,一半济僧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或许正是有了这种超越了自我的情怀的人,方才可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并在这种人文高度,最终吟出了如此冠绝千古的绝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其实在正史之外,我们这位值得怀念的老范同志,当年发下的宏愿还有很多,比如他在离开醴泉寺踏上人生征途的那一瞬间,就曾发下“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誓言。不过,“何处逢神仙,传此棋上旨”,正如这首《赠棋者》一诗所思,世事如棋,棋如人生,所以一生喜琴、爱棋的老先生,终究还是只为围棋发出了这一声慨叹:“吾当著棋史”! 因为在他看来,“一子贵千金,一路重千里”,当指尖的棋子落下,胜负成败,宠辱悲欢,在历史的浩瀚星河中夫复何言? “我本北人,北人淳厚”,本是苏州子弟的范仲淹最后长眠于洛阳伊川,大约是他始终不能忘怀,自己的先祖范履冰,就是从北地出任了那个女皇武则天的宰相之位。 武帝 武帝这几天心里很难过,凭以往的感觉是刺客又要来了,于是他就让人去请国内最有名的一个高僧来,帮他想想办法。安排好了,武帝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左手端起酒杯,右手搂住女人,眼睛望着门外叹了一口气,说: 真他妈的无聊,老子都做了十个春秋的皇上了,老百姓也不骂娘了,为什么总还是有那么一些极个别的人老惦记着俺?无聊,真他妈的无聊啊! 有个大臣见了,急忙回家捧了一副玛瑙围棋,说皇上啊,不如小的再陪您到军中去手谈一局,让天下的百姓重温一下您当年奋勇杀敌的风采吧。 正下着,那个命里的高僧到了。卫士说,对不起呀,大师,您老还得在门口等一下,我进去汇报一声,马上就出来。高僧说,好啊,你去通报,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卫士进去,刚跪下磕头要说高僧到了,却听皇上头也不抬地大喝一声:杀!他吓了一跳,趴在地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太监上来踢他一脚,小声骂道,你小子找死啊,没听见皇上说的话吗,杀了! 高僧见卫士一个人走出来,便自嘲地笑了一下,对卫士说,没关系的,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还要皇上讲什么礼仪,我自己进去好了。 谁知卫士却对他结结实实磕了一下头,然后站起来将他捆住,一路推到了刑场。砍头前,卫士看高僧从被绑起来的那一刻起,一直都微笑着看他们忙忙碌碌,便冒死问了一句:大师呀,您是我们国家最有道行的大和尚,没有一个人不崇敬您,今天皇上却要处死您,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高僧笑而不答,反问道:皇上这时在做什么?可是在与人对弈啊? 卫士不敢确定,问了一下别人才肯定地说是。 高僧说:这就是了。你面对面都不敢看皇上,我在这里都知道了。围棋那个东西,没人用它是活的,有人用了它就死了。它捏在百姓手里是一片天,捏在皇上手里就是地,皇上是天它是地,皇上想怎么犁就怎么犁。这很像我当年种地,拿着一把锄头,一不小心就开了杀戒一样,那时我对于地就是一片天,天要谁死谁不就得死吗?那个被我锄死的蚯蚓,因为是被佛家弟子误杀,所以转世就做了今天的皇上。现在人家要我还他一颗头颅,你说我能对人家赖帐不还吗? 我们的皇上,怎么可能是泥巴里的蚯蚓哩,真是会扯淡!卫士疑惑地用脚蹭蹭地面,却不敢讲所思所想大声说出。 武帝一盘棋下完,因为大获全胜而高兴地望了一眼仍在盯着棋盘发呆的大臣,问道:怎么我请的高僧还没来呀?下边的人赶紧答道:来了,正等着皇上下一步安排哩。武帝咕哝了一句胡闹,我啥时候说过要改规矩了?来了就进来嘛,难道还非要让我像从前一样出门去迎接一下吗? 武帝说着,真的就一步跨了出去。 木野狐 写狐狸的高手,第一是蒲松龄,第二是纪小岚,第三就是王安石了。 这三人,当属蒲先生最寒酸而又最阔气,纪先生次之,到了王先生这里就一切免谈了。所以,狐狸都是一群一群地跑到蒲先生那里,聊斋里一住,个个都是有情有义的模样。到了纪先生那里,逊色一些,但还是有住不下住不了住烦了的狐狸,一只只地在草堂里遛哒,推崇的是自由人的制度,来或走都只有一个字:请。 最后只剩下一只狐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王先生怎么看都不像现代从对面看过来的女孩子,但也没办法,最后一个懂得狐狸的人,只有他了。这只孤独的狐狸,只好这样灰溜溜的走过去,算是王家的人了。 这时,王先生正在做什么呢? 下围棋啊!首相和诗人系于一身的王先生,怎么能不下围棋呢?又怎么能不会下围棋呢?老师孔子是说过,你要闲得发慌,就下围棋好了。现在风气是这样啊,看一个人高不高级,首先是看他玩什么。琴棋书画,哪样搞不好,别人都会说你的闲话。再说了,“北风吹人不可出,清坐且可与君棋。”回到家里,卸了官服,诗歌也丢到一边,“以此待君子,未与回参协。”多好啊,窗外雪花无声无息地飘摇,屋内棋声此起彼伏地响亮。瞧先生意气风发的样儿,“棋经著在手,棋诀传满匣。坐寻棋势打,侧写棋图贴。” 寂寞的狐狸,不能不在一旁看热闹。看着看着,狐狸知道先生是此中高手了。听听先生都说了些什么:“旁观各技痒,窃议儿女嗫。”什么意思,先生下得好啊!不管是政坛,还是诗坛,棋坛,先生干掉一个,又干掉一个,后面还有一大串不服气的,等着想打败先生好让他快点下台哩! 一转眼,先生发现了狐狸。先生没有吭气,但看得出来,先生心情是非常愉快的。变法通过了,万岁点头了,棋也赢得爽。 再一转眼,先生又看见了狐狸,但还是没有吭声。狐狸这时犯嘀咕了: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俗话还说,宰相肚里能行船。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先生是一个多么高雅的人啊,连跟人赌棋都不玩俗的,不赌钱不赌女人,只赌梅花。所以,一到冬天,梅花的价钱就要翻几倍,弄的城里的梅树到处都是光秃秃的。 又一转眼,先生还是看见了狐狸。这回先生终于停了下来。 也许先生琢磨了半天,所以慢慢就把眉毛皱成了一团。也许先生还在心里想过:你这个狐狸,好不知趣!转一圈是你,再转一圈怎么还是你!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你以为你是一个什么好东西,碰见你就倒霉! 先生这么想着,忽然就把手抬起来,指着狐狸说了三个字:木野狐。 先生终于对我说话了!狐狸一听,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不知道狐狸是幸福死的,还是羞愧死的,狐狸的一缕魂灵却从此寄托在了先生的那副棋枰上。后面的事情,狐狸一点也不知道了。我想,还是要有个结尾的好。 先生后来不知何故要把围棋给戒了,还发誓说戒得太晚了,八十岁才想明白,围棋实在是太厉害,害人啊,迷惑人啊,就像那个木野狐。先生不知不觉就提起了死去的狐狸,脸上还做出痛心疾首状,以示严重性。可是事实呢,先生退休后,举家搬到江宁,忽然又说了一番话:“明朝投局日未晚,从此亦复不吟诗。” 先生说的是:唉呀,算了算了,下就再下一局吧,等天亮了我再戒也不迟嘛!先生为此还很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用大白话解释了半天:“别看这个家伙是木头做的,只要沾一点边,你这辈子就休想脱身。如此纠缠不清,叫人神魂颠倒的,不是狐狸是什么?” 看来,先生还是很想念你的。 所以,你在天有灵,就不要笑话他老人家了,说什么天底下哪有这样一只狐狸,连名字都是怪怪的。再说,谁让你手脚太慢跑不过别的狐狸,谁让你做了最后一只狐狸。或许,先生送给你的名字,可能是他一生中最短最精辟的一篇论著哩。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我还想替先生问一句:木野狐,你是小姐吗? 弈秋与孟子 弈秋这个名字及其名字后面的这个远古人物,能够一直流传到今天并逐渐成为围棋的一个代名词,甚至已经可“以棋封圣”,毫无疑问当然得首推亚圣孟子之功。不过亚圣能够提到弈秋,却不是要正面论述这个人和他对社会有多大的价值与贡献,完全只是因为要论证一个道理,而顺便将弈秋这两个字眼提溜了出来。可以想见,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我们这位无时不刻都在教育人的亚圣,当时恐怕是没有想到的。但也正是这样一个无心之举,围棋,才有幸在春秋战国那个最混乱,却又是最辉煌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大时代,有了第一个有名有姓、有史可据的围棋正史的专业形象。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我们由此及彼可以推断出更多有关这个故事背后,关于远古围棋在那个大时代背景下对于社会各个层面更大价值、更深层次的那些人和事: 首先,通过孟子自己论述到的弈秋和与他相关的棋人棋事,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弈秋这个围棋人物,显然是要更早于孟子的。甚至可以这样结论也毫不为过,那就是弈秋有极大可能不是孟子同时代的人。道理其实很简单:同时代的人,不会成为一个传说。只有经过岁月沉淀,口口相传,人人传诵,孟子对弈秋的随口提及,才会如此故事饱满,层次丰富且又深藏哲理于其中。 通过后来清代焦循对孟子的考据一书《孟子正义》的论述,我们又可以弄清一个根本性问题:远古神州大地,大凡以某种惊人业艺行走于世间者,人们要称呼他,大多都要在其名前首先冠之以他的那个惊人业艺。所以,弈秋这两个字,前面自然也就是专指围棋,后面才是弈秋这个人的真实名字。不过这里又不可避免的衍生出另外一个学术性极强的问题——“弈”,这个字从字面上而言,到底是专指围棋,还是泛指那时盛行于世的所谓“六艺”大术数范畴?而且尤为重要的是,在后来的《说文解字》中,“弈”由名词很自然地变为动词,但它到底更早于出现在弈秋那个时代之前的来龙去脉并未有片言只语的说明。至于杨雄在他的《方言》中不断强调说,“围棋谓之弈,自关而东,齐、鲁之间,皆谓之弈”,“断木为棋,椀革为鞠,亦皆有法度焉”,甚至刘向直接将围棋讥讽比之为白黑简心,“弈”、“围棋”、“博弈”这些最早的围棋称谓,至今还是一笔糊涂账。 相对来说,我还是更喜欢慢慢在历史长河中不断蹦出的“手谈”、“坐隐”这样的极富诗意和美感的围棋代称,无须一字,便道尽了围棋的前世今生,美貌与意蕴。 虽然不知何种缘由孟子对围棋始终有些毒舌,甚至在他的《孟子·离娄》篇章里直接将围棋划入“五不孝”的黑名单中,但不可回避的是,他对围棋的贡献,却是极其难得和不可或缺的。 不管是孟子还是弈秋,他们所处的时代已经远离我们长达两千七八百年,围棋的奥秘和真相,只会越来越多地淹没在历史的尘埃深处。而孟子在毒舌围棋的同时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他或侃侃而谈或娓娓道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悄悄为围棋推开了另一扇神奇的窗扉: “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 这句话说得很明白,但对围棋,包含着那个时代的信息却是弥足珍贵的。那时的围棋,在大家、高能甚至是圣者遍地的辉煌时代,能够称之为“数”,已然是不得了的事情。而且孟子直接借围棋指出世间事没有一样非专心致志而不得,本身就是对围棋无形中最大的褒扬。 “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简单明了地指出,弈秋乃是全国无可匹敌的围棋第一人。不过我们更应该看重的是这句话没有说出的语言:“通国之善弈者也”,其实不正是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了那时的围棋,应该已经是一种风行于世的游戏项目,爱好者众多。 “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为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鸿鹄将至,思援弓檄而射之。虽与之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欸,曰非然也。” 这是孟子有关围棋论述的核心。他用最朴素的道理和对比告诉我们,同样智力并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成功与否,成就大小,取决定因素的一定是你面对世界的那种态度和初心。不由得便想起尹喜与之相同的一句话,“习射,习御,习琴,习弈,终无一事可以息得者”,或许,这便是围棋与我们相遇后的那种静悄悄的力量加持吧。 以棋观人 以棋观人 下棋的人回答别人的问话,大多是“修身养性”之类的自我褒奖。其实也不尽然。日常生活中,万子寅完全是一个长者风范,待人豁达,喜怒不见颜色。有一天,他和他的两个好朋友一边下棋,一边泛舟于河上。万子寅棋力最弱,所以当看客的时间也最多。王樨和吴幼元棋力相当,所以下得难分难解酣畅淋漓。好不容易轮到万子寅,两人却总是不肯手下留情,非杀他一个片甲不留才觉得过瘾。 两人是否事先商量好了什么,当然不得而知。但从二人的眼神跟那股狠劲,显然又有所预谋。不知万子寅是否也察觉到什么没有,总之最后,他突然将眼前的棋盘掀了个底朝天,接着就站起来,提起两脚恶狠狠地踩那些落在船上的黑白子。等他听见王樨们的窃笑,忽然清醒过来,连忙又去收拾那些棋局。一切弄好,他再笑眯眯地一个个地请王樨他们坐到棋盘前,让他们接着再下。由于棋子大多都掉到了河中,后来棋子就不够用的了。万子寅见王樨他们故意找他要棋子,只好说了一句他们规定的话了事。 他说:“以前有天女散花,现在有子寅葬棋。” 历史上曾有一个叫李杓直的人,什么都不赌,却偏偏偷吃掉了人家几颗棋子。这局棋是赢了下来,可他却没有问过他的胃同不同意这个做法。现在,包括专业棋手在内对一步坏棋的描述,都是说出了“大漏勺子”。大概,此语出典于这里不为过吧? 和“李勺子”这样的赖皮比起来,万子寅显然要可爱许多。 但如何对待赖皮,有的人却显得有些“修养”得过头了。 《玉泉子》记,吕元膺做东都留守时,有很多人来投奔。他一般都要安排的,但能够留在他身边的,大多是能办事又能下棋的人。平时,各干各的工作。到了周末,吕元膺就要将他们集聚过来,举办一个小型的比赛。这天,正好轮到他与一个他平日很喜欢的青年对阵。 快到终局,忽然有人送来了一份文件要吕元膺签字。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那个青年以为他不防备,便极快地在棋的要紧处拿掉了一个棋子。吕元膺处理完文件,不动声色地接着又下了几步,便推枰认输了。那个青年最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今天的晚饭杯冠军。 第二天,吕元膺将这个青年叫到他的办公室,说了很多鼓励他的话,又送了他许多礼物,然后告诉他说,自己就要调走了,所以无法再照顾他,现在你就得赶快走,想办法另外找一份工作。 至于为什么要辞退他,直到十年后,吕元膺快要死了,才将他的儿孙们叫到他的床前,说出了他的想法。他说:“从今以后,你们交朋友都要以我为戒,以我为准绳。那个年轻人,多才多艺,若不是因为在棋上发现了他的劣迹,可能我就当他是我的人了。可惜啊,虽然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却看到了他有一颗多么可怕的心!当时,我没有将这些告诉给你们,是怕你们找他理论,他反过来又会谋算你们。现在,我将这些告诉给你们,是怕我一死,这个教训就再也没人给你们讲了。切记,切记啊!” 而我看到这里,却替棋手们出了一身冷汗。 棋如人生,却又不是人生。人生如此,棋也如此。在路上,谁都难免走错路,谁都不敢保证他不出“漏勺子”。对于出了“漏勺子”的人,不管是刻意为之,还是一时糊涂,都不应该将他一棒子打死。 如果说,那个青年是一块璞玉,吕元膺放走的可能就是一块宝石。那个青年是一只猛虎,吕元膺放走的可能就是祸害。作为长官,他要承担失察的责任。作为长者,他要承担道义的责任。如此深刻的道理,他不对当事人而只让自己的子孙知晓,不说用心险恶也难逃自私的嫌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吕元膺最后的人生坦白,可以说才是他个人历史上最大的一个“漏勺子”。 历史如棋。正是吕元膺这样的好好先生的层出不穷,才使我们的中国历史“漏勺子”不断。也正因为有了这样那样的“漏勺子”,在中国的大地上,才触目惊心地出现了“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耻辱,才有了日本伊藤老太太单骑挑翻中国棋坛的骄横。我想,这才是值得我们在对局时谨记的。 下棋的坏人 常常听很多棋友说这样一句话:“别怕,下棋的没有一个坏人。” 我知道说这些话的棋友一定是好心,而且还潜意识地希望,每个人都能喜欢围棋。若以此推论,到人人都下围棋的时候,我们的社会不就没有坏人了吗? 当然这是最美好的愿望,只是很难实现。说实话,当很多棋友将这句话当成了他们的口头禅的时候,可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隐藏着的危害性。所谓以棋会友,说的也就是大家开始谁都不认识谁,经过一段时间的围棋交往,大家渐渐都熟悉起来,后来都成了朋友。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越来越多的朋友聚在一起,老的会向新的朋友介绍这个下棋的群体,是一个好人汇聚的群体。所以,他大可不必担心,下棋会碰到坏人。但既身入社会,人生又不单纯地只是下棋。 所以,接下来的朋友相聚,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一起去听歌,见新的朋友,一起做生意,旅游,或者一起突发奇想,干点以前从未干过的事情。这时,大家就会看人了。看人,实际就是大浪淘沙、物以类聚的过程。合则一起,不和则分开。合则有事一起做,不合有事就做不成。这个过程,也总会有人站出来对大家说:“怕什么怕?看看我们,哪一个不是下棋的,下棋的人没有一个坏人。”于是,大家都打消了顾虑,也达成了共识。至于什么事情,那是下一步的事。不看僧面看佛面,恐怕每一个人都会在心里这样想:是啊,你看哪个不是下棋的,下棋的会害下棋的吗? 果真如此吗?我们且翻开历史,从头至尾看一看。 唐朝。有一人发现刘备墓,想掘墓盗宝又有些胆怯。于是,他就找了几个朋友。而这几个朋友想的就是那句话,所以连问都不问一声便跟他一起去了。结果,几个人打开墓地,就有人产生了幻觉,竟看见墓里张灯结彩,刘备与孔明下着围棋,张飞与关羽一左一右地在他们身后互护。幻觉里,有人还听见了张飞对他们喝骂,并逼着他们喝下了几杯酒。这些人当时就吓昏了几个,出来才发现手里盗来的宝物竟然都是张牙舞爪的毒蛇。 明朝。严嵩权倾一时,倒台后抄没其家财,仅用作下棋的玉石、金银棋具,就达数百副之多。很难想象,严嵩如果不酷爱围棋,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怎么能投其所好,送他如此众多价值连城的“棋具”?清朝。和珅则更上一层楼,抄出的棋具之珍、之奇、之多,连那些见惯了宝贝的官僚们,一个个都在心里骂娘。这两人都会下一点围棋,但谁会说这两个就是好人呢? 近代的段祺瑞,一生酷爱围棋。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可谓是形形色色,其中当然也不乏围棋人士。但我们不能因为段祺瑞身边有着众多的棋士,就幼稚地将其简单划入到好人的行列。 而在当代,又有多少貌似棋手却心如蛇蝎的歹徒。据近日报载,一凶徒在抢得朋友的钱财并将其杀害之后,竟然逃到北京,利用其高超的棋艺在一家围棋俱乐部隐藏了多年。凭着业余五段的棋力,他不仅靠下彩棋吃饱了饭,而且还当了那家俱乐部的围棋教练。当很多人向他请教棋艺的时候,有谁能够想到,与自己在倾心手谈的那双手会是血淋淋的呢? 所以,当有人邀请我们做什么事情,并口口声声说着这番话时,我们一定要小心了。借用大家喜欢的东西来标榜什么,表白什么,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对你有所用心。 我的建议是,如果是用心险恶,那么远离他,如果是用心良苦,那么就问问清楚——毕竟,在我们身边的确有一些只会下棋而找不到工作的朋友,付给他一些对局费,可能他就能吃几天饱饭了。 美容美心 江水易改,本性难移,说的是人性里固有的东西,一般是很难改造的。极端的说法,当然就像骂人——狗改不了吃屎,说明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痼疾已到了痛恨的地步。有的人可能会有所收敛,有的人则可能变本加厉,甚至还要故意激怒你:怎么样,狗是改不了吃屎,可是有的狗,想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显然,矛盾在这里激化了。 既然打骂不管用,那就要另想良策。或者寄情于山水,或者高悬一个大写的“忍”字,是人的自觉行为。不自觉的人,也许时常就要靠他人的提醒了。 故人李讷,做事粗糙,脾气也十分的暴躁。他自己不觉得,反而经常对劝他的人质问道:你们要是聪明一些,我会这样对待你们吗?我的声音大,说明我有理,我有理,你们当然对我说话声音要小一点了。他的这番诡辩,叫家人又可气又可笑。 好在李讷酷爱围棋,隔三差五地总要邀一些朋友到自己的房间去下。 慢慢的,他的家人就发现了诀窍。不管李讷当时的情绪有多么激动,但只要棋友一来,他会立刻蹑手蹑脚起来,嗓音自动降了一个八度,表情也由冬天转到了春天。尤其神奇的是,手拈黑白子的李讷,不管谁跟他讲话,他都会先对你“哦”一声,然后会露出一些笑容给你,接着才是他要告诉你的答案。 开始家人很害怕,以为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寂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天,便放下心来再看李讷,神态安详,目光平和,双唇微闭,脸上的横肉没有了,所以连他的皱纹也看不见了。 他的老母亲曾经激动地对儿媳说,他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谁说他当官当老了,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年轻了十岁都不止哩。 别人拿李讷当笑话讲,说他不找情人,不到发廊,不跟着潮流走,所以就惹恼了风流之神,派一只狐狸变成了围棋,硬是将他迷倒在了棋盘里。否则,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一见了围棋就变得柔情似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嘛。 再说一个叫甄琛的广东人。《魏书》说他年少敏慧,通晓经史,很早就考上了秀才。后来带着书童到了京城,忽然迷上了围棋。开始还有所节制,慢慢就通宵达旦地到处找人下棋去了。如此一来,别说学业,就连饭也懒得吃了。他的书童时常陪着,既要为他不断地剪烛花,磕睡一下就要挨打,真是苦不堪言。忍无可忍的书童,在一天的早上,突然出人意料地要求与他的主人对弈一局。甄琛很奇怪,说你连棋都没摸过,怎么跟我下。便胡乱和他下了几手。结果,甄琛居然屡战屡败。 书童这时才不慌不忙地给甄琛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先生啊,我有话要对你讲。先生如果要打我,也请让我把话说完。先生抛家室,远父母,为的是要在京城有所作为。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先生才让我一起来的。若是先生彻夜攻读,做饭,倒茶,侍候,我决不敢有一点懈怠。可是现在,先生丢了书卷拿起围棋,日夜不息,我就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了。 想先生的聪明比我何止高万千,如何在棋上连败于我呢?其中的道理,请先生三思。 甄琛半晌没有言语。第二天,他让书童将自己捆在一张椅子上,并告诉书童,无论如何都不许替他解开绳索。一连三天,甄琛果然戒掉了棋瘾,并让他的书童跟着他一起,拜大儒许睿为师,两人互助互进,后来都做了搞监察的官员。这真是围棋史上的一段佳话啊。张学良先生为了戒掉毒瘾,也曾让卫士将他捆绑起来,并成就了日后“西安事变”的伟业。这种主仆间的义举,美化了他们各自的心灵,也未尝不可以美化他人的心灵吧。 围棋州邑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就是贵为皇帝的人也不能幸免。比如南北朝时期第一个朝代的宋明帝刘彧,便是其中的代表。 应该说刘彧在做皇帝之前,也算是一个吃过苦的人,甚至还有诸如前辈皇帝那些“卧薪尝胆”一样的宝贵经历。比如作为一样的皇室继承人,他必然要被当家皇帝猜忌,所以头上顶了一个“猪王”的名头,还有时常装疯卖傻地在自己那个做皇帝的侄儿面前,像一只猪狗般地在泥水中打滚,也就自然属于分内的事情了。 可惜苦尽甘来,当他终于成功地干掉侄儿自己做了皇帝,他却突然性情大变,一改之前的“风姿端雅,爱读书,好文义”的君子之风,登基之初便搞了一出在古时绝对算得上惊世骇俗的事情——“**表演”。 皇后王贞凤虽然不敢公开斥责,但现场以扇遮面,于是引来刘彧的一顿大骂,并辱骂她为外戚来讨饭的。而王贞凤却不卑不亢地答道: “取乐的方法很多,何必让这么多姐妹一起脱光衣服来供人戏弄呢?这样的事情,外戚都不会做。” 或许到底限于皇后的身份,恼羞成怒的刘彧,于是将忿恨转嫁到了王贞凤的哥哥王彧身上。不久,他谎称自己病重,下诏命王彧改名并蛮横地宣称他可以不管他与他同名的罪过,但他自己必须以臣之名自我谢罪赴死。 王彧当时正与友人围棋,看完圣旨也不多言,直到终局决出胜负,方才举起毒酒对友人笑道: “奉诏见赐以死,此酒不可相劝也。” 而对于围棋,刘彧可能是中国历代皇帝中棋艺最臭的一个。不过围棋的魅力恰恰就在这里,往往越是下不好棋的人,他的棋瘾越大。 据《南史》记载,刘彧十分喜爱围棋,但是因为棋力实在低下,于是只好命人将他的专用棋盘,从十九道减去一半数量。按照当代的算法,也就是相当于少儿围棋的水平。饶是如此,这位大皇帝依然没有自知之明,居然还要每每叫来第一围棋高手王抗来陪他围棋。 最后,王抗不得不无奈地讨饶道:“皇帝飞棋,臣抗不能断。” 棋理有言,所有的变化和精彩之处,都是源于“棋从断处生”之理。人家都不敢断了,最后还不是由得你在棋枰上任意驰骋往来? 当然也有机灵的人,比如沈宪,常常就是面对皇帝的飞棋和无数无理手,均以笑呵呵的面孔应对,所以最后终于获得了刘彧的一句赞语: “卿,广州刺史材也。” 太守褚彦后来不由得感叹,沈宪之棋,可方可圆,方圆可施啊。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最狠的却是尚书右丞荣彦远。此人棋力在百官中属于上乘,而且棋瘾也大。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脸上常常被老婆抓挠得五花六道,十分扎眼。 刘彧看到后,便说了一句:“我为卿治之,何如?” 荣彦远哪敢多言,只是闷头答应。不过他哪里知道,数日后,等待他的,已是妻子冷冰冰的身躯。 刘彧或许没有想到,在他以围棋之名大开杀戒之时,他到底还是做了一件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开天辟地第一次为围棋建立官方管理机构——围棋州邑,就这样在不经意之间横空出世了。 从围棋州邑的最高长官为建安王刘休仁就可以看出,这个还在朝廷正式文书中名不见经传的新鲜事物,其地位绝对是超一流的。而在这个王爷之下,还配备了太子又率沈勃、尚书庾珪之等大小重臣以及一流高手褚思壮等,阵容和级别都可谓是豪华。 只是这唯一的大好事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悲剧收场的结局。公元471年,为了给太子刘昱扫清障碍,刘彧亲手毒死了刘休仁这位从小一起长大,并且曾在他做“猪王”时一再救他性命的弟弟,围棋州邑也随之土崩瓦解。 竹下围棋 汉朝时的围棋风气,有宫廷与民间之分。民间下棋比较随意,三教九流,五色人等,皆可向其发出邀请。木头石子,田野村头,皆可俯拾即用席地而弈。宫廷围棋则相对有许多讲究。 据《西京杂记》记载:“汉宫内,戚夫人侍高帝,八月四日出雕房竹下围棋,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取丝缕就北斗星求长命,乃免。” 不言而喻,宫廷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哪怕是远远地望一眼,也会战战兢兢。能够在宫廷下棋的,不是王侯将相,就是社会名流,下棋前多一些礼节,讲一点套路,甚至举行一个什么仪式,想来还是比较可信的。但要是说民间下棋就是玩,贵族们下棋就能暗和天象,那是纯粹唬人,拿老百姓开涮。除了所用棋具的差别与场面的闹静之外,围棋的宫廷与民间的区别,不过是拿棋的手不同而已。 传说汉武帝常梦见一人乘彩云驾白鹿,醒来即叫人推测,说是卫叔卿。汉武帝寻遍千山万水,见到了卫叔卿,即想封他一个官以为其用。不料,人家理都没理他,转身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汉武帝很后悔,回到宫中就再次梦见了他,看到的却是他正与其父下棋。 这是皇帝的遭遇。而民间也有一个传说,讲的是四川的百姓人家,自家种的橘子里竟然有两个老头下棋。老头被发现后,居然还说此树怎么不能根深蒂固,这么容易叫愚人给摘了。 由此可见,围棋并不因人的贵贱就厚此薄彼,也不因人的善恶而胜负不明。应该说,围棋在更大程度上是人类的一块试金石。智者见智,仁者见仁,闲人玩物,忙人娱志。 不过,说到“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虽然标榜的还是宫廷里奢靡的个人生活场景,倒也把握住了围棋的一些基本规律。这显然就是认识上的飞跃了。胜者有福,肯定说的是赢了棋不要张狂,保持平和愉快的心情。倘若输了棋,也不要暴跳如雷,手脚冰凉。一局棋的进程,也是一个人选择祸福的过程。在祸福之间,微妙的不是天地而是自己。 苏东坡看到了这种微妙处,所以他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李昌镐也看到了这种微妙处,所以他就有了“石佛”的称号。 苏、李二人可谓是珠连壁合,一个用他的精妙语言,一个用他的雕像表情,向世人展示了他们对围棋的理解和参悟。由此我想,在工作与生活的压力日益挤压着我们精神世界的今天,倘若我们真的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去处,呼两三知己,挟一两首好诗,到竹下围棋,倒真的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苏轼与“东坡棋” 五老峰前,白鹤遗址。长松荫庭,风日清美。我时独游,不逢一士。谁与棋者,户外屡二。不闻人声,时闻落子。纹枰坐对,谁究其味。空钩意钓,岂在鲂鲤。小儿近道,剥啄信指。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悠哉,聊复尔耳。 除了美轮美奂的宋词,苏东坡贡献给我们的大文化遗产,其实还远不止这些。比如说出来就叫人垂涎三尺的“东坡肉”,传说就是他发明的。 在吃之外,苏东坡与他所处的那个积贫积弱但又充满了无数诗情画意的宋朝一起,同样也为围棋在那个时代的持续发展做着每个文人都会做着的事情:所谓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能少。但到底术有专攻,终其一生,尽管对围棋付出了十足的喜爱和大把光阴,历史中苏东坡真实的棋艺,始终都只能在“臭棋篓子”这个高度上徘徊。 所以,这位在宋词上创造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的大词人,最终在一方棋枰前幡然醒悟,并自嘲地总结出了他的三不如人:“谓着棋、吃酒、唱曲也。” 看来一生都在大起大落中跌宕起伏的苏东坡,终究还是对他投身的那个大时代之下的朝廷,始终有那么一种说不尽的痛道不明的流连与理还乱的纠结呀。不过学而优则仕,谁让那个时代的文人最高的理想就是在庙堂之上呢?于是,我们的这位老先生,最后只好巧借这下下棋、唱唱曲来自我调侃同时影射一下已经将他抛弃的那个庙堂。 绍圣五年,也就是1098年的春天,心灰意冷的苏东坡,带着他最喜爱的儿子苏过开始四处游历。这日游至庐山,发现山中一道观白鹤观,竟然整日都闭关不出,只闻里面不时传出棋子叮咚声。于是兴致勃发,上前打门而入,自此留下了上面那首流传千古的绝句。 诗中题记,苏东坡自言素不解棋,然而却在这个白鹤观院外听到人家的下棋声,突然激发了学习围棋的浓厚兴趣,不免叫人疑云丛生。这位早已功成名就的老先生,在此之前竟然不解围棋,可能吗? 于是忽然话锋一转,“儿子过,乃粗能者,澹守张中日从之戏,予亦偶坐竟日,不以为厌也。”望着自己的儿子,拈子与人手谈,一种近身闻道、问道的思绪不由得升上心头,却又流失在对儿子棋局胜负的世俗中,以至于关切中,又多出了一丝盼望有人对儿子求道的指点情愫,倒也令人感慨。这时对老先生通不通晓围棋的考究,也就无所谓了。 其实在苏东坡的另一首《与闲山居士小饮》诗中,我们最终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一杯连坐两髯棋,数片深红入座飞。十分潋滟君休诉,且看桃花好面皮。” 闲山居士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都是大胡子的人,喝着喝着不知什么样的酒,慢慢就跑到了棋枰上。酒色暖人,脸红。围棋下到酣处,也会脸红。只不过一个是惬意的,一个却是要算计人的,呵呵,果然是好一个桃花面皮,如果一旁再有就美矣。 不过在老先生众多的诗词中,我却最爱他的这首《司马君实独乐园》中的最后一句:“抚掌笑先生,年来笑暗哑。” 司马光与他是好友,但棋力似乎要高于他。但是这一次他却笑到了最后,并且还要赋诗嘲弄一下老友明年要继续这样的故事。那么,他又是怎样破了自己“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戒律,而且还一举战胜了曾经不可能战胜的老对手呢? 大概是久病成医,又或许是突然在大悲大喜中闻道了,晚年的苏东坡突然对棋理有了突飞猛进的顿悟,尤其是在对大局的把握上,使他有如神助地创造出了一种崭新的对局模式——模仿棋。这种堪称围棋新式武器的新颖着法,一出手便让司马光溃不成军,自然也就俯首称臣了。 从此,东坡词,东坡肉,东坡棋,再也不是他自嘲的那个所谓的“三不如人”,而一举成为他新的苏门三绝。 当驴 俗话说好汉不当剑,饿死不做贼。你看那些从当铺里走出来的人,有谁不是一步一回头的,仍在心里惦记着已成了别人囊中之物的东西。不敢说,如果是祖传之物,就是宝贝,当了也就当了。哪一天发达了,再来赎回就是。如果当出去的是人不是物,可就难说了。把儿女当了,他们还会叫爹妈吗?把老婆当了,她还会跟你走吗? 但眼下却有一位,一不留神,偏把这些都当了出去。 这人牵着一头小毛驴,他的老婆孩子则坐在这头小毛驴拉的车上,一家人到扬州探亲。 一路无事。到了渡口,这人只要叫艘小船渡过去也就是了,但偏偏他却走了一下神,就看见了旁边有一处棋社。他想都没想,对老婆说了一句“你们在这儿等着”,便一头闯了进去。 他进门就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高手,我愿意出十两银子一局跟他下两局。”很快过来一个人,两人就下上了。 那人也许看他衣冠楚楚气质不凡,不像是一个耍赖的人,所以就没有按规矩叫他先亮银子。一盘下来,那人看看他,见他很痛苦的样子,以为他是在心疼自己的银子。谁知,他并未掏钱,只是无声地用手指了指棋局,意思是说这盘棋他输得冤枉。接着,他的手顺势一抹,将棋子一把扫到桌上,又要开始第二局。那人一下子把自己的手袖了起来,两眼紧紧顶着他说:“我的银子呢?把我的银子给我,再谈后面的事情。”他“哦”了一声,然后请围观的人让开一条缝隙。“看见那辆车了吗?那辆车连同那头毛驴价值八十两,车上还有我漂亮的老婆。你想一想,我会没钱给你吗?” 谁都没有想到,他很快又败下阵来,比上一盘输得还惨,只能中盘认负。在场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的衣服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也没摸出一两银子。都在为他担心的时候,他却忽然将对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朝他拱拱手,一句话没说就扬长而去了。 那人走到驴跟车子的前头,看了半天,最后乐呵呵地将它牵回家。 大约过了一个月,输棋的人突然又转了回来。他找到那人,要求与他再下两局,并主动按规矩将银子亮出来。那人也没多说,拿起棋就下。这一次,他下出来的棋凌厉无比,前后简直是判若两人。两局都不过百手。那人输了棋,却一点都看不出难受的样子,把脸上的汗一抹,笑眯眯地将银子捧了出来。不料,来人却把银子推了回去,说:“我不要你的银子,把我输给你的,你再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就行了。” “好哇。”那人爽快地又答应了。那人回到家里,牵出驴跟车子,然后将它交到他的手中。那人说:“你不看看车子吗?看看驴子瘦了没有,东西有没有损坏的,还有,掉了什么没有。” “不用了。”他说着,掏出十两银子就要那人收下:“这是驴的饭钱。谢谢你呀,看它一个月时间,都长得白白胖胖的了。” 两人互相握了一下手,就分手了。几天后,这里的每一个下棋的人都开始互相打听,有谁见过范西屏。那人说他见过,还跟他下过两局棋哩,却没人相信,纷纷嘲弄地说:“如果你说那人是范西屏,那你是谁呀?莫非是范西屏的老师?” 原来,范西屏的确到这里来过。他来干什么呢,来开会,开一个“到底是范西屏还是施定庵天下第一”的验证会。验证结果,十局棋范西屏胜七负三,理所当然地是天下第一。这就是后来轰动一时的“当湖十局”。但在大赛之前,他却很头疼了几天。首先,他老婆孩子不放心,非要跟他一起来了。来就来吧,可她偏偏又有恐水症,过不得河。这让他很为难。 下棋的时候他当然不能有丝毫的分心,但老婆和驴车又怎么办呢?于是,在渡口边的范西屏就这样将他们一股脑地“当”了出去。 待他功成名就,回头来赎属于他的驴车,我们却只听到他们说“驴长胖了”,对车上的女人和孩子却只字不提,我们也不好妄加猜测。据《清稗类抄》记载,范西屏在成名之后,确实在那一带游玩时输掉过几局最不应该输掉的棋。但那上面说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担草者,而不是常年泡在棋社的专业人士。所以,范西屏在输棋后,大骇,惊而问其姓名,只是人家不愿告诉他罢了。 于是,就有人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传言说,范西屏输掉了驴跟驴车,后来拿钱去赎,却只要回了驴跟驴车,忘记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是不是还在等他。这肯定是谣言了。但别人故妄说之,我们也不妨故妄听之。或者,引以为戒,或者在心里发一声感叹:江湖险恶,而真正的高手往往又无名无姓不声不响地待在我们中间。 英国围棋见闻录(上) 行囊里围棋的疑问每天都在悲鸣着 作为一个酷爱围棋的人,从几乎是世界围棋中心的北京来到英国——这个在围棋辞典里可以荒漠一词代之的国度,要怀着一颗怎样的心情来度过没有围棋,没有棋友,没有《围棋天地》,没有那种像每天都要呼吸的空气一样重要和习惯了的热火朝天的棋的氛围,感觉,那份沮丧和隐痛,是一般人难以置信和想象的。所以,当后来我的那位关心地问我时,我老实但也不无狡猾地回答说:“现在的我啊,是鸟掉了毛,鱼上了树,猴子跟着离开了一片大果园。” 我那位笑笑。笑什么,不得而知。但从我悲壮的口气,一脸忆苦思甜的愤青模样来看,肯定是当一个笑话来听的。不是吗?笑意之外就是说,有没有搞错,从中国跑出来,你以为从哪个大城市跑到一个什么乡下来了吗?所以,我也就很心虚,面对高度发达的新的环境和有别于我的金发白皮肤们,面对开口就是中西文完美合碧的中国留学生们,围棋之于这里,是不是一件精美的东方艺术品,妙则妙矣,细细端详,却又过于奢侈。至于如何奢侈,只要看一眼英国人的生活和在他们这里留学的中国人紧张而匆忙的脚步,大体就知道了。只不过接下来的问题不是我有没有棋下,而是出于一种自然的敏感和一个作家的习惯,一个很要命的疑惑一下子跳了出来: 英国有围棋,或者说有围棋这个概念吗? 如果有,又是怎样发生发展的? 如果没有,或者只是星星之火,那这个火种是怎样的状态? 退而求其次,有多少中日韩围棋爱好者在这里? 等等,这些问题,说不上有什么必然的理由,但感觉有那么一种隐隐约约的使命般的东西在燃烧——既然注定爱上了围棋,既然注定与围棋一生结缘,既然我又恰好来自围棋的故乡,哪怕我只是中国一名最普通的围棋爱好者,此时此刻,我就应当是一座小小的桥梁!然而,正像我来时不自觉地将围棋硬塞进有限的行李包别人笑我的那样,不远万里带上你的围棋,到最后只怕你落得个左右手手互博的下场.那是欧洲,欧洲里的英国,不是围棋辞典里的北京、汉城和东京。 而事实真有人们知道的那样夸张吗?汽车,洋房,酒吧和足球,除此之外,一切免谈.文化的差异造就了东西方的文明,也造就了文明之间的冲突.具体到围棋,形象地说,就是东边插柳成荫百花盛开,而西边却是一片片的沙漠.倘若果真能从中发现一点新绿,除了造化,怕只有向着东方的祖国再一次的鞠躬,感谢她的古老艺术能够魅力闪现,打动的不止是黄皮肤黑眼睛! 熟悉的词终于在耳边响起 这里,要先说一说我栖居的地方——一栋名叫boalmhouse的很不起眼的建筑,有些像北京的大四合院,但有两层,所以又像我们七十年代的筒子楼,有50户近百人在里面生活.虽然它的周围都是可以几人合租的独立的别墅,租金也要便宜不少,但它却在留学生中很抢手,是租房时的首选.我想,造成它如此有名的原因,除了我们国人喜欢扎堆的习性使然,还有就是那座百米开外据说可以经常看到贝克汉姆等英超球星的足球场.也许又是这个原因,一些boalmhouse的老住户就常常在嘴边炫耀那个快被讲烂的故事:“去年这个时候,孙继海跟李铁来boalmhouse和我们联欢,你们咋不来呢?”新人也由此或喜或悲,表现让人啼笑皆非忍俊不禁。 但是围棋呢?在中文与英文都赶着遛足球马屁的声浪下,一个让我想象不到的或者说是期盼已久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你下围棋吗?“围棋,这个平日再熟悉不过的词,突然在我面前蹦出来,竟让我一下子口吃起来.反应过来定睛向来人看去,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一句十分可笑的问句::“你是中国人呵?” 接下来便有些失望。 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如果换个时间,“失望“这个词是断不会用在这里的,更何况是在异国他乡.问题在于我的想象离现实太远了,定神一想,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逻辑.应该说,随处都有金发碧眼的围棋朋友来找你对弈,那是理想,是**.而我们的围棋在世界的发展现在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天下90%的围棋人口都聚集在某个特定的区域内,就是现实.理想与现实,能没有差距吗?尽管如此,起身去拿围棋的手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激动的不是因为终于有棋下有棋友可交了,而是古老的围棋那诗情画意中的敲子声,终于可以如我所愿地在英格兰的土地上叮咚叮咚地敲了开来! 貌似幽默的背后 围棋的妙味之一,就是要有一个专门为它而设的“场“.这个“场“即使再简略,一枰一棋和必要的空间,是一样也不能免的.它包含在简单中的复杂,可以象棋中的“盲棋“来呈现.围棋和象棋,都创造过一对n个的车轮战记录,但围棋迄今为止除了传说中的王积薪的故事,现实还没有围棋可以“盲棋“的说法. 因此,当我们激动万分地摆好战场,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棋盘了.这个最不占空间的东西怎会如此不翼而飞呢?我一脸的狐疑,旁边有人忽然建议道:这有什么,你们正好表演一下盲棋给我们看啊! 对呀,下盲棋肯定比你们那么干巴巴下的好玩!一时间有很多人为此叫好,连那个棋友也开始有些跃跃欲试。我却一下子傻了,嘴里想告诉他们围棋没有这样的玩法,就是有,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探索之作,也不是我可以尝试的。望着那些像星星之火一样可爱的脸庞,我实在不忍自己的话像洪水一样哗啦一下又把他们给冲跑了。勉为其难,上吧?于是开始嘴里念念有词,想不到没过几着,大家自己就笑了起来。 “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其数。”终于有人相信我的话不是讲故事了,有些master们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拿起笔当场演算起来,结果沈括的算式还真把他们给震住了。 “看来,能下围棋的盲棋,只有他了。” “谁?” “还能有谁,上帝啊!” 好在一个叫戴群的朋友自告奋勇,回去他屋画好一张棋盘拿来,跟我正式摆开战场,算是在英国下出了第一局真正意义上的围棋.戴群后来与我下了大约三十局棋,在读书的留学生中是一个铁杆棋迷,除了打工和上课,剩余的功课就是来找我下棋.后来大家一见他,第一句话一定是又找练来了.还别说,在他不屈不挠地接受我的“打击“之下,现在他的棋力还真达到了初段水平. 接下来发生的两个故事则让我更是啼笑皆非: 一传十十传百,boalmhouse来了一个围棋“高手“的消息就在中国人中间不胫而走.由于传播的人群和渠道的缘故,后来我能听到的版本简直花样百出.最神乎其神的一个版本是一拨甘肃的来访者,在观棋之后,其中一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问我:“我知道马晓春,他很厉害.你跟他下,胜率应该是你不占优势吧?“我吓了一跳,脸红心跳地四下张望,感觉马晓春就在身边一般,棋也不敢下了,站起来很严肃地纠正道:“你不能这样说,不是优势不优势的问题,是我能不能有机会的问题。”他好像很失望也很不甘心地说。“那就不对了,你不也是高手吗?”我一时语塞,突然发现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还真是一个问题. 没过多久,戴群兴冲冲地跑来,说哪里哪里听说也有一个围棋高手,还是3段.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到那个人的住地,结果大失所望,说什么他都不肯与我对弈,勉强同意和戴群下一盘,局面却叫人惨不忍睹.戴群忍不住问他:你不是3段吗?他却很正经地答道:“是啊,别人都说我是3段,我当然是了。” 记得加藤正夫曾说过这样一番话:“围棋普及的关键,不是如何为会下围棋的人服务,而是要转移到如何为不会下甚至是不知道围棋的人服务上面.“(大意)由此可见,围棋要在世界普及,首先要从号称“围棋故乡人”的我们自己做起。 在焦急的等待中,一个已去了曼城的留学生终于向我们反馈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我住的城市钮卡斯尔就有一个下棋的地方,据说可能是一个韩国人办的,有很多亚裔爱好者常到那里聚会.当地的英国人也不时造访,他们虽然大多数人水平不高,但下得最好的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大约有3段水平,最好成绩曾经取得过以前的全国联盟赛的前十名. 3段水平,别说在当时的英格兰群岛,即便是整个欧洲,基本上已经算是当地一流业余棋手行列了。 英国围棋见闻录(下) 寻访英国围棋的踪迹,结果喜出望外 我闻听大感兴趣,但很遗憾的是告诉我这个消息的留学生爱好者说,限于自身水平,同时也不想太丢中国围棋的脸,他虽然多次去那里下棋,却从来没有邀请过那个3段跟他过招,所以无法再给我们提供更多的内容.在谢过那个朋友之后,我们很快按图索骥在地图上找到那个位置,然后也管不了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啪啪啪照着那个电话号码就打了过去.由于已是晚上九点多钟,所以我们也不敢确定是否会有人接这个电话,或者这个电话的真实与否我们都不敢确认.就在我们失望地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话筒里突然传出了一声hello,声音虽轻却叫我们忍不住都跳了起来。 当我们说明情况后,电话那头很快表现出热情,邀请我们在他们每周三的例会上做进一步的接触。 ——我们兴冲冲地打电话过去,当然是想既然大家联系上了,你又正好有时间,更重要的是你也同样有兴趣,为何不马上纹枰对坐一较棋艺,偏偏要往回顺延呢? 这就是英国乃至延伸到整个欧洲的习惯,虽然他也很高兴,也很想马上见到对方,但不是那个时间,他们就认为仓促会面是不合时宜的事情.如果是我们,共同的爱好和彼此迸发出的热度,会让我们风雨无阻地奔向对方. 周三我们按约定的时间赶到那里,一个高大的英国老头打开门,微笑着将我们让进房间,却没有我想象中可能需要应付的英格兰式的礼节,双方很随意地各自找地方坐下后,话题便直接了当地走向了围棋.从这里开始,我们终于真正开始与英国的围棋进行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找到约翰,也就找到了英国围棋的早期图卷 在我们交流的间歇,开始陆续有人来.看到别人亲热地叫着“john“跟他握手,他也不停地起身开门,然后不厌其烦地问每个人喝什么,我们才恍然大悟起来:原来那个朋友提供的信息有误.及至后来向他应证我们的疑惑时,他不禁可爱地吐起了舌头,很夸张地这样告诉我们:“噢是的是的,我们这里有英国人,美国人,德国人,当然也有你们亚洲国家的人,但不是你的朋友描述的那样,是什么韩国人办的.“说着,他便很幽默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们,他是不是长得比韩国人更像英格兰人? (令我们想不到的是,后来在我们遇到allan scarff 也就是前面提到的纽卡斯尔的第一围棋高手艾伦,他也向我们介绍了一些约翰的情况,我们才发现他们对待围棋的态度是如此认真,以及对这个错误信息的强烈反应.所以,当我们后来正式向他们两位提出采访的要求后,他们也因此毫无保留地回答了我们的提问。)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我们开始商量着如何选择对手和安排对局的时候,戴群忽然告诉约翰我是four段,来英国前曾在中国的《围棋天地》工作时,约翰忽然又吐着他可爱的舌头说:“哦,那太好了,我不用再上场了.一会儿艾伦过来后,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如此一来,我和约翰自始至终都未能手谈一局,甚是遗憾。结果是他们每人都很快结成了对子,我则作壁上观直到艾伦敲门而来。 艾伦一进门,眼睛就一直盯着我看,到约翰来介绍时,他果然笑了,是那种很畅快的爆发的笑,然后很认真地伸出手跟我握了一下,然后抓起一把棋子将手放在棋枰上。整个过程显得简洁而专业,如果抛开双方的语言障碍的因素,这个过程真正让我体验了围棋“手谈”的妙味。有时候,“于无声处”的确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而第一天的结局则像一个黑色的幽默:西方的金发碧眼大获全胜。同去的戴群怀疑我打了什么埋伏,而我则好笑于他一来一去时的丰富之表情:来时豪言壮语慷慨激昂,去时一脸愤怒加两眼困惑。近乎“裸奔”的神态就差一个教室以便安顿那快要喷薄而出的问话:怎么可能呢?足球东方输给西方,围棋东方怎能输给西方?没有道理嘛!对于西方,围棋就是东方的同义词啊!3:0——那么问题在哪儿呢?除了戴的两盘棋因猛砍猛杀而首尾不顾导致败局,我对艾伦则可能有一定中国人客气的习惯因素,但更多的还是他的实力使然。因为在复盘时,艾伦在我十分后悔的地方不停地摆着他的变化(很奇怪他一直揪住我的痛处不放),由此我说,他的确从东方的角度看去,是一个真正懂棋的西方人。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在此后的对局中,包括对其他西方棋友的让子棋,我都心无旁骛专注于棋没有再丢过一分,也让戴群每次都真正笑眯眯地走在了回去的路上。对此,他的理解是,只有这样,才是对围棋、也是对他们的尊重。当然,我觉得还有一层意思是和心底的一点爱国心有关。面对对中国围棋知之甚少的多数英国围棋迷,耳朵听到的全是japanese,我们总不能不有一点反应吧?只是我们心照不宣而已。 附录:与约翰、艾伦的访谈 在最近的一次对弈之后,像往常一样,约翰捧出他的咖啡、红茶和点心,我们坐在他的既是围棋俱乐部又是温馨的家里,笑谈着刚刚过去的围棋。不同的是,这次我们共同愉快地完成了一次小结性的关于英国围棋的畅谈。(以下就是我们的对话,·是问*是答) ·约翰先生,很冒昧地说,第一次听到你的棋龄居然达到了30年之多,让我们很吃惊。那么,你又是如何与围棋“相敬相爱”到如今的呢? *开始我听说过这个游戏,但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它的规则或者目标,只知道它是一个关于国土争夺的游戏.后来,1970年吧,我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和棋谱,我就买了一幅便宜的围棋自己学着下,并说服了一个同伴,让他也有兴趣了,我们就开始互相下.他旅行的时候比我多,而且在别的很多俱乐部下,包括到伦敦的中心俱乐部下.后来,还是他带我们加入了布里斯托俱乐部,并参加各种围棋活动提高我们的水平。我们也公平的参加英国围棋俱乐部组织的比赛,也到形形色色的地方俱乐部去.后来我们又知道了蒙茅斯托俱乐部,但我们还是定期去布里斯托俱乐部.后来我从蒙茅斯托搬到纽卡斯尔,建立了现在的俱乐部,与那里的围棋交流就少了下来。 ·约翰先生,很高兴我们能在你的俱乐部作这么愉快的交流,但是,是什么让你自己投资并投入精力来创办这个俱乐部呢? *(笑)在很久以前我搬到此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围棋俱乐部,我成了一个英国围棋协会没有归属的成员.我是唯一的,没有地方俱乐部。后来幸运的是,我接到一个刚搬到纽卡斯尔大学围棋爱好者的电话,下了几次,我决定在纽卡斯尔办一个俱乐部,然后我们几个爱好者在这里下。这个俱乐部特别让人兴奋,自此我们大多数每星期三在我家聚会一次。会员关系很好,我们大多数有十个会员参加活动,最少也有三个.成员大多来自写信给英国围棋协会的人,或者从英国围棋协会的网站上看到细节的人.或者从别的地方搬到这里的人,还有一些在纽卡斯尔大学的外国人——如我们有中国人,韩国人,德国人,美国人。虽然英国跟随的是日本传统的围棋法,而且这里有几个日本工厂,但遗憾的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日本会员。 ·约翰先生,说到英国围棋协会,能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吗? *当然可以。我早期的历史也可能能代表英国早期的围棋俱乐部。如1970年前后,我几乎参加了很多围棋俱乐部的所有活动。各地的围棋俱乐部构成了英国围棋俱乐部的早期形态。而那时的俱乐部数量是极其可数的,所以它也就有很多不完备的地方。地方俱乐部和英国围棋协会都是独立而随意的,但大多数认真的围棋爱好者都会加入英国围棋协会,并且参加到合适的地方俱乐部。现在,英国围棋俱乐部完备地保存着每个会员的详细资料,无论什么时候你想加入它,它都会给你一个详细的俱乐部资料,并使你成为你住地最近的俱乐部的成员。 ·约翰先生,既然如此,在30多年的时间中,你一定很怀念那些和你一起走过的棋友们吧? *(沉吟了一会儿)哦,是的是的,那些叫人难忘的事情和我的朋友们,很多很多。像simon shiu(西蒙),就是前面我们提到的那个同伴,我共同的发起者,可惜他现在搬离了这个地区。一个我早期的会员搬到durham大学,然而他并没有参加那里的durham俱乐部,我们还经常保持见面,一月一次。而且最让我高兴的是(他忽然深情地望着一边的艾伦),一个很强的棋手allan scarff(艾伦)幸运地搬到我们这一区,并且能够和来自于中国的棋手做平等的交流(平等两词说得很自豪),我真的十分感谢上帝这样的安排。现在,艾伦不仅代表了纽卡斯尔围棋俱乐部的最高水准,也正在代替我保持俱乐部的发展。 ·艾伦先生,听说早期你是研究国际象棋的,忽然倒向围棋并令人钦佩地将它下得如此之好,这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大笑)是说法吗?当然,国际象棋是我们的、西方的,围棋是你们的、东方的。这的确是一个有趣的话题。(突然正色道)开始是这样的,我不相信围棋或者还有什么棋类能跟国际象棋比。但让我头疼的是,在我试着下了一盘围棋之后,我忽然“昏倒”了(作昏倒状)——可能这就是围棋的奥妙吧?我在一个地方失败了,我可以选择放弃,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我觉得这是围棋最让我着迷的地方,有点像一个人,总是在摔跤,总是在爬起,总是在失败和胜利之间妥协、交换、谈判,最后达成一种平衡。 ·讲的太好了,艾伦先生,我觉得你描述的非常像中国一个很有名的“木野狐”的故事,你说到了围棋中的一些禅机和意境。而在英国,我们也听到了一些作为故事中的围棋事件,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其中的“一万副围棋”的事情吗? *你很敏锐,那的确是一件对所有人都很美妙的的事情。大约是1990年前后,在日本人的推动下,我的同胞们,可能很多连围棋是何物都不知道,却在那一年里,从一万个家庭中走出来,从日本人的手里抱了一万副围棋回去。这个数字对于英国的人口比例来说实在太惊人了。就是现在重新来看这个事情,我还是想说,我太吃惊了,但同时我也认为这么美好的事情,如果能够再现的话,我一定会说感谢上帝,感谢上帝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游戏,让我们可以暂时忘掉我们的痛苦! ·谢谢约翰先生,谢谢艾伦先生,你们给我们描述的英国的围棋故事,虽然现在还不像东方那样红火和源远流长,但却像种子一样珍贵。我从中国来时带了一些《xx天地》,这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的一份围棋专业刊物,现在送给你们以留作纪念。而你们的围棋的故事,我想《xx天地》的读者也一定会喜欢的。借这个机会,你们想给中国的棋友们说点什么吗? *谢谢,谢谢。这就是你说的《xx天地》?噢,太漂亮了!我想说的是,中国的围棋朋友们,我真的十分嫉妒你们!当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你回去后转达我们的一个愿望,希望《xx天地》能够早一天出版英语版并能在欧洲出现,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来欣赏这本美丽的杂志了。谢谢。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