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天坑·鹰猎》作者:天下霸唱 【完结】 出版年: 2013-3-28 ISBN: 9785530127564 (民间传奇天下霸唱首部E小说,致敬“山海经”!探秘天坑,亲历奇案) 作者近年寻访素材、数月整理素材构思情节,三易其稿,终集腋成裘。新作集惊险故事与民间传奇于一体,诚意奉献给读者。 内容介绍: 张保庆没正经上过学,十七八岁待业在家,高不成低不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后来实在闲不起了,跟人家合伙卖过羊肉串,冬季还好说,天热守着炭炉,夏天烟熏火燎实在受不住,接连换了好几个活儿,没一样做的长久,倒结交了不少哥们儿弟兄,他父亲一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整天骂他不务正业坑家败产,有一次大动肝火,抡着火筷子把保庆赶出家门,这父子两个的仇大了去了。张保庆无处容身,出去投亲靠友,跑到东北长白山他四舅爷处暂避一时,谁知一住竟是整整一年,当时他在深山老林里捡来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引出了一段“天坑奇案”…… 作者简介 · · · · · · 天下霸唱,中国最具想象力的悬疑作家。2006年,凭借《鬼吹灯》系列作品在网络上蹿红,并成为图书界的畅销神话,现为国内最令人瞩目的作家之一。他以天才般的非凡想象力、驾御文字讲述故事的完美技巧与文字张力,受到千万读者的追捧。 第一章 来历不明的蛋1 张保庆没正经上过学,十七八岁待业在家,高不成低不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后来实在闲不起了,跟人家合伙卖过羊肉串,冬季还好说,天热守着炭炉,夏天烟熏火燎实在受不住,接连换了好几个活儿,没一样做的长久,倒结交了不少哥们儿弟兄,他父亲一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整天骂他不务正业坑家败产,有一次大动肝火,抡着火筷子把保庆赶出家门,这父子两个的仇大了去了。张保庆无处容身,出去投亲靠友,跑到东北长白山他四舅爷处暂避一时,谁知一住竟是整整一年,当时他在深山老林里捡来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引出了一段“天坑奇案”。 书要简言,先不提后话,从张保庆躲到东北开始说,他投奔的四舅爷是个老猎户,住在大山下的屯子里,周围全是原始森林和大草甸子,保庆整天跟四舅爷到林子里打山鸡套兔子,心都野了,六匹骡子八匹马也别想拉他回家。 有一天,四舅爷牵出几条猎狗,背上猎枪和铁笼子,招呼张保庆跟他到山里捉“大叶子”。张保庆那时候还不懂,问四舅爷“大叶子”是个什么东西?树上长的? 有一天,四舅爷牵出几条猎狗,背上猎枪和铁笼子,招呼张保庆跟他到山里捉“大叶子”。张保庆那时候还不懂,问四舅爷“大叶子”是个什么东西?树上长的? 说到这个貂皮有两种,头一种是河里的水貂,虽然也值钱,却不及栖息在山林中的紫貂“大叶子”,大叶子皮被称为“裘王”,盖因林貂狡诈凶残,极难捕捉,只有东北长白山以及新疆阿尔泰山的针阔叶混交森林中才有,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况且林貂的皮子有三件好处,怎么个好法呢?东北那地方,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很正常,气温再低,不刮风就不会觉得冷,一旦刮起卷雪的白毛风,呼啸的狂风嗷嗷怪叫,往人身上钻,又像刀又像箭,任你穿多厚的皮袄也不顶用,可如果有一件紫貂皮的衣服,那风刮到身上不但不冷,反而是越刮越暖和,这是头一个好处;二一个是“雪落皮毛雪自消”,鹅毛大雪落到貂皮袄上,不会留下半点痕迹;三一个叫“雨落皮毛毛不湿”,雨淋到上面打不湿。所以说以往的林貂皮袄千金难得,不是王爷穿不起,如今也不好找,逮住一只做成皮围脖,抵得过寻常猎户一年的进项。 唯独在这个季节进入发情期,雄貂性淫,大白天也出来转悠,到处寻找雌貂交配,警惕性变得很低,让猎狗一吓唬很容易发懵,唯独在这个季节进入发情期,雄貂性淫,大白天也出来转悠,到处寻找雌貂交配,警惕性变得很低,让猎狗一吓唬很容易发懵,有可能被猎户活捉。张保庆跟着四舅爷在老林子中走了大半天,原以为要空手而回了,打头的猎狗突然一阵狂吠,叫声震动了山林。 张保庆听到猎狗的叫声,撒开腿飞奔过去,看见枯枝蔓草间有只林貂,毛色黑中透紫,大小足有两掌半,爪下按住一个蛋,可能是刚偷到的鸟蛋正想吃,结果让野狗堵在这儿了,这东西两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转瞬之间做出反应,扔下鸟蛋,“嗖”地一下逃走了,几条野狗跟在后头穷追不舍,张保庆顺手捡起地上的鸟蛋,当时见猎心喜,只顾去撵逃走的大叶子,别的事儿想都没想,半夜回了屯子才让他大吃一惊。 2 张保庆已经在山里住了一阵子,要在平时捡到个鸟蛋或者蛇蛋,他准和他四舅爷一样,当场磕破了一口嘬个干干净净,随捡随喝,那玩意儿是大补,经常生喝野鸟蛋长力气,翻山越岭如走平地。一般的野鸟蛋外边有斑点,个头都不大,可是当天捡起这个鸟蛋,拿手一摸觉得有点沉,个头也大,能有鸡蛋那么大,他心里转了一个念头,认为是山鸡下的蛋,随手塞进挎包,寻思可以回屯子炒个鸡蛋,晚上给四舅爷下酒,然后就加快脚步,跟随野狗往前去追林貂。 那只林貂玩了命地逃,换谁谁也得玩命啊,逃不掉可就变围脖了,加之林貂灵活迅速,还会绕着树跑,所以很不好逮,可那几条猎狗也真不白给,分头包抄围堵,让它顾得了头顾不了腚,扑上去三五个回合便将林貂咬住。屯子里的猎狗都接受过训练,不敢使劲咬,咬出窟窿的貂皮不值钱,叼住不撒嘴让林貂不能动也就是了。狗们摇着尾巴找主子请功。林貂狡诈多变,善于装死,它打好了主意,让狗咬住之后一动不动,想趁猎狗撒嘴的时候再逃。 四舅爷常年进山捉林貂,知道这玩意会装死逃命,喝令猎狗不许松口,摘下背来的笼子,揪住半死不活的林貂塞进去。那林貂装死不成,似乎也明白难逃活命,在笼子里呲牙咧嘴作势吓人,又东蹿西突地乱撞。 四舅爷根本不理会它怎么折腾,带回去磨刀开膛,剥皮硝制,做成整张的皮筒子,剩下五脏六腑和肉切成长条,加上佐料煮熟了,放在树枝架子上晾晒成肉干,打算存到过冬,炖菜时再放进去吃,脑袋爪子等零碎喂那几条猎狗,半点没糟蹋。 张保庆跟着四舅爷忙前忙后,活剥貂皮时他捂上眼不忍看,先前捡到个鸟蛋塞进包里,到这会儿全然忘在了脑后。四舅爷捉了两巴掌半的一条“大叶子”,可把老头给乐坏了,打了一辈子猎,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林貂,越想心里越高兴,今年准能过个好年,眯起眼“吧嗒吧嗒”地抽烟袋锅子,歇够了让老伴包饺子,烫壶酒多整俩菜,东北屯子里能有什么菜,也无非松茸蘑菇炖土鸡、木耳炒花菜、酸菜粉条氽白肉、整锅的手扒肉,手扒肉是大块狍子肉放到锅里。拿慢火煨上,接连几天不断火,吃一块现用刀割一块,蘸上盐和野韭菜花野葱调和的肉汤吃,做法很糙,东西可全是好东西。当天比过年吃得还好,吃饭时四舅爷一杯接一杯地喝,来了兴致非让张保庆陪他喝两口,保庆不会喝酒,奈何推不过躲不掉,加上在山里跑了一天,累得不轻,两杯老酒下肚,脑袋昏昏沉沉,早已认不得东南西北,回屋倒在炕上蒙头大睡,挎包也放在炕上。 张保庆根本没想过他捡回来的是个什么蛋,东北屯子里的炕,皆为火蔓子炕,内有土坯烟道,炕下有灶口,上铺席子或毛毡,赶上天寒地冻,没有火蔓子炕住不了人,每年一到九月底,天气渐冷,山里的火炕那就烧上了,他捡回来的蛋装在挎包里,放到火炕上这么暖和,蛋里的东西可就孵出来了,他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昏天黑地之际,忽然发觉身边有东西在动,毛毛茸茸,热热乎乎,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3 说话到了后半夜。在那个年代,长白山偏远的屯子没有电灯,屋里黑灯瞎火,瞪眼看不见东西。张保庆起初睡糊涂了,觉得身边有东西在动,拿手拨开接着睡,一会儿那东西又动起来,他又拿手拨开,恍恍惚惚地想起挎包里还有个蛋,白天在山上捡的,差半步就让林貂给吃了,寻思是不是这鸟蛋已然成了形,拿到火炕上一焐,孵出了雏鸟? 他睁开眼看,什么也看不见,摸到油灯点上,低头在这炕上找,发现有只刚出壳的小鸟,全身白色,两个大眼炯炯有神,张嘴要吃的。这要只是个鸟蛋,没准就让保庆做了炒鸡蛋,结果孵出这么只小鸟,大小是个性命。估计是有个鸟蛋从巢里掉下来,险些让林貂吃了,又让他捡回屯子,此时那林貂已经被剥成皮筒子挂到墙上了,小鸟也真是命大,能从蛋里孵出来,万幸没喂了林貂,也没变成炒蛋,保庆看这小鸟觉得很可怜,舍不得扔下不管,全当养着玩吧。灶上有煮狍子肉的锅,现成的肉汤,赶紧找点肉汤喂这只鸟,太小了,还瞧不出是只什么鸟,到底是山鸡是野鸟,完全看不出来,可别看这么只小鸟,却透出一股子精神,怎么看也不是一般的鸟,刚生下来就吃肉,这边的河里有种鲑鱼,去掉骨刺挂在房前屋后阴干,肉成丝状,味道赛过螃蟹,屯子里经常有刚从河中捕到的鲑鱼,这小鸟一天要吃下一整条鱼,过了几天,四舅爷瞧见这只鸟,当场看直了眼,这哪是什么鸟啊,分明是只山鹰! 长白山自古有驯养猎鹰的风俗,猎鹰要比猎狗难得十倍,四舅爷以前也驯过猎鹰,当年谁架上只鹰进山狩猎,那可比带猎狗气派多了,不过训练猎鹰太难了,,一般是要活捉山鹰,一根羽毛也不能损坏,头上套个皮套,装在鹰紧子里困住,带到家中去掉束缚,先过称,记下这只鹰下山时的分量,接下来是熬鹰吞轴,东北那边形容一个人长时间不睡觉,常说“熬鹰”,那就是不让鹰睡觉,鹰让人抓住了生气上火,不吃不喝,饿上它四五天,就会变得心慌不安,这时候架上鹰出去走动,让它吞轴,轴是个麻核儿,外边用肉和面裹住,鹰一开始当然不肯吃,因为它不知道是什么,饿过几天,终于忍不住吞下去,它吃完了没法消化,转天便会甩头蹦高,使出各种法子把轴给吐出来,每天吞轴吐轴,一个月下来,鹰肚子里的油膘全被带了出来,通过这个过程让鹰驯服于猎人,熟悉主人的气味和声音,再到上架过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成为可以带进山里的猎鹰。以鹰捕猎称为“鹰猎”,猎人驯鹰要揣摩鹰的心思,也得喜欢鹰,这种猛禽心高气傲,气性太大了,在被猎人捉来之后绝食身亡或一头撞死的屡见不鲜,因此四舅爷说能有机缘找到一只小鹰,驯起来可比后来逮的鹰容易多了。 但是张保庆舍不得,自己一天天喂大的鹰,哪舍得让它吞轴?这只小鹰长得快,不久已经会飞了,羽翼渐丰,一身白羽白翎,站在保庆肩膀上目射金光神威凛凛,四舅爷见了更是惊叹,因为山里人认为白鹰是神。 4 白鹰在东北非常罕见,可遇不可求,大多数猎户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白鹰,而火炕上孵出的小白鹰只认张保庆,因为它一出世看见的就是张保庆,别人一概不认,谁近前它就啄谁,从此这一人一鹰寸步不离。 长白山九月便飞雪,到了冬季,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冰雪覆盖着森林和原野,这时候猎犬就没用了,能林海雪原上翱翔的只有猎鹰,它们飞上山巅,目射神光,穿过白茫茫的森林和风雪弥漫的草甸,搜寻一切可以活动的猎物。酷寒迫使那些雪兔狐狸从窝中出来觅食,鹰发现猎物就会飞到其上空盘旋,只等待猎人一声呼喝,命令它们立即对准猎物从空中追逐扑击。在长白山的原始森林深处,有个专养猎鹰的鹰屯,至今保持着鹰猎的古老传统,进入冬季,猎人们骑马架鹰结伙进山,张保庆也带着他的白鹰去凑热闹,哪想得到这只没驯过的白鹰,与生俱来的迅猛凌厉,虽然幼小,只能捕些野兔野鼠,那也比别的猎鹰都厉害,猎人们在旁边看了个个眼红,都识得是能通人性的白鹰,别看鹰屯里有这么多猎鹰,你六个是半打,十二个半打捆一块儿再翻一倍,顶不上人家这只白鹰的一根毛,当场有猎户拿貂皮人参来换,张保庆抵死不肯,他跟这只鹰天天在一起,一年下来感情已深,如兄似弟,亲哥儿俩一般,谁也离不开谁。 转眼到了腊月,快过年的时候。四舅爷和老伴儿套上骡马拉的大车去赶集,山里人出去赶趟集不容易,一般要去个三五天才回,留下张保庆在屯子里。老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进山,风头不对,怕是要变天。张保庆答应了,只在屯子外边纵鹰放狗。 这天早上,保庆遇到鹰屯的一对兄妹,也是养鹰的猎户,当哥的叫二鼻子,以前把鼻子冻坏了,天一冷鼻涕就堵不住,说话都说不清楚,二鼻子的妹妹叫菜瓜,山里的姑娘就是这种名字,认为名贱才养得住,一对大眼,长得挺水灵,怎么看也不像跟二鼻子是一家人。 三个人年纪相仿,二鼻子认识张保庆,也眼红那只白鹰,可是一直不服,他二鼻子祖上曾经跟随老王努尔哈赤起兵征战,拽着龙尾巴进山海关,骑射鹰猎的传统保持了千百年,他起早贪黑驯出的猎鹰百里挑一,三个人年纪相仿,二鼻子认识张保庆,也眼红那只白鹰,可是一直不服,他二鼻子祖上曾经跟随老王努尔哈赤起兵征战,拽着龙尾巴进山海关,骑射鹰猎的传统保持了千百年,他起早贪黑驯出的猎鹰百里挑一,怎么会不如张保庆在山里捡回来的鹰? 当天,二鼻子和菜瓜背弓插箭,带了狍子皮的“仙人住”,穿得严严实实,肩头各架一只黑鹰,正要到森林中捉剃鸡,准备过年炖了吃,他问张保庆敢不敢上山比一比,看谁的猎鹰厉害。张保庆斜看了二鼻子一眼:“凭你那两只草鸡土鸟,也配跟我的鹰比?” 二鼻子说:“保庆你小子就会耍嘴皮子,腿上拔根汗毛你都能当哨儿吹,只是不敢真比。” 张保庆让二鼻子拿话一激,马上回屋穿严实了,捂好狗皮帽子,顺手拿了四舅爷的“仙人住”,所谓的“仙人住”是种狍子皮睡袋,危难时躲在其中可避风雪,又带上白鹰,同二鼻子兄妹趟着齐膝深的积雪,翻山越岭往密林深处走。 当天的天气不错,晴空白云,没有风,也不是很冷,湛蓝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三个人走到一个冰冻的大瀑布上方,但见冰雪覆盖,万物沉寂。 张保庆举目四顾,看了一阵,转头问二鼻子:“怎么比,哪只猎鹰捉的雉鸡多算谁赢?” 二鼻子说:“捉雉鸡不带劲,让猎鹰到雪窝子里逮狐狸,谁逮的狐狸大算谁有本事!” 张保庆说:“二鼻子你流鼻涕流得太多,把脑袋都流空了,这么深的积雪,上哪找狐狸去?”二鼻子将手一指,说道:“那边有狐狸,怕你没胆子去,咱把话说头里,不敢去也算输。” 张保庆以往在外边混,宁让人打死,不让人吓死,杀七个宰八个谁他都不服,怎么能让二鼻子叫板叫住了?他瞪起眼说:“只要你有胆子去,我一定奉陪到底!” 菜瓜一听二鼻子和张保庆斗气儿打赌,要带猎鹰下去捉狐狸,吓得脸都白了,几百年来谁敢进入冰冻瀑布下的山谷? 第二章 狐狸旗子1 冻结的高山瀑布,形同身披冰甲玉带的巨龙,翻过高山一头扎进莽莽林海,落差将近两三百米,分成好几层,一段一个近乎垂直的斜坡,云雾缭绕,两侧高山巍峨陡峭,站在高处往下看,如临万丈深渊,令人头晕目眩。 深处是条河谷,周围是层层叠叠的群山,森林和雪原等地貌在其中交错分布,严冬时节积雪太深,猎狗进不去,猎鹰很容易撞到树或山壁,人到里头也会迷路,狡猾诡变的狐狸为了避开天敌,习惯将深谷当做巢穴过冬。 张保庆曾听四舅爷说过,大瀑布是从深山之内涌出的冰河,当年关东军曾经在此屠杀大批朝鲜族抗日游击队,日军将捉来的游击队员五花大绑扔下冰河,活人扔进去,不等落到谷底就冻成了冰棍,很多年前河道塌陷形成深谷,由于年代深远,谷底均已被次生植所覆盖,其下多有陷人无底的雪洞,又相传有鬼怪作祟,可以说危机四伏,二鼻子要下去捉狐狸,岂不是活腻了找死? 不过之前说了大话,张保庆虽然心里后悔,也没法儿再往回收,他想了想,找个借口说:“下去捉狐狸正合我的心意,可你们俩没有猎枪,只带了弓箭,万一……万一遇上熊,又该怎么对付?” 二鼻子说:“你看把你吓的,这不还没下去吗?下去也不可能遇到黑瞎子,这么冷的天,黑瞎子早躲进树洞里猫冬了! 张保庆本想说:“冬天也有人在山里遇到熊,如果有一只躲在树洞中冬眠的熊瞎子被意外惊醒,进而狂性大发,那是谁都惹不起的;另外据传五六十年代北朝鲜闹饥荒,树皮都让人扒下来吃没了,那边的熊饿急了眼,被迫跑到长白山这边找吃的,当时也伤过人。”可他一听二鼻子小瞧自己,明明是话到口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他们二人不顾菜瓜的劝阻,打定主意要进深谷,是死是活各安天命,非见个高低输赢不可,但是在森林中走了一天,眼看日头往西沉,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半夜下去,只得先找处背风的山坳过夜,天一黑,山里气温骤降,零下三十几度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长白山的猎户冰里生雪里长,自有他们的法子。二鼻子带头动手,先掏个屋子模样的雪洞,然后在雪洞中笼起火堆,铺上狍子皮睡袋钻进去,捂好狗皮帽子围火而坐,一边生火造饭,一边用刀子削桦木皮做滑雪板。当地人遇上大雪封山或追击猎物迷路的时候,往往会掏个雪屋抵御酷寒,任凭雪屋外风吹狼嗥也不在乎。 张保庆从没住过这样的雪屋,他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只见头顶和四周银装白壁,晶莹通透,上下左右全是冰雪,二鼻子兄妹将热滚滚的锅子放在雪屋中煮水喝,雪屋不仅没有融化,热气升到屋顶突然遇冷,反而变成冰屑缓缓飘下,到处白雾蒙蒙,真好似做梦一般。 2 二鼻子兄妹抓来雪水放到锅里,架到火上煮得热气腾腾,喝了可以取暖,吃的是刨花鱼,那是剥皮之后冻成冰棍的哲罗鲑,切成刨花似的薄片,蘸点野辣椒直接放到嘴里,吃起来鲜凉爽口。长白山的猎人冬天进山,总要带上几条冻得梆硬的鱼,吃过鱼肉,剩下的鱼骨鱼头放到热锅里加上山辣椒和血肠煮,一口下去热辣辣滑溜溜。吃饱穿暖之后,整上两口二鼻子带的“闷倒驴”,三个人便蜷缩在狍子皮口袋中,熬过了漫长的寒夜。 转天一早,西北方吹来刺骨的寒风,山上一下子变冷了,再也站不住人。 张保庆冻得瑟瑟发抖,匆匆收拾好东西,淌着没膝的积雪前行,准备往深谷中走。 而鼻子却拽住他说:“你这么走不是绕远吗” 张保庆不解地问:“让你说怎么走?” 而鼻子存心在张保庆面前卖弄本事,他放出猎鹰,然后将狍子皮睡袋垫在身下,呼喝一声,顺着陡峭的冰冻瀑布直溜下去。 冰面如同几层近乎垂直的陡坡,没有足够的胆量谁也不敢这么做,可而鼻子常年在深山老里打猎,趴冰卧雪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仗着年轻胆大,一转眼溜到了谷底,在高处看他仅是茫茫雪原上的一个小黑点。 张保庆看得眼晕,腿肚子往前转,磕膝盖往后扭,有心要打退堂鼓,可是服谁也不能服二鼻子,他照葫芦画瓢,像二鼻子一样把狍子皮口袋垫在背后,仰面倒坐,想往前蹭,但手脚发抖,半天没动地方,只好让菜瓜在后面推他一下,但觉腾云驾雾一般,冷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心悬到了嗓子眼。 哪敢睁眼去看,打着转溜到谷底,一个跟头翻进了雪窝子,挣扎着爬起身子,四周围天旋地转,满头满脸是雪,样子狼狈不堪,走路踉跄摇晃,也不知在心里骂了二鼻子几千遍。 等张保庆缓过劲儿来,菜瓜也已溜到谷底,他暗自庆幸:看来只要胆大豁得出去,谁都能从冰冻的瀑布溜下来,还好没让二鼻子唬住。 二鼻子说:“保庆你胆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鹰能不能在这儿捉到狐狸。” 张保庆说:“你当我这白鹰是错窝儿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啊,别管山上山下,在哪儿都一样。” 二鼻子他们那个屯子千百年来保持者鹰猎风俗,猎户们一向佩服两种人,一是胆大,二是能喝,他对张保庆说:“行了,我佩服你单大,今天不管哪只鹰捉到了狐狸,得了皮子咱们三人均分。” 张保庆心中得意,豁出命从瀑布冰面下溜下来,为的就是能让二鼻子说个“服”字,这趟没白来。 瀑布下的水潭全冻住了,冰层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与附近的雪原连成了一片,远处都是密林。巍巍群山在四周绵延起伏,谷底森林茂密,樟子松,落叶松,白桦,杨树,云杉等树种交错生长,野兽种类也多,马鹿,驯鹿,紫貂,野鸭,獐子,狍子,野猪,雪兔都有,还有各种各样的木耳,松茸,蘑菇,但是天气一会儿一变,属于独特的山区小气候,常年有雾,深处裂谷沟壑的分支众多,非常容易迷路,可以说下来容易上去难,想出去必须翻过高山,现在正是大雪封山的时候,艰险可想而知,可张保庆他们直着眼卓狐狸,想都没想怎么出去。 此时天冷,狐皮很厚,但狡猾成性的老狐狸全躲在深谷密林中,极难猎获,不过鹰是狐狸的天敌,狐狸看到猎鹰在半空盘旋,便会发慌奔逃。三个人踏雪往前行出一段,身旁雪地里忽然蹿出一条赤尾大狐狸,毛色苍黄,插翅般在他们面前飞驰而过,看方同是要逃进密林,一旦躲进古树参天的原始森林,猎鹰也奈何它不得,三人急打口哨,招呼天上的猎鹰,鹰眼敏锐绝伦,早已看到目标,听得呼哨声啊,乘着呼啸的寒风,对准猎物俯冲下来。 二鼻子兄妹祖上世世代代以鹰猎为生,祖宗传下来的本事,所驯之鹰均是威猛至极的西伯利亚苍鹰,翼展大得吓人,一只铁背黑羽,另一只凤头金额,在整个鹰屯的猫鹰当中也是数一数二,擒拿猎物百不失一.猎户捕捉西伯利亚苍鹰要在参天大树的树尖上下套,利用伪装让鹰误以为是树枝,一旦落在上边即被套住,带回鹰屯驯成猎鹰,等到转年开春再放归山林.二鼻子又熟悉猎鹰习胜,出来打猎的前一天得让鹰饿着,不能给它吃饱了,因为鹰吃饱了会打盹儿犯懒,放出去也无法擒拿猎物,唯有饿鹰才可以发挥出十二分的凌厉凶狠。 两只猎鹰在天上听得主人呼叫,盯住舍命奔逃的赤尾狐,收拢双翼从半空坠下,直如两架俯冲轰炸机,猎鹰在距离地面数米的高度,展翅探爪扑同猎物。 赤尾狐在足不点地般的飞奔中,突然一个急停,转过身来看着从天而降的苍鹰,这是只老狐狸经验丰富,它明白苍鹰自上而下捉拿猎物,只有一下,一击不中还得再飞起来,它等的就是这一下,眼看鹰的利爪伸到面前了,从容不迫地往旁一闪,时机拿捏得不差分毫,陕半秒鹰还来得及调整方同,慢半秒它来不及躲闪. 两只猎鹰爪下落空,只得借风拔起身形,飞上半空,这一转瞬之间,已足够赤尾狐逃进森林,可它刚转过头来,张保庆的白鹰就扑到了.老狐狸再也来不及躲闪,匆忙之中用狐尾挡住身子,顺势在雪地中滚了出去. 山里的猎人捉狐狸主要是为了取皮,狐皮贵就贵在狐尾完整,狐尾一旦受损,哪怕是下套设夹打短了尾巴尖儿,价值也至少减去九成,受过驯的猎鹰抓拿狐狸只能抓身子,绝不会伤到狐尾。山里的野兽大多有灵性,自己知道自己身上什么东西值钱,比如遇上猎人追击,麝会一口咬掉自己带有麝香的肚脐,鹿会往树多的地方跑,让树木撞断鹿茸,死也不能让这些东西便宜别人。那赤尾狐在紧要关头,用狐尾挡住身子,在雪地上翻了个跟头。张保庆的猎鹰无法擒拿,被迫腾空飞起。 在长白山当地的民间传说中,狐狸活得久了,毛色会转为苍黄,按俗话说那是有了道行,张保庆等人虽然见猎心喜,但是看此狐诡变莫测,不是一般的狐狸可比,也不免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赤尾狐死中求活捡了条命,还打算往树林里逃。哪知让白鹰这么一耽搁,另外两只猎鹰已经再次疾冲而至,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正好将赤尾狐的去路挡住,此时周围的三个人也快赶到了。 张保庆看到赤尾狐被逼得走投无路,心想:“我和二鼻子本是斗气争胜,涉险下到深谷中捉狐狸,怎知运气这么好,一下来便撞上只毛色苍黄的赤尾老狐,此狐让三只猎鹰围住,跑得再快也别想脱身,明天带着这么一条上好的狐皮回到屯子,合该我们露脸。” 二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赤尾狐,见其无路可逃,以为上好的狐皮到手了,抽出短刀在手,快步赶上前去,随时准备剥取狐皮。 想不到不等猎鹰扑下来,老狐狸在原地打个转,纵身跃向一块竖起的冰砬子,腹部立刻被尖锐如刀的冰柱开了膛,一直划到狐尾,鲜血连同五脏六腑撒了一地,雪白血红,在凛冽的寒风中冒着热气。 二鼻子兄妹以前见过这种事,心知“老狐狸年久通灵,宁肯自己开膛破肚,也不想让猎人得到完整的狐皮”,跺着脚直叫可惜。 张保庆却是初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情形,只见那老狐肠子鲜血流了一地,还没有完全死掉,口边吐出血沫子,兀自瞪眼望着他们三个人,目光中全是怨恨,不禁吓得呆了。 4 二鼻子紧跑慢跑,喘着粗气赶到近前,急忙翻看悬挂在冰砬子上的死狐,只见死不闭眼的老狐腹破肠出,留下一张有头有尾的破狐狸皮,在寒风中须毛乱颤,好似一杆狐狸旗子。他不住摇头叹气,赶开飞下来的猎鹰,不让它们争吃死狐的血肉脏腑 以免吃饱了打盹儿犯困,好不容易下到山谷之中,总不能空手而回 菜瓜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灌血清,掰碎了抛到空中喂鹰,虽说不能让鹰吃饱了,可也不能一直饿着它们。鹰屯的人猎到鹿、犴或野猪等大兽,必先开膛,用刀在肋骨上划几道口子,让血流出[$1]来,找个罐子接住,过一阵子,鲜血沉淀下去,上边浮起一层透明的油膏,当地管这个东西叫做血清。猎户们舍不得吃, 只灌在肠衣里风干之后喂鹰,猎鹰吃上一点儿就能够迅速恢复活力。 张保庆明白鹰屯的人以鹰猎为生,专捉狐狸野猪,靠山吃山,无可厚非,狐皮既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又是他们口中的嚼谷, 没想到老狐狸如此决绝,气性也是够大的,扑到冰砬子上划破肚腹,至死不肯闭眼,一定是对来捉它的人恨之入骨。 5 二鼻子不管张保庆信不信,自顾自地说了一阵,他为了不让鹰吃死狐狸,想要动手刨个雪坑埋上,此时的山风却越刮越是猛烈,寒风翻卷积雪,好似起了白烟大雾,遮天盖地往深谷中压来,远处风声嗷嗷怪响,东北那边形容这是冻死狗的闹海风,极为恐怖。 二鼻子一看变了天,他也知道厉害,总归是活命要紧。不能再让猎鹰捉狐狸了,应该尽快找个地方避一避,当即招呼猎鹰下来,可是风雪交作,湮没了一切声音,也看不到猎鹰飞到哪里去了。 三个人只顾抬头找鹰,怎奈寒风如刀冰雪似箭,打在脸上生疼,不得不低下头躲避,无意中这么一低头,看到有几个会动的东西,在风雪中半隐半现。 张保庆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狼?”看轮廓却不像,比狼小一些,又比狗大,圆头圆脑的,至少有十几只,他用手遮脸挡住风雪,睁大了眼竭力去看,越看越像是猫。可深山老林里怎么有这么大的猫? 寒风卷动积雪,四下里如同起了白雾,张保庆无意中看到周围有十多只大猫:比野狗还大,外形有几分像猫,可是尾巴只有短短的一截,还不到一巴掌长,并非一只如此,全是与生俱来的短尾,脑袋又像猿猴,却比猿猴更为狰狞,牙尖爪利,血口鲜红,两眼冒出凶光,浑身有毛,顶风冒雪,已结了一层冰霜。肯定不是山猫,山猫没这么大,也不会有如此短的尾巴,样子也没有这般凶残。 张保庆往前凑合,打算看个究竟,却让二鼻子扯住背后的狍子皮口袋,拽得他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天太冷,呼啸的寒风吹过来,冻得脑子都木了,忘了还有个“怕”字。此刻往后一退,看到二鼻子脸上变色,这才意识到情况危险,二鼻子兄妹是鹰屯土生土长的猎户,当然认得身形像猫头脸似猿的猛兽,那是盘踞在高寒山岭上的猞猁,它们耐得住严寒和饥饿,习性凶狠,据说几只猞猁合起来可以跟狼群作战,解放前深山老林中不时有猞猁吃人的惨事发生。 第三章门神 猞猁这种猛兽,只在高寒的山岭上活动,通常不会在裂谷中出现,可是由于寒冬漫长,山顶找不到吃的东西,猞猁饿急了眼,此刻成群结队下了山,借助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围上前来。 二鼻子见张保庆还想往前凑合,急忙把他拽回来,深谷中寒风咆哮,雪雾弥漫,口中说不出话,说出来对方也听不到,使劲打手势比划,告诉张保庆那是吃人的猛兽。 张保庆看到二鼻子比划的手势,还有那如临大敌的脸色,也自明白过来,随即冒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狐狸扑在冰砬子上开膛而死,除了不肯让人得到它完整的皮毛,还有一个原因,是用血腥气息将下风处的猞猁引到此地,三人只带了弓箭猎叉,纵有猎鹰相助,也对付不了成群的猞猁,看来今天是难逃一死。 猞猁生来多疑,在四周缓缓逼近,凑到冰溜子跟前争扯死狐狸的尸身,你一口我一口,转眼吃了个干净,又将冰砬子上冻住的鲜血都舔了,目光中饥火更炽,开始围着三个活人打转,随时可能扑上前来撕咬。 此时二鼻子兄妹抛下弓箭,猎户的弓箭射狐狸野兔尚可,可射不死猞猁,一来猞猁矫捷迅速,皮糙肉厚,二来寒风呼啸,弓箭难有准头,他们兄妹二人丢掉弓箭,手持猎叉将赤手空拳的张保庆挡在身后,鹰屯猎人所使的猎叉,多是在山林中叉狐狸野鸡用的两头猎叉,前端并不锋利,勉强可以抵御一阵。 张保庆也不想等死,弯腰捡起一根人臂粗细的松枝,双手紧紧握住,他两眼盯住逼近的猞猁,心想雪原上无遮无拦,积雪齐膝,人的行动迟缓,绝难躲避猞猁扑咬,想要活命必须往密林中逃,凭借复杂的地形与之周旋,或许能够保住小命。 二鼻子兄妹何尝不想逃命,但是寒风卷起雪雾,四下里白雾蒙蒙,冰冷的风雪如刀似箭,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谁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况且走在积雪中一步一陷,怎能摆脱奔跑迅捷的猞猁。 此刻他们三个人手握猎叉棍棒,后背相倚,暂且挡住了猞猁,可是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夹冰带雪的狂风吹到身上,顷刻结了一层冰霜,手脚愈发麻木,也不用猞猁来咬,站在空旷的雪野中,过不了一时三刻,冻也能把人冻僵了,三人不由得暗暗叫苦。那十多只猞猁却耐得住严冬酷寒,一个个目射凶光,要等对方冻僵了才上前撕咬。 三人心知肚明,相持不下对他们更为不利,一步一步往密林中退,张保庆腿脚冻得几乎没了知觉,一条腿陷在积雪里拔不出,身子晃了两晃,扑倒在地。不等二鼻子兄妹将他拽起,紧随其后的一只大猞猁,终于饿得忍不住了,猛然纵跃而起,跳到他背上,张开血口咬向张保庆的脑袋。 张保庆头上有顶狗皮帽子,猞猁一口咬住这项皮帽子,拼命往后扯,可那帽子系得太紧,“嗤啦”一声,扯掉了一块皮毛。张保庆的脖子也险些让它拽断了,在雪地里挣扎着往前爬。猞猁甩掉口中那块皮毛,扑在张保庆背上一通乱咬。二鼻子见张保庆势危,挥动猎叉横扫,狠狠打在猞猁头上,将猞猁打得翻着跟头滚在一旁,口吐鲜血。菜瓜趁机扶起张保庆,此时其余的猞猁纷纷扑上前来。三个人竭力抵挡,身上的皮袄皮帽子都被利爪撕开了口子。 2 三人挥动猎叉木棍同猞猁相搏,打退了一只又上来一只,身上皮袄都撕破了,眼看支撑不住,凛冽的寒风突然停止,狂风卷起的雪雾降下,山里人说这是头阵风,持续的风雪到来之前一般会有头阵风,当先的这阵大风刮过去,会有一段时间相对平静,但是持续的寒风很快会到。 常言道“亮一亮,下一丈;住一住,刮三天”,“亮一亮”是指下暴雨的时候天上发亮,这雨下起来可就没个完了,“住一住”则是说先刮过一阵白毛风,头阵风过去,接下来必有持续几天的寒风,不过眼前的雪雾散开,却等于救了张保庆等人的命。二鼻子吹动鹰哨,召唤盘旋在高处躲避寒风的猎鹰下来相助。 西伯利亚苍鹰生来刚猛,不怵任何野兽,不管多大的猎物,它们也毫不畏惧,铁背黑羽的大鹰当先冲下来。有一头猞猁只顾盯着到嘴的人肉,等它发觉风声不善,再想躲可来不及了,早让鹰揪住了两个耳朵。鹰头快得如同闪电,一口一个啄瞎了猞猁的双眼,把热乎乎的眼球吞下肚去。任何东西一旦失去双眼,心里都会发慌,那猞猁心下慌乱,倒在地上翻滚着想甩掉猎鹰。猎鹰趁猞猁翻身,立刻叼啄它的脖子和胸口。猞猁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脖子已被猎鹰的利嘴啄开,张开大口喘不上气,再没有反抗挣扎的余地,随即柔软的腹部也让鹰爪撕开,露出了鲜红的血肉。 三只猎鹰出其不意,转眼间收拾了三头猞猁。不过猞猁到底是山岭间的掠食猛兽,一纵一跃可以直接跳到树上,非常的凶悍灵活。等到其余的猞猁反应过来,猎鹰也难占到便宜。双方在雪原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但见鲜血飞溅,惨叫和嘶吼声,划破了寂静的群山。 三个人心知西伯利亚苍鹰再怎么厉害,也对付不了十余只猞猁,刚才那阵白毛风一过去,很快会有闹海风来袭,到时候冻也把人冻死了,因此不敢耽搁,转身往林子里逃。说话这时候狂风又起,摧折枯枝,撼动了万木,凛冽的寒风卷起雪雾,往山谷中滚滚而来。 张保庆惦记着他的白鹰,抬头看见那三只苍鹰又上高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二鼻子叫道:“你别管鹰了,它们比你逃得快,咱赶紧到林子里躲躲这阵白毛风!”话没落地,白茫茫的雪雾已将他们罩住,再说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行三人疲于奔命,出了一身的汗,前心后背全湿透了,跑起来倒也不觉得冷,可是一旦站住了不动,寒风刮到身上,汗水立时结成冰霜,一会儿人就冻僵了,所以累死也不能停下。张保庆挣扎起身,跟随二鼻子兄妹往原始森林深处走。这片老林子里,尽是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杉树,挡住了风势,越往深处走风越小,不过树梢上覆盖的积雪被狂风吹落,也是雪雾迷茫,让人辨不出方向。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浑浑噩噩地不知走了多久,在山下找到了一个洞口。起初以为是山洞兽穴,准备捡松枝点起火把,驱赶野兽。有这处背风的山洞,不至于冻死在深山老林之中。三个人拨开枯藤败叶,提心吊胆地走进去,却是越走越深,地势迂回蜿蜒,似乎是山根的裂隙,尽头有上万年前形成的古老洞穴。 3 三个人冒着严寒钻进山洞,脸上手上全是冻疮,岩隙狭长阴冷,无从落脚,凛冽的寒风刮进来,足能把人冻死。他们捡拾松枝,原始森林中的松枝油性大,缠上根布条就能当火把,仗着 有火防身取暖,胆子也壮了,摸索着往洞里走。穿过这段漫长狭窄的岩隙,却是从山岭中钻了出去,面前有一个四壁如削的天坑,千丈峭壁直插地下,黑乎乎深不见底。 上万年前深山古洞塌陷,形成了隐伏在地下的天坑,坑洞内部偏暖,几道融化的雪水顺着峭壁往下流淌。张保庆探出身子往下看了两眼,只见深坑中阴森漆黑,绝壁云缠雾绕,脚下所踏 之处,是段积雪苍苔覆盖的朽木,颤颤悠悠地随时可能垮塌,他吃了一惊,赶忙往后退,想告诉二鼻子兄妹别再往前走了,探出洞口的枯木已经腐朽,禁不住人踩,万一掉下去,可要摔成烂 酸梨了,摔不死也得活活困死! 他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十几只猞猁从后边尾随而来。那两个人在狭窄的岩隙中无从应对,也往张保庆这边退,两下里撞到一处,脚下的朽木承受不住,当即从峭壁上脱落断裂,惊呼声中 ,三个人只觉天翻地转,同时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洞。 掉进如此深的天坑,那是有死无生,可也是命大,三个人身后背着狍子皮睡袋,皮口袋让劲风鼓起,极大地减缓了坠落之势,下边又全是腐木和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落在上边还不至于摔死,那也摔得不轻,半天爬不起身。三个人侥幸不死,却都摔懵了,抬头往上看,洞口好似悬在天上。 猞猁生长在崇山峻岭,矫捷不让山猫,它们上未必上得去,但从峭壁上下来却不费吹灰之力。十多只猞猁逶迤而下,嘴角挂着馋涎,瞪着鬼火般的双眼,一步步向这三人逼近。张保庆他 们仨捡起火把,不住挥动,猞猁害怕火光,被迫往后退开,一时不敢过于接近,却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张保庆说:“与其让猞猁活活咬死,还不如掉进天坑摔咸肉饼来得痛快。” 二鼻子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咱得想个法子上去,你俩可千万别让火把灭掉!” 张保庆心生绝望:“这么深的天坑,怎么上得去?” 二鼻子说:“四处找一找,说不定有路可以出去。” 张保庆坐在地上,身上又冷又饿,实在是不想再走了。 二鼻子说:“别在那吭哧瘪肚的,走不动我背你走。” 张保庆说:“你那件破皮袄打你爷爷那辈儿穿到现在,从未浆洗过一次半次,往身上一划拉,噼里啪啦往下掉活物儿,我可不愿意让你背着。” 二鼻子对菜瓜说:“你瞧见没有?这小子白吃馒头还嫌面黑,咱们走咱们的,不管他了。” 菜瓜苦劝二鼻子不要意气用事,扔下张保庆不管,回去怎么跟四舅爷交代。 二鼻子也不是真打算走,他成心吓唬张保庆,拽上菜瓜作势要走。 张保庆可不敢一个人留下,一看二鼻子说走便走,登时怕上心来,也只得咬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随二鼻子兄妹往前走。 三个人摸摸身上的东西,只有贴身短刀和狍子皮睡袋还在背后,没吃没喝,弓箭猎叉也全丢了,那几根松枝做成的简易火把,不知道能烧多久,火把一旦灭掉,猞猁会立刻扑上来吃人,天坑四壁陡峭如同刀切,猴子也攀不上去,落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怕是凶多吉少。 4 张保庆跟随二鼻子兄妹出发找路,途中见到几具麇鹿之类野兽的白骨,有多处断裂痕迹,显然是失足掉下天坑摔死的,他们三个人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洞底,命大得以不死,但越想越觉得后怕,张保庆定下神来看看周围,心中更为骇异。 洞底没有从上往下看那么黑,可以看到这里也有成片的古树,缠绕着枯枝蔓藤,但是多已腐朽,到处死气沉沉,想来是当年原始森林跟地面一同塌落到洞中,形成了这个深邃的天坑。四周绝壁如削,有一多半洞口被倾倒的树木遮住,人不是飞鸟,有多大的本领也爬不上去,何况山上寒风刮得猛烈,他们仨人身上皮袄都撕扯碎了无法再穿,只好扒下来扔掉,仅穿夹袄,头上 是狗皮帽子,脚下有毡靴,在洞中倒不会觉得太冷,走出去却要活活冻死。 一行三人困在天坑之中,迟早喂了猞猁,逃出天坑又得冻死,死了也不免让猞猁吃掉,张保庆想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分别。他头天夜里喝了二鼻子带的“闷倒驴”, “闷倒驴”是土锅 烧制的烈酒,足有七十多度,一口下去驴都得趴下,由此得名“闷倒驴”。 张保庆也只喝了一口,第二天头还在疼,一早起来什么也不想吃,空着肚子下到深谷放猎鹰捉狐狸,直至掉进天坑,这一整天一口东西都没吃过,这会儿饿得前心贴后背,人一旦饿上来,别的可都顾不上了,如同身后那些猞猁一样,脑子里没了别的念头,只想找东西充饥。 天坑中看起来一片死寂,但是腐木上生有松茸,张保庆一眼瞥见,伸手要拔。 菜瓜奇道:“你拔它干啥?” 张保庆说:“这是松茸,难道你们不饿吗?” 菜瓜说:“哪是松茸,这是兔子腿儿。” 张保庆一听兔子腿儿,忍不住直咽口水,以为这形似松茸之物,吃到口中同兔子肉的味道一样。 菜瓜说:“它长得像兔子腿儿,其实是不老草。” 张保庆没见过不老草,却曾耳闻那是一种不能充饥的草苁蓉,他正饿得发慌,二鼻子忽然在他身后的腐木上,找到一大块奇形怪状的东西。 张保庆转身一看,认得那东西是猴头蘑,又名刺猬菌,下黄,通常长在方木伤损腐朽之处,干了以后转为褐色,民间有猴头蘑对生之说,往往是雌雄一对,在一块猴头蘑对面不远处定会找到另外一块。 二鼻子拔出短刀割下猴头蘑,他们在附近一找,竟一连找到好几块肥大厚硕的猴头蘑。此物堪称山珍,等闲难得,却不能生吃,只好吞了吞口水,强忍饥火,先将猴头蘑装到狍子皮口袋里。天坑中枯枝老藤虽多,可是潮湿腐朽,难以引火,估计手中的火把点不到半个时辰便会灭掉,上边的天也快黑了,三个人匆匆忙忙忙找了几块猴头蘑,不敢再多耽搁,又沿天 坑峭壁寻找出路,张保庆发现前边似乎有房屋的轮廓,不过天坑里怎么可能有人住? 他们仨人心里纳闷儿,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出那是一座大宅,黑沉沉的灯火全无,有如阴间地府,三五米高的夯土墙带门楼,挂了两串破灯笼,门上裹有铜皮,两边各画一条张牙舞爪的 飞龙,色彩已然斑驳,离远了看是龙,到近处一看,门上所绘却是两条大蜈蚣。当地传说深山老林中的蜈蚣,不仅是财宝的守护者,也是地狱的门神。 第四章 天坑奇案 1 想不到天坑中竟有一座大宅,门上画着两条狰狞可怖的大蜈蚣。张保庆三人手举火把,抬头打量面前的大宅,只见高墙巨门,墙上留有炮孔,解放前在东北的方言土语中,常将“枪、炮”两字混用,土匪当中打枪打得准的人叫炮手,倒不是会用火炮,而土豪地主雇来的保镖,只要带枪,也可以叫炮手,炮孔是指枪孔。 那年月兵荒马乱,遍地起胡子,盗寇兵匪多如牛毛,常有地主大户遭到土匪洗劫,土匪抢钱抢粮食不说,很多时候不留活口,不分男女老少全杀了。长白山兴安岭这些所在,地广人稀,等到县城保安团或森林**赶来,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有钱有势的地主大户,会将围墙盖得很高,其中有房屋、水井、屯谷仓,一家老小连同长工、雇工、炮手,乃至牲口骡马,全在大院套里,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外边挖壕沟,围着大院套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一旦土匪前来劫掠,地主雇来的炮手便躲在高墙上,通过炮孔以长短枪支射杀来敌,炮手们平时除了练枪,别的什么活儿也不干,好吃好喝地养着,只为了在紧要关头抵御土匪。 后来东北实行土改,又经过剿匪,当年用于防御的大院套也逐渐荒废了,只留下断壁残垣,上岁数的人大多见过,张保庆以前听四舅爷提到过,他寻思多半是大户地主为了躲避打仗,在天坑里造起这么一座巨宅,是避世之人隐居的所看样子荒废已久,在战乱年代,这也不足为奇,不过宅子门上画两条大蜈蚣,不说吓人,也是够诡异的。 张保庆看到天坑中的大宅,只是觉得有几分古怪,说道:“门上画蜈蚣有什么用?吓唬土匪?” 二鼻子则是一脸惊愕:“原来真有这座大宅……” 菜瓜不解地问二鼻子:“哥,你咋知道这地方?” 二鼻子说: “在屯子里听老辈儿人提到过,门前画蜈蚣的大宅,不会错……准是这地方!” 菜瓜说:“这是啥地方?门上为啥画蜈蚣?” 二鼻子说:“相传以前的人迷信,认为蜈蚣能守财。” 张保庆一直在旁听着,忍不住说:“敢情门上画蜈蚣,是为了摆阔。” 菜瓜说:“火把快灭了,外头天色已黑,逃出去也得冻死,不如先到这大宅里躲一躲,有啥话进去再说不迟。” 张保庆也是这么想的,高墙大屋可以挡住猞猁,没准还能找到取暖充饥之物。 二鼻子为人莽莽撞撞,一贯大马金刀,这会儿却犹豫不前,好像在担心些什么,迟疑了片刻,又想不到别的出路,同意进入门上画蜈蚣的宅子中躲一躲。 天坑下边的宅子,大门落栓,从里头顶住了推不开,三个人转了一圈,没找到后门,只好搭成人梯,抠住炮孔登墙,废了不少力气才上去。只见里边重门叠户,房屋一间连着一间,住得下几十人,大门边上是三间贯通的屋子,屋里许久不曾通风,一进去一股子霉味,有炕有灶,灶灰冰冷,柴垛堆了一人多高,桌上摆放着茶盘子茶碗,墙上整整齐齐挂着七八条步枪,一水儿的东洋造,衣服被子全没动过,由于是在天坑里,蜡烛油灯所在皆有,只是到处积满了灰尘, 看屋里的布置,应该是炮手所居,炮手住在门前,一来方便把守门户,二来可以随时登墙抵御土匪,张保庆心想:“不知以前住在这的人都去哪了,可是大门从里边顶住,难道宅子里的人根本没出去,全部死在了天坑之中?” 2 张保庆胡思乱想:“宅子中的人全死了,岂不是处凶宅?这地方会不会有鬼?”他这么一想,似乎能看见大宅中有孤魂野鬼走动,身上感到一阵阵发冷,但是饥饿难忍,他也顾不得害怕了,帮二鼻子点上屋里的灯烛,准备先吃些东西。 二鼻子摘下墙上挂的步枪,端在手里看了看,枪是好枪,可放的年头太久,枪栓都锈死了。 菜瓜看到门口有一眼泉水,取水刷去锅底和马勺上的污垢,抱一捆秫秸杆塞到灶下,点上火又往灶膛中添加木柴,但是土灶少说几十年没通过,里边全堵死了,点起火来便往屋里呛烟,呛得三个人满脸黑灰,一个个跟灶王爷似的,眼看地灶没法用,干脆在屋里升起堆火,用短刀将整块的猴头蘑切开,一块块扔到锅里煮。 张保庆坐在锅旁两眼发直,他早听说猴头蘑是能上大宴的山珍,猴头鱼翅可称山珍海味,鱼翅是鲨鱼翅,猴头并非真的猴头,而是指猴头蘑,此刻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拿起马勺,舀了一大勺汤刚要喝,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鬼地方的水能喝吗?” 二鼻子说:“你呀,想得也太多了,当年地主大户造村堡般的宅子,里边一定要有活水,或是泉眼或是水井,人可以三天不吃东西,但不能一天不喝水,如果地主的大院套里没有水源,一旦让土匪乱兵困住,全家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张保庆说:“可这宅子里的人,还不是都死了?” 二鼻子奇道:“你又没看见死人,怎么能说宅子里的人全死了?” 张保庆心想:“那倒也是,确实没看见死人,屋里的摆设一切如常,衣服被子全都没动过,大门从里边关得好好的,若不是积了厚厚的尘土,你说宅子里的人刚刚还在这里我也会信,可见没有遭受到土匪袭击,不过住在大宅中的人,也不像突然搬走了……”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二鼻子,“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要常年住在与世隔绝的天坑里?当年住在宅子中的人是死是活?” 二鼻子说:“我也就是听老辈儿人那么一说,我是怎么听来的怎么说,你俩可别怕,咱们那上岁数的人都听过,当年在深山老林里出过一段奇案,奇案懂不?” 菜瓜说:“奇暗……那是相当的黑了?” 张保庆说:“不是,奇案是指很离奇的案件,一般破不了。” 二鼻子一拍大腿,对张保庆说道:“没错,你也听过?” 张保庆说:“我没听过,你怎么树林子放风筝——绕上了,别勾我们腮帮子,快说是怎样一件奇案,又跟门上画蜈蚣的大宅有什么相关?另外你说过蜈蚣守财,大宅的主人很有钱?” 二鼻子言语粗略,并不擅长讲述,只会照葫芦画瓢,当即按他听来的原话,说起了“长白山天坑奇案”,听得张保庆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头皮子直发麻。 3 当年在东北有一路字号“打得好”的土匪,首领名叫马殿臣,旧社会起名多用“殿”字,殿上称臣,是取将来当大官的意思,别看山里人孤陋寡闻,可是提起马殿臣的字号,老一辈儿人可没有不知道的。据说马殿臣祖籍在山东泰安,幼年出身贫苦,清朝末年,他为了活命当兵吃粮,适逢日本侵略朝鲜,马殿臣所在的清军部队,跟随袁世凯去朝鲜打过仗,回来之后无以为生,依靠“吃仓讹库”过活。 怎么叫“吃仓讹库”?清朝各地有官府的粮仓,用于存放禄米,一年到头运粮的大车进进出出,那年头有个规矩,粮食入库之前,地痞无赖可以在半路上白吃白拿,但不是谁想拿就随便拿,你想吃官府的粮仓,必须舍出命去,先挨一顿好打,然后摆一盆烧红的炭让你坐上去,或是让运粮的大车从你腿上碾过,哪怕是从你身上扒下一层皮,你也不能皱一皱眉头,管库的一看拿你没法子了,终究不能打出人命,此后你再到这来,他就给你口吃的,不过再有别人来“吃仓讹库”,你得去充当打手,如果你镇乎不住别人,你那口吃的就得给人家。 马殿臣练过武当过兵,禁得住打,吃仓讹库混一口饭,那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勉强活命。没过多久,大清国垮了台,粮库也荒废了,又赶上老家闹饥荒,持续干旱,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当时马殿臣也活不下去了,他看天下大乱,一天一换旗,各路军阀混战,盗匪蜂起,便带上几个不要命的兄弟,跑到关外深山老林当了土匪,报字号“打得好”,凭着心狠手辣,到处洗劫地主大户,他们这伙土匪杀富济贫,专抢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不管得了多少钱,都要分一部分给穷人,所以在老百姓口中名声不错,但是杀人太多,向来不留活口。 以前的大户地主,多是地方上的豪族,一家子几十上百口人,全住在高墙大院之中,院墙上有带炮孔的碉楼,里头养着炮手和棒子手,易守难攻,土匪来得再多也打不进去。不过马殿臣不是一般人,有胆有识,脑子也好使,经常扮成戏班子混进去,以前地主老财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必请班搭台唱戏。马殿臣怀揣利刃,带几个手下打扮成戏子,趁机混进去里应外合,半夜打开大门,让外头的土匪冲进来,杀人放火之后扬长而去,他用这个法子,接连血洗了好几家大户。 常言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有一次二道沟许大地主纳妾,要请个戏班子热闹热闹,马殿臣想混进去抢许家粮仓,手下兄弟劝他别去:“许大地主良田千顷家财万贯,那是当地最有钱的人,粮仓堆得冒尖儿,家里养的炮手,全有甩手打雁的枪法,许家姑爷又在县城保安团当官,有钱有枪有势力,况且那厮诡计多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咱可别上了人家的当。”马殿臣耳根子硬,不信那一套,非去不可,结果中了埋伏,刚进去头上便挨了一闷棍,没等他明白过来,已让炮手拿枪顶住,按在地上绑了个结结实实。 原来是许大地主勾结官府,设套儿捉拿土匪,事先早有布置,四处都是伏兵,马殿臣一时大意,让人家来了个关门打狗。按许大地主的意思,应该立刻把马殿臣的脑袋砍下来,再拿人头去领悬赏,以免留下后患。可是好不容易活捉到一个有字号的土匪头子,上上下下都等着邀功请赏,又有官府派过来的人,许家也不能自作主张,便将马殿臣打个半死,装到大车里连夜押送省城。到公堂上要了口供,按律断了一个枪决。下在深牢大狱之中,准备等到秋后处决,到时要给马殿臣五花大绑,插上招子游街示众,然后再枪毙,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官府将马殿臣关在牢房里,给他好吃好喝,那是为了等到枪毙游街之时,匪首脸上的气色不会太难看。要不然饿得半死不活,挨个告诉老百姓这是有字号的土匪头子“打得好”,怕也没人相信,因此一天两顿,有酒有肉,肥鸡烧鹅,换着样儿的来,管牢的也不难为他。可是牢房里关的并不是马殿臣一个人,还有别的囚犯,有杀人抵命的,也有含冤受屈的,不过这些囚徒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动不动便要挨一顿狠揍,三五天才给半块窝头,一个个衣不遮体皮包骨头,饿得都跟鬼似的。那些人瞪眼看马殿臣吃肉喝酒,眼馋得要命,纷纷跪地磕头口称爷爷,哀求他分一口。 马殿臣虽有不少手下,可是省城有军队驻防,当时的土匪连地主大院也打不进去,又怎么敢进攻省城?马殿臣自知难逃一死,没心思理会别人,吃饱了倒头便睡,听到别人求他,他连眼皮子也不抬一抬,他倒不在乎掉脑袋,从当土匪那天开始,脑袋就别裤腰带上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他没想到大牢之中,竟会有一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怪物。 4 “打得好”马殿臣,坐在牢房中等待枪毙,他看大牢里关了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个妖怪,两只手长反了,左胳膊长右手,右胳膊长左手,手心朝外,手背朝内。从狱卒到死囚,全然不拿这怪物当人看,谁见了谁打,路过也得踹上两脚,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这个人长的也招人厌,獐头鼠目,眼神猥琐,蜷缩在墙角,身上破衣烂衫,脏得和地皮一样,打他也不还手,骂他也不还口,别人不给他东西吃,他便去捉墙缝里的虫子和老鼠,活生生往嘴里塞。 马殿臣见此人实在是可怜,找别的囚犯一打听,得知那个人没名没姓,别人管他叫“土头陀”,东北民间传说中黄鼠狼子变成人是“土头陀”。听说他刚一落地的时候,爹娘看生下来一个怪物,不敢留在家里招灾,趁半夜扔到了坟地,也是命大没让野狗吃掉,却被一个偷坟盗墓的老贼捡到,抱回家当了徒弟。 土头陀自从会走路,到处跟他师傅钻坟洞子,打小穿的衣服,都是在古墓里殉葬的童男童女身上扒下来的,十来岁的时候他师傅去世,留下他一个人,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常年住在古墓山坟之中,人们也怕他,见了他都以为见了妖怪,有多远躲多远,避之唯恐不及。 后来有个跑江湖卖艺的人路过坟地,刚好看到土头陀从坟洞中钻出来,也被吓得不轻,以为不是野人便是僵尸,躲到坟后看了半天,瞧出是个畸形的怪人,于是设法将土头陀捉住,逼他吃下哑药,又戳聋了耳朵,套上锁链,到处招人来看,借机敛财,平时关在牲口棚里,衣服也不给穿。有一天绑缚不紧,土头陀从牲口棚里脱身出来,三更半夜掐死了江湖艺人全家良贱,转天到处乱走,很快让官府拿住。虽然江湖艺人咎由自取,但是其家人皆属无辜,因此上断了个枪决,打在大牢中好几个月了,只等秋后枪毙。 马殿臣听完,更觉得土头陀也是个命苦之人,告诉其余犯人别再难为这个怪人,他是待决的死囚,在牢里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从此马殿臣不管吃什么,都给土头陀分一半。可是土头陀怪里怪气,给他吃他就吃,吃完也没个好脸,其余囚犯看在眼里,无不暗骂马殿臣是个傻瓜:你将肥鸡烧鹅扔给狗子吃,狗子还会朝你摇尾巴,给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土头陀有什么好处? 马殿臣一时怜悯土头陀,同是押在牢中等死的人,哪还指望有什么回报,怎知又聋又哑的土头陀擅会掏洞,偷偷在牢房地下掏出个窟窿,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枪决的前一天,他带领马殿臣从地洞里逃了出去。马殿臣两世为人,又惊又喜,真没想到土头陀有这等本事,他先去杀了许大地主报仇,随即同土头陀逃进了深山老林,过了两年从山里出来,也不再当土匪了,改名换姓,变成了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巨富。 有人说马殿臣是挖坟掘墓发了横财,其实土头陀会看风水,能观草木枯荣,辨别山中金脉走势,他知恩图报,指点马殿臣到山里挖金,那可真是发了大财,摇身一变,当上了地主大户,置办下良田万顷,娶妻生子。据说大军阀张小个子,当年都要跟马殿臣借钱充军饷,由此可见他是多有钱,在东北有“金王”之称。 不过改名换姓,瞒得了三年两年,却瞒不了一辈子,何况树大招风,终于有人往官面儿上告发,说“金王”是以前的土匪头子马殿臣。马殿臣自己也明白,钱财太多招人眼目,况且身上背的人命不少,黑白两道全盯着他,落到谁手里也得不了好。一次他同土头陀进山堪舆,无意中找到一个天坑,他在那里造了一座大宅子,存放他所攒下的财宝,门上画蜈蚣做门神,是因为蜈蚣能守财,挖金之人皆拜蜈蚣,他一看风声太紧,在外头混不下去了,便带领心腹手下和几房妻小,躲到天坑大宅之中。大宅仓廪中屯有粮食,加之在外围开荒耕种,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原始森林中的天坑十分隐蔽,凡是知道路的人,全被土匪杀了灭口。 后来日军占领了东三省,多次派出讨伐队,以剿灭马匪的名义进山搜寻天坑,无奈找不到路,均是无功而返,相传“金王”马殿臣,为了躲避剿捕,切断了下到天坑底部的道路,又用树木枯枝遮挡了洞口,上边盖满落叶,从那往后,神仙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 第五章跳庙破关 1 天坑中的大宅,可以说是个土匪窝,马殿臣一辈子积累的财宝,还有他的手下,当年为了躲避关东军讨伐队,在深山老林的天坑里造了几间大屋,从此再没出来过。直到全国解放,各地剿灭残匪,这伙土匪仍是踪迹全无,好像一个人也没出来过,按说绝不可能躲这么多年,由于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从此成了悬案,解放初期谣言四起,怎么说的都有,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是马匪及其财宝的下落,至今不明。 二鼻子将他听来的传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前边很详细,土匪躲进天坑之后的情况,却完全是外边的人胡猜乱想,以前在鹰屯别人一说他一听,也没往心里去。此次进山遇险,无意中掉到这里,一看大宅前门画有蜈蚣,夯土高墙上带炮孔,才知道原来真有这么个地方,可是大门紧闭,几十年前躲在天坑中的土匪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像全部消失了。 二鼻子口上说不迷信鬼神,但是土生土长,听得太多,他没法不怕深山老林之中的鬼狐仙怪。 菜瓜听得毛骨悚然,不住往周围看,担心消失在大宅中的人突然出来。 张保庆同样心慌,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大屋中的灰尘积了一指厚,显然是座荒宅,当年躲在这儿的土匪,可能在很久之前出去了,此后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当然没人找得到他们,只留下几间荒废的大屋,另有一种可能,土匪全死在这儿了,进来之后还没顾得上往里边走,门房里没有尸骸,并不能说明整座宅子里都没有,如果土匪尽数毙命于此,马殿臣挖金脉所得的财宝,是不是也放在大宅中没动? 二鼻子明白张保庆起了贪念,土匪马殿臣埋在长白山天坑里的金子,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找过,富贵当前,他又怎么能不动心思。不过心里犯嘀咕,天坑洞口覆盖的树木已经枯朽,荒宅中积满灰土,到处受潮发霉,可也没有土匪们离开的迹象,让人感到这地方有些不大对劲儿。 三个人说着话喝完了汤,也是饿得狠了,几块猴头蘑哪够他们吃。张保庆和二鼻子商量了一阵,决定到大宅深处看看,因为高墙巨门,挡不住饥饿的猞猁,他们三个人出去不让猞猁吃掉,也得让风雪冻死,必须到荒屋中搜寻两件防身的家伙,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御寒的皮袄,顺便找一找马殿臣留下的财宝,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下要去大宅深处一探究竟,屋里虽有油灯,但是油尽灯枯,不能再用了,二鼻子拆下桌腿儿,缠上破布条子点火,又捡起把生锈的柴刀,拎到手中以防万一,张保庆找了根门栓,揣上半截蜡烛,菜瓜手持火把在前头照路,出去看到高处有鬼火闪烁。 二鼻子低声告诉张保庆:“可能是猞猁上了屋,它们畏惧火光,不敢下来。” 张保庆也看出来了,仨人匆匆往大宅头里走。门房两边有厢房,一直往当中走是堂屋,屋门虚掩,黑灯瞎火,大着胆子推开屋门,见堂屋分为前后,前边蛛网四布,也是落满了灰,借着火光往里屋看了一看,立时吃了一惊,两条腿都软了:后堂无声无息站了一屋子人,有男有女,穿红戴绿,一个挨一个,却没一个活的,全是扎糊的纸人。 2 张保庆常说自己胆大,到这会儿两条腿却不住发抖,漆黑阴森的大宅中,有一屋子纸人,虽然蒙了一层灰尘,但是用火把在跟前一照,仍能分辨出红裤绿袄,脸上涂脂抹粉,看上去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荒宅大屋,深陷在天坑之中,洞口被朽木遮盖,各处均是漆黑一片,屋里又摆放了很多纸人,更如同古墓地宫一样阴森诡异,二鼻子兄妹也吓得不轻,张口瞪眼,半晌说不出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均想问对方:“当年躲在荒宅中的土匪,全变成了纸人?” 看到屋中的情形,换成谁都会这么想,张保庆要往后退,但是两条腿不听使唤。 过了一会儿,发觉那些纸人并不会动,其实纸糊的人也不可能动,他们三个人硬着头皮,瞪大了眼上下打量。就见纸人身上还有布条,分别写了字,男纸人是真童子,女纸人是陈花姐,堂上供了神牌,屋子角落中摆了火盆,供桌上是几个大碗,碗里的东西已经长了毛。 张保庆恍然大悟:“看来是死了人设下的灵堂,屋里都是烧给阴魂的纸人。” 二鼻子说:“不是,我看像是跳庙破关时烧替身用的……” 张保庆是一处不到一处迷,十处不到九不知,不明白烧替身是什么意思。 旧时东北有种很特别的风俗,叫做“跳庙破关”,二鼻子兄妹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听说那个年头,谁家生了孩子,要先找先生算卦看命,如果说算命先生看出孩子有来头,是在天上给神仙牵马的童子投胎,平常人家养活不住,就要等到孩子七岁那年的阴历四月十八,让家里大人领去庙里跳墙,提前备下供品,扎好穿红戴绿的纸人当替身,扎的越多越好,小孩勒上红裤腰带,骑到庙里的长条板凳上,请来算命先生念念有词,说什么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一巴掌打出庙门外,说完抬手往孩子头上拍三下,扯掉红裤腰带,家里大人给了跳墙的钱,立刻带孩子出门,半路不许回头,走到门口让剃头师傅剃个秃头,不是全剃秃了,头顶留下一撮,破去此关,等于免了灾祸,可以长命百岁。搬进庙里的纸人叫替身,让纸人替小孩上天,按迷信的说法,跳过墙烧过替身的孩子好养活,有的小孩后脑勺上留个小辫儿,意指留住,也跟“跳墙破关”相似。 二鼻子说:“屋中摆放纸人神位,又不是灵堂,十有八九是要烧替身,马殿臣当年躲到此地,身边带了妻妾子女,很可能是马殿臣的儿子到了岁数,那一天要‘跳庙破关’,但是没做完,替身纸人也还没烧……” 张保庆问:…跳庙破关’许不许换日子?” 二鼻子说:“不许换。” 张保庆说:“那就简单了,土匪头子马殿臣给他儿子‘跳庙破关’,是阴历四月十八,当天发生了变故。” 二鼻子点了点头,不知阴历四月十八出了什么祸事,宅子里的人全消失了,一转眼过去了六十几年,空屋变成了荒宅,东西原样不动地放着没动,可凭他们俩人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催命的阎王要命的小鬼找上门来 张保庆问:…跳庙破关’许不许换日子?” 二鼻子说:“不许换。” 张保庆说:“那就简单了,土匪头子马殿臣给他儿子‘跳庙破关’,是阴历四月十八,当天发生了变故。” 二鼻子点了点头,不知阴历四月十八出了什么祸事,宅子里的人全消失了,一转眼过去了六十几年,空屋变成了荒宅,东西原样不动地放着没动,可凭他们俩人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催命的阎王要命的小鬼找上门来?菜瓜怕这屋里有鬼,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见张保庆和二鼻子站在那胡乱猜测,说了半天还没说完,她想尽快找到皮袄,赶紧离开荒宅,当即往前走了几步,经过摆放神牌的供桌时,突然发觉帷幔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3 菜瓜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往后退,她这一动,把那俩人也吓得不轻,二鼻子接过她手中的火把,往下这么一照,看见帷幔下伸出一只人手。 张保庆和二鼻子瞪大了眼看过去,见那只手干瘪乌黑,好像并不会动。 大屋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火把举在手中,照不到脚下,供桌上铺有帷幔,里边可能是个死尸,干枯的手伸到外边,一动也不动,刚才菜瓜走过去,一脚趟到那只手上,屋里黑灯瞎火的,她以为脚脖子让鬼扯住了,脸都吓白了。 张保庆说:“妹子没事儿,你哥哥我在这儿呢,谁敢动你,我给他脑袋拧下来!”说这话也是给他自己壮胆,嘴上发狠,却不敢往前凑。 二鼻子是深山老林中的猎户出身,毕竟胆大,一手握住柴刀挑起幔布,另一只手拿火把要往里边看,供桌幔布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一挑开呛得人睁不开眼,只好往后闪躲,等到灰尘落下去,幔布下露出一具枯骨,这人死了很久,头发还在,皮裹枯骨,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了,脑袋扣了一顶三块瓦的狗皮帽子,身上穿鹿皮袄,不知为何躲在供桌下边,又是怎么死的。 张保庆听二鼻子口中所说的马殿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在大牢中等待处决也不在乎,不至于这么怂躲在供桌下边,活活吓死了。 二鼻子说不是马殿臣,此人两只手长反了,是马殿臣的结拜兄弟土头陀。 一个人两只手长反了,左手长右边,右手长左边,以往迷信之说,这是上辈子被人大卸八块,二辈子投胎做人,司王爷一疏忽,给他安反了。当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反手之人并非没有,只是很少很少,马殿臣身边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反手的人,死在供桌下的这位,是土头陀不会错。 土头陀一生下来,就被扔在坟地,常年住在坟洞古墓里,胆子不是常人可比。张保庆和二鼻子离得老远看了两眼,也看不出是怎么死的,他们惦记马匪大宅中的财宝,这个念头一起,可就走不动道了,六匹骡子八匹马也拽不回去,对于马殿臣一伙土匪的生死下落,只是出于好奇,并不想追根究底,也怕找上麻烦。 三个人没敢动土头陀的尸身,又将供桌帷幔原样放下来,继续往宅子深处走。后边不仅有住人的屋子,也有屯谷仓和库房,但是除了堂屋供桌下的土头陀,再没看到其余的死尸,也没找到马殿臣的财宝,他们翻箱倒柜,找出几件土匪穿的皮袄,箱子中撒过旧时的防蛀防虫药粉,为了抵御寒风,也顾不得有股子呛人的怪味儿,胡乱穿在身上。 一路穿门过户,不觉到了尽头,跟堂屋规模相当的一间大屋,门户洞开,屋中没别的东西,只有一条很深的洞道,洞壁凿痕宛然,里边用木柱做了简单支撑,隔几步放一盏油灯,不过也已油尽灯枯,没有一盏点得起来,深处冷风飒然。三人相顾失色,原来土匪不只躲在天坑里,还在此地找到了金脉,也许是这个洞挖得太深,引出地底大蜈蚣,大宅里的人全让它吃了! 4 三个人为什么首先想到蜈蚣,而不是别的东西,那是之前看见大门上画了蜈蚣,自然不免先入为主。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张保庆和二鼻子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只在堂屋死了一个土头陀,别处没有任何争斗或逃命留下的痕迹,马匪们个个有枪,到得生死关头,绝不可能束手待毙,如果洞中真出来一条蜈蚣,大到能把所有人都吃下去,这么个庞然巨物,一定会撞坏洞中的支柱和油灯;要说危险在洞道深处,住在大宅中的人,不止是马殿臣和他的手下,还有妻儿老小,即使洞道中发生了意外,也不至于全跟进去送死。 张保庆说:“生来反手的土头陀没准会妖法,马殿臣一伙土匪分赃不均,全死在了此人手中。” 二鼻子说:“马殿臣和土头陀的为人,我也只是听说,反正按老辈儿人所言,此二人不会反目成仇。别看马殿臣是土匪,可是很够义气,他跟土头陀是一个头磕到地上的拜把子弟兄,什么叫拜把子结义,那就得跟刘关张一样,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土头陀也不会妖法,只是跟个盗墓偷坟的师傅,学过看风水,马殿臣在山里挖出的金子,皆是土头陀指点,你想想他如果是贪财的人,怎么会将金脉指给别人?” 张保庆说:“有句话之前我就想问,既然土头陀会看风水找金脉,为何还跟他师傅住在坟洞里,衣服都是穿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二鼻子说:“那你是有所不知,都知道东北金多,可是到老金沟里下苦的人,或是干活累死,或是半夜让狼掏了,或是途中让土匪打了闷棍,枉死的不知有多少,发财的可就那么几个。会看金不等于找得到金脉,还得有运气,当年土头陀带马殿臣逃出大牢,二人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一同躲到老林子里,无意当中看到了金草,顺地势挖下去,挖出了一条金脉,金有河金山金之分,山里的金脉是山金,挖顺了挖出来的全是狗头金,一个一个的大金疙瘩,马殿臣打那开始发了横财,从山上下来之后,改名换姓当了几年地主大户,不成想被人认了出来,不得已再次进山为匪,此人跟土头陀是结拜弟兄,同过患难,共过富贵,不大可能自相残杀。” 俩人说了几句,不得要领,无法确定大宅中的马匪失踪之事与挖掘金脉的洞道是否有关。二鼻子发财心切,执意要进去找马匪的财宝或金脉,哪怕随便捡到点什么,也够他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忍饥受冻到老林子里打猎。菜瓜拦不住二鼻子,又担心他有什么闪失,只好跟随在后。 张保庆站在洞道跟前,只觉得全身寒毛竖起,好像面对张开大口吃人的魔物,不由自主的发怵,可他又想起那么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别因为一时胆怯不前,错过了马匪的财宝,过后还不把肠子悔青了? 张保庆看到二鼻子兄妹走了进去,他也来不及多想,横下心进了洞道,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沿途多绑了几根火把备用,三个人每人手持一根,一个挨一个往里走,看马匪当年挖金掏出的洞道漆黑阴森,但见两壁凿痕累累,裸露的岩层中金光熠熠,尚有残余的岩金,但是成形的狗头金早让人挖没了,他们走了很久还不到尽头。 说话已是半夜三更前后,火把只能照明身前几步,周围好像已被无边无际充满死寂的漆黑吞没。二鼻子纵然命硬胆大,走到这会儿心里也是没底,越走越慢。张保庆更是揪着个心,两条腿拉不开栓,正犹豫着要不要掉头折返,脚下踏到一个黑色的瓦罐,他低头这么一看,发现洞道两边还有不少同样的黑色瓦罐,奇道:“怎么有这么多骨灰坛子?” 他寻思当年的马匪没准是用骨灰坛埋金,说着话往前凑,想看清楚里边有没有东西。二鼻子惊呼道:“你快给我回来,里边的东西不能看!” 第六章 地底发出的怪声 1 张保庆看见马匪挖金的洞道里有不少骨灰坛,以为是埋金的坛子,急忙蹲下身看,心想里边即便是骨灰,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总不会比供桌下土头陀的尸骸更吓人,倒让二鼻子一声惊呼吓了个手足无措,他一只手握住火把,另一只手刚揭开其中一个坛子,硬生生停下来,没再往前凑。 此时张保庆也看明白了,这坛子里全是漆黑的火药,硝磺气息呛人,哪里是骨灰坛子,分明是马匪用来炸岩石的土制炸药。一坛子一坛子的堆放在洞道中,多亏二鼻子叫住了他,否则他手持火把凑到跟前,一个火星子飞进去,他们仨都得被炸成碎片。 三个人额头上不约而同渗出冷汗,赶紧退开几步,忽听身后一声兽吼,是那几只饿急了眼的猞猁跟踪而来,打头的一只猞猁见到三人对身后没有防备,立时扑上前来,将张保庆按在爪下张开血口便咬。 二鼻子手中柴刀不够长,来不及上前救人,心里起急,想也没想,捡起地上的一坛子火药,便使劲往猞猁头上扔去。猞猁善于夜间行动,双目如电,虽是猛兽,却生来多疑。看到黑乎乎一个东西飞过来,又嗅到浓烈的火药气息,当即腾身后纵。那个装满火药的坛子,直接撞在石壁上,砸了个粉碎,溅起一片火星,耳听“轰”的一声,霎时间硝烟弥漫。 这种土制炸药,是马匪在山里挖出的硝磺所制,很不稳定,说炸便炸,别看放的年头久了,可是炸药的威力仍在,洞道的地势又十分狭窄,猞猁避得虽快,但它往后一躲,正好跃到火药坛子撞击石壁之处,当场炸得它血肉模糊。此时张保庆刚站起身,只觉洞道中裂帛般一声闷响,好像有堵无形的厚墙迎面撞来,将他往后揭了跟头,如同破面口袋似的落在地上,五脏六腑气血翻转,眼前发黑,口鼻流血,两耳嗡呜不止,辨不清东南西北。 挖金脉的洞道并不坚固,那坛火药一炸,上方接连塌落几大块土石,二鼻子兄妹担心被活埋在其中,可塌方之处在来路上,只得拖起张保庆往洞道深处逃。跌跌撞撞跑出几十步,见尽头有处崩裂的大窟窿,可能是解放前马匪在洞中挖金,挖到尽头仍止不住贪心,又用土制炸药崩开了岩层,还想往深处挖,炸穿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洞窟。 张保庆意识恍惚,脑袋里嗡嗡作响,脸上又是血又是土,他使劲睁开眼,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只看得见二鼻子兄妹张口说话,可什么响动也听不到。二鼻子按了按张保庆的身子,看他没有震伤脏腑,吐了两口淤血,应当不至于送命,但是跟他说什么也听不到,一脸的懵懂,估计是在洞道中震聋了双耳,闷在那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稍稍放下心来。三个人坐在洞窟边上气喘吁吁,下意识地往里边看了一眼,但见深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都惊得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了。 2 马匪当年炸开的地底洞窟,是处亿万年前形成的古洞,不知其深几何,洞壁有粗可合抱的溶洞化石,盘旋向下延伸,人可以从上边绕行下去,最奇怪的是下边亮如白昼,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璀璨通透,光雾流转,将他们三个人的脸都映成了青灰色。奇景虽美,却分外的诡异,让人触目惊心。 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过了好一会儿,双眼渐渐适应了洞窟中的环境,才看出并非鬼火,而是一个寂静无比的地下荧光湖,湖上存在大量原始发光蜉蝣,这种长尾蜉蝣形似蜻蜒,却只有一对磷翅,身子像鱼,足有一般人手掌那么长,它们拖拽着发出阴森白光的长尾,成群地在湖面振翅徘徊,形成一团团离奇的光雾。这种长尾蜉蝣生命短暂,忽生忽死,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死掉的长尾蜉蝣落在水面上,身上的磷光一时不消,但是再也不动了,死去的蜉蝣一层覆着一层,几乎遮住了广阔的湖面,从高处往下看,好像是地下湖在发出荧光。 张保庆心想:“马殿臣土头陀一伙躲在山里挖金,挖出这么个古洞,里边的地下荧光湖,更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奇观,马殿臣大宅发生变故的那一天,似乎是阴历四月十八跳庙破关烧替身的日子,是不是在当天挖到了这个古洞?那些下落不明的马匪们难道是去了地下湖,下去以后再也没回来?为什么又只有土头陀一个人死在外边?” 他听不到半点声音,心里却比之前冷静得多了,这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让他越想越是不安,比划手势对二鼻子兄妹说:“咱们走到这也该看明白了,洞窟深处没有金脉,地下湖只有无穷的死蜉蝣,死的太多了,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头皮子发乍,那玩意儿你即便捉到活的,过不了多一会儿也会死,活不过一时三刻,要几只死蜉蝣又有何用?咱仨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顾不上追究那些马匪是死是活了,如果进来的洞道没有被塌方堵死,说不定还能出去。” 二鼻子点头同意,因为他同样感到那阴森诡异的荧光湖很是可怕,难以形容的古怪,说不出为什么怕,反正是让人觉得不能接近,他也对张保庆打手势,同时告诉菜瓜说:“洞道中炸塌了一些泥土碎石,但是听动静,落下的土石,似乎还不足以将洞道完全堵死,可以再捡两坛子马匪留下的炸药,吓退其余的猞猁,等到走出大宅之后,再绕天坑峭壁看看有没有出路,多半可以脱困。出去找了屯子里的人帮忙,再下来寻找马殿臣埋下的财宝不迟,那些好东西准在大宅之中。” 话说他们三个人转身要往洞外走,却听地底发出一阵阵怪响,声似潮涌,源源不绝,二鼻子兄妹一听到这响动,好似被什么东西攫住了魂,两眼直勾勾地转过身去,又往古洞深处走去。 3 二鼻子兄妹听到地底传上来的怪声,那是任何人都没听过的声响,说大也不大,听在耳中却分外真切,说动听也不动听,却让人越听越想听,明知不能往古洞深处走,可是好像让什么东西勾住了魂似的,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手中火把不知不觉落地熄灭,扶住石壁,一步一步往下走,意识渐渐恍惚起来。 张保庆在洞道中震聋了双耳,听不到地底有什么响动,他和二鼻子兄妹打手势说得好好的,要找路出去,怎知那俩人一转眼又往下走,他从后拽也拽不住,以为二鼻子贪心太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到地下湖近前看个究竟不可。他有心站在原地等,却没一个人留下的胆子,不得不跟下去,可是走着走着看出不对了,也不知那俩人看到什么了,眼都是直的,脸上似笑非笑,很是怪诞。 张保庆又惊又骇,洞底哪有什么好看的东西,看不清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是荧光湖,定睛看湖面上的死蜉蝣多得惊人,看一眼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走到近处看岂不更是疹人? 他心下发慌,转头看看四周,发现那几只猞猁进了洞,也是直着眼往发光的地下湖走,对他们三个人恍如不见。此时荧光湖的水面一分,从深处冒出一个形状接近木芝,外形酷似耳蜗的庞然大物,外皮很像一圈圈的树纹年轮,全身沾满了长尾蜉蝣的尸体,好似有奇光异雾围绕。 吓得张保庆面如土色,一手一个拦腰抱住二鼻子兄妹,拼命往后拽,那俩人却只顾往前走,他连二鼻子一个人也抱不住,何况还有个菜瓜,不但拦不住这两个人,反而被往前拖去。但是如此一来,二鼻子兄妹往前走的脚步也放缓了,正当他们三个人相持在一处较劲之际,那几只猞猁从身边过去,顺从地任那巨怪一一吞下,竟没有半分反抗挣扎的余地,有如食人草吃蝼蚁。 荧光湖中这个形如木芝巨耳的庞然大物,古代佛经里称之为“地耳”,与“地听”等同。一旦听到它所发出的声响,人们都会以为走进了光怪陆离的幻境,实则它吃人不吐骨头,半是植物半是生物,无知也无识,一到深夜,它就用声波吸引别的东西加以吞噬,平时吃地下湖中大量的蜉蝣尸体为生。当年马殿臣带领手下和全家老小,隐居在天坑里躲避官军,意外发现一条金脉,怎知挖穿了更深处的一个大洞窟,那一年阴历四月十八,赶上马殿臣准备给他儿子烧替身祈福免灾的日子,扎好了纸人摆好了供品,结果到了半夜,大宅中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让荧光湖里的怪声引上了死路,只有那个又聋又哑的土头陀幸免于难,但是土头陀目睹众人一个个走到地底送死,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出于迷信思想,还当是鬼神作祟,绝望和惊恐之余,在堂屋里开枪自尽。 张保庆意外地在洞道中震聋了双耳,没被地底的怪声吸引,他想到大宅中只有土头陀的死尸,自己也听不见声音了,醒悟过来荧光湖中那个木芝巨耳似的古怪植物,可能是用声音当作诱饵,他忙抓起一把湖边的淤泥,堵住二鼻子兄妹的耳朵,那俩人恍恍‘隐惚好像走进一片奇妙的光雾当中,突然被堵住双耳,看到眼前的恐怖真相,均是惊得魂不附体。三个人回过神来,没命般地往外逃,此刻荧光湖中的地耳也追了过来。 4 三个人一路逃到崩裂的洞口,此时听不到响动,前路也是一片漆黑,但是岩壁颤动,显然是那个庞然巨物从地下湖中追来了,他们哪还有胆子转头去看,到了这会,个个都是惊弓之鸟,恨爹娘只生了两条腿。张保庆身上还有备用的火把,摸出两根点上,从来路往外跑,二鼻子顺手扔出一根火把,投在堆积的火药坛子上,引爆了马匪崩山所用的炸药。 解放前的土炸药,虽然不能跟现在的烈性炸药相比,那也将洞道炸塌了一大段,而且这条漫长的洞道打在地脉上,引起了一连串的塌方,洞口的大屋都跟着往下沉陷,荧光湖也被塌方落下的土石,完全埋在了地底。 三人劫后余生,提了一口气拼命狂奔,赶在大屋塌陷之前逃了出去。先从天坑峭壁上找到了马匪留下的栈道,又在一堆腐朽的枯树积雪中爬到外边。深山老林中兀自狂风吹雪,刮得嗷嗷怪叫,仍是在黑夜里,天还没亮,他们躲到一处背风的雪窝子中,缩进狍子皮睡袋,多亏身上有从马匪大宅中找出的皮袄,要不然准得活活冻死。即使是这样,也是全身冻疮,出去找吃的,又迷了路,仨人身上没有任何食物,一整天忍饥挨冻连惊带吓,走是走不动了,只好并排躺在雪窝子里等死。 张保庆万念如灰,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间看到三只猎鹰在天上盘旋,随后失去了意识。醒来之时已经躺在了火蔓子炕上。原来是跟二鼻子兄妹一个屯子里的人发现他们进山未返,知道准是遇上了白毛风。人被活活冻死,让狂风卷起的积雪捂上,尸身都没处找去,那就算交代到老林子里了,以往这么不明不白死了的人可是不少。 想不到转天有人看见三只苍鹰在高空兜圈子,眼尖之人认出其中一只正是张保庆的白鹰,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到冻僵了的三个人,只比死人还多**气儿。搭回屯子用雪搓了半天,胳膊大腿好歹是保住了,躺了两个月才下得了地。说起他们的奇遇,屯子里几乎没人相信,提到马殿臣和土头陀当然是有不少人知道,不敢说人尽皆知,十个人里至少也有六七个人听过,那是解放前有字号的马匪,又是“金王”。当地有这么一种说法:“你要没听过马殿臣的名头,你都不算吃过正经白面!”这句话的逻辑听上去很奇怪,怎么叫不算吃过正经白面?白面谁没吃过? 解放前东北大多数穷人吃不起白面,一般地主大户吃白面也是往里边掺棒子面,那就不是正经白面,传到后来,经常用来形容一个人没见识。虽然话是这么说,马殿臣埋宝却毕竟是老年间的传说,都是听说谁也没见过,怎么能当真?可是三个人身上都穿了当年马匪留下的林貂皮袄,好几块“大叶子”皮才拼得成一件,那可不是如今轻易能看到的东西。要不是有三件貂皮袄,只凭狍子皮睡袋抵御严寒,这仨人冻不死也得冻掉了胳膊大腿,大伙亲眼见到皮袄,也不得不信,都说他们仨命大有造化。 有许多胆大贪财不要命的人,听说山里有马匪埋的财宝,便结伙进山去找,却都空手而回。这也不奇怪,持续的狂风过后,林海雪原中根本留不下人的足迹,二鼻子自己再回去都找不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天坑了。上岁数老成持重的就告诉他们:“自古道穷有本、富有根,外财不富命穷人,命里不该是你的财,即便你掉进宝山金窟窿,都别想带出来一星半点,哪怕带得回家,那也是招灾惹祸,能活命出来已经该烧高香了,何况得了三件上好的貂皮袄,怎么还惦记去找别的东西?” 转年开春,过了鹰猎的季节,鹰屯的人们要将猎鹰放归山林。这是祖先留下的规矩,再好的鹰也得放走,好让它们繁衍后代,保持大自然的平衡。否则年年捉鹰狩猎,山里的鹰迟早被捉绝了,到时候鹰屯里的人全得喝西北风去。张保庆纵然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将他的白鹰放掉,终究不能一辈子住在长白山不走。告别四舅爷回了家,一晃过去十多年,他听说每年都有人去找马殿臣埋宝的天坑,可至今谁也 没有找到。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