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北洋 作者:戒念 内容简介: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这个时代一样,人们可以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随时为国家的富强将自己的生命献上祭坛……   满腔的热血,似乎就为了一次美丽的绽放,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从容的走向死亡……   那些大难不死的劫后余生者,为了各自心中的理念和信仰,不断的在黑暗中前行、摸索……   此书献给戒念的爱人和即将要出世的孩子,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沐浴和平、自由的阳光下……   献给喜欢戒念文字的亲爱读者们,还有便是献给所有百年来为争取民族独立和中国富强而牺牲的先辈…… 第一章 少年   “少爷,夜深了,明天便是发榜的日子,还是早些歇息吧!”一个老头在门外轻声说道。   “嗯,福伯,我知道了,您先睡吧!”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灯前心不在焉的应声回答道。   “谭延闿?谭延闿!哼哼,没有想到还是个著名人物哩!”少年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这个少年便是谭延闿了,不过他现在却不是谭延闿了,四天前一个新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他的前生居然是百年以后的一个名叫冯文郁的医药学博士。   冯文郁脑海中前生的最后的一个镜头便是和好友马彪在射击俱乐部的野战场地上对战,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两人玩性正高,手中拿着仿造上上个世纪的九八步枪,腰别盒子炮,在雨中搜寻对方的身影,当冯文郁在一个草丛中瞄准了正在战壕中小心移动的马彪,打算给他的屁股上层油彩,结果还没有等他射击,一个暴雷准确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醒过来之后便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尽管冯文郁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落到他的头上,现实如此也不得不让他面对了。好在他是个湖南人,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居然是一个湖南名人——湖南在清朝二百多年统治时期唯一的一个会元,并且三次督湘,是湘系军阀的开山老祖,不过可惜的是谭延闿在同时期的历史上的名声没有那么显赫,他所知道的这些还都是从历史教科书中得知的,他也是湖南人,很巧的是他和历史上的谭延闿是老乡中的老乡,都是湖南茶陵人。要说谭延闿有名,估计在冯文郁的时代是很少有人能够记起谭延闿这个人了,但是冯文郁这个老乡可是能够葬在孙中山陵旁边的人,能够享受这样的待遇的人可不是那么简单,冯文郁对谭延闿的历史也多少有些了解,不过就是不是很清楚罢了。   正因为冯文郁听说过谭延闿的事迹,也就更加迷惑了——他所知道的谭延闿生于1880年,但是现在附身之后才知道现在才1891年七月,谭延闿已经都快十五岁了,这和历史上的人物可对不上号啊!要不是因为冯文郁附身之后继承了谭延闿的记忆,知道谭延闿的老爹是闽浙总督,他都怀疑是不是附身到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去了——历史上谭延闿的老爹谭钟麟可是一个做官做到总督级别的,至于是不是闽浙总督冯文郁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冯文郁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谭延闿家族势力可不小,不仅仅因为他老爹是总督,还因为冯文郁在融合了谭延闿的记忆后,居然找到了晚清另外一个名人——翁同龢,就在去年谭延闿还在北京见过翁同龢,翁同龢现在是清廷军机大臣,关系似乎和谭钟麟非常不错,谭延闿的文章还得到了翁同龢的赞赏,就凭能够认识晚清军机大臣就可以想想自己附身谭延闿应该是个“正牌货”了。   冯文郁对翁同龢的历史除了因为他官位高之外也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却让他有些感到震惊了——谭嗣同!戊戌六君子其他几个人的名字,他有些记不清了,但是谭嗣同的名字对他来说是如雷贯耳,“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只要对百日维新有点印象的人,谁都会被谭嗣同这句名言所振奋的热血沸腾。不过从谭延闿的记忆中,冯文郁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在兰州一起读书的交情,另外两家还有一定的亲缘关系。   除了翁同龢和谭嗣同之外,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人物冯文郁虽然没有在谭延闿的记忆中找到模样,但是他却从谭延闿的记忆中得知现在他所居住的谭家私宅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字——赐书堂。从正门直往里走的九个大门上都悬挂着一个硕大的“福”字,根据谭延闿的记忆,这九个“福”字可都是人称老佛爷的慈禧太后亲笔所书。冯文郁前世就算再孤陋寡闻,慈禧太后的大名对他来说也是如雷震耳,想到自己现在还没有亲眼看见的老爹谭钟麟,冯文郁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国再也没有谁能够比慈禧太后成为靠山更加可靠了。   让冯文郁感到更加迷茫的是此时才是光绪十七年,也就是后世人们熟悉的公元1891年,这个时候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晚清时代。在这么一个时代他冯文郁能够干什么?!   “三年之后便是老太太的一场寿宴把北洋水师给葬送了;再过几年便是维新运动;呵呵,再过二十年才是辛亥革命!嘿!这个时代的能人实在是太多了,各个来头都不小啊,还能够有自己的座位么?!”谭延闿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冯文郁在经历了最初的惊骇到慌张再到平静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给自己设计一条比较好的出路。冯文郁信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但是如果身体要是被人给彻底消灭了呢?他刚刚经过了一场死亡,虽然没有感觉到疼痛,可谓是前世“走的”并不痛苦,但是他也不敢奢望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他再次死亡的话还能够跑到明朝某人身上继续逍遥。   “如果我要是悉心经营的话,也许以后能够捞个军阀当当,在历史上谭延闿不正是湘系军阀的开山老祖么?不过可惜的是那个时代的强人实在是多如牛毛,我的历史也不是很过关,尽管拜易中天老先生所掀起的历史风潮所赐,历史类的书籍自己也没有少看,但是那权当作消遣了,要知道自己会来这个鬼地方,说什么也不学医科,一定要发奋学好晚清历史了!”谭延闿躺在床上有些懊丧的想到。   七月末的长沙燥热难挡,尽管是深夜了,谭延闿也无法安然入睡,更何况冯文郁刚刚附身谭延闿才四天,对于这个时代还是非常好奇的,他迫切地想了解这个时代到底是个怎么样子,毕竟想要回到自己生活的时代是不大可能了,以后就要在这里讨生活了。刚附身谭延闿没有几天,冯文郁都忙着适应这幅新的身体,忙着应付服侍自己的福伯,忙着考虑以后中国的历史……可惜他就没有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怀着这样既郁闷又兴奋的心情,冯文郁,不,是谭延闿慢慢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谭延闿了,以前的冯文郁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谭延闿站在镜子前在心中对自己大声地喊着,镜子里的他身穿白色湖丝长衫,如果不看头后面留着一条两尺来长的辫子的话,他还真的能够称得上“帅哥”二字。   今天是发榜的日子,谭延闿之所以现在还在湖南长沙没有随谭钟麟去福州,就是因为他在七月要参加在长沙举行的童子试,这次考试如果能够榜上有名的话,他就算完成万里科考的第一步成为秀才了。   其实前几天冯文郁刚刚接受附身谭延闿的现实的时候,最为担心的便是他如何能够过的了科举考试制度下的学问这一关,要知道这个时候除了少之又少几个走出国路线之外,几乎都是从小要进私塾来念四书五经的,他冯文郁哪会这东西?!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冯文郁非常完整的继承了谭延闿的一切,除了完整的记忆之外,便是完整的旧知识体系,这使得他不用担心以后被老爹谭钟麟打死了——从谭延闿的记忆中,冯文郁知道谭钟麟对谭延闿的学业要求之严格令他咋舌。   谭延闿走在大街上,身后就跟着谭家的老奴福伯,谭延闿对大街上的一切都是很好奇的,根据以前的记忆,谭钟麟对他要求严格的背后还有段特别的故事——谭钟麟精于“麻衣相法”,喜欢替人相面,也喜欢延请术士为家人看相。谭钟麟曾经礼请过一术士杨某到督署,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但是他总是终日闲逛,到最后的时候才对谭钟麟说:“制台大人,我来府邸月余,略有所见,其他可略而不谈,只三相公将来名位之高、勋业之大,均在大人之上。不过,恕我直言,他未来的业绩恐怕要走上你的反面。”谭钟麟还要想问下去,可是杨某居然闭口不言了,从此以后谭钟麟害怕谭延闿日后闯祸危及谭氏一族的安全,对他的管教更加严格了。   这件事是谭延闿的亲弟弟告诉他的,不过现在冯文郁附身在谭延闿身上,心中却想到:“这个姓杨的术士还真有两手,依照历史上谭延闿的作为,除了三次督湘,好像还是民国政府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官员,要不然也不会葬在中山陵旁边,这可以与葬在皇帝陵旁边相提并论了,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术士算的确实没有错误!可惜现在的谭延闿已经不时以前的谭延闿了,如果没有机会成事的话,干脆在晚清末年就全家迁往海外,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谭延闿一边在路上走,一边想着如何面对以后的大变革时代,毕竟对那个时代的强人多少有些了解,若不是碰上绝大的机缘,想要和那些强人也好、伟人也罢比肩而论,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像这样自由的走在大街上,在谭延闿来说是非常难得,冯文郁生前自然是自由的,不过此时可是据他所生活的年代足有一百多年,虽然比不得二十一世纪的繁华,但是也别有一番趣味。   湖南本就是中国的腹地,南来北往通商之所在,再加上其地理位置的优越性,这个时候还大致保留了晚清的面貌,不像上海那样已经开始有些现代化都市的雏形了。走在长沙的大街上,客商云集,有太多是谭延闿所未曾见过的东西,考秀才固然对现在的读书人比较重要,但是对此时的谭延闿来说并不能够代表什么,对这些东西他还是看不上眼的。   “滚!没钱还来老子这里,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谭延闿正和福伯在街上走走看看,不妨在闹市中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他倒是很吃惊。他想快走两步上前看看是到底怎么一回事,福伯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不以为然地说道:“前面人杂,少爷还是别走得太快!”   谭延闿心中却好奇的很,不过此时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再给我一点!就一点,我把命给你们!”   谭延闿听后停住了脚步——这种声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这是吸毒者的声音——没有尊严、低贱的连狗都不如,活脱脱的一个人性躯壳、行尸走肉!前生作为一个医生,他对毒品是非常了解的,毕竟医药行业和毒品有着很深的交集,如果给他设备和原料,他甚至可以做出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毒品,而且成本更为低廉,更容易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染上毒瘾!   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在前生的时候也参与过戒毒药品的课题研究,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毒品仍然是困扰中国的一个大难题。正是由于这种社会需求,才使得与之相关的戒毒药品不断的提升换代,说白了,冯文郁不止是一两次参与这种课题的研究,不是效果不明显便是毒品的品种在翻新花样使得旧有的戒毒药品难以奏效,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他去德国之前他所参与的戒毒药品开发新的一代产品又走向了生产线,效果非常不错,最重要的是其来源便是中医的一道药方,当时他所做的工作便是将汤药变成制剂和药丸。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冯文郁所见到的那些瘾君子们的形象还是不时的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最主要的还是毒品把人折磨的太惨了,简直是把人变成了鬼。没有想到他才来到这个时代没有几天,居然又碰上了吸毒者,这给他的冲击是巨大的。   被扔到街上的大烟鬼已经毒瘾发作,已经瘦的只剩下骨架的身躯哆哆嗦嗦的团成一团,干瘦的就像鸡爪子一样的手不停的划拉着胸膛和脖子,直到流出一道道鲜血,就是这样嘴中还嘶喊着:“给我一口!给我……” 第二章 秀才   “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在街上看到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嗨,真是作孽呦!”福伯轻声的感叹道,他用手指指那家牌匾用兰底黑字写的“福寿楼”,说道:“这是一等烟茶楼,还有好几种,不同的等级是用不同的牌匾来招揽的,每个月都给朝廷捐月钱,也有不同的开业时间,不过这一等烟茶楼捐得最多,所以每天都开。少爷,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还是快走吧!”   福伯知道谭延闿平时很少有机会出门,对这些事都不知道,所以稍微提点了一下,防止谭延闿若是自己出来的话误入了鸦片馆。说完他便扯着谭延闿的袖子绕过了那个在地上还在拼命嘶喊的大烟鬼,继续往前走。碰上了这种事情任谁也不会高兴的起来,谭延闿尽管在前生的时候也在戒毒所观察室中见过犯毒瘾的吸毒者,不过在大街上看到还是头一次。这个时候谭延闿才留意到大街的两旁有不少都是烟馆,里面进出的人很多,尽管他直到这个时候的中国鸦片馆应该很多,但没有想到就连湖南这样地处中国腹地的省份鸦片的侵入依然如此厉害,他还以为仅是沿海的省份吸食鸦片的现象非常严重呢。   遇到了鸦片鬼让谭延闿的游街兴致一下子降低到了冰点,只是机械的往前走着,他在想着是不是把自己手中掌握的戒毒药方拿出来,以便减轻鸦片对这个时代中国人的伤害呢?!   “虽然没有现代化的提纯工艺设备,不过好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戒毒配方中有很多都是中药,利用现有的设备跳过提纯这一关,直接制成药剂或是药丸,这个难度应该不算大……”谭延闿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组安!谭组安!”后面跑上来几个比较年轻的学子。   谭延闿看到他们后立刻意识到刚才他们叫的“组安”正是自己的字啊,“这个时代的名字可真够让人迷糊的,直接喊我谭延闿不就完了,叫我的字我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呢!”谭延闿在心中小小的抱怨了一下,笑着打个招呼:“维同兄、吉安兄,看两位这么春风得意,想必是考试得以通过成为秀才了吧!”   这两个年轻学子在谭延闿心中还是有印象的,谭延闿因为父亲谭钟麟在外做官的缘故,直到去年年初才回到湖南茶陵老家,后来就在长沙的赐书堂安顿下来。谭钟麟对谭延闿的要求很严格,所以谭延闿并没有读私塾,而是随着谭钟麟就任的地点就近延请当地的大儒入府给谭延闿兄弟几人上课,平时是很难得出门的。不过谭钟麟也不是迂腐之辈,他根据每个孩子的才华给予一定的空间来锻炼他们——帮助谭钟麟批写公文、跟自己的幕僚在一起学习如何处理政务,谭延闿在这方面的表现远胜过他的兄弟们,能力最强,最得谭钟麟赞赏。这维同和吉安正是长沙中有名世家子弟,家族之间的交往让他们见过几面,尤其是他们都今年一同和谭延闿进行童子试,所以交往上比较多,不过这两个人都要比谭延闿大上两三岁。   那个被称作吉安的年轻人听候摇头说道:“我可没有你们厉害,组安和维同兄都通过了考试,现在城西学政那里已经把榜文都贴出来了,尤其是组安,你可是所有考取秀才中最年轻的,大家都在称你为神童呢!”   “十五岁的神童?呵呵,吉安兄说笑了,不过是走完科考场上第一步,这才是个入门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谭延闿拱手谦虚地说道。念书一直是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的强项,想想前生在后世的时候,他能够在湖南一省的高考学子中脱颖而出考取了北大协和医科学院,那个难度在现在看来不比考进士差,可惜现在谭延闿要面对的四书五经,可不是数理化,这中间的差异可是隔着太平洋这么远啊!   “能够提早过秀才那是最好不过的,以后准备乡试和会试的时间长一些,别到时白头考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吉安倒是一个豁达的人,虽然没有考上但是心中也没有多少懊丧。   “千军万马过这一根独木桥,这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举国数十万读书士子,数万秀才,数千举人,数百进士,嗨,不敢说连中三元,就是平安得个进士出身谋个出身也是难比登天!”维同苦言说道。   “天下能够成事的人有几个是状元?就是国朝两个连中三元的苏州钱启和广西陈继昌也不过是庸碌一生罢了。我考科举不过是想弄个秀才糊弄老爷子罢了,到时候弄个工厂折腾一下做个富家翁岂不是美哉?!”吉安笑呵呵地说道。   “吉安兄豁达的很,不过苦的是小弟,家父要求严格,恐怕一个秀才是绝对无法混过去的!”谭延闿苦笑地说道。   两人听后都点点头,虽然两人和谭延闿接触不是很多,但是对于谭家家教之严早就有所耳闻,谭钟麟对儿子要求之严格,相比之下他们就好像处于天堂一般了。别的不说,仅仅是谭延闿那一手好字,就足以让他们两人汗颜了,这可都是临摹前人名家数百通所打下的底子,更不要说三日一篇文章,五日一首诗,大楷若干页,小开若干张,人家能够以十五岁的年龄考取秀才一点也不夸张,毕竟底子在那里摆着呢!   谭延闿半道碰上两人知道自己考取秀才的功名之后,就没有心思再去看榜单了,一方面他对科举考试缺乏兴趣,既然知道结果也没有必要再跑一趟;另外便是看到那个大烟鬼毒瘾发作的样子,心里面好像被针扎了一样非常不舒服,举目望去才发现这条街上的鸦片馆原来这么多,不过都是换了招牌他一时辨认不出罢了。   在辞别吉安和维同两个学兄之后,他便和福伯返回自己所居住的赐书堂,赐书堂的那硕大的九个福字在他眼中此时是那么的扎眼,心情不快的他摇摇头走向自己的书屋。根据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无论这次考试通过与否,他都要在知道结果之后尽快的赶往福州到谭钟麟那里去,毕竟他身上还有个“幕僚”的虚衔,这也是谭钟麟把他绑在身边以防他在外面为家族惹祸的一种办法。   谭钟麟这种教育手段对于谭延闿来说并不陌生,也非常理解,毕竟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孕育革命的先兆了,尤其是进入二十世纪的时候,头十年那革命起义事件是此起彼伏,不过成功的却一次也没有,也就是1911年的辛亥革命才最终惊险的获得了胜利,开创了一个新时代。虽然不知道孙中山等这个时代的革命名人现在情况如何,但是如果他下决心去找的话还是非常容易的,不过谭延闿对于孙中山的伟大革命事业一点兴趣都没有,知道些历史的人都明白孙中山要为此继续奋斗二十年才会有初步的成果,但这个成果到底是好还是坏真的是没有办法评价。更因为成为孙中山的同行是要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对于这么一个危险程度极高的工作,他谭延闿更是敬谢不敏。   在书房中,谭延闿先展开信纸给远在福州的谭钟麟写了一封信,将自己考中秀才的消息先传达过去,然后大致汇报了一番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功课,附上两首诗和自己的归程计划一起寄回去。冯文郁此时非常庆幸,他能够完整的继承了谭延闿的一切,不然这诗文和书法关口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不过附身在谭延闿身上也有了非常意外的收获——他的睡眠时间可以压缩到很短并不影响到自己的休息,而且他隐约间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力变得非常强悍,前生的时候冯文郁的记忆力就很好,但是此时他随便翻上一本书就可以轻松的从头到尾背诵出来,这也是他无意中才发现的,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谭延闿在长沙没有什么朋友,毕竟他去年才第一次回到故乡,从小都是在父亲的身边长大,随着父亲就任的地点不同所居住的环境也经常发生变化,所以就算他以十五岁的年龄考上秀才,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只是赐书堂的这几天伙食稍微改善了些而已。   给谭钟麟的信件是发出去了,不过谭延闿却并不着急去福州,毕竟那里不过是一个新的囚笼罢了,根据谭延闿的记忆他的生活除了帮助父亲处理政务之外,其他的时间都是和坐牢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最重要的是谭延闿需要时间看书——看得是谭延闿曾经看过的四书五经和其他科举考试科目所必看的书籍。虽然在冯文郁附身谭延闿之前,这些功课根基打的极为扎实,但是体会到过目不忘的好处之后,他需要更加精准的记忆这些科举考试的知识,这样也是为了以后应付谭钟麟的考试省些精力。   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谭延闿便将书屋中的藏书都仔细的浏览记忆了一遍,感觉心中有些底气的时候,他便带上两三个家中的仆从赶赴福州,由于这途中距离不短,福伯的年龄又比较大了不方便赶路,所以他才挑了几个比较年轻力壮的仆从背负行礼赶往福州。   谭延闿从小跟着父亲谭钟麟的升迁而游居各地,冯文郁虽然继承了谭延闿的一切,但是还是头一次通过骑马、坐船、乘车来走这么远的路,从长沙出发横穿江西和福建,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达目的地福州。这个时代还没有像后世污染这么严重,山水秀丽、空气新鲜,这倒是让谭延闿消除了旅途的疲劳,直到到达福州后还精神奕奕。   此时谭钟麟正出任闽浙总督,从赐书堂慈禧太后所亲笔写的九个“福”字可以看出谭钟麟在朝中还是非常吃得开的,背后明显是慈禧太后在做靠山。根据谭延闿的记忆,前年谭钟麟因为眼病失明才请辞告老治病,在家中修养一年眼病治好之后,湖南巡抚接到清廷的询问谭钟麟的身体状况,催促着他病愈后赶快进京供职,回京后果然升任吏部尚书。此时谭钟麟都已经快七十岁了,这么大年龄还要出任吏部尚书这一要职,虽然没有几个月便外放闽浙总督,但是也可以看出谭钟麟在朝中的地位还是非常稳固的。   “最重要的可能还是老佛爷需要谭钟麟能够掌重权!”谭延闿有些腹诽的想到。虽然他对晚清的历史不时很清楚,但是也知道晚清朝廷内部派系林立,其复杂程度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像谭钟麟这样年高告老的官员还能够被起任,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就像现在谭延闿主攻书法的馆阁体,这就是去年在北京的时候,谭钟麟在见过翁同龢之后严格要求他习练的——翁同龢就是一手标准的馆阁体,黑大光圆,宝色内含,最能够写大卷子。翁同龢当初能够在咸丰丙辰科会试那年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进殿试最终获得状元,这一手馆阁体没有少给翁同龢赢得额外的加分——京城里面的一班名士最看不起馆阁体,平常日子里面也不苦练,耍名士派头,酬唱往还都是淡若无痕的行草,这样的字体要是拿到考场上,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栽到那个坑里!   就是谭钟麟的至交好友翁同龢,同时也是清廷中清流派的首领,不过私下里谭钟麟和谭延闿谈起以前朝廷中的掌故的时候,也非常不屑地说道:“同为清流首领,翁书平和张孝达(张之洞)之间有着非常深的隔阂,这是翁家和张家在新旧军机之争埋下的种子。翁家走霉运的时候张之洞也没有少帮着解困,但是张之洞外放两广开帏赌筹钱办洋务的时候,就是这个翁书平背后重重的捅了张孝达一刀,差点让张孝达万劫不复,宦海风云人事沉浮不过如此!”   由于谭延闿年龄虽小,但是从帮助谭钟麟处理政务的手段来看是他这几个儿子中最堪重用的,所以闲暇的时候谭钟麟总是要给谭延闿讲述朝廷掌故,以他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年至快七十依然活跃在政坛上的不老松的经历来告诉谭延闿——表面上的一切都未必真实!   对于这点告诫,此时的谭延闿深有感触,毕竟冯文郁知道以后一百年世界的大致历史走向,不要说这一百年,就是单单此后的二三十年间中国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要是放在现在来看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相比之下同是清流一派的领袖翁同龢与张之洞之间的恩怨就算是小儿科了。不过这从另外一个角度打击了谭延闿——虽然他知道以后历史的大致走向和一些著名历史人物命运的最终归宿,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所熟悉的历史人物在他眼前会成为一个游戏的NPC,他们可都是一群久经考验的人杰或是和曹操那个等级一样的枭雄。不是他冯文郁不爱国,但是在面临这么一群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著名人物的时候,想说“没问题”真的是很难开口。   当冯文郁附身的谭延闿第一次见到父亲谭钟麟的时候,心中也不禁有些腹诽:“这老头都可以算得上是我的爷爷辈了!”   此时的谭钟麟已经六十九岁了,相对才十五岁的谭延闿,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爷爷辈了,不过回头想想这个时代的风气也就不难理解——只要有钱有势,四十多岁娶个小妾根本算不得什么,人家张之洞老来还有个不到双十的小妾呢,这可比谭钟麟更为花哨。 第三章 功课   谭延闿这次考取秀才让谭钟麟非常高兴,虽然只是科举考试的第一步,但是也算是争了个先手,总比四五十岁的老秀才在科举考场上要有优势的多,况且古往今来的考官都喜欢年轻的学子能够出头,以至于三十岁的秀才们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来插班装嫩,至于四五十岁的老秀才虽然不这么干,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他们已经失去了这个装嫩的资格。   “嫋嫋箫声嫋嫋风,潇湘水绿楚天空。向人指点山深处,家在兰烟竹雨中。”谭钟麟手中拿着一张诗筏轻轻念到,这是谭延闿要交的功课之一,不过相对于文章而言,这诗词要想出精品绝非易事,要不然乾隆皇帝一生十万诗,能够被人熟知的却一首也没有。   此时的谭延闿非常得意:“没有想到我也会作诗啊!这在百年以后的中国人中恐怕比大熊猫还少吧,不过也多亏了这小子有着扎实的功底,看到某些景色这诗句就会突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呵呵,这也算是原创吧!”   “好!好!组安这首诗颇得《楚辞》之风!”谭钟麟笑着坐在太师椅上说道。   谭钟麟放下手中的诗筏问道:“这次留居长沙,有没有拜访湘绮先生?”   谭钟麟口中的湘绮先生便是湘军中的一个非常另类的人物,湖南湘潭人,也是学界名士王闿运,因为他居住的地方名叫“湘绮楼”,所以学者称其为湘绮先生。说起这座湘绮楼还是湖湘名士的一桩美谈——王闿运是个木匠的儿子,家境贫寒,但是却有学术大家的风范,19岁补诸生,深得他的塾师蔡先生的赏识,尽管家境贫寒,但是却得蔡小姐的芳心暗许,于是便成就了这一对美满的婚姻,所居住的地方便是“湘绮楼”。王闿运25岁考中举人,后来科举就不再走运,转而谋求新的发展之路,他虽重经学,但好“纵横之术,游说公卿间,欲以巨眼觅英雄”,他曾向曾国藩建议联合太平军,共同推翻满清政府,未被采纳而受到曾国藩的冷落。   王闿运和谭钟麟交情非常,谭钟麟连续将几个儿子取名为延闿、恩闿、泽闿,其敬仰的心情于此可见,而王闿运在学术上面的成就成为湖南三大儒之首,谭钟麟命他的几个儿子在很小的时候便拜于王闿运的门下。正是因为这份交情,谭钟麟得以知道王闿运在湘军中的经历,在谭钟麟看来曾国藩虽然明面上冷遇王闿运,但是这未必是曾国藩的真实想法,要不然也不用照顾王闿运,干脆一刀杀掉就算了,直到现在王闿运和湘军出身的几个领袖依然联系非常紧密,可见曾国藩当时是一心想做忠臣,但是未必没有对王闿运的提议有想法,只是曾国藩自己也在犹疑之间,无奈之下才会这么对待王闿运。   谭钟麟除了非常佩服王闿运的学问之外,最看重的便是其“纵横之术”,他这一辈子也就到这个地步了,但是他的子孙还要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他派自己的儿子拜入王闿运的门下,最重要的便是学习这“纵横之术”。可惜令谭钟麟非常失望的是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除了谭延闿之外全部被王闿运给退了回来,只是象征性的在他的门下学习学术知识,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谭延闿可是王闿运的得意门生,就学时间虽短,但是已经登堂入室,学业愈精,很可能是已经被王闿运内定成自己的继承人了。谭钟麟不敢奢望谭延闿能够成为第二个王闿运,只希望能够学得十之一二便可以足够保证其在乱世中生存了。   谭延闿现在自然不知道谭钟麟目前的真实想法,谭钟麟已经把他作为未来谭氏一族的希望来培养了,只要他在科举考试上能够继续披荆斩棘取得进士,到那个时候谭延闿便会发现父亲早就已经把他培养成一个游刃有余的官场老手了。谭延闿所掌握的历史知识并不能够对这个时代有个完整的把握,在这个时代除了要讲权势、讲靠山之外,宗族的力量更是难以想象,在朝中无论是两代帝师翁同龢也好,还是现在风头正健的张之洞也好,他们的发迹都离不开宗族的力量,当然宗族也给他们召来了无端的麻烦,但是总体来说是作用无法估量的。谭家宗族力量在湖湘也不算弱,就连在湖北当巡抚的谭继询和他都有一定的亲缘关系,不过这还不够,还不足以登的上台面,人家翁同龢和张之洞的宗族早就在军机大臣这个层次上交手多次了。   谭延闿躬身说道:“这次在先生身边三个月,时间虽然有些短了点,但是孩儿觉得收获颇多,先生有三门功课……”   听到谭延闿说到这里,谭钟麟的两眼突然冒出了精光,稍微正了正身子有些急促地问道:“小三,你选了哪门功课?!”   “是第三门!”谭延闿说道。   “好!好!”谭钟麟笑着连说好,“我谭氏一门总算有个能得壬秋青眼的人才,你那两个哥哥连第一门功课都没有资格选呐!”   “父亲早就知道这三门功课么?”谭延闿问道。   “呵呵,为父与壬秋相交数十年,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就太没用了!这三门功课乃是功名之学、诗文之学和帝王之学!壬秋二三十岁的时候正是在湘军中为曾国藩的幕僚,其实有很多人都知道湖湘流传的那个没有人证实的传闻,倒是王壬秋自己曾向为父非常明确的证实过他的确劝说过曾国藩另立门户的事情。王壬秋是个目空一切、敢于大言的人物,不过他的基础实在是太薄弱了,这种人必须依附于像曾国藩这样的人物才可以!”谭钟麟微微冷笑的捋着花白的胡子。   “王壬秋能够传你帝王之学也是你的福分,这官场之中仅靠儒家诚敬之学是远远不够的,官场险恶哪是你所能够想象的,这帝王之学乃是纵横之术,如施用者无大贪婪之心,大可保个一生平安。组安,切忌不可像湘绮先生那样,一个人能够干多大的事情还是要看自己的基础,切忌好高骛远!”   谭延闿躬身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听着谭钟麟评价王闿运这番话后,谭钟麟倒是想到晚清末年的一个风云人物——杨度,他对杨度的生平不是很清楚,但是却知道杨度曾经自命是中国最后一个精通帝王之学的人物,最后投奔袁世凯帐下也确实做了不少事情,好像这个杨度还是师从王闿运,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搞不好这个杨度还是自己的师弟呢!   不过谭钟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冯文郁本身便是三十多岁,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谭钟麟对谭延闿的种种安排在他眼中感到非常的矛盾,唯一的解释便是认为谭钟麟出于本能的意识到未来的中国走向是非常复杂多变的,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这种变革中游刃有余,以保存自己家族的平安。   对于谭钟麟的这种矛盾,谭延闿倒是非常理解,毕竟他知道后世中国的历史走向,谭钟麟虽然不知道,但是在官场混迹几十年,尤其是从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地担任督抚高位,对于清朝官场和民间的状况了解的非常清楚。也许谭钟麟不会想到清朝要亡于孙中山的革命党人的起义,但是他已经隐约的感觉到这大清的江山已经快要气数尽了。尽管对于清廷谭钟麟还是非常的忠诚,但并不代表他要把自己整个家族的命运和清廷紧紧的绑在一起!   谭延闿在回到福州后,便在督府中帮助父亲处理政务,谭钟麟非常重视他的功课,将博学多才的谭铭三请到督府专门为几个儿子指导功课,谭延闿自然是培养的重点。相对于谭铭三的那套存诚主敬的儒家思想,谭延闿更加感兴趣的还是帮助谭钟麟处理闽浙督府的各项政务,虽然他并不指望能够在以后的乱世中崭露头角和那些伟人与枭雄共舞,但是学习处理政务能够让他更加了解这个时代。   不是谭延闿不爱国,只是未来几十年中国的世事风云已经把他给吓怕了,最佳选择自然是在合适的时间出国远走他乡以避过战祸的牵连,但是他也不愿意就这么一走了之,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有益的事情,虽然不能够改变大局,但能够消减一些百姓的痛苦也算是仁至义尽。   “尝试一下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最后一步!”谭延闿在处理政务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走了神。   谭延闿虽然对科举考试那套不感兴趣,但是也没有冷落了谭铭三,毕竟这位老学究是父亲花了很大功夫请来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先生住进督府的最重要工作便是督促自己的学习,至于自己的那几个兄弟,谭延闿已经看出来谭钟麟对他们都已经失去信心了,估计以后也就是花钱买个职务干干就凑合了。   让谭钟麟和谭铭三非常满意的是,尽管谭延闿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督府中和那些幕僚们在一起处理政务,但是谭延闿的功课却是以看得见的速度在提高,也许诗文方面功力比较弱了些,但是书法和应试方面的能力大为增强。谭钟麟也发现最近谭延闿的书法上更加偏重练习馆阁体,当然作为名士的必修书法行草也是没有放下,其功力已经日渐深厚,至少谭钟麟在心中觉得自己儿子在书法方面确实有着自己难以企及的天分,用不了多长时间恐怕谭延闿的书法水平就要超过自己了。   谭延闿的进步在外人眼中多少有些突飞猛进的感觉,但是作为父亲,谭钟麟却知道自己儿子无论是功课还是书法都是非常用心的,真正做到了三更睡五更起,每天的练字的数量也是比考秀才之前要加大了一倍,再加上谭铭三和他所布置给儿子的功课,考虑到儿子在幕府的工作时间,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刻苦用功了。   谭延闿的努力看在谭钟麟的眼中,为此谭钟麟心中非常高兴,生怕自己的儿子因为太过用功而拖垮了身体,特意嘱咐厨房每天要做些滋补的汤食给儿子,最重要的午夜的食品要供应好。谭钟麟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督,手头上的财富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意义,但是自幼贫寒的他为了教育孩子对其月供控制的近乎于吝啬,这在清廷中同级别高官中是十分罕见的。不过眼见儿子如此用功,谭钟麟在为儿子滋补身体上的花费非常大方,甚至每个月专门拿出一百两银子来购买滋补药材。   谭延闿在最近两个月无论是书法还是日常功课之所以能够取得这么大的进步,还是归功于他的过目不忘和用极短的睡眠时间来恢复精力,这使得他能够用最短的时间来学习日常功课,并且大大延长了他的工作时间,不过对于身体来说倒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由于谭延闿的特殊地位,谭钟麟的儿子进入幕府来和其幕僚帮助处理政务,这本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操守好治家严的官吏都采用这个办法来锻炼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有些朝廷大员干脆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来给自己的儿子谋得一个肥缺,既可以达到锻炼的目的,又可以借机捞钱,这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了。   幕僚办公的地方叫幕友堂,在督署大院西侧中间有一个非常宽敞的大厅,周边有十几间小房子,这便是闽浙总督幕僚的办公之处。幕僚本是古代将帅打仗之时随军住在帐篷之内的军事参谋、书记等人的通称,后来因为地方大员衙门署官定制有限,忙不过来便把将帅们的做法学了过来,聘请一部分办理文书、刑名、钱谷等事务,因为是学得军营那一套,名称也跟着叫幕僚。这些人不属于朝廷命官,是衙门主人自己请过来办事的,合则留,不合则走,全凭双方的交谊关系深厚如何,所以主人都客气的称其为幕友。   清代末年因为内乱频繁,地方大员都担任着繁重的军政责任,故聘请幕友之风一时大盛,各地督抚每个人都有一个庞大的幕僚班子。不过其中最为有名的还是当属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时的幕僚班子——那里曾经聚集了数百名当时精通军事、科技、理财、行政等第一流的人才,号称天下人才渊薮,甚至还有朝廷人才不如两江的说法,这也就难怪当时的王闿运会向曾国藩密谏自立了。 第四章 幕僚   “少时,在闽浙总督幕中,遇到疑难的公事为他人所不解的,只有谭先生了如指掌,而区处条理,都能恰合分际。”——沈静,《逝去的岁月》,强学书社,1932年出版。   谭钟麟做了这么多年的督抚,长期跟随他的幕僚也有三十几个。谭钟麟的政治倾向是非常趋于保守的,要不然也不会得慈禧太后的信任,其幕僚班子和其他朝廷大员的班子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按照朝廷的体制分成吏科、刑科、户科、礼科、兵科、工科,谭延闿还听说现下比较新潮的张之洞则还开设了洋务科和翻译科。幕僚的月薪视其出身、能力、资历和所担任的职务不同而有高下之分,谭钟麟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锐意进取的精神,他对待幕僚的待遇比较好,只是图个善始善终,长期跟随他的幕僚基本上每个月最少也有三十多两银子,多的甚至可以达到五十两之多,这与幕僚的平均收入二十两来说明显的高出了太多。   这个时代一个七品县令的收入不过四十五两,如果一年之内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年底还有一千两的养廉费,平均下来也不过九十多两,不过县令还要应付贿赂上司、照顾家人,这样平摊下来如果不是贪官的话,那日子过得是非常辛苦的,至于一个塾师的收入一个月也就五六两的样子。读书人的命不好当不了官也就是做塾师,不过在谭钟麟手下做幕僚便可以轻松挣到半个县令,五六个塾师的收入,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眼馋的好行当!   谭延闿进入幕友堂之后,长期跟随谭钟麟的幕僚们心理也很清楚,主人治家非常严谨,也有两个少爷曾进入幕友堂学习公务,后来承受不住谭钟麟也觉得效果不佳便撤走了,至于这个三公子能够待上多长时间就看天意了。以前谭延闿进入幕友堂也不过是一两天来一次,但是这比他的两个哥哥明显要勤奋多了,不过自从他考上秀才回到福州之后,便是天天都要在幕友堂至少办公半天,若是没有谭铭三上课,他就全天待在幕友堂。   由于谭钟麟是锻炼谭延闿处理政务的能力,所以并没有给他规定处理某一方面的政务,只是凭着谭延闿的兴趣来。这样一来谭延闿几乎把六科政务都熟悉了一遍之后,便随机处理秉承上来的公务,也正是因为他有着强悍的记忆力过目不忘,才使得他的办公能力大大提高,远比那些跟着谭钟麟混吃等死的幕友要强得多。   不过才三个月,谭延闿除了某些“关节”还不是很了解之外,已经隐隐成为谭钟麟的“幕僚长”了。对于谭延闿处理政务的能力,幕友堂的三十几个幕僚都是非常佩服的很,而谭钟麟更是喜笑颜开,虽然儿子的年龄还比较小,但是在谭钟麟看来要远比其他总督的儿子要厉害得多,更加有出息的多。谭钟麟也非常有意思,看到谭延闿处理政务如此得力,便专门给他一份幕僚薪水,因为他在幕友堂的地位,所以这份薪水有六十两之多,这在当时可是一份不小的收入了,这也是谭延闿第一份除去固定十两月供之外的收入。   闽浙总督,正式官衔为总督闽浙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是清朝九位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福建和浙江的军民。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东北三省总督,那对于谭延闿来说还是后世的事情,在这九位封疆大吏除了直隶总督是从一品大员之外,其余都是正二品,所以直隶总督为天下总督之首。闽浙总督按照所治理辖区的位置来看,在天下总督中排名还算可以,比直隶差了些,不过由于浙江临海发展很快,也算是和湖广、两广、两江总督一个档次,事实上两江总督就因为出了一个曾国藩,要不然光凭地利还是赶不上闽浙总督的,不过这绝对要比云贵和陕甘总督要强上不少。   正是因为这三个月来谭延闿广泛接触政务使得他对当前所面临的这个社会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时代也不愧为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时代,就谭延闿所接触到的种种现象也着实让他有些心惊肉跳——历史书上的那几行字并不能够代表这段历史!   谭延闿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与谭钟麟的特殊关系,不仅在幕友堂确立了自己的核心地位,还因为谭钟麟年老不能处理所有的政务,实际上谭延闿到现在为止可以顶的上是半个闽浙总督了,除了非常重大的问题之外,他一个人就可以拍板决定。   谭钟麟对谭延闿亲近政务是持非常支持的态度的,不过随着谭延闿已经掌握了幕友堂之后,谭延闿对于幕友堂的工作效率已经非常的非常不满意——这些幕僚除了有三四个是新加入的闽浙人士之外,其余都是跟着父亲混资历的,谭钟麟年纪已经大了,但是他还很年轻,尽管他并不看好自己的未来,但是他也必须要尽可能的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之后才决定自己的去留,要想做些实事,那为幕友堂更新新鲜血液就势在必行。   说起来也很让谭延闿迷惑的是闽浙总督总管福建和浙江,这两个省福建地形不是很好,富庶程度肯定赶不上浙江,但是这总督府居然不在杭州而在福州,这挺让他感到奇怪的。不过要想找到谭延闿现在所需要的幕僚,浙江和福建都必须要有熟悉本地的人,甚至还需要到广州和上海去搜罗人才。   谭钟麟是个保守派,在招募幕僚方面自然不能够触及他的底线,其实谭延闿非常欣赏李鸿章和张之洞,他们的手下有着众多学贯中西、精通洋务的人才,而张之洞在自己的幕府中公开便有洋务科,这个旗号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谭钟麟坐镇的闽浙总督府内。为此谭延闿发出的招贤榜中招募的主要人才便是精通外文的翻译人才,他想在幕友堂中开设翻译科。   对于谭延闿招募扩充幕友堂,谭钟麟并没有反对,他虽然不允许谭延闿与闲人交往,害怕他惹是生非,但是作为总督的公子,谭延闿又必然会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以便切磋学术,增加社会阅历。对于谭钟麟来说,谭延闿的这种转变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他交给谭延闿这么大的权力,也是希望谭延闿能够在未来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转眼间1892年的春天到了,在出了正月之后,闽浙总督府的幕友堂中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考试,这场考试是由谭延闿亲自主持的,而其他幕友也颇为好奇,没有太多的事务的幕友都在幕友堂中围观观看,谭钟麟也非常有兴趣的来到幕友堂,想看看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来招收幕僚的。事实上与其说是谭钟麟看儿子怎么招收幕僚,不如说他是来看儿子的外语表演的——在谭延闿回到福州不久,谭钟麟便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学习外语,这使得他很好奇,不过看在谭延闿各项功课非常出色的份上,他并没有阻拦,今天的考试内容他早就知道了,谭延闿将会用外语来直接考问应榜者,最后决定留下那些人——这些人将会成为闽浙总督府幕友堂中翻译科的一员,月俸四十五两银子,并且视其工作能力还可能会有十两银子的奖励,这在当时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谭钟麟不在乎金钱,事实上他的幕友堂在与他同是总督位置上的其他人相比,人数还是非常少的,张之洞便有一个人数超过六十人的幕友堂,至于现在还是如日中天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李鸿章,那幕府的规模就更不可想象了,张之洞和李鸿章能够养得起这么多幕僚,他谭钟麟一样可以养得起——不要说他每个月的俸禄,就是闽浙各衙门每个季度都会给总督府送上六千两的“开支费”,另外还有逢年过节属下的孝敬,一年加起来怎么也有个三四万两,这几个幕僚钱他出得起,不过关键还是要看这些钱值不值得付出。   由于待遇非常优厚,来应试的人很多,差不多有三四十人的样子,这也大大超出了谭延闿的预料,为此两天前他便出了一张试卷——全部都是英文的,上面有一百个问题,并且还需要应答者用英文或是自己所擅长的外语写一份简历,答题时间为两个小时,上面的内容包罗万象,全部都是关于西方科学、习俗、人文方面的。在谭延闿的眼中,这份试卷的难度并不高,不过考试内容非常广泛,诸如“美国第一人总统是谁?”“谁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你认为西方最伟大的文学家是谁,并且说出理由”等等,真正有些难度的是后面的外文简历,不过这对于一个精通外语的人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前生的时候,冯文郁三十多岁都没有结婚,不过他在事业上也是一般人所难以企及的——他本是茶陵的一个农家子弟,但是从小便聪颖过人,在高考中居然能够考进北大协和这样一个省录取人数也不会超过两位数的高等学府,硕博连读毕业后,他就开始了游学生涯,美国、英国、法国、德国他都待过,并且还为此很是下功夫的学习了德语和法语。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份试卷,能够考过六十分的只有三个,还有五个过了四十分,其余人的成绩惨不忍睹,竟然还有六个干脆是零分,这是浑水摸鱼的来了。这个结果显然让谭延闿非常沮丧,不过他依然希望能够在下面的面试过程中找到自己最需要的翻译人才。   经过这一番笔试之后,一共摘出了十三个人来参加面试,当第一个面试者走进幕友堂之后,谭延闿用法语开始了自己的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非常流利的用法语回答道:“我叫沈静,字文渊,来自上海,早年随父亲去过法国和英国……”   面试的结果可以说是让谭延闿喜出望外——十三个面试者能够通过他这一关面试的人有九个,当然这其中还有两个他无法“鉴定”,人家是精通俄语和意大利语,他只有临时聘请了两个外国人来当监考,按照他的要求来进行面试提问,结果也非常理想,这两个在笔试中是零分却交上了用意大利语和俄语写的简历的家伙居然能够和两个外国人谈的天花乱坠,实在是让谭延闿感到有些意外——看来聘请这两个外国人所花的五十两银子没有白花。   本来幕友堂翻译科的招收人数在五人,没有想到最后过关的有九个,不过谭钟麟非常大方的同意谭延闿把看中的人留下来,这让他多少有些欣慰。谭钟麟在招收幕僚之前和谭延闿进行过一次谈话,也正是因为这次谈话,他才知道父亲为何同意他建立翻译科——张之洞的幕友堂有个翻译科,中间有个“镇宅之宝”便是精通十国语言的辜鸿铭。   谭钟麟和张之洞的交情算不上很好,只是仅限于了解对方而已,最重要的是两人都认识王闿运,王闿运和张之洞手下的头号幕僚桑治平都在肃顺王府中担任过西席,这段交情使得张之洞和王闿运之间也有着很深的来往。王闿运对张之洞的评价让谭钟麟对张之洞非常有好感,可惜他已经老了,只想着能够平平安安的渡过,张之洞有当天下第一总督的雄心,手下网罗的人才恐怕除了李鸿章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相比,他谭钟麟虽然老了,但是他还有儿子,他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谭延闿的身上。   这九个合格者加上谭延闿总共不过精通英、法、德、俄、意大利五国语言,相对于张之洞手下那个号称精通十国语言的辜鸿铭,谭延闿心中多少有些沮丧,不过令他高兴的是总归手下有了一些精通外文的根基人才,以后慢慢网罗也就是了。再说这五国语言已经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势的语言——它们的背后是六个顶级列强,处在这个世界食物链的顶端,当然以后还会有日本,不过现在还没有到甲午年,也并没有发生日俄战争,日本在世界上还算不上是一个列强,就是在亚洲,表面上也被清朝给压制住,那个辜鸿铭精通的十国语言对他来说多少有些鸡肋了。   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在前生的时候虽然喜欢玩三国游戏,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才收藏癖好,这也是因为他对自己能够在这个乱世中称王称霸不够自信。辜鸿铭也是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印记的人,可惜谭延闿对这个人同样了解不多,如果有心招揽的话也要等张之洞退位后再说了,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谭延闿自己都不敢肯定那个时候还在不在国内了!   有了这九个外语人才,闽浙总督府的翻译科总算是建立了起来,在这九个人中,谭延闿最看好的是便是沈静、陈飞和寇青三人,这中间沈静和寇青都是出身商人,不同的是沈静的家族是个大商家,而寇青和他的父亲都是上海租界外国洋行的高级打工者,至于陈飞在谭延闿的眼中更加离谱——陈飞居然是个秀才,不过后来屡试不第迫于营生才在上海洋行中找了份差事,没有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语言天才,掌握了英德两国外语,后来生活稳定后,在上海租界中长了见识,觉得科举之路并不适合他,所以就干脆在洋行中做下去,要不是谭延闿的招贤榜许以厚利,并且也让他看到一丝能够做官的光明,估计他还会就这么在洋行中干下去。翻译科中的其他几人有四个是当代海龟,加上沈静这半个海龟,倒也是正好五五分成,这也让谭延闿心中多少有些好笑。 第五章 戒毒   “当我第一次见到总统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丢人,那个时候我正是毒瘾发作痛不欲生的时候,当一个衙役敲开我的嘴巴胡乱塞进一颗戒毒丸不长时间后,我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等我醒来后就听见一个衙役高声喊道:‘十八号醒过来了!’不一会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出现在我的眼前,问了一下我的身体感受后,在一个本子上做了记录便走开了——这个少年便是以后的总统,而我则是一个人见人憎的鸦片鬼……”——《战争之狐——李韬传》,吴桐萱、李韬著,强学书社,1940年出版。   对于翻译科的任务,谭延闿早就和谭钟麟商议过了,考虑到谭钟麟的保守态度,谭延闿决定将翻译科的职责定位为大量翻译国外各种书籍,将国外的先进科学技术引进中国。在谭延闿看来张之洞的翻译科太过奢侈了,只为一个人服务,这未免会造成资源浪费。闽浙总督少不了要和洋人打交道,不过仅仅为了这个而编制一个翻译科就显得太多余了。   在谭钟麟的资助下,谭延闿买下了一家印刷作坊,并且每日都从洋行那里订购外文报纸,这些报纸主要是从香港那边搭乘定期的轮船送过来,除此之外,他还从洋行那里开列了一个书单,上面全部都是外国出版的科学书籍,当然中间也夹杂了很多名人传记类的书籍。这家印刷作坊被谭延闿起名为“强学书局”,历史上的公车上书之后,康有为等人成立了强学会,谭延闿是不会“抢注”这个名称的,因为“会”在中国与“朋”、“党”有着相似的政治意义,晚清并没有开党禁,后来强学会被打击之后便以“强学书局”为掩护了。   谭延闿不会犯这种错误,他现在还不想涉及政治,一旦这名称上戴着“会”,那就和政治有很深的关系了,这可不是他所期望的,就是谭钟麟也会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这点想法给扑灭。强学书局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翻译,当然在一些书籍的选择上,他也非常隐晦的在书单上选择了几本关于西方政治方面的书籍,再者像名人传记等也都是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谭延闿不清楚这么做会有多大的效果,他也不奢望能够取得多大的效果,他把重点都投入到科学技术书籍的翻译上来,至于政治方面的东西纯属是大面积撒网,至于能够捞多少鱼他并不在乎。   尽管卖国条约签了不少,可能就是连统治者自己都数不过来,可惜的是上至皇帝下至朝廷忠臣,就是以牺牲中国人口减少换来“同治中兴”的曾、左、彭、胡四名臣很可能都不知道法兰西和英吉利之间有什么区别,现在的李鸿章和张之洞比他们强一些,但是对于国外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   《强学文摘》就是专门面对国外的变化,根据外文报纸来翻译摘要集册刊行,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缺口。不过服务的对象不仅仅限于李鸿章和张之洞这样的高官,地方乡绅、商人、比较开明的读书人都对《强学文摘》有需求。   就这样,新成立的翻译科成为闽浙总督府幕僚堂最为繁忙的部门,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后,在三月十日第一期的《强学文摘》终于出版了,首印一千册,其中有两百册被闽浙两省的各个衙门承订,另外还给两江、湖广、两广、直隶四个总督衙门各送去了十册,然后在闽浙两省的主要城市出售。虽然谭延闿并不指望《强学文摘》能够为他带来滚滚财源,但是他也不打算亏本,这一册《强学文摘》的定价半两银子,每个月买两期,只要单期能够卖出五百册便可以保本经营。   事实上《强学文摘》的销量是非常不错的,送给四个总督衙门的意见还没有反馈回来,但是在江浙一带自己凭借市场消化的数百册已经销售一空,尤其是上海、杭州、宁波等地买的最好,甚至要求增印的消息也传回到闽浙总督衙门,有了这样的好成绩,谭延闿自然信心十足的又加印了五百册供各地发售。《强学文摘》没有什么稀奇的内容,全部都是将外国报纸原篇翻译过来,对于一些题材进行分门别类的整理后集合成册来出版,每一篇文章后面都标注了文章的出处。   这个时代的中国是十分闭塞的,尽管列强采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国门,但是这种被动的开放是不为中国人所接受的,不过反过来在一次次对外战争失败后,中国人自己也开始放下了天朝上国的架子,他们也希望能够知道外国是怎么一个样子,在外国人的眼中的中国又是怎么一个样子。谭延闿没有想到自己所创办的《强学文摘》正好满足了国人的这个需求,当然能够花这么高的价钱来购买《强学文摘》的还是那些具有开放精神的知识分子和一些类似于张之洞这样的洋务派官员,这有助于他们了解国际形势。   不出谭延闿意料,不到半个月,两江、湖广、直隶总督衙门都发文,希望能够每个月从强学书社订购三百册《强学文摘》,至于两广总督衙门那里估计是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这个时候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和直隶总督李鸿章,这三个人都是洋务运动的中坚人物,按照谭钟麟给谭延闿所讲解三人之间的关系之后,谭延闿也明白这三个人的发家历程和相互之间的渊源关系。至于两广总督便是李鸿章的大哥李翰章,也许人家的地盘在广东这个本来就很发达的地区,对《强学文摘》的用处比较少,所以才不订购。   谭延闿不得不承认谭钟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练的政客,他以前做官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就连慈禧太后的恩人吴棠他也得罪的不浅,但是他直到现在在清廷的官场上还是非常吃得开,洋务派、清流派等一些矛盾甚深的官员都与他的交情非常不错,没有特别突出的政敌,这已经不是可以用“圆滑”两字来形容了。谭钟麟虽然保守,但是正是因为他的建议,谭延闿才将《强学文摘》递送给四个总督衙门,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总督发文回函要求订阅,可见谭钟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在这个时代,像《强学文摘》这么贵的期刊能够达到每期发行两千五百册,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后来两广总督衙门也来函每月订购两百册,这使得每期发行量逼近三千册,一时间《强学文摘》在中国闯下了不大不小的名声。对于谭延闿来说这份期刊实在是名利双收,这本期刊每个月都会给他带来至少三千两银子的纯利润,而一向对他花费卡的甚严的谭钟麟也没有从中控制,而是将这笔收入归为谭延闿名下。谭钟麟也希望能够看看儿子在获得这么丰厚的回报之后,会拿这笔钱做什么,直到五月份他才等到了答案——谭延闿办起了一家制药作坊,而产品更是让他大吃一惊——戒毒丸。   自从去年在去看榜的时候看到一个鸦片鬼的惨样之后,谭延闿早就想把戒毒丸给拿出来了,只是他需要时间来将戒毒丸从药方变成成品,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没有他所需要的设备,不过好在省去了一道中药有效成分提纯之后,只是延长了治疗周期和加重药量而已,问题还不是很大。当谭延闿在《强学文摘》上得到了大笔资金之后,他便开始迫不及待的要把戒毒丸给变成产品了。   前生冯文郁就曾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课题研究,其目标对付的主要还是吗啡、海洛因、大麻、冰毒等强效毒品,效果最好的莫过于一款通过改良一方中药获得的产品,不仅疗程短,戒毒效果非常良好。此时谭延闿要对付的主要对象是鸦片,尽管没有后世那样先进的现代化设备进行有效成分提纯,但是鸦片的毒性比海洛因等毒品相比差了几条街,他对现在所生产出来的戒毒丸非常有信心。   “组安,这戒毒丸的药方是从哪里来的?”谭钟麟手中拿着一颗戒毒丸问道。   “这是孩儿从湖南途径江西路上遇到的一个游方道人所赐,孩儿虽然依照方子把药制出来,但还没有经过验证,还请父亲寻几个吸食鸦片的人来试试。”谭延闿回答道。   “嗯,找几个这样的人倒是不难,功效暂且不论,只是这药丸吃下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谭钟麟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晚清戒烟的手段主要还是强行戒除毒瘾,这种方式戒毒,吸毒的人要承受很大的痛苦,毒瘾反复煎熬下,长期吸食鸦片的人身体本来就很弱,这一番折腾下来很可能会闹出人命。   “应该不会,孩儿已经问过药方的郎中了,这药丸所用的中药本身都没有毒性,相互之间也没有相克,做出来的药丸人服用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实验这药丸的功效需要寻找的大烟鬼要各个不同阶段的才好。”谭延闿非常自信地回答道,这药方有没有效果他自己最清楚,他前生的时候就是学制药的,虽然自己对中医不是很懂,但是多少也有些涉猎,加上这张药方已经被鉴定过没有毒副作用,他的底气自然非常足了。   “这是为何?”   “吸食鸦片时间长短决定了人上瘾的程度,孩儿是想多找几个吸食鸦片时间不同的人,来看看这种药丸对什么样的鸦片鬼最有效。”   谭钟麟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件事不难,你尽可去做,有了什么消息即刻禀报。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朝廷有心戒烟,但是一方面列强态度甚为坚定,另外也是朝中有不少大臣自己就离不开鸦片,还变着法的比吸食鸦片的技巧,这使得鸦片之祸愈演愈烈。若是这戒毒药丸能够对大部分的大烟鬼有效用,这样一来不用像林则徐那样非要没收列强商人的鸦片来激怒列强也同样可以做到禁烟!”   这可能是一个国家最耻辱的事情了,比打了败仗还要耻辱——明明直到鸦片祸国殃民,但是却无法禁止,还要看列强的脸色行事,还有比这更耻辱的事情么?一想到那个大烟鬼毒瘾发作时的景象,谭延闿心中就有股忍不住的怒火,不过无奈现实就是如此,国家的实力太弱,个人再强也没有什么用处,等再过两年便是中日甲午战争了,再经过庚子事变,中国就真的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谭钟麟对戒毒丸非常关心,督署衙门差役以最快的速度便在街上拉来了二十多个鸦片鬼——吸食鸦片败家迅速,这些鸦片鬼以前可能生活不错,甚至个别很有可能还是薄有资产的小地主,但是也经不住这吸食鸦片的消耗,把家底早早败光。督署衙门的差役做这件事也非常简单,就是守着城中鸦片馆门口,这些鸦片鬼就是因为没有钱继续吸食而被差役以各种理由给抓过来的。   督署衙门的差役对谭钟麟的命令感到非常奇怪,他们不明白总督大人的这道命令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也不难执行,为了不弄得满城风雨,差役的头头便想出了这个办法。不过这些鸦片鬼是弄来了,但是他们可都是正处在毒瘾发作的时候,一时间哭闹漫天,差役便将他们都集中关押在总督府西南角的几间小平房里。   当谭延闿看到这些鸦片鬼的时候,也不禁一个头变两个大,这些差役哪里管得上是要寻找不同阶段的吸毒者,干脆眉毛胡子一把抓,是个鸦片鬼就给抓过来,要命的是这些鸦片鬼毒瘾正发作,弄得他看到这番景象后开始对戒毒丸能否管用都有些动摇了。不管怎么样,这些鸦片鬼已经到手了,是好是坏他们都要成为谭延闿的第一批试验品,二话没说,差役在谭延闿的指挥下两三个人对付一个鸦片鬼,逮着一个就强行敲开鸦片鬼的嘴巴把戒毒药丸塞进去,然后丢在一旁再去找下一个。   就这么折腾了将近快一个小时,这才把所有的鸦片鬼都给喂进了戒毒丸,别看这些鸦片鬼一个比一个瘦,各个都跟骷髅架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这毒瘾发作的时候,力气还不小,把一帮差役累个半死才忙活完。   因为戒毒丸本身有一定的麻痹作用,再加上这些鸦片鬼已经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他们服下戒毒丸之后不长的时间里,都陆续昏睡了过去,只有两三个毒瘾特别深重的鸦片鬼还在受毒瘾的折磨,谭延闿一挥手,两三个差役立刻再次敲开这些鸦片鬼的嘴巴,塞进一颗戒毒丸,没过一会这些鸦片鬼终于都消停了下来。   看着这些鸦片鬼,谭延闿用手擦擦额头上隐隐渗出来的汗珠,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想到:“怪不得戒毒所的人说他们都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整天给吸毒者强制戒毒,这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人干的活,要是心理素质不过关非出问题不可,他们能够干这么久,除了天生冷血铁石心肠之外,还真不好找出其他理由来。”   指挥差役将这些鸦片鬼分别安置在不同的房间内后,谭延闿也就松了一口气——这些犯毒瘾的鸦片鬼在服药后能够昏睡过去就好,要是像那种一把药吃下去没有什么反应,那可就麻烦了。虽然后世的戒毒丸疗效非常好,但是谭延闿没有先进设备进行工艺提纯,药效自然要打个折扣,不过即便是对付的是鸦片,这戒毒也是一个相对比较长期的事情,以他的估计至少要经过一个月的疗程,天天服药才可以戒除鸦片的毒瘾。   这个药方最大的好处不在于它戒除毒瘾时间短见效快,而是在于它能够很好的预防吸毒者在戒毒后又复吸。第一个疗程如果将毒瘾戒掉后,以后吸毒者见到毒品就会有一定的剧烈反应,诸如呕吐、头痛等,这些负面反应会很好的阻止已经戒毒的吸毒者再次复吸,这也是谭延闿为什么这么看重这张药方的原因。 第六章 赌局   “一个月?时间是不是有些长了点?!”谭钟麟问道。   “这已经是非常保守的估计了,戒毒者视其毒瘾深浅而决定服药量,不过开始的头十天里他们都是要每天吃药的,像刚才毒瘾比较重的几个必须一次吃下两粒戒毒丸才可以安静下来。等过了头十天就比较好办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最主要的还是防止吸毒者再次接触鸦片,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后,孩儿相信中间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能够让戒毒者一辈子都不会沾染鸦片。”谭延闿自信地说道。   谭钟麟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如果真的能够在戒除毒瘾后不再吸食鸦片,这一个月虽然长了些,但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不过这戒毒药丸的成本如何?”   “这戒毒药丸所选用的中药都不是什么名贵中药,现在少量制作也就是每二十粒一两银子的样子,除非是毒瘾非常重的人,一般来说十几粒便可以完成戒毒疗程了。当然这只是购买原料的钱,如果加上人工等费用,还要算上大量制作减少成本等方面的因素,这些孩儿倒是还没有算计过,不过想来不会太贵。”谭延闿回答道。   谭钟麟听后捋着胡子沉思了一会说道:“那就先把制药作坊给建起来,一旦这些人能够戒除毒瘾,就大量生产这些戒毒丸。为父将会在闽浙两省发文,先从各级官吏开始,轮换戒毒,如果真的能够让他们全部戒除毒瘾,为父也好上表朝廷大力推广,这确实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组安,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好!”   谭钟麟和谭延闿正在商议戒毒的事情的时候,一个差役快步走上大堂跪下说道:“总督大人,督署衙门门外有一些百姓聚集,说是督署的差役抓了他们的家人,想要知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谭钟麟和谭延闿对视一眼之后,谭延闿说道:“父亲,估计是差役会错意,父亲也不用责罚他们了,孩儿一会出去来给这些百姓解释一下,争取让他们各自散去。这些鸦片鬼吸食鸦片败家,道德沦丧,不仅外面的人看不起他们,就是他们自己的家人也同样深受其苦,想来他们的家人若是知道督府帮助他们戒除毒瘾的话,也不会太过反对!”   谭钟麟点点头笑着说道:“那这件事你就去做吧,不过待会出去的时候要多带上几个差役,免得一些无事生非的人对你不利!”   谭钟麟的话虽然是无心,但是却在谭延闿的心中有了另外的想法——在这个时代能够贩卖鸦片的人来路都不简单,除了外国的不法商人贩卖鸦片之外,在国内还有大大小小的帮派组织,若仅仅是外国人贩卖鸦片也不至于几乎所有中国大一点的城市都有很多鸦片馆,而且现在国内也有很多地方广泛种植鸦片,甚至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现在的鸦片贸易已经自成体系,而中国人自己贩卖鸦片才是最可怕的,这中间除了涉及到种植鸦片的人,最为难缠的便是贩卖鸦片的人——他们大多都是江湖帮会组织,诸如洪门、青帮、袍哥等等,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自己现在研制的戒毒丸若是功效非常好的话,一定会得到大面积推广,若是把这些亡命之徒给逼急了,说不得就是闽浙总督的公子的身份也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况且还有制药厂,他们难保不会纠集一批地痞流氓冲击药厂,这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谭延闿摇摇头把这些想法先甩到一边,毕竟鸦片毒害中国实在太深,伤害太大,在后世直到新中国成立才在短时间内将毒品禁绝,如果他不是太过干预历史进程的话,那算算中国还要持续近六十年受到鸦片等毒品的毒害,肥了英法日等列强,剩下的割据军阀也跟着沾光,为其提供了购买武器弹药作为割据一方的资本,最终两头都是中国人自己受伤。这种事情对于谭延闿来说是不可忍受的,他不指望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完全禁绝鸦片,只要能够尽量减轻鸦片所带来的危害,付出一点代价还是值得的,再说自己也不是软柿子就这么任凭别人宰割。   总督府的差役在门口维持秩序,将被抓来的鸦片鬼的亲人遴选出来,带进总督府后院角落里的平房中,挨个将所有人对号,然后再带到前堂,谭延闿等所有人都到齐后高声说道:“这些人都是在鸦片馆门口找到的,他们都是因为吸食鸦片身上又没有钱被鸦片馆的人给扔出来的。谭大人念及闽浙百姓深受鸦片之苦,特聘请了医师配制出了戒毒丸,正好这些人都是你们的家人,相信你们也是被亲人吸食鸦片而深受拖累,若是各位百姓信得过总督府的话,那就请各位百姓将这些人留在总督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个月后他们将会彻底戒除毒瘾。各位百姓意下如何?若是不愿意的话,各位百姓现在就可以把人领走,总督大人也不会怪罪,不过以后总督府发下禁烟令的时候,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的免费戒毒了,各位百姓要想好!”   听到谭延闿这么说,底下的百姓都议论纷纷,不过他们都最终同意将自己的亲人留在这里戒毒。这在完全在谭延闿的意料之内,这些百姓家里估计已经被鸦片鬼们都给抽干净了,要不是骨肉相连,亲情维系,估计连杀了这些人的心思都有,放在总督府能够戒烟总比放在家中看管要好得多,至于能不能真的戒掉毒瘾,这也要看天意了。   不过通过这些百姓的嘴,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整个福州城大街小巷里面都在讨论总督府中的戒烟消息,就连鸦片馆中的大烟鬼们也在讨论。虽然议论纷纷,有的说谭总督请来了高人一定可以让那些鸦片鬼戒掉鸦片,有的则不信,至于那些鸦片馆的老板和其利益相关者则是压根就不相信有人能够将这些鸦片鬼再变回成人,对于鸦片的魔力他们早就根深蒂固。最有意思的便是福州人好赌,有人居然在城中开下了盘口,赌总督府戒烟实验失败。   谭延闿虽然一步也没有离开总督府,但是对于外面对这件事的看法也是知道的非常清楚,在第五天的时候,再观察过鸦片鬼服药的情况后,他向父亲谭钟麟密谈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后,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出现在福州城内最大的赌馆门口,非常豪爽的掏出了五万两银票压在总督府戒烟成功上,赌馆老板此时开出的盘口是十赔一,若是这个年轻人赢了话,那赌馆将会赔出五十万两白银!年轻人将票据交给身后的仆役后便飘然而去,那醒目的五万两银票已经把整个赌馆的人都给镇住了。   “难道天下真的有能够戒掉鸦片的药?!”在这五万两重注赌下之后,人们开始有些期待总督衙门内的消息了,无奈谭延闿早就把这些大烟鬼给严格监控起来了,四周都有重兵把守谁也进不去,到现在为止总督府内那片不大的院落已经聚焦了所有福州城内人们的目光。   “闽粤两省不论士农工商、男女老幼个个都嗜赌如命!”寇青笑呵呵地说道。   谭延闿本来不相信在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有人那闽粤总督府来开赌盘,在听说外面那戒毒实验来开赌盘的时候,非常抱怨的对翻译科其他幕僚说了一句,没有想到寇青立刻便给他一个惊喜。寇青虽然是上海人,但是在洋行中经常外出,尤其是江浙、闽粤一带更是他经常出公务的地方,对这一带的风俗非常了解。   “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些吧!”谭延闿笑着说道。   寇青摇摇头说道:“不过分!据我所知两地不但好赌,而且赌的规模都很大,而且花样繁多没有他们不赌的,而且能够开出盘口的必然是当地非常有势力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绝对不会返回,就是卖房子卖地也会把钱给补上,在这点上绝对有信誉!不知先生现下进展如何,要是先生能够透露点风声给在下,在下立刻去下注,下辈子就不用愁了!”   陈飞淡淡地说道:“不要说总督府戒毒有人敢开赌盘,当年英翰作粤督的时候还开过帏赌,那朝廷的轮才大典来开赌,后来弹章四起,英翰也因此一病不起,后来因此革了职,第二年便去世了。英翰是第一个,后面的张之洞也开过帏赌,不过他的运气好居然没有事……”   陈飞是个秀才出身,虽然科举考试伤透了他的心,不过对于官场上的一些流传比较广的典故他是了如指掌。谭延闿听后摇摇头,陈飞说的事情他也知道,张之洞和英翰两件事的背后都有深刻的背景,英翰的死和弹章与罢官没有什么关联,而张之洞正是因为开了帏赌获得了大量的资金来兴办实业,在其中还抽出了三十万两给了北洋,这些可不是陈飞这样的秀才所能够知晓的,他老爹早就给他讲过这两件事的原委了。   “有这样的好事,若是不搭个顺风车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谭延闿心中对自己说道。他想了一下后,便离开幕友堂到后院去见自己的父亲谭钟麟。在密谈一个时辰之后,谭钟麟从账上给他划出了五万两白银,那个到盘口下重注的年轻人正是他自己。   闽浙总督府内依然是毫无声息,而福州城内却因为这五万两重注闹翻了天——这简直是把闽浙总督府和福州地下赌博组织给逼到了悬崖上,谁也无法后退半步,闽浙总督府可以输,毕竟“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谭钟麟当总督不是一年半载,这五万两白银要是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地下赌博组织要是输了,那可真的要跳海去了。   对于赌博组织最为不利的是这次戒毒实验完全是闽浙总督府来干,里面一点消息也没有,人家要是没有这个把握,这五万两白银也不会飞到盘口上来。这些主持盘口的当家人多方打听过,戒毒丸从林则徐禁烟那个时代开始就一直在研究,不过也没有听过有什么特神效的药丸面世,当然要靠强制戒毒也可以把毒瘾给戒掉,但是那也不是一两个月便可以奏效的。   俗话说的好“夜路走多了,终究碰上鬼”,在那五万两银子的重注赌下的第六天,福州地下赌博组织的大头头终于坐不住了。五月下旬傍晚,按察使何兢求见谭钟麟,谭钟麟得知后找来谭延闿作陪——“这按察使俗称臬司,臬司负有保护地方安宁之责,故不少臬司都和省内的黑道巨头有暗中联系,黑道巨头保证不给臬司找麻烦,而臬司则保证给黑道巨头予以官府庇护,这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官匪一家的来源!”谭钟麟笑眯眯地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   谭钟麟本来半眯着的眼睛射出了一丝精光,冷笑地说道:“看来这个何兢倒是深通此道的人!”   “那今夜臬司来访有何来意,莫非是赌盘的事情?!”   “你没听说他身边还有个穿着富态的随从么?那个人估计就是开盘口的正主了,你也是手太黑,五万两银子砸下去,就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估计他们已经吃不住了来讨饶了!”谭钟麟笑着说道。   “孩儿只是需要一万两,父亲却给了五万两,父亲才是真正的狠手!”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臭小子,这是我教你的,你那一万两砸下去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不下重注怎能让他服软?!这抚、藩、臬乃是一省之根本,我们是外来户,他们深通气息自然不把我这个总督放在眼中……哼哼,难道他们就这么以为老夫可欺么?!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哪会听话!”谭钟麟冷冷地笑道。   “孩儿牢记父亲教导!”谭延闿此时对谭钟麟简直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能够在这种层次生存并且活的还非常滋润的人绝不是软柿子,谭钟麟老练圆滑并不代表他软弱可欺,他可以开出五万两白银不是因为对戒毒成果有把握,而是直接把这些地头蛇用钱给砸死,一个富户掏出十万两白银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是五十万两足以让他们集体去跳海,就算戒毒药丸没有效果,谭钟麟也可以靠一个空城计把所有轻看他的人给折磨死!这种看不见的较量比什么都凶险,谭钟麟一下子便可以借这件事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第七章 赔罪   这种手段已经超过了谭延闿的理解程度了,从一开始感情这个老爹就已经在布局谋划了,而自己不过是一步一步按照老爹的步骤不知不觉中走了过来,顺便把老爹的对手都给引进来。今天晚上来个臬司,难保藩司和抚台没有掺和其中,真是一网打尽!   谭钟麟就任闽浙总督已经快一年了,但是在这一年之中他露面处理公务并不多,除了必要时刻他必须露面之外,就像一个不问世事的隐者一样在总督府中,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连如何震慑下属都能够算计到,顺水推舟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给下属“剔刺”,这种手段,谭延闿自问一百年也赶不上。   “组安,以后多学着点吧!我也没有几年了,但是你的路还很长,我谭氏一门还要你来撑,至于你那两个哥哥……嗨!”谭钟麟神情一黯,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谭延闿的两个哥哥早年也是很出名的才子,不过那是被谭钟麟严格要求出来的,过秀才这一关也很顺利,二十岁之前都相继通过了童子试,可惜两人都绊在了乡试这一关口上,十年来未曾有过突破,谭钟麟干脆也就不在他们两人身上下功夫了。   “父亲,宦海风云不是孩儿所能够掌握,两位兄长也非池中之物,必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谭延闿看着眼前已经七十岁的老人,心中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去安慰了。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你们兄弟几人谁能够承我谭氏基业,难道我还不清楚么?!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要多照顾他们两人呢……父亲已经老了,若是再年轻二十岁,嘿嘿,我也倒想试试走张孝达那条路,看看能不能成这天下第一总督!”   谭钟麟摇摇头继续说道:“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估计臬司他们已经等急了,估计他们是想退回赌金销了盘口,我们也不好和他们对峙到底,毕竟他们是地头蛇,这福州城的安宁还需要他们来控制,而且这总督参与赌博传出去也不好听……”   “参见总督大人!”臬司何兢躬身问好。   谭钟麟笑呵呵的上前扶住何兢的臂膀说道:“臬台大人来到老朽这里哪里用这么客套,来请上座……这位是……”   何兢立刻转身说道:“这是我福州城内的有名的富绅余良,平时乐善好施颇得本地百姓爱戴……今天本官特代为引见!”   余良虽然身穿长袍,还是掩饰不住他的底子,这种人一看就不是走正路的,至于受本地百姓爱戴那就更胡扯了。余良是什么人,双方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不愿意点破罢了。   “总督大人,今天属下来此主要还是做个和事佬,前几日余良不知深浅冒犯了三公子,这次是前来道歉的!”何兢也不愿意啰嗦,这五万两银票一出他便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肯定是谭钟麟在后面作梗。虽然臬台的官级比总督低了不少,不过他一个臬台也未必就怕了总督,但是谭钟麟若是揪着这个盘口不放,从中耍什么绊子或是真的治好了毒瘾或是来个掉包,这五十万两白银也实在难以承受。他固然可以上折子弹劾总督参与赌博,但是人家在京城里面根基深厚,辞官都可以被起复,搞不好自己也会搭进去,再说双方死斗到底,结果如何暂且不论,这福州城内的赌博盘子肯定是被砸烂了,这对他们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这才服软。   何兢一说完,余良便上前来躬身从袖子中抽出了几张银票,光看那厚度就知道远不止五万两,说道:“这位便是三公子吧,小人何兢有眼不识泰山,于公子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谭延闿看到谭钟麟点头便走上前去接过银票看也没看便放在一边,掏出赌票一边递给余良一边笑着说道:“余先生,这只是个误会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闽浙总督府的威信不会容人亵渎,若不是城内风言风语太多,在下看若再不控制恐怕会堕了家父的名声,于闽浙两省的官员脸上也未必好看,所以才多此一举。就是余先生今天不来,改日在下也会登门拜访的,这不过是个误会而已,大家说开了还是朋友!”   何兢和余良听后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等你来登门拜访?到那个时候恐怕我就要掏五十万两了吧!”   何兢毕竟也是久混官场的人,打个哈哈说道:“三公子高才,这鸦片毒瘾也是危害我中华百姓,若是能够真的通过药丸来戒掉,三公子功德无量啊!谭督真是好福气,有三公子必可光耀门楣!”   谭钟麟微微笑了笑说道:“小三能够有你何大人一半老朽就要谢天谢地了,这小子不务正业,以后还需要何大人多多提点!”   何兢马上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谭督过谦了,三公子年轻有为,本官也是从功名场上过来的,当年如三公子年岁一般的时候,还没有得秀才呢?听闻明年朝廷要开恩科,不知三公子……”   “组安学业未精,不过让他回湖南老家去试试也好,这事也不急!”谭钟麟几句话糊弄过去。   明年朝廷开恩科,谭延闿早就得父命计划好了要回湖南参加乡试——这事科举考试途径中非常重要的一关,过了这一关便是举人,这才有机会向下发展。以谭延闿十六岁的年龄参加乡试可算是非常早了,不过谭钟麟对他的功课成绩非常满意,打算让他去试试,过去了最好,若是不成就当积累经验了,毕竟有太多的人在得了秀才后终其一生都没有通过乡试得举人。同是湖南的谭继询之子谭嗣同,已经考了三次乡试了都没有得到举人,对于这种事情谭钟麟看得还是比较开的,只希望谭延闿能够在二十岁左右得举人便足矣。   臬司何兢晚间来访非常轻易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没有多坐,一会便起身告辞了,谭延闿代父亲亲自把他们两人送到总督府门口。当谭延闿回到客厅的时候,谭钟麟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地,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还在哪里出神的考虑什么事情。   “父亲在想什么?”谭延闿低声问道。   谭钟麟笑了笑说道:“你的戒毒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捂得这么严实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一切非常良好,现在看来用不了一个月,再有六七天这些人便可以回家了!”谭延闿非常自信地说道。   谭钟麟点点头满意地说道:“这件事你办的非常好,若是不成还真的丢了我总督府的面子。组安,看看何兢他们会不会做人!”   谭延闿把桌子上的银票拿起来细细的清点了一遍说道:“总共十万两银票,看来余良他们是下血本了!”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余良他们出点血是肯定,不过还没有到下血本的地步,这何兢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以后不要和他硬顶,人家是一省臬司,背景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次他既然能够上门来服软,估计也就罢了,以后只要你不要太过招惹他,他也承你的情……”   “难道他们还敢……”   谭钟麟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以为我让你跟从黄凤岐没有想过么?不过就算你的武功再好对这种人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武功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想要杀人的话还是一颗子弹省事的多,不要说你一个总督公子,就是张之洞又能如何,当年他任巡抚照样被藩司给暗算了一把,虽然没有要命,但是这人要亡命起来可是非常头痛的事情……”   黄凤岐是谭延闿的启蒙老师,不仅是一位名儒,还是给精于武功、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尤其是硬气功非常精湛。在谭延闿的记忆中便有黄凤岐轻易的将四尺多高砖块从上到下统统劈成两段的场面。直到现在谭延闿每天早上还有着早起练武的习惯。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本身也会武功,前生的时候在湖南茶陵的小乡村中,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道观,冯文郁就是从哪里学的武功,不过不同于黄凤岐的外门功夫,他精于气功内劲,尽管掌劈砖块是很帅,但他却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每天早上练功的时候练的不是黄凤岐的那套路数了。   “组安,这十万两银子你有什么打算?”谭钟麟问道。   “孩儿打算在戒毒实验过后号召本地乡绅捐出一块房产出来,稍加改造一下便是戒毒院。戒毒的事情用不了十万两这么多,父亲的五万两可以归回账房,从剩下的五万两里面拿出三万两,到时候进戒毒院的人按照身家来收费,贫民就免费,富户不妨多收一点钱,这样一来也就基本够用了,如果还有亏欠便从强学书局每月盈利中抽出一点钱来补贴。至于制造戒毒丸的作坊可以不妨扩大一些,可以建成一个健民药厂,我想这戒毒药丸不光是闽浙两地需要,张之洞和刘坤一素来对鸦片没有好感,我想他们一定对这个非常感兴趣,这两个总督手上很有钱,到时候以药养厂慢慢发展,这也为闽浙两省彻底禁绝鸦片留有充足的银两!”谭延闿笑着说道。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你能够这么想很好,张之洞和刘坤一那里我会打招呼,他们这点血也出得起,还有别的总督、巡抚我也会活动一下,闽浙两省戒毒效果非常明显的时候,为父还可以上道奏章,你这药厂不愁没事做!还剩下两万两有什么打算?”   “孩儿想到刚才父亲所说的张之洞之事,所以想请父亲招募一些人来加以训练组成一队侍卫队!人数用不着太多,孩儿估计有一百就足够了,给他们装备最好的武器弹药,请最好的武师来教他们武功健体,不到半年便可以派的上用场!”谭延闿说道。   “哦?”   “毕竟孩儿的药厂是生产戒毒药丸,这恐怕会断了很多人的财路,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相比起来今天的余良应该算是比较好打发的了。父亲也清楚,能够开的了鸦片馆的人,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地痞流氓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更多的是帮会组织,他们背后还有一些不法的官吏做后盾,虽然他们不敢来硬的,但是给药厂捣乱或是骚扰总督府办公……”   谭钟麟听后点点头说道:“组安,你说的也有道理,训练支侍卫队也算不得什么,既然是家将我们自己花这笔钱也容易的很,不过这两万两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孩儿需要这一百人是最好的!这支家将全部都要用洋枪武装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孩儿还想买洋炮!这些人的月俸也要比一般从军的人要高,还要请洋人的军官来负责训练,不过洋人军官只是负责训练不能够指挥,训练完了后就走人,这样也可以避免中外纠纷。等这支家将训练完毕后,孩儿需要他们以一当十,看谁还敢来捋虎须!”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谭钟麟笑着说道:“组安,你还要买洋炮?这是不可能的!照你说的这么办的话,那不就成了军队了么?只是人数上少些罢了!”   “父亲,这个世道可谓是处处危机四伏,长毛之乱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难保不会再来一次。父亲为官清廉,但是像您这样的官员朝中又有几个?官逼民反啊!这支家将其实就是军队,若是闽浙两省哪里出了问题,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直接把这些人派过去迅速把事端扑灭,省得夜长梦多!”   谭钟麟听后肃容想了半天,然后才对谭延闿说道:“这件事你必须亲自去办,别人不能插手!你这番话也就是我们父子可以说说,对外人可不能这么说!你生在这个时候可不好啊,现在乱世已经初现端倪,我大清内外交困……”   谭延闿说道:“父亲的话孩儿谨记!”   谭延闿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开始慢慢走军事路线了,他知道清朝大规模模仿西方建新军是在甲午战败之后才进行的,由此也诞生了影响中国近代近三十年的北洋军阀集团。当然清朝组建新军在另外一个方面讲也是促使了其灭亡,南方新军正是辛亥革命的主力,要是没有新军的话,说不定清朝还能够多支撑几年,想到北洋就不能不让谭延闿想到那个辛亥革命中的“北方强人”袁世凯。   “袁大头这会多半还在朝鲜当他的土皇帝呢,不过听说袁大头在朝鲜的时候为朝鲜皇帝也训练了一支新式军队,怪不得后来他能够这么顺利的组建北洋新军,没有这个金刚钻确实是干不了这瓷器活!”谭延闿心中有些好笑的想到。   谭延闿对自己能够在这个时代所起的作用并不看好——民国初年的那些强人和枭雄哪个不是经过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积累才厚积薄发做到掌控时局的?尽管他知道的那些历史人物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不过不管这些人物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他都不会小瞧他们,毕竟这是个乱世,能够在这风起云涌的乱世中屹立数年乃至十数年不到,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袁世凯也罢、孙中山也好,他们或许做错了很多事,或是成了伟人,或是成了枭雄,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对中国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在这个时代的人两眼一马黑的状况下,又有几人能够看得这么深远的,能够在中国的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基本上都不是他所能够随便打发的。   谭延闿的戒毒实验完成的非常出色,所有的鸦片鬼经过二十多天的戒毒后都成功的戒掉了毒瘾,为了验证效果如何,他还特地买来了一些鸦片,结果这些昔日的鸦片鬼接过去之后无一例外都吐的晕天黑地,看到这个场景,谭延闿的嘴角得意地笑了笑。   闽浙总督府的戒毒实验吸引了整个福州城百姓的目光,甚至在闽浙两省内都是极为重视的事情,在这个通信并不是很发达的时代,闽浙总督谭钟麟正在试图采用药物来戒掉百姓毒瘾的消息在南方已经广泛流传,当总督府传来戒毒成功的消息后,一时间整个中国的中东南部都把目光聚焦在这小小的总督府上。   福州城内的鸦片戒毒盘口早在几天前便被撤销,虽然余良他们为此损失了些钱财,连声望都受到了打击,但是相比之下要真的赔款给谭延闿反而划算的多。当消息被证实之后,福州城内的百姓反而觉得余良他们能够急流勇退倒是识时务,毕竟当时压总督府败的几乎是整个福州城的百姓,余良倒是替他们挡了一道小灾。   虽然“戒毒盘口”事件已经过去,但是余良他们反而更是担心了——余良一伙能够有今天的家财不仅是赌博,相对于他们开设的鸦片馆所带来的利益,赌博反倒是小利了,总督府这戒毒成功是已经被他们证实是绝对是真的,谭钟麟没有在这其中作弊,这就让他们更加坐立不安了。尤其是闽浙总督衙门昨天召集了福州城内的富绅,希望他们能够捐出一块地皮来当戒毒所,福州城内的富绅有不少也涉及开鸦片馆,但是面临皮笑肉不笑的谭钟麟还有门外持刀的衙役,他们非常明智的捐出了一万两白银和两座不小的宅院,以此来做戒毒所和戒毒费用,这远远超出了谭氏父子的期望。 第八章 赌徒   有了余良他们奉送的五万两白银与福州富绅捐献的银钱与地产,谭延闿非常轻松的建立了“健民药业”,这事他的私产,专门用来生产戒毒丸,并且还建立了两家戒毒所——贫民戒毒所和富绅戒毒所。   六月初,闽浙总督府发出公文,要求闽浙两省凡是吸食鸦片的官员统计好名册后,被分成三批戒毒,戒毒的场所便是福州城内的富绅戒毒所,戒毒的费用完全是各级官吏自己掏腰包,每人五十两白银;若有瞒报者则被开缺处理……   谭钟麟以非常硬朗的作风手段,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发出了这篇公文,这在闽浙两省官场上刮起了一阵戒毒风潮。在这个清廷官场最为腐败的时代,尽管有许多官吏反对,但是闽浙两省的高级官吏——巡抚、藩司、臬司等高级官员谁也不敢站出来说我反对戒毒,这次戒毒就是冲着吸食鸦片的人,既不得罪贩卖鸦片的洋人,还让不满的人闭住嘴巴。   不管两省官吏如何想,两省的百姓对此是拍手称快,连声叫好。上海《字林西报》对闽浙总督谭钟麟开设戒毒所,强制闽浙两地官员戒毒的事件作了详细的报到,并且派记者来到福州城内的两家戒毒所实地考察后,开了增刊。   《字林西报》是英国人办的一家英文报纸,主要阅读的人是外国在中国的外交人员、传教士和商人,一些开明的中国高级洋务知识分子和官员也对这家报纸的言论非常重视。谭延闿早就在前生的时候对这家报纸的名称如雷贯耳,在他的印象中这家报纸在晚清和民国时代影响力非常大,虽然不知道其最终命运如何,但是无疑这家报纸是非常有分量的。不过谭延闿在主持翻译科大量翻译外文报纸的时候,对这《字林西报》也非常重视,从上面的一些言论看来,这家报纸好像有点不正……它的读者群非常特殊,政治化色彩非常浓厚,最重要的便是它对一些最近频频发生的教案作了非常不公正的报到。   在十几天前,谭延闿还读到《字林西报》上的一篇文章是关于总督府戒毒实验的,上面的内容对中国人能否戒掉鸦片毒瘾感到非常怀疑。不过看在《字林西报》能够派人来福州实地考察戒毒所的面子上,他派出了寇青全程陪同来介绍戒毒所的事务。   当《字林西报》的专刊出来递送到谭延闿手中的时候,他被特别加粗加黑的英文标题给吓了一跳——《年轻的林则徐——谭延闿》:“……照片上的年轻人是清朝闽浙总督的三公子谭延闿,今年才十六岁,但是他却创造了一个奇迹,施用药物便可以使人戒掉鸦片毒瘾……”   “该死的寇青!”谭延闿心中骂到——原来两个英国记者来到福州城内参观完整个戒毒所的时候,寇青把他也给供了出来,还把他拉来在戒毒所门前照了张像。谭延闿来到这个时空后还是第一次照相,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记者身份会拿这张相片作什么,如果当时他稍微动动脑子便可以想到这点。   谭延闿不像暴露在舆论的视野内,毕竟太受关注对他而言未必是好事,尤其是这家伙还要计划着未来中国局势变得糟糕的时候流亡海外,在禁绝鸦片的问题上,本来就已经很得罪人了,这照片一发岂不是把那些和鸦片有相关利益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到自己的身上,搞不好来个绑架、刺杀之类的事情,那他可就亏大发了。   不过说来谭延闿心中挺自豪的,毕竟林则徐是禁毒英雄,虽然结局并不理想,但正是因为林则徐旗帜鲜明的禁毒,才使得后面的中国的人不断的为禁绝鸦片而做出前赴后继的努力。这篇文章把自己的生平给详细的报到了一番,弄得跟后世的人物专访一样,不过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正面的。   不过《字林西报》也不是完全为戒毒歌颂,谭延闿非常敏锐地看到“鉴于谭延闿研制的戒毒丸戒毒效果非凡,联想到他的父亲是清朝高官,所以清朝政府很可能会在短期内大规模采购戒毒丸以便抑制国内越来越多的鸦片吸食者。如果局势真的如上发展的话,那在中国的外国鸦片商人可要小心了,你们已经没有多少好日子可过了;想到鸦片种植每亩可以有一万一千文的收入,远远高过一亩小麦六千文的收入,而清朝总过有近两千万亩的罂粟种植面积,而戒毒丸的面世将会在一定程度上会使中国的罂粟种植者受到极大的损失,而中国的鸦片馆经营者也会蒙受惨重的损失……”   “啪!”谭延闿看到这段话后气愤的将报纸拍在桌子上,把幕友堂正在办公的其他幕友给吓了一跳,在看到谭延闿非常愤怒的脸色后,翻译科的几个幕僚走上前来询问到底怎么了。   翻译科的幕僚都很年轻,平时和谭延闿相处的最为融洽,在看到这份报到后也是非常气愤,通过他们的翻译,整个幕友堂所有的幕僚都知道这段话会给闽浙总督带来怎样的麻烦。谭延闿立刻拿着报纸去找父亲谭钟麟,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毕竟这段报到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拨,可以想象当整个中国与鸦片有着重大利益的人们为了维护他们眼前的利益,天知道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怎么?你怕了?!”谭钟麟懒洋洋地问道。   看到谭钟麟并不担心《字林西报》的报到,谭延闿心中稍微安稳了一些,说道:“这些洋鬼子没有安好心,以后恐怕会惹出事端来!”   谭钟麟听后笑了笑问道:“组安,你可知为父早年的从官经历?”   谭延闿只知道老爹当过巡抚、总督,不过对谭钟麟如何在早年从官发迹的历史并不清楚,只好摇摇头。   “早年咸丰帝热河驾崩,当今太后手腕非常,联合恭亲王将以肃顺为首的八位顾命大臣杀得杀流放的流放,太后才得以获得了垂帘听政的权力,执掌清廷大权,而恭亲王则得到了总理衙门大臣、议政王在军机处行走、宗人府宗令、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理宗人府银库等一系列要职。不过这个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太后又避开了军机处,召开了内阁会议,下旨罢免了恭亲王的议政王职务,并把蔡寿祺弹劾恭亲王的事情交给了当时文渊阁大学士倭仁来处理。倭仁是个古板的道学先生,而恭亲王则是朝中洋务派的首领,这个事件对恭亲王来说自然是极为不利的……”   王闿运当年是肃顺府上的西席,对于当年热河所发生的宫廷政变知之甚详,肃顺倒台后他得以幸免,回到湖南当起了教书先生。由于整个事件充满了诡异和血腥,慈禧太后到现在还是大权独揽,所以这种事情在明面上是绝对不可以讲的,王闿运授谭延闿以帝王之学,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案例,不过对于恭亲王和慈禧太后之间的矛盾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大学士倭仁在翰林院自然是说一不二的,为父当时就在翰林院当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翰林……在京当官显要但也同时是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带上,想为父这样没有什么背景的翰林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便是站队,比如说站在肃顺、恭亲王、太后……选择一个靠山比较大的依附,然后时间长了办事能力不错,自然可以外放得个实缺,以后再图谋发展;另外一条相比之下便要凶险的多了……”   “父亲当年便是选择了第二条路?当今太后对我谭家恩宠不断,若是父亲在哪个时候出头保恭亲王,不说人微言轻不起作用,恐怕太后心中也会暗生怨怒,那倭仁岂不是更加不会善罢甘休?!”谭延闿问道。   “倭仁……嘿嘿,死背书本还是有两下子的,可惜他看不清局势,以为太后就真的想将恭亲王一抹到底?没了恭亲王,太后靠谁来控制刚刚稳定的局面,就是退一万步,恭亲王地位尊崇又是太后的重要拐杖,下手处理了恭亲王岂不是太过让人寒心?不要忘记那个时候是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慈安太后手中还握着一道王牌,这件事湘绮先生应该跟你说过吧?!”谭钟麟冷冷地笑道。   “湘绮先生曾经提到过,这好像和张之洞的幕僚桑治平有点关系,本来肃顺可以除掉太后的,可是没有下手。肃顺的幕僚便建议以当今太后出身和圣祖祖训来制约太后,当时的咸丰皇帝也下了密诏给慈安太后……”   “这官场上的事情如果涉及到势不两立、尤其是宫闱之变的时候,那就容不得妇人之仁,肃顺才干是有了,但是相对当今太后而言,他的手腕实在是软的像豆腐,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出息,若不是靠着出身焉有当日之权势?!说来倭仁和肃顺是一路货色,看不清局势有仗着自己的权势,唯一不同的是倭仁的靠山够硬,就算败了也不会贬官,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后来恭亲王能够脱险是父亲办的吧?!”   谭钟麟摇摇头:“其实当时的形势没有这么凶险,为父也不过是审时度势而已。想想一个小翰林和大学士作对,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我能够今天在这里和你说话,也是因为太后不想做绝。当时为父单独联系了吏科给事中、宗室广诚联名上奏,为恭亲王说情,就以‘庙堂之上,先启猜嫌,根本之间,未能和协,于大局实有关系’作文章,太后才顺着教训了一下恭亲王,此事又不了了之了。”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不仅当时的倭仁看不清形势,恭亲王面前那些平日趋炎附势、百般献媚之徒恐怕也都当了缩头乌龟,而父亲虽是一个名不经传的翰林,也没有和恭亲王有过任何关系,在关键时刻能够为他说话,日后恭亲王自然会投桃报李……”   谭钟麟笑了笑:“这些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当时自己手心里面也都是汗,就是现在想想心中也是后怕的很,尽管为父前前后后都计算了一番,但是若是不成的话,恐怕为父就要回家种地去了。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为父从来不后悔,就算当时的结果走向反面,为父依然也会这么做——一个毫无根基的翰林就这么虚耗年华在北京城里,为父不是那些软骨头的人,不屑依附于权贵,走这样的路既可以说公道话,又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是再凶险十倍也是值得的!”   “能够冒险固然可贵,若是父亲本身才干不够也是白搭,父亲能够有今天依然没有依附他人!”谭延闿笑着说道。   谭钟麟听后站起来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从那以后恭亲王深怕我留在京中受到报复,故找了个机会把我放到杭州任知府,就在知府任上,为父还重重的得罪了太后的第一恩人吴棠,有意思的是二十六年前,吴棠正是当时的闽浙总督。当时可把浙江巡抚给吓坏了,还想压服我朝吴棠赔礼道歉?结果最终还是吴棠知礼,得知是自己下属仗势欺人、强买强卖,把人交给了我来治罪。此后的经历你也就该知道了,为父在官场上可谓是春风得意,一路畅通无阻,由河南按察使到陕西布政使、浙江巡抚、陕甘总督,一直到今天的闽浙总督……天下翰林何其多,能够像为父这样的却可以一只手数出来!”   “老头子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尽管他的仕途有很大的投机性质在里面,不过能够两次违逆慈禧太后几十年后的今天还和慈禧关系不错,甚至官至闽浙总督,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有多少人敢违背慈禧太后一次便终结仕途的比比皆是,翁同龢两代帝师何等尊崇,不照样被贬回家?!”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又想到现在自己所要面临的麻烦,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父亲认为这是孩儿的一次机会?!”   谭钟麟看着他点点头,笑着说道:“鸦片之害罄竹难书,虽然林则徐当年结局不好,但是这和当时的大环境有着很深的关系,最重要的是林则徐是硬碰硬的对着干,无论当年的战争结局如何,林则徐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战事一起无论胜负,起先挑起战争的人肯定会受到那些京城里的‘清流’弹劾,如果当年胜了,林则徐的势力大涨,朝中也不会放过他,既然败了就只好当替罪羊!倘若当年的林则徐不这么强硬的没收英人商人的鸦片,而是想办法先造出像你这样的戒毒药丸,或是干脆强行把吸食鸦片的人都给关起来强制戒毒,导致英国商人的鸦片卖不出去,双方对峙上几年,肯定英国人先吃不住……”   谭延闿听后心中摇摇头:“英国人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鸦片的利益,毕竟那实在是太丰厚了,而且也不像现在这样,英国人自己内部就有强烈反对鸦片的呼声,舆论压力对于英国人来说是很要命的,但是当时可以没有,发动战争不可避免,唯一可能的是英国不敢这么快冒险罢了。”   “组安,你对朝廷内部不是很了解,现在太后虽然还政皇上,但是太后依然是乾纲独断,皇上是没有什么权力的!换句话说,只要太后认为可以,你就不会有问题,为父早就修书给太后了,估计回复这两天就到,虽然现在对你很不利,不过关键是太后对鸦片也是深恶痛绝的,能够不引动洋人而禁烟,想来太后是非常赞同的!另外太后马上就要过寿了,为父把那五万两银子汇到户部翁同龢翁中堂那里,以前是阎敬铭阎阁老当户部大臣,阎阁老是胡文忠公(胡林翼)的老部下,湘军硕果仅存的元老,阎阁老持身甚正,太后要修园子户部又没有钱,可把阎阁老给愁坏了,无奈之下只有求去。这五万两银子是我的私钱,翁书平拿去救急,而太后那边肯定是知道的,两相一来都会承我的好处,这样一来你的事至少在朝廷看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谭钟麟说完后直了直腰,谭延闿立刻上前轻捶他的后背,谭钟麟满意地笑道:“至于那些帮会杂鱼,闽浙总督府是他们可以招惹的么?你不是已经决定编练家将了么?正好可以拿他们来开刀,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过戒毒丸关键是可以提高你的地位,就凭这个,他日谋求退路的时候也不失一个保障,我谭家也会由此受到百姓的保护!”   “看来老头子比我还强硬,不过说归说,自己的安全还是靠实力来保证的。那些帮会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想要彻底应对也颇令人头痛的!”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不过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他在想推出戒毒丸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可能会面临这方面的挑战了,只是这篇该死的报到确实让他有些心慌。 第九章 庶出   谭钟麟的手段让谭延闿大开眼界,像这么一个政坛不倒翁不是仅仅做到不得罪人就可以的,未雨绸缪的功课要做好,不然事到临头再去做肯定手忙脚乱。谭钟麟正是靠着算无遗策来规划自己的命运,尽管需要冒险投机,但是每一步基本上都将风险控制在自己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最后就等事情临头了,这和一味的赌博冒险不同,以前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也没有少听过破釜沉舟发家致富的例子,但现在想想也是人家都把所有的风险都算计好了才去冒险,只要老天不死命跟着作对的话,成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过当谭钟麟谈到慈禧太后修园子为难翁同龢的时候,谭延闿心中却沉重的很——1894年的甲午海战已经非常临近了,他却不能够为此做些什么,尽管他知道最终结局是什么,也知道以自己的分量根本不可能做些什么,但是心中却是非常郁闷。   谭延闿不是没有想过给翁同龢提供财力,使其能够尽量少触怒慈禧太后,一直把这个户部尚书做下去——历史上正是因为阎敬铭被撤掉户部尚书,而继任者翁同龢也因为修园款项受到慈禧太后的责难,最终翁同龢也失去了户部的权力,其接任者为了讨好慈禧太后动用了本就不宽裕的北洋水师预留款;也想过直接给李鸿章送钱来保障北洋水师的弹药和训练……不过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现在中国的官场有多么黑暗,送钱就可以使北洋水师正常运转?谁能够保证这些钱不会被人给分掉!至于花钱给慈禧太后修园子,这种傻事他更不会去干——再有几年就是八国联军侵华,颐和园的命运也不过是比圆明园好一点没有被烧掉罢了,被抢劫一空是跑不了的!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这么多钱,也许戒毒丸会在日后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财富,但是他却并不想拿出钱来——除非他掌握北洋,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自鸦片烟弛禁以来,流毒几遍中国,吸食之人,废食失业,病身败家,数十年来日形贫弱,实由于此,言之可为痛恨……近闻臣工内平日沾染嗜好者仍不乏人,或明陈戒断,其实未尽祛除;或瘾已成疴,表面巧为掩饰;甚或明目张胆,吸食如故……微臣劣儿受异人指点所造戒毒丸,经微臣验证后,确认能够有效戒除鸦片之毒瘾,而无在戒毒中危害人性命之忧,窃以为可以为朝廷所用……”   此时的慈禧太后正安然半躺在一张精致的藤椅上,身边只有几个宫女在服侍,而正在读信的人则是一个老年太监,谭延闿若是在此的话是不认识的,但是他绝对听说过——总管内务太监首领李莲英。   李莲英正在念信,慈禧太后突然间挥了挥手打断了李莲英,李莲英立刻走上前去躬身问道:“老佛爷有何差遣?”   “听闻谭文卿给户部尚书翁书平送了五万两银子修园子专用可是真的?”慈禧太后不经意地问道。   “老佛爷,是真的,户部前天便已经把这五万两银子拨到账上去了!”李莲英轻声回答道,仿佛身前的慈禧太后会因为他说话吹出来的风而融化。   慈禧太后点点头,微微笑了笑:“这封信不用再念了,无非是谭文卿怕朝中有人会因为断了财路而伺机报复提前吹吹风罢了。着人写封回信,告诉谭文卿不用担心,什么事情也没有,他倒是有福气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儿子,若是能够不用像林则徐那么强硬惹出事端,能够把这鸦片烟给戒了倒也是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李莲英听后脸上仿佛笑出了一朵花一样,半跪着说道:“奴才明白了!”   “慢着,谭文卿的儿子不会真的像洋人的报纸上说的那样只有十五岁吧?”慈禧太后又问了一句。   也许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不光张之洞和李鸿章手中有个专门为之服务的翻译科,就是慈禧太后这个在他心中头号保守派,身边也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翻译团体,专门就每天的外文报纸进行摘要翻译。慈禧太后也根据洋人的报纸里面对中国的一些评价,重要的是一些地方官员的评价来决定自己的谋划。   “老佛爷,洋人报纸上说的那是周岁,听说去年刚在长沙府通过童子试得了秀才后,随谭总督到福州的。”   正如谭钟麟说的那样,没有等几天,他们便收到了慈禧太后的信件,信中对谭钟麟大加褒奖,户部尚书阎敬铭也来函,象征性的订购了一万两银子的戒毒丸——这是户部尚书阎敬铭强烈要求的,用以给京官戒毒所施用,他还向全国各省督抚号召订购戒毒丸,在自己辖下的地区进行戒毒行动。户部因为筹备慈禧太后寿辰,现在银钱非常紧张,阎敬铭已经多次受到慈禧的警告,一万两虽然在一般人的眼中觉得户部尚书有些小气,但是能够在这个时候他还能够拿出一万两白银来购买戒毒丸已经实属不易了!   没过多久,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直隶总督李鸿章、两广总督李翰章都派专人来到闽浙总督府,来洽谈购买戒毒丸之事。在这些人当中,李鸿章和张之洞在后世名气非常响亮,刘坤一就很少有人知道了,至于两广总督李翰章,这连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在前生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李翰章却是李鸿章的大哥,李鸿章在家排行老二,家中真正能够做到总督这个位置的就他们两人。   关于戒毒丸的事情,谭钟麟都全部交给谭延闿来管理,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封建大家族,谭延闿由此有了除了《强学文摘》之外的第二份收入,这是独立于家族之外的,和他的兄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谭钟麟亲自在家中点头许可的!当然无论是《强学文摘》还是戒毒丸,这些都是非常敏感的东西——《强学文摘》可以走边缘路线,隐晦的宣传革命和民主思想;而戒毒丸的广泛使用更是牵扯太广。这两样东西都是在谭钟麟的闽浙总督的名义下开展的,谭延闿的年龄又非常年轻,家族里面对这两项产业,尤其是健民药业都是紧盯的很。   谭钟麟共有五个儿子,分别为三位夫人所生,陈夫人生宝箴,颜夫人生宝符,李夫人生延闿、恩闿和泽闿。谭延闿的母亲李夫人娘家没有势力,早年父母双亡,与其弟相依为命。二十年前谭钟麟奉命赴陕西布政使任,其元配陈夫人患病不能随至任所为由,闻李夫人明达贤惠而纳聘之,直到去年谭钟麟从北京出发任闽浙总督,路经北京郊外长辛店,李夫人悲从中来——二十年嫁入谭家,就随夫辗转南北之间,无瑕再回娘家,这个时候谭延闿才与舅父相认,并且才知道外祖家为长辛店人。   在冯文郁附身谭延闿之前,谭延闿虽然是总督谭钟麟的三儿子,但是当时对他的称呼却不是“三公子”、“三大人”,而是“小老三”——这是长辈有意无意对他的称呼,另外还要说一句,谭钟麟一共兄弟四人,他排名第三,结果老大、老二、老四先后夭折,根本就没有长大,这所谓的“长辈”便是元配陈夫人和同为侧室的颜夫人的称呼,当然除了这两个之外,谭钟麟还有四个没有生过孩子的侧室。谭延闿在湖南应童子试,入府学为附生,这是哄传士林的事件,毕竟十五岁便可获秀才,这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这“三公子”的称呼便是从几个月前刚开始喊的。至于“三大人”是因为谭钟麟的赐书堂有株铁树,谭钟麟调任陕甘总督的时候开过一次花,已应过祥瑞之兆;这次谭延闿以少小之年入了府学,铁树又开了花,应该是前程无量,所以对他又改称“三大人”,这也是因为谭延闿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几乎当了半个闽浙总督,别人对他就更加敬服了。   谭延闿的母亲虽然为谭钟麟育有三个儿子,但是谭钟麟本身便是晚清的显贵,旧的礼教等级观念非常严重,不但作为家庭成员的女人地位有别,连所生子女已由嫡庶之分:平日用膳,妻可入座,妾则只能立着而食,如果没有生育的小妾,则只能够在杂厅中用餐。谭延闿的母亲因为是谭钟麟的小老婆,长期未能够取得与其父同桌而食的权力,谭延闿以十五岁的年龄中得秀才,比他的两个哥哥要早的多,所以在谭延闿回到福州后,谭钟麟才向全家宣布:“李氏夫人可以入正厅就座用膳。”   这显然是“母以子贵”,谭钟麟才放宽了宗法仪范的尺度,这对谭延闿来说也是极大的震动,毕竟现在在这具身体中的“人”,是从百年以后的中国穿越而来的冯文郁,他早就听说过所谓的“礼法”,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严格。   现在谭延闿“长本事”了,手中的这两个产业戒毒丸的效益用脚丫子也可以想到——中国有多少人吸食鸦片,就有多少人来买戒毒丸;就是现在的《强学文摘》,每月三千两白银的收入,也是令家族内部的一些人眼红。谭钟麟心中自然明白家里面是怎么一个情况,但是他更明白谭延闿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儿子因为家中琐事而绊住手脚,分散心神,干脆就不顾家族中任何人的想法把这两个产业划到谭延闿名下——将来等他有一天故去了,谭延闿就是这个家族的大家长,没有他的保护,这个家族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烟消云散,至于那谭延闿的两个兄长,孩子都快和谭延闿一样大了,居然连个举人都不是,则能承担他这个朝中显贵的基业?!   谭延闿深知他们谭家的根不是在福建,健民药业虽然在福州成立,但是这不是一个最佳的地点,故他派遣舅父回到湖南,从湖南长沙购置了一片地皮营建厂房——这健民药业的根基应该在湖南,那里才是他的天下。   在天下最显贵的四个总督都向谭延闿订下戒毒丸的订单之后,戒毒丸开始大量生产,湖南健民药业总共雇用了三百人,而福州规模虽然小点,但也有一百多人在赶工。一个疗程的戒毒丸为十五颗,成本在八分银子,出售给四个总督的价格是一两三分银子;闽浙两省订购价格为一两;非官方订单每颗为一两半银子,所有的戒毒丸交割必须在健民药业内完成,一概不负责运货,各地总督必须派兵员押送回原地——这也是为了防止地方帮会组织对健民药业构成威胁。   对于这样的安排,四位总督都没有任何异议——谭钟麟给出的价格并不黑,他完全可以把戒毒丸卖得更高价,相对于一个鸦片鬼只需要一个疗程的戒毒丸,总共才一两多银子,这很划算,再说他们也不是自己来卖,除了必要的免费戒毒之外,其他的都是通过各地的药房来出售,谭钟麟的出价隐隐规定了“批发价”和“零售价”。   不过在订单上便可以看出四个总督的高下——张之洞和李翰章最多,先期给付十万两白银的预付款;刘坤一次之也有八万两;最少的便是最有钱的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李鸿章,才五万两。谭钟麟近水楼台先得月,闽浙两省也是鸦片的重灾区,比他湖南老家还要严重的多,闽浙总督府一次便订下了十五万两的订单,闽浙两省各县或是从县衙开支中支出,或是纠集当地富绅捐献,必须保证至少建立一个戒毒所,如杭州、福州、金华等重要城市,必须有四个戒毒所,争取在一年之内戒除毒瘾十万人。   “这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戒毒行动,比之五十年前在中国广东虎门销烟不同,两者各走极端,不过可以预料的是,这一次中国官员的做法远比五十年前的林则徐更有策略,可以预见的是这场戒毒行动带来的不会是战争,而是使这个具有数千年文明的神秘古国真正摆脱鸦片困扰……”——时任荷兰阿姆斯特丹《电信报》驻华记者HenriBorel。   “传闻中国的俾斯麦、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李鸿章对能够有效戒除鸦片毒瘾的戒毒丸所下的订单是中国最有权势的五个总督订单中最少的……”——美国《纽约时报》特约撰稿人托马斯·米勒。   ……   “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年,‘戒毒丸’成为中国乃至世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汇,以前外国想到中国的时候,第一个联系起来的词汇是‘鸦片’。谁也没有想到,就是戒毒丸的发明者谭延闿先生自己也没有想到会造成这么深远的影响,他的名字也随着戒毒丸而第一次被外界所熟知。在数十年之后,人们评价谭延闿先生的时候,其复杂的历史经历使其功过从未有过定论,但是无论如何,谭延闿在中国戒毒史上的地位与中国第一位戒毒英雄林则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为后人所称道……”——沈静,《逝去的岁月》,强学书社,1932年出版。   “请君莫畏大炮子,百炮才闻几人死?请君莫畏火箭烧,彻夜才烧二三里。我所知者鸦片烟,杀人不计亿万千!”——《强学文摘》,1892年(光绪十八年)六月,谭延闿。   ……   也许是因为美国人托马斯的尖刻报到,被奉为东方俾斯麦的李鸿章有些脸上难堪,在七月份的时候,直隶总督府追加了五万两白银的戒毒丸采购费用。李鸿章虽然以直隶总督的身份对戒毒丸采购并没有他的大哥这么积极,但是他更感兴趣的是强学书社,在八月份的时候便派人送上了五千两白银来资助《强学文摘》的发行,并且邀请谭延闿在天津建立强学书社分社。为了能够使《强学文摘》尽快的做到和福州发行时间相近,李鸿章还安排当时执掌中国电报业的部下盛宣怀,无论是使用电报、轮船等尽量提供方便,建立分社和在天津进行出版《强学文摘》,这些都是李鸿章利用直隶总督的职权之便提供的,不过那五千两白银却是李鸿章自己掏腰包。   《强学文摘》早就做到了盈利,李鸿章捐不捐钱都无关紧要,不过在谭延闿看来这是一个政治上的姿态,或者自己在李鸿章眼中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忽视站在自己背后的谭钟麟。不过这次谭延闿却是想错了,李鸿章在意的人正是他自己,没过多久李鸿章甚至还写来了亲笔信,希望他能够北上来在直隶地区建立戒毒丸生产作坊,这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惊奇。   尽管谭延闿并不缺少这些金钱来支持强学书社,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李鸿章——在后世的时候,冯文郁记得有传闻说李鸿章在签订马关条约后沉寂了一段时间,但看到康有为的一些言论后对其非常感兴趣,并且派人为康有为等人组建的强学会捐了五千两银子,康有为等人不屑接受李鸿章这个“卖国贼”的金钱,所以退回金钱还言语刻薄的讽刺了一番,正因如此,李鸿章暗中搞垮了强学会。 第十章 武力   不管这个传闻是真是假,谭延闿都不会那自己的强学书社来试试——这个时候李鸿章还是非常威风的,北洋也没有遭受甲午惨败,人家既然来送钱客气的收下便是了!李鸿章捐钱给强学书社只是一个姿态,但是在别人的眼中就另有深意了——托马斯的那篇报到不是《强学文摘》来转载的,而是北洋总理衙门中的一些能人通过翻阅外国报纸得知的,按理说像这样的报到《强学文摘》应该着重报到的,毕竟李鸿章掏钱最少也是事实,但是偏偏人家压根就没有借机炒作的意思,这本身就体现了《强学文摘》的主人的政治态度。   李鸿章在这个时候因为位高权重,手中的北洋陆海军都是他的亲信所把持,满清权贵这个时候正想办法怎么来收拾他呢!李鸿章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不过也正印证了那句“高处不胜寒”的名言,此时《强学文摘》要是借机发难的话,那些满清权贵所把持自命“清流”的言官一定会跟进,可惜这些脑袋僵硬的可以和榆木疙瘩有的一拼的旧官僚哪里懂得洋文,他们中间心思活络一些的还知道看看《强学文摘》来了解外面的世界,这几乎是他们唯一可能知道这则消息的来源渠道了。   尽管这个时代对媒体没有一个标准的衡量尺度,但是谭延闿在心中却是有一个硬性的规定——除了“天理难容、朝廷已经有定论”的,在翻译海外报刊文章的时候,尽量不要涉及朝中正在当权或是已经下野的重要官员的负面新闻文章,总督级别的官员毫无疑问的当在此列。托马斯的那篇文章谭延闿自然知道,但是他也不屑于利用这点来攻击李鸿章,尽管谭钟麟曾经和他谈及李鸿章的时候就断言李鸿章现在已经到达了顶点,日后能够得个善始善终就算祖上有德了,不过谭延闿依然坚守了自己订下的底线,对托马斯的文章封锁,至少不在自己的底盘上大肆宣扬,这样对李鸿章还是对他自己而言都不是好事。   正是因为语言问题和传播途径上的困难,所以国内能够知道托马斯文章的人很少,不过这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湖广总督张之洞收下的辜鸿铭也领导着一个实力雄厚的翻译科,其实力甚至可以说是在谭延闿组建的强学书社之上,不过就影响力而言却差出八条街去了,他那个翻译科只是为张之洞一人服务,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湖广总督府中还有个精通十国语言的超级人才。   张之洞和李鸿章之间有恩怨,这是谭钟麟着意提醒过谭延闿的——张之洞在两广总督的位置上和法国人干了一场,这是中国人自鸦片战争之后第一次在军事上优于外国人,当时的张之洞已经摩拳擦掌打算给法国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了,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法国人不要说对中国的两广地区造成威胁,就是能不能在越南站住脚都很难说。不过这一切都因为李鸿章的退缩而变成了泡影,张之洞心中自然是把李鸿章恨死了——中国人对外战争从来没有赢过,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一次机会不败而败,顺便还把张之洞扬名立万的机会一起给谈飞了,这怎能不让张之洞心中对李鸿章不充满怒火?!正是因为两人之间还有过这样一段经历,所以对于李鸿章的一切消息张之洞都是非常感兴趣的,而辜鸿铭则是把这篇报道当作笑话告诉了张之洞。   在李鸿章捐钱给强学书社后,张之洞也随即捐出了五千两白银来支持强学书社。无论李鸿章和张之洞之间的矛盾有多大,毫无疑问在当今中国,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洋务运动的两杆新旧旗帜,很难想象他们有着多么大的号召力和能量,当他们同时对一个强学书社都做出肯定的时候,那么跟风者也就尾随而来了——两江总督刘坤一捐款三千两;两广总督李翰章捐款三千两;湖南巡抚吴大澂捐款一千两……一时间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朝廷重量级官员都纷纷给强学书社捐款资助,而且这些官员更是利用手中的职务之便来为下属订阅《强学文摘》。   谭延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收了李鸿章的钱后会带来如此连锁反应,不过这终究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趋势。谭钟麟则对此不置一词,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事实上他对谭延闿也是非常满意,以一个少年秀才的身份能够取得这么大的关注,这对其以后的发展好处不可估量,诚然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点影响在里面,不过他所起的作用不过是把自己的儿子扶上舞台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儿子自己争气,是这块料。   正当外界为谭延闿的戒毒丸而议论纷纷的时候,谭延闿却把目标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组建谭家的家将队,以预防来自江湖帮派势力的现实威胁。鉴于后世的经验和教训,谭延闿深知一支强大而又可靠的武力在这个乱世中可以为自己做出什么来,尽管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在乱世烽火燃起的时候逐鹿中原,但是在这个组建西方现代新军还只是呼声的时候,他若能够编练出一支强大武力来,连他自己都有些陶陶然了。不过谭延闿的脑袋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这支武力尽管在素质上将会是空前强大,但是在数量上必须压缩到一个别人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尤其是谭钟麟的忍受范围内。   “一百二十人,绝对不可以再多了!”谭延闿心中暗自警醒着,这支武力编制若是大了则会授人以口实,他要走精品化道路,这一百二十人的武装自然是精品中的精品。   在招募人员的时候,谭延闿提出了一个令人非常抓狂的标准——年龄在十七岁左右,最大不能超过二十岁;要求至少要会识字;必须能够通过他的体能测试;吸食鸦片的不要;有帮派经历的不要;身家不清白的不要;体貌不端正的不要;举止不雅的不要……   本来冲着每月报酬十两的标准,报名的人几乎挤破了门槛,但是谭延闿近乎于苛刻的标准的使得能够合格达到标准的不过才一百零几人,这还是在文化要求降低一点的基础上才招到这么多人。被刷下来的人有的干脆骂娘:“这又不是考秀才,挑姑爷,不过是当兵而已用得着么?!”   “一百零三人就一百零三人!”本来以为自己不得不扩招,结果合格的居然少得可怜,谭延闿并没有太多抱怨,至于缺额的可以以后再想办法,这一百零三人先训练着,以后再补起也是一样。   这支武装的教官和武器都已经准备好了,教官按照谭延闿的意思招到了一个德国陆军退役的上尉军官,薪水是每月五十两银子;武器完全是德国原装进口货,清一色的德国刚刚采用毛瑟武器制造厂出品的1888式步枪,这是发射无烟火药的弹仓式步枪,也是德国陆军第一种制式装备的无烟火药步枪;除了德国毛瑟1888式之外,还有现在很少见的德国产的马克沁机枪两挺——如果这支武装真的能够如谭延闿所愿训练成功的话,那它真的是很强大,至少在武器装备上中国国内是找不出一个能够和它相提并论的同等级军队了。这些装备都是通过李鸿章的北洋总理衙门搞到的,若是没有李鸿章这面金字招牌,想要从德国人手中弄到这样的装备,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它真的是一支军队!不过至少也要等半年以后……”谭延闿在人和装备都到齐的时候,心中暗暗想到。   谭延闿看着眼前的1888式毛瑟步枪,心中感慨万千——前生的时候,他的好友马彪是个狂热的军迷,不仅开了一家射击俱乐部,还非常用心的收藏各种枪械,1888式是其中非常珍贵的一款,当他再次看到这种步枪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前生受到马彪的影响,冯文郁对枪械也懂得不少,而这个时代经典的毛瑟1898式还没有横空出世,而他现在手中的这把1888式虽然先进,但是他知道这种步枪非常的不安全,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   “用不用把德国人的九八式拿出来?这也是赚钱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啊!尤其是那盒子炮,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冲锋枪!”谭延闿心中有些陶陶然的想到。   “毛瑟九八式步枪无疑是枪械发展史中经典中的经典,有着非常尊崇的地位,至少在今后四五十年之内,基本上是全世界陆军的标准装备。我要是把这构造图拿出来,全世界的注册一圈,管他协约国也好,同盟国也罢,都要给老子交专利使用费,以后三十年我就是步枪设计之王,未来的卡拉什尼科夫(AK—47的设计者)!”   前生受马彪的影响,谭延闿对毛瑟九八式非常熟悉,想要画出图纸对他而言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他手里还有1888式步枪作为参考。他是没有这个能力来开兵工厂的,但是毛瑟家族可以。他完全可以把图纸交给毛瑟家族来进行合作生产,以技术入股来分享九八式步枪在德国生产所获得的红利;至于协约国方面,最主要还是在美国等国注册专利——他打算把所有的部分全部都注册成专利,只要你一用,那我就等着收钱!   打定主意后,谭延闿决定在步枪上捞钱,反正距离历史上真正发明九八式步枪的日子也不远了,提前几年拿出来也不会对历史造成多大的改变,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在这个时候的中国,国内还没有这个技术来生产这种步枪,他也便打消了这种想法,既然是捞钱就不要对其抱有太多的想法——最为理想的便是能够在国内生产这种步枪来出口,可惜不要说中国现在还没有能够满足需要的钢铁材料,就是这小小的子弹都没有办法造——现在中国还没有无烟火药,这1888式步枪不仅枪要进口,就是子弹也不例外。   现在中国对于军事工业比较重视的人莫过于李鸿章和张之洞这对对头,眼下张之洞还是不行的,但是前世的谭延闿对鼎鼎大名的“汉阳造”可是如雷贯耳,这汉阳兵工厂便是张之洞的开办的,而张之洞手下有个极为重要的人才徐建奄便是因为研制无烟火药在汉阳兵工厂给炸死的。谭延闿可以肯定至少在未来的十年中,中国仍然没有掌握无烟火药的制造技术,他可以通过毛瑟公司来获得无烟火药的制作技术,等张之洞建立汉阳兵工厂是来不及了,而李鸿章手中在直隶也有个不小的兵工厂,上海也有一个非常大的军械制造厂规模也不小,他可以把这技术转让给李鸿章。   福州距离上海走海路非常近,谭延闿派人以闽浙总督府的名义向德国常驻上海的领事馆发去了一封信函,将毛瑟手枪的图纸连同一起发了过去,希望德国领事馆能够帮助代为联系德国毛瑟武器制造厂,信中还明确的写到他手中还有一款非常优良的步枪设计图,其性能远超现在的毛瑟1888式,如果毛瑟武器制造厂有意的话,可以和他来联系。   谭延闿自然清楚毛瑟武器制造厂历史上虽然发明了毛瑟手枪,并且对这种手枪也给予了很高的期望,不过从毛瑟手枪诞生直到停产,它也没有成为德国陆军的制式装备,在这几十年里毛瑟厂估计大约生产了一百万把的各式各样的驳壳枪,而其他国家仿造生产的数量则几倍于此。各国军队不采用驳壳枪并不是因为该枪的质量不好,而是因为它价格太高,而且该枪装备欧洲军队当手枪则尺寸太大,而做为步枪又威力太小了,实在是不上不下,左右为难。谭延闿对这些都很清楚,他在信中也非常厚道的指出了这一点,虽然中国才是毛瑟手枪的最佳归宿,但是这只是他用来吸引毛瑟公司的一个诱饵罢了,一代经典枪王九八式才是真正的主角。   将信函发出去之后,谭延闿也就不怎么操心了,他非常清楚毛瑟手枪的吸引力,这款手枪在被最初设计出来之后,几十年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是极其罕见的一步到位,若是连这都无法把毛瑟公司给钓出来,那他也就真的毫无办法了,大不了再寻求英美或是其他列强。   谭延闿前生只是对医药学非常精通,至于枪械完全是由于朋友的引导才会知道一些,这不是他所擅长的,而现在摆在他面前最现实的问题便是训练好手头这支微型武装,加强自己的安全防护,也好使自己手中有个可以随时使用的武力来震慑胆敢找自己麻烦的人。   对于这支微型武装的训练,谭延闿并没有太过干涉那个高薪聘请来的德国上尉,不过他也要求在训练中加入一些内容——大运动量的训练、大量的实弹射击、翻译科内懂德语的三个人和他自己轮流上阵帮助翻译,并且尽量保证每十天中能够有五天给这些士兵来上德语课,以便他们能够尽快适应德国军官的训练。   德国上尉名叫弗里德里希,这个名字也挺让谭延闿感兴趣的——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精通德语,并且在德国待过很长时间,他非常清楚弗里德里希这个姓氏的另外一个译法便是腓特烈,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德国古名演变而来的,按照他们德国人自己的话来说,这个名字是最条顿的。   在谭延闿的眼中,弗里德里希是个典型的德国人,作风严谨,生活刻板精确的像一座钟表,不过他作为一名军人确实是十分合格的,至于当个教官可能稍微要打点折扣。弗里德里希虽然作为一个曾经上过战场经历过真正战争的军人,但是依然还是被谭延闿的疯狂给吓了一跳——大运动量训练还可以算是接受,但是在实弹射击上,他的要求就非常苛刻了。   谭延闿所要求的实弹射击在弗里德里希眼中是疯狂的,他把士兵分成两组,一组进行正常射击训练,另外一组则是在第一组的对面挖出一条刚好能够让人匍匐在里面的浅战壕,靶标就插在浅沟的上面,而下面便是匍匐在里面的第二组士兵。可以想象第一次开枪的人能够有多大的准性,打偏的子弹没有击中靶标,大部分都打在了浅坑周边,这对于匍匐在浅坑中的士兵来说心理压力极大。第一次进行这样的训练的时候,就有二十多个士兵被吓得晕了过去,而旁边就是几个郎中在等候给这些人治疗。就是这样,两组士兵轮换进行射击训练,可想而知这样的训练对于这支新兵来说是极为残酷的,训练不到计划的一半便因为受到惊吓的人太多而终止了。   不仅仅是射击训练,谭延闿虽然不懂得军事,但是却知道后世人民解放军是以其严格、大量的训练著称的,所以他把这支侍卫队的训练量也设定的非常高。好在他还知道循序渐进,而且在大训练量的同时也很好保证了侍卫队的伙食状况,保证他们有充足的营养来保持持续训练。   弗里德里希对于谭延闿这么疯狂的给他的士兵加码训练,心中感到骇然,不过作为一名军人,他在详细的介绍了欧洲国家军队的训练水平之后,还是没有使谭延闿减少士兵的训练量,不过好在两个月之后体能方面的训练量已经不再增加,这让他和所训练的士兵长舒了一口气。 第十一章 训练   “在这个年龄据说不到十六岁的少年身上,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东方人的坚韧——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坚韧,在今后的岁月中,这支微不足道的军队在经历了近十年的沉寂期之后,开始了扩张,套用中国人的一个词汇,这便是‘厚积薄发’……不过我却不得不佩服这个少年的智慧,在中国的这段时间我知道一句话是来形容少年这类读书人的——‘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正是采用了他的做法,才使得这支小型军队训练无比迅速……”——《我在中国的日子》,弗里德里希,1927年,强学书社出版。   以弗里德里希的性格,和他相处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无趣,要说谭延闿和他唯一的共同语言便只有打靶射击了。前生的时候,冯文郁虽然见到马彪有很多珍藏品,但是却没有使用过进行实地射击,马彪的老古董大都属于那种娇气货色,如果用来打靶射击的话,那他非要把冯文郁给捏死不可,来到这个时代附身谭延闿后,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用这些老古董来进行射击了。   弗里德里希能够在森严的德国军队系统中任上尉,这完全是靠他的本事获得的,作为一名优秀士兵的基本功,他的射击技术可以说是非常精湛的,但是他却非常郁闷的碰上了谭延闿这个变态。谭延闿的射击技术是用数万发子弹练出来的,这在百年以后的士兵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就非常难得了。尽管使用1888式步枪射击,开始的时候让谭延闿有些别扭,但是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他的射击水平又回来了,几乎是百发百中,和弗里德里希的枪法不分轩轾。   为了能够折服这个正统的条顿后代,同时弗里德里希也希望能够通过枪法来压服这个东方的读书人,两人非常有默契地想出了各种比试枪法的花样。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话,谭延闿每天都会来军营一趟看看他手下的士兵,但是重头戏便是和弗里德里希进行枪法较量,这也让那些刚刚开始进行军事训练的士兵们开了眼界。当这些士兵们看到两人的枪法异常精准的时候,甚至有些胆大的士兵敢站在靶场上,头上顶着一个柑橘来让他们测试枪法,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亲身感受”之后,这些士兵不会再像开始的时候听到枪响就腿发软,甚至子弹打到身边的时候会晕倒,头上顶着柑橘对他们来说心理上还是有点压力,但是他们更加信赖两人的枪法。   当弗里德里希和谭延闿在校场上比试枪法的时候,总能够赢得周围士兵们的欢呼打气声,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年龄比他们还小一点的总督公子居然会有这么一手好枪法,甚至就连他们的洋人教官都比不过他,无形中他们对谭延闿非常信服。   在谭延闿的这支武装中,士兵的待遇是非常好的,每月十两的薪俸使得这些士兵能够安心,尽管在这支武装中纪律非常严格,但是生活条件也非常不错,这使得士兵感到非常满意。弗里德里希和谭延闿之间的枪法较量一直在持续着,这也无形中影响到了这些正在接受训练的士兵,他们训练更加刻苦起来,尤其是枪法上,他们也希望能够练成像教官和总督公子那样神乎其技的准确枪法。   尽管子弹也需要进口,但是谭延闿并没有心疼士兵训练所必需的花费,只要他的士兵肯训练,子弹是尽可能的敞开供应,几乎每个士兵一个月就要消耗近五百发子弹,这在当时来说是非常恐怖的一个数字,也许整个亚洲也找不出一支在实弹射击训练中打掉这么多子弹的军队。   谭延闿曾经听说过日军非常重视士兵的射击训练,因为日本资源缺乏,就是等到几十年后的二战中,日军还是主要装备步枪,冲锋枪之类“吃”子弹的武器几乎没有,他们强调的是“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认为像西方国家那样大量使用冲锋枪效率低下,日军的这种思想先不说对错,但就单兵射击水平来说,在二战中日军士兵还是非常强的。谭延闿目前所能够做到的也就是加强士兵训练,在人数规模上无法扩大的基础上,只能够尽量提高士兵的单兵水平,尤其是枪法水平,使得这支小型武装力量能够爆发出最为理想的威力。   在这支微型武装不断的训练过程中,谭延闿又招到了十几个勉强符合条件的士兵补充进来,这些新招入的士兵大多都是福州当地的子弟,他们都有一个比较共同的经历——他们的家人中都有染上鸦片毒瘾的,因为谭延闿在福州进行“福利戒毒”,他们的家庭都是受益者,非常感念这份恩情,所以尽管年龄还比较小,但还是死缠烂打加入了这支武装,当然成为总督府家将的薪俸优厚也是吸引力之一。不过令谭延闿非常庆幸的是,这新加入的士兵年龄虽然都只有十六七岁,但是有几个文化程度还相当不错,虽然在走科举之路的人眼中,这些人已经算是废材了,谭延闿要求不高,只要能够识字会写字便就足够了。   这些士兵在晚上的时候也会进行学习,在谭延闿看来,一个合格的士兵不应该是个文盲,尽管这个时代对士兵的素质要求还没有到百年以后那么高,只要枪法好,身体素质好就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士兵了。不过谭延闿觉得军队应该是一个高度纪律性的地方,一个有文化的士兵自律性应该比文盲要强得多,再者说来总共也就是一百二十个士兵,相对于他们训练所花费的金钱来说,这点教育投资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这些人未必以后就会成为一个职业军人,而且从谭钟麟的角度看,总督府的卫士如果这些侍卫多少有些文化,不仅可以让他的脸面上有光,而且在做起事来能够更好的领会上司的意图,也不会出现像在找鸦片鬼的时候那样只要是个吸食鸦片的人就抓过来的可笑之事。   不管怎么说,谭延闿的这支小型武装建设经过两个月的忙活之后,总算是有了些样子,算是步入正规了。侍卫队在紧张的训练同时,其伙食和各项待遇也都跟得上,不仅士气高昂,而且一天比一天有个军队的样子,谭钟麟也不时的过问一下,他可是见识过湘军和淮军的人,在他看来这支侍卫队虽然人数少了点,但绝对要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要厉害,而且这支军队不过是刚刚才开始组建并没有训练完成,他也有些期待当这支侍卫队完全训练过后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到了快十月份的时候,谭延闿终于等到了德国毛瑟武器制造厂的回应,毛瑟公司派出了一个技术工程师和一个经理来到福州,同时到达的还有很多武器装备——马克沁机枪十挺、经过改良后的1888式步枪一百五十支,配套弹药一百余箱,还有按照谭延闿图纸制造的两百把毛瑟手枪极其所需弹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武器装备都是免费的。因为谭延闿的这支小型军队规模虽小,但是因为训练繁重,其枪支弹药消耗量非常大,这就要求他每个月都要委托洋行进口子弹、补充损坏枪支或是零部件,这对于毛瑟公司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冲着毛瑟手枪的图纸和那支“期待中的新型步枪”,这次毛瑟公司小小的出了点血来拜访谭延闿。   毛瑟公司的见面礼对于谭延闿而言显然是十分厚重的——在这个时代马克沁机枪是非常罕见的武器装备,不要说是中国军队,就是当今各大列强陆军装备的数量也不是很多。现在中国并没有经历甲午惨败,新式陆军的建立连停留在纸面上的资格都还没有,只是有些轻微的呼声而已,而像马克沁机枪这样的强力装备,可以说放眼整个中国也不会有多少挺,毛瑟公司这次带来了十挺之多,这见面礼不可谓不重了。   这两名毛瑟武器制造厂的工程师和经理分别叫施密特和弗林斯,谭延闿在听后微微笑了笑——他所遇到的德国人起的名字都挺有个性的,弗里德里希堪称条顿象征;这施密特和弗林斯在德语中有工匠和严格的意思,再联想到他们的职业,真可谓是珠联璧合。   谭延闿当初把德国的毛瑟武器制造厂定为合作伙伴,除了因为他所提供的盒子炮和九八式都是该厂的经典之作,也是因为中国人对德国的一个特有的情节因素——也许在冯文郁所处的时代日货满天飞,但是“德国制造”便是代表了精密、耐用,它就是“质量”的代名词,也许因为德国发动过两次世界大战,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对德军没有好感,但是在中国人的眼中,德国的陆军始终是最强的,正所谓“虽败犹荣”,二战德军在中国军迷的眼中就是这个位置。有的时候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还恶意的想到,正是因为德国发动的两次世界大战,才缓和了列强侵蚀中国的压力,尽管日本人从中谋取了极大的好处,但是面对一个敌人总比面对一帮西方列强要好得多……   当毛瑟武器制造厂的两名工程师来到福州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带来的武器装备实在是有些太多余了——毛瑟武器制造厂虽然是个军工企业,但是它同时也是企业的一种,只不过产品有些特殊罢了,它也需要市场,除了德国自己的传统市场之外,中国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因为中国引进德国武器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多,这才需要毛瑟公司来拓展自己的中国市场,也正是因为谭延闿的订单使它看到了某种可能——谭延闿的订单也许在毛瑟公司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却在中国的整体订单中尤为突出,除了谋求传闻中的步枪设计图之外,毛瑟公司也希望能够通过这次中国之行来扩大自己的市场。   不过当两名德国毛瑟公司人员看到谭延闿那支不过才一百二十人的武装的时候,他们知道自己的中国之行开拓市场的打算是落空了,在德国教官弗里德里希那里,他们才得知为何谭延闿的订单会这么不同寻常,原来这支微缩军队的实弹射击训练非常惊人,就是连德国自己的陆军士兵射击训练的平均数也没有这支小型军队的数量多。   “这就是我在信中所提到的步枪,这是我设计的,可惜我的祖国目前却没有生产和装备它的能力,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怀疑这种步枪的实力,相信它的一系列设计变动也能够得到从德国远道而来的同行的肯定!”谭延闿在一张桌子上铺开图纸,对两个德国人说道。   谭延闿在德国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不是同行业,但是同样作为技术人员都喜欢直接进入话题,对于这两个看上去就非常严谨的德国人,他觉得没有绕弯子的必要,再者说来他们就算看了图纸不答应和自己合作,那边委托李鸿章手下的人已经在几天前便到达了德国,估计现在已经开始展开专利申请的工作了,不仅是德国,英国、美国、法国等最主要的西方国家,谭延闿都会注册专利。毛瑟九八式的经典设计在步枪的诸多地方都有划时代的改进,要是不用的彻底点,还真对不起这一代枪王。   那名名叫施密特的德国工程师上前仔细翻看了图纸,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矜持,但是作为一名技术人员在接触到自己领域内的新技术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点狂热的心理,对这名德国工程师来说也不例外。而谭延闿就站在他的旁边,用德语向这名工程师来介绍九八式步枪的重重特性,比较遗憾的是谭延闿没有能力把九八式步枪给制造出一杆样枪出来,那样估计更能够打动这名德国工程师。   弗林斯估计是前来开拓中国市场和专门来协商毛瑟手枪和九八式步枪的技术转让的,看得出他对枪械的精通程度比施密特差了八条街这么远,对于他来说他只需要能够听得懂施密特对这种枪的介绍就可以了。不过弗林斯作为毛瑟武器制造公司的成员对于枪械还是不陌生的,尽管没有实物比较,但是他从图纸上看得出来这种步枪在设计上做了非常大的改进,而且结构上也比较简单。   “安全、简单、牢固、可靠!”这是施密特向弗林斯介绍九八式步枪所用的四个词汇,施密特非常轻松的看懂了图纸,对于他来说这张图纸上的步枪在设计上有了非常大突破,因此在对向弗林斯介绍的时候,丝毫不吝啬对这种步枪的赞美。   “恕我直言,闽浙总督府侍卫队的训练你们也看到了,所使用的便是贵厂生产的1888式步枪。这种步枪在训练中暴露出了大量的问题,诸如安全问题和整枪与零部件的使用寿命问题,这与其比较高昂的价格是不相匹配的。这种步枪作为德国军队第一种使用的无烟火药步枪,相信贵国的军队在使用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抱怨,为此我设计了这款新型步枪,非常遗憾的是我的祖国工业水平非常落后,就是这支侍卫队训练所使用的无烟火药子弹也必须远渡重洋从贵国进口,我没有能力制造出这种步枪的样品……”   弗林斯和施密特听后点点头表示理解,对于他们来说,毛瑟武器制造厂交给他们的任务便是鉴定谭延闿手中步枪是否先进,与毛瑟本厂的1888式有多少差距,然后便是进行商务谈判合作,若是这种步枪极为先进的话,可以花费比较大的代价来争取其生产。施密特和弗林斯在毛瑟武器制造厂的地位都并不低,而且临来的时候得到了公司高层的授权,毛瑟公司之所以对谭延闿这么重视,还是因为谭延闿抛出去的鱼饵实在是太诱人,德国人对盒子炮非常满意,可惜也正应了谭延闿的厚道话——盒子炮的应用范围确实是很有问题,而且生产成本也偏高,不过这些缺点依然不能够掩盖盒子炮的设计,毛瑟公司对盒子炮的设计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也正是因为这种评价使得他们对谭延闿非常重视。   也许因为这次谭延闿抛出的九八式步枪设计远远超过了毛瑟公司对其的期望,弗林斯和施密特没有这个资格和谭延闿进行讨价还价,弗林斯也曾经想过来靠商业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历史上的毛瑟九八式有着怎样的地位,也没有人能够像谭延闿对这种步枪这么有信心,当然作为常年在军火行业中打拼的毛瑟武器制造公司肯定有这个眼光,可惜他们遇到了谭延闿。 第十二章 劝学   谭延闿自然能够看出弗林斯的想法,他非常“厚道”的告诉弗林斯:“这种新型步枪和其各种应用技术现在已经在德国取得了专利,不仅仅是德国,英法等国他也注册了专利。世界上不仅仅有一家武器制造公司,我之所以对贵厂这么看重源自于我对贵厂创始人的尊敬,希望贵厂能够慎重考虑,我很期待你们的最后答复。当然我的期待也是非常有限度的,考虑到中德两国遥远的距离,我可以等上一年的时间,这份图纸你们两人可以带回德国,也许它可以帮助你们来说服你们的老板……”   弗林斯听后也只得放弃了自己的努力,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中国少年为什么对自己所设计的枪械会有这么大的信心,毕竟自己的开价已经不低了。尽管他的对手谭延闿开价看上去比他还要低上一些——每生产一支新型步枪将会有三马克的专利使用费,另外附加帮助他在中国建立一家生产无烟火药的工厂和一家能够生产新型步枪的工厂,在生产机械上给予一定的优惠。   不过弗林斯通过施密特的介绍后明白,这种新型步枪将会彻底取代他们正在生产的1888式步枪成为德国军方的重要陆军装备,自己开出的二十万马克的买断价格看似不低,但是德国陆军有多少,每人一支这样的步枪,每支三马克下来想要超过自己的二十万马克丝毫没有悬念,不过这样对毛瑟武器制造厂也有一定的好处——毕竟这个时代的毛瑟工厂实力还并不是很强大,一次性掏出二十万马克也是有一定困难的,这已经是老板授权给自己的最高价格了。   弗林斯非常赞赏谭延闿的商业嗅觉,就是换作自己要是清楚这种步枪的价值,他也不会接受二十万马克的,更何况这个少年还是中国闽浙总督三公子,家中未必会缺少这二十万马克,这样也就可以非常理解为什么还要有附加条件了,那两个工厂肯定是有政治上的目的的。不过生意归生意,这些事情施密特并不在乎,毕竟在这个时代,“技术垄断”这个概念还没有出现,而且就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而言,技术保密固然很重要,但还没有提高到后世的高度,列强国家为中国和日本所制造的大型军舰就可以看得出来,在技术上列强国家还没有像后世西方国家进行技术封锁。   在福州待了半个月的弗林斯和施密特只能够遗憾的离开了,不过他们带走了谭延闿的图纸和承诺,尽管没有达成任何协定,但是谭延闿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对于毛瑟武器制造厂来说,这种步枪无疑是志在必得的——除了每支三马克的专利使用费稍微有些高之外,其余两个附加条件在毛瑟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而恰恰这才是谭延闿最需要的。   想要为自己的祖国做些事情,在现在看来就必须搞洋务,在这个时代除了鸦片只有洋务产业的利润最为丰厚,而军工产业其特殊性不可能是由个人来操办,必须依附于某个大臣来做,而此时李鸿章和张之洞是最佳的选择,两个人都有这个实力来做这种事。谭延闿的身份来做这件事是非常有利的——他本身便是闽浙总督的三公子,不用依附于李鸿章和张之洞,紧靠谭钟麟就可以来做成这件事。   谭延闿坚信毛瑟武器制造厂肯定会答应他的开价,即使在专利费用上再次做出让步,只要能够得到无烟火药和能够制造九八式步枪的机械设备就算达到自己的目标。虽然他有闽浙总督的牌子,但是他依旧不准备自己来做这件事,他选择和国内的强力政治势力进行结盟来开办军工产业,这就必须从李鸿章和张之洞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张之洞和李鸿章是对冤家,虽然他知道现在张之洞在湖北大办洋务实业,其中钢铁厂在数年之后由于亏损严重最终转让给了盛宣怀,而盛宣怀和李鸿章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件交易中李鸿章和张之洞是怎么想的,缺少历史知识的他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现在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得罪哪个对自己都没有好处。不过好在枪械重要的是技术上的,李鸿章手中有完备的军工生产设备,张之洞那里也在加紧建设后世鼎鼎大名的湖北枪炮厂,也就是汉阳造的老家,过不了多久两家都可以生产盒子炮和九八式,当然他们还需要为此采购新式的机械加工设备才可以。   为难就为难在无烟火药选择谁来合作,最终谭延闿选择了张之洞——李鸿章的好运快要到头了,甲午战争摧毁了北洋军事力量,这是李鸿章得以立足清朝政治的根本,他本人也因为签订马关条约在国内变得声名狼藉,和他走得太近难免要遭受池鱼之殃。谭延闿不敢跟李鸿章划清界限对着干,但是也不能够走得太过亲近,得罪了张之洞对他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好处——人家可是湖广总督,自己的老家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呐!   出于两边都不得罪的心理,谭延闿把盒子炮和九八式步枪的设计图分别交给了李鸿章和张之洞,不过这两种枪械所发射的子弹都是无烟火药,他们可以造枪,但是子弹却要从国外进口,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还是要等毛瑟武器制造厂的答复,这点他也在给两人的信中都作了说明。他虽然选择和张之洞进行无烟火药的合作,但是李鸿章要想自己干他也没有拦着,李鸿章自己去琢磨怎么弄到无烟火药的生产设备和技术吧。   1892年,谭延闿就这么轰轰烈烈的走过,当然按照中国传统的纪年方式,光绪十八年还要等两个月才算过去。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国备受欺凌,所以他也没有想着出去看看,除了戒毒所、总督府侍卫训练营之外,他很少走出总督府。不过在福州城、闽浙两省、他的家乡湖南、甚至是全国来说,知道谭延闿名字的人并不少,由于戒毒丸的因素使得他能够以十五岁的年龄闻名全国,甚至慈禧太后都在宫中称赞谭钟麟生了好儿子,是大清未来的栋梁之才,这是他所从未想过的。   对谭延闿最满意的人莫过于他的父亲谭钟麟,儿子在学术上日益精进,颇得老师的称赞,书法文章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虽然谭延闿办了许多事,但是他却很少出总督府,也不和外面的闲人交往,这正合了谭钟麟的心意,可以说儿子中规中矩一切都在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甚至发展的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也使得他认为家族中终于有个能够顶大梁的后人出现了。   “今日之世变,岂特春秋所未有,抑秦、汉以至元、明所未有也……海内志士,发愤扼腕。于是图救时者言新学,虑害道者守旧学,莫衷于一。旧者因噎而食废,新者歧多而羊亡。旧者不知通,新者不知本。不知通则无应敌制变之术,不知本则有非薄名教之心。夫如是,则旧者愈病新,新者愈厌旧,交相为愈,而恢诡倾危乱名改作之流遂杂出其说以荡众心。学者摇摇,中无所主,邪说暴行,横流天下……乃规时势,综本末,著论十二篇,以告闽浙之士。海内君子,与我同志,亦所不隐。”   这一天是光绪十八年腊月初三,谭延闿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劝学篇》十二篇,毫无疑问,这是他的盗版加原创——盗版了历史上张之洞的《劝学篇》,虽是盗版,但是这也是谭延闿的原创——他只知道历史上张之洞的《劝学篇》一共二十四篇,中心思想便是“中体西用”,除了这两样是盗版之外,《劝学篇》的内容可是实打实的原创,这也拜冯文郁附身前的谭延闿学术功底扎实,再加上附身之后谭延闿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大增,有了冯文郁的见识和对后世历史的知识,写出这十二篇《劝学篇》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中学为内学,西学为外学,中学治身心,西学应世事。不必尽索之于经文,而必无悖于经义。如其心圣人之心,行圣人之行,以孝弟忠信为德,以尊主庇民为政,虽朝运汽机,夕驰铁路,无害为圣人之徒也。如其昏情无志,空言元用,孤陋不通,做很不改,坐使国家颠,圣教灭绝,则虽弟佗其冠,衶其辞,手注疏而口性理,天下万世皆将怨之詈之,日此尧舜孔孟之罪人而已矣……”   “好!好!好!”谭钟麟手中拿着书稿边读边称赞道。   虽然谭延闿有很多事情,但是谭钟麟对于他的学问一直都没有放松,每隔几天都要亲自来考问儿子的学问,儿子该交的文稿一样不少,所联系的字帖数量更不能少。如果让谭钟麟还有些不太满意的便是儿子的诗词水平没有明显的提高,做出来的诗词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不过想到自己儿子的年龄,他也就释怀了。不过今天在他来照例来考问谭延闿学问的时候,没有想到儿子居然给他交上来一份厚厚的书稿——《劝学篇》,这实在是让他太震惊了,急急打开翻看后,他对《劝学篇》非常称赞,对于儿子更是大加赞赏,弄得旁边的几个兄弟脸上都有些惭愧了,至于那些“长辈”更是一脸阴云。   谭延闿以“庶出”的身份凭借着其聪明才智渐渐获得了谭钟麟的赞赏,直到现在谭钟麟的表现越来越显示出想把这一族之长传给谭延闿,这些都是“长辈”们看在眼中的。不过他们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老三的作为他们也是看在眼中的,再看看自己的儿子,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中学其体也,西学其未也;主以中学,辅以西学……中西学问本自互有得失,为华人计,宜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有未备者,以西学补之;中学有失传者,以西学还之;以中学包罗西学,不能以西学凌驾中学……”   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劝学篇》得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和有识者的认可,谭延闿在文中非常保守的评价了中西学术体系,明确规定一般意义上的中西之学的主辅、体用关系,强调中学高于西学,大于西学,“包罗”西学,而且还特意点明“西学中源”的奥义:“西学”之种种优长,无非是“中学”固有而“失传”者,今日不过“还之”老家而已。在谭延闿自己看来这一番辩证,活脱脱显现出中国传统文化对待西方近现代文明成果那种既排斥、又汲纳,既怀歆羡之情,又抱虚骄之态的矛盾状况,而这正是还没有放弃“华夏中心主义”的“中体西用”论者的共同心态。   首先是“接纳”,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的“求同存异”,虽然这具身体是谭延闿的,但是思想却是冯文郁的,冯文郁的性格主导了这具躯体。相对于“急风暴雨”的做法,谭延闿更喜欢“和风细雨”、“无声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策略,尽管这本书稿中的一些话语说出来连谭延闿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能够被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接受,尤其是能够被晚清的统治高层所接受,这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北洋舰队虽然没有一艘舰船是中国自己制造的,但是凭借着其规模站稳了“亚洲第一,世界第六”的位置。谭延闿知道在甲午战争前这段时间,不要说日本,就是西方众多列强看在北洋水师的面子上,对中国还是有点戒备的,在这个时期暴力来解决中国问题是非常不明智的,这不仅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如此,更何况谭延闿压根就没有“革命思想”,想要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在他看来唯一的便是做些实业——在这个时候就是另外一个比较“时髦”的词汇——“洋务”。   谭延闿写出《劝学篇》其实就是为“洋务”张目的,其中也隐隐体现出了一丝“变法”的味道。对于晚清的政治,通过谭钟麟的灌输,现在的谭延闿对此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虽然不能像后世的教科书中“洋务派”和“清流派”分得那么清楚,但是也可以这么做区分。《劝学篇》不仅是为洋务派说话,更多的是在理论上为发展“洋务”从经史典籍中找到儒家理论的根据,最大限度的让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这一观点,能够让有志开展洋务的开明官员在舆论上少点政治风险。   “咸丰十一年,冯桂芬在《校邠庐抗议》中写到:‘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这可能便是‘中体西用’最早的说法了。组安,你这《劝学篇》对‘中体西用’阐述的最为清楚,不过这本书你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刊印!”谭钟麟捋着胡子笑着慢慢说道。   “父亲,这是为何?!”谭延闿恭敬地问道。   谭钟麟摆摆手,将厅堂内的其他人都给支了出去,谭延闿的“长辈”和兄弟们尽管有些不愿意,但是面对老头子在这个大家族中的权威,不得不退了下去。谭钟麟对于事情分得极为清楚,哪些事情可以公开谈,哪些事情只能够独自对谈,即便是面对家人也不例外,这是他治家为官一直所尊崇的。谭延闿的几个兄弟在谭钟麟眼中并没有什么“嫡出”、“庶出”的区别,每一个儿子都得到同样的教育,他都给予同样的机会来锻炼,不过能不能做好就看他们个人的本事了。谭延闿在他们兄弟之间脱颖而出,在政事上处理能力也远超他的兄弟,这凭得是本事,没有什么偏袒之说。   谭钟麟宦海浮沉数十年,尽管他的仕途在一般人眼中是极为顺利,羡慕也好、嫉妒也罢,这全是靠他自己本事打拼下来的。为官数十年他比谁都知道官场的残酷,自己的儿子如果有本事他可以培养提拔,但是若是本事不够,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只有在家中做个富家翁就可以了,连捐官都不可以,否则官场险恶,难保不会站错队伍连累整个家族一起受难。   也许谭钟麟的这种思想非常走极端,但是从出身贫苦旧知识分子之家一步步走上封疆大吏之路,这其中的艰辛告诉他——只有最优秀的人才可以走上为官之路!谭钟麟走到今天也认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来就是守成,至于开拓未来则是自己的儿孙辈的事情了,他自己也是知进退的达人,作为一个儒家学者,他对此并不勉强,也没有什么留恋。 第十三章 中体西用   正是在谭钟麟这种思想的主导下,谭延闿的大哥、二哥都在湖南经营家族产业,而侄子一辈发蒙入学的则跟在他的身边,来看看有什么可造之才,被淘汰下来的当然也要继续念书,不过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成为当地的富绅名流,如果能够在学问上有所建树的话,那就走王闿运的道路,在家乡办学成就名望,至于官场就和他们绝缘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对于官场上的事情他只对儿子们进行说教,妻妾是没有这个权力的,而更深一步的评点朝中大臣的时候,也只是在面对谭延闿的时候——有些事情只能够在他们父子之间进行讨论,纯属功利得失评价,以谭延闿对谭钟麟的认识,老头子颇有点像春秋战国时代的纵横派,别看老头子对他的人身限制非常严格,但是老头子自己却看得非常清楚,一些算得上“违逆”的话在他们父子之间评价讨论的时候也算正常。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谭钟麟问道:“组安,你知道此文一出谁最高兴么?!”   谭延闿回答道:“《劝学篇》十二篇中,除了《去毒》一篇讲鸦片之害以外,其余各篇都与洋务或多或少的有些关系。孩儿以为当今中国疲弱不堪,若使之富强则离不开洋务,只有洋务能够给中国带来财富;也只有通过兴办洋务才可使中国有西洋坚船利炮……纵观曾、左、彭、胡四位作为,皆是与洋务有着很深的联系,就是当今的李鸿章和张之洞亦不过如此。可叹朝中始终都有些迂腐之辈,从中阻挠,孩儿写着《劝学篇》虽然没有明说为洋务派官员叫好,但是也是为他们说话了。想来这最高兴的人还是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等人!”   谭钟麟听后点点头说道:“《劝学篇》十二篇,篇篇切中时务要害,同样的文章为父也见过不少,不过只是嗤之以鼻而已,原因无他,唯锋芒太露耳!为父之所以能够对你的文章叫好,重要的还在于‘内敛’二字,‘中体西用’从冯桂芬那个时候提起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不过这也仅仅是一个提法而已,虽然这三十年中包括张之洞等人都有文章提到,但是却没有你的《劝学篇》这么清晰明了,更为难得的是这篇文章也会颇得朝中‘清流’好感……”   谭延闿站在一边耐心的听谭钟麟说教,中间并没有打断话头,现在他对老头子的谈话非常重视,不仅仅在于谭钟麟掌握自己的一切,而是因为老头子的谈话饱含了他为官数十年的经验和教训。虽然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时局一旦变得非常糟糕的时候,便准备居家迁到国外去,但是不到最后时刻他还是愿意为这片土地的百姓多做些好事。做好事也需要讲究策略的,这不时仅凭着良心正直就可以的,有的时候为了做好事也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来达成目的,这个道理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不管谭钟麟教给他这些知识的目的在于什么,但是他心中很清楚,老头子的话对他的将来将会有着很深刻的影响,自己可以用之规划未来,审时度势来做更多有益的实事。   “‘中体西用’!‘中体西用’!组安,为父之所以不想让你的文章刊发出来,最重要的原因是还想让你继续完善这篇书稿,就以‘中体西用’这个要点进行更深一步的阐述,话题可以说的更加广泛一些!为父遍观此稿,觉得一些主旨上你把握的非常好,再写新的内容的时候,要继续把握好主旨——这个主旨是题外的,你明白了么?!”谭钟麟非常有深意地问道。   “两不得罪!孩儿谨记父亲教导!”谭延闿非常敏锐地回答道。   谭钟麟听后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为官之道在于一个‘混’字,做学问也是如此,想要让自己的影响更加深远广泛,就必须懂得‘和光同尘’,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走的更远,让自己的主张能够被更多的人所接受!组安,你这几天要加紧些,等完稿的时候交给为父审阅,为父可将此书稿推荐给朝廷和其他重要的官员,以此来征求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复交刊行,那个时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谭延闿经过这次和谭钟麟的谈话后明白,老头子之所以暂不刊发,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劝学篇》的内容上还不够充实。‘中体西用’三十年前便有人开始提,洋务派也曾有人以此来明确自己的政治主张,可惜到现在依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老头子的想法让他感到非常吃惊——要么不做,要么就一直做到尽头,以一本《劝学篇》来奠定谭延闿在这个理论体系中的权威宗师地位,尽管他还年少,但是既然他写了《劝学篇》就必须把“中体西用”来阐述的非常详尽,不要去做冯桂芬,开创了一个新的概念却没有执行到底,平白为人做嫁衣。   谭钟麟在1856年会试中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翰林院认识的冯桂芬,而冯桂芬的《校芬庐抗议》就是数年后在上海完成的,后来冯桂芬就进入了曾国藩的幕府,也曾进入李鸿章的幕府当幕僚。因为在那一时期谭钟麟也恰巧任江南道监察御史、杭州知府等职,冯桂芬的作为他倒是非常清楚。根据谭钟麟的回忆,曾国藩和李鸿章引进蒸汽机和后来的西式武器弹药生产计划都受到了冯桂芬的影响,而李鸿章在上海和广东最早建立的外语学校也是出自冯桂芬的手笔。   冯桂芬没有像谭钟麟这样走上非常显赫的官场之路,但是他的才智给谭钟麟留下了深刻的影响。看到儿子现在所写的《劝学篇》,这倒是让老头子回忆起了三十年前的同僚,可惜依附于人也要看主子的作为,无论是曾国藩还是李鸿章,他们的气魄和才干都已经是那个时代的最顶端了,但是对于冯桂芬的一些建议他们也是非常有取舍性的。   谭钟麟把他所知道的关于冯桂芬的事情都给谭延闿介绍了一遍,同时也说明了去年他支持谭延闿建立翻译科的最初动机便是因为冯桂芬也从事过这种尝试,借助李鸿章和曾国藩来开设外语学院,并且还试图量翻译外国科技书籍。这还是谭延闿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看到老头子这么推崇冯桂芬,他心中对这个人物也是颇为好奇,不过可惜的是在二十多年前他们之间就已经失去了联系,至于冯桂芬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过谭钟麟也非常坦言:既然他要想重新树立“中体西用”这杆大旗,就必须现在学术上站稳脚跟,但是若想在这个领域真正立足的话,那道路将会更加漫长——不要重走冯桂芬的老路,在学术上有建树之外,也必须努力去实现它,不要弄得到现在还有几个人能够知道这“中体西用”是冯桂芬最先提出来的?!(对于“中体西用”的最先起源,戒念也曾翻阅了很多资料,早先在林则徐时代的魏源也曾提出过类似的主张,不过相对于冯桂芬来说,显然差了很多,所以在本书中这一思想的起源便安在了冯桂芬的头上,不要太过计较,谢谢!)   经过和谭钟麟这番长谈,谭延闿才知道“中体西用”这个词居然有这么复杂的渊源,想到后世的教科书上与此有关的不过是张之洞一人。来到这个时代后才知道“中体西用”居然已经被叫了三十多年了,而张之洞才是集大成者。想到谭钟麟最后的建议,他也不得不佩服老头子的远见——张之洞正是有了这个学术上的功底,并且在执政上也是以此为目标而去奋斗,因而在百年以后的后世依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完善《劝学篇》对于谭延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他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写出来,只是这本书稿原计划便是打擦边球,这个技术难度比较高,特别敏感的话题他也不敢太过深入。历史上张之洞的《劝学篇》是在维新变法的大背景下刊印发行的,那个时候张之洞虽然作为一名开明的高级官吏,但是对于维新派的主张不是很感冒,《劝学篇》在某种意义上是在攻击维新派的政治主张,要不然对张之洞颇有好感的梁启超也不会攻击《劝学篇》了。   对于那段历史,谭延闿也只知道这么多,放在现在的背景下,只要他对书中的言论谨慎些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谭钟麟要求他完善《劝学篇》这个比较好办,老头子也非常配合他,他需要知道的一些掌故只要是老头子知道的都无不细说清楚,并且联带就近几十年来的一些历史事件阐述了官场上斗争的背景,就连谭延闿非常熟知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件的背后官僚势力倾轧也说的非常详尽,这给了谭延闿以大量的资料支持,也使得他在完善《劝学篇》的时候有了更加明晰的准绳界限。   谭延闿集中精力来完善《劝学篇》,在短时间内几度修改书稿,并且让谭钟麟就书稿中的问题进行修正,忙活了半个多月,总算在新年到来之前整理完毕最终定稿。《劝学篇》还是谭延闿头一次倾注了几乎全部的精力来完成的书稿,虽然耗费时间比较短,但是却让他非常辛苦,待到谭钟麟最终敲定后,他浑身上下几乎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都有些发飘了。   《劝学篇》的书稿已经完成,剩下来的事情就是老头子来操作了,谭钟麟之所以对《劝学篇》倾注了这么大的精力,也是为了谭延闿的未来好——谭延闿虽然以十五岁的年纪通过了童子试成为秀才,但是这科举考试的路还长着呢,谭延闿不过才是入门而已,有了这《劝学篇》如果经过谭钟麟的合理策划后发挥出最大的效用,那谭延闿在科场上将会比别人的起点更高。就算万一科举考试不是很顺利,谭钟麟在儿子的身上看到了另外的希望——他想打破自己的规矩,在儿子科场考试不顺利的时候,通过捐官在自己手中还有实权的时候,提拔自己的儿子,当然这也是因为谭延闿的表现非常出色才使得谭钟麟动了这个念头。   谭延闿继续在福州城内的闽浙总督府进行日常的工作,若有闲暇便去校场督促侍卫队训练,或是去戒毒所查看戒毒情况……每天的日子都是这么渡过,基本上不与外人接触,相对于以前的时候,他还可以会见当地的名士来切磋学术,不过那是冯文郁附身谭延闿之前的事情,在此以后,谭延闿则中规中矩的按照谭钟麟所期待的那样发展,也最大限度减轻了谭钟麟对他的担心。   腊月二十五,谭延闿见侍卫队训练已经非常不错了,可以拉到台面上来了,便禀报谭钟麟,开始着手侍卫队进驻总督府。在突击学习了几天的基本礼仪之后,这支对外宣称是谭家家将的侍卫队正式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开始接管总督府防卫,以前的总督府侍卫被替换。为了能够给外人以一个全新的感觉,谭延闿专门请裁缝为侍卫队定做了专门的军服——这套军服有着非常明显的后世军服风格,不同于晚清常规军服,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干练、精神,加上侍卫队经过半年的训练,伙食营养也跟得上,所以当新的侍卫队穿过福州的街道进入总督府的时候,福州城内的百姓便被支侍卫队的风貌给吸引住了。   谭钟麟站在闽浙总督的大门口,看着侍卫队肩背新式步枪、腰别盒子炮,身体健壮,迈步整齐划一,频频点头表示满意。这支侍卫队也给谭延闿在谭钟麟的心中加上了几分,仅仅看着外表卖相便比谭钟麟所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风貌要强上许多,加上他早就知道这支侍卫队人数虽然并不多,但是人人可以称得上是神枪手,实际上若是两军对垒而战,就算对方和自己同样的装备,再多上几倍的人也打不过这支全部都是神枪手所组成的侍卫队,有了这支侍卫队在闽浙总督府,任何宵小都要胆战心惊,他闽浙总督府将会成为龙潭虎穴让人望而生畏。   中国人过春节,而外国人过圣诞节,两者之间的节日基本上都差出快两个月,就在谭延闿和家人过春节的时候,德国的毛瑟武器制造厂的代表又再次来到了福州城,这一次他们是带着最终的决定来到这里和谭延闿进行最后的商定的,以此来决定毛瑟武器制造厂是否引进九八式步枪。   这一次毛瑟武器制造厂所派来的谈判代表名叫费德勒,另外一个人还是上次的弗林斯,而施密特这次却没有跟来。经过接触之后,谭延闿才知道这个费德勒便是发明毛瑟手枪的正主费德勒三兄弟的老大,以前他和马彪相处的时候,这个发明盒子炮的费德勒三兄弟都快要在他的耳朵上磨出茧子了,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见到本人,这真是让他有些惊喜。(对于毛瑟武器制造厂的著名人物资料非常缺乏,戒念在此杜撰,费德勒三兄弟确实是发明了盒子炮,不过他们能不能在毛瑟有很高的地位这就很难说了,在此表示歉意!)   对于九八式步枪,毛瑟武器制造厂是势在必得的,当保罗毛瑟看到九八式步枪设计图的时候,便在第一时间肯定了这种新型步枪的价值——对方尽管开价比较狠,但绝对是物有所值。不过尽管如此,毛瑟武器制造厂的老板依然觉得这个价格还是可以再协商的,他们从附加条款中敏锐地察觉到对手也许不是很在乎金钱的多寡,更加在意的是无烟火药和能够生产九八式步枪的机械设备。   这一次费德勒作为毛瑟武器制造厂的全权代表,拥有很大的权限来决定和谭延闿之间的谈判,尽管他的老板给他的自由度非常大,但他依然不会为了得到毛瑟步枪而不惜一切代价,尽管他作为一名高级技术人员对这款步枪的设计非常欣赏。   中国人和外国人之间的节日差别在这里显得费德勒等人来的非常不是时候,不过谭延闿还是非常热情的招待了费德勒和弗林斯,让他们也感受一下中国的传统节日,并且也顺便交换了一下双方对达成这笔交易的诚意。当然费德勒他们也没有空手而来,这一次他们带来了两百支根据谭延闿设计图纸所制造的九八式步枪,还有相当多数量的子弹,这也让谭延闿感到惊喜,当即给他的总督侍卫队进行换装。 第十四章 扬名   费德勒听过弗林斯在德国给他们描述的这支总督府侍卫队,也告诉了他这支侍卫队是由德国军官训练的。在异国他乡,尤其是中国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中,费德勒能够在中国碰到自己的同胞而感到高兴,从弗里德里希的口中他才知道参观过的那支总督府侍卫队有着怎样的战斗力,弗里德里希作为一名退役的德国军官,对这支人数并不多的侍卫队有着非常高的评价,这支小型军队的战斗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当然他也在费德勒面前非常郑重的称赞了谭延闿。   在装备上全新的九八式步枪之后,闽浙总督府特别在校场进行了公开的表演,整齐画一的侍卫队给福州城的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对于三个德国人来说,最为惊人的便是这支才一百二十人的侍卫队在射击表演中的精彩表现——三百米靶标射击几乎全部命中靶标红心,而放到六百米的时候依然有超过半数的士兵能够准确命中红心,直到放在九八式步枪的极限有效射程八百米的时候,命中红心的准确率才下降到百分之二十左右,即便这样,这个成绩放眼全世界的军队中也是一个非常骄人的成绩了。能够取得这个成绩除了侍卫队的刻苦训练之外,也是因为九八式步枪远超过1888式步枪的优异性能,不过士兵们才刚刚装备九八式,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假以时日可以期待更加良好的成绩。   除了射击表演之外,还有谭延闿安排的徒手格斗和持械格斗表演,如果说射击表演对福州城内想给总督府找些麻烦的帮派而言只是一个惊奇之外,那么徒手格斗和持械格斗才是真正对他们的震慑。总督府侍卫队主要的任务还是护卫总督府的安全,九八式步枪装备到他们身上不过是对外人起到一个警告的作用,实际意义并不大,但是侍卫队人手一支盒子炮、一柄短刀,不说盒子炮在近身的时候杀伤力强大,就是那些侍卫队士兵使用短刀格斗也让那些帮会成员心惊胆战。   那些帮会成员自诩也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他们的装备顶天也就是有两三杆鸟枪,绝大多数都还使用砍刀之类,有些帮会的高级打手也是江湖上的一些武林高手,在他们眼中侍卫队士兵的武功也就算是可以,但是对付一般的帮会成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了。而震慑这些帮会高级打手的便是士兵手中的盒子炮,一连二十响,以侍卫队士兵的枪法,只要跑得稍微慢些绝对是死路一条。   谭钟麟自然明白儿子安排这场小型“阅兵式”的心意,向他展示才干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以侍卫队强大的战斗力来震慑城中那些顽固不化的黑道帮会。谭钟麟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城中的帮会胆敢对总督府的权威挑衅,那必然是一个血流成河的场面,他丝毫不会怀疑儿子会真的对这些帮派下狠手,在子弹和刺刀面前,这些黑道混混什么都不是!   总督府侍卫队的水平虽然距离谭延闿心中的目标还差得很远,但是弗里德里希不过是个德军退役上尉,本身能力也十分有限,到现在来看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而弗里德里希本人也非常厚道的表示出了自己的能力有限,不太适合再继续成为侍卫队的教官。   不过谭延闿还是把弗里德里希留了下来,对于这个严肃认真的德国人,他非常有好感,最重要的便是弗里德里希身上的军人气质非常令他赞赏,而且这个德国退役军官也没有现在大多数洋人那样飞扬跋扈,除了不是很爱说话之外,为人还是不错的。就谭延闿的目前所知道的,在中国军队中也不乏一些外国人教官,不过那些外国军事教官出工不出力,纯粹是到中国来发洋财,顺便当把土皇帝的。弗里德里希的能力虽然有限,但是相比之下其勤恳的工作态度远非外面那些外籍教官所能够相比,况且谭延闿对他还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不过不是很成熟而没有提出来而已。   经过数天的商谈之后,费德勒和谭延闿终于敲定了关于两种枪械的价格——毛瑟手枪和九八式步枪在中国以外的专利授予德国毛瑟武器生产厂,其中毛瑟手枪一次性买断专利费为两万美元,九八式步枪每生产一支付给谭延闿专利费用为一马克;附加帮助引进三套可以生产毛瑟手枪和九八式步枪的机械设备,还有两套无烟火药生产的全套设备,设备价格必须是低于国际市场价格,并且代为引荐十名德国工程师来负责生产指导;附加条款所需花费由九八式步枪专利费给付。   毛瑟武器制造公司能够接受这样的交易条款也是破天荒了,不过他们以两万美元的代价获得了毛瑟手枪的专利,实在是太便宜了。尽管谭延闿非常厚道的表示过毛瑟手枪在欧洲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前途,不过毛瑟公司还是给予了很高的期望。   “那你们就准备去撞墙吧!”熟悉盒子炮在欧洲的命运的谭延闿心中暗暗想到,德国人的严谨认真非常值得称道,可惜他们同样也非常固执,注定毛瑟武器制造厂会要在毛瑟手枪上栽跟头,他谭延闿是不会去管的,不过好在这个坑不算大,毛瑟公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过是达不到预期的目标罢了。   顺便提到的是,九八式步枪将会有一个新的名称——九三式步枪,毛瑟武器生产厂将会在今年向德国陆军重点进行推荐,估计成为德军的标准装备并不困难。费德勒之所以能够非常“大方”的同意这笔交易,也是因为1888式步枪在武装德军所产生的问题的压力,德国陆军非常迫切的在寻求一种可以替代1888式步枪的武器,而九三式则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扭转毛瑟武器制造厂的被动局面,还可以获得非常可观的经济收益。   “……持论平正通达,于学术人心大有裨益……”谭钟麟手中拿着一张信纸声音有些激动的念到。   “组安,你可知这是谁的来信么?!”谭钟麟问道。   谭延闿摇摇头,不过看老头子的那喜上眉梢的表情便可以想到,这封信的主人来头不小,不会是张之洞或是李鸿章吧?张之洞的可能性最大,虽说历史上张之洞是在几年之后刊发的《劝学篇》,但是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按照张之洞的精神来编写的,也最有可能会获得他的共鸣。   “这是太后的亲笔来信!要知道现在太后基本上不会亲自写信了,据说太后只用传个意思,自然会有执笔太监来代劳,现在要想见到太后的墨宝可是很难的了,最为难得的便是你的《劝学篇》获得了太后的赞赏,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谭钟麟笑呵呵地说道。   “如果在我手上存上个几十年,等孙子辈的人拿出来交给拍卖行,应该会买个大价钱吧!”于谭钟麟所想的不同,谭延闿在想着如何保存这封慈禧太后的亲笔信,按照老头子的说法,慈禧太后的笔迹应该比乾隆那种滥大街的书法要少多了,等个百八十年也是个天价文物呐!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谭延闿脑海中这么一闪现而已,他是绝对不敢当着谭钟麟的面来说的,否则尽管是他的儿子,保不定会受顿皮肉之苦。   “这还是父亲安排的好!太后居然是第一个发信回来的人,等了这么长时间,孩儿还以为没有戏了呢!”谭延闿笑呵呵地说道。   “虽然多等了两个月,但还是值得的!太后在信中说已经发下上谕,要求各省督、抚、学政人手一部颁行天下,挟朝廷之力以行之,不胫而遍于海内!”谭钟麟高兴地说道:“若是真的如此的话,想想你今年六月要参加乡试,这举人功名现在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   谭钟麟早就和谭延闿订好,今年去参加乡试,看看能不能考取举人的功名,若是不顺利的话,那也好积累经验以后再图。大多数读书人都是在取得秀才之后,轮上乡试的机会就去尝试,有的运气背到极点的读书人,一辈子也就停留在秀才这道坎上了,要命的是这种背到极点的读书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自从有了这科举考试制度后,千百年来读书人都是遵从一个规律来的——越是年轻考试晋级的可能性就越大,因为学政不喜欢年老的考生,要趁着年轻多进行尝试,没准也就过了。十八九岁中秀才算是比较早的了,如果快到三十中秀才,那乡试基本上也就不用再想了,运气好的能弄个举人,想要再进一步那可能性将会无限趋于零,想想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才考上进士,就是朝廷也是脸上无光。   谭延闿知道谭钟麟的话应该不会错,在这个时代的中国,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慈禧太后更加有权威,表面上皇帝已经亲政,但是他却知道几年之后慈禧太后在戊戌政变中证明了在中国没有人能够比她更有权威——连皇帝都可以幽禁,在中国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她那句经典名言“有谁让我一时不顺气,我就让他一辈子不顺气!”,彻彻底底的勾勒出了慈禧太后的权势有多大。   谭延闿在慈禧太后眼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但是对于谭延闿来说,有了慈禧太后的肯定,那科举考试路上还有谁敢阻拦他?!谭延闿对科举考试并不热衷,说实话,尽管他现在记忆力已经不是用“超群”来形容了,但是考科举这东西可不是仅凭着记忆力就可以解决的,要是一路靠到进士,那真是比后世中国在高考中考进北京大学还要困难的多。想到前生的时候,他居然从湖南的小山村中奇迹般的考进北大协和,而考科举不是你的分数高就可以过关,这里面的人为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而慈禧太后对他的评价恰恰可以将人为因素降到最低,甚至有可能就算谭延闿考不上,只要主考官不是那种一根弦的货色,就是想办法也要让他过关——这就堪比科举考场上免死金牌,只要不过分,一路到底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能够得到慈禧太后的青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谭钟麟还没有这个面子,慈禧太后虽然喜欢听马屁话,不过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公开对某个大臣的儿子这么赞许过。慈禧太后的眼界可高得很,能够在数十年前就可以为同治皇帝批改奏折,其后又把持朝政到现在超过三十年,她本身除了敏锐的政治嗅觉和强硬的手腕之外,自身的才学也不输于手底下的大臣,单单是谭延闿所看到老宅赐书堂的那九个福字,其书法功力就已经强出很多人了。   谭延闿的《劝学篇》内容完全是自己所做,不过是结合了这个时代的政策弊病和社会危机加上他的见识搓合而成,除了以张之洞的“中体西学”为中心展开策论之外,其中一个重要的观点便是“激发忠爱,讲求富强,尊朝廷,卫社稷”,他认为慈禧太后之所以对《劝学篇》这么赞赏,无非还是后者。在谭延闿看来要想在这个时代活的非常滋润,行事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便是结果,尽管他自己读《劝学篇》的时候都有些作呕,但是人家统治阶层爱听这论调啊,就是明摆着拍他们的马屁又如何?重要的是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赞同,能够让洋务派们遵循这个原则的框架内做起事来约束更少一点。   “组安,现在你就准备一下,过上几天便启程回湖南长沙,一方面可以早些到达长沙来准备乡试;另外也可以回湖南会一会当地的名流。以为父的估计,这次乡试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垂手可得,不过你从出生到现在在湖南待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才一年,毕竟那里才是我们谭家的根本,多些时间和当地名流交往一下也对你的前程有莫大的好处!”谭钟麟笑着说道。   谭延闿有些疑惑地说道:“父亲,太后既然发下上谕来推广《劝学篇》,对此孩儿也以为如果在乡试中正常发挥的话,那得到举人应该是比较容易的,不过除了太后的来信之外,其他朝中大臣就没有反应了么?翁同龢、张之洞、李鸿章、刘坤一等人他们会对此有何看法?”   谭钟麟微微笑道:“翁同龢和李鸿章是因为路远,你在完成《劝学篇》之后,为父随即就将此寄往京城上呈太后御览,至于翁同龢等人他们还要晚上两天。不过就距离上来看,张之洞和刘坤一的信件也应该返回来了,不过他们两人行事向来谨慎,尤其你还处在少年,他们更不好对此做评价,这在一方面也是在爱护你,除非是太后的公开赞赏,这些人哪个没有两三个仇家,就是他们之间还是恩怨复杂……”   谭延闿这次回湖南长沙去参加六月份的乡试,谭钟麟对此非常看重,和前年儿子来福州不同,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谭延闿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戒毒丸更是引起了别人的仇恨,要是像以前那样让谭延闿身边就这么两三个仆人回长沙,谭钟麟心中还真放心不下。本来已经接管总督府防卫的侍卫队从中又抽调出六十人,这些人专门是在路上来护送谭延闿回到长沙的,也只有让侍卫队护送儿子,谭钟麟才会感到放心一些。   说实在的,这六十名训练有素的侍卫队来护送谭延闿显然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谭延闿也正好用这个机会来检测一下侍卫队的战斗力——上次从湖南到福州的路上,他就没有少听说途径各地有山贼啸聚山林的事情,还害得他多走了许多冤枉路,这一次他就不打算绕远路了,径直走过去,若是有那伙不开眼的山贼敢来打他的主意,那就不要怪他谭延闿心狠了。   这一次,谭延闿一行六十余人化装成一个商队,里面全是福建的土特产,当然还有几箱实打实的白银。福建的土特产是总督府帮助采办的,之所以这么安排,谭延闿也是想引诱那些途径的山贼来上钩,当然这些东西也是谭延闿到达湖南后所需用的礼物。等他到达湖南长沙后,要去拜访一下当地的名流,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老师王闿运。当然在考试完毕后,谭延闿还要去一次湖北,到那里去拜访湖广总督张之洞,而后便是去安徽安庆,在那里他将会去拜访两江总督刘坤一,这么多重要人物都需要去拜访,这礼物自然是不能够少的,谭钟麟也根据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而特别的进行了嘱咐。 第十五章 婚事   可以说谭延闿这次去考乡试的行程安排的还是非常重要的,毕竟王闿运是谭钟麟最为敬重的人,而张之洞和刘坤一都是封疆大吏,同时也是历史上留下自己印记的人。谭延闿在面对谭钟麟时间长了,加之又是父子关系,所以谭延闿并没有感觉到谭钟麟作为总督有什么的,至少他在闽浙总督府的幕友堂中是核心人物,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他也可以当得了半个闽浙总督,但是一想到他将会面对张之洞和刘坤一,心中就不知不觉的加快了心跳。   无论是王闿运也好,还是张之洞、刘坤一这等封疆大吏也罢,这些人在他的行程中固然重要,但最为重要的是另外一个人——江西布政使方汝翼,他谭延闿未来的老丈人!五年前谭钟麟因为眼疾非常严重,已经开始一道接一道的上呈奏折,希望能够罢去他陕甘总督的职位好回家养病,结果清廷对此一直没有应允,只是派遣医生前来为他治眼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时任甘肃学政的方汝翼和谭钟麟交好,他们本都是在翰林中的同僚,不过方汝翼入翰林比较晚,两人相处不到一年,谭钟麟便去杭州任知府了,不过他们两人一直保持联系。方汝翼携带全家来看望谭钟麟,就在那个时候两人为谭钟麟和方汝翼的女儿方榕卿定下了婚事。   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自然从谭延闿的记忆中清楚此事,他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的——前生的时候三十多岁都没有结婚,转生之后没有想到又要不到十八就结婚。谭延闿记忆中的方榕卿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的形象,比他小一岁,虽然已经五年过去了,但是想到十来岁就结婚,他心中总是觉得有些别扭。不过这桩婚事是绝对不可以推辞的,方汝翼现在是江西的布政使,藩台大人,官阶仅比谭钟麟矮了一头,先不说别人的想法,就是老头子也不会同意。这可不是百年以后婚姻自由恋爱的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老大,谭延闿和方榕卿在这件事上是没有权力的,尤其是双方长辈都是官宦之家,又是大清有头有脸的高品级地方大员,哪里容得他们做主?!   不过谭延闿唯一比那些包办婚姻的人强一些的便是他好歹还见过自己的新娘——尽管那个时候新娘才十岁,不过现在马上又要见面了,好歹也可以培养一下感情。谭钟麟和方汝翼订下的婚期是两年以后的三月,那个时候谭延闿正是十八岁的年龄,而方榕卿十七岁,在这个时代虽然不算是“早婚”,但也到了必须该结婚的年龄了,他们都是官宦之家,拖得太晚对谭延闿的发展不利,尤其是方榕卿的结婚年龄都显得有些大了,对方家的影响更甚。   谭延闿带着谭钟麟写给方汝翼的亲笔信,信件的内容他早就知晓了——推迟婚约数个月。这完全是为了谭延闿的前途着想,这次去湖南长沙考乡试,谭延闿过关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问题,谭钟麟的意思便是趁热打铁,后年直接北上参加在京师举行的乙末科会试,视会试的结果来看晚婚的日期,不过不管乡试的结果如何,他们两人都要在后年的下半年完婚。   谭钟麟估计推迟完婚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在这个时代男人的功业是非常重要的,若是谭延闿能够在科举考试之路上一路过关斩将得到所期望的功名,那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方汝翼也是功名场上搏杀出来的进士,未来的女婿要是有上进心,他不会不同意。其实谭延闿就算过了会试这关当年成婚也是很紧张的,会试过完后面紧接着便是殿试,一轮忙活下来没有三个月是不可能的,如果顺利成为进士出身,当年还要进行朝考,能够留给完婚的时间就更短了。谭钟麟不是不知道这中间的考试周期安排,但是算算方榕卿的年龄实在是不能够再拖下去,他不好意思再推延,现在先和方汝翼说清楚,到时候会试顺利的话,说不定方家会更加理解,主动推迟一年也说不定。   谭延闿对这桩婚事显然有些抵触,不过他却不能够反对——他没有反对的能力,尽管他在闽浙总督府说话的分量很重,基本上总督府由他一人做主,谭钟麟非常放心的在台面上摆摆样子,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可惜他却没有自主婚姻的权力。虽说这个时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想谭钟麟这样有五六个妻妾的在总督这一级别的官员中还算是少的,在京城中二品官员在家中养着一群妻妾之外,还要到常去八大胡同做客,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他却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这也是前生冯文郁三十多岁依然没有结婚的原因——他对自己的爱情太理想化了。   不过既然碰上了这种躲不开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事实上他想在这个时代中能够找到比较理想的伴侣差不多应该在中西女塾中——初中历史课教材上中西女塾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能够培养出宋庆龄的学校,至少它的学生应该都有比较现代的思想,这样也可以和他在性格上更为接近一些,可惜的是方汝翼作为地方大吏自然不可能把他的女儿送到基督教会学校中。至于这个时代的所谓大家闺秀,他可不敢奢望——历史书上的照片已经给他深刻的教训,来到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机会见识到大家闺秀是长的什么样子,但是也见过不少裹小脚的女人。   憋了一肚子气的谭延闿指挥着车队大摇大摆的出了福州城,他却不知道他前脚迈出福州城的时候,后脚便有人打他的主意了——所有人都认为谭延闿的健民药业日进斗金——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谭延闿这支车队便是向湖南老家运银子的。   福建地形复杂,山区占了相当大的面积,由福建进入江西,地形将会更加复杂,这段路上是拦路抢劫的不二福地。谭延闿早就把风声放出去了,这个车队中有三十万两白银,还有大量的福建珍贵特产,而且行进路线也非常明确的表明是从福建入江西,而不是走江浙海路进长江河运。   藩司何兢等人因为戒毒丸开赌盘的事件白白送给谭延闿五万两银子,这口气虽然不得不咽下,毕竟人家老子是谭钟麟,他们也许对这批红货不敢明抢,但是这并不代表山贼土匪不敢,而何兢他们也真的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福建的绿林黑道——臬司和地方黑道都是有很深的来往的,双方谁也不要砸了对方的饭碗,订立攻守同盟是晚清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当然何兢也认为对方身份特殊,如果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了事,难保谭钟麟那个老家伙不会把怒火发到自己的头上来,总督的权威可不是他能够抵抗的,自己的身家也不干净,谭钟麟不用废多大的力气便可以让自己摘掉乌纱,所以何兢也非常隐晦的表达了绝对不能伤害总督公子的意思。   何兢等人没有想到谭延闿早就把心思打到他们的头上了,若是带着侍卫队在外面转上这么一圈还没有收获,那他可就真的要吐血了,恐怕他也是第一个希望山贼盗匪来拜访他的“商人”了吧。   谭延闿他们刚出福州府的地盘,就在建宁府、昭武府的地头上横冲直撞,前来向分红货的地方盗匪团伙只要敢向他们出手的都被谭延闿的侍卫队消灭干净——侍卫队训练这么久,枪法一个顶一个,谭延闿在他们眼中本身就是一个神枪手,不过他们都还没有见过血。这一次谭延闿真的是大开杀戒,只要敢拦路,不论是偷袭还是强攻,结果都是一个——被侍卫队穷追猛打,抓到活的便逼问对方的老窝,顺带连老窝都给铲除掉。   福建的绿林道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的肥羊居然是个大杀星,手段狠辣至极,从这一路上走过来居然从来不留活口,杀人抄家利落的比他们这些常年打家劫舍的土匪还专业。当谭延闿他们从昭武府进入江西的时候,侍卫队都已经杀红了眼睛,车队也增加了五六辆车,顺便路过泰宁的时候还从当地招募了几个体格健壮的夫子来负责推车。   这五六辆车是他们抄了数个土匪的老窝收入中的一部分,更多的白银都直接存入了所路过的钱庄,车中装载的都是比较稀罕的东西,在当地不好消化才不得不带在身边,弄得谭延闿直呼“还是土匪山贼富裕!”,恨不得再多抄几个土匪老窝。   这一路上谭延闿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刚开始的时候侍卫队的两个士兵还因为土匪偷袭而受了轻伤,尤其是这些士兵优秀是优秀,但手上没有染过鲜血,身上没有杀气,这次谭延闿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们来护卫这些财货,就是让他们来杀人的。   除了开始因为经验不足,侍卫队士兵受了些轻伤之外,在适应过来之后,他们训练的威力便展现出来了。弗里德里希作为这支侍卫队的教官,将德军的野战行军方法传授了给他们,依葫芦画瓢,只要能够及时发现土匪的行踪,对于这支都是由神枪手所组成的侍卫队来说,人数多出几倍他们也用不着害怕。不过这一路上也让谭延闿见识了这个时代什么叫“土匪多如牛毛”。他们几乎每隔两三天都可以碰到人数在数十人的小规模土匪,而大队的山贼人数在三四百人的他也碰上过两三队,不过面对清一色的九三式步枪武装起来的侍卫队,人数多并不算什么,要知道他们马队后面的箱子里面还有一挺马克沁机枪还没有使用呢,只是在那里当个摆设,情况还没有危机到动用机枪的地步。   谭延闿率领这支“剿匪小分队”大摇大摆的从福建的地盘上走过,留下了一路的鲜血,除了获得了大量土匪所积累的财富,还顺便收获了几个特殊的人物和一些小东西——这两三个人是当地最大的土匪团伙的头目,还有福建臬台大人何兢往日写给他们的几封书信。谭延闿这一路上之所以杀了这么多土匪,几乎把长期活动在邵武、建宁地区的土匪团伙打散,幸存下来的也是如台风过境一般,短期之内他们是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在这乱世中想要活的比别人好,雷霆雨露皆不可少,戒毒丸自然是雨露,但是对付土匪,尤其是敢打劫我的土匪,自然是雷霆手段!”谭延闿看着车队中央有三个衣衫褴褛的壮汉被绳子拴在大车后面走,这些壮汉原本是啸聚一方的土匪大头目,被谭延闿拎出一个作了示范后,其他两个被侍卫队的士兵“修理”了一个多小时,还以为他们的嘴有多硬,结果还是把臬台大人何兢的一些隐秘给供了出来,令他欣喜的居然还有几封何兢亲笔书信。   尽管何兢不想要他的命,不过现在既然得罪了他,谭延闿就已经下定决心把何兢连根拔起,至于抚台、藩司有没有和何兢有关联,这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老头子自然会做出妥善的安排。不过他信不过昭武、建宁的府台衙门,便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人证物证交给他们,干脆一起带上去江西。   谭延闿的雷霆手段也是把侍卫队的士兵和弗里德里希给吓了一跳,虽然那些失去反抗能力的土匪是被他们给解决的,但是命令却是从这个往日里看起来温文儒雅的少年嘴中发布的,而且还不准使用子弹,必须是短刀解决,这种狠辣的手段让所有的人看谭延闿都有些怪怪的。这一路上过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了几十条人命,也就是谭延闿手上丧命的不多,毕竟需要他亲自参与战斗的时候不多,不过也就是因为他亲自出手的时候手段残忍,给这些士兵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士兵们不知道谭延闿从哪里学来的手段,每次下手那个被他拷问的土匪头目都是哭天喊地,连续昏迷了好几次,看得连弗里德里希这个德国老兵都有些皱眉头,更不用说是那些士兵了。   “那些土匪中有很多也是当地实在过不下去的百姓入山落草充任其中,这样对他们是不是……”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刘禹的年轻士兵,刘禹就是福建邵武人,对于当地也很了解,估计也就是比谭延闿大上两三岁。年龄虽小但是长的极为壮实,训练中成绩优异,被提拔成小队长。   谭延闿听后冷冷地问道:“你去问问那些土匪头子,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劫富济贫的大侠客,若是的话我立刻向他们赔罪让他们走……我现在心狠一点,到时候老百姓就好过一点,他们手上沾得血还少么?就看他们老窝里面藏着的几个女人,这些人该不该杀?!”   也许正是大家刚安排好营地,在谭延闿说完后,本来都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士兵们都停了下来,谭延闿所说的那几个女人是他们从土匪的山寨中救出来的。这些土匪本身就是无恶不作的主,打家劫舍是他们的家常便饭,落到他们手中的女人可想而知后果如何,有两个女人还没有等他们送下山就断气了,其他几个不是寻死觅活要自杀就是像个失去生命的木头一样呆坐在那里不出声。当时谭延闿碰上之后,当即便把那个山寨的人上上下下屠杀干净,那个土匪的头目更是被他精准的短刀分成了数份,好像就是从那次之后,他们手下的土匪除了后面这三个之外,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   谭延闿站起来拍拍刘禹的肩膀说道:“这是个乱世,治乱世须用霹雳手段,不然不足以震慑宵小。百姓太老实,面对土匪也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只有我们这些手中拿枪的人才可以保护百姓!如果人真的有鬼魂的话,我不介意让他们再死一次!”   说完谭延闿跳上旁边的一辆大车,高声喊道:“你们给我记住:我们手中的枪是用来保护百姓的,若是他日知道你们手中有谁胆敢为非作歹,就算天涯海角,我谭某人也要送他下地狱!”   “我们的枪是来保护百姓的!”士兵们都站了起来响应谭延闿的话高声喊道。   营地中的弗里德里希和他们生活过不短的时间了,稍微也能够听懂点简单的中国话,就算他听不懂的侍卫队的士兵也可以配上简单的德文和手势让他明白。当他知道谭延闿和士兵们在说的什么意思的时候,默默的用德语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手中的枪是来保护百姓的?!” 第十六章 计较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虽然是晚上,但那位年轻的总督公子似乎如圣灵一般用他的誓言重新使一支看似坚强但已经失去信心的军队重新凝聚了起来……也许在我这个德国军人看来手中的枪是用来保护人民是作为一个军人的天职,但是在当时的中国这是很难想象的,而这位年轻的总督之子在未来的岁月中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完成了自己的誓言……”——弗里德里希,《我在中国的日子》   “我来自福建的一个小城镇,还念过私塾,不过父亲因为吸食鸦片导致家徒四壁,十八岁那年因为谭先生的戒毒丸才使父亲从鬼又变成了人……‘我们手中的枪是用来保护百姓的!’,这事谭先生教给我们的第一个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直追随谭先生……”——《战争之锥——刘禹》,刘禹、吴桐萱著,1932年,强学书社。   “《百战奇略》是我读得第一本兵书,而给我讲解这本书的便是谭先生,可以说他是我在战争理论上的引路人……很难以置信谭先生对军事上的造诣水平,参谋本部之所以对谭先生的意见格外尊重,并不是因为他权力的影响,更多的是对他在军事上的判断感到信服……”——《金戈铁马——杨超》,杨超、吴桐萱著,1934年,强学书社。   站在大车上看着周围振臂高呼的士兵,谭延闿心中波涛汹涌,有一种难以自制的情绪堵在他的心头。他不知道今后自己的命运如何,但是能够让这些士兵明白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他也不用后悔建立侍卫队了。   “也许我以后还是会难免选择离开,不过不到最后时刻,我是不会抛弃这片土地的!”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心中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有些拦路打劫的土匪还是非常有“职业道德”的,他们大都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落草为寇,他们下手的对象都是一些无良地主还有商队,若是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下手也不会太绝,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就可以同行。不过像这样的土匪组织很少,更多的是那些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土匪,所以对待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彻底铲除才可以免除后患。   通过这仅半个多月的行进,这支侍卫队看起来真的更有些像军队的模样了,这一路看似比较惊险,但是对手不过是一些拿着少量土枪大刀,组织性松散的土匪,这些对手显然不能够使这支侍卫队成长成一支真正的铁血军队,不过是用这些土匪来进行热身罢了。谭延闿自从那晚在车上“宣誓”之后,对自己创立的这支侍卫队也有了新的看法。   “这些士兵的文化程度还不错,都会识字读书,在这个时代看来,这些士兵无论是放到哪里都可以成长为一个军官,虽然比列强的军队素质还要差了点,但是放眼中国确实足够了,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还有很大的成长余地。”谭延闿在马上开始琢磨这支侍卫队士兵的未来。   就谭延闿所知道的历史,那个叱咤中国二十多年的北洋集团现在还没有踪影,他记得就算是在北洋集团中,那些军官的素质也是差得要命,各个方面根本没法和自己手中的侍卫队素质相比,当然除了那些少量的真的想成就一番事业的北洋军官以外。   “这些士兵的教官是德国人,训练的时候也是尽量使用德语,加上自己的辅助和培养,侍卫队中有几个非常聪慧的士兵已经可以使用几句简单的德语来和弗里德里希进行交流了。当然要谈到熟练使用德语他们还远远不够,不过他们接触德语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呢!加入加强培养他们,把他们送到德国去学习,等过上几年后回来,这些士兵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军官了。自己也许不会参与争霸天下,不过如果培养出一个系统出来的军官团体,他们在未来将会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现在还没有爆发甲午战争,中国向日本大量派遣军事留学生还要过很多年才开始,而在这个时代也有向外国派遣留学生的。不过因为去欧洲或是美国去学习,生活和教育费用都很高,在这贪官横行的年头要指望官吏们拿出这么多钱去培养留学生,那还不如直接抄了他们的家来的痛快,当然李鸿章、张之洞等非常有远见的地方大员们还是从经费中拨出一部分来向国外派遣留学生,数量上很难保证,要具体分配到军事留学生名额上就更少了。   谭延闿有这个能力,事实上他在弗里德里希有意辞去教官职位的时候,他就想过侍卫队士兵以后的深造问题,也有意加强了侍卫队的德语培训,而且他和毛瑟武器制造厂谈判的时候,便想到通过这条途径来向德国军校输送军事留学生。当然让他们现在去德国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倒不是谭延闿舍不得金钱,而是因为这些士兵的资格还远不到去德国军校深造,他们的德语还没有办法来应付在德国生活的水平。   谭延闿知道后世历史中有个“留日士官系”,他们虽然留学日本,但是其中大部分人都走向了对抗日本侵略的一面,尽管留日士官系的军官都非常有才干,可以说是当时中国最好的军队指挥官团体,而历史上北洋集团袁世凯对留日士官系的人员很少任用,他们大都去了南方参与了辛亥革命。留日士官系在中国晚清民初的近代史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谭延闿也仅仅知道一个大概。尤其是小凤仙和蔡锷的故事,流传甚广,而蔡锷便是留日士官系中的佼佼者。   “如果能够把侍卫队中优秀的人才送到德国去学习,那么出来的军官绝对不会比留日士官系差,毕竟日本陆军的那一套也是从德国学来的,纵观今后几十年的历史,德国陆军在各个方面都远超同时代的其他军事强国的陆军,要不是树敌太多,两次世界大战也不会连底裤都给输掉。如果我打造出一支‘留德士官系’出来,不知道他们会在将来的历史上有什么作为?!”谭延闿心中想到。   这几天进入江西的地界,始终没有碰到土匪的骚扰,也可能是他们在福建的“凶名”太盛,两地土匪之间肯定有联系,江西的土匪可能是因为他们手段太绝,所以才不敢来招惹他们。而谭延闿这支“商队”也没有放松警惕,尤其是在野外宿营的时候,放哨、搭建营地、构筑简易工事进行的井井有条,甚至还会在营地周边布置一些报警用的陷阱,免得在深夜被突然袭击的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而这段时间,谭延闿考虑的更多的是侍卫队以后的发展,重要的还是他自己今后的前途。尽管他快要面对乡试了,乡试的结果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不过谭延闿对科举考试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记忆力,将能够到手的书全部都给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到时候写文章就结合自己后世的一些见识,写出来的文章也倒是四平八稳,重要的是他知道该对哪些内容避讳,不该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瞎写的。   “三公子,听说你这次去湖南是参加乡试么?”一名年轻的士兵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   这名年轻的士兵谭延闿认识,他手下侍卫队一百二十人总共分成了两个大队六个小队,每个小队二十人,从中选出一个军事素质最好的士兵来担任小队长,而这名名叫杨超的士兵就是六个小队队长之一,前些天非常隐晦的劝他不要再杀人的刘禹也是其中的一个小队队长。   杨超能够给谭延闿留下印象不仅在于他是一个小队长,而是因为杨超非常年轻,比他大两岁是六个小队长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也读过私塾,比较有意思的是这小子的字是“子瞻”,那可是苏轼的表字。最出彩的是杨超的语言能力非常好,到现在为止侍卫队中每次进行德语考试的时候,杨超的笔试和口试成绩都是最好的。   “如果以后真的要选送军事留学生去德国深造的话,这小子可是一个好苗子!”谭延闿看着杨超暗自想到。尽管杨超现在比他大两岁,不过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前世可是有三十四岁了,他眼中的杨超不过还是个孩子。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拍拍对面的一块青石说道:“子瞻坐下说话!这次回湖南最主要的还是我去考今年的乡试,去碰碰运气。子瞻,你也读过私塾,也是会识文断字的人,你怎么没有继续上学考科举呢?”   杨超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家里条件不好,低下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没法继续供我读书了。再说我自知自己的能力也就到这了,考科举可不敢想,父亲当年送我去读私塾的时候也就希望我能够多识些字,将来可以到店铺中当个伙计……”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没有关系,若是你想继续读书,侍卫队中也是有先生的,随时请教他们是一样的。你的德语是侍卫队中最好的,这么聪明,要是不放下书本的话,也许一两年也能够考上秀才,到时候你也可以参加乡试的……至于读书的费用你也不用太紧张,只要你能够考上秀才,我可以资助你一笔钱来继续读书……”   杨超听后连忙摆摆手说道:“谢谢三公子了!不瞒三公子我当初来侍卫队,就是看中这里的月俸要比其他地方高很多,来到这里后才知道这里也可以读书,您还请了先生来教我们,甚至连洋文都教,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我们侍卫队中的人都说您是奇才,学问是很有名的,您考科举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像我这样的资质就算了吧……”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这个杨超给他的感觉停朴实的,支持杨超考科举他钱是花的起,不过就是可惜了杨超这个好苗子。看到他手中还有一本书,谭延闿便问道:“子瞻,行军路上你还要看书,挺勤奋的么,看得是什么书?”   杨超听后立刻把书拿了出来,说道:“三公子,这是我正在读的《百战奇略》,是沈先生建议我读的。我虽然也上过私塾,不过这本书上有些内容还是弄不明白,刚才看到三公子在这里休息,才冒昧带来求教的。”   谭延闿接过书后翻了翻对杨超说道:“这《百战奇略》原本不知作者,后人却以赫赫有名的明代大军事家刘基为作者,来显示其重要性。这本书最大的特色便是以孙子兵法为经,以古代的战争史料为例,每一篇以一个兵法思想为中心,搜集了自春秋至五代的一千六百年间散见在史籍中的各种类型的战争实例……”   杨超听后高兴地说道:“三公子真的读过这本书?怪不得沈先生叫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请教三公子,沈先生虽然推荐我看这本书,不过有很多地方他也讲不清楚,但是他说三公子一定可以解答我的问题……”   谭延闿听后才知道为什么沈静会让杨超来找自己——在总督府幕友堂处理公务的时候,沈静翻译的外国军事文章需要用文言文来引经据典做注释,他便信手拈来的用《武经七书》和其他中国古代军事著作上的话来做出修改,添加合适的注解。当时沈静就在自己的身旁,看见自己能够这么熟练的引用古代兵书上的原文,估计沈静猜到自己在这方面下过功夫。   “可惜沈静不知道我只是个背书虫,引用原文不过是看谁背得熟练,但是要解释清楚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谭延闿弄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之后,心中暗自想到。   好在谭延闿本身文言文功底非常扎实,又通读过《百战奇略》这才把杨超糊弄过关。看得出杨超绝对是个心中有计较的人物,不然也不会过什么样的山唱什么样的歌,既然从军扛枪,杨超便抛开四书五经读兵书,这个想法是绝对没有错的,而且也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极为有上进心的人。可惜类似《百战奇略》等这类古代兵书非常难以读通,就他这样的水平也差的很远,重要的是时代变得太多了,这些兵书都是古代冷兵器时代的经典之作,当然在以火枪火炮为主要作战武器的热兵器战争时代,这些兵书依然有着很强的生命力,但是谭延闿需要他们掌握更新的作战思想,至于读兵书这条路没有错,不过也不要太过钻营这方面了。   “子瞻,你读《百战奇略》或是其他兵书,这对于你来说是非常有好处的,不过古代打仗充其量是以刀剑为主的冷兵器,而现在你们手中所使用的九三式步枪,光是它的射程就可以达到八百米之远,已经远超古代的大部分远程兵器的射程;车队中那挺德国产的马克沁机枪威力更是惊人,若是在险关隘口架上这么两三挺,有着充足的弹药支持,那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有你所未曾见过的西洋火炮,甚至是行驶在大海中的大型战舰上的大型舰炮,它们的威力都是难以想象的……有了这些武器的诞生,现代战争和古代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谭延闿说道。   “三公子的意思是这些祖宗留下的兵书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战争了么?”杨超问道。   “不是!从古至今,战争的本质从来都没有多大变化,无非是交战双方为了取得某种利益,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就是近几十年所发生的中外战争和洪杨之乱莫过于此……古代兵书在战略上依然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指导作用,但是在战术上,由于现代武器的出现已经变得太多了……我见你这么用心读兵书,恐怕将来也有一定的想法,我建议你多读读外国人所写的兵书,或许会有一定的启发。”谭延闿回答道。   “洋人所写的兵书?超也曾向沈先生提过,可惜洋人的兵书所翻译到中国的甚少,沈先生他们好像现在正在物色合适的洋文兵书,这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了!”杨超说道。   “子瞻,说句实话吧,我之所以建立这支侍卫队不光光是负责总督府和保护我个人的安危,眼下正逢乱世,以后的局势谁也说不清楚。侍卫队虽然小,但是你们所受到的训练都是国内最顶尖的,我让你们在从军后还要读书,还要学习洋文,这不是无的放矢的,如果你们的水平够高,我将来可以资助你们当中的顶尖者去海外学习军事,等到以后再报效百姓,报效国家。我听闻你的德文水平不错,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你继续去努力,只有这样,我将来从你们当中选派人选的时候你们才能够合格的到国外去学习军事,这语言一关还是需要过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第十七章 排场   六十人的营地能够有多大?谭延闿和杨超之间的对话内容早就落到了周围一些士兵的耳朵中,当谭延闿说道将来可能会报送他们当中一些优秀人才出国学习军事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参与进来。   谭延闿站起来拍拍手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说道:“只要你们肯努力上进,如果达到了我的要求,送你们出国留洋学习军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过现在你们的水平差得还太远,连人家的语言都没有学好,将来就算我肯送你们出去,但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你们连人家说些什么都不懂还怎么来学习军事?我谭延闿在这里说话算数,只要你们的德语水平能够过的了关,军事素质也非常好的话,我绝对把你们送出去,至于学习的费用不用你们担心,我这里有的是银子,就怕你们不合格让我花不出去!”   谭延闿所说的话把士兵们都给逗乐了,不过这也是摆在他们面前非常现实的一个问题——总督府侍卫队待遇非常高,这些士兵都非常满足,但是谁都想有个更好的未来,谭延闿的话无疑给他们指出了一条前途更加光明的未来,不过想要拥有这个未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德语这一关对他们而言是非常要命的。   士兵们的话题很快便转移到如何学习德语上来了,他们都知道谭延闿的德语说的特溜,和弗里德里希的对话旁边谁也听不明白,就是教他们德语的几个先生也说三公子的德语水平在他们之上,若是不下几年苦功是绝对达不到他那个水平的,可是听闻三公子学德语的时间也不过就几个月而已,能够达到这个水平已经不是“神童”两个字所能够形容的了。   “现在教这些士兵德语的不过是幕友堂中三个精通德语的幕僚顺手在做,这样看来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给他们营造更好的条件,也许他们以后中的一些人并不会如我安排的那样走既定的道路,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将会走上职业军人的道路。将来他们将会因为同样的经历成为一个系统,一个团体,就像留日士官系一样,将会对中国的历史产生一定的影响,至于这个影响朝向那个方向,至少他谭延闿可以加以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它将会代表自己的意志。”   “是不是给他们灌输一定的革命思想呢?!”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他脑海中一现罢了——谭钟麟对谭延闿的走向非常关注,若是他有革命的倾向,那毫无疑问他将会面临谭钟麟的压力,搞不好把自己囚禁起来都有这个可能。再说现在也不是闹革命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要慢慢发展,他只是慢慢的等待,而自己并不想要去非常卖力的去推动它的到来。   谭延闿的车队终于来到了江西南昌,在这里他将会拜会他未来的老丈人——江西布政使方汝翼,老丈人曾经做了八年的登来青兵备道道台兼东海关监督,因为政绩出色而任甘肃按察使,直到两年前才升任江西布政使。不过谭钟麟在介绍老丈人为官经历的时候,也提及了一个谭延闿在前世略有耳闻的重要人物——盛宣怀,他是老丈人在登来青兵备道道台之后的继任者,之所以提及盛宣怀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朝廷发公函上,有一则调令——李正荣接任盛宣怀为登来青兵备道道台,盛宣怀调任天津海关道兼津海关监督。   谭延闿非常重视清廷的各种公函,在公函上他曾经看到过许多有印象的历史人物的名字,他对晚清的历史也就限于中学历史课本的知识,再加上后世在网上闲逛的时候看到的一些名人趣事。他对盛宣怀的理解是——巨有钱,如果这个时代有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的话,那他在中国富豪榜上绝对能够名列前十名,因为据说他的家产比李鸿章的一千万两白银的遗产还要多出一倍,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当然现在的盛宣怀还没有这么多钱,那是他去世的时候所留下来的,但想想这小子现在多少也算是个富豪了。   当然这只是笑谈,谭延闿对盛宣怀的历史清楚的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这个曾经斗垮巨富胡雪岩的头号官商,现在还是依附于李鸿章,不过因为他的钱袋子功能,所以被谭钟麟所侧目。谭钟麟曾经向谭延闿提及过几个张之洞和李鸿章手下的重要人物的时候,这个盛宣怀是被老爷子作为重点关注的,对他的评价也很高。   当谭延闿看到南昌府高高的城楼的时候,心中所想到的便是:“‘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自己这个蹩脚女婿见老丈人更是不可免。不过这次最重要的人物是好好看看自己未来的老婆,免得到时候进洞房认错了人!”   想到这里,谭延闿嘴边上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到现在他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既然这桩婚事自己做不了主,那就准备承受吧!想想原本历史上自己的经历,自己还差点做了宋家的女婿呢,结果还是便宜了光头同学。   在快到南昌府的时候,谭延闿就命令他的侍卫队全员换装,把自己为侍卫队所设计的军服拿出来穿上,每个人都要把自己最精神的一面展现出来。侍卫队的士兵都知道谭延闿这次来江西武昌是要见未来的老丈人的,所以自然理解谭延闿为什么下这个命令,就连弗里德里希也把自己的德国军服拿出来穿上。   可想而知,当这么一队人进入南昌府的时候会引起怎样的效果——当他们到达南昌府城门的时候,他们便被守门的衙役给拦住了,因为他们这一身装束实在是不能够顺利过关,必须得要盘查清楚。   当听到守门衙役的盘问的时候,谭延闿心中暗骂道:“就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革命党这么多次起义居然没有成功实在是没有天理,自己的人都扛这枪大摇大摆地走到城门口了,你们才想起来盘查,老子要是造反的话,你这南昌府可就要改姓谭了!”   好在谭钟麟早就预料到谭延闿拉出侍卫队这么一票人马肯定是要被人盘问的,所以早就给他们准备好加盖闽浙总督府大印的文书,要不然他们在福建山区大杀四方的时候,地方官府连声都不敢吭,老头子的官位在那里摆着,总督府想要清剿土匪,他们谁敢过问?碰上这个鸡犬不留的小阎王,搞不好把自己也给连累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清朝设总督一职有着很大的权力,要么被称为“封疆大吏”,藩台、臬台平时对着抚台就已经很恭顺了,总督和抚台在职务上差了一个品级的,不过不是互相统属,平时也是平级之礼相待,但是总督控制着两个省甚至三个省的总揽职权,自然要比抚台高上一头,除非碰上二愣子的抚台,否则总督对抚台在心理上有着绝对的优势。谭钟麟任闽浙总督之所以没有动用自己的权威来震慑抚、藩、臬,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们在福建都已经经营数年,彼此之间又串通一气,他们团结起来的时候,谭钟麟自然要选择避让。不过这也就是谭钟麟年龄大了,没有什么争胜之心,要是他年轻个二十岁,保证三天两头的纠他们的小辫子,只要他们没有太过强硬的后台,三下五除二保证给收拾了。   即便如此,谭钟麟也不会让他们骑到自己的头上,戒毒盘口事件就是给他们一个警告,现在谭延闿手中紧握着臬司何兢的小辫子,谭钟麟有了十足的把握,弹章已经在前往京城的半路上了,而他则带着证据一路向北回湖南,到了比较安全的地带再通过其他途径押送回福建收审——这一次谭钟麟便不是警告了,而是要把何兢彻底搞垮!   当谭延闿将谭钟麟给他的公文交给看守城门的衙役之后,南昌府的城门就彻底向他们打开了,守门的衙役看到车队上捆着的红花绸带,心中也明了这事藩台大人的女婿上门来了,完婚称不上,但至少可以订下婚期,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是恭顺的很,连忙派人去藩台府上去报信,还派出一队人为谭延闿他们来引路。等谭延闿的车队随着南昌府的守兵在城中大街上走上一圈便来到了老丈人的藩台府邸,气势轩昂的藩台府邸大门正门大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穿锦袍站在当口,看样子是专门等候他们到来的。   谭延闿见过老丈人方汝翼,这个中年人虽然穿着华丽,但绝对不是老丈人,正当他还在思量的时候,那个中年人走上前来:“这位可是闽浙总督谭公三公子谭组安么?!”   “我就是,请问先生是……”   中年男子一边双手合拢对着谭延闿抱了一拳,一边说道:“在下藩台府下总文案刘人熙!”   “原来是老丈人手下的幕僚长啊!”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不过对于老丈人手下的这个幕僚长,老头子还是有过介绍的,他跟随老丈人已经差不多快十年了,是烟台人颇有才能,当初老丈人在任登来青兵备道道台的时候,正是这个刘人熙把海关打理的井井有条,为老丈人调任按察使高升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也就跟随老丈人奔走了,没有想到居然称为幕友堂的首领了。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刘节庵先生?!”谭延闿也抱拳回礼高兴地说道:“家父曾经向晚生多次提及节庵先生,称先生是少有的学贯中西的大家,对先生的诗文也是非常称赞,堪称独步天下!”   谭延闿一见刘人熙便是一个大大的马屁拍上去,刘人熙的诗是不错,谭钟麟也提到过,不过他谭延闿却是一首也没有读过,既然老头子都说好,自己再拍马屁上升级一下,这“独步天下”显然是评价太高了,不知道老头子知道了会不会打他一顿?   刘人熙听后当然很高兴,谭钟麟也是在官场上少有的清贵,学问虽然比不上曾经的曾国藩和现在如日中天的张之洞这么有名,但是论学问也是在朝中一等一的有名,能够这么评价他,他能不高兴么?只是不知道他以后碰上谭钟麟的时候,谭钟麟会不会捅破谭延闿的马屁,不过想来刘人熙和老头子碰面的可能性基本上无限趋于零,所以他谭延闿也就大大的拍马屁,反正你刘人熙好意思去求证?!   刘人熙笑着说道:“我的诗那能够比得上你的文章,《劝学篇》一出,天下的读书士子都要羞愧死了,我们藩台府上的幕僚都快要把你的《劝学篇》给翻烂了,弄得藩台大人发了好大一通的火,你的文章才是天下独步、海内无双呢!”   “得,我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的了,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比自己的脸皮更厚,吹牛都不待打草稿的,‘天下独步’奉送回来不说,还加了一个‘海内无双’当作利息!”谭延闿心中坏坏的想到,不过他对着刘人熙深深的一弯腰笑着说道:“节庵先生谬赞了!”   刘人熙赶快双手扶起,对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进去吧,我带你去见藩台大人!”   两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彼此都有一种一见如故或是臭味相投的感觉?不管怎么说,谭延闿给刘人熙的第一印象是非常不错的,作为方汝翼的第一幕僚,迎来送往的事情没有少参与,对于对方话中的浮夸成分他还是分得清的,不过谭延闿的马屁拍得他非常舒服,也使他对谭延闿有了更深的认识——传言谭钟麟的三公子能够在闽浙总督府一言九鼎能当半个总督,看来这是真的!   当谭延闿跨入藩台府邸的时候,从大门到头进客厅一直到二进议事厅,长长的甬道两边已经站满了全副戎装的亲卫营士兵,这些士兵手持红缨枪精神抖擞,看到他们踏上甬道的时候,领头的都司高声喊道:“谭先生到!”顿时“谭先生到!”这句话由士兵一个一个接力传递下去,一直到议事厅。   谭延闿自然知道老丈人是用正式迎接官员的礼仪来迎接自己,这套玩意他在闽浙总督府也安排过几次,不同级别的官员都有不同的待遇,不过那次臬司何兢来访没有穿官府,又是深夜私访,所以便没有摆这套谱。看着两旁的士兵,谭延闿不可置否——自己所组建的侍卫队比这个强多了,而且更加实用,这些士兵送到战场上面对现代化的武器估计也只有溃败一个结局。   见惯了大场面的谭延闿走上甬道看到这一幕后也不吃惊,安然信步的走在刘人熙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随着刘人熙走进议事厅。不过旁边的刘人熙对谭延闿的评价却又上升了一层——自从他跟随方汝翼后,尤其是方汝翼称为藩台后,从来没有这么正式的迎接过一个官员,而谭延闿虽然是他的准女婿,在闽浙总督府也是有着很重的权威,不过他并不是官员。刘人熙看到谭延闿这么自信的走在甬道上,也是非常赞叹——“此人外表风仪都属上等,绝非那种世家纨绔子弟所能够相提并论的,藩台大人真是好眼光,居然选了这么一个佳婿!”   来到接客厅,里面站满了藩台府上的官员和幕友堂的幕僚师爷们,他们都在一个个引领争睹这个号称“半个总督”的三公子:他居然这么年轻,跟自己的儿孙一样大,就这么小小年纪居然写出了《劝学篇》,还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嘉许,甚至发文各省督抚学政必须人手一册!   这些人也都是耳目灵便之人,江西和福建挨的这么近,闽浙总督府三公子的事迹早就传到了江西,而在湖南更是引起一片轰动,能够得到太后和皇上上谕嘉奖的人、一个得到李鸿章和张之洞两人同时称赞的年轻人,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不过这个时代的风气还不算开化,谭延闿的《劝学篇》远比他的戒毒丸在人们心中更具有影响力,在他们眼中,这个年轻人飞黄腾达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们更加羡慕的是谭钟麟——这个做官前期还颇有风骨,后期做了总督之后又无声无息的封疆大吏居然有这么一个儿子,看来人家把心思都用在教导儿子的身上了,自己怎么没有这个福气!   谭延闿面对众人热辣辣的羡慕目光,坦然的走过,“这些人不过是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NPC,而自己至少因为戒毒丸和《劝学篇》在这个时代刻画上了自己的名字,相比之下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谭延闿的心中居然升起了这么一种令他难以自制的想法,不过马上他就打消了这个近似狂妄的想法,继续安然的走过。 第十八章 靓影   刚走过接客厅正要向议事厅走去的时候,谭延闿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白发白须的老头正向他走来,旁边的刘人熙轻轻牵着他的衣角说道:“藩台大人亲自来接你了,你要快步上前去迎候!”   不用刘人熙提醒,此刻能够在藩台府中过道上走得这么气派的官员,除了自己的老丈人之外还能够是谁?再说藩台官服的补子可和其他官员有着很大的差别,谭延闿现在还没有穿过官服,但是谭钟麟可早就把官场上官员穿什么衣服告诉过他,他自己在闽浙总督府陪同老头子会客的时候也没有少见过,这正式藩台的官服。光绪十四年的时候谭延闿在兰州见过老丈人,不过一晃五六年过去了,方汝翼的模样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显得有些苍老了。   谭延闿快步走上前去弯腰朗声说道:“延闿拜见世伯!”说完便跪了下去要给方汝翼行大礼。   方汝翼笑呵呵的上前扶住要跪行大礼的谭延闿说道:“组安不用多礼,世伯早在这里等候多时,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谭延闿躬身说道:“有劳世伯挂念,小侄真是失礼了!”   “自家人还说这些干什么?这里人多不方便说话,节庵,快领组安到后院的会客厅去,咱们慢慢再谈!”方汝翼把住谭延闿的双臂,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后笑着说道。   谭延闿自然明白方汝翼的安排,老丈人要换掉这身官服,刚才摆出来的仪仗不过是叫他藩台府的官员们好好见识一下自己未来的女婿的风仪,也顺便考教一下谭延闿的气度。现在过场摆完了,自家人说话自然不用穿着官服这么有板有眼,所以方汝翼要刘人熙带着谭延闿先去后院。   “也许自己未来的老婆就在哪个角落里偷看自己呢!”谭延闿跟随着刘人熙在藩台府邸中穿行着,老丈人是个雅人,整个府邸虽然称不上是美轮美奂,但是园林景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可以看得出主人的情趣高雅。走在其间的谭延闿虽然对这些精心设计的园林并不感兴趣,于是便走起神来,突然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也许会像古代的小说中人物一样,现在躲在哪出比较隐秘的地方来观察自己——树林后面、假山后面、还是等到议事厅的时候有个大屏风,在哪里设个偷窥点?!   尽管谭延闿的想法很龌龊,不过还真的被他给蒙着了——方榕卿自从知道谭延闿已经来到藩台府邸后,便想方设法看看未来的丈夫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五六年前他们在甘肃兰州见面的时候当时都还小,印象也不是很深刻,到现在也不过是模糊的一团影子罢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有什么能够比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更重要呢?所以方榕卿央求自己的母亲,准许她能够选一处能够看得到谭延闿的地方,好好看看自己未来丈夫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此刻方榕卿就像《西厢记》中的小姐一样,身边跟随着一个丫环躲在一处谭延闿必经的假山后面,在看到刘人熙带着一个外表英俊的少年从回廊走过的时候,知道那个少年便是自己的未婚夫。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方榕卿比谭延闿更加关注对方,前年的谭延闿考中秀才之后,她便在心中为之自豪——必经以十五岁的年龄考中秀才,这种事情就是在人杰地灵的南方也是很少有的,在湖湘早就流传谭延闿的“神童”之名了。后来谭延闿随父去了福州,他在总督府中的作为也陆续传到了方榕卿的耳中,直到最近一段时间,藩台府邸中的幕僚们手中都传阅着一本《劝学篇》,通过自己的父亲才知道这本书居然是谭延闿写的,心中对谭延闿的才华更是倾慕不已,可惜就是不知道现在对方已经便成怎样一个人,虽然是远观,但也至少让自己心中踏实一些。   此时走在回廊间的谭延闿可能是因为有人注视着他,引起了他的反应,在走路中朝假山的方向望去,隐约地看到那里有个人影,看形象应该是个女子,可惜匆忙之间的回头一瞥根本无法看清楚对方,只不过对此他心中有了计较——那个人影应该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方榕卿。   “方榕卿?这个名字挺有诗情画意的,就是放到了百年之后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名字,比什么‘兰儿’之类的要强多了,一听便让人联想到善解人意、温柔贤淑……呵呵……我们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一想到自己未婚妻的名字谭延闿心中便觉得有些好笑,而他的一些变化都落在了刘人熙的眼中,刘人熙也是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当谭延闿朝假山看来的时候,方榕卿吓得都快要呆住了,只是本能的缩回了自己的脑袋:“他的眼睛真亮啊,仿佛能够看穿假山一样……”方榕卿“惊魂未定”的想到,不过心底却涌出了一丝甜蜜的感觉,两颊变得通红。   本来去后院客厅的路不是很长,但是刘人熙有意放慢了脚步,一路上询问谭延闿路途中的情况,两人虽然在年龄上相差不少,也可能是因为谭延闿能够写出《劝学篇》的缘故,刘人熙却没有把自己摆到一个长辈的位置上,而是以平辈的姿态和谭延闿交谈。   “节庵先生。”谭延闿停下了脚步说道:“瞧我这记性,节庵先生,恐怕有件事还要劳烦先生妥善安排一下。”   “但说无妨,若是在下能够做到的必不推辞!”刘人熙刚才和他相谈甚欢,此时对于谭延闿的请求也是非常大方,必经人家以后就是自己东家的女婿了,现在也算是半个自家人,有什么他能够效劳的自然是不会推脱。   “节庵先生,晚辈这次来江西是走的陆路,路途中也遇到了不少匪患拦路打劫,这次抓到三个作恶多端的匪首,我手上已经有切实的证据,福建臬台何兢和这些在福建东部隐匿的数股匪盗有很深的关联,何兢还胆敢接收他们的贿赂……这次我从福建一路过来,因为要带一些东西,所以何兢便打上了晚辈的主意,提前给这些盗匪通风报信,若不是晚辈的护卫队平时训练有素,恐怕都到不了南昌!”谭延闿有些气愤地说道。   “竟然有这种事?!”刘人熙大吃一惊,他也听闻谭延闿这一路上在福建击溃盗匪数股,刚才在门口迎接谭延闿的差事是他向方汝翼征求来的,就是想看看能够过五关斩六将的闽浙总督府侍卫队是不是个个长了三头六臂凶神恶煞。   侍卫队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以刘人熙的眼光还是非常赞叹——他可是见过洋人的军队,想想也就不过如此了,军队的服装看上去也像洋人军队的样式差不多,人人肩上扛得九三式步枪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士兵腰间别着盒子炮,虽然没有见识过这家伙的威力如何,但是想来绝对不是摆设。   “有这么一支护卫队护行,难怪谭督会这么放心,想来从福建那边传来三公子一路横扫福建匪盗,杀人无算,多半也不是夸张!”刘人熙心中暗自想到,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还真下得了杀手,难怪在进入江西地界之后就一路畅行无阻,原来是江西这边的匪盗已经被福建同行的下场给吓着了!   “晚辈这里人证物证俱全,何兢写给匪盗头目的多封书信也在这里,有三个罪大恶极的匪盗头目就被押解在车队中。晚辈就是想请先生能够找到一处比较可靠的牢房关押他们,毕竟晚辈还是要回湖南考乡试的,若是长途跋涉还要带着他们难免不会在路上有所疏忽,所以还请先生妥善安排。”谭延闿说道。   “这不是问题江西府衙有牢房,在下会妥善安排!”刘人熙一口答应下来。   谭延闿点头笑道:“那这事就有劳节庵先生了,只是这些人牵涉到福建臬台何兢,估计这会他也知道这些匪盗的下场了,难免会铤而走险。家父的弹劾奏章已经发往京城,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估计月底何兢就会伏法,这些人证便会称为何兢伏法的重要证据,说不得其同党为了营救何兢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组安不用过虑,这牢房乃是重刑犯的牢房,只要藩台大人一句话,任谁也不要想接近这牢房半步,更不要说是杀人灭口了,这组安可敬请放心。将来是谭督派人来领,或是由我们这里送去,保证不会误事!”刘人熙笑着说道。   两人说完后便一起迈步向后院会客厅走去,一路上刘人熙也借着机会考问了谭延闿学识功底。科举时代向有“窗下莫言命,场中莫论文”和“一财二命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的说法,照这个看来一想便可得知,竟是命运第一,文字其次。本来科举时代只要能够中了举人,敢于进京会试,当然都是些“十年寒窗,磨穿铁砚”、具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他们的学术水平程度相差不到哪里去,更因为考试的范围狭窄,碰运气的成分就更大了。   刘人熙能够在方汝翼的幕府中称为幕友堂首领,自身才学是不差的,也是举人出身,可惜就败在了这“命”字上,无奈功名无望才转头投奔方汝翼来施展自己的才华。这种情况谭延闿在闽浙总督府幕友堂中也曾有几个身上有举人功名的,并不稀奇,最多也就是让谭延闿有些唏嘘不已罢了。刘人熙考问他学问这是肯定的,就是他不来,方汝翼麾下也有能人,总能够变着法的来对他进行测试,了解自己未来女婿的真实水平也是让他放心把女儿嫁给自己。   谭延闿作《劝学篇》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太后和光绪皇帝发下上谕广为刊布这种待遇更是近十几年来所未曾有过的事情,有些人甚至还杜撰是不是谭钟麟写出来的让谭延闿来冒名顶替。刘人熙虽然不信这种传言,方汝翼则更加断言这绝非是谭钟麟的手笔,但是他本人能够辅佐方汝翼打理海关,本身就对西方的事情比较清楚一些,对谭延闿的考问也就更加有针对性。不过谭延闿自己写出来的《劝学篇》,早就预防过这种可能,对刘人熙的问题应答如流,其中涉及西方的一些事务,其见解更是让他拍案称道,心中仅存的一丝疑虑也是尽释无疑,暗道东家找了好女婿。   待到方汝翼走进会客厅的时候,刘人熙和谭延闿还是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谈论《劝学篇》,这也让方汝翼感到惊奇——刘人熙是自己手下首席幕僚,见识自然是他人所不能及,难免眼界高了些,不过面对谭延闿居然这么热诚,这就不是仅仅因为谭延闿将会要成为他女婿的缘故了。   对于刘人熙这么欣赏谭延闿,方汝翼看在眼中颇为欣慰,幕僚和雇主之间时间长了也就超越了彼此之间的雇佣关系,刘人熙跟随方汝翼十年也不是一个短时间了,相互之间都是以朋友相待,谈话也非常坦诚,只有到了这个阶段,幕僚和雇主之间的关系才算达成大成。   “组安,你在《劝学篇》中所提出的‘中体西用’的设想,可是让老夫这一干幕僚赞叹的很,怪不得能够得太后和皇上的嘉奖,文卿兄有子如此,老夫也是颇为开怀!”方汝翼笑着说道。   “谭督之子不就是藩台之子么?大人更可开怀!”刘人熙笑着说道。   谭方两家订下和亲,这事早就传开了,谭延闿少年得秀才,引得众人瞩目,虽然没有在湖南露面,但是很多湖南本地的名流都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只是谭钟麟做官很少回湖南,基本上没有什么门路罢了。刘人熙一席话让方汝翼笑得格外畅快,而谭延闿则有些浑身不自在。   “世伯,家父有封书信,嘱托晚辈一定要面呈世伯!”谭延闿连忙从袖子中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信件双手递给了方汝翼。   方汝翼抽出信件后仔细看了看,谭延闿知道这封信是推迟自己和方榕卿婚事的信件。谭钟麟这封信写的是格外的客气,这倒不是因为方汝翼是藩台品级,而是他真的想成全这门婚事,而且谭方两家结为亲家对于谭延闿今后的仕途也有很大的帮助。对此谭延闿基本上对这桩婚事也没有什么意见了——不是他没有意见,而是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有办法做主,除非他老丈人突然发疯起来造反,否则这件婚事是没有办法解除的,况且就算这桩婚事泡汤,他敢保证第二天有一桩名门婚事将会在谭钟麟的手中诞生,而作为主角的他只能够像傀儡一样受到长辈的摆布。   方汝翼非常认真地看着信,客厅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而谭延闿和刘人熙则非常关注地看着方汝翼——谭延闿希望这桩婚事能够拖上一阵是一阵,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一直考科举考到辛亥革命爆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就谭延闿所知科举考试是在一九零几年结束的,况且让他考一次就够痛苦的了,若是考上二十年,他会疯掉的;刘人熙则暗自揣测这封信的内容,如果没有差错的话,这封信的内容多半是关于谭延闿和小姐的婚事的,要说谭钟麟推辞这桩婚事不大可能,也没有听说谭钟麟嫌贫爱富,官位做到谭钟麟这个地步还能够让他推辞婚事的,估计只有皇帝的女儿或是妹妹之类的下嫁谭家才有可能,不过现在的光绪皇帝连个子嗣都没有,姐妹就更不用说了。   客厅中的三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居然被谭钟麟的信件给纠缠到了一起。方汝翼看过信之后仔细的折好和信封放在茶几上,笑着说道:“文卿兄已经把事情在信中说的很清楚了,不过组安大可放心,这是我们长辈之间的事情,你大可安下心来考乡试,以组安之才乡试自然是手到擒来,至于以后的,容我思量之后和文卿兄再商谈一下。”   可能是因为这封信表达的是推迟婚期的影响,方汝翼和谭延闿并没有多做长谈,不过刘人熙和方汝翼也没有让他好过,前后一个多小时对他轮番轰炸,孔老夫子和他的门徒们所留下的各种经史典籍几乎考教了一遍。老丈人可是做过学政的,而刘人熙也仅是因为时运不济没有过会试这关,毫无疑问,他们在经史典籍上的功夫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落下,反而日渐精纯,不过这对于谭延闿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这番明里暗里的考教过后,才让谭延闿得以脱身,领到客房处略作休息后大家一起吃了一顿“气氛热烈”的晚饭,算是给他远道而来的接风。 第十九章 老丈人   方汝翼和刘人熙的安排让谭延闿心中不仅的恶意想到,是不是因为老头子的推迟婚期的信件让未来的老丈人心中着实不爽,轮番轰炸是给自己一点点颜色看看?!这倒是谭延闿心中多想了,老丈人考教他学问不仅仅是试探他的学术功底,也是因为老丈人做过一省的学政,主持过很多次乡试,对于乡试的命题自然是精熟的很,他也想通过这次考教对谭延闿这次乡试之行心中好有个底。   “大人,谭督这封信可谓是机关算尽,虽然推迟了小姐和谭组安的婚期,不过以在下看来这完全是出于能够让谭组安在科场上有更大的进展,到没有什么恶意,大人敬请放心!”刘人熙在灯下与方汝翼对坐,手中拿的正是白天谭延闿交给方汝翼的信件。   方汝翼听后点点头说道:“节庵,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比谭文卿晚一年考上举人,后来又和他同在翰林院共事,他的为人圆滑工于算计,不过言而无信的事情他还是不会做的。谭方两家都是望族,若无重大事件发生,这婚事是不那么推辞掉的,毕竟也是关系到我们两家的脸面。”   方汝翼站起来走了两步继续说道:“组安若是能够在科场上一路精进,这也是我所希望的,白天组安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莫要说是神童,就是奇才也不为过。谭文卿想的是趁老佛爷和皇上对《劝学篇》大加褒奖之时让谭组安在科场上一鼓作气完成乡试和会试。后年便是乙末年,又是会试之年,现在看来谭组安过乡试易如反掌,而明年便是老佛爷六十大寿,现在京城里面的衙门全是为贺寿而运作,后年便是恩正并科,若是运气好上一些,过会试取进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刘人熙笑着说道:“大人,刚才在下所说谭文卿是机关算尽,也正是因为如此,打算的这么精细也非常人所能及了!”   方汝翼微微笑了笑说道:“原本婚事是定在后年的三月,会试也是三月举行,男人大丈夫当以立下功业为第一,谭组安若是真的能够在后年的会试中得进士出身,奠定了以后的仕途基础,这样也好配得上我的女儿!这本来也到没有什么,反而是件好事!”   刘人熙笑着问道:“那白日间我见大人阅信之时有疑云在心头,这是为何?”   方汝翼笑了笑:“当年我和谭文卿订下这桩婚事也没有想到组安会在乙末年会试,现在撞上了推迟一下倒没什么,榕卿今年都十五了,若是以一般官宦人家,这个年龄也该出嫁了,后年会试一旦组安通过,后面紧随而来的还有两场重要的考试——四月的殿试以定三甲,而十月的朝考以定最后授予的官职,这都不是可以推脱的,你想想到了后组安一切顺利的话,那还能够赶回来完婚么?”   刘人熙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肯定是要再押后一年了……”   方汝翼摇摇头说道:“谭文卿机关算尽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他却在信中没有说实话!当然这也可能是他自己对组安能够过会试信心不大……”   “大人是否有些过虑了……”   “但愿如此,不过不仅仅是我看好组安以后的发展,就是朝中和地方的一些大员也一样看好他,这也是谭文卿会做人,为官几十年甚少有冤家对头,倒是朋友遍天下,所交之人既有翁同龢这样的清流砥柱,又有张之洞这样的洋务大员,在朝中封疆大吏之中最是不显山露水,以他的性格若非遇到极大困难之事是绝对不会推辞这桩婚事的,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可能连老夫都挡不住,不过好在朝中还没有那个人会如此厉害……”   刘人熙转念一想便说道:“与其以后夜长梦多,还不如在今年组安乡试过后就完婚,或是在明年挑个时间赶在他会试之前完婚,这样一来也就一了百了了。况且以在下看来,组安过乡试一点问题都没有,至少在这‘命’一字上他占尽了上风,加上自己又有真才实学,若是再过不了乡试成为举人,那恐怕真的是要天怨人怒了。组安得到举人功名,然后成亲也是一桩美事,况且小姐今年已经十五,品貌端庄极佳,就是论诗词才情也不逊于一般士子,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呵呵,知我心者非节庵莫属,其实我左右思量了一下也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想来谭文卿也不会拒绝……”方汝翼开怀笑着说道。   谭延闿还不知道老头子的一封信会让老丈人生出这么多想法,本来想能够拖上一阵是一阵的婚约,在老丈人那里变得提前了,正在刻苦攻读书本的他不禁打了喷嚏,心中不禁暗想:“是不是有人在算计我啊,这么热的天还能感冒?!如果有人在算计我的话也只有何兢了,不过甚为地方大员勾结匪类,这个罪名可不轻,就算不抄家流放,罢官也是足够了……”   虽然路程安排的比较紧张,但是谭延闿还是计划在老丈人家待上十天,免得来去匆匆让人家觉得受到了轻视。不过谭延闿还不知道方汝翼已经差人将他写的提前两家婚事的书信送到了福建老头子那里去了,他每日只是和刘人熙在方汝翼的幕府中协助工作,闲时和一众幕僚谈诗论文,方汝翼也常和他们在一起。毕竟是马上取考乡试,他们之间大多数时间都是时不时的谈起一些关于科举考试上的趣闻,而谭延闿也算是变相的得到一些经验。   谭延闿在闽浙总督府中身为幕友堂首领,对于方汝翼这片所接触的公务自然是非常熟捻,凡是交到他手中的公文总是很快的处理完,而刘人熙等幕僚对此都感到非常惊讶,不过想想关于闽浙总督的一些传言,他们心中也就释然了。最让他们感到惊叹的是,无论是什么文章,只要谭延闿看过一遍之后都能够流利的背诵一遍,丝毫没有差错。刘人熙和方汝翼看在眼中都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了惊愕的神色,不过心中也颇为感叹——怪不得谭组安能够以庶出的身份得谭钟麟的青眼,就凭这个本事,若不是老天嫉妒,功名对谭延闿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本来在这么紧的行程中还抽出十天时间逗留,谭延闿心中也有另外的安排——他想和方榕卿再重新的认识一下,他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洞房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尽管在这个时代想要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伴侣基本上无限趋于零,但是他也想看看未来的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个时代已经不像数百年前那样男女不见面的森严礼教,可是谭方两家都是官宦之家,又同是湖南望族,男女大防的工作做得周密无比,除了那天在假山旁惊鸿一瞥之外,他便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身影。   让刘人熙和方汝翼非常感兴趣的还是谭延闿所带来的那支总督府护卫队,他们两人早就知道这次谭延闿之所以能够这么大摇大摆的从福建走陆路入江西来到这里,这一路上能够保住其安全的,侍卫队功不可没。这支侍卫队的装束都是他们两人所从来没有见过的,谭延闿也非常高兴的向他们展示了侍卫队的战斗力,主动提出借用南昌府驻军的营地来进行表演。   在这个时代,中国最强的军队无疑是淮军和湘军,这分别是由曾国藩和李鸿章建立起来的,尤其是湘军中的重要人物左宗棠和谭钟麟是同榜举人,两人交谊非常深厚,在政治上也是相互提携,现在左宗棠虽然已经故去了,但是湘军领袖人物镇压太平天国、捻军等事迹被父辈们当作光辉业绩大肆夸耀,作为教育子女建功立业的重要素材和顶礼膜拜的主要对象。   此时谭延闿向方汝翼和刘人熙展现了另外一种战斗方式——在先进枪械的支持下,若不是面对人海攻势的话,侍卫队的精准枪法将会从容的将对手全部消灭在四百米开外,这绝对不是藩台府邸中那些看似威武的手拿大刀长矛的兵勇所能够相比的。不过这还不算完,谭延闿向老丈人展示了马克沁机枪的威力——一棵两人才可以合抱的大树被经过机枪的密集扫射之后直接倒在了一边,这给两人以极大的震撼,但是听闻这支侍卫队是谭延闿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并且雇用德国军官辅佐训练出来,这更使得他们心中思绪万千,对于这个年轻女婿的评价又涨了三分。   当谭延闿带领着侍卫队乘船离开南昌的时候,令他非常遗憾的最终还是没有见到方榕卿,他不知道当他所乘坐的船在赣江江面行驶的时候,在江边停留这一座精致的小轿子,轿子窗口纱帘后面,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船只愈行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谭延闿一行人乘船从赣江进入长江,逆行而上来到湖北武昌,不过他们在这里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转行向南进入洞庭湖然后入湘江来到最终目的地湘江江畔的长沙,在这里他将会面对一次非常重要的考试——一个月后的乡试。   一去快两年,赐书堂前的荷花池依然风景如故,不过这次回来他的身边却多了一支全副戎装的侍卫队,仅凭这个已近足以让他感到这两年时间没有白过,至少算是有点底气了。他可以从家族中人的眼睛里看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同,不过他并不在乎,在他看来他就像是在看一幕闹剧一样,任凭“长辈们”如何明枪暗箭,他都暗自岿然不动。在他眼中这些人或许和自己有一定的亲缘甚至是血缘关系,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恻隐之心,对于他来说,既然半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时代,如果他的“亲戚们”妨碍了他,他也不会手软——六亲不认乃乱世生存的不二法则。   “可是我真的能够做到这点么?!”谭延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吹熄了蜡烛自己独自坐在一片黑暗的书房中,任凭柔和的月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暗自想到。他可以硬手屠杀数百土匪,但是以后让他必须屠杀几百个和自己没有太多关联的陌生人的时候,自己还能够硬的下这个心肠么?!   谭延闿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他却清楚他的父亲却是非常认同的——在得知他硬手处理了福建东部的土匪的时候,他写信赞扬自己的儿子不愧有左帅风范,而左帅便是左宗棠,对于这位故去的老友,老头子可是崇拜的很,可惜也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原因,注定老头子不可能狠下手做出同样的事情,是以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官位到了他这个程度还没有仇人的,在清廷中也是独一份了。   以谭延闿对老头子的理解,他是那种一心为了整个家族不惜一切代价的人,这种人谭延闿只是在前世的小说或是电影中见识过,不过从老头子的一言一行看来,温和待人的老头子若是做出了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他也不会有任何意外,这也就使他对老头子恭顺无比的深层原因——谭嗣同在维新变法中的表现若是换作他的话,不用慈禧太后来下手,老头子自己就把他给解决了。老头子一天不失去对局面的控制,他谭延闿也就一天不要想着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来选择生活,这个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这倒是让谭延闿想到了慈禧太后的作为。   “自己现在不过是光绪的另外一个版本罢了,若想获得更大的自由度,那就先把老头子哄高兴再说吧!”谭延闿自言自语地说道。   尽管谭钟麟不像历史上同时期那些头面人物这么有名,甚至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满清封疆大吏的存在,也许是因为近距离相处的缘故,他对老头子的敬畏真的是发自骨髓。相比之下只要不危机家族的话,老头子还是显得非常开明的,这种开明的态度甚至能够超过同时代谭延闿所知晓的那些著名洋务派人物,关键的是这个时期的慈禧太后是非常保守的,所以老头子对洋务方面并不热心,谭延闿在他眼皮子底下搞的那些东西还都在的容忍范围之内,他也非常乐于看到自己的儿子能够长本事。   谭延闿自己独坐了一会儿便又点亮蜡烛,手边抄起一本书便又开始攻读起来,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和他所面对的乡试相比。尽管谭延闿写出《劝学篇》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公开上谕称赞,甚至地方大员必须人手一本,在他的家乡湖南他更是名噪一时,想要见见这个神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听说他回湖南参加乡试后,每天都有人投贴拜访,不过谭延闿一律派人挡驾,除了特殊的地方大员之外,他一概不见。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谭延闿虽然对于考乡试没有太大的把握,好在他的《劝学篇》至少也可以让湖南学政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若是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来和数不清的秀才来争着举人功名,他心中还真没有底。不过他能背,前生的时候他的记忆力就很超群,但是相比现在那更是变态,谭延闿现在就像是个翻书机器一样,几十分钟便是一本书,这样一来他所看过的书已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了,他就是想靠着自己庞大的背景知识在科场上旁征博引得到考官的青睐。   只要能够把握数个主旨,不写出什么太出格的文字,他也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做出一篇花团锦簇的八股文出来。当然这只是乡试,最终拍板定夺的还是一省学政,这个文章的主旨就看是遇到那个学政来主持考试,过什么样的山唱什么样的歌,遇到保守的自然是大捧孔老夫子的臭脚丫子;遇上思想开明的就大谈变法维新,强国富民……   今年谭延闿参加的这次湖南乡试主持的人是湖南学政江标,谭钟麟对这个人只是有些耳闻并不清楚其来历,但是自己的老丈人方汝翼却是对这个人非常了解。也许是因为老丈人的经历,他可没有谭钟麟这么有勇气和有运气,老丈人在翰林待了好几年,后来出任甘肃学政和翰林院也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在没有出任按察使和布政使之前,也是清流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老丈人的描述中,江标非常年轻,光绪十五年才中的进士,今年三十三岁便出任一省学政之职也算是非常运气的了,最重要的是江标和湖广总督张之洞来往非常密切。 第二十章 生死一发   老丈人所给的资料就这么多,但是却非常明确的点明了江标和张之洞的关系非常,甚至在言语中还猜测江标之所以能够在做了才不到三年的翰林编修便出任一省学政,这和张之洞有着非常深的原因——不要说是一个小进士,哪怕就是状元,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获得重用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不在翰林院中坐上几年的冷板凳,想要出去得个知府的实缺根本不用想,但是江标做到了,他才在翰林院中待了两年便被弄到湖北直接作了一省学政,这在清朝历史上也算是小小的开了一个先例。   根据这一情况谭延闿不难推断出江标应该是个非常开明的学政,至少也是非常倾向洋务派的学政。张之洞任两湖总督的事迹他在前生的时候也知道不少,虽然老张同志废的力气不少,后来的经营的产业还是全面亏本,但不可否认张之洞代表了现在洋务派中最开明的那一部分人,而现在的李鸿章在今后的十年中却是最为糟糕的十年,恐怕糟糕的程度也算是前无古人后入来者了——《马关条约》、《辛丑条约》上面都留下了老李的大名,就是以后声名狼藉的袁世凯也是他在未来十年间提拔起来的,可怜他自认为一世英名,临老却摊上了这么多倒霉事,成为晚清历史上最大的倒霉蛋,若说比他还惨的也就是光绪皇帝了,为了变法被囚禁了十年孤独的死去。   既然确定了年轻有为的江标同志的“政治倾向”,谭延闿闭着眼睛也可以将今年的试题猜个八九不离十——多半是和洋务兴国有关系的。而谭延闿在乡试策论中的主旨也算是跟着确定下来,他要以《劝学篇》为根基,在政治倾向上稍稍再进一步,拍拍洋务派的马屁——反正这卷子也不会大白天下,老头子只需要举人功名不会看自己行事的手段。   “小姐,三公子回到湖南后就在荷花池的赐书堂住下,尽管每日都有人拜访,却全被挡了出来,还没有听说那个读书人能够见到三公子的……”一个身材略矮的中年人说道。   中年人的对面坐着一位少女,身穿月白布衫,神情专注地看着身前的红泥茶炉,见水已经烧开便拿起茶壶朝紫砂杯中轻轻一点倒了杯茶水。尽管是夜晚屋中只有三四根蜡烛在照明显得有些昏暗,但是少女的身上仿佛就像有道白晕一样显得光彩照人,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的就像一泓秋水一般,仿佛在眼眶中缓缓流动动人心魄。   “赵叔,真是麻烦你了,还要亲自去探听。早就听家父说过谭督对三公子要求极为严格,发蒙之后便刻苦攻读经史典籍,几年前就见过他因为没有完成谭督要求的字帖而被罚,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没有变啊……”少女脆声说道,虽然给对面的赵叔倒了杯茶递过去,但看神色便知道她的心思在别处。   赵叔双手接过茶杯看着对面少女出神的样子慈爱地说道:“小姐,昨夜三公子屋内的灯到了四更才灭,在下收买了个潭府的一个下人,说三公子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在院中打拳。在下没有敢多待便没有看到三公子打的是哪家的拳法,不过想来谭督和黄凤岐的关系,多半还是外家功夫……”   少女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赵叔……”   “潭府中除了谭督的两个儿子及其家眷之外,剩下的都是些下人,府中并没有精通武功的人,我也只是远远的在墙上看到三公子的房间亮着灯。谭督与人为善平生没有接下仇家,谭家也是当地的望族,周边受惠的百姓也不少,所以没有人去打谭家的主意……”赵叔知道少女担心自己,便解释道。   少女点点头说道:“以后就不要冒险了,不过三公子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赵叔有什么办法来告诉他注意身体么?”话还没有说完,少女的脸便有些红了。   赵叔笑着说道:“这没有什么难的,小姐修书一封,赵叔替你交给他就可以了……”   听见赵叔取笑,少女的脸更红了……   这个少女便是谭延闿的未婚妻方榕卿,而所谓的“赵叔”是她父亲方汝翼早年救过的一个武林高手,只因为被人陷害落到牢中,方汝翼给他洗清了冤屈之后,便一直跟随着方汝翼以报答他。对于这么一个武林高手,方汝翼是绝对不会拒绝的,方榕卿想要出来走动看看谭延闿平时生活是不是真的“清白”,方汝翼被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够让赵叔在一旁护佑。   二更过后,谭延闿向往常一样,在院子中走了一圈,每天对着书本,尽管他在前世的时候有着书呆子的“美名”,但是长时间面对这些经史典籍,他心中也未免有些烦躁,定时出来到院子中走走便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烦躁。当谭延闿觉得心中有些好过的时候,便想着回房间把书案上的书继续读完好睡觉,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咳嗽,心中不禁一沉,连转身都不用,直接将脚边的一个花盆用阴劲踢了出去。   自从谭延闿造出了戒毒丸之后,他就一直等着黑道帮会的报复,现在都已经二更天了,他不相信在这么晚的时候上门来的人是什么正人君子,唯一的可能是等待多时的报复终于来了。谭延闿跟随那些侍卫队的士兵一起练习枪法,也就是弗里德里希能够和他一拼,不过随身携带的盒子炮却放在屋中,现在的长沙虽然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但是已经显得非常闷热,他只穿了一件湖丝薄衫当然没有带着盒子炮,好在他会武功,随脚便踢出一个花盆先挡挡对手。   踢出去的花盆却如泥牛入海并没有传来破碎的声音,显然是被不速之客给接住了,这更让谭延闿心中有些发冷——如果对手来的是练外门功夫的刺客,就算对手手中持刀,只要人数不多他还可以挡挡,弄出声响大点不多时也就有侍卫队的人来支援了,但是能够接的住这脚阴劲踢出的花盆的,肯定是连内家功夫的高手。谭延闿前生那个时代不要说是内家高手,就连练外家功夫的人都少见的很,他虽然也练的是内家功夫,在前生遇到一些混混是没有问题,但是要应付这个时代的内家高手,他可没有这个信心,这更加坚定了他先拿到屋中手枪的想法。   “呼”的一声,谭延闿听到耳畔传来的风声,毫不犹豫的双手回挡,当对方的手刀打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立刻借力跳起身子在空中转了半个圈,等他落地的时候他和偷袭者就成了面对面。刚落地他就毫不犹豫的向对方冲了过去,开始了自己的反击——虽然天色黑暗,但是他看出来对方是孤身一人,便决定主动出击一下,然后再往屋中跑。他现在开始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不将自己的侍卫队安排巡逻制度,到现在就算他高声喊叫也未必能够叫得起他们。   “好强啊!”谭延闿借着和对方交手的那一刹那对方的爆发力量顺势在空中一翻就落到了门口,毫不犹豫的转身便抢进屋内,刚才那一下让他的手腕子就如同遭受了电击一样阵阵酸麻,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手指滴在了他的衣服上,对方虽然没有下杀手,但是就凭这力量,谭延闿也不陪他玩了。也不知道对方因为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或是不知道他练过武,居然没有携带兵刃,不然谭延闿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这一回合,就凭这力量,若是被他拿住了自己的关节,手脚残废还算是轻的,重点的话那还不是死路一条?!当下谭延闿也不恋战,直接借力到了门口便推门进屋,手枪就放在床头枕头底下。   “只要老子手枪在手,你小子就是再来十个我也让你横着回去!”谭延闿在心中愤恨的想着。   谭延闿进屋后一个翻滚便来到里间,扑身上床后从枕头底下抽出二十响的盒子炮就这么躺在床上直接将枪口对准门口。前生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功夫也是非常引以为傲的,虽然除了在那次在马彪被混混给堵在胡同中出手过一次之外,他没有在人前显露过自己会武功,但是心中可骄傲的很。这一次他的跟头可栽大了,他相信屋外那个不速之客若是不多余咳嗽那声,手上只要又把匕首就可以轻松的干掉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以后说什么这盒子炮也不离手了!”谭延闿就这么躺在床上精神紧张的将枪口对准门口,头上紧张的渗出了密集的小汗珠,尽管他手上有枪,但是刚才对手的那份功夫可把他吓坏了,一刻时间对他而言仿佛过了有一年那么长。   谭延闿见半天没有动静,他不认为对手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这次刺杀机会,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他感到对方不是真的那么想杀他,要不然凭对方的功夫,对方说不定会在那次交手之后紧紧跟着他,他就是跑到屋里也未必能够有机会从枕头下面拿出枪来。他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起来,手中举着枪慢慢的朝外屋走去,当他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刚才那个人的踪迹之后,才确定刚才的不速之客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谭延闿将自己的湖丝长衫扯出一个布条给自己的手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刚才和对手的一击力量极大,双方都是用暗劲,他的功夫真的很难和对方相比,双方的短暂一击就使他的虎口崩裂,直接让他的左手失去了战斗力,也促使他毫不犹豫的退进屋中去拿枪。谭延闿再也不相信功夫这一说了,强身健体自然是没说的,但是在真正的生死搏杀之中,还是子弹能够最快的解决问题。这个时代可不是百年以后,摆在面上的外门功夫出色叫得上名号的就已经数不清了,还有那些以内家功夫见长的,谭延闿就是再练上十年也赶不上刚才的偷袭者。   当谭延闿静下心来的时候,他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习惯性的拿起茶壶准备倒杯茶,结果茶壶的把手上却出现了一封信。   “哼哼!难道还要来个先礼后兵?多么落后的战略恐吓啊!”谭延闿嘴角微微翘起冷笑的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不后悔制造戒毒丸,谭延闿是想在这个时代自在的活着,但是鸦片流毒中国实在是太久了,任何一个看过大烟鬼毒瘾发作的样子的人,只要稍微有些良知便会谴责这一罪恶的贸易,他谭延闿自问还没有那份硬心肠,尽管刚才也受到了打击,但是他依旧认为只要自己小心些,保住性命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信件没有封口,谭延闿从中抽出了信纸却让他有些失神,信纸上用娟秀的蝇头小楷写到:“三公子应注意身体,预祝三公子科场顺利!”   “这是什么对什么啊?!”谭延闿看着这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半天都摸不到头脑:“是不是对方送错了信?把自己打了一顿然后再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可是刚才的对手肯定是个中年男子,也不是个女人啊?!”   “赵叔,他没有事吧?!”方榕卿关切地问道。赵叔回来后向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他和谭延闿在小院中交手的经过,让方榕卿心中直上直下的。   赵叔笑呵呵地说道:“放心,三公子不会有事的,只是估计他的左手这几天用不上力罢了,过几天便好了。真是没有想到三公子居然精通内家功夫,若不是赵叔先接下那个花盆,否则贸然上去受伤的可就我了!”   方榕卿听后眼中慌乱的神色安定了下来,不过却有些不安地说道:“那他读了那封信还不会恨死我啊!”   “都是我多事,不过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听见声音便踢过一个花盆,把我倒是吓了一跳兴起了试探之心……”赵叔有些自责地说道。   方榕卿摆摆手说道:“这也怪不得赵叔,若不是我自作主张,也就不会出现这档子事了。听爹爹说过,三公子造了戒毒丸后才想着训练侍卫队,恐怕是为了应付江湖黑道上人的骚扰,深夜里突然出现自然是敌非友,他的警觉性倒是挺高的……”说道最后她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凭三公子的功夫,行走江湖都够了,黑道上的人就算敢冒风险来得罪谭督,在三公子的手下也是讨不了好的,等闲七八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人多了也进不去总督府的大门。三公子那手‘穿云手’可真够霸道的,也不知道是出自哪家的,到现在我的手腕还有点发麻,若是一般人接上了定是个断臂的结果,反应不及落到了要害上,那可是要送命的……”赵叔有些喋喋不休地说道。   方榕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赵叔,这次出来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在身旁护佑着,爹爹是不会放我出来的,这次又连累你受伤了……”   赵叔笑呵呵地说道:“若不是当年老爷搭救,老赵这条命早就冤死在大牢里了……三公子的功夫越高自保的能力就越好,这点伤不算伤,过两天就好了……小姐先出来见见三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品也好,免得到时候嫁错了郎,那可就追悔莫及了……不过现在老赵倒有些担心了,像三公子这样整天连自己那个院子都很少出去的样子,是不是给憋傻了啊?!……”   赵叔什么都好,可惜这张嘴就是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而且还特别不会察言观色,嘴里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方榕卿到现在几乎都想在屋中挖个洞钻进去了。   谭延闿并没有把这次深夜受袭的事情说出去,不过他却将自己所带来的侍卫队分成三组,在他的院子中要保证每一时刻都有四个士兵警戒。由于受到空间的限制,也是因为在长沙府,谭延闿早就命令侍卫队的士兵讲九三式步枪收了起来,盒子炮也是藏在怀中,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盒子炮就足以应付突发事件了,有没有九三式步枪都一样。   自从谭延闿将自己在赐书堂的小院变成了铁桶阵之后,赵叔再也没有敢靠近,他知道侍卫队的士兵可不是好惹的,尽管肩上的洋枪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但是看到士兵的怀中鼓鼓囊囊的,便想到原先别在腰间的盒子炮定然是藏到了怀中。侍卫队的士兵演练他可是见过的,在他眼中那盒子炮的威力比长筒洋枪要厉害多了,洋枪只是打得远,但是那盒子炮一连二十响,加上侍卫队个个枪法奇准,只要被发现了,在盒子炮的射击范围内,就算他功夫再高也躲不过四个士兵的连续射击。看到这一幕,赵叔便知道谭延闿已经加强了自己身边的警戒,他也就非常知趣的退下了。 第二十一章 教官   谭延闿除了闭门读书之外,也没有放松对侍卫队的训练,因为这里可不是福建,他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找地方给侍卫队训练枪法,没有办法他只能够继续加强侍卫队的徒手搏斗和文化上的训练。每天早上他都亲自带着侍卫队在荷花池跑步,他也跟普通士兵一样,双肩背着一个装满沙子的背袋,一圈跑下来至少也有六七公里,然后和士兵一起吃早饭,饭后就组织士兵学习徒手搏斗,到了晚上再教他们学习德语。   毕竟谭延闿还需要准备考试,没几天便委托家仆在长沙城中招募会武功的高手和私塾先生,至于德语还是必须他亲自来给士兵们上课,弗里德里希也能够派上点用场,当然招来的人也是必须经过他考验的。侍卫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后,徒手搏斗已经有了一定的水平,不过当他们面对谭延闿的时候,十来个人一哄而上照样被他打得满地找牙。谭延闿不指望他们能够成为武林高手,但是作为一个士兵,将来若是出现在战场上,少不得要和敌人短兵相接,这些士兵若是能够精通一两手外门功夫,能够在一两招之内制服敌人,他也就满足了,当然让士兵刻苦训练徒手搏斗,他心中也有另外的想法——组建特种部队。   当然组建特种部队在现在看来是很不现实的,谭延闿虽然知道特种部队的大名,但是他可没有参过军,只是知道后世的特种部队个个神通广大,他现在所能够做到的便是让他的士兵加大训练量,让这些士兵朝着他想象中的后世特种部队靠拢。   在长沙负责寻找谭延闿所需要的人的事情就拜托给他的舅父李安清来办理,李安清是谭延闿母亲现在唯一的亲人,李夫人嫁到谭家二十多年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直到前年谭钟麟前往福建就任闽浙总督的时候,路过长辛店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弟弟,而谭延闿也才知道自己有个舅父。谭钟麟原本给李安清一点本钱让他做生意的,后来谭延闿制作戒毒丸后,这项生意经过老头子的点头由他全权安排,他便把戒毒丸在湖南的生产委托给了自己的舅父。   “组安,你想要找的人已经带来了,有七个人正在外面等着呢,你是不是过去看看?”李安清说道。尽管他是谭延闿的舅舅,但是毕竟他和谭家二十多年没有联系,虽说“见舅如见母”,两人之间的亲情还需要时间来培养,是以说话的时候李安清不知不觉的便用下属说话的口吻。   尽管戒毒丸的订价谭延闿放得比较低,但是架不住戒毒丸的成本小需求大,现在李安清所掌管的健民药业可是谭延闿按照老窝的想法来建设的,光是雇用工人就有三百多人,分成两班倒日夜不停的以流水线化作业方式生产戒毒丸。长沙健民药业规模在这个时代来说应该是最大的制药企业了,但是生产的戒毒丸依旧是供不应求,张之洞还专门派了个人在制药作坊中蹲点来催促赶工,甚至连税都免了。李安清掌管健民药业在一些人的帮助下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李夫人也曾经嘱咐他要好好为谭延闿办事,他更是不敢有半点懈怠,谭延闿对他的舅舅也是非常满意,回到长沙之后有什么事情都是委托舅舅来办理,至于家族中的人他也不愿意指望什么。   “真是辛苦舅舅了,您先在这里歇着,我自己出去看看他们就可以了!”谭延闿一边说一边给舅舅倒了杯茶双手送过去。   李安清拿着茶杯笑着说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只要组安有什么需要,舅舅尽力去办。若是这些人你还不满意,舅舅还可以再去找,找个会武功的人也不算是难事……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也好看在眼中,再找的时候心里也有个谱。”   谭延闿笑着说道:“舅舅,先不急,人都已经找来了,您先喝完这杯茶,润润喉咙,咱们再一起去看看!”   “今天请各位来是给府上的侍卫队选师傅的,这里也就不表演什么‘手劈青石’了,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是给侍卫队教功夫,我只需要你们能够把一招制敌的本事教给他们,而且在学习上所需要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内家功夫虽好练起来时间太长就不用,记住我只需要你们现在表演杀人的绝技。你们可以选择徒手或是旁边的短刀,我来当你们的陪练!”谭延闿对着眼前院子中的七个人说道。谭延闿眼前的这七个人有老有少,不过既然是李安清悉心找来的,绝对不会出现骗子,肯定是事先考核过才送过来的,手底下绝对有两下子,徒手也就罢了,这短刀为了以防万一也是用木头做的。   “在下黄克剑,请先生赐教!”谭延闿说完后,这七个人中的一个壮汉向前走了一步抱拳说道。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黄克剑便柔身扑了上来,一个黑虎掏心……   接连试了六个人,结果谭延闿都摇摇头,这些人论本事也算是高手了,可惜不是他所需要的,若是他想要找保镖,这样的人绝对可以胜任,单挑十来个绝对不是问题,但是他们的功夫放在战场上可就不够看了,这么花哨的功夫哪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上用的。   最后一个人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在那里一站便给谭延闿一种熟悉的感觉——对方可能是个内家功夫的,这也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见到的第二个练内家功夫的人。谭延闿摆摆手先表示暂停说道:“这位先生,在下需要的杀人的招式,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先生应该是练内家功夫的吧,我的兵可用不着练内功……”   中年人眼神一瞥说道:“在下赵恒君,公子真是好眼力,赵某确实是练的内家功夫,不过说到用招式杀人,在下也不陌生,一会比试的时候在下不用上内劲就是了!”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那就请先生在在下身上展示一下了!”   赵恒君果然在和谭延闿缠斗的时候没有使用内劲,两人一靠在一起后,拳脚立刻相交,赵恒君招招冲着谭延闿的要害来,令旁边的人眼花缭乱,旁边的侍卫队士兵高声叫好——他们总算碰上一个可以和谭延闿徒手拼斗十来个回合不落下风的人了,而李安清则是担心的不得了,生怕赵恒君一个失手让谭延闿受伤。   就听谭延闿一个闷声——双方交手还不到而食招,他的喉咙被赵恒君的一只手死死的扣住,弄得谭延闿无法呼吸,他毫不怀疑对方可以轻松的拧断自己的脖子,或是直接这么紧紧的扣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窒息而死,当下便放开了自己的双手示意比试结束,而在这时李安清赶紧跑上前说道:“快住手!”   赵恒君看到谭延闿的示意后便松开了手退到一边,谭延闿对赶上前非常着急的李安清说道:“舅舅莫急,这只是比试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谭延闿转过身来对赵恒君说道:“赵先生的功夫在下甚为佩服,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打算聘用赵先生,每月薪俸五十两,专门来调教这些士兵的功夫……当然在下和赵先生比试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招式繁琐,希望先生能够加以改进!”   赵恒君的身手谭延闿是极为佩服的,能够在二十招内制住自己,在他印象中就是名义上的师傅黄凤岐也不能,唯一能够与之一拼的恐怕也只有那个晚上偷袭的不速之客。更为难得的是赵恒君的招式非常狠辣,几乎没有一招是浪费作秀,简洁的让人心惊,在谭延闿看来这种招式用来武装自己的侍卫队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有一天侍卫队执行类似后世特种兵的渗透行动,徒手干掉敌人是绝对不成问题。就冲赵恒君这份身手,他都不好意思给人开价三十两——这是他给舅舅开下的价格,现在戒毒丸所产生的丰厚利润让他的底气足了不少,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能够花钱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就这样赵恒君成为谭延闿侍卫队在长沙的武术搏斗新教官,他所传授的近身搏斗招数远比士兵们原来从福州那个教官身上学到的有效的多,威力更加强大有效。就这样侍卫队在赵恒君的带领下在赐书堂谭延闿所在的大院中每天又开始进行新的训练,本来谭延闿准备给赵恒君单独安排一间房间的,但是赵恒君却拒绝了,他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客栈中。   谭延闿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天半夜和他交手的人就是赵恒君,也就是方榕卿口中的“赵叔”,自从他安排了侍卫队站岗制度后,赵恒君就不敢进入赐书堂来探查他的动静了,不过赵恒君却没有想到谭延闿居然招募武术教官,这倒是给他开了后门于是便混了进来。方榕卿之所以千里迢迢暗中跟来,就是想要看看她未来的丈夫人品怎么样,是不是和她所见过的世家子弟一样颓废无所事事。赵恒君能够进入赐书堂当侍卫队的武术教官,自然能够近距离的观察谭延闿。   “小姐,现在三公子要准备乡试,没有闲暇时间来会客见面,每天除了和侍卫队的那些士兵在一起之外便从来不出那间书房半步。以在下看来还是要等乡试考完之后,才能够看得出三公子的为人到底怎么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三公子绝非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倒是小姐的良配!”赵恒君在方榕卿面前笑着说道。   方榕卿听后脸上一红,马上转移视线地说道:“听说他晚上还要给那些侍卫教洋文,这是真的么?”   赵恒君脸色一肃说道:“老赵我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可多了,但是三公子却看不透,行事和别人有着很大的不同!听那些士兵说三公子教那些侍卫的是德语,是极西的普鲁士人所使用的语言,三公子府上的那个洋人便是普鲁士人,是那些侍卫的教官,只是和老赵教得不一样。听说如果那个士兵学习成绩好,三公子以后便把他送到普鲁士去学习。三公子不仅让他们学习德语,还给他们请了专门的私塾先生,来专门教导他们,现在这些士兵学习起来可起劲了,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出路,真是不知道三公子心中是怎么想的……”   方榕卿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听家父说过,三公子的侍卫队个个都是精兵,放在外面都是以一当十,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福建的时候剿灭了这么多为害一方的盗匪。不过要说把他们送到普鲁士去学习,是不是他心中另有打算?”   赵恒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三公子是个读书人,他的心思可不是我老赵这样的粗人可以揣摩的,不够听刘先生说过,三公子在闽浙总督府中是一言九鼎,谭督基本上都不管事,想来这么做也是有深意的。”   “不过三公子为什么要亲自教兵勇,何不像请私塾先生和武术教官一样从当地找一个不就行了么?他马上就要考乡试了哪里有时间来教德语?”方榕卿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在下也打听过,听那些士兵说道,这里面可是有典故的!三公子曾经对他们说过,同治元年的时候,朝廷初设同文馆,意在培养翻译人才,不过却没有人愿意去考,后来有几个倒是去了,同辈中人便将他们看成异类,竟要以绝交相威胁,同治年间的世情就是这么一个世情。”   “哼,不过是愚见而已!”   “小姐说得是,不过同治初年到现在也有三十年了,现在民风变了许多。三公子顾忌的是大清国第一任驻英吉利公使郭嵩焘回国的时候,被人怒斥为‘汉奸’,而第二任公使是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就更惨了,回国后乘小火轮回家乡湖南,刚登岸便被家乡人当成洪水猛兽一般,一把火便把小火轮给烧了。曾纪泽过世不过是这两年的世情,而小火轮被烧还没有十年。三公子就是怕家乡人对他教授侍卫德语有什么想法,才不得不小心从事,不管怎么样,这份谨慎劲在年轻人一辈中还是颇为难得的!”赵恒君赞赏地说道。   方榕卿听后点点头,她也是湖南人,曾纪泽的船被家乡人给烧了这件事她还没有听过,不过想来还是非常有可能的,如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那谭延闿势必不能公开的请洋文教师,不然对他马上就要参加的乡试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赵叔,我见你到潭府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怎么说起话来和以前都不一样了,还张嘴一个典故一个典故的,文绉绉起来了……”方榕卿轻轻地笑着说道。   “小姐,你是不知道,三公子对那些兵勇可好了,除了训练苦一些,什么伙食、饷钱都十分丰厚,还给他们请先生来专门给他们教书。平时没有事的时候,三公子也还跟他们混在一起提一些洋人国家的典故,曾纪泽和郭嵩焘的事情就是三公子给他们讲的,我在旁边听来的。别的老赵不敢说,但是跟着三公子旁边这学问也会不知不觉的涨起来,若是老赵活的够长,将来我老赵等哪天也学着考科举去!”赵恒君大笑地说道。   尽管方榕卿一派大家闺秀,但是听了赵恒君的话后,还是被逗得前仰后合。赵恒君也是个典型的乐天派,说起话来嘴上可以跑马,就因为这个性格,方汝翼才放弃了将赵恒君纳入自己的核心,不过赵恒君的一身武功难求,若不是机缘巧合,像有他这样好的功夫的人根本不会纳入他的麾下。正因为如此,方汝翼才将赵恒君留在了身边——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做官多年见过的事情多了,也就留下赵恒君充当府中的高级护卫。赵恒君是看着方榕卿长大的,这次扭不住女儿的哀求,方汝翼才让赵恒君在一边护着她,免得到了外面发生什么不测。   “赵叔,以后你在三公子旁边也多留意一些,三公子的戒毒丸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德,但是却断了很多人的财路,得罪了不少人,难免有伺机报复的。赵叔在他身边也要多照应些,不要让他出事!”方榕卿轻声说道。   赵恒君笑着说道:“三公子自己的功夫也不错,等闲宵小根本不是对手,加上他身边又有这么多侍卫队士兵,那些士兵手中的盒子炮就是连我老赵也害怕,哪里会有不开眼的人敢打三公子的主意?!当然,三公子是小姐未来的夫君,就凭着要是遇到事老赵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救三公子……”   “赵叔,你说到哪里去了……” 第二十二章 劫富   五月的天津天气还没有谭延闿所在的长沙那样,只是天气一日变得比一日温和起来,人们也开始换下穿了几个月的冬装,享受这春日里的阳光。   直隶总督衙门——按照大清朝官场上的说法,天下第一总督莫过于直隶总督,直督为天下总督之首!这也表现在它的官衔都比其他几个总督高半级。不过就像咸丰年间一样,现在能够坐直隶总督的人未必是天下第一总督,当年曾国藩坐镇两江总督,天下第一总督绝对不是当时的直督刘长佑——他们在职位上正在做的事就决定了他们的排名前后,曾国藩那个时候可是天朝脊柱,担负剿灭太平天国的重任,其权责绝非是刘长佑所能够相比的。   现在的直督便是曾国藩的第一学生李鸿章,不过他在中法之战中砸了张之洞的饭碗,张之洞现在任湖广总督,声势一日胜过一日,给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第一总督隐约的造成了威胁,尽管他们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翁同龢,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到现在已经是十分公开化的事情了。今天本来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但是灿烂的阳光并没有驱散直隶总督衙门上空悬浮的阴云,李鸿章的脸色正在酝酿一场夏日才有的雷霆风暴。   “那个人已经带到了!”一个幕僚走到李鸿章身前轻声说道,不过神色复杂的他还是又说了一句:“中堂大人,现在放还来得及!若是真的见了面,恐怕宫里头那位脸上会不好看……”   “哼!”李鸿章冷笑了一声:“上房掀瓦也就算了,但是拆倒房子挖地基就是该死!”说完便正了正头上的官帽大步走向公堂,留下那个幕僚在原地发呆。   “跪下!”李鸿章一拍惊堂木大声呼道。   随着李鸿章这一声毫无来由的重喝,下面的来人吓得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来者何人?!”李鸿章肃声问道。   下面那个本来被李鸿章一声吓得有些面如土色的来人听到这声提问后,没有来由的又挺起自己的腰杆:“禀中堂大人,小人是内务府派出来采购三海所需要木料的!”来人显然是认识李鸿章,尽管他知道对方贵为中堂,但是居然并不害怕,想来是那“内务府”三个字给他了这份胆量。   李鸿章看了看后沉声说道:“你可知为什么老夫要亲自坐堂?!”他看到来人想要答话便摇摇手,又是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是谁借你的胆子?冒充内务府买办?!”说完便将桌上的一张状纸抛在来人的面前:“天津地方绅商联名具状,告你强索贱卖,侵扰行市,你知不知道这坏了太后的名声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来人听后一下子腰杆更硬起来,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扫刚才的谦恭,嚣张地说道:“看来今天中堂大人是有意和小人过不去了?!是真的假不了,中堂大人既然佯装不认识小人,小人也无话可说,但是——这太后身边要是少了个人,小人倒是想看看中堂大人如何向太后交代!”   李鸿章听后脸上的冰霜稍微融化了一些,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这个笑容显得非常意味深远,充满了冷酷的感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桌子上的官帽端端正正的带在自己的头上就再也不看来人一眼,大笑地走了,不过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冷声问道:“狗才!你知道这银子是什么银子么?!”   李鸿章问完这话后也没有等待来人的回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堂上李鸿章的幕僚单手一挥,两侧的衙役立刻扑上去将那个犯人狠狠的压倒在地上:“自光绪十五年来,该犯以园工采买木料为名,串通茂林木行老板,二十万两银子买三万两木料,经过木行洗过之后分赃……来人,菜市口立刻清市戒严,将该犯开刀问斩!”   幕僚走到犯人跟前,看着犯人被兵勇紧紧的压在地上,半张脸侧面看着他,心中不禁大怒,抬起脚对着那人的脸便是一脚:“狗才!那银子全是我北洋水师的军饷!弟兄们,先给他嘴里面塞上锭银子,拖到外面给我毒打一顿,别弄断气,然后再送刑场!他不是喜欢银子么?老子就成全他!”   说完幕僚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旁边的兵勇,刚走几步又回过身恶狠狠的叮嘱道:“拿回去喝茶算是我唐三孝敬给各位的!至于他么……给我狠狠的打,送上刑场的时候让他不能胡乱张嘴巴,别忘了给他留口气!”   “爷们儿,行啊!能够让唐先生说粗口,爷们儿也算是第一个了,不过你小子既然贪了我们北洋的银子,也就是从老子口袋里掏银子,老子还没有这么窝囊的时候呢,等到了下面不要怪兄弟手黑!哈哈……”在兵勇们的拳打脚踢声,刚才还趾高气扬跟李鸿章吹胡子瞪眼的犯人已经没了声息……   李鸿章不如总督行署的后花园,依旧是愤恨难当,这银子实在是太沉了,这银子两两都来得肮脏,两两都费尽心机,偏偏两两都维系着这个江河日下的帝国的安危,两两都压在他的心头实在是喘不过气来。虽然这园子装饰的美轮美奂赏心悦目,但是他李鸿章在这里站了半天,心中的憋闷之气还是无法消除一丝。一会儿,刚才的幕僚已经来到他的身后,欲言又止。   “纪孟,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了!”李鸿章沉声说道。   年轻人听到李鸿章叫他纪孟,心中一颤,不禁的攥攥拳头还是说道:“伯父,这人头落地就再安不回去。内务府的水太深,储秀宫那位也不是善主,侄儿以为老师还宜斟酌再三妥善安排!”   能够叫李鸿章伯父的幕僚,在直隶总督府中只有一个唐伯文,他的父亲唐珂和李鸿章是同乡,在李鸿章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唐珂曾经资助过他。后来李鸿章跟随曾国藩平步青云,而唐珂的仕途艰难,唐珂性子决绝不肯受李鸿章的好处,便干脆辞官回家作学问,前年病逝后才留信委托李鸿章对他的儿子唐伯文多位照顾,这位倔强的老人至死才求好友一次,李鸿章自问良心上颇为过不去,便将唐伯文安排在身边亲自教导。   唐伯文因为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和他交好的人都叫它“唐三”,今年才二十五岁,年少随父学习经史典籍,后又学习英语,在美国待过两年。本来按照唐珂的意思还要多待上几年的,但是唐珂病重后,他立刻回国,后来听从父亲的安排投奔李鸿章为其效力。在李鸿章的幕僚中,唐伯文算是少有的中西兼通的人才,办事干练,思量深远,颇得李鸿章的重用,加之其父唐珂的关系,他对这个侄儿就更加看重了,留在身边多多磨砺一下再外放实缺,这样才能够对得起已经故去的好友唐珂。   “纪孟,今天老夫本来是不想杀他的,不过老夫一想到这些银子,老夫心中就……”李鸿章心中非常沉闷,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旁边的唐伯文可从来没有看到这个坚强的老人如此失态过,连忙走上前来搀扶李鸿章。   “六年前皇帝亲政之前,醇亲王曾经到天津来找我,谈的便是这修建颐和园的事情。我手中还有什么可以挪动的?只剩下这海军军费一项了!我们两人谈至午夜,我还是松不下口来,醇王唉声叹气的去歇息后,我躺在床上冥思苦索,竟是一夜未睡!第二天再见到醇王,我们两人枯坐一天竟无一语,最后我们两人都跪倒在一起抱头痛哭!难啊!真难啊!!……”李鸿章吐出一口长气,丝毫不顾忌自己的直督身份,一屁股便坐到旁边的花坛边上,合起眼,泪水从眼眶中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   李鸿章的失态让旁边的唐伯文大惊失色,生怕眼前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伤心过度会出什么问题,便搀起李鸿章走到屋中,亲手泡了杯茶放在桌边。   户部尚书阎敬铭乃是湘军硕果仅存的元老,但是慈禧太后屡次要动用户部多年节余下来的八百万两银子,阎敬铭见是不可违不愿意做这罪人,便称疾去职,这件事几乎震动了大清朝的官场。光绪皇帝虽然年龄还小,但是也从这件事中看出了慈禧的心事,便主动提出为了感谢“圣母为天下忧劳多年”,为了本朝以孝治天下,该修座园子了。慈禧要权也要园子,说“恐园工一动,有伤弄本”——既要做婊子也要立牌坊!   光绪皇帝见这样干脆就说将万寿山下大院子改名颐和园加以修建,且得山水之趣又省钱,给皇爸爸在那里“颐养天年”,否则“实觉寝食难安”!这一番母慈子孝的对话隐藏着无穷的政治内涵——园子和权再也难舍难分了,园子修好,慈禧退!   “慈禧竟然接受了!”奕環的根本也就在这里,他想着慈禧和他一样也会变老,而他的儿子光绪会一天天长大,时间上对他有利,用一座园子来换取权力,那他可以夺回权力重整河山。可是奕環错了,他没有想到慈禧的胃口会这么大,户部尚存的那八百万两银子就像一盆水一样泼在地上就干了,连片湿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办法,他只能够向老搭档李鸿章求救,也唯有李鸿章能够拿得出这么多的银子来修园子,等修好了园子有权力就大肆扩建海军!颐和园、权力和海军。这两桩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就这么牵连了起来。   “万不得已,我李鸿章这是在饮鸩止渴了!”李鸿章心思终于回归了正常,苦着脸长叹一声,拿起桌边刚才唐伯文泡的茶水一饮而尽!   唐伯文听后心中也是一片灰暗,他没有想到这大口吞噬海军军费的颐和园居然有这么深的来历,这中间所牵扯的政治利益会关系到一个国家的走向!他跟随李鸿章也有些年头了,在跟随李鸿章之前他就听过关于李鸿章的一些评价,但是直到今天才直到眼前这个老人走到今天已经筋疲力尽了。   “纪孟,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是怕老夫过不了太后那关?”李鸿章恢复正常后看着唐伯文的神色说道。   “学生以为用这厮的狗头来抵消内务府的烂账也算是值了,伯父当年一纸奏章能够把翁老头的哥哥送到新疆去充军,定然有办法来过太后那关!”唐伯文说道。   李鸿章生平最为得意的一件事便是代曾国藩写了一纸奏章,让当时满朝文武张口结舌,连皇上太后都不便说情,硬是把同治皇帝的师傅翁心存的公子,光绪皇帝的师傅翁同龢的哥哥翁同书发配到新疆充军。得意归得意,但是当翁同龢考上状元后,一路仕途平步青云,直到现在的帝师把持户部后,李鸿章终于开始品尝他几十年前种下的苦果——北洋的军费更加困难了。   自从光绪十四年北洋水师成军后,大清朝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殊不知李鸿章他这个直隶总督手中的款子都已经逐年垫出,每年从户部解来的海军款到位的只有十之三四,余帐户部是认的,挂着给你画饼充饥,你有奈其何?!   就是这样翁家和他李鸿章的仇还不算完,随着翁同龢的权力越来越大,他李鸿章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加上李鸿章的老靠山慈禧太后对他手握重兵开始加以怀疑后,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不过李鸿章还是在咬牙坚持,不为别的,权力和他的老师曾国藩留下的这番产业都让他无路可退!从湘军到淮军,所有的一切都牵扯着太多的利益,上上下下以万计数的人都在指着他李鸿章养家糊口,他的手能放么!   李鸿章把这些恼人的事抛到脑后,冷笑地说道:“砍了这个狗才,内务府拍拍屁股就可以不认这笔烂账了,说起来还是老夫帮了他们的大忙;至于太后,她会叫皇上下一道旨,列数这个狗才的罪状,还要好好嘉勉一番老夫!”   对于这种事情,唐伯文早就见怪不怪了,一句话——想要在这个世道活的自在点,那必要的手段还是必须的,这是他老爹唐珂教给他的一辈子的留言!   唐伯文说道:“茂林木行已经被抄了,按照以前的计划,估计收获不少,杂七拉八该卖的都卖掉,多少也有五十多万两银子,至于那个狗才在天津的家底也算到里面了,也有个七八万两……”   “这个月给户部翁书平送十万两银子,阎敬铭走了他来顶缸,这个缸是这么好顶的么?!人家谭文卿会做人,五万两银子换来了太后的欢心,我们用十万两换太后欢心还换不来?这下老佛爷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应该没有了吧?!”李鸿章微微笑着说道。   “学生以为那个狗才所留下的财货转手送给内务府的一些头头儿,让他们闭上自己的狗嘴,顺便也是给他们一个警示,少到天津来耀武扬威!”唐伯文说道。   李鸿章点点头笑着说道:“纪孟,你大有长进啊!剩下来的再支出十万两放到账上,老夫另外有用处,其他的你看着给水师添补点吧!”   唐伯文点头称是,刚想退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对李鸿章说道:“伯父,昨天从德国运过来的那套生产无烟火药的设备已经到天津了,估计现在已经卸船了,同来的还有八个德国技术人员。谭督的三公子以前来信提及过,日本已经有了无烟火药用在海军上,如果被这种炮弹打中的话,军舰上虽然是钢铁铸成亦会继续燃起大火,甚至能够将钢铁融化!这无烟火药的生产设备是谭公子垫付的,说是就这么送给咱们北洋了,不过要求先用在海军炮弹上,免得两国打仗北洋水师会吃亏,以后他还会解来一定的款项来贴补火药的生产!”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那个狗才油水这么多,都送给内务府那帮蛀虫太可惜了,从里面扣出三四万两银子,再从茂林那里贴补十万两,先把这个无烟火药厂建起来生产炮弹再说!”   唐伯文说道:“伯父和小侄想到一块去了,本来昨天的时候小侄还担心从哪里弄银子来建厂,这下全都有了。虽然三公子说肯花钱在这上面,但是也显得咱们北洋太小气了……”   “谭文卿的三儿子可真不简单啊!至少在做人这一项上算是继承他老爹的本事了,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还给张香涛也弄了一套这东西吧?这北洋水师是国之柱石,先送到北洋来也算是他明事理,张香涛那里自然可以拖上一拖……”李鸿章微微笑着说道。 第二十三章 乡试   “听闻谭督的三公子年方十六,但却是少有的奇才,今年作《劝学篇》深得太后和皇上的赞赏,名动湖湘。年纪虽小露面不多,但是他与湖南巡抚陈宝箴的儿子陈三立,湖北巡抚谭继询的儿子谭嗣同,都因为出身官宦门第、书香世家,都有功名和雄心壮志,在湖湘之地被称为‘湖湘三公子’……他在福州和德国人也不知道怎么谈的,居然弄到了这么难弄的设备,这无烟火药只是其一,后面还有一种步枪和手枪的生产设备,据说都是现在放在世界上也是最先进的武器。谭组安分别购得了两套,一套给北洋,另外一套会送到张之洞那里,不过都是先紧着北洋来,湖北那边靠后……”唐伯文说道。   “那《劝学篇》老夫也仔细看过了,却是不可多得的一部佳作,明摆着是为鼓吹洋务而写的……谭文卿自己不搞洋务,却让他的儿子出头来写这样的文章,就是不想得罪翁书平,不过翁书平要是知道谭家小三给老夫送来了德国的机器有不知该作何感想?”李鸿章有些开怀地笑着说道。   “幕友们对谭组安编的《强学文摘》也是爱不释手,听说天津街面上卖得也不错,不过侄儿还是想请伯父能够多播出点款子,再多订购十几册,以供幕友参考……另外那戒毒丸也是急需之物……”唐伯文说道。   “嗨!刚刮来点银子,到处都是缺口啊!不过该花的银子还是要花的,纪孟,你多费心把这笔银子安排好,毕竟这样的手法用上一次就够败名声的了,以后若是再用,朝廷里面的奏折就要多了,明白了么?!”李鸿章微微笑着说道。   “侄儿谨遵伯父安排!”说完唐伯文便退了出去。   “谭文卿啊,谭文卿!末了你还这么有福气得了这么有本事的儿子,呵呵……”李鸿章站在客厅中自言自语地说道,说完他摇摇头转身去内室休息去了,今天被那个狗才弄坏了心情,他也有些累了……   谭延闿知道自己无法左右历史大势,他对甲午年的这场灾难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他要是连一点努力都不做就这么认命,他心中着实不安,所以他安排毛瑟武器制造厂先抓紧安排一套无烟火药生产设备送来。他心中想的是这片土地,而非这个大清朝,在他的眼中这个大清朝也不过是块肥肉罢了,他巴不得明天这个庞然大物就破产,可惜苦的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民族元气在受到巨大重创之后还要背负屈辱。   就算谭延闿前世再无知也知道北洋水师连一艘日本战舰都没有击沉,日本在甲午战争中已经开始采用其“秘密武器”——无烟火药了,他虽是理科出身,但是却对zha药没有什么概念,无烟火药爆炸后能够在钢铁上燃烧也是他在历史课本上才知道的,不过至于现在日本海军到底采没采用这种zha药,他是不知道的。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能够给日本人找些麻烦,他不介意花钱送给北洋一个无烟火药制造厂,至于能够改变多少历史就不是他所能够预料的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若是日本人在海上碰上了这种号称可以在钢铁上燃烧的炸弹,那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长沙府的贡院坐落在城中的西南隅,规制十分宏大,迎门便是三座比肩而立的青石牌楼,盘龙雕凤,灵芝纷缀,看上去甚是华严。从到了以后,谭延闿便在这牌楼底下站着,这里他来过,考秀才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考的,这次同样也是福伯陪他来,福伯替他拿着笔袋和卷袋,考篮则摆在脚跟边上。来这种地方不带个人来拿东西是不成的,在谭家他虽然备受瞩目,但是家中除了老头子和母亲李夫人之外,他没有一个能够信任的,弟弟们还年幼不懂事,这个时候也帮不上忙,况且他们都在福州,至于赐书堂也就剩下一个福伯了。   因为健民药业的事情,家族中有很多人伸手,但是老爷子已经发下了明话,这产业是他谭延闿的,不过就还真有这不开眼的还伸手——他大哥前些日子找舅舅李安清索要五千两银子,李安清比较懦弱但是还是咬牙没给,被他大哥打了一巴掌,谭延闿知道后二话没说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队把老大家的灶台给砸了!   这件事在谭氏内部引发了一场地震,谭氏一族几个长辈都上赐书堂来责备谭延闿,谭延闿干脆把赐书堂内除了留下五个维持运转的家仆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逐出,赐书堂大门外设两个站岗,站岗士兵肩上必须扛着九三式,子弹上膛!   “赐书堂乃是父亲留下给我读书之用,谭家人谁有能力继续考科举谁就可以入住,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谭延闿站在赐书堂的正门对着他的亲戚们寒声说道。   谭延闿是庶出,以前没有少受气,但是过去的谭延闿已经不在了,现在站在这里的谭延闿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枪口对准这些妄图打自己主意的人,他在福州杀了这么多人也没有皱过眉头,也不介意在这里多杀几个。他带兵打上大哥家没有伤人只是砸了锅灶就是给他的同父异母的大哥一个颜色来看看,也顺便告诉他一个事实——若是老头子哪天去了,这个谭家就是他谭延闿的地盘,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来打他的人,这次砸了你的锅灶不过是个教训而已!   谭延闿只是在前生记忆中的电影电视里看过一些大家族内部争夺财产的桥段,他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健民制药对谭延闿而言还有更大的用处,他早就想开展制药产业了,如果时局不对的话,他未来将谭氏家族转移的经费都在这上面,戒毒丸不过是一个开头而已,现在家族中人就想打主意了,以后遇到困难,他还有什么资本来将谭氏转移?谭延闿在知道舅舅被打之后,心中无名之火立刻烧到头顶,他也要借着这个机会告诉整个家族——除了老头子之外,他在谭家就是当之无愧的主人,而且是说一不二的主人,什么庶出嫡出,谁敢动他的心头肉他就跟对方没完!   面对荷枪实弹的侍卫队,家族内的一些话语声立刻消失了,这也使得他们知道老三不好惹,就是他大哥对这个小他十几岁的弟弟产生了畏惧,除了给谭钟麟写信哭诉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谭延闿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他早就先一步写信给福州了,既然对方能够连他的舅舅都打,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把戏自然也能够拿得出来。   今天谭延闿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来到考场的,他现在正等着天亮考场开门好进去。   “组安!组安!”一个中年人提着灯笼在门口喊道。   谭延闿一看原来那个人是自己的舅舅李安清,便打了声招呼,李安清立刻跑了过来说道:“这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热起来了,组安,你在里面要好几个时辰,可要注意身体!”   李安清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看得出来是包裹了一个小盒子,他打开盒子继续说道:“这是同仁堂配制的秘药,专门提神醒脑非常灵验,现成的蜜丸喝口水就服用了很方便;这里面还有一支上等的高丽参,若是觉得精神不济的话,用手掐下来一小块在嘴中含着也可以顶的一时半刻……”   看着舅舅像个老太婆一样喋喋不休,谭延闿的心中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不要说舅舅,三年前就是自己的母亲在这个家族中也是一样没有地位受气,现在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舅舅这样待自己是有些其他的考虑,但是这份情分却不会掺多少水分的……”   “舅舅费心了,其实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也就出来了,不用这么紧张……”谭延闿温和地说道。   李安清将小药盒仔细的放到谭延闿的考篮中,站起来为他正了正衣衫说道:“你娘不在,你就要听我的!考上考不上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要平安,不然回福州我也没有办法向你娘交代……舅舅没有本事,算个账本还可以,论学问是不成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够帮你做些必要的准备……组安,进去后不要慌张,慢慢的答题,我听外面的人说了,你可是誉满湖湘,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学究都一个劲的称你是神童、奇才,只要你能够安下心来考,这个举人就姓‘谭’了……”   谭延闿听后知道这是舅舅在安慰自己不要在临考的时候慌张,这让他想起在前生高考的时候,父母在考场外宽慰自己一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不过他的自制力很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便回过神来,笑着对李安清说道:“舅舅,我现在好着呢,等过两天你就知道这举人其实就姓‘谭’,而且名字就叫谭延闿!”   一时间连同福伯在内,三人都有些开怀地笑了,与周围那些精神紧张的秀才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纷纷向这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虽然受到这么多人行“注目礼”,不过谭延闿却一点也不在乎,想前生也是从千军万马中考上大学的,如果按照入取比例而言,举人的入取率明显要高于一个省才录取不到十人的“北大协和”的入取率……   谭延闿没有注意到,在这周围一片异样的眼光中,有一个打扮的非常斯文秀气的“考生”一直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直到他大步走进考场,考场的大门才隔断了对方关切的目光……   “泰西外交政策往往借保全土地之名而收利益之实,盍缕举近百年来历史以证明其事策”。 谭延闿手中拿着试卷,第一部分是五言八韵,这种试题就是在会试中也还是有的;后面的便是用著名的八股文来写策论了。对于五言八韵这部分内容,完全是看个人的才情如何,谭延闿平时也没有少练,尤其是在作诗的时候倒是让他有种错觉—作诗远比他写文章要容易多了,这种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是事实也是如此,连老头子都说他作诗的水准要比以前进步堪称神速。   本来谭延闿最为担心的五言八韵部分在他拿到试卷之后立刻便有了思路,一气呵成便是两首令他非常满意的诗文出现在试卷上,这倒是把谭延闿自己给吓到了。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而是想办法对付最重要的那部分——八股策论,从试题风格来看,这道试题绝对是洋务派的人出的试卷,不然连外交都上来了,这要是放到后世来让高中生来回答,那非要乱套不可,可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这科举考试也是不是一般人能够玩得转的……   考场的布局是一个个“鸽子笼”样式的,不过谭延闿感觉监考的官员都喜欢往自己这里跑,一会儿就来一个,给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个身穿为五品白鹇补子官服的中年人,很瘦,面色冷峻。谭延闿直到白鹇补子官服是五品文官的,地方文官只有知州才穿这种官服,可是这种地方绝对不是知州能够来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京官——而且只能够是翰林院侍读之类的官员。   想通这一节后,谭延闿便知道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了——湖南学政江标!学政这个职位在复杂的官僚体制中非常特殊,提督学政的简称,又叫督学使者,是清廷派往各省,按期至所属各府、厅考试童生及生员,均从进士出身的官吏中简派,三年一任,不问本人官阶大小,在充任学政时,与督、抚平行。方汝翼曾经向谭延闿介绍过,江标是个翰林侍读,正是从五品官衔,能够在这里看到江标,这也很正常,若是一个知州出现在这里,恐怕明天他这一身行头就保不住了。   江标的到来并不能够让谭延闿感到惊讶——他老子是闽浙总督,官阶正二品,他在闽浙总督府中见过的抚台、臬台、藩台也都是从二品,其他地方官吏比从五品高的多了去了,他接待起来也是进退有据,凭着在闽浙总督府的地位,一个四品官员来巴结讨好自己一点也不出奇,就是学政大人,如果算上老丈人的话,他也见过两个了,没有什么出奇的。   江标站在谭延闿的对面,从他来这里,谭延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低头继续写卷子。江标显然是知道谭延闿的身份的,来到谭延闿的考位也是他有意寻找,他就是想看看能够写出《劝学篇》的奇才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一个脑袋。对于《劝学篇》他江标可是佩服的很,就是提拔他的张之洞在看过《劝学篇》之后也是直呼“知己”,可惜自己身为学政,而谭延闿又正好是这次乡试的考生,他不方便去潭府拜访,只好利用这个机会先看看这个传闻中只有十六岁的奇才到底长得什么样。   眼前这个年轻人给江标的印象是很深的——别的先不说,就是那手漂亮的颜书就令他有些汗颜,看谭延闿的书法有种大权在握的气象,结体宽博,顾盼自雄。颜真卿楷书自从被米南宫批判之后,一直不很被重视,宋、元、明三代不出一个善写颜体的大家。清初基本上是董其昌书法的天下,直到清中叶刘石庵以及后来钱沣、何绍基、翁同龢等出,颜书才始得到复兴。清代书家多数还是写行草书,篆隶也颇有好手,只是规规矩矩的楷书尚不多见,能够写得如眼前这个少年这般水平的,江标自认自己可没有这个本事,在他印象中也唯有瓮中堂可以与之相比,不过他可不知道翁同龢早就对谭延闿的书法文章赞叹不已了。   谭延闿没有让江标失望,当江标粗略地扫了扫他所写的策论的时候,就已经非常肯定眼前这个少年便是《劝学篇》的作者了,而传闻中《强学文摘》的总编更是毫无疑问——这道策论考得就是外交,现今天下介绍西洋各国情况的,唯有《强学文摘》持牛耳。换句话来说,这次乡试的策论简直就是白白让谭延闿去考头名的,相信身为《强学文摘》的创刊者、总编,若是被这道题给难住了,传出去可真成了一大笑柄了。   江标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丢下身后的官员便走开了——“这么漂亮的书法、这么漂亮的文章,谭组安若是不能过关的话,那这个考场里面恐怕没有一个能够得举人功名的!”江标心中暗暗的想到。 第二十四章 解元   江标主考湖南这一届的乡试,任何中举的人都要尊称他一声“房师”,尽管江标一天也没有给谭延闿教授过学问,但是这“房师”对于举人来说是恩重如山。所谓“考场莫论文”这指的就是乡试,乡试有着很大的随机性和运气的成分,要是到了会试的时候,十八省举子齐汇京师,这文章一关是必须过的,只有最顶尖级别的文章放到一起评判的时候才会看运气。有了过硬的房师,以后在面对会试的时候也会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能够监考会试的官员肯定都是翰林院出身,不管监考的时候还是不是翰林,但是翰林这一特殊经历将会永久的印刻在这一系官员的身上,翰林之中最讲辈分,哪怕是你现在官做得够高,但是碰上了前代翰林,还要躬身叫句“前辈”。   翰林院的传统不是这一朝一代所形成的,从隋朝开创了科举制度之后,日积月累,管他朝代更替,这翰林院如同天下最为保守的地方,千百年来都固守着这一传统。科举考试每一级都有不同的传统,乡试考官为“房师”,会试考官为“座师”,要是一路杀进殿试,那皇上就是你的老师,改名为“天子门生”。学政都是从翰林这一个系统中走出来,一个好的“房师”能够在会试中所起到的作用简直是不可估量,当然考场中要想走作弊的捷径哪里会这么容易,不过房师却是可以提供一个不是捷径的捷径——中举之后拜房师,以后师生两人关系就看举人会不会做人,孝敬自然不能少,但是最重要的是手中的文章要经常递送给房师审阅,让房师深刻了解你的文章气局——会试之中都是誊抄卷子,靠认笔迹已经是行不通了,但是一个人再怎么变,这文章气局是变不了的,这便是一条捷径!   如同举人都希望能够有个好房师一样,房师本人更加热切的希望能够有个好弟子——官场之上,这门生关系紧随在血亲关系之后,甚至有时候比血亲关系还要重,历史上发生的儿子出卖老子的比比皆是,但是很少有学生出卖老师的——做人要是做到这个份上,就算“卖师求荣”,恐怕这官也到了尽头了!他日官场之上师生相互扶持,这是最为可靠的模式,而血亲关系还要过言官清流的刀笔,风险实在是太高——朝廷统治者可以容忍师生两人同在统治中枢,但绝对不会容忍父子或是其他比较亲近的血缘关系的人同在中枢。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谭延闿应该是非常幸运的,因为他的房师非常看重他,尽管这乡试的最后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江标已经决定要做定谭延闿的房师了,他认为能够做谭组安的房师是自己的幸运,倘若李鸿章要是知道谭延闿今年会参加乡试的话,那肯定会提前布局派人争这个湖南学政的位子——《劝学篇》一出,天下的读书人都为之侧目,任谁都可以看得出这谭延闿的起点要比任何人都要高,家世背景自身学问,样样都是好的不能够再好了,能够把这样一个注定成为人才的人拉入自己的阵营,那比什么都管用。江标也是得到张之洞的特别嘱咐的,希望能够多加观察一下谭延闿,如有可能,这房师的身份坐实,将会给他们这一系带来更大的好处。   江标这么想,但是谭延闿却不这么看,他虽然听说过“房师”“座师”等规矩,但是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不是能够束缚得了他的,在这个时代他只信奉强权和他老爹的手腕,其余的并不在他眼中。按照他的标准,江标那点家底根本不在他的眼中,这个名字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想让他害怕就更不可能了。科举考试之路固然是他未来几年所要追求的,不过那是哄老爷子高兴的,能成固然很好,就算成不了对他而言也是无所谓,不过照现在这个势头下去,就算没有江标的帮助,他照样能够在这条路上混得非常好。   江标这个人物在历史上也算是留下名字的,可惜谭延闿前生的历史知识很有限,在他眼中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能够让他记住的,也就无非是慈禧太后、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这样的巨牛人物,要么就是康有为、梁启超或是谭嗣同这样的在未来几年风头甚健的读书人。和这些人相比,江标的分量明显可以忽略不计,也是为难江标自认为自己还是个人物,其实在谭延闿眼中连根葱都不是。   乡试不会像会试那样,动辄就是好几天,考生闷在班房中都可以生蛆,只是一天便可以完活,最终出成绩也非常快,两天之后便在贡院这里出红榜——考生的成绩将会按照考官的评级分别列出来,能够上红榜的都是可以得举人功名的,当然最显眼的莫过于乡试魁首——解元。   参加乡试考试的秀才所做的考卷是不可能直接送到考官手中的,都是经过专门的人誊抄后送给考官评卷,这也是为了以防从考生笔迹中泄露考生的身份,考卷誊抄好后,要分成若干份,考官也是分成若干房,一房考官判一部分试卷,最后各房考官将手中的试卷集中后,推荐出各房的优秀考卷交给总考官来评出最为优秀的考生——解元。   谭延闿不知道,他那份试卷在收上去誊抄之后,直接被江标给抽了出来,江标对他的文章印象非常深刻,加上谭延闿答题速度非常快,交卷的时间也是比较早,是属于第一批被誊抄出来的试卷,想要找出他的试卷对于江标来说没有任何难度。这次又是江标有意为之——张之洞曾经嘱咐过他要对谭延闿有一定的倾斜,《劝学篇》是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戒毒丸和马上要送来的军火生产设备也是张之洞做出这样选择的一个重要砝码。   “这本卷子写作俱佳,确实能够称得上是解元之选!”江标手中拿着一份卷子对其他考官说道。   江标是主持这次湖南乡试的主官,他有这个权力来确定乡试解元的资格,当然其他考官也是可以提出反驳意见的,不过除非江标选定的卷子实在是不堪入目,否则这种反驳意见只有和江标势不两立的官员才会这么干。显然在这次主考乡试的考官中,江标的人缘还不错,加上和张之洞的亲密关系,这里面的官员哪里敢说个“不”字——张之洞对待下属可是有名的高傲,不像谭钟麟只要你不惹他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人也是非常平和,张之洞做官年头长了,官级也是越来越大,多少有些倨傲无礼,多少道台镇协文武官员递上名刺三五日不被召见都是正常事;几句话不投合便是厉声训斥一番,将名刺掷下地来,弄得求见者下不来台抱头鼠窜。   主考官员不愿意因为得罪江标而弄得张之洞不快,更何况当他们看过这份卷子之后确实是少有的佳作,不像一些“狂生”那样大言不惭,漫无边际。江标的提议得到了其他官员的附和,但是他却没有当场拆卷来看看这封卷子的作者是谁,其他官员有这个心思也不愿意多这个事,而且对江标的感觉又多了几分好感——这个学政虽然订下了解元,但是却还是依照科场的规矩,不到最后完卷不揭名。   两天后,也就是考试揭晓的那一天,考官们齐集公堂,升座、拆卷、填榜,大家自然没有忘记被江标提名的那份卷子,拆开封对照考生亲笔写的试卷搜出来后,所有的考官都非常惊讶。   “这本卷子的书法工整,通场无出其右者,难得行文书法两相得,改卷应为头名!”考官们纷纷围着考卷评价到。这是他们真心的给这份卷子的评价,经过这两天阅卷,考生们的文章他们都已经读了个遍,与江标挑出来的卷子相比,其他考生的卷子或许在五言八韵这个项目上水平不会差多少,但是论起这策论,实在是味同嚼蜡看不过眼去,也许是因为这份卷子实在是太优秀了。   当然有的考官心底对江标这么早就下结论有些不太满意,这两天来也玩命的翻阅卷子,可惜就是找不到一本与之相提并论的卷子来。他们心想这卷子上还有书法一关,若是卷面上犯了什么忌讳,就算有江标保举也是白搭,结果当他们看到原卷的时候,这才是真的无话可说、心服口服——就冲着这书法,就算是放到京城中的会试场上也难得找得出几个能够相提并论的人来,毕竟包括他们自己,虽然不是名士,还是要装出一份名士的派头,这字体多是行草之类,可科场上看得可是楷书,这中间又以颜体为尊——当今帝师翁同龢考状元的时候就是一手无敌颜体,翰林中人无不甘拜下风。   有个考官顺手便将卷子上的弥封给拆开,大家好奇的挤上去一看,这本卷子的秀才是谭延闿,众人心中都倒吸了口凉气——谭延闿的名字他们是不会陌生的,鼎鼎大名的“湖湘三公子”在两湖又有哪个读书人不知道呢?其实这些考官心中很清楚,因为《劝学篇》的缘故,谭延闿肯定会在这次乡试中有位置,就为这个他们还算计着如果这个谭公子时运不济的话该怎么联手把这件事做漂亮了,但没有想到这本被所有考官都一致认为是全场最佳的卷子的作者,居然就是谭延闿本人,这实在是意料之外又是在情理之中。   当然,有幸运的肯定就有倒霉的,在科举考试中幸运的只有那么聊聊数人而已,但是还有数不清的人当了陪练毫无所得。谭延闿是幸运的,但是他的远房表兄,那个将会在几年后震惊中国的谭嗣同却是倒霉透顶——他的第四次乡试又失败了。考官们对于谭嗣同也不陌生,毕竟他老子就是湖北的巡抚谭继询,现在“湖湘三公子”叫的这么响亮,加上谭延闿表现的这么出色,考官们在拆卷的时候自然没有忘记看看谭嗣同的成绩如何。   在乡试中考中举人的名录将会在贡院门口用红榜贴出来,这也是这个时代一个地方上的大事,为喜欢看热闹的人提供了一项娱乐项目,一般人们都喜欢把这个红榜称为红录——据说在京城会试结束后,也是要在琉璃厂出红录的,这里虽然比不得京城会试,但是人们依旧把这个榜单称为红录。   出红录这一天是每个参加乡试的考生都非常关注的,几乎天不亮贡院门口便已近站满了三三两两的读书人,当然还有一些喜欢看热闹的百姓。谭延闿对出红录没有什么兴趣,乡试中他的感觉非常好,根据老丈人传授的经验,除非学政主考上下为难,不然取解元难度太高,但是想要个举人还是非常容易的,老头子对功名看得非常重,这次回去给他带个举人名头哄他高兴开心就成了。   本来谭延闿是想让福伯或是舅舅走一趟看看自己考中没有,但是侍卫队的武术教官——赵恒君对这个瘾头比谁都大,直接跑到他那里取神情帮助看红录。谭延闿觉得只要是个人把结果带回来就可以,也没有阻拦,便派赵恒君去看红录,侍卫队除了站岗的之外,其余的全部都围着荷花饰继续跑圈。   赵恒君来到贡院门口的时候,原定贴榜的地方附近都已经站满了人进不去了,现在还不是贴榜的时候,官衙中还没有人出来。赵恒君自然知道这次考试对方家未来的姑爷意味着什么,所以使尽全身解数强行挤了进去,站在前面的都是一些参与考试的读书人,哪里是他这个武林高手的对手,不一会赵恒君便杀出了一条“血路”挤到了最前面。   就在赵恒君好不容易的挤到前面的时候,贡院中出来十个衙役护送两个师爷模样的老头来到贴榜的地方,一个衙役将两个凳子拼在一起,先上去把一张大红纸贴到墙上面后,再下来搀扶其中的一个老头站上凳子,恭敬的递送上笔墨。下面的一个老头看都准备妥当后,便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打开高声唱名:“一等第一名,解元,湖南茶陵谭延闿!”   赵恒君听后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高声问道:“是不是闽浙总督谭公的三公子谭延闿啊?!”   手中拿着名单的老学究点头笑着说道:“不错,正是谭督的三公子!”   当老学究确认后,周围的读书人都轰动了,前年谭延闿以十五岁的年龄少年得秀才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没有想到这次居然连战连捷考得举人还不算,还得了头名解元。一时间看榜的人都议论纷纷,而赵恒君在得到确认后,就忙着再挤出去好回府报信去,不过他进来不容易,出去就更不容易了,无奈之下便使劲往外挤,可是这个时候看热闹的人太多,他居然挤不动,再使劲的话那旁边的人铁定会受伤。赵恒君干脆也不挤了,直接一纵身跳到身前一个人的肩膀上,就这么在一群人的头顶上施展轻身功夫跑了出去,可惜谭延闿没有看到这一幕,否则非要以为后世电影中的黄飞鸿也来了。   赵恒君这一手自然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稍微骚乱了一把,不过更多的人看到后是喝彩起哄,被踩到脑袋或是肩膀的人也唯有认命,毕竟大家都挤在这里一动不动,想要找那个人算账是不可能了,只能自认倒霉。这一阵小骚乱很快便随着老学究的“一等第二名……”的声音而很快的平定下来,始作俑者赵恒君这个时候已经早就跑得没影了,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施展武功,这众人一起向他投“注目礼”的场面让他可有些吃不消。   “小姐,三公子中举了,还是一等第一名,是个解元哩!”赵恒君踩着人头跑出了人群后,便径直向荷花池的方向快速跑去,不过他的眼很尖,看到一顶小轿子被几个人抬着向贡院的方向走,一看到这顶轿子,他便认出了这轿子可都是小姐的,因为这些轿夫都是他挑选出来的,便立刻跑过去去报信。   小轿子的窗帘被轻轻掀起,里面的方榕卿和声问道:“赵叔,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你说三公子中解元是真的么?赵叔你没有看错吧,他真的是解元?!”   “小姐,老赵我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的,这眼睛好用的很!刚才我就站在榜单旁边,亲耳听到唱名的人说的三公子的名字,我还不信又亲口向他询问确定的,家乡籍贯、出身、姓名一个都没有错,人家说的就是谭督的三公子……”赵恒君笑着说道。   轿中的方榕卿听后沉默了一会后,平静地说道:“赵叔,既然这样你就赶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禀告给三公子吧……” 第二十五章 求去   赵恒君在方榕卿的话中听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感觉小姐现在过于有些平静了些,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告辞后便快步向赐书堂走去,想早些把这个消息告诉谭延闿。当赵恒君赶回赐书堂的时候,便看到谭延闿手中拿着一本书坐在院子当中太师椅上,而侍卫队的士兵们则是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捉对火拼联系徒手搏斗。   赵恒君一进门便高声喊道:“考上了!考上了!三公子,你考了个一甲第一名,还是个解元呐!”   尽管院子中士兵们搏斗的场面非常热烈,但是架不住赵恒君的嗓门大,一声高呼便让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一起涌过来把赵恒君给包围住嚷嚷着到底怎么回事,弄得赵恒君半天才从他们中间挤出来走到谭延闿身前说道:“恭喜三公子,刚刚在贡院那边出来的红榜,头一个便是你,一甲第一名,解元啊!”   谭延闿听后只是嘴角微微翘了翘,微笑地说道:“赵师傅,你没有看错么?”   “绝对没有,我就站在旁边,还怕给弄错了,还问过唱名的老夫子,他非常肯定的说是谭督的三公子,谭督就你这么一个三公子,哪里会有第二个?!……”   谭延闿放下书说道:“那真是辛苦赵师傅了,这个月所有人饷钱加倍,算是大家一块喜庆一下,不过还是老规矩——不准抽大烟、不准进窑子、不准进赌坊,要是谁犯规,那就自己卷铺盖走人!”   “遵命!谢三公子!”士兵们整齐地回答道。   “赵师傅,这次可真是有劳你跑了一趟,待会你也去账房支取一份赏钱吧!另外顺便告诉福伯,多准备些赏钱,然后等着报喜的人来了之后,不妨大放一些,莫要人看轻了潭府!”谭延闿嘱咐道。   谭延闿给赵恒君的薪俸非常高,一个月下来不算额外的补贴也有五十两之多,这比方汝翼给的还要多出十两,就是这样谭延闿看他对训练侍卫队非常用心,还补贴二十两。对于赵恒君这种人,谭延闿自然是想招揽的,毕竟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太稀少了,完全凭靠运气才碰上了这么一个,其他有名有姓的武术名家不是投靠了别人,就是谁也请不动。赵恒君的到来总结了侍卫队以前所学的徒手搏斗招式,经过精简改变后,这些士兵的徒手搏斗能力比以前大大提高,而且还根据谭延闿的要求,专门编了一套刀法和长枪上刺刀后所使用的刺刀搏斗武术,这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满意。   今天谭延闿和方榕卿对待同一消息的态度让赵恒君感到非常疑惑,两人似乎对这个举人功名都不怎么上心,谭延闿除了安排了赏赐之后,便一个人回到屋中去读书了,连登门道贺的人都以身体不适唯有让福伯挡了架,好像这个解元就像是别人考得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谭延闿考中解元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长沙城中传开,成为城中茶馆酒肆中人们最热衷讨论的话题,在这个城市中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你就可以听到谭延闿的名字。不过也是因为谭延闿从小便跟随父亲在各地赴任,唯一回到长沙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闭门读书,很少和人交往,但是闽浙总督府“少年总督”的名声早就传到了湖南,这也成为家乡百姓所津津乐道的话题。一时间这个“湖湘三公子”之中最年轻的一个,被人传的是神乎其神,仿佛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一般这么神奇,名头显然盖过了陈三立和谭嗣同,也是因为谭延闿在家中排行本来就是老三,这正应了“湖湘三公子”的名头,差点让人忘记了其他两个人。   今天由于谭延闿取得了解元,士兵们的操练时间就缩短了一些,赵恒君和士兵们一块吹了会牛,便早早的离开返回客栈去了,在路上他也听到了路人对谭延闿的众多话题,不过他觉得最刺耳的一句莫过于一群街市老妇所说的:“若是我要有个才貌无双的女儿,定要嫁给三公子……”   虽然明知是这些老妇的痴言妄语,但是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一时间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方榕卿在听到谭延闿考中解元后话语一时这么冷淡了。想想也是,谭延闿少年英才,长得也是非常英俊,家世更是让人羡慕的了不得,在这解元的光环下,这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谭延闿。虽然小姐出身藩台府邸,论品貌才学无不出众,但是当今天下也没有不允许一个男人只娶一个老婆,纳妾这种事在谭方这样的世家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一想到这里,赵恒君心中无名的乱跳了几下,他可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这种大家族内部妻妾争风吃醋的事情也没有少见,他不禁为小姐的未来感到了一丝担忧。   第二天,谭延闿在赐书堂内大摆宴席招待族中的长辈和长沙城中名望之辈,也算是他在来长沙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宴席过后,谭延闿把赵恒君留了下来。   “赵师傅,虽然认识你只有两个月,不过正所谓一见如故,在下对你的功夫和人品还是非常钦佩的……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长沙,要到湖北拜访一些长辈,尽管在下有些不愿意,但是还是必须要走,不过在下希望赵师傅也能够和在下一起离开……”谭延闿客气地说道。   “能得三公子如此看重,我老赵心中非常感激,不过老赵自在惯了,恐怕不能够和公子一同前往,老赵也要离开长沙前往他处了,实在是对不起公子……”赵恒君非常歉意地说道。不过谭延闿这么快就要离开长沙,这让他也感到非常奇怪,便多问了一句:“公子眼下正是得意之时,人言道‘衣锦还乡’,公子夺得解元也应该算是得意了,为什么这么匆忙离开长沙府呢?”   谭延闿对于赵恒君的答复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奇怪的,他知道赵恒君住得是客栈,因为来路不明他还想委托舅舅调查过,可惜没有什么结果。既然赵恒君住得是客栈,又从来不在赐书堂住下,这说明对方也不过是偶尔路过相逢而已,便没有往下追究。现在他要离开长沙前往他处,心中自然希望这样的人能够跟随他一起走,不过赵恒君这种人一般不太容易被人招揽,被拒绝他心中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解元和举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名声上更好听一些罢了,‘考场莫论文’,在下得了这个解元的名头也不过是侥幸而已,比其他的学子运气好些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实不相瞒,这次在下娶湖北是晋见湖广总督张之洞张大人,在下有些事情要和张大人相商,这个行程早就安排好的。现在既然知道了在下乡试考过得了举人功名,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早走晚走都一样,若是晚走了说不定还要发生什么变故……赵师傅知道的,这人一变了,周围看待你的眼神都变了,与其陷入一些麻烦当中,还不如早走为妙……”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呵呵,三公子果然和我老赵以前见过的读书人不一样,那些人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秀才,就知道在我老赵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面前显摆,实际上这种人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之徒,一点用处都没有!三公子少年得意还是这么年少老成,我老赵佩服的很!”赵恒君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不过是笑着摇摇头说道:“在下不过是害怕麻烦而已,没有赵师傅说的这么好……”   赵恒君站起来说道:“既然公子决定明天走,那老赵我就此告别,若是他日老赵我闯荡江湖累了,到时候一定到三公子这里讨口饭吃……呵呵,告辞!”   谭延闿也站起来笑着说道:“多谢赵师傅抬爱,反正想找在下也容易的很,若是哪天赵师傅累了,谭某必扫榻以待!”   虽然赵恒君还是留不住,但是谭延闿却觉得他从赵恒君身上所获得的东西已经十分值了,仅仅才两个月,侍卫队的徒手搏击和兵刃搏击能力就大大的增强了不少。尽管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在枪械和火炮面前,这种冷兵器作战模式已经是日落黄花,但是未来几十年内,东亚范围内步兵作战中,拼刺刀、大刀片在双方短兵相接的情况下依旧是非常重要的,甚至能够对战局造成很大的影响。   “侍卫队现在依旧是士兵,但是在未来,他们将会成为具有同样出身背景的力量,等把他们送到德国学习几年再回来的话,肯定是一支不会弱于留日士官系的指挥力量!”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已经托人打听过了,现在国内培养新式军队指挥官的学校可以用十个手指头数出来,况且这些军校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海军,毕竟现在甲午战争还没有爆发,北洋水师还健在,海军依旧是支撑这个古老帝国的重要支柱。在这样的背景下,新式陆军则不是很受重视,至少在甲午战败之前中国的新式陆军发展连个模式都没有,指挥军官培养都如此,那军队更不用说了。   他谭延闿至少在培养新式陆军指挥官这一领域还是走得非常靠前的,除了北洋有个新式陆军军校之外,其余的都没有什么发展潜力。面对这种情况,谭延闿更加坚定要把这支侍卫队当成未来新式陆军指挥官的摇篮来建设——侍卫队不仅是一支防卫力量,更是一所流动的军校,只要合格的士兵就送到德国去接受进一步的培养,缺额的就再招募,只要他谭延闿的腰包里面还有钱,就绝对不终止这个培养计划!   “组安,你这么晚找我还有什么事么?”李安清在药厂的办公室内得到通传,说是谭延闿来找他,连忙把谭延闿请进办公室。   “舅舅,没有什么事,只是明天我要离开长沙去湖北了,所以到这里来坐坐和舅舅聊一聊。”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把李安清按在掌柜所做的位置上。   “舅舅真是不明白你了,好歹也要在长沙多住些日在再走,前段日子你忙着考乡试,舅舅也不敢去打扰你读书,现在考完了就多放松几天……”李安清说道。   谭延闿摆了摆手说道:“舅舅,人怕出名猪怕壮。外甥原以为考中举人也就可以了,没有想到中得是解元,这声名一显带来的不仅仅是好处,也会有很多麻烦事,这么快离开长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湖北哪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早走一步也算不得什么了……”   “组安,你长大了,成了大人了,舅舅当年在你这个年纪上的时候,还是稀里糊涂的过活什么也不知道呢……”李安清微微地靠在椅子上看着谭延闿说道。   “舅舅,这次来也是为了交代一些事给你,你务必要做好。”谭延闿说道。   “什么事你尽管交代好了,舅舅尽力去做!”   “第一个便是这药厂的金钱,我那几个兄弟和他们的长辈们都盯着这里,无论什么时候,没有得到我的答复,任何人都不能够动这笔钱,明白了么?!”谭延闿说道。   “这没有问题,上次你大哥来这里要钱,结果被你给收拾了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来过,我这里也清静了不少,想来他们是不会妄动了!”李安清轻松地说道。   “舅舅,这药厂每个月至少有三四万两白银的利润,这可挡不住他们的贪念,估计这会我父亲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他们写信告状还是有一手的。第二件事便是招募一些人来保护药厂,我这次去湖北去见湖广总督张之洞,有他出面这件事一定能成,要严密的把药厂给保护起来,除了药厂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药厂,到时候湖南巡抚、藩台、臬台这里我也会打招呼,一有情况他们会派兵来处理的,若是我大哥他们还不知死活来这里挖墙脚,那我不介意让他们去吃几天牢饭!”   李安清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说道:“组安,这你就放心吧,我会替你看好药厂这块地的!”   “呵呵,舅舅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解元名头也是非常有用处的,想我两个哥哥也就是个秀才,他们要想考举人要等下辈子了!”谭延闿微微地笑道。   这科举考试虽然不知道是哪年停的,不过谭延闿知道戊戌那年肯定是没有了,经过百日维新之后,新式教育就开始和科举教育制度并驾齐驱,科举之路也就真的寿终正寝了。至于他谭延闿到底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他心底也没有个把握,不过有了这解元的名头,再联想下一科会试是1895年的乙末科会试,恰逢慈禧太后六十寿辰,这又是个恩正并科会试,说不定上面要是真是无耻到家想要弄出个“连中三元”来拍老太太的马屁,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三件事便是需要舅舅你留心购买土地,药厂每个月都会产生很大的利润,我暂时也用不到这么多银子,其中一部分要拆出来购买田地,这件事就由舅舅你多费心来操办。不过也有个章程——若是在湖南境内哪里遭了灾,舅舅可以差人去到当地购买土地,直接让原先的农民种地,我们可以在租金上给他们非常优惠的条件,甚至在灾年的时候免收地租!”谭延闿笑着说道。   李安清听后想了一会说道:“舅舅明白了,组安是想在湖南这块地上扎下根留下好名声吧?!”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买地不是最主要的,人要想留个好名声才是最重要的,地租多少我并不关心,对那些佃农要好些,关键是捞个好名声。这世道风云莫测,人总是要计算一下后路的,在这家乡有个好名声也是为了以后我回湖南来继续经营的需要!这里是咱们的大本营,只有把老窝经营好了,稳固了,将来在外面成不了什么事的话,就退回湖南本地来,到时候有着良好的声望会给咱们解决很多麻烦,就是对咱们眼红的人想要挖墙脚,他也必须要在心中仔细掂量一番才可以!”谭延闿说道。   李安清点点头说道:“舅舅明白了,这点不用你担心,现在水田的价格非常便宜,人总要吃粮食,手中掌握大量的土地也不吃亏,这样心里也踏实一些。再说存放在票号中也没有多少利可图,还不如拿来落个好名声划算!其实舅舅也在慢慢的买地,每个月分来至少有两三百两银子,我又用不了这么多钱,便想着多买一些上好水田存在手中。” 第二十六章 往事   谭延闿笑着说道:“现今中国吸食鸦片的人这么多,这个药厂单靠戒毒丸也可以盈利很长时间,每个月三四万两银子的进账足可以支持购买田地的需要。这样吧,每个月舅舅就从药厂的利润中提出八千两去买地,主要是湖南境内的,当然湖北也是不错的选择,也不要抬高地价,多余的钱不妨开粮店,多做粮食储备以防灾荒年景。”   谭延闿前生便是湖南人,虽说“湖广熟天下足”,但是在谭延闿所知道的历史中,湖南在近代也是灾害频发的省份,据说就是因为闹米荒,晚清最后几年湖南任上的巡抚都坐得不大安稳。不光是湖南,两湖地区历来都是十分保守的地区,短时间内他也不可能像张之洞那么有能力凭靠行政力量来退进近代化产业的发展,要想经营好自己的老窝还必须要经营洋务才可以,那么剩下来只有积累人望了,只有当自己积累了巨大的人望后,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受到的阻力也就小多了。   这个时代的中国百姓不求别的,只求能够吃饱饭维持一家的用度就已经足够了,不过谭延闿知道,就是百姓这一点点要求,在这个时代来说也是非常奢望的事情,更不要说是数十年后北洋时代的军阀混战或是更靠后一些的民国腐败统治了。谭延闿需要稳定,他能够在国内待多长时间完全要看自己能够发展到一个什么程度,而他再怎么发展,湖南作为他的老窝是他的根基所在——尽管现在他还谈不上什么根基,也只是初步的再经营而已,但是人总是要有立足点的,他不愿意作随水漂流的浮萍,那样对大局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湖南要稳定,就离不开粮食、离不开土地,他现在也不是想一口气吃个胖子,只是这样慢慢的一年一年的累积购买土地,数年后这个数量将会发展到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到时候他就有可能从粮食上来控制湖南的稳定了。况且在这个过程中他还能够积累巨大的人望,毕竟现在的中国绝对是个农业国,农民的数量是绝大多数,有了这个根基,自己想在湖南做番事业也容易的很,而且他现在的资金也非常宽裕,购买土地根本不会让他有紧迫的感觉,想来老爷子也会非常赞同他的做法。   “小姐,三公子现在已经上船了,我们是否该回南昌府去了,毕竟出来已经有很长日子了,再拖下去老爷会不高兴的!”赵恒君小心地说道。   方榕卿听后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赵叔,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是一个有着大志向的男人,自然不会被儿女私情所捆住,不过他又是一个能够让女人感到心安的男人……”   对于谭延闿来说,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榕卿就在他不远的地方生活了两个月,那双如秋鸿一般的眼睛也只能够远远的望见赐书堂的深宅大院,却无法看到那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味道的男子。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尽管已经开始逐步走向开化,但是像谭方两家这样的名门望族,他们的子女哪怕是已经订下婚约也只能够遥遥相望不得相见。不过也正是无法跨越这求而不得的距离,方榕卿还是从侧面看到了一个在别人眼中不同的谭延闿,这个未来作为自己一生伴侣的男人也许没有人懂得那种谨慎后面所隐藏的倨傲,但是方榕卿却明显地感到了他的“孤独”。   湖南、湖北同属长江水系毗邻而居,交通上历来就是通过繁杂的水系紧密相连,两地水路交通十分发达,当然这无法与后世的火车或是汽车相比,但是放眼全国两个省份这么紧密连接的,还真是很难再找出第二个。   现在已经不是三十年前了,运行在两湖地区的小火轮也有不少,谭延闿他们就是乘坐这种小火轮前往湖北武昌,无烟火药生产设备会紧着北洋来,但是枪械制造设备却是首先放在湖北——张之洞和李鸿章是对头,虽然之间的仇恨没有他们和翁同龢这么深,但是一方毁了另外一个成就不世军功的梦想,在这个问题上,张之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李鸿章的。   在谭延闿而言,这两个人都有着非常的意义,要想做大事就不能少了和他们两人接触,但是他绝对不会轻易的倒想任何一人——李鸿章的北洋就算经历了甲午惨败,依旧是资源最丰厚的势力,至少从袁世凯在北洋的发展来看这没有任何疑问,至于张之洞自然是好的,但是根基哪里能够与经过曾国藩和李鸿章两辈人苦心经营的那么深厚。   “北洋——这是现成就可以用的;张之洞的湖广是自己的老窝,他所留下的遗产在未来是具有很大升值潜力的!”谭延闿心中暗暗想到。他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左右逢源,但是至少要占尽一方的便宜后,另外一个是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显然在他心中张之洞的分量更重一些——他的老窝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呐!   根据老头子的指点,谭延闿知道张之洞这十几年来做官越做越高,这脾气也是呈指数的向上发展,放眼全国的总督大人们,这位探花出身的湖广总督脾气架子可谓是总督中的第一,两湖地区的抚、藩、臬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在他的手下无不胆战心惊。张之洞的脾气大,但也有人不买账的,谭延闿的远房表兄谭嗣同的老爷子谭继询就是其中一个,那也是因为谭继询年龄大,年轻的时候也是科场搏杀出来的悍将,在翰林中的辈分可是比张之洞大多了,来个倚老卖老就是张之洞也是没有办法。   “张香涛虽然目无余子,但是对真正有本事的人还是非常客气的,你这次去湖北见他未必会受到他的冷落……不过你真的想从张香涛哪里得到什么,那少不得要走一趟赤矶山,那里有我一个老友隐居。三十年前我们同在肃顺府上任西席,后来肃顺等八位顾命大臣一夜之间杀得杀流放的流放,我们两人也就分开了,他后来一直跟随张香涛,后来便成了首席幕僚,颇得张香涛的信任……”王闿运坐在藤椅上悠然说道。   “先生说的莫非是桑治平?!”对于桑治平这个前张之洞的首席幕僚,谭延闿已经不止是第一次从王闿运的口中听到了,就是老头子也多次提起过这个人——老头子和翁同龢关系不错,当年翁同龢暗算张之洞的事情老头子是非常清楚的,正是这个桑治平代张之洞来到京师找到了当时的军机大臣张之万说项,居然把张之洞开“帏赌”的事件给不动声色的摆平了,可见这个人无论胆识谋略都不世一般人能够相比的。   “不错,就是他!此人胸中自有一篇经国济世的好文章,老夫长于‘纵横之术’,论处理实事的本事是不及他的,当年我们两人同为肃顺的西席,但是他更得肃顺的青睐,可惜他前半生投错了人……后来他投了张香涛后得到了重用,也曾来邀老夫出山同为张香涛效力,老夫拒绝了,不过我们两人交情也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持续下来……你带上老夫的亲笔信去赤矶山找他,他自会指点你该怎么做……”   三十年前,关于慈禧和八位顾命大臣之间的那场险恶的政治斗争,一直一来都是王闿运教导谭延闿的现成教材,王闿运一生两次最大的挫折——一次便是肃顺被杀,另外一次便是曾国藩拒绝了他称王称霸的建议,经过这两次打击之后,王闿运也就彻底放弃了成就不世功名的想法,转身钻研学问,成为两湖地区首屈一指的名家大儒,两湖弟子为能够拜入王闿运现在所主持的船山书院而为傲。   肃顺和曾国藩相比自然是差了很多,对于那段历史,王闿运也不是太放在心上,最主要的是当时是桑治平在唱主角,曾国藩没有听从他意见自立门户才是对他成就事业之心的沉重打击。谭延闿对于王闿运的历史并不是很感兴趣——那些事情尽管很遗憾,但是终究是别人,时机一旦错过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所重视的是能够从王闿运的经历中吸取教训,自己可别在同样一块石头上再栽跟头。   相比之下,谭延闿更加看重老头子——“诸如王壬秋等人,纵然才华冠世,不过是一片浮萍一般仰人鼻息,肃顺也好、曾文正公也罢,成败与否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成就一番虚名罢了,即便事成也是属于肃顺或是曾文正的,他们的结局未必比现在更好……大丈夫想立身成就功业,首先必要自立才可,否则不过是王壬秋第二罢了……”   对于老头子的评价,谭延闿无话可说,只能够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在这种乱世下想要干出点实事来,还必须向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他们学习,自己来把握发展方向,是去是留全凭自己的心意,发展到他们那个层次,就算清廷再怎么不满,对这种级别的封疆大吏还是要客客气气的。老头子自然是没法和张之洞他们相比的,只怪自己的时运不济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这个头脑和胆气来走这种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的路线,只能走一条平庸的路线。   老头子对谭延闿的成长非常关心,毕竟这关系到他谭氏一门今后是否能够继续荣耀下去的关键。老头子曾经直言不讳的对他说过他最欣赏和佩服的人就是曾国藩,以两江总督之力愣是分了中央的大权予地方,这是开了封疆大吏和中央对抗的先例,以后之所以能够出了李鸿章和张之洞这样的人物,也是曾国藩留下的遗产,否则这两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发挥自身本领的舞台。   “老头子这是要逼我做出选择啊?!”谭延闿站在船头,看着笼罩在夜色中的长江。   “王闿运和桑治平这样的人我是不会去做的,他们这样道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根本吃不开,就算成事也不过是选了好主子而已,我谭延闿要是想这么做的话,那还不如现在跑去投奔还没有发迹的袁大头更加合算些,不过我铁定是不会去做袁大头的走狗当他的陪葬品!至于向曾国藩看齐么……我自问还没有这个本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已经是逆天了,多半不会有好下场……”谭延闿暗自想到。   不过好在老头子并没有非要谭延闿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毕竟他还在科举之路上挣扎,至少也要等他通过会试和殿试得了进士功名正是踏入大清朝的政治圈再做这个选择也不晚。只是谭延闿现在要去见张之洞,这可是他转生之后第一次去见对中国近代史有着非常深厚影响力的大BOSS,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在某种程度上,他抢了张之洞的饭碗,把原本几年后张之洞所写的《劝学篇》现在就给搬出来了,真是不知道张之洞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自己第一个见到的大BOSS一定认为我是他的知己,把他心中想说的都给说出来了!”谭延闿有些坏坏的想到。   “谈中国重工业不能忘记张之洞”谭延闿前生的历史课本上就有这么一句话,谭延闿在《劝学篇》中的《强国》一章中就是按照后世历史书中对张之洞的介绍来写出的,现在张之洞手头上最大的工程莫过于汉阳钢铁厂。谭延闿自然知道张之洞的“晚清版国有企业”的尝试最后败的一塌糊涂,这汉阳钢铁厂由于初期投资最大,也成为张之洞一生的污点,不过张之洞有兴办重工业的想法是绝对没有错的,只是管理方法上出了偏差,晚清官吏的道德水准已经差得不能再差,让他们来主持钢铁厂的运行,那铁定连自己的内裤都要输掉。   汉阳钢铁厂有着重要的意义,根据谭延闿的回忆后来张之洞在钢铁厂的资金上出了大问题后,不得不转让给盛宣怀来接手,盛宣怀能够给其后代留下比李鸿章两倍还要多的资产,这钢铁厂功不可没。尽管谭延闿还没有见过张之洞,不过听这老家伙的脾气实在是很有问题,他虽然有心汉阳钢铁厂这块大蛋糕,但是不等到张之洞碰个头破血流的时候,他还是不会出手的,他只需要赶在盛宣怀的前面把钢铁上厂弄到手就可以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想法,想想现在钢铁厂还正在建着,张之洞什么时候把汉阳钢铁厂转让给盛宣怀谭延闿并不清楚,但是想来等建成后四五年之内,张之洞还是能够撑得住的,那这段时间对于谭延闿来说就是积累资金和张之洞打好关系的最佳时期,到时候张之洞一旦有退意,那就是他谭延闿坐镇钢铁厂的时候了,至于盛宣怀他有先天上的缺陷——他是李鸿章幕下的重要人物,若不是张之洞实在找不到可以接手的人,那怎么也轮不到盛宣怀来吃这块蛋糕。   “壬秋先生现在还好么?”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问道。这个老人便是王闿运口中的桑治平了,他从前年便离开了张之洞在这赤矶山下隐居,作为跟随张之洞长大二十年的首席幕僚,他对张之洞了解甚深,其影响力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且他还是张之洞的亲家。   “家师数十年来一直在船山书院收徒授课,闲时在家著书立说,身体健朗的很,就是很少出门走动……”谭延闿恭敬地说道。   “壬秋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我们两人自辛酉年一别之后,虽然时常书信联系,但是也有快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桑治平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样子,不过在“辛酉年”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谭延闿听后心中一动便说道:“家师时常和弟子谈及和先生相处的岁月,辛酉年先生前往热河后,骤逢大变之事不胜嘘唏……感叹人事无常!”   王闿运和桑治平相交时间甚长,不可能不知道王闿运的“帝王之学”和“纵横之术”,谭延闿估计桑治平的“辛酉年”也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是王闿运的内室弟子,若是不是的话,那这次见面也就意味着毫无收获了。   桑治平听后脸色一正,谭延闿注意到桑治平的手不禁攥紧了太师椅的扶手,可以看得出这个老人对当年的事情还是非常在意的。辛酉政变不过是王闿运小受挫折,但是对于眼前这个老人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当年能够跟着肃顺前往热河行宫的人自然是肃顺一系的核心人物,由此可以推断桑治平是肃顺的心腹,排名要在王闿运之上,这点也是王闿运多年后思量所得,加上肃顺最初的那几本针对慈禧太后的奏折文风,王闿运甚至肯定这几个奏折都是出自眼前这个老人之手。 第二十七章 鸿铭   “呵呵,年老还能够看到老友后继有人,真是欣慰的很!”桑治平很快便平复了自己的思绪,用手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   “蒙家师不弃授以学问,家师一直都说先生才是当世大才,辅佐香帅成就一番事业,家师可是羡慕的很……”谭延闿恭敬地说道。张之洞号香涛,虽然中法之战中国不败而败,但是这并不影响张之洞的名声,以文人参军政,最重要的是这场战争是自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头一次在战场上略压列强一筹,最后李鸿章出来搅局,张李二人随即结仇,不过凡是和张之洞亲近的人都要恭称一声“张香帅”。   “组安能够在如此年纪便写出《劝学篇》这等让天下读书人都为之侧目的文章,这足见壬秋对你看重培养。壬秋在信上说你这是要去武昌府晋见香帅?”桑治平笑着说道。   “先生过奖了,晚生刚考完乡试,也不忙于回福州,家父让晚生在外多游历一番,好增长学问见识,免得坐井观天贻笑大方……香帅为湖广总督,兴办实业,气局规模都是前人所不曾有过的,晚生觉得香帅所作所为实为国家之福祉,遂兴起了前往瞻观之心,若是能够见到香帅本人,对晚生的学问将会有极大的帮助,家师也非常赞同晚生去湖北走走,所以特命晚生来此求见先生。”   桑治平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壬秋这是看我曾在香帅府中效力多年才这么想的吧,某离开香帅以有数年,不过这话还是能够说得上的,往日同僚基本上也都在香帅府中,想来这件事不难……香帅也是中过解元的,在殿试之中还得过探花,想来香帅见到组安也会另眼高看,老夫这就修书一封,组安你带在身边,到时候交给辜鸿铭,他也算得上是老夫的半个学生,香帅和器重他……”   “辜鸿铭?!”告辞桑治平之后,谭延闿一行人继续乘船北上武昌府,此时桑治平的信就放在他的桌子上,他的手指轻轻敲在信封上,脑子中却想着辜鸿铭。   “号称精通十国语言的超级天才啊!”谭延闿对于辜鸿铭的大名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没有想到他居然和桑治平这个看起来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旧文人关系这么深,居然还是师生关系!   “一个是熟读经史典籍的旧文人,一个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精通十国语言的老海龟,这对组合还真是让人期待啊!”谭延闿心中恶搞的想到:“据说辜鸿铭本来不是留辫子的,是在张之洞的建议下才留起辫子,换上中式服装,跟随桑治平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这真是个罕见的外语人才,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谭延闿知道容闳是中国近代留学生的开拓者,按照年岁辜鸿铭也不比容闳小到哪里去,不过辜鸿铭出生在南洋后来在国外转了一圈之后才回到中国,在中法之战期间被张之洞收罗到门下效力。谭延闿在这几年也没有少打听辜鸿铭的消息,除了辜鸿铭精通十国语言已经够让他震惊的之外,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挂着十个博士头衔。尽管在谭延闿眼中这个时代的博士头衔还要打个引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老家伙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有学问的人,若是放在一百年后,一个人能够挂上三四个博士学位的话,已经够得上奇才了,若是跟辜鸿铭相比,那差得可就没边了。   从赤矶山到武昌府并不远,乘坐小火轮仅仅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可以到达,不过谭延闿却没有急着去见张之洞——到目前为止,他这个湖湘奇才还没有真正意义的到处走走考察一番,他所知道的无非是前生历史书上写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用来写《劝学篇》是足够了,不过若是面对张之洞这样的强人,那就必须要做一些必要的功课。   谭延闿一行人在客栈安顿好之后,他便独自在武昌府中逛起来了——不知道老头子对张之洞的一些作为是否得当,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张之洞将自己所主持的洋务实业全部都放在武昌府,老头子说这是张之洞在彰显他的功绩,出门就可以看到钢铁厂的高烟囱冒黑烟,而武昌文昌门外湖北织布官局也在紧张的运作着。   谭延闿仅仅从这武昌府一地便可以看到张之洞这几年来洋务实业的最重要的成果——正在一边建设一边生产的汉阳钢铁厂、正在建设的湖北枪炮厂、刚刚建成投产的湖北织布官局。谭延闿前生不是没有见过大型的工业企业,不过在这个时代连小火轮都是比较稀奇的东西,能够在这么一个城市中见到这么多已经建成或是在建的近代工业企业,这确实是让他感到吃惊——他所待过的长沙和福州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城市了,但是这两个城市近代工业基本上趋近于零,还是小作坊式的生产方式,这和眼前的厂房林立根本没法比的。   “难怪后世的历史书对张之洞评价这么高,尽管老家伙官僚气重了点,但毫无疑问这种眼光就是放在全国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谭延闿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才粗略的看完这些近代化大型生产企业,后世历史书上所介绍的那几行字在现在看来是那么苍白无比,若不是设身处地地站在这里,真是很难想象眼前的这番景象是真的。   “汉阳钢铁厂冶炼出钢铁,枪炮厂造武器弹药,而织布官局的作用稍微小点,纯粹是为市场提供大量的棉布与国外货争夺部分市场,赚取金钱为前两者提供继续发展的资金……”谭延闿坐在三佛阁江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不远处便是汉阳钢铁厂。   虽然谭延闿前生不是学工业的,但是这份见识还是有的,可以预见张之洞在湖北的这番动作已经远不是“气局宏大”这么简单了,他是想把湖北,不,他是想把武昌、汉阳两地建成一个包括冶金、矿业、军工、纺织等行业在内的综合近代大工业体系!   武昌和汉阳两地仅仅是隔江相望,若是张之洞的设想能够顺利完成的话,那毫无疑问将会在中国的腹地建成一个战略上极为显赫的重工业基地,只要悉心经营的话,以这里为基点辐射全国,将会产生不可思议的连锁反应!   “可惜张老头当官当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么?他还能够当一辈子的湖广总督来亲手完成这一创举?!”谭延闿一边思考一边朝江水中丢着石头,“也许他毕生的希望就像这投入滚滚长江中的一块卵石一样,掀起微微波澜之后随即便被江水所平复!”   张之洞的想法是好的,除了考虑到自己的从政生涯的需要之外,他这种做法也吸取了曾国藩到李鸿章这两代洋务派在实践中的经验教训——将重工业产业建在沿海很容易在战争时期受到冲击,炮弹落下的时候他的努力也就打水漂了,长江流域是英国人的传统地盘,为了维护这个看上去比较光鲜的大英帝国权势,在长江流域爆发大规模战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且重工业产业扎堆建设也会产生规模综合效益,张之洞也许并不清楚这一点,估计也是对此有一定的认识了。   对于类似张之洞这样的历史名人,谭延闿对他们还是非常敬畏的,别的不说,就是他老子谭钟麟这样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封疆大吏,其行事作风和布局手段都足以让他不寒而栗,更不要说处在风尖浪口上常年挣扎搏斗的悍将了。也许前生的经验见识告诉谭延闿,张之洞等人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不足,但是在这个时代能够有像他们这份见识的人又有几人?有这份见识人肯去实践的又有几人?   “老张同志,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这么下去就算有我帮你也是打水漂,更何况你用不用我还在两可之间——你太老了,已经定型了,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还不如现在把你的家底摸清楚,这几年好好和你建立良好的关系,等以后我来接手你的家底,或者还可以放手一搏尚未可知……”谭延闿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手掌大的鹅卵石狠狠的抛进江中:“也许我的结局未必比你好到哪里去,或是能够搏出一片新天地,或是和你一样不过是块更大的鹅卵石能够激起更大的水花,或是干脆连你都不如直接被历史所淹没……”   谭延闿虽然知道蝴蝶理论,但他到现在也不相信自己就是那只蝴蝶,更不相信自己这双翅膀所扇起的风可以变成改变中国历史的风暴。“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不敢奢望能够改天换地,只希望自己所做的能够减轻这片土地的苦难——能够减轻多少是多少!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保密措施”,张之洞兴建的这些洋务实业并没有下达不准许参观的命令,谭延闿这几天在这些实业中转来转去,算是把张之洞在湖北武昌和汉阳两地的实业家底摸了个透,对张之洞兴办洋务实业算是心里有底了,这才托人将桑治平的信件附上自己的片子送到辜鸿铭的住处,就在客栈中等待消息。   虽说是等待消息,但是谭延闿并没有闲着——像张之洞这样典型的“学以致用”精神的封疆大吏,想单靠一本《劝学篇》打动他们是足够了,若是想在他们心中有一席之地,那还远远不够。《劝学篇》只是在宏观上为洋务派树立了自己的理论体系,这个体系从慈禧太后和皇帝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来看还是能够站得住脚的,各地封疆大吏对此也是非常赞赏,反对意见不是没有,不过相对于赞扬声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现在他要想给张之洞再加深印象的话,那就必须从微观的角度,从某一个方面根据张之洞在湖北所开展的这些洋务实业有更进一步的建言,这份建言必须写好才可以真正打动张之洞,为日后的发展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只有调查才有发言权!”谭延闿经过这几天的实地考察,张之洞口袋里的那些家当他算是了解的非常清楚了,再加上后世对张之洞在湖北兴办洋务实业有着很高、很详细的评价,谭延闿写起这片策论也是非常上手。当然谭延闿也没有忘记百年后历史书中对张之洞兴办的这些实业的批评,尤其是汉阳钢铁厂致命的伤——管理、煤矿来源还有炼钢设备问题。   对于汉阳钢铁厂的致命软肋,谭延闿前生的中学历史教科书中介绍的非常详细,虽然文字不多但是已经点的非常清楚了。钢铁厂的官办管理方式是最致命的,不过谭延闿并没有详细写这一块——他写了也是白搭,人家张之洞是个非常传统的读书人,对于商人非常鄙视,而对于官员的操守又看得实在是太高,不到他撞倒南墙他是听不进去的。   谭延闿重点写了钢铁厂的煤矿来源——历史上盛宣怀接手后,汉阳钢铁厂的用煤是用萍乡的煤,而铁矿是用的大冶铁矿的铁矿石,后来三者合并成“汉冶萍”,这是一项巨大的改进,直接挽救了钢铁厂成本过高的软肋。至于萍乡在哪里,现在到底发没发现煤矿储藏,他可不知道,但是后世历史书上写得非常清楚,他照葫芦画瓢就是了,到时候被问到的时候就推说听老农说的就可以。还有便是钢铁厂的冶炼高炉问题,现在钢铁厂有一部分已经投产运行了,他不知道现在提这事是否来得及,不过想来就算那一部分没有投产,设备也定下来了,再提已经晚了,所以这一部分他也是略写。至于大冶铁矿,他干脆是一个字也没有提——他把煤矿给露出来,也是希望张之洞支撑的时间长些,好给他更多的筹集资金的时间,至于大冶铁矿那是自己留着用的!   考虑到张之洞现在看着钢铁厂的黑烟囱冒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整篇策论的基调肯定是以赞扬张之洞的功绩为主基调,不过这拍马屁也是非常有学问的一项工作,好在谭延闿经过闽浙总督府的锻炼后,对这项工作已经非常熟悉,不露痕迹的拍马屁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就是让他自己看了有种想冲进厕所大吐特吐一番的冲动。总之这份策论是赞扬百分之九十五,批评百分之五,对于批评又提出了解决的建议,这建议当然可行性很高,而且还必须是在张之洞的接受范围之内的,当谭延闿写好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脑细胞阵亡了百分之二十——“这马屁也不是谁都可以拍的!”谭延闿看着这份奏章出神地说道。   “三公子,外面有个姓辜的人求见,说是湖广总督府来的!”一个侍卫在门口说道。   “来得可真快啊!我的片子递上去还不到一天,超级天才已经找上门来了!”谭延闿放下笔,将自己拍马屁的苦恼抛到九霄云外便高声说道:“快快有请辜先生进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他进来!”说完谭延闿便稍微整理了以下仪表匆匆跟随着侍卫出门去见“辜先生”了。   谭延闿前生就是从北大协和走出来的,而辜鸿铭有任教京师大学堂的经历,京师大学堂便是北大的前身,当然京师大学堂现在还是没边的事,而辜鸿铭也没有说出那句“我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的辫子是无形的!”那句名言,但是就冲这句话,谭延闿也是对辜鸿铭敬仰尤佳。   谭延闿所居住的院子当中,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人正站在院中的树下,谭延闿不用别人介绍也知道这便是来拜访他的“辜先生”了,能够在湖广总督府中姓辜的也唯有那个精通十国语言、头戴十顶博士帽的辜鸿铭了!   “今天的天气真好,不过不及见到先生更能够让我感到高兴的事了!”谭延闿站在台阶上用法语说道。   辜鸿铭转过身来笑着用英语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先生文名在下在总督府中早就知晓了,突闻先生来到武昌,不胜欣喜贸然拜访有些失礼!”   “在汤生先生面前,在下哪里敢称先生?能够在这里见到汤生先生是我最大的荣幸,在下早闻先生乃是当今中国最顶尖的外语大师,若不是俗事缠身,恨不能早日拜见!”谭延闿又换作流利的德语说道。   “先生虽然年少,不过《劝学篇》一出,天下又有谁不知道先生大名呢?单凭此一项,组安绝对有这个资格!况且先生主持《强学文摘》,足见先生外语功底深厚,辜某图自精通十国语言,但却没有做类似的事情,实在是汗颜!”辜鸿铭微笑着用德语说道。 第二十八章 趣事   “看来辜鸿铭不是对自己一无所知啊,自己这三门语言在人家眼里可真是不够看的,下次回去说什么也要学一下意大利语来壮壮门面!”谭延闿心中有些惭愧的想到。因为他也就精通这三门语言,若是这个时候辜鸿铭再换一门语言的话,那自己就出丑了,刚才自己真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辜先生,刚才是小子班门弄斧,不过也是因为在下对先生仰慕已久,在别处听了许多关于先生的传闻,所以才开了这么一个小玩笑,其实在下也就勉强使用英法德三门语言,比起先生大才,在下这点本事可真是献丑了!”谭延闿走到辜鸿铭身前深深的弯腰行了一礼非常真诚地说道。   “组安切不可妄自菲薄,其实鸿铭真的是对组安非常佩服,想我虽然精通十国语言,日常也是为香帅做些文案工作,翻译外国报纸也是必不可少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将外国报纸上的内容摘抄翻译发行,让更多的国人清楚外国的情况。组安能够想到做到,这才是真正的学问,鸿铭佩服!”辜鸿铭赶紧上前扶住谭延闿,诚恳地说道。   “组安受教了,咱们里面说话,汤生先生请!”谭延闿笑着说道,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辜鸿铭也没有多客套便随着谭延闿走进客厅。   “说起外语,在下听过先生的一件往日趣事:有一天,先生坐在电车上看伦敦泰晤时报,几个同车的英国人觉得好玩,侮辱先生,起初先生铭不理他们,干脆把报纸调头来看。那几个英国人更来劲,说:‘看,那个中国小子连字都不认得,还看什么报纸?’。这下把先生给惹火啦,先生用纯正娴熟的英语把整段文章念出来,然后说:‘你们英文才26个字母,太简单,我要是不倒着看,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那帮英国孙子一听都傻啦,赶紧灰溜溜地跑掉。”谭延闿请辜鸿铭在屋中坐下之后,便用一段他听来的有关辜鸿铭的一件在外国的趣事来开头,毕竟两人都是初次见面,考虑到辜鸿铭是在南洋出生,留学西方,行事作风和现在的国人有很大的区别,所以有必要用不同的交往方式来开个好头。   果然,辜鸿铭听后笑着说道:“这都是快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在西洋留学所碰上的,恍然不觉已经快十五年了。”   谭延闿从辜鸿铭神采飞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件事非常得意:“传闻辜鸿铭平生喜欢痛骂西方人,不过这种想法在现在也唯有我可以理解——这种带泪的表演更是出于民族的自尊……”   在这个时代开明的人应该还算是很多的,甚至就是在满清内部也有许多开明的人士,尽管现在中外沟通并不是很通畅,但是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睁开眼睛通过各种渠道来看外面的世界。这些“开明人士”和已经开始“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群中经过发展后又诞生出一批“明悟者”,这些人也分为不同的等级,而辜鸿铭由于其特殊的经历肯定当属“明悟者”中最高等级的那部分人,谭延闿因为有着前生的经验,所以自然是超脱了这个等级。   无论是明悟者还是谭延闿,他们都非常清楚中国未来的趋势,不同的是谭延闿对这种趋势更加肯定罢了,不过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清醒者。在这个时代中什么人最痛苦?无疑是清醒者,谭延闿自己就是一个清醒者,他对中国未来的几十年历史走向非常清楚,但因为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微弱,也是因为对历史了解的缘故,他在现实面前还是非常畏惧的。   “在精神病院中最痛苦的莫过于清醒者——可惜我偏偏就是那个清醒者!”谭延闿在面对这个时代一些残酷的现实后,脑海中就浮现出这么一句话,他可以理解历史上辜鸿铭的一些行为——他也是个清醒者,不过他比自己知道的更少一些罢了。   “说不上我们两人谁更倒霉一些,毕竟辜鸿铭有这种明悟但是他并不十分肯定历史的发展方向,而自己却对此非常清楚,从某种意义上看,我比他还要倒霉!”谭延闿心中暗暗的想到。   有了这个非常具有趣味性的开头,谭延闿和辜鸿铭之间的谈话就显得更加融洽了许多,当然当谭延闿面对辜鸿铭这样身上更有“西方化”味道的拜访者的时候,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他更加适应一些,不用文绉绉的说话这么累。   辜鸿铭非常活跃,说话的时候总是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特别丰富,也让谭延闿感到这个人非常风趣,说实在的,他们两人都有同样的经历——总督府幕僚的经验,不过以张之洞的性格,多半是因为兴办洋务实业少不得要和洋人打交道,像辜鸿铭这样的人是不得不用,虽然是重用但绝非是张之洞最为核心的那几个人之列,毕竟中西方文化的鸿沟在那里摆着。   辜鸿铭在国外长大学习,而谭延闿有前生的记忆再加上来到这个时空后也不断的通过外国报纸来了解外面的情况,所以两人可以都算得上对这个世界的局势看得非常清楚的人,两人谈及世界局势的时候都感到双方的意见非常契合,更因为谭延闿前生记忆的缘故,阐述世界局势的时候更加清晰明了,语气也非常肯定,所出话语让辜鸿铭深以为然。不一会两人便称兄道弟起来,而辜鸿铭也是因为生性诙谐对此毫不为意,反倒是觉得两人更加亲近了。   “谭组安虽是闭门书斋求功名,但是这份见识却是所有人都赶不上的,就连我这样在西方列强国家学习这么多年的人也是不及,可见盛名之下无虚士,此人当真了得,难怪能够写出连香帅都赞叹不已的《劝学篇》,更是要府中幕僚人手一册。”辜鸿铭心中暗自想到。   从辜鸿铭的口中,谭延闿知道从德国订购的机械生产设备将会在半个月后运抵武昌,作为湖北枪炮厂的重要一部分。   “汤生兄,其实在下已经来武昌有段时日了,这几天一直在武昌和汉阳走动,主要参观了香帅所兴办的各种洋务实业,心中颇有想法,遂写出一篇文章,打算若是见到香帅的话可以递交给香帅,希望能够有所助益。既然汤生兄今日来访,小弟也不好藏拙,先请汤生兄一观,看看有何疏漏,当然文章中一些言语汤生兄尽管直言无忌,毕竟小弟自小跟随父亲身边也没有什么见识,难免有些狂生言语……”谭延闿边说便将桌上墨迹未干的《论湖北洋务产业发展》双手递给对面的辜鸿铭。   “哦?组安一直在看香帅的洋务产业?为兄来看看组安有何高见!”辜鸿铭听后高兴地接过策论,一边翻看一边向谭延闿询问,不一会便将这篇文章看完了。   “汤生兄,想来在香帅幕府中从事多年,也知道这官场上的一些规矩,这篇文章中除了给香帅附和之言不用管他,其中一些关键的东西你我也不用客气,大可抛开来就当切磋之言!”谭延闿笑着说道。   “组安,你不用谦虚,从这篇文章中,我才看出我真的比你可差得太多了!”辜鸿铭苦笑着说道:“其实不论别的,就单单这汉阳钢铁厂一项,便已经使我们这些湖广总督府幕僚们累个半死,为了建这铁厂真的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现在钢铁厂中的一部分已经开始生产,前段时间总督府内还为此庆贺过,不过以在下看来,钢铁厂中存在的弊病已经埋下,在组安这等眼明心亮的人眼中自然是看得真真切切!这篇文章以我看来真是太好了,可惜就是文章中提出的管理问题,看似组安不愿意多谈……”   “汤生兄真是慧眼,这管理一部分确实是在下不愿意多谈的!”谭延闿笑着站起来说道。   “果然是头戴十个博士帽的强人,就是不知道他学过管理没有,但他已经从现在钢铁厂的运作中感到不妥了……”谭延闿心中想到。   “我不愿意多谈管理方面的问题是有原因的!”   “愿闻其详!”   “第一,诚如汤生兄所言,这钢铁厂还没有完全建成投产,能够看出这里面问题的人能有几个?又有几个愿意开这个口?汤生兄既然有所察觉,可曾对香帅提及?!”   “当时众多幕僚官员对香帅都是恭贺之言,在下也不好开这个口扫香帅的兴致。”辜鸿铭有些惭愧地说道。   “我的想法和汤生兄是一般的,问题没有显露出来端倪,而且香帅此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就是说出来香帅也未必能够听得进去,不如先在这里埋下个伏笔,等香帅心中有所觉察的时候,再详细的提出来更容易被接受!”谭延闿笑着说道。   “以张老头的性格,就算火烧眉毛他也未必肯接受,要不然也不会让盛宣怀捡这个大便宜了!况且我能够说什么?是官督商办?这在于张之洞的眼中是根本不予考虑的,只有等这个漏洞大的补不上的时候,张之洞在巨大的资金压力下才会面对现实服软,不然以这种刚强性格的人来接受他并不认同的理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谭延闿心中想到。   看到辜鸿铭欲言又止,谭延闿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汤生兄心中可能还有些芥蒂,不过古人所说的‘以退为进’也就是这个道理了,这也是无奈的选择,总比激怒香帅一条路走到黑要好!况且在下就算看到这个问题,提出的解决办法也不会为香帅所接受!”   辜鸿铭问到:“有何解决方法?!”   “以现在看来,也唯有采取‘官督商办’的解决办法,汤生兄以为这可能么?先不说香帅作为一个传统的儒者,对于商人有着本能的不信任,就算香帅愿意,环顾当今中国,又有几人能够承担的起钢铁厂的费用?这些人又有几个愿意承办钢铁厂?!财力!以在下看来当今中国有此实力的商人可以说不会超过五个,在下在闽浙总督府中就听闻这汉阳钢铁厂所用费用已经是难以想象,这几天我走了走,心中估算这钢铁厂若是真的建成了,那总的费用将会达到一个令人生畏的数字,没有四五百万两白银,哪里能够建的起这样规模的钢铁厂?!恐怕我所说的这五个人当中,他们的总的家产也不会比这个数多多少,而承办钢铁厂中间又有很多政治上的风险,换了谁又敢冒这样的风险?!”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辜鸿铭听后沉思半天,最后站起来拱手说道:“组安,你真是不愧为‘少年总督’这个名号,起初幕友们曾经和我提起过,这闽浙总督府能够当家的是你谭组安,我还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   谭延闿听后苦笑的摆摆手说道:“这些虚名不要也罢,汤生兄,目前国内这个环境对你这样的人来说是非常不适应的,但是你还能够留在这里为国效力,这已经是儒家所说的‘义’和‘勇’了,延闿其实对你真的是佩服的很!”   “组安谬赞了,我哪里是什么‘义’和‘勇’,不过是家父曾经说过:‘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我只不过是尊崇家父遗志罢了!”辜鸿铭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   “汤生兄,令尊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谭延闿肃容说道,尽管他早就知道辜鸿铭的这段事迹,这句话是他的父亲在辜鸿铭留学西洋的时候对他说的,也许在后世的时候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中国正在多灾多难的时代,那就真的是让人心生佩服了!   “管理问题毕竟还是比较好解决的,目前来看只能够是让香帅认识到将钢铁厂办成衙门的坏处,不过是养肥了一些蛀虫罢了,香帅认识到后,必然会让他们怎么吃进去再怎么吐出来!不过在此之前以在下看来,香帅在办钢铁厂的时候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是更为致命的!”谭延闿说道。   “刚才看过组安的文章后,我也明白过来了,组安想必要说的是这钢铁厂所需要的煤矿和铁矿吧!我看过之后也是认为这才是最大的命门,留学西洋的时候,我看到的列强大型钢铁企业无不是遵从选址要靠近煤矿或铁矿的地方,两者兼顾或是先顾一头,除非那个国家本身就没有铁矿或是煤矿也要选择一个交通比较便利的地方。汉阳钢铁厂论交通算是方便了,但是这煤矿和铁矿却是两边都不靠,这实在是个大问题,香帅当初认为‘中国之大,何所不有’,所以并没有认真看待,我也不是学这个的,心中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也不好说什么。”辜鸿铭有些低沉地说道。   “汤生兄至少对此还知道一些,我却是对此一无所知!”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家祖籍就是湖南,家父曾经对我说过,这湖南湖北两地煤矿和铁矿储量并不是很丰厚,我看过这钢铁厂的气局之后,也是觉得湖广两地所储的煤矿和铁矿恐怕很难满足这么一个巨型钢铁企业的生产。恰好几个月前我曾在来湖南的时候途径江西萍乡的时候,听闻那里有个储量非常丰厚的煤矿,便胡乱写上的,也不知道香帅用不用的上,这不过是给香帅一个参考罢了!”   “其实我觉得香帅在兴办实业的时候,中间出现的问题还有很多,这钢铁厂不过是有些问题罢了,不是不可以解决,最难办的是香帅的总体布局好像有些问题。”谭延闿想了想后说道。   “敬请赐教!”现在辜鸿铭经过这一番谈话后,对谭延闿已经是非常佩服了,口中不知不觉的用上了敬语,不过他心中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不敢说赐教,只是全盘看过香帅的洋务产业后,心中有些疑问而已,说出来也好让汤生兄为在下解惑……纵观香帅的洋务实业,可以看到冶金、矿业、军工、纺织这一套比较完整的现代大工业体系,这种气魄在中国是以前所未曾有过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在下书生味道重了些,窃以为这个顺序应该有所对调,应该是纺织产业为第一位、矿业次之、冶金再次之,最后一切完备后才是军工。毕竟这样层层叠加下来,纺织产业是见效最快的,能够在短时间内赚取利润从洋商手中分得本来就是我们中国的利益,以此为资金积累后,再发展矿业,这也是比较赚钱的,最后等自己的本钱足了再来干冶金……现在香帅的摊子铺的是不是太大了,这样一来香帅所要面临的资金压力将会是不可想象的!”谭延闿问道。 第二十九章 隐忧   辜鸿铭摇摇头苦笑着说道:“组安真是奇才,这个问题却是从来没有人想过,不过组安现在提出来后,仔细一思量也确实如此。我在香帅幕中从事多年,就从这钢铁厂筹划开始建立之后,香帅和我们就为了这银子几乎都要愁白了头。当初若是悉心安排,按照这个顺序来发展的话,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财政窘迫。”   谭延闿安慰地说道:“钢铁企业所产生的利润远非纺织业可以相比,香帅把这钢铁厂建起来之后运作一段时间所产生的利润便足以给以后的洋务实业提供后续资金了,不过困难几年这是肯定的。我这次来湖北也是先考察一番,然后再作考虑,想在回去之后在湖南或是福建、浙江开办洋务实业,当然和香帅所做的自然不能相比,只是进行一些尝试罢了。”   辜鸿铭听后非常有兴趣地问到:“组安打算兴办那些洋务实业?”   “还没有最后确定,不过有几项可以作为选择。兴办洋务实业肯定离不开资金,这件事我还没有和家父商量过,若是家父支持的话,那可以采用官督商办的方法引进西洋设备建立缫丝厂、纺纱厂、制麻厂和织布厂,当然考虑到香帅这里已经有了规模不小的织布厂,自然这织布厂将会建立在江浙一带,其余三厂可以在湖南建厂;家父若是不同意依靠官府力量来兴办洋务实业的话,那我就自己掏钱建厂一个个慢慢来!”谭延闿笑着说道。   辜鸿铭笑着说道:“那令尊一定不会支持,要知道令尊对你在科举考场上期待可是甚高啊!”   “科考之事对我而言压力不是很大,唯有读书呗,我最不怕的便是背书,听闻汤生兄可是此道高手啊!”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还是我刚到西洋的时候,因为语言不是很通,所以便用着死记硬背的方法来学习外语。”   “不管怎么样,缫丝厂是必须要建立起来的,这对于国家有着非常大的好处,要知道我们的近邻在生丝出口这方面可是占了大头,为其换来了非常紧缺的资金。这块肉说不上我谭延闿也要分上一块,我就不信我用最好的机器加上蚕茧也是两湖所盛产,综合下来这生丝成本定然要比他们低,压制他们在这方面的市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谭延闿有些严肃地说道。   “我们的近邻?组安莫非指的是日本?!”辜鸿铭问到。   “不错,日本经过明治维新之后,国力已经日趋强盛,加上日本立足岛国,物产资源贫乏,加上各种自然灾害频繁爆发,使其国民上下都有着一种迫切的生存危机感。日本强盛了就必然会扩张,而且是朝大陆上扩张,纵观周边,最佳的选择莫过于我们这个老大中国了。所以任何能够打击到日本的产业,我谭延闿都有兴趣去做!”谭延闿肃容说道。   传闻辜鸿铭生性风流,娶了个日本老婆,还特别爱逛妓院,当然逛妓院和他在西洋的留学经历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据说辜鸿铭的外国养父故意把他安排在一个仰慕中国文化的法国著名妓女家的隔壁,借着向这位名妓传授中国文化的机会,让妓女给他讲解现实中的政治——来拜访这位妓女的人可都是政界的头面人物,所以辜鸿铭最初的政治课是这个名妓来传授的。   辜鸿铭逛妓院到底是真风流还是真下流,这对谭延闿来说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教育方式也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就像现在中国最著名的“红灯区”北京八大胡同一样,每天晚上北京有多少高官化装出入其中,若是有个在八大胡同中的名妓作朋友,那将会是一笔非常宝贵的政治资源。当然谭延闿对此也就是想想而已,他前生的时候哪怕三十多岁都没有结婚,也没有想着去这种声色场所来解决问题,他不是圣人,但却有着极强的自制力,对于爱情的美好向往使他对逛妓院这种事还是挺反感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辜鸿铭的外国养父手段想法比一般人要高明的多!   “汤生兄,你应该注意到最近几期的《强学文摘》中都有很大一部分内容介绍的是有关日本的内容,你知道为什么吗?”谭延闿看到辜鸿铭若有所思便问到。   “请说!”   “从光绪六年起,日本就开始重视加强陆海军的实力,尤其是在光绪十六年起,日本更是将国家财政的六成都用来发展陆海军,尤其是海军实力增长的极为迅速。前段日子我在福建的时候,听说一则有关日本的传闻……”   “什么传闻?”   “日本明治天皇决定每年从自己的宫廷经费中拨出三十万元,再从文武百官的薪金中抽出十分之一,补充造船费用!你知道现在我们中国举国上下在做什么吗?!”   辜鸿铭嘴里面有些发苦地说道:“太后六十大寿……”   “哼哼!”谭延闿冷笑了一声说道:“官场上有句非常有意思的名言是关于当今太后的,不知道汤生兄可知否?”   “什么名言?”   “逢甲不利!呵呵,虽然是个笑谈,不过我观当今气象,恐怕明年会有暴雨来临,不知道我们这个老大中国能否挺得过去?!”   辜鸿铭嘴角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也许没有这么倒霉吧?!”   “在下现在对日本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关心,汤生兄可知半个月后到达武昌府的无烟火药生产设备么?其实我从德国总共弄了两套回来,第一套在三个月前便先照顾北洋送过去了,现在无烟火药厂已经建起来了吧?危局之前不是我辈所能够左右的,但能够尽一分心力便是一分,不过对于未来我还是非常的担忧……”谭延闿有些颓唐地说道。   辜鸿铭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近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如此了得,可惜面临现实他们同样是无能为力。谭延闿见这次谈话因为涉及到日本问题而显得有些沉闷,没有办法,对于甲午战争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只要一提起日本他就有些咬牙切齿,可惜偏偏现在他却没有这个实力来参与这种高层决策。为了缓和两人的谈话气氛,谭延闿立刻挑选了几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来转移两人的视线,不过谈话到了这个份上,大家也都没有多少谈兴了,聊了一会后,辜鸿铭便起身告辞了,但是他在临走前还是向谭延闿保证,将会促成他和张之洞的会面。   “也许我该挑个时间北上去天津看看老李同志,也许会有更大的收获也说不定!”谭延闿在送走辜鸿铭之后,心中暗自想到。   历史上的甲午战争已经一天比一天近,想要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改变这个战果是不可能的,不过若是能够给予日本造成一定的创伤,迫使其在谈判桌上不会占据绝对上风,《马关条约》的损失更小一点,谭延闿也就知足了。   就谭延闿所知道的甲午海战,陆上朝鲜战场上的失利是因为叶志超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所造成的,而海上北洋水师与日本联合舰队的战斗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不过因为北洋水师已经从两年前便已经停止了进口炮弹,而自己的军工生产被一些贪官污吏所把持,保家卫国的炮弹里都敢用实心弹或是干脆以“降低成本”为名填充沙子!   对于海战,谭延闿是没有办法的,只有捐赠设备生产更大威力的无烟火药设备,能不能在海战中起多少作用,这就要看天意了。不过要是对付叶志超的话,他还是非常有办法的——他前生的医药学博士名头可以济世救人也可以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减寿十年,干掉叶志超对于谭延闿来说难度并不大。也许清廷会再派一个贪生怕死的将帅去统领朝鲜战场上的清兵,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对于谭延闿来说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天还没有黑,中午刚刚离去的辜鸿铭又返回客栈,这次他来是代表彰之洞向谭延闿发出邀请的。张之洞在得知谭延闿已经到了武昌府,感到非常高兴,一方面由于他对谭延闿所开办的《强学文摘》非常看重,后来又有戒毒丸,要知道张之洞对于鸦片是立场非常鲜明的主张禁绝的,在陕西的时候就展开禁烟活动,不过却没有取得多少效果,有了戒毒丸,张之洞感到自己在禁绝鸦片上取得的成效非常显著。可以说除了闽浙一带之外,湖广总督张之洞是戒毒丸最大的买家,也是出于结好张之洞的需要,谭延闿在湖南开设健民药业最主要的对象便是张之洞,而且还给予了非常优惠的价格,这让张之洞感到非常满意。   说起来张之洞最赞赏的便是谭延闿的《劝学篇》,再加上他刚刚知道谭延闿在湖南乡试中取得了解元的功名,张之洞也是解元出身,后来又在殿试中得了探花,虽然任地方大员数十年,身上这种读书人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他对于功名还是非常看重的,尤其是对有文名的读书人更是看重。谭延闿年纪虽小,但是既有功名又有文名,更是对了张之洞的品味。明眼人都知道谭延闿写的《劝学篇》是在为洋务派说话,偏偏文章漂亮的连保守派都为其拍案叫绝,经过慈禧太后和皇帝的上谕,《劝学篇》普及起来当真不是用一个“快”字来形容的,一时间全国大大小小的洋务派们都感觉环境有了明显的好转,而更多原来是保守阵营的人也开始思索强国之路的问题来。   “张之洞的手笔果然和一般人不同啊!”谭延闿坐在湖广总督幕友堂中,这里也是灯火辉煌,但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是这里用的是电灯!湖广总督府幕友堂的名字叫“广益堂”,据说这是幕友堂揭名和电灯是同一天进行的,那天正好是张之洞的幼子满月,张之洞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来为幼子过满月,也算是开了先河了。听闻在中国装电灯,这湖广总督府还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广益堂中前后装了正好一百个灯泡,这也是因为发电机功率有限只能够支撑这么多灯泡,发电机是从香港购进的。虽然这在谭延闿眼中没有什么,在前生的记忆中,北京城内的灯光景观远比这要辉煌的多,不过来到这个时候这么长的时间里,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电灯,多少有些欣喜。   “其实无论是这广益堂中的电灯泡还是武昌、汉阳两地的钢铁厂等洋务实业,都显示了张之洞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想想张之洞原来做京官的时候可是清流派的首领之一。做地方官和做清流京官有着明显的不同,前者大多都是实用主义者,相对比较开明,而后者是属于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修个铁路也是破坏风水……”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的老爹谭钟麟做了一辈子的官,翰林也待过,地方知府也任过,不过给他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做督抚这样的封疆大吏,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可以称为“人杰”了。督抚和翰林言官往往是针锋相对的——一个要脚踏实地的做实事,另外一个却抱着自己的理想来反对自己所看不惯的,所以这也就行程了两种对立的人生哲学——实用主义和理想主义。当然这两种人都非常少,翰林言官多半是依附于某个势力,说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还真高看了他们,而督抚中肯干实事的人也很少,至少谭钟麟自认为自己在最近这几年确实是懈怠了。   “张南皮是个好总督,至少要比李合肥强得多!两个人都是洋务派领军人物,但是论起个人操守,见面就问是不是两淮老乡的李合肥就差出八条街去了,可惜张南皮心中那股傲劲也是多少让人受不了,而且看他把汉阳钢铁厂恨不得建在总督衙门对面来看,此人多少有些好大喜功……”这是谭钟麟对这两个人的评价。   “架子高点就高点吧!”谭延闿心中颇有些无奈,来到湖广总督府的他可没有像去老丈人那里一样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可能是张之洞真的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或者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刚得举人功名的总督公子,他来到这广益堂已经有点时间了,但是这张之洞却就是不露面,把自己晾在这里和一群幕僚谈天说地。   “在下观《劝学篇》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前部分写的是务本之事,有点类似于《庄子》的内篇;后半部分写的是通用,类似于《庄子》的外篇……”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捋着胡须说道。   这个发话的中年人便是湖广总督府的总文案梁鼎芬,他在桑治平隐居后便称为这总督府的幕僚之首,同时也是张之洞所支持的两湖书院的山长,不过有意思的是这梁鼎芬的字和自己老丈人手下的总文案刘人熙的字是一样的,都是叫“节庵”。   “节庵先生过奖了,在下年少见识短浅,所做《劝学篇》哪里可以和先贤所著的《庄子》相提并论?且不说见解上的差异,那一派恢诡瑰丽哪里是后人可以学得到的,庄子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下可不敢方驾攀比!”谭延闿谦虚地说道。   “不过某观《劝学篇》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意,组安在《劝学篇》中引述了日本明治维新变法图强的事例,也对此进行了深入的评说,却在最后比较委婉的提到了现今中国的状况,看来组安是非常欣赏在中国也进行日本那样的变法图强的;还有对于科举考试组安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可惜这两点写的很深入,但是却没有像其他章节那样对于现今中国所提出有针对性的建议,不知是否?”梁鼎芬跟随张之洞多年,能够在这“洋务殿军”手下作总文案职位也绝非是浪得虚名,他能够在《劝学篇》中看出这么多问题,谭延闿心中一点也不奇怪。   在《劝学篇》初稿当中,谭延闿是对变法和科举考试提出过很深的见解,老头子看着也非常高兴,不过在接下来的修改当中,老头子还是非常直白的告诉他“组安,这本书将会给你带来很高的名誉,但书中所涉及的敏感话题,还是要浅尝辄止便好,聪明人自然可以从这字里行间之中看到你所要表达的意思,看不出来的也就没有什么真本事。你需要这本书给你带来的荣誉,而不是巨大的争议,况且为父官居闽浙总督,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为父,所以这样的话题还是要做些特别的润色……” 第三十章 告密   “按照老头子的评价标准,这梁鼎芬自然可以划作聪明人的那一类中,毕竟在这个时候主张变法的根本没有,最多不过是号召学习西方而已,要论起变法呼声兴起,还要等甲午战败之后才开始的;至于废除科举考试倒是由来已久……嗨,谁又能够想到,这一场甲午战争之后的中国居然会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呢?!”谭延闿心中想到。   对于这样敏感的话题,谭延闿在《劝学篇》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变法上主要详细介绍了日本的明治维新,而在转到国内上的评论则是以伦理、圣道、心术不变的基础上借鉴西方列强诸国的法制、器械、工艺之变,这和传统上的变法有着很大的区别,反正洋务派已经干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时候抛出来之事更加强调了“根本不变变枝节”,这样也不会引起太大的争论。   至于科举考试的废立,谭延闿在《劝学篇》就更不敢多嘴了,毕竟他现在自己就在这条路上正走着呢,若是冒然提出废除科举考试,不是断了全国数以十万计读书人的登天梯,那后果不言而喻,就算是慈禧太后也未必敢说这话!不过他把西方的现代教育体系在《劝学篇》中作了详细的介绍,为了配合洋务实业的开办,少不得要将西方的现代教育体系引进中国,作为“新学”称为中国传统“旧学”的有益补充,也委婉的提出对科举考试制度进行一定的改革,使之更加有利于朝廷选拔人才。   “当今西方列强凭借坚船利炮横行世界四处建立殖民地,而在东方则是他们争夺的焦点所在,最近几十年所发生的几次对外战争也是源于此点。日本明治维新之后国势日盛,尤其是在其海军上扩充的规模更是到了威胁我大清北洋水师的地步,这全拜日本国内变法所致,可见学习西方发展工业已经成为强国富民主流道路。中国和日本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人口众多、地域广袤,各地的民情民俗更是千差万别,要在国内实行日本那样的变法,一个闪失便可重演千年前熙宁变法的灾难。在下见识浅薄,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妄加判断,至于科举考试……呵呵,诸位也都是读书人,想必对此间弊情知之甚详,朝廷要对此做出一定的改进则是肯定的,至于是不是要废除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数十万学子出路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作为总督,张之洞在做事的时候不得不更多的考虑政治层面上的影响,而他的幕僚核心层次的才会担心这个问题,其余的都是想着怎么办好洋务实业,两者考虑问题着眼点不一样。难得张之洞为了兴办洋务而搜罗了这么多人才,这湖广总督府内上下几十人的幕僚队伍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主要还是围绕着《劝学篇》展开的,张之洞已经下令总督府广益堂的诸位幕僚都要习读《劝学篇》,所以他们对这本书都是非常了解,眼见这本书的作者来到广益堂,哪里会有不发问的道理?好在谭延闿根底比较扎实,再加上《强学文摘》上的文章哪些能发,哪些不能发都是由他来取决,见识也比较广,对于这些幕僚的提问他都旁征博引一一作了回答,至于满不满意,至少广益堂内的气氛还是比较热烈的。   正在大家谈的比较高兴的时候,一个仆人模样人走到梁鼎芬身边小声对他说了几句话,梁鼎芬站起来走到谭延闿身边双手抱拳歉意地说道:“组安,真是不好意思,就在今天上午两名派到马鞍山勘测煤矿的洋人工程师遭到当地村民的围殴,一名洋员和一个翻译被打成重伤……这件事非常棘手,香帅必须亲自处理,今晚香帅可能见不了你了!”   谭延闿站起来微微笑着说道:“香帅为湖广总督,日理万机,遇到突发事件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国事为重。”   梁鼎芬歉意地说道:“难得组安如此通情达理,梁某代香帅谢过了。汤生,你来送送组安吧!”   没有见成张之洞,谭延闿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不过他也明白一个总督想要做成事,平时的工作量非常不小,再加上碰到殴打外国人这一恶劣事件,张之洞恐怕就是见了自己也会心不在焉。在这个时代殴打外国人是极为恶劣的,当然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外国传教士或是其他外国人在中国太过蛮横无理所造成的,尤其是各地的教案已经开始有增加的趋势。这一次外国人被殴打是因为外国技术人员奉总督府命令去马鞍山勘测煤矿,这样一来倒是当地居民无理在先,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很有很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外交风波。   谭延闿知道出了这件事,张之洞没个十天半个月休想解决,同时他在第二天得知,那个被村民打伤的外国人和中国翻译已经被送到汉口一家西医医院诊治了,至于另外一个外国技术人员命好,看到村民杀气腾腾的围上来就知道不是好事,当即丢下手中的设备跑下山去了。   “这虽然不是教案,但也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张之洞少不得要破费腰包了!”谭延闿在清楚事件前后原委之后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觉得自己在武昌待上十几天就为了求见张之洞实在有些不值当,心中倒是想就此乘船沿江到上海看看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了,然后再搭船会福州。毕竟在前段时间因为大哥眼红健民制药的产业,上门来索要银子,这事是大哥犯错在先,但是自己上门砸烂了大哥的灶台,在处理上也有些过分了点。虽然他不怕大哥到老头子那里告黑状,但是生性谨慎的谭延闿还是觉得自己赶快回福州那里,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反正细皮嫩肉的大哥是不愿意跑上这么远的,自己在老爷子那里吹吹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再说自己这次不仅拿到了举人功名,还顺手把解元也拿到了手,老爷子目前最看重的就是功名,谭家几个儿子中就谭延闿最有出息,老爷子就算生气也未必真的会责罚他。   第二天下午,谭延闿来到设立在武昌城内的电报局向福州发了一封电报,这家电报局还是他前几天在武昌城内转悠的时候偶然间看到的,当然看到电报局就不得不让谭延闿想到那个巨富盛宣怀,他正是现在中国电报业的掌门人,除了招商局的航运事业之外,这电报业显然是盛宣怀捞钱的第二大产业。这个时候的电报费用是非常昂贵的,除了地方衙门和商家之外,个人使用电报是非常少见的,当然这点电报费用对于一个普通之家是难以消受的,但是对于现在已经腰缠万贯的谭延闿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在电报中,谭延闿简要的说明了这次外国技术人员被围攻导致自己求见张之洞无果,打算立刻启程回福州,还要恭敬的询问一下老头子是否还有什么事情交代给他。   谭延闿前生是个医学博士,在高中的时候学习的是理科,在前生高考的时候,物理他几乎拿了满分。电报的基本原理他是非常清楚的,而且在这个时代电报还停留在靠导线传播的水平上,无线电还要等几年才会出现。想要靠后世高中物理水平在这个时代研制无线电电报,在基础上是没有问题的,当然相关设备还是要从国外来引进。在电报局拟写电报的时候,谭延闿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来研制无线电电报,抢了马可尼的饭碗——这无线电电报的专利可也算是一个超级金饭碗啊,到时候在那些强国注册这个专利,那所产生的收入远比九三式步枪给他带来的要多得多!   发完电报,谭延闿继续在武昌四处转悠,再好好看看张之洞所主持的各项洋务产业,尤其是湖北织布官局。谭延闿也有心洋务实业,心知在这个时代除了进入官场通过黑暗手段谋取国家私利之外,这兴办洋务实业恐怕是来钱最快的途径。钢铁厂这样技术含量比较高、投入巨大的产业他这会可玩不转,但是纺织行业他还是非常有兴趣的,尤其是日本的外贸出口支柱生丝产业,他更是不会放过。现在趁着人还在武昌等电报,还不如仔细看看湖北织布官局,反正有辜鸿铭可以召唤,进入织布官局详细考察自然不在话下。   “组安吾儿:来电吾已经收到,武昌之地不必久留,可先行返回福州。然听闻京师言官徐致祥弹劾张香涛属下赵茂昌与广东藩司王之春贪赃枉法,张香涛苛待属下之罪。京师已经派人分别到两广和湖广密查此事,吾儿若是心仪张香涛之作为,当可酌情奉告使其有所准备……”   谭延闿手中拿着电报——这是老头子来的电报,老头子在翰林院待的时间不算短,他也听老头子讲过徐致祥,不过只是寥寥数语而已,徐致祥比他晚进翰林,那句“怕铁路破坏风水”之说正是徐致祥那里传出来的,所以还有些印象。以老头子在翰林院的关系,这绝对不是徐致祥告诉老头子的,恐怕和翁同龢有很深的关系,所以才有“酌情”两个字,毕竟翁同龢和老头子的关系可是摆在明面上的,张之洞和老头子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   “地方督抚想要坐得稳,和办不办洋务没有太多关联,这言官只看伦理道德,办洋务少不得要得罪言官,所以地方督抚要对京师里面的情况把握清楚才好……”谭钟麟那看似无意但别有深意的话再次在谭延闿的耳边响起。   “老头子看来在京师有人做耳目啊!”这个时候谭延闿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同是总督,靠山都是慈禧太后,李鸿章和张之洞的身上背了这么多弹章——李鸿章的目标太大,淮军都进了天津,就连老太太对他都有些不放心,挨批那是应该的;张之洞为人恐怕真的是很傲慢,得罪人也是清理之中。李鸿章可以仗着地理和他身后的北洋军事力量做后盾保住自己的权位不失,但是张之洞可就非常值得推敲了。至于老头子,不顾得罪慈禧的风险也要别别吴棠的苗头,这种事情是清流最喜欢看到的,利用清流来壮自己的声色建立过硬的名声,然后再用慈禧太后的威名来建立自己在仕途上的保障,这手左右逢源的本事让谭延闿叹为观止。   “香帅一心为国路人皆知,徐致祥这道参折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不过我也曾听说王藩台为人精明的过分了点,难免招人诽谤;至于赵文案也听说他在广东的时候和赌坊的老板在帏赌一事上有些牵扯……所以以晚生之见,不能轻视徐致祥这份折子!”梁鼎芬说道。   在他的对面所坐胡须花白的瘦小老人便是名震湖广的张之洞,这个以前被属下看作是气壮如牛的老人现在看来精神却并不好,这几天的事情让他的精力颇有些耗费,再接到这个消息后,他心中感到实在是太过疲劳不堪了。   “他已经走了么?!”张之洞并没有回应梁鼎芬的话,有些心不在焉的问到。   “今天早上晚生见谭组安的时候,他就已经订好了下午去上海的船,现在已经走出很远了。”梁鼎芬知道张之洞在问谁,所以便如实说道。   谭延闿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张之洞,没有别的原因——翁同龢必然会倒在慈禧与皇帝的政治斗争之下,而张之洞距离政治风波的中心点比较远,戊戌变法也不会干扰到他,这个晚清名臣以后还会走得更远。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在谭延闿的眼中,张之洞是个干实事的人,而翁同龢则是光动嘴皮子,况且山高皇帝远,得罪了翁同龢也未必会受到报复,挺个五六年老翁同志就被慈禧太后炒鱿鱼了,再说翁同龢能不能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谭延闿对张之洞的从政生涯详细情况了解不多,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老张同学在湖广总督任上可是待了很长时间,如果这次弹劾张之洞是他所不知道的历史事件,那最终张之洞也会化险为夷,卖个情面给张之洞,更加有利于自己以后在湖南发展,况且他还惦记着老张同志手中的钢铁厂,提前打好关系是必须的,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谭延闿自己并不知道,这是历史上“徐致祥大参案”的开端,这场大参案对于张之洞来说确实是个险局,但是因为谭延闿的参与,张之洞能够在朝廷下密旨的同时就知道有人要找他的麻烦,这个时候提前运作对于张之洞来说风险会小上很多,当然谭延闿以此结交张之洞也就从此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虽然这次他来湖北没有见到张之洞的面,但是这次告密使得两人关系更加亲近了些。   “节庵,你见过谭组安两面,对他有什么印象?”张之洞倒是不是很关心自己被参,反对谭延闿倒是非常有兴趣。   “谭组安虽然年少,但是行事稳健是个少有的少年老成。他是接到谭督的电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电报的原文晚生也看过,谭督在电报上的意思是谭组安自己来决定,不过谭组安还是选择了站在我们这一边。在晚生看过电报后便把电报给烧了,说这电报是从电报局中收到的,还请晚生代为处理一下,说完便送晚生出了客栈。”梁鼎芬说道。   “好个少年老成!”张之洞坐在牛皮太师爷中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谭文卿生了好儿子,想来谭文卿在他的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他不会不明白这封电报的内涵。听闻谭文卿在京师作兵部尚书之时,翁书平天天到他的府上去下棋论文,以谭文卿之老道不可能不知道老夫和翁书平之间的恩怨,在这个时候还给谭组安发电报,这对父子行事可真算得上是奇异了!节庵,这件事谭文卿父子可是担了风险的,谭组安既然提出来那电报局那边要收尾处理一下,那你一定要把这事办好!”   梁鼎芬说道:“香帅请放心,晚生已经把电报局那边办妥当了,电报底稿已经烧掉,并且给那个当值的电报生一笔不小的银钱,想来他也知道自己会守口如瓶,就是不知道谭文卿那里怎么样?”   “这等告密之事,轻则免官,重则要下诏狱的!谭文卿人老成精,若是连这点也弄不干净,他这么多年的督抚也就白当了,那边的事情谭文卿会处理好,只要咱们这里别出纰漏就行!”张之洞冷冷地说道。 第三十一章 丢车保帅   梁鼎芬听后心中直骂自己糊涂了,连儿子都这么精明,那老子肯定更是厉害,自己真是瞎操心,他又有些担心的问到:“香帅,既然朝廷中有人要密查,恐怕我们还需要多做准备才好。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天下督抚那个能够经得住朝廷的细查?要想做大事难免要经权通变,这几年香帅为办洋务可没有少截留款子,这已经没有少遭到弹劾了,香帅光明磊落,但是就怕那些小人趁机报复,至于王藩台和赵文案,他们自己更经不住细查,还需早作安排!”   张之洞理了理思绪说道:“能够暗中查访老夫并且在朝廷中有说话分量的人不多,肯定是地方督抚才可以接到朝廷的秘旨,想来两广总督李筱荃和两江总督岘帅才可以。岘帅那里倒是好办,我们两人相交甚厚,同为督抚他也知道我办洋务的难处,老夫截留地方款项办洋务被弹劾,岘帅没有少替老夫说项,这次秘旨就是到了他那里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老夫担心的是李筱荃!”   李筱荃便是李鸿章的大哥李翰章,现任两广总督,李翰章的父亲是李文安,和曾国藩是同年,弟弟李鸿章又是曾国藩的唯一入室弟子,曾国藩用人最看重血缘、师生、同乡这些关系,这点倒是让李鸿章给发扬光大了。正因为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李翰章仕途之路远比一般人要平稳的多,论功名他乙科都未曾中过,论军功他又没有上过战场,还是在曾国藩的照顾下得了一个县令为湘军筹办粮草。就是这么一个人,在短短的十三四年中便完成从七品县令到正二品总督的仕途之路。他没有任何骄人的德政,却在官场上一路亨通、节节高升,可以说是大清朝官场上的一员福人,再也没有人像他这样从来都没有在仕途上遭遇过任何挫折的人了。   张之洞和李鸿章是死对头,只要是跟随张之洞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两广总督李翰章是李鸿章的大哥,可以说这哥俩是穿一条裤子的,落到李翰章手中和落在李鸿章手中没有任何区别。梁鼎芬沉思了一会,其实他刚才说王之春与赵茂昌的那些话还算是好听的了,两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货色他心中最清楚不过,可惜张之洞非常器重他们,藩司王之春就不用说了,单单是赵茂昌这个文案,原本不过是一小吏,但是因为向张之洞进献开帏赌之策并且从中全力周旋而获得了张之洞的重用。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赵茂昌就在这帏赌一项上至少转移了三十万两银子,弄得两广地区的赌坊老板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李翰章人就在两广当总督,只要派人到大街上赌坊中转上一圈回来,这赵茂昌的把柄可就是一大摞,想瞒都瞒不住!   “李筱荃本身没有什么才干可言,但是在两广总督任上却是占了地利之便,想要查找毛病却是容易的很,若是没有良策对付他,那可就麻烦了,现在唯一的好处便是李筱荃现在很可能还没有接到秘旨,要不然香帅可把赵茂昌叫过来询问他在广州那边做了什么错事,也好可以针对性的解决,至于王之春可遣人送信一封让他在广州利用藩司的便利就地处理……”梁鼎芬说道。   梁鼎芬对张之洞是非常佩服的,不过可就是在张之洞的用人策略上感到非常头痛,王之春还可以保上一保,人家是广州藩台,以后还有很多地方用得到,但是赵茂昌这个纯粹就是捞钱的家伙,除了钻营之外便没有其他任何优点了。偏偏梁鼎芬还不能够多这个嘴——就是赵茂昌给张之洞送了一个经过良好教育的女子,还给张之洞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才四岁,这赵茂昌和这个女子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是张之洞也算是变相的成为他的“妹夫”了。所以对于赵茂昌,梁鼎芬决定适度的给张之洞提个醒,在这种情况下,赵茂昌在广州做的那些事让他自己来说,如果赵茂昌隐瞒的话,那就等着张之洞被摘乌纱帽吧,在这种关头,说不得他梁鼎芬心狠了——张之洞是他成就功业的希望,为了保住这棵大树,就算赵茂昌是张之洞的老丈人,在这个时候也必须要除掉了!   张之洞摆摆手说道:“让他们自己补这个窟窿是补不上的,这得罪人的事一旦做下来,就是一辈子背在身上的债,临时抱佛脚是不管用的,反而会让李筱荃抓住把柄。”   梁鼎芬听后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王之春就是待人刻薄了一些,论贪钱到不是很多,这笔账也好算,就是赵茂昌这只只会捞钱的手实在是该剁了他,光是帏赌这三十万两银子,要是让张之洞去补现在哪里还能补得上?   “香帅,晚生倒是有一策也许能够管用!”梁鼎芬说道。   “节庵,这里就你我两人,但说无妨!”   “李筱荃督鄂近十五年,中间曾经有两次短暂的调任两江总督,不过调任期间也是他弟弟李少荃来接任的,李老太太就因为这个十五年都住在武昌城中不曾动过地方……”   “这事老夫也知道,恐怕李老太太仅凭此项就是天下最幸福的母亲了……”张之洞微微笑着说道。   “李筱荃督鄂十五年,难道就没有一点问题?至少晚生听说他在督鄂期间,湖北盐政弊端弄得是天下皆知,我就不信湖北抚、藩、臬司会在没有他的许可下就公然官方走私?难道这十五年中李氏两兄弟就真的一清如水?李筱荃我没有见过,但是李少荃捞钱的本事我可知道,想来兄弟两人差不多都是一路货色……”   “节庵,你的意思是……”   “香帅,李筱荃在两广查我们,我们就干脆反攻倒算在湖广这里查他的老底。香帅虽然和李少荃有恶,但也并非是生死之仇,没有必要在我们双方都对簿公堂的时候,李筱荃选择玉石俱焚。晚生观李筱荃这一生为官经历,此人最得做官精要,像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梁鼎芬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件事就由你来亲自去做,不过不要惊动谭敬甫。”张之洞笑着说道。   梁鼎芬微微笑着说道:“香帅请放心,晚生知道谭敬甫这人当不了什么事的,这个人就像做一辈子的太平官,十足是一个庸才!不过次策虽好,但是也只能够瞒得住王藩台的事情,赵文案在广州那边结怨太深,只要大街上随便那个赌坊的老板都知道,所以赵文案……”   “奉旨查办不可能一点东西都查不出来,返回到上面也不好交代,赵文案劣迹确凿的话,那也说不好只能够把他抛出去了……”张之洞有些惋惜地说道。   梁鼎芬知道,赵茂昌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就算能够保住他也不会开这个口,这个人心太黑,想他们一班人为了办这个钢铁厂筹集资金简直就是愁白了头,赵茂昌居然还能够从里面捞钱,这能不让总督府幕友堂的人愤怒么?只是这家伙会拍马屁,幕友们都拿他没有什么办法而已,所以就算把他给卖出去,梁鼎芬心中也没有任何负罪感,更何况就算查出来什么,也只是把赵文案革职永不续用而已,不会让他掉脑袋的。   这个时代的上海没有什么可看的,谭延闿前生的时候也曾来过上海,当然去上海不能不去外滩,可在这个时代谭延闿找不到他前生印象中外滩那些老建筑。不过这个时代的上海已经开始体现出现今中国最为开放的城市的风采——可惜这些“风采”在谭延闿眼中多半是耻辱的。   谭延闿在上海待了十天,毫无疑问,这座美丽的城市的真正主人并不是中国人,而是徜徉在街头的外国人。在这里谭延闿也开始看出中外商人在这座城市中的较量——中外商行对立而设,这让谭延闿想起了另外一个城市——天津,这个时代民族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蓬勃发展了,在他的印象中最深刻的几个民族商业名称莫过于天津的“劝业场”、“抵羊”,不过在这个时代这些著名的品牌还没有成立。   “民族资本主义的觉醒必然会走向和外国商人相互抗衡的阶段……”谭延闿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上海,他并不否定一些奸商为了追逐财富连民族和国家都可以出卖,但是这只是其中极少一部分而已,要不然也不会有“抵羊”等品牌的出现了。   谭延闿现在除了健民药业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商业实体,不过上海这块地方他还是要争的,毕竟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上海绝对是中国的商业中心城市,相对于北方的商业中心天津来说,至少在历史上的日本全面侵华之前,这颗东方明珠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要想做大事就不能没有钱,而天津至少也要经历庚子事变的战火洗礼后才会太平下来,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家当放在天津,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十年中上海将会是他最重要的目标。   “组安,你先看看这份邸报!”谭延闿在回到福州后,谭钟麟照旧将他招进书房,父子两人对坐,老头子上来没有询问其他的事情,就先给他扔过来一份邸报让他看。   “武昌湖广总督衙门文案赵茂昌,违法渎职,现已查明其敲诈受贿,即行革职永不叙用……”谭延闿把邸报上的内容轻声念了出来。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么快便有结果了?!”谭延闿有些惊奇的问到,他把谭钟麟给他的电报交给梁鼎芬过目后,便烧掉了电报原稿,这一路上除了上海逗留了十天之外,其他地方走走停停也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回到福州都快一个月了,没有想到张之洞的动作这么快。   “差不多吧!听闻前段时间两江总督刘坤一和两广总督李翰章同时给京师朝廷上了道奏章,言语之中对张之洞夸奖之处甚多,只是那个文案赵茂昌麻烦比较多,看来张之洞是舍车保帅,留下广州藩台王之春,牺牲赵茂昌来做替死鬼了!”谭钟麟靠在太师椅上慢慢地说道。   “张之洞和李鸿章结仇,怎么李翰章还替张之洞说好话?”   “哼哼!李大会做官并不代表他的手就这么干净,张之洞坐镇湖广把李翰章十五年来当湖广总督任上的盐政账目给查了个清清楚楚,三百万两银子不翼而飞,李翰章就是有八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谭钟麟冷冷地说道。   “三百万两?!怎么会这么多?这家伙胆子可真够大的!”谭延闿有些惊讶的问到。以他对李鸿章的了解,李翰章做官贪钱这是肯定的,不过这三百万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字,还仅仅是盐政上面的缺口,若是把其他账目翻上一边,李翰章贪的钱要说达到一千万两他都信。   “李翰章任湖广总督的时候,湖北衙门走私食盐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不过是因为曾文正和李二势大没有人敢过问而已。现在李翰章想要对张之洞亮刀子,那张之洞肯定会以死相拼,大不了两败俱伤,能够牵着李家兄弟两个一起完蛋最好不过。李翰章这么会做官自然是不会干这种傻事的,弄出个赵茂昌也算是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听闻李翰章和他弟弟不同,此人并不热衷于洋务,想李鸿章摆弄洋务数十年,从上面挂的钱绝对不会比他大哥少,这个官场真是……”谭延闿苦笑地说道。   “全国做官不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为父也不得不和光同尘,睁一眼闭一眼了,只要自己的手干净些,也算是问心无愧!”谭钟麟听后也有些发苦地说道。   “父亲,眼看这以后的世道越来越不好,这个朝廷从上到下几乎都要烂透了,难免不会招致外辱内患,局势动荡之下,我们不得不做好完全准备!”谭延闿想了一下说道。   谭钟麟听后不禁有些动容,不过心下马上就释然了,淡淡地说道:“组安,你年纪虽小但是很有主意,你有什么想法且说来听听,若是在理的话,为父也好趁着还在这个官位上好好谋划一番!”   “父亲,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父亲为官清廉,就算孩儿科考之路一路顺利,但是生逢乱世也非长久之计,所以孩儿觉得应该早作打算。无论如何,这经济一项是家族之根本,父亲羞于和那些贪官污吏为伍,所以应该办些实务来建立家族根基……”谭延闿说道。   “组安,你的意思是洋务?”谭钟麟淡淡地说道。   “父亲,当今中国除了鸦片之外,唯有这洋务最为赚钱,孩儿从湖北返回福州的路上,在武昌、上海、金陵等地一路考察,感受甚深,办洋务实业既可以强国富民与国有益,还能够使自己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所以孩儿觉得办洋务是一个非常可取的道路。孩儿也知道父亲为国多年,与张之洞等人不同,对洋务并不在意,不过为了家族以后的稳定,这洋务还是要插上一手的……”   “组安,既然你提出来,现在肯定就有一定的想法了吧!”   “父亲,孩儿这段日子在武昌非常用心的看过张之洞所主持的洋务实业,心中多少有了点根底。张之洞是以国家之财来办一地洋务,自然可以把摊子铺的非常大,而且也不用担心盈亏如何,若是我们谭家来办洋务,应该从小处着手,步步为营。钢铁厂那样的大型洋务实业是不可取的,但是缫丝、织布、纺纱、制麻等产业起始投入小,经营起来技术难度比较小,市场需求比较大,经营不过三四年便可以收回成本即刻盈利……”   谭钟麟笑着摆摆手说道:“组安,为父老了,对于这些洋务实业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为父想要去做的话,还有些经历,但是现在脑袋跟不上了。只要你不耽误你的功课,你大可去做这些事情,若是资金上不够的话,为父这里还有些银子,想来也是足够用了……”   “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需要父亲慎断!”   “组安要提的事是不是你和你大哥宝箴吧?这事我已经给宝箴去信了,他以后不会再骚扰你做事了!”谭钟麟笑着说道。   “这事是孩儿一时鲁莽所致,不过以后随着谭家的实业越来越多,孩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个章程最好,免得让下面办事的人为难。想张之洞办那些实业多半是要亏本的,倒不是他不用心,唯有把实业办成了衙门,家族中以后办实业也是如此,若是家族中的人非要进入这些产业,但是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结果只能够是帮倒忙而已……” 第三十二章 调任   “孩儿想这些实业采用股份制的方法来分配红利,大哥他们绝对不可以进入这些实业,每年在年终红利当中认领一份利钱,这样也保全了我们兄弟情谊……”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笑着摆摆手说道:“组安,你能够这么想非常好,为父虽然老了但并不糊涂,你说的这些为父心中都明白的很,你没有错,是你大哥错了!家族中有才智出众之人如你,也有愚钝之人如你大哥宝箴,他虽然年长但却没有你这份眼力,看不清形势能够守家我就知足了……等为父百年之后,这个家以后还是需要让你来做主的,不然为父也不放心!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生逢乱世求一安而不可得,你大哥若是在太平盛世守家也倒是足够,但是在这风云际会的乱世当中,还需要让你来掌舵才会让家族更加兴旺,为父还没有糊涂。你大妈到我这里来哭诉,殊不知道在乱世之中生存首要便是恨得下心,你大哥的耳朵根太软,别人说上几句便做了这等糊涂事,你做的对!”   听完老头子的话后,谭延闿心中才彻底安定下来,本来他就想牺牲一定的利益来求得老头子的全力支持,毕竟健民制药只是他的第一步,以后还会有更多更赚钱的实业要开展,前生的记忆告诉他,把家族的人引入到实业之中只有一起完蛋一条路,在这个时候放弃一部分利益来换取绝对支配权是绝对值得的。   谭钟麟站起来说道:“这次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冒着和翁书平决裂的危险给你发那份电报让你自己做主么?!”   谭延闿赶快走到老头子身边搀扶着说道:“想来是父亲在考验孩儿,若是孩儿不向张之洞告密,那必会让父亲失望。想当年父亲能够在鬼子六倒霉的时候伸手援助,和今天的情形是差不多的,不过就是没有当年这么凶险罢了!”   谭钟麟听后看看谭延闿,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突然大声笑着说道:“组安,真是不枉为父教导你一场,小小年纪居然能够看到这点!不错,这确实是为父在考验你,翁书平和我们谭家关系也算是亲近,不然也不会在为父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天天到咱们家来下棋了,他也考教过你文章学问,想来你也应该清楚他和咱们家的关系……”   “父亲曾提到过,翁中堂和父亲同年……”   “是啊,官场上这同年之交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为父做到了二品总督的位子,这位翁中堂才会如此看重为父!”谭钟麟说到这里回头看着谭延闿说道:“若是老夫到现在还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县令,那这位天下侧目的一代帝师还可能会到咱们家来下棋喝酒么?!”   谭延闿摇摇头:“绝对无此可能,翁书平不是那样高风亮节的人,他当年能够对曾经有恩于他的张之洞下手,其为人绝非表面上看得那么光鲜。”   谭钟麟笑呵呵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有见识!看着吧,翁书平不会蹦嗒几年了,这一代帝师名声是好听了点,可惜当今皇上却又不是汉武帝!”   谭延闿听后心中一惊,看着谭钟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有前生的记忆自然不会不知道凡是和光绪皇帝亲密地站在一起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现在还在蜜月期,顶多是因为修建颐和园费用大了些有些矛盾,老头子怎么就这么肯定以后翁同龢会跟着光绪皇帝一起被慈禧太后给修理了?!   老头子摆摆手冷冷地说道:“皇帝年纪不小了,亲政也有了好几年,但是这权柄却在太后手中,太后不会这么任人拿捏的!他翁书平想要做真正的帝师,就必须要帮助小皇帝弄到权力,就凭他哪里是太后的对手,被贬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了,若是他私心不那么重还有得善终,若是行事奇险,那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孩儿也并不看好翁书平,只是觉得这件事既然可以卖给张之洞一个交情,不如结交张之洞更为妥当一些。湖南毕竟是我谭家的根本,以后还要在那里扎下根基,所以结交张之洞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官场上这种私人恩惠远不及实际利益来的重要,换句话来说,翁书平未必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就算知道他又能够怎么样?若是他手段通天或是有过人之处的话,李鸿章和张之洞能够官位越做越大,越来越逍遥?”   “李合肥和张南皮官越做越大倒是真的,这逍遥却未必!这段时间为父也看了那《强学文摘》,出的不错,不过为父却感到这本刊物似乎越来越多的指向了日本了,组安,你是不是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反正为父看过后,觉得这个东方近邻似乎越来越不善了,照此发展下去,恐怕李合肥的逍遥日子也就快要到头了,至于张南皮就更不用提了,刚过去的这场大参案对他来说虽然有惊无险,不过谁又能肯定他以后就是太平日子了呢?”谭钟麟微微笑着说道。   “父亲,孩儿从国外的报纸上确实感到了日本灼灼逼人的态势,日本现在拼命扩军,要不是为了打仗的话,国家把六成的资金用来扩充海军,从天皇到大臣都捐出自己的薪俸来发展军队,这样下去用不了五六年日本肯定自己就会完蛋,也就是说近几年中日两国肯定会爆发战争,五六年都是长的,两三年内必有大变……”   老头子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嗯,这样的推断确实有道理,为父的看法和你差不多,现在举国上下都为太后过六十大寿,而日本天皇现在都开始吃一顿饭了,这中间高下立判……为父也正是从这上面看到了李合肥的危机,他的淮军离京师太近了,拥兵自重不是好事啊!”   “拥兵自重暂且不说,只是中日两国这一打仗,若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恐怕各国列强环伺之下国内会很不妙!孩儿当然希望北洋能够胜,但是从理智上讲,这个可能非常小,日本的胜面恐怕会更大些——中国败了也许可以仗着地大物博重新再来,但是日本可绝对不会允许失败,一旦失败他们将会万劫不复,一个是为了面子,一个是为了生存,父亲说哪个会更用心一些,况且北洋自上而下都学李合肥任人唯亲那套,早就变得乌七八糟了,故而孩儿觉得北洋经此一战之后,就算不会全军覆没,将来朝廷也会出于李鸿章拥兵自重的威胁,想办法来整李鸿章。”   “哼哼,无论胜负,李鸿章这才叫万劫不复!”老头子冷冷地笑道:“这件事不是为父能够插手的,不过你的《强学文摘》一出,李鸿章帐下定会有目光长远之辈看到,想来也会多做打算,胜与不胜就看天意了!”   谭延闿听后也不禁摇摇头叹息道:“北洋水师自成军之后,中外都有了不同的变化,朝廷中算是长喘了一口气,而外国列强也因为这支舰队的存在而心存顾忌,不敢轻视中国。中日之战若是真的开打,中国战败的话,那后果将会比长毛之乱还要悲观,所以孩儿才想着经营一些产业早作打算……”   谭钟麟听后说道:“洋务实业这块你就去做吧,只要不违反朝廷定律,为父尽可从中周旋,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学业,不可懈怠,至于什么红利不红利就不要再提了,你大哥他们不会干扰到你的!另外方家两个月前来信,要求明年三月就把你和榕卿的婚事办了,这样后年你也可以放心的去京城参加会试!”   “啊?!”谭延闿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为父也觉得明年成婚最为合适,后年太后正好六十大寿,你这次乡试是解元,难免不会有人会为了讨好太后想要弄出个‘连中三元’的‘吉兆’……哼哼,老夫为官过年这套把戏还是能够想到的,不过这样能够让你尽快考完科举也算是好事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后年大试可能要持续很长时间,明年结婚算是避开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为父已经回信同意了!”   “可是……父亲孩儿才十七啊!(按照虚岁来计算,现在谭延闿实际年龄为十六岁)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匆忙了点?!”这么早成婚对于谭延闿来说自然是不愿意的。   “从来信中可以看得出,你颇得岳丈的心意,谭方两家是世交,早年你祖父落魄之时曾经资助过……方汝翼这么急着完婚也是有些怕我反悔,你科举之路这么顺利,说不得提婚的人会踏平总督府的门槛,为了安方家的心,也必须在明年完婚!”谭钟麟说道。   谭延闿在父亲和蔼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容推卸的意思,对与老头子的一言一行,他都非常注意,若是惹恼了老头子,说不得他只有投奔孙中山一条路了,而这是他最不愿意做出的选择。   “父亲,对于明年完婚孩儿没有任何意见,全凭父亲安排,不过父亲打算在明年几月份完婚呢?”谭延闿恭敬地说道。   “方家提出是在三月,这样两家都有所准备。为父也非常满意,因为为父马上就要调任两广任总督了!”老头子笑呵呵地说道。   “啊?调任两广总督?!这有些不合朝廷体例啊?!”谭延闿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消息吸引了。   “这是三天前刚刚收到的上谕,恐怕这次弹劾张香涛惹出了李翰章,朝廷内部对李氏兄弟颇有些看法,随机我们两人对调,我来任两广总督,而李大则任闽浙总督。听京师来消息说这事太后在接见陕西巡抚鹿传霖之后定下来的,你可能还不知道,鹿传霖是张香涛的姐夫,正因为张香涛被徐致祥弹劾,张香涛遂起了向太后求救的心思,拜托鹿传霖带话给太后,要不然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完结的?!估计是太后想起了什么,才做这样的安排,不过这样安排下来可以预见李大这官就算是到了顶点了,以后可能会朝云贵、陕甘这些地区调任,除非他家李合肥能够摇身一变成为第二个曾涤生,否则识相些就自己告老了事!”谭钟麟冷冷地说道。   “这两广总督位子何等显要,可以说和湖广与两江总督平起平坐了,恭喜父亲高升!”谭延闿笑着说道。   “为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高升不高升的!”老头子笑着说道:“前几年眼睛闹病的时候,为父就像退下来了,想想为父已经七十了,总不能当官当到死,是时候回家养老了,不过太后眷顾、朝廷需要,我也就不得不勉为其难来当这个总督了。”   谭钟麟来当两广总督那对于谭延闿以后要开展的洋务实业好处是很多的,虽说上海是南方的经济重心所在,但是广东毕竟是最早面向西方国家的地方,鼎鼎大名的十三行就是在广东,可惜谭延闿并不清楚十三行今天的命运如何,不过想来在广东购买机械设备会容易许多,而且广东这方面洋务人才也比较多,办起事情来更加方便。   “那父亲打算何时启程去广东就任?”   “现在臬司何兢已经被押解到京城去了,为父还要在这里和李翰章交接一下,然后才能够南下去广州,想来有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父亲不提起何兢,孩儿倒还真的把他给忘了,孩儿这里还有几封何兢与地方匪徒互通信息的信件,争取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让何兢永不翻身才好!”谭延闿说着从自己的怀中掏出几封信件,这可是何兢违法的重要物证。   “方汝翼已经把那三个人证早就送到福州了,人证送到的那天我就把何兢押解送往京师,那些人证已经够让何兢坐实沟通匪类的罪名了,你这几封书信送来也好,明天我就派人送往京师。这个案子不会有再翻案的可能了,何兢罪名翔实确凿,谁也保不住他,他本是一个普通的士子出身,亲族中也没有显赫之人,我已经知会过京师里面的人了,把这件案子做成铁案,就算能够保住他的脑袋,也要把他发配到新疆去,这个祸根是不能留!”谭钟麟冷冷地说道。   谭延闿知道何兢这辈子算是到不了新疆了,以老头子的手段,估计就算砍不了何兢的脑袋,发配新疆的路上也会送给何兢一份大礼,不过对于何兢这种人,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更何况对于官场上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彻底消失,何兢虽然没有给那些土匪下令要杀自己,但是若是自己落到土匪手中,破财消灾是跑不了的,缺胳膊少腿也很有可能。而这次双方闹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这仇可以算是生死对头了,除非有一方倒下,否则绝对不算完事。   “最好的敌人就是已经死掉的敌人!”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谭钟麟调任两广总督,这对于谭延闿来说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本来预计老头子在闽浙总督的位子上至少也要坐上三四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移位两广,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些,谭延闿在这里已经铺下了不小的摊子——强学书社和戒毒丸生产作坊。   强学书社倒是好办一些,翻译科已经扩充到十一人,在优厚的待遇下这十一人都表示愿意跟随谭延闿前往广州,而且广州本身就是最早和西方有关系的地区——尽管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中国重要城市一样,这种开放的态度是在西方列强炮口下的无奈之举,但是不可否认两广地区尤其是广州,由于对外交流开展的最早,在那里外语人才绝对要比其他地区要多得多,所以强血书社搬到广州去也不会伤筋动骨,甚至可以说是获得了一个加强实力的好机会。   最让谭延闿头痛的是戒毒丸生产作坊的搬家才是最要命的,戒毒丸生产因为市场的需要根本没法停止,订单多的可以排到明后年,扩大生产是势在必行,要在这个时候搬家所面临的损失未免太大了些。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什么“专利保护法”,谭延闿知道戒毒丸也就是在几年之内可以为他提供巨大的利润支持,时间一长肯定就没有用了。   原本以为老爷子在闽浙总督的位子上还要待上几年,在这种现实压力下,药厂也不敢有人向外透露戒毒丸的配方,但是这一走可就说不准了。配方泄露的可能性因为谭钟麟的调任而大大提前了,当然谭延闿依旧占据着这官方市场的主流,而且因为戒毒丸最重要的用途不是为了捞钱,谭延闿也并不是很在乎,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第三十三章 拆补   当初因为戒毒丸的主要医治对象是吸食鸦片的患者,谭延闿在这配方上也做了一些手脚,对于像吗啡等这类强力新型毒品,戒毒丸的效用并不理想,若干年后等鸦片被其他毒品所替代的时候,新一代的戒毒丸又会应运而生。   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这毒品也是与时俱进的,对于目前中国来说,最重要的危害便是鸦片,诸如吗啡也有,不过能够用这种高级货色的人肯定不是老百姓,所占比例相对于鸦片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忽略不计。这戒毒丸将会是一项非常长期的产业,谭延闿不想就这么早的一下把戒毒丸的秘密全部曝光,以后专门针对吗啡等新型毒品他在这个领域还是占有绝对的优势。   如果前期针对鸦片的戒毒丸是“福利性”措施的话,那后面针对吗啡等强力毒品的戒毒丸则是考虑到谭氏家族在以后岁月中的重要盈利性根本,在这点上谭延闿是非常有打算的。   “我没有多大的野心,但这并不代表我崇高,本质上我还是非常自私的!”谭延闿在心中有些发苦的想到。他想要在未来几十年中活得自在,生活的非常优裕,保证谭氏家族的兴旺,这一切都离不开金钱。至于他以后有兴办洋务实业的想法首先也是基于使自己的腰包宽绰一些,顺手发展民族工商业,如果再进一步的话,那也就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打击中国的老对手——日本,当然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少数人才切身感受到日本对中国那日益灼灼逼人的气焰,在这些人中,李鸿章很不幸地站在了第一名的位置。   “轰!”的一声巨响,平地中冒起一小股白烟。   唐伯文摇摇头,拍拍自己的双耳,半天都没有在爆炸声中清醒过来,一会等自己的脑子好使一些的时候对旁边的随从说道:“快上去看看效果怎么样?!”   不过唐伯文旁边的随从看上去似乎比他还惨,到现在还两眼发直,唐伯文一看便知道自己的随从已经被zha药爆炸声给吓傻了,便干脆自己超爆炸点走去,还没有走几步,便感到后面也有人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陪同他一起来的英国技师司图诺。   司图诺是天津机器局的英国总工程师,光绪十七年(1887年)天津机器局为了满足北洋水师及其海军基地要塞对先进弹药的需求而进行扩建,在德国顾问的帮助下当年便建立了一个生产褐色棱柱形火药的生产工厂,其中机器就是这个英国总工程师来负责指导安装的。这个英国工程师工作非常严谨,能力也非常强,是李鸿章重点笼络的外国技师之一,谭延闿提供给北洋的这套从德国引进的专门生产无烟火药的机械设备也是由他来负责监督安装的,这次无烟火药第一批样品已经生产出来,唐伯文特意赶过来看看效果如何,而司图诺也跟着来了。   唐伯文看到司图诺也跟着走向爆炸地点,对他非常友好地笑了笑说道:“司图诺先生,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没有想到这么快便生产出来了无烟火药,刚才看那腾起来的烟雾,比褐色火药要小多了!”   司图诺给他的回应是无声的,这倒不是这个英国人有意卖乖,唐伯文只能够看见他的嘴在动,配合司图诺指指耳朵再摆手的动作,他明白司图诺和他自己现在都因为刚才的爆炸声暂时失去了听觉能力。   “这样反倒是更好!这距离也不算近了,刚才从爆炸烟雾上看效果就非常好,这耳朵听不见正是爆炸威力巨大的结果啊!”唐伯文只能够对司图诺还以一个抱歉的微笑,便顺手搀扶着司图诺向爆炸点走去。   两人都到爆炸点的时候,还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试爆zha药在原本非常平整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直径近三米的弹坑,弹坑中还袅袅的冒着青烟,唐伯文和司图诺相视一笑。   “新式zha药的威力很强大,尽管我不是zha药方面的专家,但是从这爆炸所造成的效果来看,我们所制造出来的无烟火药远比以前生产的褐色火药威力要大得多,而且爆炸所产生的烟雾也小得多!”司图诺非常高兴的大声说道,唯恐唐伯文的耳朵还听不见。   唐伯文笑了笑也大声说道:“真是谢谢司图诺先生这段日子为组装机器尽快投产费心了!”   “中堂大人,新的火药试爆已经完成,结果非常理想!经过几次不同等级的试爆后,可以明显地看到这种无烟火药爆炸时所产生的烟雾远比我们现在所使用的褐色zha药要小的多,尤其是用无烟火药制作的步枪子弹,几乎不产生烟雾。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种无烟火药爆炸后,所产生的灰烬非常少,如果使用这种火药来替代现在水师舰船上的炮弹zha药,那水师火炮的射速也会因此大大提高!”唐伯文兴奋的向李鸿章汇报。   “好!现在趁着手中银子还比较富裕,多生产一些水师所需要的炮弹,现在日本那边越来越紧了!”李鸿章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两个月从《强学文摘》上,李鸿章的幕僚们都感受到来自日本的压力,尤其是日本天皇缩减皇室开支,从上至下要求减少俸禄用于购买海军战舰的消息,更是让李鸿章站在窗前默然无语了半天。谭延闿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这中日甲午一战说不得中国的败面还是巨大——这种差距不是实力上的,仅仅从两国最高领导人的态度便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谭延闿依旧试图做最后的努力——通过《强学文摘》加大报道日本国内所发生的一切来给北洋施加压力,让他们对中日之间不再抱有幻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谭延闿不惜打破《强学文摘》的惯例,破天荒的在摘抄翻译外国文章的后面附上了自己的评论,当然这种评论有意的忽略了太后的奢靡,着重凸出了日本的战争气氛。   “如果中日之间开打的话,那谁最倒霉?!”李鸿章心中对这个答案恐怕是最清楚的人了,现在朝廷对他这个拥兵自重的中堂大人越来越看不过眼了,满清贵族们想方设法的来找他的麻烦,而且他的政敌们也在处心积虑的算计他——翁同龢所把持的户部现在越来越严把北洋财政的水龙头了,从光绪十八年开始,新的海军章程规定全国海关每年向天津机器局交付八万两白银资金来支持运转,不过李鸿章从来就没有痛快的收齐过这笔钱,而这一年干脆就没有了——“太后要修园子,李中堂还是不要为难老夫了!”这是翁同龢给他的解释!   这一期的《强学文摘》几乎八成的内容都是在讲日本如何扩军备战,本来李鸿章是不怎么看《强学文摘》的,但是唐伯文看过后感触颇深,强烈建议李鸿章看看,没有想到这一看便陷了进去——日本的态度他是非常清楚的,现在朝鲜局势非常不妙,顶着浙江温处道帽子的袁世凯留在朝鲜控制局势,不过现在从那一封封措辞越来越悲观的信件中可以看出,这个号称“末代班超”在朝鲜“甲申政变”中以强硬的立场的救回朝鲜高宗粉碎政变的袁世凯已近感到中国在朝鲜的权威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境地了。   《强学文摘》的文字刺痛了李鸿章——“盼着老子打仗不就想盼着我输么?!我输好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罢免我!”   “我不能再后退了!”李鸿章紧紧地攥了一下拳头,他心中非常清楚朝中有人巴不得中日两国来上一仗,胜了可以教训那个“蕞尔小邦”顺便削弱淮军的实力,到时候夺权的方便些;若是败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个昔日风光无比的淮军创始人罢免官职——北洋衙门日进斗金,有多少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这个衙门,凭什么操着一口两淮土话的南蛮子占着这么一个会下金蛋的鸡?!   “现在东局火药厂上面还有不到十万两银子,这些资金若是生产无烟火药是足够了,不过谭组安从德国订购的设备只有四台,湖北张南皮那边好像有三台两个月前也运抵湖北了,就算张南皮肯把生产出来的无烟火药送给我们,这缺口还是很大。况且这无烟火药也不是都用来造海军的炮弹,还有那新式德国九三式步枪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可是其子弹也是需要用无烟火药的,这样算起来无烟火药的生产可能有些跟不上……”唐伯文说道。   唐伯文所说的“东局”是天津机器局在贾家沽道的主厂,有一千多人在那里工作,而位于海光寺的分厂则有三百人左右。本来按照李鸿章的计划,从光绪十三年开始的一系列扩建将会使天津机器局拥有世界顶尖的火药生产厂,可是天津机器局的运营费用碰上了慈禧太后修颐和园的计划,费用一直就不稳定。设想中“世界顶尖火药厂”也因此胎死腹中,直到现在才可以生产少量的褐色火药,大部分生产的还是黑火药。最讽刺的是天津机器局最重要的任务是为水师和机器基地要塞大连、旅顺提供巨型远程炮弹,配套的钢制炮弹生产设备都建好了,就连配套的炼钢厂的十六套追加设备也都开始投入使用了,但是这计划中的褐色火药生产厂到现在还是处于雏形。   对于李鸿章来说,谭延闿的无烟火药生产设备来得非常及时,虽然设备数量少了些,但是原本为生产褐色火药而建立的厂房就是现成的,直接安装好生产就行,他李鸿章缺的就是火药生产设备,而谭延闿的这套礼物最和他的心意,这也算是谭延闿歪打正着。这四套无烟火药生产设备虽然还是不能够满足炮弹厂的需要,但是也算是解了李鸿章的燃眉之急,总算这炮弹厂可以运作起来了,有了比褐色火药更加出色的无烟火药,所造出来的炮弹威力将会更加强劲,唯一缠绕在李鸿章心头的便是谭延闿曾经在信中指出,日本已经将无烟火药用在海军大炮炮弹上,而他的北洋比日本晚了不少时间了!   李鸿章不是不想派人到日本证实一下日本海军到底使用没有使用无烟火药,但是日本方面对自己的海军看守的非常严格,李鸿章只是稍作努力无果之后便放弃了这种打算。至于谭延闿只是在前生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但是日本具体在什么时间采用无烟火药炮弹他是不知道的,事实上现在日本的无烟火药还没有做到量产,运用到海军炮弹上更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不同于中国,日本的无烟火药是其自己研发制造的,性能和生产工艺绝对没有德国设备成熟,现在天津机器局已经装配上这四套生产无烟火药设备后,在起点上更是领先日本不少,相比之下李鸿章和谭延闿都是虚惊一场。日本在无烟火药方面的努力直到二十多年后才为谭延闿所知,而此时李鸿章已经作古,物是人非了……   “纪孟,这无烟火药的生产设备德国那边是怎么开价的?”李鸿章问到。   “我已经询问过了,德国商人那边开价很高,一套需要四万两银子……”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问道:“谭组安当初朝德国人订购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听这次随设备而来的德国工程师说,谭组安发明了这九三式步枪转手卖给了德国的毛瑟武器制造厂,这无烟火药和九三式步枪的生产设备完全是靠其在德国转让的专利费来购买的,不过想来这个价格将会非常优惠。中堂,我们是不是再找谭组安商议一下,让他帮忙从德国再订购两套这样的设备?只要价格足够优惠,我们可以给谭组安一定的好处也是值得的!”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张南皮在十年前和老夫有恶,恐怕他就算把机器摆在那里坏掉也不会便宜老夫……这样你先向福州发封电报,询问一下谭组安现在在哪里,前段时间朝廷发下上谕,谭文卿调任两广总督,谭组安不是号称‘小总督’么?说不定现在已经启程到广州给谭文卿打前站了,问好了他的具体行踪后,你亲自南下去见他一面,看看能不能从他手中再订购四台这样的设备,如果能够把这套设备价格定在三万两的话,可以给他四千两的好处!”   “中堂……”唐伯文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这经费从哪里来?!”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烟台海关那里还有十几万两银子,解来也就可以填上这个坑了,至于太后那边,东局现在正在建造的那艘豪华游轮不是快要完工了么?先加快进度制造一下,拿去先讨讨老佛爷的欢心也就把烟台这边的窟窿先糊弄过去再说,现在这炮弹才是最主要的!”李鸿章说道。   贾家沽道的主厂可是李鸿章花了巨大的心思来筹建的,就是因为他已经调任直隶总督,金陵和上海的兵工厂虽然他也能够指挥的动,但是那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南洋大臣所管的地盘,他也不好太过插手。南北洋大臣本来鼎足而立,可是因为中法一战南洋海军名存实亡,连带南洋大臣的威信都一起给葬送了,和北洋大臣由直隶总督兼任一样,南洋大臣现在正是由两江总督刘坤一兼任,刘坤一字岘庄因为出身湘军,有战功在身也称“岘帅”。   听到李鸿章所说的豪华游轮,唐伯文嘴中就一阵发苦——前年东局着手船只建造计划,不过这个计划的最初原动力却是因为慈禧太后的颐和园所需,到现在总共建造了三只小型蒸汽船、两艘牵引船,这豪华游轮再有个一两个月也就完工交付颐和园使用了。不仅如此,还要为颐和园中修建一个景观码头,在颐和园西边的园林中安装电灯、铺铁路、购买救火车……光是在这上面的花费,海军衙门就为此埋单数十万两白银!   “谭文卿现在正受老佛爷宠信,这个人既不像老夫,也和张南皮不一样,纯粹是个水晶球,在朝中人脉极广,哪边的关系都不错。陕甘总督任上眼睛都瞎了,老佛爷还亲自派太医为其医治,治好了眼病也不顾谭文卿的请辞折子还要他当兵部尚书,后来任闽浙总督,这官员品级虽然降了半级,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老佛爷再升他的官!你这次南下最好是见见谭文卿,我们还有不少产业在两广,总是要打好关系的,不过想来见谭文卿和见他儿子都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年轻人之间还好说话一些……听说最近这个‘小总督’还考中了解元啊,多亲近一下吧!”李鸿章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三十四章 会面   唐伯文的电报是由谭钟麟接收的,此时的谭延闿正如李鸿章所料已经启程前往广东半个月了,在那里他将会代表谭钟麟负责接收李翰章的权力,而李翰章倒是颇为通达,非常客气的接待了谭延闿。现在全中国的官场都在谈论闽浙总督谭钟麟有个非常能干的“神童”儿子,李翰章并不因为谭延闿年龄小而轻视他,反而在两广总督府摆出仪仗来迎接谭延闿。   李翰章之所以这么善待谭延闿,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其弟弟李鸿章的嘱托,因为谭延闿从德国给他弄来了急需的机械设备,并且无偿的捐献给了天津机器局,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李翰章这么会做官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李翰章非常郑重的将谭延闿介绍给了广东的各位主要官员,也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观察这个有着“少年总督”之称的三公子。谭延闿虽然受到了李翰章的礼遇,但是待人接物举止文雅,进退有据,这让李翰章非常赞赏,尤其是谭延闿的字更是让他羡慕不已——李翰章没有功名在身,而谭延闿则是湖南的解元,那手漂亮的颜体字让所有的广东官员为之刮目相看。   “谭组安雅致高量,聪慧非常,实乃一大才,若二弟延揽至麾下,则如虎添翼……惜其为人谨慎,颇有乃父之风,恐不易接触,若二弟有心则可让纪孟代为说项……”李翰章在给李鸿章的电报中,给予谭延闿非常高的评价,他想到几十年前自己的弟弟投奔曾国藩,受到曾国藩的赏识延为唯一入室弟子,承其衣钵,而他所接触的谭延闿论才干风仪都不下当年的二弟,最为难得的便是这年龄居然比二弟正看好的唐伯文还要年轻,遂起了心思。   李翰章和李鸿章虽为兄弟,但是两人行事完全不同,相比之下李翰章不露锋芒,他做官升官速度之快恐怕在有清以来可能是最快的,这里面固然有曾国藩和李鸿章的关系在里面,不过其察言观色的本事远胜于弟弟。李鸿章无论是在两江、直隶任总督,这兴办洋务都是首项要务,但是李翰章却不同,他心中非常清楚朝廷中有非常多的人对洋务实务是非常抵触的,所以他走了一条和李鸿章完全不同的道路——如非有特别需要,他绝对不会对洋务实业有任何热情,是以同为兄弟,李翰章身上所背负的弹章远比弟弟要少的多。   在“徐致祥大参案”中处于风尖浪口的广东藩台王之春对于谭延闿更加热情,因为通过张之洞的渠道,他才得知张之洞之所以能够这么早就知道徐致祥的弹劾,并且抢在李翰章对他下手之前便手中掌握了对手在任湖广总督的时候在盐政上的三百万两白银账目问题,就是因为谭延闿的泄密。当王之春把这些账目摆在李翰章面前的时候,正在满怀一腔热情大干一场的李翰章立刻把正义、清廉抛到脑后,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妥协。   王之春心中非常清楚,若是没有谭延闿争取到的这宝贵的时间,他肯定会作为陪葬品和张之洞一起倒霉,当然张之洞二十年前在浙江任学政监考的时候,成为了举人袁旭的房师,袁旭前段时间任皖南道的时候,刚好两江总督刘坤一接到了朝廷秘旨要他密查张之洞的罪证。由于袁旭刚从京师翰林院放缺,所以刘坤一想从袁旭那里打探一下京师官场的动静,这才暴露了这道秘旨,袁旭也快速修书向张之洞示警。不过那个时候张之洞手中已经握着李翰章的小辫子,王之春都在广州两广衙门中和李翰章秘密摊牌了。   中间因为徐致祥弹劾案的缘故,王之春对谭延闿非常感激,要不是谭延闿,固然后有袁旭示警,但这件事绝对不会解决的如此迅速,要是李翰章在短期内查到他的罪证往京师这么一告发,就算他手中攥着李翰章的小辫子也是太晚了。当李翰章和谭延闿相处数天将职务交接完毕,带领随从前往福州赴任之后,王之春第一个来到两广总督府来向谭延闿拜谢当初援手之恩。   谭钟麟虽然没有到任广州,但是这两广总督府在谭延闿的主持下,和一起前来的幕僚的努力下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能够这么快行使两广总督的职责也是因为前有李翰章的郑重介绍,使得谭延闿不为两广官员所轻视,二来也是因为谭延闿在幕僚堂中有这个威信来镇得住这些幕僚,再者王之春带头配合,使得谭钟麟还没有到达广州,这两广总督府已经井井有条的运转起来。   王之春的附和在谭延闿心中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他也知道一个堂堂朝廷从二品大员对自己恭敬的原因,当然王之春在李翰章离开广州的那个晚上便前往总督会见谭延闿,两人相谈甚欢。王之春代表彰之洞向谭延闿表示了谢意,而谭延闿也顺道请王之春转达他对张之洞的倾慕。   王之春并不知道,谭延闿在和他友好会谈之后不过五天,谭延闿同样是在两广总督府热情的招待了张之洞的死对头李鸿章的使者——唐伯文。   “在下唐伯文,字纪孟。现在李中堂幕下效力,谭兄之名在下是如雷贯耳!”唐伯文见到谭延闿后笑着说道。   “在下谭延闿,纪孟兄若不嫌弃的话可以称我组安就好了,外面说话不方便,纪孟兄请里面叙话!”谭延闿双手抱拳笑着说道。   说实在的,谭延闿第一次听到唐伯文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唐伯虎的弟弟呢,可惜这时代差的也太多了,不过是一玩笑而已。不过唐伯文的装束却是非常“新潮”,一身洋装,头戴礼帽,这种装束他在上海也没有少见过,不过非常稀罕的是唐伯文并没有留辫子!   辫子可以说是清朝的象征,不过这个时代留不留辫子管制似乎已经非常宽松了,况且不留辫子也并非是唐伯文一个人的独创,在上海他就看到很多没有留辫子的中国人,只不过他在李鸿章的幕府中效力还不留辫子,这可就非常稀罕了。怎么说唐伯文也算是个“半官方”人士,尤其是在李鸿章这个中堂大人的幕僚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肯定有留洋经历,看样子待的时间还不短,老李同志既然肯派他出来大老远的见我商议购买无烟火药生产设备事宜,肯定是比较受李鸿章器重的……”这是谭延闿看到唐伯文第一面所立刻做出的判断。   “若不是在这两广总督府中不会有人来假冒谭延闿,很难想象这个人便是名震湖湘的三公子之一,看其风仪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自己是代表北洋大臣来这里的,可是他还显得那么从容落落大方,不是心存轻视便是接待大员已经习以为常,当然显然不是因为前者……”唐伯文心中也对谭延闿做着评价,不管怎么说,他心中却是相信了外界那个传言——“闽浙总督府都是由三公子做主的,号称‘小总督’!”   世家官宦子弟在长辈的幕府中任职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事实上这种做法从古到今都很广泛,用以磨砺子弟心性以增强其能力,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正是因为这种做法才培养出了大量的后备力量。这样的培养方式也有很多例子造成父子或是叔侄关系破裂,双方都持有不同的政治观点,最终发展成政敌——这种情况在册立新君的时候极为常见。   唐伯文和李鸿章不同,他长期在国外生活过,对这个世界的法则有着深刻的了解,相比之下李鸿章则要保守的多,但是李鸿章却很清楚国内的情况,这又不是唐伯文所能够相比的。尽管两人的见解不同,但是李鸿章依旧非常照顾唐伯文这个晚辈,这不仅是从故友交情的角度来考虑,更多的是他非常欣赏唐伯文的才气和办事的能力。   “这次伯文前来广州,一是代表中堂大人感谢组安捐助的那几套机器设备,有了这些设备天津机器局显得更加完备和先进了;二来经过调试安装之后,无烟火药已经开始正式投产了,现在的产量已经能够达到一个月生产两千磅左右,生产出来的无烟火药效果非常好,烟雾小、威力大,中堂大人已经决定将无烟火药用在北洋水师战舰上做发射药包和弹头zha药……”唐伯文笑着说道。   “嗯?发射药包?不是炮弹都是一体的么?”谭延闿突然问到。   “呵呵,组安可能没有到北洋水师的船上去过,这海军大炮所发射的炮弹都是由发射药包和弹头两部分组成的,在发射的时候先将弹头装进,然后在其尾端加装用丝绸裹制的发射药包。以前都是使用褐色火药或是黑色火药来装填发射药包,发射的时候烟雾很大,影响炮手的视野,并且在发射后会在炮膛中存有大量的残渣,所以在发射后还要仔细清理,否则会影响大炮的发射精度和速度……现在有了无烟火药后,这同样数量的发射药包可以将炮弹打得更远、弹头的威力更大,响应的烟雾和残渣问题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唐伯文笑着解释道。   唐伯文身为李鸿章的幕僚,主要工作便是洋务方面,这北洋水师的战船他是曾经登上过去的,所以对水师舰船上的工作有一定的了解。经过唐伯文的耐心解释后,谭延闿才明白过来,这个时代的北洋水师炮弹还分成两个部分,他以前所看过的电影中居然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进行考证过,这小小的炮弹中居然有这么多明堂。谭延闿对于海军的理解还停留在“巨大的炮口”、“丁字位”、“海里”等一些术语上,至于这些术语讲的是什么意思,他是一窍不通的,那个“丁字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正经的一个海军白痴……   “纪孟兄,各国的海军炮弹都是这样么?有没有那种炮弹弹头和发射药包直接整合在一起的炮弹,在发射的时候直接一体装填进炮膛的?”谭延闿问道。   “不是!虽然在下不是干海军这一行的,但是多少有些了解,西洋列强的战舰上面的炮弹都是如组安所说的那样,炮弹和药包在生产的时候就是组装在一起的,发射的时候非常简便……”唐伯文回答道。   “纪孟兄,你可知日本海军战舰上的炮弹是什么样子的么?也和我大清是一样的么?!”谭延闿急切的问到。   唐伯文摇摇头说道:“这个在下到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谭延闿苦笑地说道:“纪孟兄,实不相瞒在下到现在连真正的海军战舰都还没有见过呢,对于海军更是一窍不通。不过以常理设想在战争中,这一体化的炮弹远比现在北洋水师的这种发射药包和弹头分离的炮弹要强得多,至少其发射速度是后者不可相比的……据在下所知,日本的海军战船的特点便是发射速度快、航行速度快,我记得有篇外国报纸曾经戏称日本的战舰是‘拿着尖刀的裸体勇士’……”   “哦?还有这样的评论,这尖刀倒是好理解,那‘裸体勇士’意思是什么呢?那有没有对中国舰船的评论呢?”   “这是指日本海军舰船的防护性能力比较薄弱的缘故吧!至于对北洋水师的评价是:‘身穿重型铠甲的乌龟’,指的是北洋水师舰船炮火威力大、防护性优良,可是速度极慢……”   “炮火威力大到不见得,以前听说北洋水师的炮弹非常有问题,连沙子都给装进炮弹了,至多是因为火炮口径大;至于防护性优良倒是真的,北洋水师的两艘主力战舰都不是在大海战中被击沉的,一千多发炮弹击中愣是没有沉,这防护性是过关了,就是跑得太慢呀……”谭延闿在心中想到。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纪孟兄可以转告中堂大人,想来这个炮弹问题日本保密性不会很强,因该很好打听到。不过不管怎么样,中堂大人都应该考虑生产那种弹头和发射药包整合在一起的炮弹,西方列强先不去管他,日本的威胁才是中国所面临的最现实的威胁,日本人的火炮射速本来就很快了,北洋若是能够采用这种一体化的炮弹,那至少可以相互平衡一下,这样在未来两国交锋的时候,北洋水师也更有把握一些……”   唐伯文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仅此一条,伯文这趟就没有白来!不过这次伯文前来拜访,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无烟火药生产设备的事情……”   谭延闿笑着摆摆手打断唐伯文的话说道:“纪孟兄在天津发到福州的电报,家父已经转交给在下了,纪孟兄的来意在下早已得知,也作了相应的准备……这设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一套设备四万两银子?外国商人开价实在是太高了,就算扣出那六七个点的回扣也是赚得太多!在下已经向德国发出了订购意向书,由德国毛瑟武器制造厂在德国代为出面来办理此事,四台设备估计总报价在十万两银子左右,最多不会超过十二万两,连运费都计算在内了,而且还有五点的回扣可收,全新德国设备!若是纪孟兄和中堂大人还不满意,在下建议北洋可以派人前往国外,国外有些生产厂家由于经营不善,资不抵债者就会破产倒闭,纪孟兄可以着人留意,虽然设备是旧了点,但是这在价钱上就对划算,把对方整个厂子都买下来,土地再拍卖一次,设备运回来……”   唐伯文听后大喜,笑着说道:“中堂大人听后一定会很高兴,真是谢谢组安从中费心了。我们从外国商人得到的报价实在是有些高了,中堂大人已经说过了,只要这些设备的报价能够控制在三万两左右,就交付给组安四千两的辛苦费……”   谭延闿笑着说道:“在下对中堂大人仰慕已久,若是收了中堂大人这四千两银子,那在下以后也就不敢去求见中堂大人了……中堂大人执掌北洋利器,乃是保家卫国,况且现在朝廷银钱紧张,这四千两银子和那五个返点加起来也有一万两银子了,还是由中堂大人全都用在这北洋水师上面吧,银子虽少些,但好歹也算是在下一份心意,还请中堂大人不要拒绝!”   “‘卫国’未必,但是‘保家’却是真的!老李同学也许真的有些开窍了,这么急着买设备造炮弹,看来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啊!不是说老李在甲午战争问题上处于保守地位,不舍得北洋水师被砸烂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现象!”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第三十五章 肥羊   一万两银子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小数字,但是面临北洋水师这个庞然大物,这些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恐怕扔下去连个水漂都打不起。谭延闿不是不知道北洋一系中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弊病,这一万两银子扔下去,能够有五千两用在实处他也就谢天谢地了,不过想想那个让国人扼腕整整一百多年的北洋水师,他又不能不投!   “这下可真的下血本了,若是为了巴结李鸿章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那些机器设备就已经帮了李鸿章的大忙了。”谭延闿心中还是为这一万两银子而有些心痛,一万两银子足够让他一次性派遣十个士兵远赴德国学习两三年的费用,可是要送给那些贪官蛀虫,他心中想想就有些舍不得。   唐伯文笑着说道:“这是组安应得的,不必推辞,若不是组安帮忙的话,上哪里找来这么便宜的新设备?”   谭延闿并没有表态,而是郑重地说道:“纪孟兄,在下对天津机器局也有所耳闻,这机器局中也有一些弊病……可能这有些交浅言深,但是这炮弹事关国家之安危,若是从这上面做了假导致海战失败的话,恐对中堂大人极为不利,在下也是多嘴,不过还请纪孟兄深思!”   谭延闿记忆中的那场悲剧,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居然没有打沉日本一艘战舰,这简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海军腐化的再严重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步,而且北洋水师的那些主要军官都是从国外受训归来的,素质应该不错,不应该怎么惨,当然炮弹问题只是导致战争失败的原因之一。谭延闿知道这么说很可能会引来唐伯文的不快,这个唐伯文能够代表李鸿章到这里来见他,可见在天津机器局中应该算是个管事的,谁知道在炮弹上做手脚的人有没有他?!   不过即便如此,谭延闿还是按奈不住自己的嘴巴,这炮弹问题事关海战成败,哪怕有这么一丝的希望能够改变结果,他也必须全力以赴。当然他并不指望腐化的北洋水师能够击败日本海军,他心中确实是非常希望能够有这个结果的,但是这仅仅是希望而已,北洋水师也不是他当家,不过能够多击沉几艘日本战舰,也是他所能够求得的最好结果了。   “若不是北洋水师在甲午海战中一艘也没有击沉日本舰船,也不会这么狮子大开口开价两亿两白银,割让台湾,夺取朝鲜利益。只要老子付出一定的代价,能够弄沉你一艘来恶心你一下,这个代价也就值了!”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唐伯文沉默了一会说道:“多些组安直言相告,这种事在下也听说过不少次了,天津机器局是专门给北洋水师和大连旅顺等地要塞提供武器装备的,这里面要是出了问题,则中堂大人必然会受到牵连……在下回去后会亲自向中堂大人进言的,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会亲自到机器局坐镇管理!”   “北洋水师乃是国家海上长城,系中堂大人荣辱之所在,有水师在则中堂大人无忧,水师战败则中堂大人一世英名尽做流水,图自让朝廷中的那些小人得利,国家则会更加败坏。纪孟兄应该知道最近《强学文摘》不断的介绍日本,篇幅之大前所未有,在下以为日本将会对中国不利,看其扩军架势,两国之间的战争最多不会超过三年便会爆发,因为日本的国力根本支持不起这样的扩军,到了极限的时候只有发动战争来掠夺他国弥补这中间所造成的缺口……在下人微言轻,举国上下朝堂诸公又有几人能够看清?适逢太后六十大寿,这中间的危险就更大了……”谭延闿有些沉闷地说道。   唐伯文听后肃然而动,说道:“组安,这其中的要害中堂大人心中亦是非常清楚,在下正是因为看到《强学文摘》上的消息后,不断的劝解中堂,中堂已经对日本非常警惕了。现在天津机器局经费虽然还比较紧张一些,不过该有的都有,尤其是组安赠送的四套无烟火药设备,更是使得原本为褐色火药配套的钢制炮弹生产设备又能够开工启用,想必未来会朝着所希望的方向前进!”   “但愿如此吧!”谭延闿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唐伯文并没有急着离开广州,而是在这里停留了五天的时间,就住在两广总督府中,谭延闿在忙完总督府内的事务后,便和唐伯文交谈,两人在很多问题上的观点都非常相近,虽然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但是两人够感到对方投自己的脾气交情却深厚了许多。直到几天之后,谭延闿在总督府中收到了毛瑟武器制造厂关于购买无烟火药生产设备的最终订价电报后,唐伯文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而无烟火药生产设备最终的订价在两万八千两一套,三个月后将会运抵天津,对于这个价格唐伯文相信李鸿章会非常满意的。   “前生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唐伯文这个名字啊?如此受李鸿章重用的人怎会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呢?”谭延闿在广州的码头将唐伯文送上小火轮后,独自想到。他前生的历史知识非常有限,若非非常有名的人物他是不会知道的,可是搜肠刮肚之后还是对这个相处了几天的年轻人没有半点印象。   从这几天的相处中,谭延闿对唐伯文的来历弄了通通透透,在他看来李鸿章如此重用唐伯文,这个人在历史上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同样是李鸿章的同年、朋友的子弟如袁世凯和盛宣怀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而这个办事干练眼光超越常人的唐伯文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实在是让谭延闿感到非常迷惑。   “能够张口管老李同学要官当天津机器局总办的人恐怕可没有这么简单,想想就是袁大头也未必有这个魅力……”谭延闿觉得有些累了,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毕竟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唐伯文一个。   “三公子,后天总督大人就要来广州了,在下已经通知了两广地区最主要的官员,到时候他们将会全部到达码头来迎接总督大人,由于广西路途遥远不便,广西抚、藩、臬司大人都会到来,至于其他官员就不必来了……”谭延闿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恭敬地说道。   “子展兄,多谢你多方走动,辛苦了!”谭延闿转过身对身后的男子微微笑着说道。   这个人便是老头子在谭延闿来广州之前重点向他推荐的帮手——广东候补道王存善,字子展。王存善的存在谭延闿老早便知道了,这是附和老头子的主要官员,算是成了气候的。早年的时候跟随老头子在幕府中当文案,相交甚欢,经老头子推荐后做了广东候补道员,在广州扎下根来已经有八年之久了,在这八年当中也亏王存善不忘恩情,逢年过节或是正室夫人过寿、添子等谭家重大事情的时候,必然会不顾路途遥远送上一份厚礼。尤其是在老头子调任闽浙总督后,广州和福州距离不是很远,王存善清闲的时候曾经亲自到福州拜访过老头子两次,谭延闿都伴随在老头子身边自然相识。   谭延闿看得出王存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以弟子之礼侍奉谭钟麟所以便认谭延闿为弟,是以尽管王存善的年龄是谭延闿的一倍,谭延闿依然称他为“子展兄”。谭延闿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在他前生的历史中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王存善是谭钟麟的红人,后来更是盛宣怀所开办的通商银行办事总董,以至于现在谭延闿就开始惦记的张之洞手中的钢铁厂,在被盛宣怀收购后,王存善是汉冶萍钢铁集团的董事,并且还是招商局的坐办。   王存善心中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是谭钟麟的庶出三公子,但是多年跟随谭钟麟的他知道老头子的办事作风,无论庶出还是嫡出在老头子眼中都不算什么,谁能够保谭氏一族平安,谁就能够接他的班,这个不满二十岁的三公子是老头子众多儿子当中最有出息的,明显最讨老头子的欢心,作为老头子的“好学生”怎能逆老头子的心意呢?最重要的是三公子虽然年少,但是取得了解元的功名,天资聪颖,将来科场得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以老头子打下的基础,这个少年仕途一路顺畅不过是举手之劳。   谭延闿知道王存善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原因是什么,对待他也是非常客气,当然他也清楚这个老头子的“好学生”可不是什么好鸟——在广东八年,贪墨有术,地产多的令他眼花缭乱。当然这些都是王之春告诉他的,也正因为老头子的保护,李翰章才没有怎么为难他,王之春则有心提醒了一下谭延闿,免得到时候谭钟麟会步上张之洞的后尘,因为属下不检点而遭到朝廷的密查。   “还是让这只肥羊再长长吧,等老头子到了广州后在商议一下对策,看看怎么处理这个小肥羊!”谭延闿在微笑的背后暗中想到。张之洞一事已经让谭延闿非常警醒,在这个时代的乌七八糟的官场上混,想要长久一点就必须小心谨慎一些。   “白银攻势”并非在任何时候都管用,想翁同龢和张之洞这样的敌对关系,绝对不是张之洞送给翁同龢几千两银子就可以消除的,像李翰章这样的人物还可以通过要挟加白银将之击倒,若换了那个号称“屠官”的岑春宣,估计王之春就死定了。老头子虽然号称“水晶球”从不与人结怨,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的攻击是没有道理的,别到老了还要被这王存善给牵连了。   这几天谭延闿也在暗中交代王之春在广州城内搜集王存善的不法证据,这并不是谭延闿内心品格有多高尚——在他确定自己所要走的路之后,他就把自己的良心全部抛开了,除了民族和国家不卖之外,没有什么不可以卖的。这是一个真正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以雷霆手段行佛祖慈悲,那自己就必须有绝对的实力才可以,他不会当这个冤大头。在这个地头上人生地不熟的,王存善还有一定的用处,等真正掌握全局的时候,就是拿他祭刀的时候了。   “没什么,只是先生来两广就任,我这个做弟子的安能不多做些铺垫来迎接他老人家?!”王存善笑着说道。   “子展兄,你跟随父亲多年,也知道他老人家不是很喜欢铺张的人,来些头面官员壮些场面只要能够过得去就足够了。家父年岁渐高,实在经不起这番折腾,来些官员表示一下心意,不要把这时间拖得太长,以后有时间的话,两广总督府内单个来接见,这样对他老人家身体也有好处……”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在下会掌握好这个度的,绝对不会让恩师累着……”   “哦,对了,子展兄可曾听闻这广东藩台王之春最近那件参劾案的内幕么?家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老人家多费心……”   王存善从对方温和的笑容背后感到了一丝凉意,对于徐致祥大参案这样比较深的政治内幕不是王存善这个级别可以清楚的,他只知道前任两广总督李翰章在前几个月突然暗查藩司王之春和湖广总督张之洞有关的弊政,结果没有过几天便烟消云散了,在随后的邸报上他才知道事情的大致轮廓,湖广总督张之洞的文案赵茂昌被革职永不叙用,不过为什么偏偏藩司王之春却安然无恙,这就不是他所明白的了。   老头子虽然很器重这个昔日的幕僚,但是也不是什么事都和王存善通气的,徐致祥大参案中的纰漏就是从他这一环节泄露的,于公于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这中间还牵扯着自己的好友翁同龢,传出去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不算,还树了一个强敌。老头子未必怕了这个两代帝师,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够瞒多久是多久,老头子现在巴不得作为帝党首领的翁同龢突然挑出来挑战一下老太太的权威被修理一顿回家养老呢!   王存善跟随老头子十数年,关系密切自然不用说,不然也不会举荐他来广州当候补道员,可是正因为这距离远了,老头子也不敢拿捏王存善还对自己忠心耿耿。以老头子的性格,这王存善让他跑跑腿帮衬一下还是可以用的,但是若想再回到这集团内部核心,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在这个问题上,谭延闿早就得到老头子的面授机宜。   “组安,你定是听了那些多嘴闲人的妄语……”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子展兄,你跟随家父多年,按照年龄上说我该称你一声‘叔’……不过最近这徐致祥大参案正是体现了最近局势不是很太平,你我同为家父办事分忧,切不可为了一些小事让他老人家心烦……家父临来之前曾对我面授机宜,你离开家父身边这么多年,还这么尊敬他老人家,老人家感到非常高兴。临来的时候曾经派人到京师活动一番,打算把这广东海关交给你来打理,结果碰上庆郡王正在安排他府上的包衣周荣曜来署理广东海关,无奈之下只好作罢,不过家父已经放下话了,广东海关没法子,到时家父在这两广坐稳之后,放个属下实缺定然是跑不了的,前提便是子展兄要为家父长脸,不要让某些人嚼舌头……”   王存善听到谭钟麟居然事先到京师活动给他谋个广东海关的位子,眼睛都红了——这广东海关有多少油水他是非常清楚的,这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肥缺,可惜让庆郡王给弄走了,怪不得前段时间下的邸报中由一个名不经传的周荣曜来署理广东海关,原来是庆郡王的人!   “多谢恩师栽培!实缺不实缺先放到一边,恩师的心意在下是明白的……”王存善言语有些兴奋地说道。   “庆郡王虽然还是一个郡王,但是家父观此人自罢黜恭王之后接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并且会同醇王设立海军衙门,可见此人今后定会有更高的发展,说不定明年老佛爷过寿,这郡王改亲王也说不定。既然这周荣曜署理广东海关已成定局,子展兄以后在官场上遇到此人莫要轻慢,更不要结仇与他,这才是长久之道……子展兄请放心,有家父在这两广,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实缺,在这两广,家父不重用你还能够重用谁?!”谭延闿微微笑着轻声说道。 第三十六章 筹谋实业   庆郡王也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庆亲王奕劻,他的出名不是像李鸿章和张之洞搞洋务,也不是像醇王和恭王那样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而是因为他为人贪鄙,他才上位不过几年,贪婪之名早就蜚声海外了。谭延闿在前生的时候对这个庆亲王略有耳闻,不过此时的奕劻还只是一个郡王,权力比较有限,按照老头子的推测,庆郡王升亲王不过是跨个门槛这么简单,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以完成,现在眼前慈禧太后过六十大寿,便是这么一个契机。   谭钟麟确实为王存善谋取署理广东海关的位置,这也是为谭延闿在两广总督府内确立威信的需要,可是庆郡王也想到从广东海关捞钱,给他府上的包衣奴才谋得了这个职位,谭钟麟未必怕了庆郡王,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年谭钟麟冒险出手援救恭亲王,论血缘关系上,恭王远比乾隆十七子永璘之孙庆郡王要近得多,说话也更有分量,以慈禧太后的禀性,偏向于谭钟麟还是非常有可能的,不过他不愿意结下庆郡王这个仇家,连带对王存善也是嘱咐了一番,莫要无事寻周荣曜的麻烦。   谭钟麟对王存善的期待是归谭钟麟的,对于谭延闿来说,像王存善这样的人现在在中国的官场上多如牛毛,这种人固然很可恨,不过在顶级食肉者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长着两条腿的移动金库罢了。不巧的是,谭延闿便是这种食肉者,虽然他不是顶级那个层次,但是对付王存善这样的小角色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请组安放心,在下一定谨记恩师教诲……”王存善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尽管署理广东海关的位子是飞了,但是得知周荣曜的背景后台对他来说也是非常有用的资料,像这样的上位代理者不是他所能够惹的起的,有谭钟麟坐镇两广,他这个道员想要得到一个不错的实缺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既然他已经做了八年的道员,就不在乎这一两年的时间,他王存善等得起!   谭延闿听后脸上只是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转身向不远处的马车都去,王存善一时间对这个年轻人摸不到头脑,只得皱了皱眉头跟随谭延闿离开码头……   三天后老爷子如期到达广州码头,两广地区的抚、藩、臬司大人和一群大小官员都站立在码头上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谭延闿自然把这些人看在眼中。   “相传曾国藩曾经做了个梦,说他在梦中和几个好友评价自己的一生,所有的人都说曾国藩一生足以彪炳史册,但是有一个好友却说他种下了亡国的祸根——曾国藩虽然剿灭了太平天国,但是却使得地方割据,长此以往下去,不就是亡国的祸端了么?!”   谭延闿看到这个景象后才明白其中深刻的含义——清朝二百余年来都是朝廷掌兵,钱粮归于户部,藩臬听命于中枢,不过曾国藩所带领的湘军,依靠军功升至省抚的就多达二十多个,曾国藩的湘军后面又有李鸿章的淮军,相比前者,淮军将领的骄横更甚,简直达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中央和地方是一锅糨糊,如果在帝国没有遭受强悍外敌的情况下,中央还能够依靠大义的名分,有强硬手腕的君主集权成为一个比较强大的整体。可惜现在的中国已经成为一盘散沙,一个节制两省的总督就可以让两省的大小官员心惊肉跳,尤其是这个总督在临来广州之前,亲手把一个臬司送上了断头台,这更使得两广官员心中有些不寒而栗——这老头子不过是个水晶球,但是他的儿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   “父亲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赶紧歇下吧!”谭延闿在替父亲把那些两广一众大小官员打发走之后,看到老头子有些劳顿,便轻声说道。   说实在的,谭延闿对眼前这个老人要说一点敬畏没有那是假的,毕竟谭钟麟对他培养是发自内心的,但是这“敬畏”之中,“畏”终究是大过了“敬”。不管怎么说,谭钟麟是他的父亲,尽管老头子最近几年为官多是“混”,但是对于老头子的精明算计的布局谋事,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紧,也正是因为谭钟麟一心帮着他,他在看到老头子疲劳的时候,忍不住关心了一下——这是发自内心的。   谭钟麟听后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人不服老不行,为父这几年确实是老了!老三,你把这个拿去,也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经老头子示意,谭延闿非常疑惑的从老头子的旁边拿起一个木匣,打开一看,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全部都是一万两面值崭新的银票!   “哼哼,没有想到何兢在福建当了这么多年的臬台大人,那些境内的大小土匪们每年给他的‘孝敬’已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这不过是其中的十之一二罢了,多少也有个二十一二万两银子。你要办洋务实业,为父不拦你,为父也知道你现在手头上也有个将近二十万两银子可以挪动,但你这是为家族以后考虑,不像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这些银子就算为父推你一把吧,反正都是按照官面上的规矩留下来的……”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这还是谭延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面额银票,不过他并没有留恋这么多财富而是不在意的将木匣合上,淡淡地说道:“孩儿来广州还没有几天,就已经听闻这广州官场上有着种种弊病,听王子展说过,这里一个南海县一任知县就可以贪墨得银二十多万两,真是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银子?”   谭钟麟微微皱了皱眉头:“王子展曾经跟随为父多年,可是离开时间这么长久了,恐怕已经不记得老夫当年也是杀过数十贪官的人了!”   “藩台王爵堂曾经和孩儿密议过一次,这王子展虽是个道员,但是这八年来手变得越来越黑,王爵堂隐隐希望孩儿能够转告父亲,莫要被王子展这等龌龊小人污了名声……”谭延闿轻声说道。   “小三,你相对王子展下手?!”谭钟麟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谭延闿微微摇了摇头:“王子展不可重用,也不可不用!重用他未免走了张之洞和赵茂昌的老路,不用不行是因为在这两广一亩三分地上,我们毕竟是外来客,王子展在这里经营八年好歹有些根基,不用未免太可惜……”   谭钟麟摇摇头说道:“小三,为父也许真的老了,不过能够看到你走到今天这步,为父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王子展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父再清楚不过了,这种人是不可能给你多少帮助的,先前为他活动署理广东海关不过是为了安他的心罢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的话,也就送他一程吧……这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不过八年王子展已经变得连为父都不认识了……”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父亲现为朝廷二品封疆大吏,哪里能够说老?还要在这两广地界上干出番事业呢!”   “老不老也就这么回事了,为父对这些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了。这两广总督可以说是直督以下很耀眼的位子了,天下总督之中,直督李合肥第一,张南皮镇湖广为第二,这岘帅和为父则为第三……再向上一步却是无门了,为父也不愿意回到京师那个小圈子当中,这京师中的一品、二品什么的在为父眼中不值一提,哪里有这两省总督来得自在,进退自如?是以为父扔下那个从一品的兵部尚书不干跑到闽浙当二品总督……可是朝廷这一纸调令可是把为父推到了边上,上下无门,以后可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京师纵是一品大员又当如何?那个圈子不是一般人能够待得住的,一个不小心便是败家之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的官当的窝囊,不当也罢!满族贵族一直就是盯着这里,生怕汉官夺了他们的权,纵有曾国藩或是李鸿章这样的能臣也不过是战战兢兢而已,换了修养不够的早就被逼反了!”   谭钟麟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组安,你的路还很长,官场要诀不过是‘谨慎’二字罢了,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行险……”   谭延闿听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谭钟麟走向后院……   谭延闿想要兴办洋务实业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的,之所以选定纺织业做为突破口介入洋务实业也是有着相当多的考虑。在这个时代所谓“洋务工业企业”主要指的还是纺织、轮船航运、电报电线、煤铁矿务开采和冶炼这四大项,相对于后三者,纺织业入门门槛比较低,技术上并不是很复杂,而且从国外可以购买到当今最先进的设备,最重要的还是后三者不仅仅是商业上的,在军事上也有很大的价值,相比之下纺织业受到外国政治势力干涉比较少。   谭延闿也知道老头子在洋务实业上比较保守的原因也是有心结的——整整十年前,谭钟麟新任陕甘总督,上任所办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关闭了由左宗棠主持开办的兰州织呢局。兰州织呢局是洋务派最早投资创办的一家纺织企业,当时左宗棠权势如日中天,凭借着个人的政治威望,从国外购进纺织设备千里迢迢的运进兰州设厂。谭延闿现在想来就是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到左宗棠在兰州开办织呢局的后果是什么——兰州是西北的重镇,但是想想西北那非常有限的消费市场也可以知道兰州织呢局的产品最终消费者肯定要在东部,可是再想把织呢局的产品运出来可就是左宗棠致命的软肋了——在最初运设备进兰州的时候,交通问题就是一大要害,可以说是遇河架桥、逢山开路那是家常便饭,在没有铁路的情况下,光是这运费就可以将兰州织呢局给拖垮。   谭钟麟上任陕甘总督后,所看到的兰州织呢局已经投产了三年,不要说在那个时代,就是在现在,洋务派官员所开办的大量企业有哪个不是把企业当成衙门来开办?这兰州织呢局也成了一个小衙门,产品质量差、生产成本高、运输成本高,每生产一天便加大亏损,这陕甘总督在全国几个总督排名之所以靠后,还不是因为陕甘地区乃是最为穷困的地方,哪里经得住织呢局这么折腾。无奈之下谭钟麟只好将左宗棠所开办的织呢局关闭,第二年便完全废弃了,左宗棠出身湖湘,远征新疆曾留下了“湖湘弟子满天山”的佳话,想想老头子亲手把他所佩服的左宗棠所开办的实业关门大吉,心中滋味可想而知。自此本身对洋务实业并不热心的谭钟麟变得更加排斥洋务,他可以和洋务派官员打好关系,但是他自己却对洋务半点不沾的——在他而言,左宗棠已是一时人杰,连左宗棠都办不好的事情,他更加不行,他没有左宗棠的政治威信和实力,估计要是再出一个“兰州织呢局”,左宗棠可以没事,但是他谭钟麟免不了一个非常不光彩的结局。   谭延闿的动机非常简单,就是从纺织厂赚钱,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现在中国每年单单是从英国一个国家所进口的棉纺织品就达到了五千万两银子以上,这个数字仅次于鸦片的进口数量,只要能够从中分得一小块市场,可想而知那所产生的财富将会是极为惊人的,要知道建一个北洋水师也没有花的了一千万两银子。   谭延闿之所以涉足实业,也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好几个不错的项目,尽管他前生在大学时期不是学习的物理、化学,但是毕竟前生的生活中有很多东西是这个时代所未有的,有几个技术含量比较低、投资少的项目完全可以移植到现在开办工厂来赚钱。   “这个世界有很多钱所不能够做到的事情,但是人生在世却不能离开金钱!”这是谭延闿所信奉的金钱准则,到现在他还并不指望自己能够做出诸如推“翻清政府、建立新民国……”这样逆天的事情,但是将中国变得更加“强壮一些”这就离不开金钱,尤其是他还要想抢日本的饭碗,在国际贸易中限制日本,这就更离不开金钱了。   这个时代中国头号纺织企业还是数李鸿章所率领的北洋集团开办的上海机器织布局,张之洞的湖北织布局现在才刚刚开张不到一年,从规模上还是效益上自然比不上拥有四百张织机的上海机器织布局。前段时间谭延闿路过上海的时候,其中一项便是考察上海机器织布局,从中得知现在的上海机器织布局去年的产量接近二十万匹,这个数量应该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了,但是就是这样的产量,也仅仅相当于当年中国进口洋布的八十分之一。   “这个市场这么大,若是我不插上一脚,钱也都让外国人给挣了,还不如参与一下,多少也是把外国人的钱挣回来一点!”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他的后台够硬,况且现在所谓的“十年专利”权到今天已经过时了,他想要开办大型织布企业不再会收到上海机器织布局的限制,现在纺织业除了上海和武昌有两个大型织布企业之外,广东人陈启阮在二十年前开办了继昌隆缫丝厂,还有便是十年前上海黄佐卿开办的公和缫丝厂,至少在织布行业中民间资本还没有多大的动静。   广东是中国接触国外最早的地区,但是这里同样也孕育了不少精通洋务的人才。谭延闿不得不承认,在当今中国南方开化的程度远远优于北方,当然北方作为权力中心自然有吸引人才的作用,但是清政府内部的腐败僵化根本无法发挥洋务人才的作用。谭延闿想要设立织布厂,除了写信给他所认识的唐伯文,请他代为帮忙之外,干脆就在广东就地招收人才,来组建织布厂。   其实谭延闿的幕府中便有经商的人才,翻译科中的沈静和寇青不仅在外语上有着深厚的功底,他们以前不是随着家族在海外漂泊经商,便是在上海的洋行中为外国人打工,他们对洋务实业也有着非常深的认识。谭延闿自己出钱办实业,在政治上固然是以老头子的两广总督名号为保护伞,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私人企业,况且就算谭钟麟愿意,谭延闿也不希望自己的产业办成了一个微型衙门。   在谭延闿的主导之下,沈静和寇青根据自己的实践写出了一份章程,这在谭延闿眼中不过是一份十八世纪版本的创业计划而已——他们采用雇用经理人的方式来管理纺织厂,从原材料采购到生产销售,经理人的薪水完全与工厂的命运相挂钩。 第三十七章 洋务过往   这样的创业模式和现在相对比较“先进”的官督商办又更进了一步,老头子看过这份章程之后也有些犹豫之色,不过在谭延闿的说服之下便同意试上一试——“以前的那些管理方式左宗棠、李鸿章还有后面的张之洞都已经用过了,效果有限的很,还不如尝试一下新的道路,也许能够创出另外一片天地也说不定!”谭延闿这样给老头子解释道。   目前还没有更好的经济人才可以使用,沈静和寇青就勉力承担起这份重任,寻找经理人的广告已经在报纸上发出了,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之后,他们两个人便慢慢的放手,交给继任者来管理纺织厂。织布机已经由寇青到香港和英商接洽过了,由于李鸿章曾经主导过上海机器织布局,所以唐伯文为谭延闿请到了当时给上海机器织布局调试机器的美国工程师丹科,当年就是这个美国人携带中国布的花样去美国和英国在织机上试织以挑选合用的机器,他的到来将会大大缩短谭延闿的建厂时间。   “公子,在下心中尚存一丝疑虑……”正当谭延闿满腔热情的筹建纺织厂的时候,翻译科的陈飞有些犹豫的找到了谭延闿。   “宇盛兄当可名言,你我皆是幕友,没有什么公子不公子之分的,但说无妨,只要是有理的话,延闿自然从善如流!”谭延闿笑着说道,他虽然是这幕友堂的首领,但是却没有半点官宦人家公子的骄横之气,对待别人也是非常和气,颇得幕友堂众多幕僚的尊重。   “组安,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建立纺织厂是个好事,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到以后令尊能够在这两广总督任上待几年?等到令尊卸任的时候,你还在广州不走么?说句不太客气的话,令尊在位自然是没有人敢招惹纺织厂的,但是令尊调任或是离开两广……组安,这广东的水很深,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考虑好才行!组安有大才,以后自然不会只开这么一个纺织厂,今后无论是科举、步入官场或是开办其他洋务实业……这事情多着呢,组安哪里可以照看的全面?所以还是最好有所打算才好!”陈飞有些低沉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放下手中的文件,沉默了一会站起来拍拍陈飞的肩膀笑着说道:“宇盛兄思虑周详,愚弟确实在这方面考虑欠佳,宇盛兄既然认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解决延闿心头之惑呢?”   陈飞说的非常现实——“人走茶凉”,人情尚且如此,更何况在这肮脏的晚清官场?现在谭延闿可以头顶老头子的两广总督的光环,一路行事畅通无阻,但是老头子能够在这两广任上待多久?以后老头子卸任,自己也要跟随离开,这个纺织厂的保护伞骤然之间减弱,其丰厚的利润会不会引来来头更大的食肉者?这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老头子的年龄大了,就算抛开年龄问题,有哪个人能够在这两广总督这么敏感的位置上待上五六年——这里华洋杂处,说不得洋人闹出什么祸端,搞不好这个两广总督就要背黑锅。   况且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随着甲午战败,民族思想日益崛起,这广东作为中国最为开化的地区之一,必然是革命党最为活跃的地区——谭延闿前生的历史知识告诉他,革命伟人孙中山可是格外的“偏爱”广州,虽然最终起义是在武昌成功,但是这广东十数年间大小革命党起义是此起彼伏,谭钟麟能够在这么一个复杂的环境中稳坐两广总督的位子么?   单纯从心理上出发,谭延闿是不希望老头子在两广总督任上待太久的,最好过个三四年就换地方——他不希望老头子因为职位的缘故,手上沾染太多革命党的鲜血,尽管谭延闿知道现在革命志士的牺牲流血没有太多价值,但是这些人为了民族国家所做出的牺牲终归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宇盛兄对此有什么办法么?”谭延闿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到底和革命党发不发生冲突,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就他所知道的历史,在未来至少三十年内,革命党的组织还是非常松散,事实上直到国民党离开大陆,其内部的派系分歧依旧没有完全解决,众多大小地方实力派都是顶着党派的名义,割据一方和中央对抗,更不要说北洋时期以前的革命党,他们说白了大多都是出身土匪地痞,正统出身为国为民的屈指可数,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招股!我们手中握着近五十万两银子,开办个大型的纺织工厂,这些钱足够运作的了,但是若是想要保证这纺织厂不受外界干扰,就必须向民间甚至官方招股,这样一来我们新成立的纺织厂将会是个多方利益交集的地方,任谁想要对此下手都是非常困难的。况且招股有一个好处便是我们可以将纺织厂的规模再次扩大,而且门类也将会更加齐全——就在下所知这纺织织布离不开棉纱,光有织布机还是不够的,还需要纺纱机器,像上海的机器织布局,它就已经非常完善了,我们何不接着招股扩充本钱的机会,干脆在一开始便建成一个庞大齐全的纺织厂呢?!”陈飞说道。   “这个想法非常好!宇盛兄估计可以募集到多少股本?”谭延闿非常欣赏这个主意,扩充股本后资本大量增加,这样便可以在起步的时候大大领先于别人,虽然这一张饼自己不可能独享,但是这饼要是大出几倍,哪怕自己所占的比例小一些,也可以获得比以前高出好几倍的利润,除了可以分担经营风险,避免有些人眼红之外,还可以一步跨越这最初原始资本积累阶段。   “这个可真不好说!这股本募集资金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是这纺织厂必须严格的处于组安的控制之下,否则所占股份过低的话,可能会为别人充当嫁衣……这两广之地乃是富庶之地,在这里的有钱人多得难以想象,组安以总督公子的身份来募集资金,只要这董事会章程订立的合理,相信肯向里面投资的人一定不会少,信誉有保障自然不用愁募集不到资金。更妙的是这些当地富豪入股之后,可以为工厂带来大量的适用人才,有这么多股东的眼睛盯在这里,任何人想要从中单独捞取好处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利益,也只能尽心为工厂服务……不过这里面关键便是看组安想把持多少股份了?!”陈飞笑着说道。   谭延闿在幕友堂中来回走了一阵说道:“募集股份聚集资金是个非常好的办法,我们出资五十万两白银,要绝对占有至少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这样才能够保持对工厂的绝对控制权,这是个底线不能逾越……这样一来能够进入董事局的成员必然是广州一带最为有权势的人,有了他们的帮助,纺织工厂的管理人员想必也就不是问题了,这个办法非常好,宇盛兄真乃大才!”   谭延闿建立纺织工厂必须要快,因为他需要更多的资金以最短的时间完成原始资本积累这个阶段,然后聚集更多的资金来开办更多的实业,最终目标便是等张之洞撑不下去的时候好接手武昌钢铁厂,这可是要花大笔的银子,没有个五百万两估计够呛能够拿得下来,这就给谭延闿出了一个难题。陈飞的想法非常好,既能够保证他日谭氏父子因为朝廷调动而离开广州后,这纺织工厂还能够继续正常生产,也能够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建立一家现代化的大型纺织企业。   谭延闿这改自己办厂变招股募集资金合力办厂的方针得到老头子的同意之后便立刻实行,先在两广报纸上刊登招股广告,而《强学文摘》也专门开辟了广告专栏,以宣传织布厂招股信息,希望能够借着《强学文摘》的影响力在外地选用有实力的“豪强”参与其中。没过几日寇青回到广州,在得知其中详情之后更是出了一个主意:谭延闿号召募集股份,肯定会得到热烈的响应,以现有的五十万两白银估计很难占据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若是因为控制股权原因而不能吸纳多余的资金,未免有些太过可惜,这样一来便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差价入股,不论别人投入多少钱,谭延闿的股本永远定格在百分之五十一;第二个便是在建厂投产之后扩容股份,扩容股份的价格远比原始募集股的价格要高得多。   寇青所想出来的两条办法也算是不错,第一个是入虚股,等以后有钱了再填补回去,这种事在现在中国开办的合营企业中非常普遍,高级别的食肉动物甚至不用自己出钱,单靠一个名声便可以在企业中占据相当数量的股份,甚至以后都不用出钱来填补这些股份。而后一种方法在谭延闿看来倒是类似后世股市中的新股增发,他不是学金融的,但是也知道增发对于股市来说多半是负面影响,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只要你的招牌够硬,若是能够请来慈禧太后入主董事局的话,就算增发新股价格再高也有人强破头来认购。   谭钟麟在详细听完寇青的主张之后,沉吟了半晌说道:“这两种办法先不谈,倒是组安你这个纺织厂能不能赚钱呢?别到时候像左帅那样虎头蛇尾可就不好了!”   “父亲,孩儿在返回福州之前曾经在上海逗留数日,也曾亲眼观看上海机器织布局,并且在武昌也看过张之洞新开办的湖北织布局,两者不同点是在于湖北织布局完全是官办,而李鸿章的上海织布局是官督商办。两者来说在孩儿眼中皆不足取,都是把工厂办成了衙门,不过后者受到的影响比较小罢了。现在棉纱已经飞涨到六十五两一支的地步,而布匹的利润更是要厚于棉纱,每年仅英国人就要出口中国五千万两的纺织品,不过不要忘记他们是从地球的另外一端万里之外运来,这运费就已经非常可观,只要纺织厂运作得利想要做到盈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大人,三公子所说的没有错,就属下所知,英国有织机十三万张,而美国后来居上有十五万张之多,就是这样,所有列强国家都在重视纺织业,不断的添加新的织机以扩大生产占领市场……现今我大清织机最多者乃是上海机器织布局,也不过四五百张,而纱厂则一个也没有,三公子此举正是填补了这项空白,管理得当的话完全可以盈利!”寇青在一旁肯定地说道。   “美国的织机比英国的还要多,英国人输入纺织品都达到五千万两之巨,那美国呢?岂不是更多?!”谭钟麟问道。   “英国人占据着中国的长江流域的精华部分,其他国家想要插足其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张之洞所办的湖北织布局机器就是从英国所采购的,而上海的织布局亦是如此。盖因为无论是湖北还是上海都是英国在华的传统势力范围,其他国家想要插足,这也是英国所不能容忍的,列强依靠其坚船利炮来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同样他们也随时防备着其他列强的窥伺……中国国势疲弱,总有北洋水师亦不能保证国家利益不受侵害……”谭延闿低沉地说道。   谭钟麟听后也是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二十三年前,老夫听闻士林中一个朋友说起一件弹劾案:当时的李合肥任湖广总督,曾经奉旨调查一个叫彭汝琼的人,当时我还记得李鸿章在奏折上对这个人非常不屑,在查到彭汝琼靳捐万两银子后离开湖南参劾上去之后还不算,还把彭汝琼在四川的一些劣迹也都给抖落出来。你们知道最后这个彭汝琼和李合肥是怎样的结局么?”   谭延闿和寇青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头子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谭延闿却知道老头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件事,肯定有所指示。   谭钟麟摇摇头笑道:“老夫虽然不乐意搞洋务实业,但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彭汝琼不过是个贪官污吏,而且李合肥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个人的为人是怎么样的,但是李合肥在开设上海机器织布局的时候,启用的就是这个彭汝琼!”   “啊?!”寇青和谭延闿在听后大吃一惊,像彭汝琼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劣迹,若是放在别人手中出钱疏通重新获得启用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李鸿章先是弹劾他后有启用他来负责这等重要事务,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谭钟麟站起来冷笑地说道:“正是这个彭汝琼在整整八年之后向当时的南洋大臣、两江总督沈葆桢和北洋大臣李合肥提出请在上海创办机器织布局,并且提出章程八条、节略二十四条……李合肥在短短几天之后便给予了答复,答应了办厂的请求和计划,并且还给予了和洋布一样的优惠政策。哼哼,现在想来当时李合肥能够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并不只是因为彭汝琼当时亲自跑到河北保定递秉帖的时候提出让郑观应当会办,而多半是因为李合肥酝酿已久并且迫切希望能够有人站出来办这纺织工厂……当年也是老夫被左帅的治呢厂给弄怕了,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李合肥会做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来,老夫只知道洋布在我大清非常畅销,却不知道这一年下来居然要花五千万两银子来进口洋布!”   “那最后哪个彭汝琼怎么样了?在下在上海的时候并没有听闻这么一个人物,况且上海机器织布局也是我大清有名的工厂,只是听过郑观应、马建忠,这个彭汝琼不可能一点名气都没有啊?!”寇青疑惑地说道。   “想想彭汝琼从光绪四年便给李合肥递了请建织布局的秉帖,到了光绪十五年年末的时候才正式开工,老夫记得当年在兰州的时候,朝廷的邸报到了光绪十六年的二月才对这件事说了聊聊几句而已,前后十一年。至于这彭汝琼也被李合肥给弄下去了,李合肥原以为配上郑观应便高枕无忧了,没有想到这彭汝琼贪鄙的本事八年来更是达到了他所未曾想过的程度,好像不到一年百万股本中的三十万两银子便不明不白的没了,把李合肥弄得勃然大怒,两人分道扬镳,这上海织布局更是在创办之初头五年里面没有一点进展,想李合肥堂堂北洋大臣,五年办不起一个工厂,突遭别人笑话,没有想到这一办就是十一年!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谭钟麟微微笑着说道。 第三十八章 抵羊   “官办产业都是这样,哪个从开始到建成投产不要等个十来年?!募集股本商办工厂就没有这样的问题,毕竟拖上一天便是股东们自己的损失,早投产早见效,在金钱利益的驱动下,他们的双眼会挣得大大的,谁要想从这里面捞钱能够瞒过他们的眼睛是不大可能的。”寇青不屑地说道。   “孩儿也是这样认为的,有了股东们的帮助,不仅这办厂的人才很好招揽,就是建厂投产的速度也会大大加快。毕竟纺织厂所招募的股本主要还是来自广东一省之地的富商甚至是官员,有他们帮忙,这建厂中碰到的难题他们也会上心,为了银子和利益他们也必须尽心竭力的帮助孩儿来建厂。虽说这股本筹集是越多越好,但是孩儿还是非常想控制住纺织厂,这样一来采用何种招募方式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谭延闿笑着说道。   “以老夫看来这招募股本的方式选择哪个都是非常不错的,要说办事最快还是用第一种方式,说到底那种方式都是信用问题,老夫这两广总督的名声还值这个价。若是当地富商不同意的话,那老夫也有不少积蓄,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让你多做些事情。这段时间听你们讲了这么多,老夫心中对这洋务实业也多少有了些底,可能从曾文正到现在的李合肥和张南皮,他们所走的路很有可能是错的厉害了,这商办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谭钟麟笑着说道。   这段日子谭延闿和他的幕僚们没有少分析洋务派们几十年来在实践中所出现的利弊得失,谭钟麟自然对这件事非常上心,至少因为谭延闿的《劝学篇》,谭钟麟在清廷的政治立场上从稍微排斥洋务逐渐转化成“支持但是不参与”的色彩,直到最近因为谭延闿从家族的立场考虑,必须“积累财富,为以后留有余地”,这才使谭钟麟的政治倾向有了进一步的变化。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谭延闿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在谭钟麟的控制范围之内,若是出现了差错大不了赔些钱罢了,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影响到自己在官场上的根基。况且他已经老了,但是儿子却是非常年轻,在政治上迟早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根基,而放眼现今官场,掌握实权的人物诸如李鸿章和张之洞,这些人都是洋务派的领军人物。谭钟麟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心中却明净的很——从曾国藩开始到现在,能够在官场上成为实力派的,要么有军功、要么有手中掌握着大量的洋务产业。而他也看透了,这生逢三千年未曾有过的变局时代中,洋人的玩意终究还是要替代土布油灯的,为了家族和儿子日后着想,发展洋务除了捞取更多的财富之外,更重要的积累儿子的政治资本。   两广总督府中传来的招募股本,由总督公子亲自商办纺织厂的消息没过两三天便在广州传开了,谭延闿将会出资五十万两白银做为先期启动资金,占有股本的百分之五十一,两广各界人士尽可参与投资购买股份合作办厂。广州的富商对此极为响应,广州做为中国最早的开放城市,其资历远比上海要久的多,这里的商人对洋务实业一点都不陌生,他们早就想投资纺织业了,可是由于上海机器织布局享有“十年专利”的特权,任何人想要涉足这纺织业,都将会成为上海机器织布局的附属,广东商人对此早就非常不满了。   现在谭延闿筹办织布厂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谭延闿已经表示北洋大臣李鸿章已经来函确定了他们办厂的资格,并且享有上海机器织布局的特权,所生产出来的布匹和棉纱于洋布享受运入内地同等的子口半税和免纳厘金。广州商人自然清楚中国对布匹的需求如何,现在有了正式的保障,又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商办,所以积极认购股本,由于对织布厂的股本认购热情非常高,谭延闿和他的幕僚们不得不暂停认购,而是核实认购人的实力之后,登记在册,最后遴选出最好的合作伙伴一起来筹办织布厂。   当然能够进入谭延闿花名册的广州富商,他们认购股本都必须规定在一万两以上的,否则认购人数太多必然会导致董事局的规模庞大,到时候不利于做出决策。等纺织厂建成投产之后一段时间,再正规的发行小额股本以进一步扩充股本,募集更多的发展资金,这也得到了广东富商们的理解和响应。   经过十天的运作,谭延闿和他的幕僚们最终敲定了合作人选,一共有二十八名广东富商最终成为纺织厂董事会成员,他们的认购股本金额加上谭延闿的总共有一百七十万两之多,他们也都一致同意在纺织厂运作一年之后,谭延闿再向股本中注资二十万两,最终获得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   加上谭延闿一共二十九人的董事会在经过了数天的讨论之后,确定了建厂的各项章程,甚至还包括了今后纺织厂运营良好需要扩容资本再次募集股本的时候,将会按比例稀释董事手中的股份,当然董事有权力优先收购自己比例内的股份。有了这个简单的董事局之后,“抵羊”纺织厂正式开始投入运作,织布纺纱机器则由董事会授权给谭延闿全权负责,董事局只有监督权力。   说起纺织厂的名称,毫无疑问出自谭延闿的“剽窃”,就连商标也没有放过,直接引用了两只绵羊相互抵抗的形象。在董事局会议上,谭延闿才发现这个商标和厂名是如此受到欢迎,形象贴切——他们办纺织厂就是要和洋人相抗衡,从洋人手中夺取利益,就连老头子都非常赞许这个“创意”。   “后人也许会忘记这个标志,但是在这个时代,不仅仅要挣钱,还要在挣钱的同时树立起民族自己的标志,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起到唤醒民族意识的作用!”谭延闿在董事局通过他的提议之后,心中非常激动的想到。   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是谭延闿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激动——“抵羊”一个传奇的名字,只要稍微对近代民族工业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传奇的标志会因为他而改变。   “也许我可做的更多、更好,今天就是一个见证,今后我将更加用力的为改变而创造条件,让改变更多一些,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更多一些……”谭延闿紧紧的攥着手心中暗自想到。   也许是历史开的一个玩笑,当抵羊纺织厂先期从英美订购的五百八十张织机和纱机五万锭子正在广州厂内紧张安装调试的时候,一个消息突然传到广州——九月初十(十月十九日),上海机器织布局在准备大力扩充之际,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所焚毁,损失极为惨重,保守估计已达百万两之多!   远在天津的唐伯文通过电报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立刻发电给广州的谭延闿通报了这个消息,谭延闿也不曾耽误,这个时候上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广东,他必须赶在消息到达前召开董事会来给抵羊纺织厂董事局成员们打气,所以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还是派人将董事会成员召集在两广总督府幕友堂开会。   “天津北洋大臣李鸿章大人对此的表示是:‘布缕乃民间日常所必须,其机器所纺织者,轻软匀净、价值尤廉,故远近争购……庶几华棉有销路,华工有生机,华商亦可沾余利,此事断难中止,亦难缓园!’”谭延闿照着电报念道,念完之后还把电报发放给董事们相互传看。   在这个时候李鸿章做为清廷首屈一指的北洋大臣,他的态度是非常关键的,唐伯文将李鸿章的态度发电报过来就是为了坚定谭延闿办厂的决心,因为李鸿章迫切的需要有人站出来发展纺织业,每年从英国进口五千万两银子的纺织品几乎都成了李鸿章一块心病,和他同是洋务领袖的对头张之洞对此亦是心有同感,不过张之洞对此认识并不是那么深刻罢了,他办纺织厂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看重了纺织的利润,好用这个利润来弥补钢铁厂的窟窿。   “现在棉纱已经飞涨到了七十两,不论上海机器织布局到底怎么样,我们这里是绝对不能够停的,非但不能停,而且还要加快速度,甚至还要扩大规模!上海的厂子一烧,近期布匹、棉纱本来就很高涨的价格将会再次抬高,这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一个董事站起来大声说道。   “我们从英美订购的纱机和织布机还有多少没有到位?现在所余的银钱还有多少?如果有可能的话尽可能先订购纱机,至少这棉纱的价格已经涨得令人心跳了!”   “上海那边还要不要重建?”   “废话,当然是要重建的了,这电报上白纸黑字写着北洋大臣的意思,想必重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谭延闿没有想到自己本来是想给这些商人打气坚定立场的,没有想到这些董事们听到上海织布局被烧之后,非但没有半点忧色,反而要高声疾呼扩大生产,再次向英美订购织机和纱机,这样一来可以填补上海织布局所遗留下来的空挡,仿佛上海那边被烧到成了他们的节日一般。   不过上海机器织布局被大火焚毁倒是给谭延闿提了个醒——在他前生的记忆中,洋务派们大力开设的洋务实业几乎都遭遇过大火或是干脆爆炸的考验,这当然和操作人员有很大的关系,但是这防火防爆却做得很不够。   “各位董事先生们,在下觉得扩大规模倒是先可以放上一放,这灭火装备却是绝对不可以少的,就算我们把织布厂的规模建的再大,也经不住一把火烧的。幸好我们把织布厂的厂址选在了河边,取水灭火非常方便,但是在下像除了要制定严格的防火防爆的规章制度之外,还可以考虑一下购买一两辆救火车,这样也好在突然发生事故后好应急灭火,当然还要对工人们进行严格的培训,从源头把好安全这道关口!”谭延闿敲敲桌子,等那些董事们都安静下来后大声地说道。   “组安考虑的周到,这救火设备不可少,反正百万两银子都花进去了,也不在乎再花几千两添置救火设备,若是老天跟咱们作对,来场大火也不至于像上海织布局那么惨!”各位董事们都附和道。   “好这添置救火设备培训工人这件事就先定下来,然后便是添置设备,扩大生产规模的问题,各位董事可以举手表决,我们一共二十九个人,少数服从多数,当然也要看股本数量的多少。”谭延闿说道。   “谭先生,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一个董事说道。   “请说,这是董事会,在下资历最浅,各位先生直接称呼在下表字即可,董事会所做出的决定也关系着各位日后在这织布厂上所获得的利润多少,相信只要是大家提出来的,都是从善意的角度出发的,我们都会重视!”谭延闿微笑地说道,所有董事听后都非常赞许地点点头,这个时代虽然比以前社会风气开化了许多,但是读书人不言利的规矩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不是这十年二十年便可以改得掉的,像陈飞那样本身是个秀才后来又是学外语又是进洋行的,这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的极品。   “请问组安,这上海机器织布局一把大火给烧了之后,北洋李大人会不会重建织布局呢?而且先前许诺给咱们的优惠条件是不是还有效?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官本会不会参与到咱们这个织布厂里面来?!”   谭延闿听后微微笑着站起来说道:“上海机器织布局发生大火后,天津的唐伯文能够这么及时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给在下发来电报,各位觉得这对只有一面之交的人可能么?在下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封电报可以说是李大人发过来的!李大人生怕我们在得知消息之后会打退堂鼓,借唐伯文之手来坚定我们办厂的信心,所以说这定下来的优惠政册应该是不会变动的,况且这也涉及到了北洋衙门的威信……以在下看来,上海织布厂一定会重办,前后花了十一年的时间筹办,才不过四年的时间便化为灰烬,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大家最为关心的便是官本会不会介入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大家尽可放心,若是官督商办的话,那在下早就建议家父这么做了,但是我们现在这是干什么?说的非常直白一些就是挣钱,抢夺洋人在华的纺织品市场份额,在这商场上和洋人争利,而不是去办官府衙门!各位都是商界前辈,自然清楚这什么买卖若是朝廷也参与进来的话,对于商人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若是在欧美列强那里国家只是把持武器军火等少量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行业,像纺织这样纯粹的民生行业非但不干预,甚至是大力扶持给予多方优惠政策的,所以在下是坚决反对官本介入我们的纺织厂的……当然若是官本强行介入的话,在下也不会留难各位,会以高出各位最初投入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回购各位手中的股本,现在我们就可以签约,白纸黑字订下这个章程,免得以后晚辈在这广州城内不好意思和各位前辈见面!”谭延闿笑着说道。   所有的董事在听了谭延闿的话后,都笑了起来:“组安这话说的实在!”   虽然在建厂的关键时刻突然传来这么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但是抵羊纺织厂依旧从容的进行建设,所有设倍加紧安装调试,并且又筹集了三十万两资金追加购买纺织设备,先期订购的设备也不断的从海外运抵广州进行安装。   不过才半个月的功夫,五百八十台织机和五万锭纱机就已经安装调试完毕,九月底进行了盛大的投产运营庆祝仪式后,抵羊纺织厂正式开始运作起来了,由于上海织布局被大火所焚毁,现在中国最大的纺织企业便是张之洞所办的湖北织布官局,拥有织机近一千张、纱机三万锭,而抵羊纺织厂将名列第二,纱机拥有数量还远超过湖北织布官局。 第三十九章 国货   抵羊纺织厂只是暂时在规模上落后于湖北织布官局而已,现在投产的这五百八十张织机不过是先期订购的九百张织机中的一多半而已,在得知上海织布局被焚毁后又召集的三十万两股本将会全部用于购买织机和纱机,到时候总体规模将会全面超过湖北织布官局,成为中国头号纺织巨人。当然若是想要等所有订购设备全部运抵安装调试完毕的话,还要再等上三个月才可以。   由于抵羊纺织厂是完全的商办,在谭钟麟的保护之下没有其他政治势力的干预,就是谭延闿也是完全采用商业运营的方式来参与管理经营,并没有借着老头子的旗号来耍威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民族资本的生命力是非常顽强的,湖北织布官局那里虽然刚刚投产一年多,但是其生产的布匹、棉纱都已经有积压了——官员们视企业如官场,和自己没有切身的经济利害关系,他们对企业经营管理一窍不通更不会主动熟悉这些,既不会千方百计的降低生产成本和推销产品,也不会使生产流通灵活运转,企业生死盈利亏损与否都和他们无关,这样的官办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谭延闿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事实上他对商业只是凭借前生记忆有一些小创意罢了,若论实际管理一个大型纺织工厂,就是一百个谭延闿绑在一起也顶不过这些在商场上纵横数十年,个个奸猾似鬼的商场老油条们的一根手指头。   “最好的经营方式便是完全交给纺织厂的董事局来管理,他们都有重金投入其中,二十八双眼睛都在警惕地盯着纺织厂,只要没有外人插手,他们内部谁也别想串通起来作假,毕竟说服一个人容易,要是二十八个人都连成一条心,那我们栽这个跟头也无话可说,不过他们也要想好,让咱们栽这个跟头是否划算?毕竟我们的后台就是管理这两广的总督衙门,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想来耍花招,他们也未必敢!”谭延闿非常得意的对老头子说道。   谭钟麟想了想再想了想说道:“那还要看看再说!”   事实上抵羊董事局除了谭延闿一人独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其余二十八名董事是非常能干的——在这个时代,由于上海和湖北的织布官局都竭力想要从洋人在华的纺织品市场上争夺份额,洋人也不是这么好惹的,双方自然开始相互竞争起来。现在上海织布局已经不复存在,湖北织布局又是地处内陆,虽有长江水运交通便利,但是华棉、华纱竞争力已经处于极端的疲弱之势,仿佛一夜间中国的纺织业又被打回了原型。   由于是官办,和大清国打交道已经数十年的洋人对于大清国的官员做派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于湖北和上海的两个大型纺织厂,他们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只要略施小计便让两个织布局在投产后不久便开始积压。不过这一次的对手换作了谭延闿所领到的抵羊纺织厂,这是一个纯粹的商办企业,并且还有过硬的地方后台保护。洋人起初对这个对手也是非常轻视的,但是随着抵羊纺织厂投产之后,所产出布匹和棉纱质量几乎达到了洋货相同的水准,其地理优势又是如此明显,抵羊纺织厂的竞争力在它投产运营的第一天开始便显出了其灼灼逼人的架势。   由于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们都是两广地区数一数二的富商,他们经营各种行业,这纺织品自然也在他们的业务之中,纺织厂产品品质如何他们自然最有发言权,投入生产后,顺便借助他们的供货和销售渠道,一夜之间便占领了广东广西市场,这几乎给两广的洋商当头一棒,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抵羊纺织厂的布匹棉纱因为质量好,很快便进军上海江浙市场,加上“抵羊”二字的深刻含义,在上海织布官局被焚毁对于中国民族自信心上也是有一定的打击,这一切让人联想到“抵羊”,心中自然是倾向国货。由于这产品质量过硬,用户在购买之后更是在心理上对抵羊纺织厂产生了信任,加上“国货当先”的思想,抵羊纺织厂销售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纺织厂门外的码头上已经泊满了等待装货的货船,生产极为吃紧。   此时无论是李鸿章还是张之洞等人,所有的中国洋务派们都在关注“抵羊”,“抵羊”在短时间内凭借着深刻的内涵迅速占领了市场,各家报纸都争相报道此事,使得“抵羊”这个品牌一夜之间被所有的中国人所知晓。   “中堂大人,为了力保中国商民之自有权力,抵制洋商自运机器来华制造纱布,防止中国利权被一网打尽,晚生特协广东商人合办抵羊纺织厂。其董事局所有成员都以确认无洋商暗中顶替,身家皆属清白,请中堂大人放心……”   谭延闿给李鸿章和张之洞都各自寄出了信件,内容上都差不多,都是陈述自己办厂初衷,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当然谭延闿不指望张之洞能够帮自己纵容“抵羊”纺织品在湖北横行无忌来抢他的饭碗,但是这也是向张之洞进行示好——亲密关系离不开长时间的经营,既然谭延闿已经对张之洞口袋里的那些产业惦记了这么久,就必须要打好双方友好交往的基础,到时候才能够顺水推舟介入张之洞内部。而给李鸿章的信件纯粹是希望李鸿章能够在北方为抵羊纺织品开辟市场。   谭延闿和他的董事局胃口非常大,一边忙于生产,一边忙于扩张建设,生产销售的前景非常好。以现在抵羊纺织厂的生产规模,月出纱近三千包,每包纱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七十二两之多,仅此一项便月进账二十二万两之多,而布匹产量也达到了每月五万匹的数量,销售可得三十万两。董事局一致全票通过将每月近三十万两的利润全部投入购买新机器用于扩大生产,这也是因为受到销售量和巨大利润的刺激所致,尤其是生产棉纱的纱机,更是扩大生产的重中之重。   纺织业的利润最大头还是在高级细布上面,在个山头也是抵羊董事局所必须攻占的,可是高级细布必须使用进口棉花才可以织得出来,抵羊董事会局决定少量引进英美法等国的棉花进行试种,以便积累经验观察比较各国良种棉花的优劣——棉花是生产棉纱和棉布的原料,若是原料卡在洋商手里,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所以抵羊董事局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小辫子攥在别人的手中的。   也许是“抵羊”这个品牌的特殊效应,董事局的成员们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上仿佛有了一种极为神圣的使命感——抵制洋货,简单单纯的排斥洋货不是抵制,而是必须要自强自立,建设实务来和洋商排开场面大擂台,这才是抵制洋货的正当途径,只有质量和品质都上去了,和洋货能够一较长短,凭真本事建立国货的威望,这才是真正的抵制洋货。   正当抵羊纺织品建立自己的国货威信的时候,农历十月二十八日,北洋大臣李鸿章委派盛宣怀重建上海机器织布局,而在此之前,无论是社会还是官场上都一致认为盛宣怀是肩负重建工作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手中掌握着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等一大批盈利状况非常良好的产业,又有大批钱庄和官款的支持,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名望和本身就热心关注洋务实务是众所周知的。   对于李鸿章委派盛宣怀来重办上海机器织布局,谭延闿心中还是非常有准备的——李鸿章这么重视洋务实业,这上海机器织布局被大火焚毁更是对他个人的威望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肯定会从手下亲近之人中遴选最优秀的洋务人才来重建上海机器织布局,而盛宣怀无论在能力上还是资历上都是北洋系统中首屈一指的,不派盛宣怀还能够派谁?!   也许在别人眼中重建工作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但是谭延闿知道盛宣怀只要有这个机会一定会接手这项在别人眼中非常棘手的工作——什么项目最能够赚钱?答案无疑是和人民生活最为密切的行业,这些行业是老百姓生活密不可分的部分,也是最有盈利把握的项目,而纺织业是这些行业中最有生命力的,只要运作得当,盈利对于盛宣怀来说是举手之劳,更何况现在棉纱的价格不断上涨,从年初的不到六十两到现在几乎都已经涨到了七十五两之多,这样的升幅是极其吓人的。   也许是抵羊纺织厂的兴旺起到了非常好的示范作用,盛宣怀在接手重建任务后,第一项要干的事情便是清理结算前帐和筹集资金来重建纺织局。上海机器织布局虽然被大火焚毁,但并不是完完全全烧个干净,还有至少十余万两的价值,盛宣怀轻易的重新填充股本,然后在上海、宁波和苏州等地募集股本。抵羊纺织厂投产时日虽然不过才一两个月,但是兴旺的程度已经让所有关心洋务的人看在眼中,但是抵羊纺织厂后台硬,而且其董事局内部非常团结,原本谭延闿想要在投产后进行股本增发,但是董事局全体成员决定宁可自己把增发股份承购下来也不愿意让给外人,所以任谁也别想沾这个便宜。   既然抵羊纺织厂的便宜已经错过去了,那盛宣怀重建的上海纺织厂便成了唯一的选择。盛宣怀原本确定招股百万两,其中民间绅商认购部分为六十万两,其余由北洋系统内部调剂,结果在确认他出面主持重建工作后,民间认购股份非常踊跃,以致到了限购股份的地步。台湾巡抚邵元冲要求对新厂投资认股,盛宣怀不得不亲自发电报给邵元冲说:“公如欲附入,一、二万两还可预留,多则无此限额……”   盛宣怀轻而易举的借着抵羊纺织厂的东风,非常顺利的募集到了足够的百万两资本。最让谭延闿非常感兴趣的便是盛宣怀同样也是处于害怕日后被官本强行介入,在新建工厂的名称上改“局”为“厂”,以显示商资商办之意,厂名取为“华盛纺织总厂”,另外还在上海、镇江、宁波等地设立十个分厂。   华盛纺织总厂尽管还停留在纸面上,但是抵羊纺织厂董事局的董事们已经感到这个即将诞生的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威胁,不过令他们比较心安的便是华盛的规模绝对比不上抵羊。华盛到现在账面股本规模不过才一百一十万两,而抵羊纺织厂的起始规模便在一百五十万两,若是考虑到盛宣怀的“官皮”,可以预见这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有效使用率是比不上抵羊的。况且抵羊为了满足旺盛的市场需求,每个月都将所获得的利润都不断的继续投入到纺织厂的扩建当中,可以预见抵羊才是还未诞生的华盛纺织厂眼中的庞然大物——就算盛宣怀动作再快,没个一年新厂休想开工,而在这一年当中,抵羊的规模还不知道扩大成一个什么样子。   “我们抵羊才是中国民族纺织业的霸主!”谭延闿在董事局会议上豪迈地说道。   对于谭延闿的话,董事们都毫不怀疑,他们抵羊才是中国民族纺织业的领头羊,无论是张之洞的湖北织布局还是正在重建中的华盛织布厂,他们都不是抵羊的对手,而抵羊心中的对手只有列强的各大纺织厂。   “我们要在上海设立纱厂,以前的上海织布局是没有纱厂的,只有湖北的织布官局才有一个小纱厂,可以想象等华盛正式投产后,必然对棉纱有巨大的需求,正好就近卖给他们,都是中国人也需要相互照应点……”一个董事说道。   “盛宣怀恐怕不会把这块肥肉让给我们,虽然目前并不知道他心中怎么设想,但华盛肯定会有自己的纱厂,棉纱的高价一定会刺激盛氏建立纱厂。不过就他手中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其规模一定有限的很,我们把纱厂建到他的门口也好让他干脆绝了在棉纱市场上的念头,干脆干好他的织布厂!”另外一个董事笑着说道。   “就在下所知,纺织业其实还有很多方面,纺纱织布不过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链条而已,还有印染等重要环节……现在棉纱的价格虽然很高,还有上涨的趋势,但是这种现象不会持续太久,棉纱的价格必然会下跌回归到一个正常的水平上。若是继续加大力量投资纱厂,那以后想要像现在这么快收回成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还不如将追加投资纱厂的份额减少,积蓄资金尝试在印染等环节,这样也是分担风险的一个办法。最重要的便是投资印染行业,也是使得我们生产出来的布匹可以获得更深入的加工,增加其附加值,获得的利润未必会比这棉纱少,这棉纱说到底还是一个初级加工而已……”谭延闿在董事们热烈发言之后,笑着说道。   说到纺织就不能不提印染,本来谭延闿是没有建立印染厂这个想法的,不过他在前生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非常过瘾的电视剧,里面那个陈六子便是干印染的行家,他和日本人之间在印染业中斗智斗勇的情节给谭延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谭延闿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历史,但是这也变相的提醒了他,纺织业还广阔的很,往上有印染行业,往下还有棉花种植等方面,抵羊纺织厂要成为纺织业中真正的巨头,担负起抵抗外国资本对中国的掠夺,要走的路还有很长,眼前的顺风顺水不会维持太长时间的,洋商未必会咽的下这口气,以后的麻烦肯定不会少。   “组安说的好!这棉纱的价格估计也是虚高,到现在已经涨到七十五两多了还要向上涨,这有些不大正常,可能因为华盛纺织总厂的建立,这棉纱的价格还要向上涨一些,但是向上的空间绝对不会太多。现在这个价格已经都让我感到有些头晕了,以后的价格发展多半也许真会应了组安的话,若是棉纱价格平缓下降回归到一个正常价格还好,若是突然来个跳崖降价,那我们投进去的越多,赔的也越多。现在我们挣得这么痛快,别到时候都给赔进去了,那可就欲哭无泪了!”一个董事笑着说道。   谭延闿看了他一眼,这个董事叫伍轩仁,这个伍轩仁可能是抵羊董事局二十九名董事当中身份最为复杂的一个——他早年从美国来到广州,在这个时代中国的国籍管理并不是很清晰,这个经历还是在所有董事提交自己的身份证明的时候,谭延闿发现的。 第四十章 盘根错节   伍轩仁也捐了一个道员衔,二十多年来在广州经商不断的积累财富,使他成为广州商界中一个非常显赫的人物,有传闻这个伍轩仁很可能是五十年前名噪广州的十三行首领伍家的后人,不过没有确切的证实过这个消息。   说起商人,谭延闿自然很清楚中国在晚清时代有三股地方商人势力最为鼎盛——广东的行商、两淮的盐商、山西的票号,十三行便是广东的行商,在鸦片战争之前,广东十三行的商人们是大清当之无愧最为富有的一群人,同时他们也是那个时期全世界最为富有的人。   谭延闿也听说过伍轩仁很可能是当年十三行首领伍家的后人这一传闻,当然他对于广东十三行的历史也多少了解一些,据说伍家到了鸦片战争时代伍秉鉴那辈的时候,已经是富可敌国,以他所掌握的资料来看,伍家是那个时代的世界首富也不为过。十三行毁于鸦片战争的炮火之中,不过关于他们的传奇故事,就算在今天谭延闿也没有少听说过,不过就谭延闿所知,清朝的这三大商人群体的覆灭都是跟国家战争有着密切的关系:十三行毁于鸦片战争,两淮盐商覆于太平天国,至于现在还非常活跃的山西票号则会在数十年后的北洋乱战时代彻底毁灭。   伍轩仁的背景谭延闿也查过,他确实是有美国的成长经历,但祖籍却是福建人,但是上一辈人是干什么的,他倒是没有细查,至于伍轩仁到底是不是十三行伍家的后人,谭延闿并不关心这些——伍家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他们也许是历史的一部分,这样的家族也不可能因为一场战争便打回到平民,有些根底那是肯定的,不过谭延闿并不在乎这些,他是需要钱,但他有的是办法通过正当途径去捞钱,用不着去翻历史寻找巨商后人来敲钱。   谭延闿和伍轩仁的话得到了众多董事的赞同,华盛纺织厂现在的筹建速度非常快,已经开始在原来的基础上开始兴建厂房了,但华盛并不是抵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犯不着为此还要结下一个强敌——华盛也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其背后的北洋却不是好惹的,商人经商为的是求财而不是结仇,把纺纱厂建到人家门口这在于对方的眼中是一个非常挑衅的动作。   以现在抵羊的实力,扩建是必须的,既然棉纱的价格很可能会盛极而衰,抵羊不打算继续在这个方向上大规模的增资扩建了,倒是谭延闿所提出的向纺织工业的其他方向发展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印染行业在抵羊董事局看来更是一块大好的肥肉,他们可以行程产业一条龙——自己纺纱、自己织布、然后再印染,这样可以获得规模效益,经过一系列的深度的加工后,其产品不仅在成本上有着外人所不具备的优势之外,还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润。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中国现在纺织工业不过才是刚刚起步而已,有着非常广阔的市场,但是在很多方面还都是处于原始的手工作坊式的经营生产模式。抵羊纺织厂可以凭借其雄厚的资金基础向这些空白行业发展,这样既不与人结怨,又可以品尝到空白行业中的巨额利润,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   谭延闿坐在董事局会议桌的首位,见两边围桌而坐的董事们都在相互交谈交流自己的意见,过了会便拿起桌上的小锤子轻敲了两下,等所有董事都安静下来之后说道:“其实延闿在组建纺织厂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在这一个行当上捞上一票便完事的想法,而是想长期经营下去。泰西各国列强都是依靠机器来大规模的进行现代化生产,所以才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强国富民,可见这是一个趋势——不仅仅是纺纱织布可以使用机器,在在下看来今后所有的行业生产都会慢慢有过去的手工作坊式的生产向机械化生产转变。”   其他董事听后都点点头,他们都是广东商人,和外界保持着非常广泛的接触,思想上非常开化,自然不是内地一些地方的商人所能够相比,在开放程度上来说,他们可以说是中国最有活力的商人群体。对于谭延闿的话他们心中是非常认同的,毕竟机器的生产效率和过去的手工生产方式有着太多的优越性,况且随着时间流逝,这机器也越来越发达,今天做不到的并不代表明天做不到。   “延闿在最初的时候想凭借一己之力来开办这纺织厂,后来改成募股合办,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等所积累的资金比较雄厚的时候,还有更多的产业可以去开拓,缫丝、制麻、印染等等,这些行业在目前来说都是处于空白状态,而我们中国生产蚕丝、麻等这些最主要的原料,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来经营这些产业而非要用进口货?大家都很清楚‘十年专利’,估计很多人心中对这个政策还是非常抵触的,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十年专利’最主要的还是防止外国人来到中国本地直接设厂生产,那才是我们的灾难!现在‘十年专利’已经结束了,可以预见外国人来中国直接设厂生产的时间不会太遥远,所以我们更是要加紧时间占领市场,否则等到洋人真的来中国直接设厂,那我们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地了!”谭延闿沉重地说道。   “我们抵羊就是样抵制洋货,我们中国人当然就要使用中国货,若是国人用不上我们的产品,那就是我们的失职!……”董事们也许在当初投资抵羊纺织厂的时候,纯粹是服从追逐利益的想法,但是这“抵羊”商标有着令人非常惊叹的魅力,这个商标是谭延闿根据后世的抵羊商标所设计的,图案便是一个地球上两只绵羊两角相抵,背景的地球图案是东西两个半球,图案上位于东半球的那只绵羊比西半球的略微健壮,西半球的绵羊在腿部设计上略微弯曲有向后倒退的趋势。   谭延闿在当初设计这个商标的时候只是大体的记忆而已,在绵羊相抵的细微情节上是他自己所设计,请别人画出来的,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才正是原本历史上真正的抵羊商标,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也许这个商标在西方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商标罢了,但是只要是个中国人或是对中国文化有些了解的外国人都可以非常清楚的解读这个简单商标背后的含义。单是从民族情结上来看,这个商标对于抵羊纺织厂的销售便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初提出这个厂名和商标后,所有的董事都一致通过,原本有些董事也请人设计了厂名,但是在看到这个厂名和商标后就干脆把自己的提议扔进垃圾桶了。   “现在我们抵羊纺织厂有着丰厚的利润,各位董事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们可以中止扩大生产留到年终分红,也可以利用这些利润投资新厂,至于有那些投资项目,各位董事可以都写一份报告上来,我们将会在董事局内部开会讨论,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来通过下一步我们的投资方案……”谭延闿提议说道。   谭延闿知道,他现在还要面临科考,根据老头子的意志,他多半是要走向政治的,尽管他对政治非常不感兴趣,同时也非常畏惧那些历史上的诸多强人而非常抵触,但是这是老头子的意志,就如同他不愿意结婚也必须结婚一样,这都不是他所能够抵抗的。经商求财是必须的,但在老头子眼中这是副业,谭延闿最重要的还是要谋求在政治上的发展,像这样抽出数月的时间来办洋务实业已经是快要到老头子容忍的底线了,所以谭延闿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抵羊纺织厂理顺,以后就要看这些董事自己来奋斗了。   农历新年刚过,两广总督府内一片热闹非凡,今年谭家将会有两门亲事——三月谭延闿将会与江西布政使方汝翼的女儿方榕卿完婚,而到了八月,谭延闿的姐姐谭福梅将会嫁给湖南按察使唐树楠的儿子唐赞慈为妻。这是一系列复杂的政治婚姻中的一部分,谭钟麟心中早就演算过很长时间了,除了谭延闿与方榕卿的婚姻是因为谭钟麟与方汝翼的交情之外,谭福梅嫁给唐赞慈则是谭钟麟向洋务派继续靠拢的先兆——唐树楠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的孙子曾广钧的岳丈,尽管曾广钧是曾国藩二儿子的长子,不是长子长孙,但是曾广钧和数学家的父亲曾纪鸿不同,他是光绪进士,现在已经广西知府了,可以预见这个政治家族的第三代终将要重返政坛。   和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一样,婚姻也是政治结盟一个必不可少的补充,曾国藩家族和李鸿章家族还有等等现在还活跃在大清政坛上的一些老牌政治家族一样,其分支是延续着种种政治规则进行复杂的填充和加固。现在的曾氏家族已经到了第三代,长房一代除了继承曾国藩的爵位之外,次子曾纪鸿这一支的两个儿子才是真正朝政治方面努力的一支——除了唐树楠的女婿曾广钧是广西知府之外,增广镕已经到了三品湖北补任道,署理湖北按察使,距离真正的二品已经是半步之遥了。   曾国藩生前老谋深算,身后更是为子孙利用湘军统帅和淮军的关系,通过联姻等一系列复杂的手段编织了一张庞大牢固的政治网络,而谭延闿的姐姐谭福梅的婚姻也成为这个网络上重要的一个结点——向外连接到了身居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势力。   老头子开始结成这门亲事的时候也是出于和曾国藩同样的考虑,政治联姻来保证自己的家族平安,但是随着谭延闿在谭家第二代中脱颖而出,这种联姻便有了更深层次的用意了——谭家通过唐家的联姻与曾国藩家族和李鸿章家族开始相通——曾国藩的孙女和李鸿章的侄孙早就联姻了,李鸿章也就变相的成为谭延闿的姻亲长辈!至于这种比较遥远的姻亲长辈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这完全取决于谭延闿到底能够在政治上走多远——李鸿章做为顶级的政治大鳄,处于大清官场食物链的顶端层次,他是不会为姻亲关系所打动的,他是现实主义者,更不要说谭延闿处在这张姻亲关系网的外围,但是若是谭延闿有足够的本钱和资本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至少现在看来,谭钟麟的总督招牌和谭延闿刻意的结好,这都给李鸿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谭钟麟和谭延闿在书房中密谈了整整两三天,老头子将就他所知道的湘军和淮军领袖的各种政治和姻亲关系完完本本的详细的交代给谭延闿,谭延闿虽然在这两三年中没有少被老头子教训过,但是这一次他终于掀开这张庞大的网络的一角,被老头子所描述的一切都给惊呆了——他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近代史始终都被这少数几个政治家族所把持着,当所有的政治事件理顺归结完毕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最终都会集中到少数四五个人的手中,有时候就是慈禧也未必能够把这几个怎么样。   毕竟诸如李鸿章和曾国藩,他们都是长期处于风尖浪口上的人物,他们都是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的代言人,在这种情况下,慈禧有时候也必须为他们做出让步,最多是长期经营采用明升暗降的方式来削弱他们身后集团的势力。谭延闿综合前生的记忆来看,显然到最后慈禧也没有成功,在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政治角力过程中,曾国藩和李鸿章还有他们身后的政治军事集团凭借着不断辈出的人才,最终拖垮了老佛爷,尽管他们都死在了慈禧的前头,可是最后北洋集团的首领袁大头还是把清王朝送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北洋啊!”谭延闿对这个后世鼎鼎大名的名词感到了一种切身的畏惧感,这个集团数十年来从太平天国时期慢慢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政治军事集团了,由于曾国藩的经营,到现在两江总督刘坤一虽然名头上还挂着南洋大臣的名号,但是整个南洋集团在中法之战后,可以交给他控制的部分已经飞灰烟灭,其真正的资源全部随着李鸿章转到北洋的名下,只留下了一个空壳的名分而已。现在谭延闿可以体会到为什么刘坤一更加倾向于和湖广总督张之洞靠拢,而不是选择李鸿章了——李鸿章除了一个烂摊子和一个不值得夸耀的名分之外,居然什么也没有留给他!   “组安,这该交代为父都和你交代清楚了,你姐姐的婚事也在八月完婚,你的婚事和南北洋之争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现在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李合肥和张南皮,你到底看好哪一个?站在哪一边?等你姐姐的婚事完毕之后,你自己就必须有个定论了!”谭钟麟老神在在的卧在太师椅里,微微闭起眼睛对谭延闿说道。   “孩儿还是看好北洋!”谭延闿思虑了半天回答道。   “那就是李合肥喽?!”   “孩儿看好的是北洋的实力,而非是李合肥!相比之下,就个人来看,孩儿还是觉得张南皮比李合肥更有建树,关键这北洋的实力……最重要的是李合肥能不能给北洋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听后默不作声,沉思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还是两边都走走看?!”   “这走钢丝的活儿也许只有父亲这等谋略才可以施展的开,孩儿到底还是嫩了很多,恐怕承担不起……”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为父的身体还可以支撑几年,替你望望风还是可以的,不过为父也不可能保你一辈子,这种事情迟早还是由你来做主的!不过若是让为父来做这个选择,恐怕也是非常为难的,这样看时间……”   “也许用不了等太长的时间……”谭延闿轻声说道,他的思绪已经从两广总督府的书房中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天津——那里是北洋集团的中心。   “是的,也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甲午战争让以李鸿章为首的淮军集团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而至于已经没落的湘军集团则彻底湮灭于历史当中,这个到现在本来是淮军重要组成部分的分支会在一年后走到最终的尽头!不过北洋的家底经过曾国藩的奠基和李鸿章数十年的悉心经营,即便经历了甲午战争也只是伤筋动骨,随即又在袁大头的发展之下最终确立了袁大头的新统治核心地位,乃至以后纵横左右中国命运几十载,可见北洋这潭水有多深了!”谭延闿在月色下的书房中暗暗的想到。 第四十一章 完婚   “公子,这是你让我找的资料,基本上都带过来了,不过这可是德国科学家所发表的科学论文,非常难读懂……”沈静手中拿着厚厚一叠资料走进谭延闿在幕友堂的办公房间。   谭延闿站起来先给沈静倒了杯茶递过去,然后才拿起那叠资料随意翻看了两眼说道:“文渊,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力量最为强大么?”   面对谭延闿的提问,沈静呆了一呆说道:“西洋列强的坚船利炮!”   谭延闿摇摇头,先将自己手头的资料放在一边说道:“文渊兄,你错了!这个世界上知识的力量最为强大,没有知识便没有坚船利炮,西洋列强各国无不是崇尚科学知识,这和我们中国是不同的,我们儒家从古到今只是视这些东西为小道,从未重视过。列强可以靠科学技术造出坚船利炮,中国也可以,同样是人,没有理由我们办不到!今后我打算在《强学文摘》中开辟一个专栏,上面专门介绍列强各国有名的科学家传记和他们的成就,并且还要通过一些简单的文章来向国人介绍一些普通简单的科学知识,让国人了解科学!”   沈静虽然是秀才出身,但是脑袋并没有被“之乎者也”给烧坏了,不然他也不会科考不成转学外语,并且还成了洋行中的办事人员,对于科学技术他还是了解过一些的,更何况现在的上海是中国最为开放的城市,那里面几乎可以看到西洋各国的最先进的一些发明,诸如电灯、汽车等,谭延闿所提到的他并不抵触。   “公子想在《强学文摘》上开辟这样的专栏是非常好的想法,事实上寇青他们也翻译过一些材料,不过都是夹在其中一起刊印了,若是以后开辟成专栏的话,我想寇青对这方面更为合适一些,我翻译个普通文章还可以,要说科学技术方面,那些名词实在是太难翻译了……这些德文资料都是从香港委托英国人弄来的,这些资料全部是物理学方面的,而且听说是现今欧洲最为顶尖的电磁物理学,你让我收集的是其中一个名叫赫兹的德国物理学家的论文成果。组安,你想要用这些干什么?这些东西就是翻译出来,也没有人能够弄得懂啊,而且你让我委托向洋人订购的那些设备,半个月后就可以到广州了。”沈静说道。   谭延闿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神秘地笑着说道:“文渊兄,这个嘛我要保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制作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东西,从小处说这个东西会给我本人带来难以计数的财富,从大处来讲,这件东西足以让我谭延闿扬名世界,甚至在这历史上留名也是说不定的!”   沈静听后彻底呆住了,留名青史可是一个读书人至高无上的目标,尽管他已经不算是个正统的读书人了,但是……   从那以后,沈静发现谭延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就是连幕友堂都来的少了,半个月后从国外订购的一些设备全部运抵广州,搬进了两广总督府的后院,而谭延闿在看到这些设备之后,出来的次数就更少了,就连三月是自己的大喜日子也不在乎,全凭府中上下为之打点,本人则干脆做起了甩手新郎。   对于三月初三的婚礼,谭延闿本人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他没有对抗这件婚事的资本,更无法忤逆老头子的意志,在后世看惯了的那些无聊电视情节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和顺从——他对爱情依旧充满了憧憬,尽管这场政治婚姻打乱了他的安排,但是他依旧不会放弃对爱情的追求,他也选择了两条道路:一条便是先结婚后恋爱,双方情投意合之下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不过这个可能性在他自己看来是非常渺茫的;另外一条便是等待,等老头子过世,等到这个社会风气开化后,重新寻找自己的爱情,不过选择这条道路需要长时间耐心的等待,也许他这一辈子也等不到……   现在是难得的清闲时期,谭延闿便窝在自己的书房中,除了每天要完成父亲所规定的功课之外,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几个小发明上去了,这其中最重要难度最高的便是无线电电报的研究,在此之前谭延闿已经将一个小东西交给寇青,让他远赴英国等欧洲国家注册专利去了,寇青拿走的那件东西虽然很简单,但是却是非常实用的小物件——拉锁(本文将拉锁的发明时间滞后了,请读者不要追究)。   无线电报是一项非常伟大的发明,它大大提高了人们的通信质量和对信息传递速度的要求。在谭延闿所处的时代,远在地球另外一端的马可尼还没有开始这方面的研究,而谭延闿就钻了这个空子争取一个先手。虽说是先手,谭延闿前生高中阶段是学理科出身,对于数学物理知识是没得说,在高考中这两门功课几乎是以满分的成绩通过的,但是无线电原理知道归知道,若是将其变成现实,这对于谭延闿来说难度还是非常大的。   沈静待会来有关赫兹对电磁波所做的实验报告,这些都是赫兹将自己的成果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尤其是《论动电效应的传播速度》更是将由法拉第开创,麦克斯韦总结的电磁理论,最终用实验来证明了其正确性。这些资料都是无线电应用的理论基础,以谭延闿的水平阅读起来并不算深奥,事实上谭延闿只需要赫兹的实验过程,对于其理论部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赫兹还要清楚。   “以后世一个优秀高中生的水平能不能够在现在制造出无线电发报机?”这对于谭延闿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若是放到后世,那就是一个人来研究制造超级计算机那样的高科技的水平。不过好在沈静按照他的要求所搜集的资料当中,赫兹实验所使用的各种设备都有过介绍,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家在发表论文时候的习惯——他们的重要发现必须经过别人的确认才可以得到承认,其中重要的一条便是重现他所做的实验,所以这些资料对于实验过程中所甬道的设备和操作步骤记录的非常翔实,这正是谭延闿所需要的部分。   除了从欧洲搜集的各种关于电磁理论的治疗和实验设备之外,谭延闿这里还有通过北洋所购进的一套收发报装置,谭延闿将这套装置大卸八块,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了其工作原理,有了这些积累之后,他终于开始利用手头的各种元器件来组装他设想中的无线电电报机,此时距离他完婚的日期只有三天了。就在这一天,一行人在广州码头下船,谭延闿的弟弟谭恩闿代表自己的哥哥前往迎接——这是从江西南昌远道而来的方榕卿,她是来和谭延闿完婚的。   谭延闿看到里里外外张灯结彩的两广总督府,心中也是有些惆怅,尽管他已经对此认命了,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他心中总是有些怪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是置身事外新郎不是自己似的。可惜来往恭贺他新婚的人让谭延闿明白,这场正在筹办的婚礼就是自己的!   “组安,恭喜!恭喜!”客厅中一行人走进,这是抵羊纺织厂董事局成员全体董事都来给他道喜来的。   谭延闿胸前佩花,将自己脑袋中的一些想法全部扔到一边去,振作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客人,便笑着双手抱拳说道:“在下感谢诸位同仁能够来此观礼,谢谢了!”   二十八个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们鱼贯而入,后面跟随着的随从都抬着一溜用红布或是红花装点的礼盒,而礼单是谭延闿亲自接下的,看也没有看一眼便递给了旁边的随从,他可以想象为了自己的婚礼,这些在广东本身就颇有实力的富商一定不会吝啬,就冲着他是抵羊纺织厂的保护人,这贺礼绝对是非常厚实的。   谭延闿出身清廷地方封疆大吏之家,这婚礼自然是不能马虎的,做为谭家未来的继承人,这场婚礼更是热闹非凡,今天能够到这两广总督府内贺礼的人非富即贵,就连远在广西任县令的曾国藩的孙子曾广钧也赶来了,虽然曾广钧现在的官职级别还很低,但是谭延闿非常恭敬的亲自接待,然后将曾广钧送到老头子那里才算完事,这种待遇是客厅里那些道员所不能够享受到的。   除了曾广钧之外,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广东藩司王之春除了送上自己的一份厚礼之外,还代表远在湖北的张之洞送上了一份厚礼。可见婚礼这种大事不仅仅是个人的人生大事,做为涉足政界之后的谭延闿,同样也是各方势力结好的一个机会,对此谭延闿心中也是暗自苦笑,但是明面上还是非常恭敬的和王之春在偏厅谈了一会,同样是他亲自送到老头子那里去。   正当谭延闿觉得参加婚礼的宾客来的差不多,他准备回去进行下一个环节的时候,就听到门房高声报到:“天津机器局总办唐大人到!”   不用细想,谭延闿也知道这个天津机器局总办唐大人一定是和他几个月前见过的那个唐伯文,没有想到这个唐伯文真的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说从李鸿章手中讨个天津机器局总办的位置就给讨来了,这足以说明唐伯文的家族应该和李鸿章关系很深,按照谭延闿所了解的李鸿章,至少唐伯文家族中某个人是淮军的重要人物,不过老头子也没有这方面的印象——这个唐伯文可真够神秘的!   “纪孟兄,一别数月,别来无恙?!”谭延闿主动走上前去问好,不管这个唐伯文是什么背景,这个年轻人的做派和行事作风都很得谭延闿欣赏,不知不觉两人就亲近了很多,况且唐伯文给谭延闿行事带来了诸多便利,于公于私都要和他打好关系。   “组安,不到一年,抵羊纺织厂雄起给粤地,扬名大清,实在是振奋人心!今逢组安你大好日子,伯文远在天津可是对你的喜帖望穿秋水,苦等不着无奈之下只得亲自上门来讨要一杯喜酒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谭延闿双手抱拳低头鞠躬赔罪说道:“这是小弟思虑不周之处,真是罪过罪过,待会酒桌上自罚三杯,绝不推脱!不过纪孟兄来此也是恰到好处,延闿这里正有一件稀奇之物,想必是纪孟兄梦寐以求的,既然来到这里,就多住几天,等小弟收拢一下这眼前的杂事,好好和纪孟兄探讨一下!”   唐伯文听后眼睛一亮笑着说道:“组安所说的稀奇之物定不会差到哪里,为兄拭目以待。不过为兄此来也是转达中堂大人的贺喜之意,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说完一挥手,后面一行数十人抬着礼物便在门房的引导下走到一边去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下可真是小弟之罪了,纪孟兄千里迢迢来此为小弟贺喜,小弟已是愧不敢当,现今送上如此厚礼,以后可叫小弟如何见人啊?!”   谭延闿的“小总督”之名早在闽浙总督的时候就已经传到广东这里来的,做为两广总督府的“一把手”,谭延闿的婚礼在这个时代来说无疑是一场盛大的婚庆典礼,不过对于这场婚礼的半个主角谭延闿来说却是非常郁闷的——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新娘子现在到底长得什么样呢?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光是靠小时候那段时间,他对未来这场婚姻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后世书中那些结婚前配偶都没有见过面的记载还都是真的啊,这是不知道这两人一辈子下来,可怎么渡过?!”谭延闿在婚宴上四处敬酒,没有想到来到这个时空后,自己的酒量奇大无比,灌趴下了一堆人,可是自己还是清醒的,无奈之下他只有端着酒杯四处“追杀”那些面有惧色的宾客们,借此想一醉将这个原本在书中描写的异常缠绵的夜晚给混过去。   谭延闿的目的达到了,在他将抵羊纺织厂二十八个董事挨个灌到钻桌子为止,他终于被气急败坏的老头子差人强行拖入洞房,在丫环的“机械操纵”下,模模糊糊的和新娘喝完交杯酒,挑开新娘的红盖头,脑海中最后的一个想法是:“新娘子真的是非常美丽啊!”   洞房内,已经换上白色湖丝睡衣的方榕卿,费尽力气将已经酩酊大醉的丈夫脱下衣服“整齐的摆放”在床上,看着还在轻声梦呓道:“来……再干一杯!”的谭延闿,方榕卿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方榕卿没有想到自己憧憬了无数遍的新婚之夜居然是这么渡过的,心中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按照她所观察到的谭延闿,自己的丈夫应该是一个非常有克制能力的男人,怎么今天是如此的失态,听自己的丫环说,新郎正在大堂上“追着”宾客敬酒,这真是让她心中感到大失所望。   谭延闿微微地睁开眼睛,身上存留的酒味提醒自己昨天晚上应该喝了很多酒。   “我喝这么多酒干什么?!”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突然心中一惊——“昨天可是我结婚啊!”   等谭延闿心中反应过来后,一动手的第一感觉便是接触到非常柔软细滑的皮肤——“我最终还是完蛋了!”他知道手上传来的感觉是另外一个人的,心中不禁有些哀叹。不过随即他的嘴角又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想到:“前生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喜剧片,里面一个男人被一个女强盗给强行……事后男演员在床上抱着根柳条哭道:‘……残花败柳……’女强盗接口说道:‘不用哭!我会对你负责的!’”   当然,摆在谭延闿面前的是一个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现实——他已经是个有老婆的人了,这可不是后世的戏剧当中非常的狗血情节,而是一个对他而言非常残酷的现实。谭延闿仔细看了看枕边的女子,借着微亮的天色,他的心中不禁赞叹了一下自己老婆的容貌,不知怎的一句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方榕卿长得实在是漂亮,谭延闿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女人,尽管衣着等方面有些不尽如意,但也并非难以入眼,不过却全都比不上他眼前这个正在熟睡中的女孩——尽管这个女子是谭延闿的老婆,但是在他眼中,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还是个孩子。   “就这模样,就是放在百年后当个星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不过他却没有过多的注视身边的女孩,毕竟他和异性接触的经验很少,若是不小心把对方惊醒了,那两个人都会很尴尬。   “他倒是一个正人君子呢!”方榕卿微微的张开眼睛,看到狼狈而逃的谭延闿,心中微微甜蜜的想到。 第四十二章 风起   狼狈逃窜的谭延闿并不知道床上的妻子已经醒了,对于昨天晚上的一切,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过这也达到了他的目的——对于婚姻的逃避。尽管这种逃避是自欺欺人的,但是在他看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前生少有的和几次异性接触使他对婚姻即憧憬又畏惧,而来到这个时代后,以他的条件找个美女当老婆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两个人的思想差异所产生的鸿沟,谭延闿并不能够指望对方彻底的理解自己。   对于方榕卿,谭延闿真是没得说,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尽管年龄还很小,但是却已经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可惜婚姻这东西不是只有漂亮的容貌就够了,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要说谭延闿是圣人不近女色,恐怕连他自己都要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谭延闿也不例外,不过相比之下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念并不是谭延闿的标准,最重要的是在他眼中,方榕卿还是个孩子,尽管他自己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研墨、练字,这是谭延闿每天早上都要做的功课,不过今天他练字总是心不在焉,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老是走神,当他听到里屋的动静时候,便干脆放下笔走出屋到院子里面去打拳——他已经抱定心思要作这个乌龟了,把自己封锁到乌龟壳中,就当这场婚礼不存在。   不过显然谭延闿的逃避是没有用处的,他刚在院子中摆好了一个起手式,外面就匆匆走进一个丫环说道:“少爷,老爷和夫人正在内堂等着少爷和夫人去敬茶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会我们就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谭延闿的身后响起。   丫环看了看面前已经成痴呆状的谭延闿,一边敲敲漂亮的新娘子,嘴角微微一笑便快步走出院子。   谭延闿转过身子看到方榕卿身穿白色绣衣,而后面则挽了一个髻子——正正是一个成婚女子的标准头饰。   “你……你好……”谭延闿脸部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磕磕巴巴的问好,随即有反应过来这个问好好似不对呀……   方榕卿看到谭延闿那副仿佛赔了一百万两银子的丧气样,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起来,觉得偶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个温文儒雅、办事干练的“小总督”完全和自己所见到的丈夫不同,微微笑着说道:“相公还是赶快洗漱吧,让公公婆婆久等了可不好!”   谭延闿听后为之气结,不过也很无奈,眼前这个“小女人”仿佛是抓住自己的小辫子一般,眼睛中总他感觉透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灵气来。不过他尽力把这些无聊的想法抛到脑后,赶紧洗漱收拾好自己,然后和方榕卿一起走向客厅,按照规矩老老实实的给老头子和母亲敬茶。   可以想象谭延闿这婚后的第一天过的是多么的痛苦,他一反最近的常态,在给老头子敬完茶后,便立刻奔向抵羊纺织厂,不过走到半路上才想起自己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总督府里面还有个来头更大的唐伯文呐!想到这里便又指挥马车夫往回赶,弄得给他驾车的车夫直犯嘀咕,今天少爷是犯什么病了?   唐伯文住在前院,尽管他的来头不小,但是有老头子坐镇,谭家还是极为传统的。当谭延闿来到唐伯文所居住的小院的时候,唐伯文正巧还在捶打自己的脑袋走到院子里面,看他这幅睡眼惺忪的样子,谭延闿知道这位仁兄昨天晚上被自己的弄的不轻。昨天晚上谭延闿在婚宴上大发神威,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幕僚、抵羊纺织厂的董事,当然还有这个浑身洋味甚浓的唐伯文,都是在他的“追杀”之列,这些人到最后都是被抬出去的,要不是有老头子严厉喝止,这些人恐怕真的要在酒桌上“殉职”了。   “组安,你可真的是很有精神,不知昨晚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唐伯文看到谭延闿后苦笑的打趣说道。   “纪孟兄说笑了,今天是特别邀请你去看一件非常新奇的物事的,想必纪孟兄是非常感兴趣的,而且它还非常使用呦,说不得中堂大人也非常热切期盼这件东西呢!”谭延闿避实就虚地回答道,说实在的,昨天晚上他自己做了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没有下人扶助的话,恐怕自己的新婚之夜睡在马棚里都有可能。   “到底是什么东西,组安为何这么神神秘秘的?!”   “纪孟兄看了便知道此物的妙用了,不用多问!”谭延闿笑呵呵的卖弄关子。   由于自己的书房就在寝室旁边,唐伯文是不方便过去的,所以谭延闿将无线电收发报机弄到幕友堂中。这套无线电收发报设备是谭延闿自己组装的,已经经过调试实验过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由于是原始机型,稍微挪动个地方,谭延闿就必须为此调试半天才折腾好。   唐伯文尽管不知道谭延闿弄得什么东西,但是电报机他还是见过的,他越看这东西越像是电报机,更何况谭延闿订购电报机还是他经手办的,价格是以成本价卖给谭延闿的,看那两个小木箱子上面还有电报机生产出厂的外国铭牌,他愈发肯定这就是那套卖给谭延闿的电报机,可是这套电报机已经被谭延闿拆的面目全非,而且中间也没有看到有铜线相连。当谭延闿忙活好后,将两台设备分别放到不同的房间,然后请两个事先从广东电报局找来的两个发报员分别各自守住一台机器。   谭延闿忙活好后得意地说道:“纪孟兄,你先在这里给这位发报员说句话,让他翻译成电文发出去,我到另外一个屋去接收,看看能不能成功收到你的消息!”   唐伯文听后脑袋立刻蒙了:“组安,这不是电报机么?中间没有连线怎么会收到消息?”   谭延闿笑着说道:“若是中间有连线,还用我这么费心思干什么?我要的便是没有连线也可以收发报,这中间的巨大价值,想必纪孟兄能够想到吧?!”   谭延闿说完便走出屋门,去到另外一间屋中准备收报去了,留下唐伯文和那个发报员面面相觑,这种事他们两人还是头一次遇到。谭延闿在验证自己组装的无线电电报机是否成功没有请发报员尝试过,只是自己通过发送一些极为有规律的电报信号,而另外一台电报机上有灯泡,其闪动的频率和自己发信号的频率相符,这样就算成功。起始这套非常原始的无线电电报机设备只是谭延闿在有线电报机上加装了一套无线电收发报系统,从欧洲购进了大量的实验设备除了用在复原赫兹的实验之外,其余的都用在了组装电报机上,还把一套有线电报机给拆了才勉强算是构建了这么一套系统。   这个时代还没有进入电子时代,电子管也没有发明,谭延闿是靠其在前生时的数学、物理知识,复原了赫兹所做的所有实验后,明白了如何使用这个时代的科学设备来构建无线电系统,包括锁定频率、放大功率,天线布置等等。若是他不去重复赫兹的实验,这些零部件就算摆在他面前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好在他事先准备工作做的充分,赫兹实验中的设备全部都被购买过来,而且还备了双份,忙活了快两个多月才有今天这个结果。   “就给他发一个‘早上好’吧!”唐伯文对旁边还有些局促的发报员说道。   谭延闿这套无线电发报设备在使用上还是和有线发报是一样的,尽管发报员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但是这套设备是在有线电报机的基础上组装的,所以发报员还是非常轻松的将“早上好”这三个字用电文发了出去。   “早上好”用四码电文编译后不过才十二个信号,电文发出才不过一会,谭延闿兴奋的拿着一张纸跑进来笑着说道:“纪孟兄,早上好啊?!”   唐伯文和那个发报员听后都是一愣神,那个发报员更是有意思,站起身来便对眼前这个铺满一桌子的散乱零件的无线电装置转着圈的大量,想找找看是不是有根导线通往另外一个屋子。   谭延闿笑着说道:“不用找了,这是无线电发报!嘿嘿,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搞成了,就是不知道这有效距离有多远?”   谭延闿前生的高中物理课本上对这无线电电报发明人马可尼的电报装置也做过一番小介绍,据说开始的时候不过才一两百米远,谭延闿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自然对这无线电电报装置进行了改进,但这有效距离还真没有进行严格的测算过。   “纪孟兄,这是我发明的无线电发报技术,在欧洲已经有一些科学家证明了无线电的存在,不过却还没有将其利用起来转化成现实的发报技术。当然这种技术还很不完善,有很多急待改进的地方,尤其是发报距离的问题,不过这已经实现了利用无线电来收发电报,纪孟兄可从这里面看出什么没有?!”谭延闿笑着问道。   “若是无线电发报可以和有线发报相同的话,那可以省去大量的铜线,并且建立发报网络将会大大降低成本!”唐伯文反应非常快,他本人是在国外待过好几年的,脑袋活络的很。   谭延闿听后笑着摇摇头:“纪孟兄说的诚然是正确的,单从民用的角度来看,这无线电发报确实已经大大优于现在所使用的有线电报,不过这并不是它最重要的用途。纪孟兄可以试想一下,若是在北洋水师的舰船上安装这种无线电发报装置,在海战过程中,若是旗舰的信号塔被敌人所击中,无法传递消息,这又该如何?而且在舰船上安装无线电发报装置后,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来反应战情,只要发报距离足够远的话,就是陆地上同步指挥也未必不可能!”   谭延闿想到甲午战争的黄海海战中,正是因为北洋水师的旗舰信号塔被击中,致使北洋水师失去了统一的指挥,立刻成为一堆散沙被日军联合舰队各个击破,居然连对手一艘战舰都没有击沉。他这么迫切的在无线电发报技术上进行探索,也是想要把这一先进技术首先武装到北洋水师身上。大清帝国走到现在已经千疮百孔,谭延闿打心眼里就不愿意与这艘破船共存亡,可是这个民族和国家却是他无法舍弃的,甲午海战对于中日两国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一个是走向更加衰败,另外一个则是走向了列强道路。在谭延闿眼中,无论怎么样,只要给日本人找些麻烦,他都是非常乐意去做的,小到将日本的纺织品挤出中国市场,大到尽力改善北洋水师的战斗力,任何一个他可以做到的事情,他都要尽力去尝试,不求能够彻底改变甲午战争的命运,只求给日本人添点堵,若是北洋水师走了狗屎运能够绝地大翻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对于谭延闿所说的无线电电报机在军事上的应用,唐伯文并不难理解,不过他也清楚中国在这个时代在科学技术方面的弱势,尽管西方列强并不限制中国从他们那里购进最先进的武器,但是要是想凭中国人自己研发现代科技,那多少有些不现实。   不过谭延闿的无线电电报机就摆在他的眼前,而且他也从未听说过西方有过类似不用导线便可以收发电报的机器。唐伯文在现在的中国可以算是对外消息最为灵通的那部分人,虽然电报业务是盛宣怀来主管,但是同为一个系统的人,他对电报的发展趋势还是非常明白的——谭延闿的无线电电报机绝对是首创!   想到这里,唐伯文的心就热了起来,高兴地说道:“组安,你这可是非常重要的发明啊!估计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的达到你所说的应用水平?!”   谭延闿笑着说道:“无线电电报机的基本发明算是完成了,不过想要投入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我最想做的倒是先派人在西方列强国家把这个发明抢先注册,毕竟人家也不是笨蛋,也绝对能够想到将无线电用在电报上。至于应用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想要满足海战的需要,那无线电电报机还需要做很多的改进,至少在传送距离上至少也要达到上百公里以上才可以,若是想取代现有的导线电报机,那走的路还要更长!”   唐伯文听后想了想说道:“这注册专利是必须的,在西方国家有很多发明家都是靠注册专利而发家的,只是我大清现代科学技术落后,人才欠缺,还没有人能够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你可是首开先河啊!”   “其实小弟我在欧洲已经有了几个注册专利,像你天津机器局所生产的毛瑟九三式步枪和盒子炮都是我的专利,已经卖给普鲁士的毛瑟武器制造厂了,要不然哪里会得到这么优惠的条件进口生产设备?!”谭延闿笑着说道。   唐伯文听后一拍脑袋笑着冲谭延闿竖起了大拇指:“还是组安利害,不仅科场得意,这在西学上也是不落于他人!”   谭延闿说道:“相比我那其他几件发明,这无线电电报可是要先进得多,用处和影响更是那几样发明所不及的!待会我就给在英国的手下发电报,托人将这无线电电报机的样机稳妥的送到他的手中,先把这专利注册了再说!当然,我也不会放松改进无线电电报机技术,争取早日把这套设备用在我们自己的身上,毕竟兵战凶危,多一层保护就是多上一层胜算……”   唐伯文自然明白谭延闿口中的“兵战凶危”是什么意思,想到中日两国上空越来越紧张的政治空气,他心中不禁有些萧索。   “这次来参加你的婚礼本来是不想给组安找麻烦的,不过上个月《强学文摘》上面刊登了朝鲜东学道的一些东西,并且你还在文章后面预言朝鲜局势不稳,很可能会成为中日之间爆发战争的导火索……那篇文章和你附在后面的评论,中堂大人都已经非常仔细的看过了,并且还亲自给朝鲜那边发电报询问现状,结果非常堪忧……中堂大人派我到你这里来,一面是向你贺喜,另外一面也是想询问你对朝鲜局势的一些看法……”唐伯文面带忧色地说道。   “中堂大人已经过问了东学道那边的事情了?”谭延闿问道,东学道便是历史上朝鲜的东学党,不过那还是以后国人对此的称呼。   “不错,事实上要比想象的更加糟糕,东学道已经在二十多天前起义了!”唐伯文低沉地说道。 第四十三章 顾盼   谭延闿不是神仙,前生所读的历史教科书上对于甲午战争的起源只是简单的介绍了因为朝鲜东学党起义,引发中日两国向朝鲜增兵,至于东学党什么时候开始的起义,这点却没有介绍,谭延闿也只是稍尽人事而已,没有想到现在东学党就已经开始起义了。   “上个月15日,朝鲜全罗道发生了东学道起义,后来朝鲜镇压不利,看着这声势有越闹越大的趋势……中堂大人开始的时候并未在意,不过在看到你的文章后深觉不妥,除了严令朝鲜那边警惕之外,便是差我到你这里走一趟,看看组安对此有何看法?”   谭延闿听后一愣,心中想到:“老李同学还要询问我干什么?直接派兵啊!”   “东学道起义不过是个由头,朝鲜人是没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相提并论的,他们不过是前台的木偶罢了,关键还是要看我们和日本,中日两国分出胜负则朝鲜局势明朗,否则朝鲜就这么乱下去好了!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便是请中堂大人让在盛京附近的军队火速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镇压东学道起义,这样局势还好控制也就一了百了,当然这样一来日本会根据《天津条约》有所异议,这麻烦还是少不了的,关键是看剿匪的速度有多快;另外一条路……”   “什么路?!”   “纪孟兄,这条路是最坏的,便是由着东学道他们折腾,等朝鲜国王自己玩不转、压不住的时候,必然想着请外兵来协助镇压,这样一来日本必然会插手其中,须知这个岛国对大陆可是有着几百年的图谋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若是事情真地走到这一步,那清流们必然会以国家面子力主中日开战,中堂大人说不得要和日本干上一场,是福是祸那就要看运气了,不过日本赢得面非常大,这里小弟也不用和纪孟兄多嘴,想必这中间原有大哥是非常清楚的!”谭延闿低沉地说道。   “我大清仓促起兵,恐怕未必会有什么效果,就算镇压完后,日本就会没有动静?中堂大人现在正在责成驻日公使汪凤藻密切观察日本动静,现在日本议院和内阁有一定的冲突,只是不知情况如何,也许日本无瑕他顾,局势未必有组安说的这么糟糕……”唐伯文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眯眯地看着唐伯文,把唐伯文看得浑身发毛,心虚地问道:“组安,你看我干什么?!”   “先不说中堂大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是纪孟兄刚才说的话,你自己信么?!”   唐伯文听后一阵哑然。   “纪孟兄,面对现实吧!在下估计中堂大人未必会把东学党看在眼中,而汪凤藻从日本传来的消息定然是‘日本议院和内阁冲突,无外顾之暇。’……说实在的,不是小弟对汪凤藻的为人有什么误解,而是对于日本的这种伎俩,小弟体会非常深,日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发动战争的机会的,要不然它凭什么把国家财政收入半数以上都用来发展军事尤其是海军?!换作是我们,若是不能够谋得足以相当的好处,你说我们会罢手么?!所以说日本议院和内阁的冲突不过是个幌子,就算真有其事,一旦朝鲜局势真的发展到借兵才可以镇压的时候,日本必然会一夜之间一致对外发动战争!”谭延闿冷笑地说道。   “组安,早先听别人说起你是一代俊才,我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但是现在我服气了。不过有一点你还是错了,汪凤藻只是说现在的日本局势有些微妙,而且各国列强也多持观望态度,中堂大人在考虑朝鲜局面之后,已经下令北洋水师待命了!”唐伯文微微笑着说道。   “北洋水师待命?!”谭延闿对这个消息非常惊讶——前生所看到的历史教课书可是白纸黑字写着李鸿章消极对待避免和日本发生战争的呀!   “中堂大人主战?!”   唐伯文摇摇头说道:“非也,是不得不战!中堂大人还是希望能够再拖上一两年的,太后六十大寿,这银子如流水一般,北洋水师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新添战舰了,除非等这六十大寿过去,有上这么两三年的功夫,再增添两三艘战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中堂大人以为中日之间若是非要发生战争不可的话,能够拖上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毕竟日本国小,时间上对我大清有利!不过看日本这架势,正如组安所发的文章一般,他们把国家的命运全部都压在一场赌局上了,一鼓作气成事自然是好事,若是时间拖长了,日本人就会被自己给拖垮了,他们不是傻瓜,中堂大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这躲是躲不过去了,剩下来若是非要打上一仗不可的话,那还不如早作筹备!”   “中堂大人若是这么想的话那最好不过,纪孟兄来此也不单单是代表中堂大人来过问此事吧,是不是中堂大人有什么打算或是不方便的事情需要在下或是家父去做?!”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唐伯文听后笑着说道:“不错,中堂大人希望组安能够说服令尊……”   “呵呵,写信给翁书平自然是没有问题,这点不用过问家父,我就可以做主!不过纪孟兄应该知道中堂大人和翁书平之间的纠葛,这信是好写,就算家父得罪了翁书平也没有什么,不过关键的是这作用未必会如中堂大人所期望的那样啊!”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听后苦笑地说道:“中堂大人对此也是颇为无奈,只是当年翁家贪生怕死,又是南派清流之首,对于当时的大军作战阻碍太多,若是当年曾文正公对此视而不见的话,将会无法服众……”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家父虽然喜爱翁书平的字但并不代表他对其人品也很欣赏,孰是孰非,家父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现在局势危急,就算要得罪翁书平,家父也是不会在乎的,他翁家两代帝师也未必敢拿家父如何。不过怕就怕中堂大人当年既然和翁家结下这等大仇,翁书平哪里会善罢甘休?!只能够是尽人事以听天命耳,这点还需要纪孟兄代为向中堂大人转达!”   唐伯文听谭延闿肯应下这件事,虽然心中对于翁同龢是不是会接受谭钟麟的劝谏暂时放下和李鸿章的敌对状态没有半点把握,但是至少谭氏父子肯做出这样的姿态已经实属难得。   “对了,纪孟兄,上次提及日本舰船所使用的炮弹是整体炮弹,这件事查的如何?可有什么结果?”谭延闿不愿意纠缠这些官场上的是是非非,尽管他总有一天要继承老头子的衣钵必须要直面这些问题,就是现在他也在自觉不自觉中参与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尽量避免这些问题。相比之下即将到来的中日对决才是他所关心的,后世历史中对于这场战争除了清廷的软弱无能甘心卖国之外,最为诟病的便是北洋水师所使用的炮弹问题,所以他更加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唐伯文肃容说道:“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根据驻日公使汪凤藻两个月前的来电,已经非常明确的证实了日本海军所使用的炮弹都是组安所说的那种整体炮弹……不过就是炮弹内所装填的火药还是褐色炸药,并非是组安所说的无烟火药,但是听闻日本人已经在开始试着生产无烟火药了,至于装备了多少还很难说,他们防范的很紧……”   “呵呵,不管怎么说,北洋水师的炮弹装药还是走在了日本联合舰队的前面,至于这炮弹问题,中堂大人可有什么话说,若是缺钱的话,小弟这里多少也可以尽一份心,毕竟国防大事大过天!”   “关于改造炮弹的问题,为兄在任天津机器局总办后已经和英国工程师洽谈过几次,现在设备已经都改造完毕了,开始试着生产一体炮弹,至于效果还要看北洋水师的使用情况才能够定下来,不过中堂大人已经调拨银两,准备多生产些这样的炮弹以应付局面,可是天津机器局的资金非常紧张,组安心意我代中堂大人心领了,可是这中间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于事无补……”唐伯文有些忧虑地说道。   “现在发现这个问题是有些晚了,不过亡羊补牢未必不会没有效果。纪孟兄,尽人事以听天命吧!”谭延闿看唐伯文神情黯淡,只好安慰地说道。   “组安,本来你的大好日子为兄应该多留几天才是,不过为兄接任天津机器局不久,这里里外外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繁杂,所以我打算明天就要乘船回天津,正好两天后北洋水师的一艘战舰要从上海赶回天津,我也正好搭乘,说不得要走得早些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无妨,纪孟兄身兼重任理当如此!如果家父允许的话,这封说和的信我想亲自北上交给翁书平,一来也表示诚意,二来也是为明年大考做些准备……到时候小弟我可能要在京师常驻一段时间了,少不得要到纪孟兄那里去蹭饭!”谭延闿也笑着说道。   “组安,你刚刚完婚就要离家北上?!明年科考到底还是时间尚早,这送信也可差别人去做,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北上?!”   “家父已经提过了,明年科考差不多在明年四月开考,家父也希望我能够早些到京熟悉一下环境,早走晚走对我来说都一样……本来小弟是不想这么早成婚的,原本两家约定是明年成婚,不想小弟这里科考非常顺利,开会试又有这么多规矩,不是每年都有,所以早些熟悉一些也是更有把握,所以才提前到现在成婚……”谭延闿苦笑地摇摇头。   “呵呵,组安,论成家你可是走在了为兄的前面,不过家父去世的早,也没有人来管教我,我也乐得自在。”唐伯文笑着说道。   “这样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组安,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不可拘泥于儿女私情……李合肥要老夫写信说情,哼哼……若是翁书平这么好说话,也就走不到今天了!”谭钟麟坐在太师椅中冷笑地说道。   “孩儿打算过两天就出发北上,若是可以的话,甚至可以和唐伯文一起走,这样也可以显出我们对李鸿章的诚意……”   谭钟麟听后眉毛一动:“组安,这么着急走……你是不是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意?!”   谭延闿听后刚想顺口说道:“不错……”不过他还是非常及时的把那两个字憋在了嘴里。   谭钟麟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心中已是了然:“其实为父早就看出你的心意,对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放在心上,除了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之外,为父还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不过为父不管你心中如何去想,谭方两家除了是世交之外,还是湖南的名门大族,切莫委屈了榕卿,否则为父是不会客气的!”   一时间谭延闿面对老头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还是以沉默相对。老头子虽然是用叹气的语气说话,但是他依然可以听出话语背后所隐含的威胁,对于这种政治婚姻他心中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过偏偏又由不得他来做主,想想前生所生活的那个年代,自己身边也有很多婚姻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也多少释然了。   “记住为父的话,你先下去准备吧,那封信为父待会就写,好好和你母亲道别,明天就随唐伯文北上……”谭钟麟有些心灰意冷地挥挥手让谭延闿离开,对于这个儿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中也只好期待他以后和儿媳妇相处时间长些能够融洽了。   谭延闿对此也是无奈,只得退下去。平心而论,自己的老婆在容貌上自然是没得挑,但是这种心理年龄上的差距让他感到非常的不适应,更要命的是两人除了在童年时代见过一面之外,毫无其他接触,这感情上的鸿沟是不易逾越的。在眼下这个当口,他唯有采取“鸵鸟政策”,过得一天是一天,只得期待老天能够让他们在日后相处的日子里面建立感情基础,这样才会有所转机。   既然老头子同意他和唐伯文一起走,那谭延闿也巴不得能够“逃离”一段时间,不过这广州的事情才刚刚铺开,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为了能够安心北上,他在离开书房之后就前往幕友堂和侍卫队兵营做些安排,至于抵羊纺织厂已经开始步入正规,那些董事们都是商场老手,他只需要在主方向上做些干预已经是足够了,具体经营上,他相信董事们会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奋斗,不用他去操心。   其实谭延闿心中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侍卫队,这支微型武力在现在看来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但却是谭延闿日后问鼎天下的必要手段。尽管他内心中对“问鼎天下”还有着很大的疑虑,但若是不做些努力就放弃,他心中未免有些不服气——他没有想到前生历史书中的袁世凯现在混得比他还不如,而且通过和唐伯文的交谈,才知道北洋陆军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水平。也就是说袁世凯和他日后鼎鼎大名的“北洋系”到现在为止连个渣还没有,当然李鸿章留给袁世凯的家底异常丰厚,这也是袁世凯日后发展如此迅速的重要原因,但是论地位,此时的袁大头距离自己还有八条街这么远。正因为袁大头如此低微的地位才让谭延闿有点信心来搏上一场——李鸿章所留下的东西多少也要分出一点给他谭延闿!   为此,谭延闿打算正式启动军事留学生计划,开始组建自己的留德士官系来参与未来的竞争,他的财力和势力已经开始初现端倪,若是合理操作的话,在未来几十年中未必没有“问鼎天下”的实力。谭延闿不喜欢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但是若是给那些未来出卖民族利益的家伙找些麻烦,制造些困难,他还是非常乐于去做的。   尽管谭延闿在军事上起步比较早,这些侍卫队都得到了最好的训练,若是以士兵的要求而论,这些战士在个人素质上不仅是目前中国国内最好的,就是放到欧洲也是顶尖的士兵。不过士兵终归还是士兵,他们不是教官,没有进行士官素质养成教育,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些士兵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留德进行军事深造固然能够加快侍卫队士兵的成长速度,但是这不是光靠钱便可以满足的,他们还需要学习很多知识才可以堂堂正正的迈进德国军校的大门。现在在侍卫队中,已经有很多士兵可以流利的书写和进行德语会话了,相信若是放到德国,进行学习和生活是足够用了,不过德国军校学习还需要很多知识,不说别的,单单是数学知识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第四十四章 水雾   谭延闿乡试回来之后,便开始加强侍卫队的科学知识方面的学习,不过和德语不同,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进行积累,匆忙两三个月还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个时代的中国给他们找个合适的数学教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个活暂时还是由谭延闿和弗里德里希来负责,教授这些士兵学习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当然,为了鼓动这些士兵的学习气氛,谭延闿还给予了适当的经济刺激,每次考试都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奖励那些成绩靠前的士兵。   虽然这些小措施也确实调动了士兵们的积极性,但毕竟时日尚短,他们的基础还差得远。眼下谭延闿的生活不断的被其他事给打断他心中原本的计划,为了躲避眼前的“感情债务”,他不得不北上逃避一段时间,顺便也是因为甲午战争的临近好到北京多做些准备工作,但是这些士兵可是他未来的根本,他必须做好妥当的准备才可以安心北上。   谭延闿带上沈静、陈飞等幕僚会同侍卫队中的三个队长萧轩、刘禹、杨超在兵营中开会。一直以来总督府侍卫队的经费都是由谭延闿独立把握的,来源便是戒毒丸和《强学文摘》,不过现在由于抵羊纺织厂的缘故,谭延闿手上可供支配的资金日渐充裕,就算同时送出二十个士兵去德国深造,在经济上对他来说也是没有任何负担。   沈静和陈飞是谭延闿在幕友堂中最为得力的手下,寇青远赴欧洲替他打理专利和毛瑟武器制造厂之间的交易所以未能赶回来,至于萧轩、刘禹和杨超三人则是侍卫队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三个人,这六个人可以算得上是谭延闿目前最主要的文武班底了。   “再过几天将会有一批书籍抵达香港,这是寇青从欧洲搜罗来的,我们在欧洲的生意伙伴毛瑟武器制造厂弄到了德国军校所有的必修科目图书,当然中间还有许多是其他列强国家军校的图书,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我已经听过弗里德里希教官的汇报了,以你们现在的水平读懂这些书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当然一些英文和法文书籍,文渊和宇盛兄会帮助你们翻译过来……现在你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加强训练,加紧学习,在六个月后我会让弗里德里希教官为你们安排一次全面的考核,这次考核将会关系到第一批前往德国军校学习的人员,德国方面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们能够达到教官要求的水平,我就会兑现当初许诺的资助你们前往德国学习的所有费用……”谭延闿慢慢地说道。   广东是目前中国最为开放的地区之一,这里由于开放的早,所以人们的思想观念和其他地区完全不同,这不仅表现在这里的人为人处世和经商做事上,在思想上也是这个时代走在最前面的地区。不过谭延闿对此也有担心——这里同样也是革命党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区,想到革命伟人们对广东可是“情有独钟”,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孙中山可能就在香港和澳门一带活动。他可不想自己的这支小小的武装力量进入到革命党人的视野之内,自己若是长期不在的话,这支武装力量恐怕真的会被革命党人给瓦解了,到时候自己的心血也就真的白费了。   谭延闿把手下最优秀的军事人才送到德国,除了他印象中的德国陆军是世界上最好的陆军之外,同时也想让他们接受西方的军事观念。当然在这个时代,德国陆军显然还没有这个声望,法国人虽然输给德国人,但依旧是欧洲的王牌陆军,不过谭延闿却知道法国人不管是在一战还是二战,都被德国人折腾的够惨,德国人尽管两线作战依旧是压着法国人打,二战中则干脆灭了法国。像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军事强国,谭延闿是不会把自己的得意人才送到那里去深造的。况且根据谭延闿的理解,送到法国的都是培养革命家,那里的氛围可能特别容易培养出革命家来,前生他就发现晚清向外派遣留学生中间曾经有个非常有意思的分化——送到法国学习的后来回国的,多半走上革命道路;送到美国学习的多半都成了科学家。若不是因为他对德国陆军的好感,他甚至不想让自己的人踏上欧洲大陆——军人就是军人,若是干涉主导了政治,到时候各种分歧的解决办法将会变成军事对抗而不是和解谈判,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起点,同时对于国家和民族来说也是巨大的威胁!   萧轩等人在听到谭延闿许诺在半年后选拔优秀军事人才留学德国后,心中激动的很,他们早就盼望着能够到德国这样的世界强国去学习军事了。在这里侍卫队的消息并不闭塞,洋务派们不但重视在工商业上的尝试,同时更注重在军事人才上的培养,事实上早期洋务实践全都是为军事而服务的。他们也知道中国最好的陆军学校是天津的北洋武备学堂,原本对于留学德国他们还是非常奢望的,要是能够进入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在他们心中也是非常乐于接受的。   萧轩三人站起来说道:“公子放心,属下会督促学习训练,争取达到留学标准!”   谭延闿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后说道:“国势日衰,那些采用旧法练兵的军队鼎盛时期对付太平天国还凑合,但是过了几十年到现在,恐怕他们都马放南山变成大烟鬼了,民族靠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出路的!本来凭我和北洋之间的关系,就是把你们送到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里的淮军惰性已成积重难返,我怕把你们送到那里会害了你们。前思后想之下还是把你们送到德国,去接受最为严格的军事训练,将你们培养成合格的军事将才,将来回国后好报效民族!”   谭延闿话中着意“民族”二字而不是“国家”,现在清朝还是歌舞升平,但是全国上下的人都知道慈禧太后肆无忌惮的挪用国库来筹备六十大寿,这已经开始惹的天怨人怒了,剩下来就等甲午战争一败涂地,然后矛盾集中爆发出来而已。   没有办法,谭延闿现在不可能自己做革命者,他的基础和身份都决定了自己走上革命之路,同时他需要的是一个非常团结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他非但不能给这些人灌输革命思想,反而要防范这种思想对他的基础的渗透。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当满洲人的孝子贤孙,剩下来的也只有走“民族路线”了,以民族大义来团结更多的人,尤其是以萧轩三人为首的这支微型军事力量。   “我这一走恐怕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这里全靠诸位来打理,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文渊兄、宇盛兄,仲卿到欧洲短时间也不可能回来,这《强学文摘》就要靠二位来打理,至于家父那里会给二位方便,不过《强学文摘》的评论部分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万不可针对某个朝廷大臣发出责难,当然若是某位官员贪污被朝廷邸报所披露,可以请示一下家父来做考量,我在北方也会写一些评论寄回来交给你们来处理……”谭延闿慎重地说道。   《强学文摘》说到底还是类似于报纸,不过因为它的影响力在地方实力派手里有意的推动之下日渐扩大,名声是有了,但是目标也变得太过明显了。为了防止一些人有意的打压,谭延闿不得不对《强学文摘》的内容报道进行一定的限制——自从《强学文摘》的评论版出来之后,就不单纯是翻译转载外国报纸了,对于国内发生的事情也必然会做出评论,不过考虑到甲午战争的苗头,《强学文摘》万万不能够当出头鸟,否则就算有老头子当靠山也避免不了被人打压的厄运,说不得以老头子的性格,动手关闭《强学文摘》第一人还是老头子自己。   沈静和陈飞对谭延闿的话倒是听得进去,毕竟他们不是单纯的热血读书人,他们都是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的,尤其是在总督府这样的地方当幕僚,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他们多少也明白一些。在这方面沈静远比陈飞要成熟的多,毕竟人家当初读书就是为了进入官场,可惜科举不顺才该行的,谭延闿虽然没有明说,但沈静在翻译科的地位要比其他人更高些,尤其是在处理和政务有关的事务,若是谭延闿不在的话就由他来拍板。沈静踏实慎重的作风也颇得老头子的欣赏,把这些事情交给他来主持,谭延闿也比较放心,若是连沈静都感到棘手的话,和老头子沟通起来也比较容易一些。   虽然这次走得突然,要交代的事情也很多,但是终归有处理完的时候——那也就是说谭延闿最后还是免不得要见到现在最令他尴尬的人——妻子方榕卿。虽然两人说不上了解,但是就谭延闿的感觉,面前这个正在摆弄茶具的女孩还是颇有好感的,大方、娴静、从容……这个女孩在自己归来的时候正在专注的摆弄着身前那套茶具,非常熟练的进行着茶艺的一道道工序,谭延闿进来的时候,这个女孩也仅仅是抬头用清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一会就可以喝了,先坐着吧!”   一时间谭延闿防佛觉得当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她才是长辈,而自己倒像个晚辈一样,他不自觉的晃了晃脑袋,像把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觉赶出脑袋,不过他还是非常顺从地坐在方榕卿的对面,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灵气的女孩表演茶艺。   在热水升腾淡淡的水雾中,眼前这个女孩子在谭延闿的眼中显得那么自在,举手投足间是那么的自然,不知不觉中当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将一杯清茶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淑女”这个词竟然蹦到了谭延闿的脑海中。谭延闿的前生,“野蛮女友”大行其道,“淑女”二字他也只有个概念而已,加上他很少接触异性一心忙于学业,这个词距离他所接触的异性就更加遥远了,没有想到在这个女孩身上居然有这种气质,这倒是让他颇为心折。   谭延闿将紫砂杯中的清茶趁热一饮而尽,茶水的温度掌握的非常老道,他不懂的喝茶,但是这杯茶喝下去之后沁人心脾,让他心中感到特别的舒畅,一时间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居然软塌塌地靠在椅子背上,让他浑身上下格外的舒服。   “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什么时候走……”   “差不多了,余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我又不是他们的保姆,什么事情都要操心,那样就算把我累死也不够看的!明天一早就要去坐船……”谭延闿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不自觉地说道,不过说道一半他硬生生的止住自己的嘴巴,眼睛有些惊愕地看着对面的妻子。   方榕卿手中正拿着小巧的紫砂杯轻轻的喝着茶水,在谭延闿说到一半不说话的时候,轻轻的放下茶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才落到谭延闿的身上,微微笑着说道:“中午的时候公公说你要出趟远门,可能在会试之前都不会回来了。这么忙着出门,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你的书房太乱,里面的东西可能非常紧要,我就没有动手,你自己来整理吧……”   谭延闿的嘴里仿佛被人塞进了一个鸡蛋一样,半天才憋出一个“谢谢……”,一想又不对,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妻子嘴角泛起了一丝丝“狡猾”的笑容,他的心中又乱成了一团麻……   方榕卿倒是非常有趣地看着谭延闿,似乎手足无措的丈夫让她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畅快。她从小便生活在深宅内院中,说实在的除了小时候见过谭延闿一面之外,相处过的同龄男子也就是她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她却仗着父亲的宠爱,在赵恒君的护卫下经常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去年随着谭延闿一路到湖南参加乡试,尽管尽在咫尺,但是她依旧隐在暗处观察着自己未来的丈夫,想看看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像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天下男子皆薄幸”。   可是摆在明处的谭延闿并不知道还有一双眼睛在别的地方看着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让她彻底失去了兴趣——这个男人若不是早早的订了亲事,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去找个女人当老婆,指望他去花心实在是天方夜谭。不过在刚刚结婚的这一天,谭延闿就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自己,甚至不顾新婚跑到北方去也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这让方榕卿颇为伤神,但是现在看到谭延闿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除了好笑之外,总算也是出了一口气。   像是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方榕卿从旁边拿出一张清单微微笑着说道:“公公说咱们这次婚礼,有些人送的礼太重,已经差人列出单子来,说这些贺礼收不收下全凭相公的心意……”   谭延闿的视线从手中的茶杯上“艰难”的转移到递过来的清单上,他接过来一看这张单子上所开列的人名和礼品都用簪花小楷写的清清楚楚,不问也知道这是出自方榕卿的手笔,他在总督府这两年中还没有那个幕僚写得出这一手漂亮的小楷。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所接到这些贺礼,有些人想要借着总督公子大婚的机会来献殷勤他心中自然清楚,不过这礼单上所标出的礼品“重量”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排名第一的就是唐伯文,轮船招商局股票面值四万两,华盛纺织厂建厂完成后一年之内的纱锭订单……   谭延闿涉足商界“试水”,这段时间没有少花时间来了解现今中国商界的顶级大鳄,排号第一的便是这轮船招商局。轮船招商局的股票面值一百两,但是它的实际价值就很难说了。前两年因为和怡和、太古两家航运大鳄进行竞争,三方陷于恶战之中竞相降价甚至到了一折的水平来争夺航运市场,盛宣怀和郑观应死陪到底,那个时候百两面值的轮船招商局股票跌的只剩下四十两,一年的盈余只有区区不到两万两。这是中外双方在商业领域打响的第一次规模浩大的商战,其实自从轮船招商局成立的那天起,就和洋商的怡和和太古两家斗争,但是论起惨烈程度当属这一次。   谭延闿清楚这次商战的原因也是因为在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会上,董事们提出来引以为鉴的着名案例,不过轮船招商局还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保住了自己的航运市场,并且和怡和、太古两家成功的第三次订立了齐价合同。 第四十五章 厚礼   第三次订立齐价合同之后,轮船招商局的股票实际价值不断上涨,现在百两面值的股票已经涨到了二百两之多,甚至还有上涨的趋势。最重要的是轮船招商局在订立新的齐价合同之后,彻底击溃了怡和和太古的垄断之心,尤其是率先挑起价格战的太古,已经因此疲惫不堪损失惨重,而轮船招商局固然也不会好过,但是订立合同之后的第一年盈余便有近三十万两的纯利——股票面值和实际价值并不能够和每年的分红相比,像轮船招商局这样经营良好的实体,它每年的分红是极为可观的。   “呵呵,李鸿章的手笔可真大啊!若是想要兑现的话,抛出去便有八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拿;若是放在手中,每年分红也有个千两之多,这是一场小富贵!”谭延闿在心中想到:“李鸿章可以拿八万两银子来笼络我,但是却舍不得拿八万两来挽救他的舰队,他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少有的顶尖人物,不过在某些方面却是十足的傻蛋!”   谭延闿知道做为洋务派数十年来的领军人物,李鸿章经手的洋务不知有多少,清朝花出去的白银如流水一般,不是百万、千万两可以说得清的,这些洋务派人物一边在叫苦缺钱,另外一边又面不改色的从外国商人交易中接受高达十点甚至是几十点的“返利”,这些“返利”使其交易规模的大小,少则上万两,多则可达百万两,这些钱未必都流进李鸿章一个人的口袋,但是却让李鸿章笼络住了整个淮军上下——以国家之财来提他李鸿章笼络人心埋单!   除了唐伯文的贺礼“严重超标”之外,广东藩司王之春、王存善等人也在“超标榜”之上,当然王存善本就和谭钟麟关系密切,超标也在预料之中,但是王之春也超标,这就显得耐人寻味了——王之春可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的“爱将”。不过王之春的厚礼可能在于前不久徐致祥的弹劾案有关,趁着谭延闿大婚答谢一番也能够说得过去,不过其背后有没有张之洞的直接授意,这就很难说了,毕竟王之春在谭钟麟的眼中不过是个前台的小卒子,张之洞才是真正的Boss。   看到谭延闿嘴角上泛出的苦笑,对面的方榕卿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谭延闿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是礼比较重了些而已……”   “重了些也没有什么,又不是直接送你白银,有什么的……若是不妥的话,干脆给退回去就算了……”方榕卿不在意地说道。   “跟直接送银子没有什么区别了,别的不说,但是唐伯文的贺礼若是算起来,就是几十万两银子都下不来,看得见的轮船招商局股票至少八万两,若是留在手上每年来个千两银子是跑不了的,最贵重的莫过于那一年的纱锭采购,上千张织机,那一年需要多少纱锭?!李鸿章可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谭延闿把这张礼单扔到一边。   这长长的礼单上总共价值要是细算起来,就算不到百万两也差不多了,谭延闿甚至都想结上几次婚,买下武汉钢铁厂就不在话下了,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个黑色玩笑罢了。   “那就退回去,我们又不是缺银子,这些贺礼扎手就干脆谢绝好了,你要是怕耽误时间,我可以差人去办……”方榕卿干脆地说道。   谭延闿用一种异样的眼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妻子,尽管方榕卿出身豪门,但是对于金钱能够有这样的见识倒也少见,毕竟几十万两银子就算放在哪里也是一笔令人不可小视的财富,方榕卿居然还能够泰然处之,不以为动,这本身就很难得。   “退回去?!”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退回去不如收着,免得还要得罪人,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两个总督,尤其是李鸿章,把他的贺礼退回去,恐怕搞不好以后见面就是仇家了……不过算算我送给李鸿章的好处,折算下来也有不少了,收了他也不算亏本!况且这些钱财落到他们手中也就是吃了、喝了,还不如放在我这里办正事,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相公打算办工厂么?!”   谭延闿一听“相公”这两个字,脑袋上就黑线直飘,不过对此他也没有办法,他们两人本来就是真正的夫妻,不过被美女喊“相公”,这对于谭延闿来说还是比较刺激的。   “要办的事情还很多,工厂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不过手下的几个产业都并不缺钱,建立新工厂是容易,但上哪里找这么多人才?还是先放一放等回来再说吧!这些礼单上的东西,你可以托幕友堂可靠的人全部处理掉,轮船招商局的股票也一并处理,这件事你来办好了……”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几十万两看看她对金钱的态度如何,这也是划算,自己以后要挣的钱还多着呢,自己的老婆若是被几十万两就给打动了,那连最基础的信任也就烟消云散了……”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方榕卿神色淡然的接过了谭延闿递过来的礼单,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价值近百万两白银的物品一般,转身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她更没有想到这是丈夫给她设的一道考题,若是她在这张礼单上做了手脚,那谭延闿将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京师那边虽然也是春天,但终究和这边不一样,天气还有些冷,匆忙之间也没有太好的准备,好在买到了一件裘皮披风,多少也可以御寒,等到了那边注意还要多添些御寒的衣物……”   广东四季如春,在这里见个雪花比见大熊猫还难,谭延闿虽然在生活上比较大条,但是也知道在广东这里想买到裘皮披风,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也需要花费一番心思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有种温暖的味道。   “终究是成家了,有个老婆确实和单身就是不一样啊……尽管这年龄上还是有‘差距’,但是她还是蛮会照顾人的……”   谭延闿的脸色变得温和了许多,不过他还是把茶杯放下淡淡地说道:“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我还要在书房中处理一些问题,你……你还是先睡吧!”   方榕卿听后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不过随即又有点失望夹杂着一丝释然,无声地点点头说道:“明天还要上船,相公还是早睡为宜……”   谭延闿在外间的书房中什么也没有做,事情很多,但是他却没有这个心思,脑海中只是不断的浮现方榕卿的音容,暗暗想到:“这个女孩在隔壁的屋中应该睡着了吧?!”   其实经过这一天中短短的几个照面的相处,方榕卿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管他内心中承不承认,方榕卿能够给他留下印象,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老婆那么简单。当然谭延闿脑袋中理智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不可能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想法,不过不可否认,方榕卿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莫名的触动了他的心弦……   尽管谭延闿的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的休息,但是他慢慢的将有些僵直的身体舒展开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非常的不舒服,不过他也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块薄毯。当他将薄毯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方榕卿从里屋走了出来,心中一动便说道:“这是你帮我盖得吧?昨天晚上一时忘了时间,睡着了……”   方榕卿非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谭延闿的解释,不过从她那略微有些失望的眼神中,谭延闿感到自己的背后有些痛,昨天晚上他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书房中耗上一晚上的,压根就没有想着上床睡觉,毕竟“长这么大”身边突然多了女人让他感到“浑身如坐针毡”,面对一个在自己眼中定位为“小女孩”的妻子,同床共枕他心理有障碍。   方榕卿不明白谭延闿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同房,新婚之夜丈夫醉的一塌糊涂,第二天干脆“躲”到书房中睡椅子,至于今天,他马上就要远行千里北上了……尽管聪慧如她还是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不敢说自己的容貌天香国色,但也绝非寻常女子所能够相比,事实上她对自己的品貌还是颇为自信的;至于丈夫在结婚前便有人了,那更不可能,不要说没有听说过,就是以她对谭延闿的了解,这个男人想要找个女人比牛会上树的难度还要高些……   毫无疑问,方榕卿是个聪慧的“女人”,尽管她还是个女孩子,但是她远比谭延闿想象的要成熟的多。一会儿她便端着一盆温热的洗脸水放在一边,温声说道:“相公快些洗漱吧……”   谭延闿不是没有人伺候,这两年他身为总督公子,享受专用的家仆伺候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这盆洗脸水是自己的老婆打来的,一份特殊的感觉无声无息的在谭延闿心中回荡……   方榕卿是按照规矩是不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谭延闿送行的,甚至连在总督府的大门口出现都不行,当然她可以在侍从的跟随下可以上街购买东西,不过其活动范围是非常狭小的,甚至比她婚前来说可以算是在牢笼之中了。谭延闿就是走到自己生活的小院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身妇人打扮的方榕卿站在门口,孤独地望着他。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在科考之前我肯定会回来一次!”谭延闿忍不住给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女孩”许下了诺言,不待方榕卿回答便转头走了。而此时的方榕卿在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丈夫突然转身说了这么一句话,起先是有些愕然,不过随即一缕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边……   对于谭延闿能够一同北上京师,并且亲自交给翁同龢的求和信,唐伯文心中对此是十分感激的。两人年龄上是有些差距,但是他们的思想观念都颇为接近,因此在从广东到上海的轮渡上,两人促膝而谈倒也不寂寞。   这次同船而行给唐伯文和谭延闿两人一个相互了解对方的机会,唐伯文也许在李鸿章的幕府中地位很高,但是这样的人除了让谭延闿心中对其才华感到一些惊叹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在这个乱象初现的时代,各路“英雄豪杰”数不胜数,唐伯文在能力上也就是超人一等有着现代思想的人才罢了,还上升不到他背后的李鸿章那个水平。   不过相对而言唐伯文对谭延闿的内心评级却是随着两人相处时日的增加是每天都在调高,开始在幕府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唐伯文心中对这个科举出身的官宦公子并不上心,不过随后一系列的事情加上两次见面,他对谭延闿的评价已经完全推翻。都是年轻人,况且谭延闿又比唐伯文小了好几岁,若说唐伯文心中没有好胜之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他看来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和自己同船而行的少年都要超越自己甚多,少年科场得意、办新式报刊、发《劝学篇》、办大工厂、甚至是搞科学发明……现在唐伯文在心中完全忽略了谭延闿的年龄,对方的见识和能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他这个心中颇有些自负的能人有些开始用仰望的态度来看待对方了。   不过北上京师途中,给谭延闿最大的震撼莫过于在上海的时候换乘北洋水师战舰,这艘战舰便是济远舰。谭延闿前生对于北洋水师的认识非常粗浅,至于战舰除了鼎鼎大名的致远之外,也就知道定远和镇远两艘最大的战舰,而致远舰他则没有听说过,后来他也没有少下功夫搜集有关水师的信息,知道这个致远舰的管带便是方伯谦,和邓世昌等着名北洋水师将领一样同是同学。   站在排水量两千三百吨的济远舰上,谭延闿终于有机会仔细的看看北洋水师的战舰,他知道甲午一战,中国海军精华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可能会有少数舰船被日本俘虏,但是属于中国的大型舰船就再也没有了。谭延闿前生不懂海军,但是却知道中国近代是没有大型战列舰这一国家武力象征的战舰的,而日本就有,中日两国的差距就是从未来几个月就要爆发的甲午海战开始,两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济远舰管带方伯谦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行事八面玲珑,让谭延闿感到这家伙倒是个当政客的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海军舰长。   “怎么同是有过留洋经历的人,方伯谦和唐伯文怎么差的就这么多?若是唐伯文长得再壮实点,他们两人换换倒是挺合适的……”谭延闿心中有些好笑……   济远舰在甲午海战中的命运怎么样,谭延闿不清楚,但是无非不是沉没便是重伤被俘两个结局,想到这里,谭延闿心中就感到有些堵的荒。不过谭延闿倒是从方伯谦的一言一行中,也看出了这个海军将领眉宇之间的忧色,心知这大战的风云已经降临在中日两国头顶上了。   不过济远舰给谭延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现在他前生记忆里所看到的影视资料中那种庞大的战列舰还未出现前,像济远这样的战舰在现在来说还是相当先进的,至少在东亚这里绝对能够排的上名号。方伯谦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来头都不小,一个是李鸿章面前的红人,天津机器局的总办;另外一个来头更大,两广总督三公子,据说在总督府中他就可以代表谭钟麟。尽管这两个年轻人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但是方伯谦还是非常恭敬的陪同他们左右,既然那个总督公子对战舰这么有兴趣,他方伯谦自然不会放过拉近双方关系的机会,走在甲板上对战舰上的一些武器系统进行详尽的介绍。   在济远舰上,谭延闿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大炮——济远舰上的火力主要便是一座两联装210mm口径的克虏伯前主炮和一座150mm口径的后主炮,这么粗口径的大炮就算是谭延闿有着前生的记忆,对着黑洞洞的炮口也有些不寒而栗。前生的时候听说北洋水师军纪非常差,甚至在大炮上凉衣服,不过在济远舰上到还没有看到如此夸张的情景,战舰上的水兵衣着算不上整齐,但是全舰上下他所看到的官兵脸上都有种说不出的肃穆的感觉,很少听到嬉笑声。   “方管带,战舰上的官兵为何神色如此严肃?不会是益堂兄治兵严谨使属下有种敬畏的感觉了吧?!”谭延闿在参观完济远舰甲板上的那些主炮之后,随着方伯谦回到舱室刚坐下便笑着问道。 第四十六章 出兵朝鲜   方伯谦为人怎么样谭延闿不知道,但是以这样的管带能够训练出精兵他心中却是不相信的,据说北洋水师中除了邓世昌的致远舰之外,其余战舰只要一靠岸,战舰上的官兵肯定要到岸上吃喝嫖赌的。邓世昌治军严厉,手下官兵宁可冒着被邓世昌的军法处置也要徒手游到岸上去撒欢,邓世昌的鞭子毒辣的很,没少落下“寡恩”的名声。这些都是谭延闿暗中四处打听来的,说邓世昌严厉处罚违反水兵,这点他丝毫不会怀疑,体罚这种事情在军队中是很普遍的,只是他手中的微型武装士兵文化水平比较高,况且他也严厉在自己的小军队中采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士兵。   方伯谦听后嘴角微微翘了翘说道:“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济远在送你们到天津后,马上就要会合其他兵船一起运兵朝鲜,搞不好半道上会碰到日本人,麻烦的很,打起来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什么?!增兵朝鲜?!”谭延闿有些惊讶地问道。现在连四月份都没到,谭延闿记得清朝增兵朝鲜的开始便是爆发甲午战争之时,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啊?!   “这还是机密,我们三天后到达天津,你们一下船,淮练一千五百名就要上船,扬威舰也要随行和济远舰一同为招商轮护航赶赴仁川和汉城护商代朝鲜剿灭东学党!”方伯谦说道。   “这是中堂大人决定的?!”谭延闿问道。   “不错,济远舰在上海补充一些补给后,就要为增兵朝鲜护航,我们也正好搭上顺风船。中堂大人认为不能任由东学党在朝鲜这么闹腾,况且由于朝鲜的袁世凯手上杀了不少东学党的人,无论是东学党还是日本人都对其恨之入骨,东学党闹腾是对大清不利,所以要秘密发兵在日本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剿灭东学党,然后再退出朝鲜不给日本人借口!”唐伯文淡淡地说道。   “北洋水师成军后就再也没有添过新舰,我们每次去日本的时候,日本人一次比一次骄横,我们水师弟兄平常都盼着靠岸下船,但是最近两年去日本都不敢下船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年趁着定远镇远两艘巨舰刚刚交付去日本的时候,趁着日本人闹事干脆把它那几条破船全部打沉,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方伯谦有些懊悔地说道。   “方管带,这次虽是秘密发兵,不过中堂大人并不指望手下的人都守口如瓶,恐怕我们到天津练军一上船,日本那边就该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护航之任重大,要是在海面上遇到日本人,千万小心!”唐伯文说道。   “现在全舰上下官兵已经做好准备,只是……”方伯谦有些为难地说道。   “方管带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只要在下能够做到尽可能去做!”唐伯文说道。   “打仗兄弟们是不会装孙子的,我们出海护航增兵朝鲜也没有想着能够瞒过日本人,关键是在海上一旦碰到日本人后,这护航舰队火力不足以震慑日本人,一旦打起来在下和一船的兄弟生死事小,耽误了中堂大人的布局事大……”   “增兵朝鲜这不过是第一批,后面还会有练军乘船去朝鲜,济远舰不是跟着第二批护航舰一起回来么,方管带有什么不放心的?日本人就算再快也要等第二批才能够到朝鲜找麻烦吧?!”唐伯文说道。   方伯谦听后咬咬牙说道:“不瞒唐先生,在下担心的便是就在济远舰返回的时候会遭遇日本人,放眼水师,也只有定远和镇远两艘巨舰能够震慑日本人,若是这两艘巨舰不参与护航,那日本人就会更加骄横跋扈,甚至会主动攻击我们。可惜在下在来上海之前掀了丁提督的桌子,恐怕……”   “方管带是怕丁提督不会派出定远和镇远?方管带掀了丁提督的桌子这又是何来?”   “能够派出一艘也行啊!只要有一艘日本人绝对不敢开炮!水师章程是严禁官兵私自下船嫖赌的,刘公岛上的那些赌坊、妓院有几个不是在丁提督的房产上?!前几天在下因为些小事气不过,就跑到望海楼上掀了丁提督宴请宾客的桌子……丁提督事先就决定定远和镇远不参与护航啊!”方伯谦气愤地说道。   “这北洋水师内部也不太平啊!原本想着有个邓世昌已经够隔色的了,没有想到方伯谦也是如此,这仗还没有打,内部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谭延闿在心中暗暗的想到,不过他不信方伯谦和邓世昌是一类人,就看这济远舰上官兵穿戴多少也可以看得出这家伙治军并不严谨,多半是因为利益纠葛和丁汝昌闹翻了。   “方管带想要我帮什么忙?在下虽然是天津机器局总办,但也无能命令丁提督……”唐伯文有些为难地说道。   “谁不知道唐先生你是中堂大人的左膀右臂,只要您能够在中堂大人面前说几句话,让定远或镇远参与护航即可……”方伯谦高兴地说道。   “这……好,回去后我在中堂面前多念叨几句,至于能不能顶事这就很难说了,毕竟我不是统兵将领……”唐伯文答应下来。   “方管带,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济远舰的弹药舱?”谭延闿说道。   “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那里又黑又脏……”可能是因为唐伯文答应为其说情,方伯谦回答的非常痛快,他察言观色的功夫不错,看得出两个年轻人相处的非常融洽,能够提供方便的地方自然是求之不得。   “无妨,在下只是想看看这么粗的大炮发射的弹药是什么样子的,不怕方管带笑话,在下还是平生头一次见到真正的战舰,好奇心未免重了些……”谭延闿笑着说道。   唐伯文听后心中了然,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谭延闿见他的第一面起就不断的谈起炮弹问题,不过他接手天津机器局之后,对北洋水师的炮弹生产是极为不满意的,在他的眼中拿这样的炮弹去打仗简直是误国之举,所以在任总办之后大力改革,加强了炮弹的生产,提高质量。   方管带心中自然不会有疑心,他也看得出来,自从谭延闿上船之后不断的在船上走动,看那些主炮,问这问那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见过战舰的读书人。他带着谭延闿和唐伯文在战舰中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舱室,打开舱门之后看到满舱室的炮弹说道:“这里便是弹药舱了,等到了天津后还要补充炮弹。不过那种新出来的一体化炮弹还是非常少,这种炮弹打起来装弹速度快,比这些炮弹强多了,这还要多感谢唐先生!”   唐伯文和谭延闿听后相视一笑,在弹药舱中谭延闿第一次看到真正用来战斗的炮弹,这些炮弹真的是分成两个部分,因为这里是前主炮的弹药舱,弹头有到腰这么高,而发射药包是用丝绸裹着的,里面是发射药,高度也有几十公分。   “组安放心,这些炮弹虽然不是那种一体化的炮弹,但是里面的装药可都是无烟火药,而且质量上成,打出去所产生的威力远比以前所使用的褐色火药装填的炮弹要大得多,而且就是射程也因为无烟火药的缘故而变得更远!”唐伯文走到一枚弹头前用手拍拍笑着对谭延闿说道。   “更重要的是这些炮弹的药包在发射后,要比以前干净多了,所产生的烟雾非常小。原来的炮弹打一发不要说那烟雾大,每打一发都要清理炮膛,不然时间稍微一长炮膛的膛线就没有了,甚至连炮弹都装不进去,现在使用这种无烟火药药包后,药包燃烧的非常干净,打上三四发清理一次炮膛都没有问题,若是遇到紧急情况,打十发清理一次也凑合……”方伯谦笑着说道。   “方管带,要谢就谢组安吧,还是他从德国弄回了生产无烟火药的设备,至于一体化炮弹也是他提出效法西方海军列强的。只可惜现在财力有线,无烟火药的产量也仅仅只够满足需要而已,至于一体化炮弹才刚刚生产不久,想要彻底替换现在的炮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唐伯文笑着说道。   在从上海赶赴天津的这段海路上,谭延闿对北洋水师也进行了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当然他不可能见到北洋水师的全部舰船,但是光凭这一艘济远舰多少也可以管中窥豹。尽管他还没有见过日本的舰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就他而言,北洋水师给他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在炮弹问题上唐伯文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别的不敢说,至少这炮弹打出去会爆炸,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比原有历史上要强的太多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他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更令谭延闿心惊的是现在的历史已经和他前生记忆中的历史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李鸿章对待日本的问题上发生了很大的转折,居然三月份便开始增兵朝鲜剿灭东学党。可以想象当济远舰护航的招商轮一旦将练军运到朝鲜,那日本出手是必然的,也就是说他印象中的原本在七月份发生的甲午战争很可能会提前爆发!   “算来算去也只有因为李鸿章对日态度上的变化才会导致战争的提前爆发,能够让李鸿章态度发生转折又和自己有关联的也就是《强学文摘》和《劝学篇》了。《强学文摘》就不用说了,现在这份刊物在中国多少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了,在这种影响力之下连续十个月以八成内容来针对日本,只要不是瞎子都应该明白日本对中国的威胁了,更何况《劝学篇》中还有一篇《外忧》中大半的内容也是针对日本的。李鸿章若是个明白人自然会有些变化,若是还有什么可以改变老李同学的,那唯有眼前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却在老李同学那里有着相当影响力的唐伯文了……”谭延闿在走下济远舰登陆天津的时候暗中想到。   在中国能够决定战争进程的人,李鸿章毫无疑问的当排在第一位,尽管已经执政的光绪皇帝和那个令人心中发寒的慈禧太后是中国的执政者,但是能够轮到他们来决定战争还是在后期,只有战争中的决战过后他们才会跳出来,胜利了则显示一下自己的威名,失败了就拿李鸿章当替罪羊来签订投降合约。   李鸿章就算再昏庸,对内他是政坛搏杀的老手,满人怎么想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对外他的北洋水师最主要的假想敌就是日本,没有人比他对中日之间飘散的硝烟味道更加敏感的人了。战于不战,战争的后果如何,他心中自然有个小算盘,可惜《强学文摘》那一篇篇令他心惊肉跳的报道和评论让他彻底寒了心。   “战还有一线生机,不战则死路一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要战不如提前下手,能够争一分胜面算是一分胜面,若是等日本人先挑起战争,对方的炮弹突然打到自己的脑袋上再还手,那就陷自己最不利的境地——被动挨打若是再败了,那老夫真的是穷途末路了!”李鸿章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心中暗自盘算着。   一千五百名练军今天已经登船秘密开赴朝鲜了,至于这次行动有多少保密性,他心中并不心存侥幸,不过他已经把电报发到京师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但是发给日本那份,李鸿章还打算再拖上一拖,等明天再发出去。明天舰船就已经非常靠近朝鲜了,现在日本内阁正闹得不可开交,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打算派兵,日本所扶持的东学党早就玩完了!   事实上李鸿章心中还是非常愿意拖延战争时间的,可惜东学党越闹越厉害,再这么折腾下去日本人就要下手了。此次派兵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希望能够尽快剿灭东学党,让日本失去染指朝鲜的借口,这样中日之间的局面还可以维持下去,等慈禧过完大寿之后,北洋水师便立刻买船扩充,到时候还可以继续这场平衡游戏,他李鸿章至少在这段时间还是会屹立不倒!   “中堂,心思可不在棋盘上啊!”坐在李鸿章对面的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   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便是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此时他已经不是十二年前刚刚任左副都御史,接连弹劾使得数位朝廷大员丢掉乌纱帽“得名最远,招忌最深”的清流党人了,这么多年的变故使得才四十六岁的张佩纶变得沧桑了许多,早就没有当年的锐气了。   “幼樵,老夫真是希望这次能够平安的渡过,毕竟这战事一起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李鸿章将手中的棋子抓起又放下,心中颇为踌躇地说道。   “凶险是很大,不过两害相权则其轻,不打最好,但是迫不得已的话那就要选择一个损失最小的方式来迈过这个门槛!现在东学党虽然在朝鲜闹得挺利害,但是却只是在一地折腾还没有泛滥开来,中堂大人及时派兵帮助朝鲜围剿正是时机,这样就可以让日本人失了借口,同时剿灭东学党也是打击日本人,朝鲜才能够更安稳!”张佩纶说道。   李鸿章听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扔回到棋盒中说道:“幼樵,早先日本人在朝鲜闹事的时候,你不是主张避其锋芒,示弱骄敌,再图大举么?怎么开始变得主战起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强学文摘》上那些评论说得好,出的主意也正,若是当年真的依袁慰亭直接将朝鲜变成我大清的行省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或是给袁慰亭拨付贿赂朝鲜君臣的银子也好安稳住朝鲜不倒向日本,可惜我们都错过了……退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无路可退,《强学文摘》上对日本的岛国天性和其对大陆的渴望刻画的倒是异常生动,所以朝鲜的局势不能够再退,否则日本人得了朝鲜那以后更加难治!”张佩纶淡淡地说道。   “《强学文摘》?”李鸿章听后微微一笑,“那个才子今天和纪孟乘济远舰到天津了吧?”   张佩纶眉毛一动说道:“已经到了,正打算明天来面见中堂……”   “纪孟来电说那个小才子有个了不起的发明,正好来见识见识……”李鸿章笑着说道。   “纪孟的来电也挺让我非常费解,说是‘无线电电报’,这电报难道不用电线就可以发报么?据说连洋人都没有这项发明,现在谭组安已经派人到西洋列强国家去抢先注册专利去了。不过纪孟也是喝过几年洋墨水的年轻人,见识广,新鲜事物上还是他的眼光比较准些。”张佩纶笑着说道。 第四十七章 孤独   “谭文卿和翁书平可以算得上是至交了,谭文卿前两三年在京师任吏部尚书的时候,翁书平几乎是有闲空便登门拜访,还没有见过翁书平对哪个人有这份勤快。幼樵,你说这次谭文卿不仅答应写信还亲自派他儿子来亲自送信,这里面是什么明堂?”李鸿章笑着对张佩纶说道。   “翁书平和谭文卿是三十八年前同榜进士,早年谭文卿也是耿直豪爽、敢说敢言的个性,当年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为恭王说句公道话,但是谭文卿就敢,南北清流无不颜面扫地,若不是他这么早就放任一方,说不得执清流牛耳的人就轮不到翁书平和李鸿藻等人了。即便是为任一方的时候,谭文卿也没有少做清流们赞赏的事情,在陕西为官之时因为他秉公执法消除汉回矛盾,当地回民对此感动的痛哭流涕;同样是大旱,山西、河南几乎激起民变,唯独他陕西无事,就冲这点他也算是个能吏了……谭文卿是少有的身为封疆大吏而得京师清流推崇的人物,不过这一次他肯出手帮中堂还是因为他那个‘小总督’的儿子!”张佩纶轻摇纸扇淡淡地说道。   “翁书平看人还是挺准的,前几年看过谭组安的文章后便称其为奇才,在京师清流圈子中为谭组安延誉。果不其然,不过才三四年的光景,不到二十而得解元功名,这个谭组安当真了得!”李鸿章笑着说道。   “纪孟年轻气盛眼高于顶,但是却非常推崇谭组安,两人相见不过数面便如同积年老友一般。以前看着《劝学篇》以为不过是受了谭文卿的指点才写出来的,不过现在看来谭组安居然真是个学贯中西的人物,真是不知道从来没有搞过洋务的谭文卿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好儿子的?!”   “幼樵,你说谭文卿作说客有几分把握不让翁书平拖咱们的后腿?!”   张佩纶皱了皱眉头蹦出三个字:“不清楚!”   不过他马上又说道:“谭文卿对恭王算是有恩的,谭组安这次北上京师除了拜访翁书平之外,排在第二位要拜访的人恐怕就是恭王了,恭王虽然三十年不理朝政,但却是个投桃报李的人,况且他对朝政依然有着很深的影响,翁书平就经常在恭王门下行走。谭文卿对恭王有恩,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为恭王说话的,这三十年来除了把谭文卿调到地方之外,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若是谭文卿肯开口让恭王说话,翁书平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明面上不会和咱们作对,暗里使绊子还是不会少的!”   李鸿章听后不禁苦笑地摇摇头说道:“没有想到当年一封奏章会让翁家恨老夫一辈子……”   “若是当年中堂不写那封奏折,焉能够得曾文正公赏识?有得有失中堂不用放在心上,翁书平态度如何并不重要,和我们过不去的是日本人,解决了日本的麻烦我们依然屹立不倒!”张佩纶笑着安慰道。   “老夫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成不成事这次咱们可是欠谭文卿一个天大的人情。幼樵,这个恩情我们该怎么还呢?”   张佩纶笑着说道:“谭文卿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这个‘小总督’的身上,只要在合适的时候推谭组安一把,他父子二人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天津港口   谭延闿看着一对对的淮练士兵有序的登上招商轮,而不远处济远、广乙、威远三舰正在接受最后的补给。经过方伯谦的介绍,这次担任护航主力的还是济远舰,至于广乙和威远两舰只不过是个样子而已——广乙舰是木质包钢皮,本来是隶属南洋的,李鸿章鉴于朝鲜局势日益恶化而强留在北洋的,而至于威远舰就更不行了,威远舰是艘练习舰,在中日两国以现代钢铁战舰为主战力量的对决中,广乙和威远根本没有发言的权力,能够顶事的也唯有两千三百吨的济远舰了。   方伯谦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不管他为人怎么样,人家作为最早在英国受训的海军将官多少还是有些本领的。在现在中国论人才还是北洋第一,这个优势还要持续几十年;第二就是以湖广总督和两江总督刘坤一为首的第二集团,不过与北洋相比他们的人才显然要差得很远,毕竟中法一战南洋损失惨重,南北洋鼎足而立的局面从此被打破。   虽然人才难得,但是谭延闿却并不认为谁能够驾驭的了北洋这头庞然大物,袁大头也是走了狗屎运才趁着李鸿章还活着的时候掌握了北洋,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袁大头自身本领高强,人格魅力指数已经经过作弊器修改过的了。这种能力谭延闿自问做不到,而且他认为像军事人才这类比较重要的人才还是自己来慢慢培养的好,即便如此,当他面临自己的侍卫队的时候,心中也不禁有些别扭——侍卫队大多数成员的年龄都比他大。   可以说方伯谦怕死,不过他对战争的敏感程度的判断却源于他自己的军事知识,尽管李鸿章已经提高了北洋水师的戒备水平,允许水师舰船在受到日本舰队威胁的时候甚至有提前开炮的权力,但是正如方伯谦所说的那样,广乙和扬威两舰都是花架子,在真正的战场上就是连逃跑都很成问题,更不要说是去作战了。到时候方伯谦在朝鲜海域真的碰上了日本人的舰队,你说在人家的海军舰炮的环伺之下,他方伯谦到底是开不开炮?!   要知道他济远舰也是北洋水师序列中当之无愧的主力舰之一,日本人对这艘战舰的态度绝对不会友好到哪里去——日本人为了对付定远和镇远,甚至从西方专门订购了“三景舰”,上面的主炮甚至能够击穿定镇两巨舰的铁甲。济远舰作为北洋水师主战战舰之一,日本人对这艘战舰自然会很清楚,按照方伯谦的意思,既然要和日本人干上一仗,陆军完全可以走陆路,而海军本来就弱人家一头,要是再分散了,被人各个击破就是死路一条。   谭延闿不懂军事,尽管他也没有少向弗里德里希讨教行军作战问题,甚至还将他所能够得到的西方近代军事书籍都翻看了数遍,但是打仗这种事情不是纸上谈兵就可以的。最明显的例子便是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日本人运气几乎好到了极点,主力战舰居然一艘也没有被击沉,就连他都认为老天是不是帮着日本人开作弊器。   不过谭延闿认为方伯谦的想法也是立得住脚,集中优势兵力和对手做决战准备,陆军走陆路进入朝鲜也未必不是坏事,毕竟决定中日胜负的还是在海军上。济远舰光是听名字至少也是和大名鼎鼎的致远舰一个级别的战舰,作战能力在数据上绝对是一艘先进的主力战舰,要真是被日本人以优势兵力围在海上,这中日决战还没有开始,济远舰的损失无疑会在士气上极大打击北洋水师。   不过从济远舰护航这件事上来看,谭延闿也清楚李鸿章这只老狐狸是靠不住的——他想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在日本人下手之前便解决朝鲜问题,以拖延中日对决的时间,说不得从根本上还是打着妥协的主意。不过以谭延闿对日本人的了解,显然李鸿章的小算盘是不现实的,就算这一次避过去,日本的军费开支是如此庞大,这个小小的岛国要是再这么扩军下去,还没有开战便把自己给拖死了,日本人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的,他们绝对会抓住任何一个细小的机会和中国打上一场,进行战争赌博。   “尽管日本灼灼逼人的态势已经锋芒毕露,但是老李同学还是用老眼光来看待日本。想侥幸逃脱是不可能的,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躲是躲不过的,不过老李现在至少手里面也有了点本钱,以前是不下注,现在心中多少有些想法还是做了一定的准备,总比历史上消极避战被动挨打的好!”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现在中日两国的局势倒是让谭延闿想到前生中电影中的两个赌徒,不断的加注,老李想退无奈桌面上的赌注下得有些多了,不得不和日本人耗到底,陪着继续向上加注。等到两个赌红眼的赌徒不得不面临比较双方最后底牌的时候,这战争也就自然而然的到来了。   “现在就看老李同学还能够赌多少了,最好让他的身家本钱全部投进去,否则他还是会怀有心存侥幸的想法!”谭延闿紧紧身上的披风,这是方榕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能够找到唯一可以抵御北方严寒的衣物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有一丝暖流在流淌。   不过令谭延闿心中非常遗憾的是这次济远舰护航一千五百淮练奔赴朝鲜靖难,船上领头的人便是直隶提督叶志超和太原镇总兵聂士成。这样一来谭延闿想要不动声色的毒杀叶志超也变成了泡影,现在他只有乞求老天,让这只招商轮在半路上就碰到日本人的舰队,直接干掉叶志超就好了,不过这样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在济远舰队从天津起航八个小时后,天津直隶总督署衙门才在李鸿章的命令下,依据《天津条约》向日本驻京公使发送了“中国发兵代朝鲜剿东学党,别无他意,剿灭即行撤兵”,此时无论是天津电报房还是北京电报房都同时出现故障,日本公使的电报无法转回日本,而李鸿章则在一边看着上蹿下跳的日本公使冷笑。   这个时代还没有无线电报,日本人想要把电报传回国内就必须通过天津电报房来发送电报,经过海底电缆传送回日本。李鸿章的手下盛宣怀控制着中国的电报业,至少在北方所有的电报都是要过北洋的手,大脑袋的一句话让中国北方的电报出点问题,这实在是太简单了,而且还让日本人无话可说——电报线被乱民在下午的时候剪断成数截,结电线非常容易,但是寻找断点却非常麻烦,要想接通的话要等明天早上了。   “等日本人知道朝鲜的事情的时候,老夫的淮练早就在汉城了!”李鸿章心中颇为得意的想到。   谭延闿没有想到此时在天津港口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物悄无声息的在天津港上船,不过他上的船不是客轮也非军舰——北洋水师海宴轮,此人便是头发花白的李鸿章,而他这么晚登上海宴轮之后并没有要求起锚航行,而是一个人走进座舱。   船舱内灯光闪烁,照耀在船舱内的各种西洋银器上耀眼夺目,船舱内最显眼的便是一张长桌,围绕长桌的是十几把精雕细刻的西洋样式的高背木椅,最上首是一张高脚的两人沙发。李鸿章走到沙发旁边,轻轻扶着沙发的把手,突然猛地一拍长桌。舱门被迅速推开,十几个亲兵持枪涌了进来,可是当看到舱中只有李鸿章一人的时候,这些亲兵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李鸿章仿佛在拍完桌子后全身都抽干了力气一般,慢慢地挥挥手说道:“出去!熄灯!!”   船舱中的电灯被亲兵们一盏盏的熄灭了,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在一片黑暗中只留下了李鸿章一个人坐在双人沙发上一动不动。虽然在电报上他李鸿章占了个先手,大清驻日公使汪凤藻的电报让他下定决心快速解决朝鲜问题,至于日本,就让他们的议院和内阁和稀泥去吧!不过今天下午他在召见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的时候又惹了一肚子的火——丁汝昌来见他是因为中日上空的战争气氛越来越浓厚,丁汝昌是淮军的老人,以步兵出身来统领一班福建马尾海军学堂的毕业生舰长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这不代表丁汝昌没有能力,事实上他还是以传统的将帅之道来调教手下一帮子眼高于顶的管带们,一路上磕磕绊绊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这主要得益于北洋水师成立至今还没有碰到过战争。   这一次和往常不一样,丁汝昌知道现在中日两国都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了,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北洋水师,可是北洋水师的目前的状况实在是糟糕透顶,为了增大自己的胜算,他今天下午来到直隶总督署衙门面见李鸿章,请求火速为北洋水师增添新式速射格林机炮。李鸿章此时手中哪里还有银子来购买格林机炮?就是买来了也赶不上他心中的定局了,丁汝昌有些态度消极,惹的李鸿章大发怒火,两人不欢而散,李鸿章心情郁闷之下便想到了停在天津的海宴轮。   海宴轮原本是为了原定一个月后的第三次北洋水师大阅而来的,现在李鸿章已经紧急取消了这次阅兵,不过这艘船让他想到了一位故人,心情郁闷之下他便来到这里登上海宴轮。从太平天国时代开始,咸丰皇帝死后,咸丰的两个弟弟相继出任了事实上的辅佐国政的摄政王,李鸿章和他们都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互为依托。   三十年间换了三个亲王——上个月庆郡王奕匡正式加封为庆亲王,这真是让李鸿章颇有些感慨万千了。这三个亲王在李鸿章看来,恭王最有本事;醇王虽然不像他哥哥那样精明,但是也知道谦恭,不明白的事情不乱插手,大胆的放权让明白人来干;最让李鸿章上火的便是现在的庆王了,这个庆王是皇族的远支,无论在政治影响力上还是能力上都远逊于恭王和醇王,可是这家伙就是一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货色,最大的长处便是听上头的命令——慈禧太后修院子需要北洋水师来出钱,这庆王奕匡便是安插在北洋内部的大漏斗,最要命的是他那只手很贪婪……不是一般的贪婪,听说在京城若有事相求,见一面就要花老大一笔银子。   李鸿章来到海宴轮想起的人便是摄政六年的醇王奕环,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庆王奕匡实在是太过贪婪了,这让李鸿章想到了三个亲王中最廉洁的醇王奕环。三个亲王中刨除那个无能又贪的庆王之外,恭王被老太太修理过一次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相对于醇王,恭王应该对自己的境遇感到十分清醒了——现在的光绪皇帝便是醇王的亲生儿子!醇王因此过得非常非常的窝囊,同时也是最为战战兢兢的一个亲王,因为权力和血缘的关系,他成为继恭王之后慈禧防范最严的头号目标。   海宴轮便是李鸿章和醇王相处融洽的见证,也正是因为醇王的勤俭和自律,在醇王摄政的时期虽然权力还把持在慈禧太后的手上,但是他为北洋水师提供了巨大的保护,北洋水师也是在他的保护下正式成军的。第一次巡阅北洋便是醇王拉着李鸿章共乘海宴轮,而现在却只剩下李鸿章一人,他在这黑暗的船舱中感受到的只有无限的孤独…… 第四十八章 遇敌   谭延闿这次北上虽说是给翁同龢面呈父亲的书信,但是在天津的时候不能不去拜访这里的“地主”李鸿章,这封信就是和李鸿章有着莫大的关系,更何况人家在自己新婚的时候送的礼又那么重,若是不见上一面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这次谭延闿面见李鸿章倒是没有像见张之洞这么麻烦,唐伯文在得知谭延闿和他一起北上之后便立刻向天津发报,这里的程序早就定下来了,转天唐伯文和谭延闿便坐着马车来到了李鸿章的大本营——直隶总督署衙门的所在地。   李鸿章虽然昨天非常郁闷跑到海宴轮上追思醇亲王奕环,但是却没有在那里过夜,只是回到天津的时候稍微晚了些。李鸿章生活非常有规律,相比之下张之洞在这上面远不如他,据说张之洞在四川当学政的时候为了思考一对联整整几天没有睡觉,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同样是封疆大吏,张之洞在见客这个环节上当属总督中派头最大的,而李鸿章这里只要安排好,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否则不会这么麻烦,况且谭延闿的身份和他身上所携带的信件对李鸿章有着莫大的重要性。   李鸿章不仅是这个时代的洋务派的领头人物,同时他作为曾国藩的唯一入室弟子,在经史学问上的功底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家,不过作为当今清流深恶痛绝的头号靶子,他在学问上的建树远不及张之洞、翁同龢等人这么彰显。   作为当今显贵世家的子弟,谭延闿面见李鸿章的时候完全是以学生之礼待李鸿章——谭钟麟和李鸿章并非是冤家对头,他看待李鸿章可不像清流们那样带着有色眼镜,对李鸿章的学问他还是非常敬佩的,所以在指点谭延闿上要求要严格遵守行礼典范——根据谭钟麟的判断,这个洋务派的大头领骨子里面和曾国藩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内心中还是一个严守纲常的旧文人。   作为重要的陪同,谭延闿身边的唐伯文对这次会面简直是“深恶痛绝”——两人见面谈话决口不提洋务,就连迫在眉睫的朝鲜问题也是一个字不沾,谭延闿居然拿出了他最近的诗集给李鸿章过目,两个人相谈甚欢但却都是诗词学问,这些东西唐伯文也懂,但是作为一个在国外生活多年接受西方化教育的唐伯文内心中对这些极为轻视。   当谭延闿真真切切的面对李鸿章的时候,神思都有些恍然,看到面前这个已经七十一岁的老人,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谭钟麟对他儿子的学问功底是非常自信的,对于李鸿章的为人也是综合传闻进行了很深的研究——这些都是在为儿子谭延闿服务,儿子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自己的羽翼下成长,当今朝廷两大巨头张之洞和李鸿章无疑是让儿子平步青云的最好阶梯,这两个人他都下了很深的功夫,见了李鸿章谈话的要旨也是他事先拟定的。   谭钟麟的功夫没有白费,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谭延闿和李鸿章谈论学问的时候,这让李鸿章内心中非常高兴。不过唐伯文也没有白等,因为谭延闿之所以名噪四方不是因为他的戒毒丸和抵羊纺织厂,而是他写了《劝学篇》,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致认为的佳作甚至要给各地的督抚学政都发上一册,这样的待遇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李鸿章作为“天下第一总督”自然对这《劝学篇》也下了不少功夫。顺着《劝学篇》的套路,两人终于在唐伯文渐渐有些不耐烦的心思中步入了实际话题。   李鸿章作为当今洋务派的首领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而《劝学篇》中八成以上的内容都是写洋务,当然每一条都是给洋务在春秋大义中寻找理论根据,让洋务在理论上符合儒家学说。可以说李鸿章和谭延闿一个在实践,一个在理论,简直是珠联璧合,这一老一少不仅讨论了洋务活动所遇到的问题之外,还对正在建设中的华盛纺织厂将来如何和抵羊纺织厂进行合作展开了一定的讨论。   李鸿章和谭延闿相谈甚欢,下午的时候谭延闿给李鸿章演示了无线电电报机,这一次在直隶总督府中发报距离又变得远了些,差不多相隔一百多米,依然能够非常清楚的收到电报无线电信号。经过实地演示,李鸿章心中对唐伯文电文中所说的无线电电报机的功用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认识到无线电电报机在军事上的巨大作用。   到目前为止,谭延闿手中虽然发明了无线电报机可是却因为时间紧张的缘故还未能给其做全面的测试,就是连现在它的极限距离也不清楚。不过这一次在直隶总督府的测试表明这台原始的无线电电报机还是比较可靠的,如果给他时间进行完善的话,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投入使用,但是其性能将会得到更进一步的提高则是肯定的,当然他还要从欧洲再订购一批设备才可以。   第一次面见李鸿章对谭延闿来说非常成功,不过他们两人却对朝鲜目前的局势绝口不提,仿佛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随后谭延闿跟随唐伯文参观了天津机器局,在这里他看到了目前中国最为先进的军工生产设备,他所捐给北洋的四套无烟火药生产设备在这里全力开动生产,东局火药生产厂房中,这里的工人24小时轮班加紧生产无烟火药,每天生产无烟火药八百磅。就是这样的产量,唐伯文还加紧人手来建立新的厂房,争取早日将半个月后即将到达的另外几套无烟火药生产设备投入使用,到那个时候每天的产量将会达到两千磅左右。   根据唐伯文的介绍,谭延闿这才知道李鸿章为了应付日本的威胁,已经将江南制造局中所库存的两门12英寸的海岸炮和六门五英寸的速射炮启出,就地在上海江南制造局的防御阵地上安装。若不是考虑到刘公岛距离太远,而且上海地处显要更是不容有失,李鸿章甚至想把这些海岸炮和速射炮安置到北洋海军基地去。   这也是谭延闿头一次听说中国可以自行制造口径达到三百毫米的大炮,居然还是江南制造局的产品。经过唐伯文解释后他才知道海岸炮和速射炮都是去年下半年才刚刚制造完成的第一批产品。为了生产炮弹,唐伯文得到了李鸿章的支持,将江南制造局的一些设备紧急拆装到天津,不过由于设备和工人的熟练程度问题,炮弹的产量一直上不去。   “纪孟兄,江南制造局在上海是方便了运输,但是上海也是各国利益纠缠的地区,日本人想要打上海这有些不可能,但是同样若是上海受到了战争的威胁,盘踞在上海的列强将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很可能会迫使江南制造局停止供应北洋武器装备。这个问题你们可要想好,多做些准备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谭延闿慎重地说道。   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当中,甲午海战始终都没有涉及上海,现在的日本还没有几十年后这么威风,至少在甲午战争之后的“三国干涉还辽”事件中,日本被迫吐出了辽东半岛。不过江南制造局建在上海同样也是失策,那里除了交通便利之外,根本无险可守,一旦发生战争想要摧毁江南制造局是非常容易的,而列强利益的焦点尤其是英国,都把上海看作是自己的私产,为了不让上海受到攻击,掐断江南制造局的生产也同样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一旦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日本要是真的威胁进攻上海的话,江南制造局就不能为北洋提供武器装备了,这段链条一断毫无疑问对北洋来说是极为致命的。   唐伯文听后不禁有些一愣说道:“组安,这可未必吧?!难道日本人敢去进攻上海?”   谭延闿说道:“这谈不上敢不敢的问题,若是日本军舰出现在上海海面,为了避免列强利益受损,哪怕是出于姿态上的强硬,列强也毫不犹豫的将我们给出卖了——试想若是上海坚不可摧,中堂大人为什么还要将海岸炮拿出来?若是真的到了日本出现在上海海面上的时候,那北洋水师的结局……列强们将会重新考虑他们的对华政策,就算出卖我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现在的局面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北洋上下以为这场战争未必会真的大动干戈,至多是一些小的摩擦罢了,李鸿章也是出于这种想法使出瞒天过海的计策抢趁着日本国内议会和内阁纠纷之际抢先增兵朝鲜快速解决东学党问题,这样日本就失去了战争的借口。北洋上下自然也有些出色的人才,能够从蛛丝马迹中认为这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动用江南制造局的大口径海岸炮应该是这些人想出来的建议李鸿章的,可惜谭延闿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罢了。   看着唐伯文在一边沉思,谭延闿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李鸿章在姿态上和他前生中的记忆有所改变,但是这种改变还是非常有限的,李鸿章还是害怕战争威胁他的地位,不过现在好歹也算是有所准备,至于结果就要看老天的安排了。   “纪孟兄,我想明天便前往京师去给翁书平转交家父的信件,这件事才是最为要紧的,所以就不在你这里打扰你了……”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可能是因为刚才的谈话有些情绪不高,默然说道:“组安这次北上一次不容易,为兄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不过你这么急着走,中堂大人那里可能会怪罪我……”   谭延闿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我在京师可能还会逗留一段时间,若是方便的话还要回天津一趟,就算再不济我回广州也是要在天津上船的,纪孟兄到时候还要为我物色一条顺风船才好!”   唐伯文听后也笑着说道:“这就包在为兄身上,保证给你弄到最舒适的船舱……”   当晚上李鸿章听到谭延闿要去京师的消息之后,还抽出时间和谭延闿进行了一次谈话,由于这次谈话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内容无从可知,不过当一年半中日甲午战争结束,李鸿章黯然回到北京之后曾对唐伯文提起,让唐伯文专程代他去给谭延闿道谢,多谢当初为他筹谋。   第二天一早,唐伯文为谭延闿送行,他乘坐一辆马车驶向京师北京。   谭延闿并不知道,当他刚刚在谭钟麟任吏部尚书时在北京的住所中安顿下来的时候,一封电报从朝鲜传到直隶总督署衙门——水师在朝鲜丰岛遇敌,与日本舰队展开激战,目前战况不明,定远舰已经就近赶赴增援!   李鸿章在电报上施展了小小的阴谋,等日本人接到驻华日本公使所发来的增兵朝鲜的电报后,以济远舰为护航主力的增兵船队已经在朝鲜狭长的牙山海湾登陆了。牙山距离汉城不过一百五十里,步兵行进旦夕而至,大清国这次增兵一下子就捅在了日本人的心口——朝鲜再怎么乱,只要控制好了汉城的朝鲜王室,那么利用朝鲜王室就可以把日本当在朝鲜门外,当然这只是李鸿章等人的看法而已。   在接到日本驻华公使的电报后,议院和内阁冲突无瑕外顾的日本政府,内争立刻偃旗息鼓,政要们沸沸扬扬的掀起了一片“征韩”的呼声。当汪凤藻将日本的情况用电报火速发回国内的时候,李鸿章的手不禁抖了抖,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济远舰很顺利的完成了护航任务,一千五百名淮军士兵全部顺利登陆牙山,在叶志超和聂志成的带领下携带随军辎重立刻赶往汉城,打算执行李鸿章的控制朝鲜王室的任务。在这个时代没有登陆艇,人员上岸还比较容易,但是辎重上岸可就困难多了,全靠济远、威远和广乙自带的小火轮来承担运送辎重的任务。   济远舰管带方伯谦也许打仗差点事,但是他知道此行危险很高——日本也在关注朝鲜,虽然还没有增兵朝鲜,但是人家的联合舰队早就在朝鲜海域巡弋了。若是放在往常他的济远舰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次他可是为招商轮护航,上面可都是大清国的士兵,尽管这是李鸿章的一点计谋,但是却违反了《天津条约》。日本人这几年疯了一般的扩充海军,国内的感受不到这种压力,但是北洋水师对这种变化可是感受颇深,两国海军都以对方为假想敌,要是哪天擦枪走火打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当方伯谦看到这条又细又长的海口,心中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当下便做出决定——全力先将士兵运送上岸,招商轮士兵运完一艘便立刻撤走,不必等待集合。方伯谦这一做法遭到了广乙舰管带林国祥的反对,广乙舰是客居,方伯谦以强硬的姿态压制了林国祥,林国祥为人比较软弱便做出了让步,这也让方伯谦心中松了口气——这样细长的水道,一旦日本人发现他们在这里登陆,派上几艘军舰在出口处一堵,要战要和就是人家说了算了,招商轮是客轮没有一点防护能力,而且速度慢的让人发火,纯粹是拖油瓶,要是这些招商轮也留在这里的话,方伯谦会投鼠忌器不敢应对。   这下让招商轮先走,到时候一旦发生什么不测,剩下来的都是军舰多少也可以跟人家相持一番。其实按照方伯谦的想法,最好等广乙舰和威远舰卸载完辎重后也走,他济远舰殿后最后一个卸载辎重,可惜等招商轮走了还没有九个小时,辎重已经卸载完毕,济远三舰已经掉头排列好编队快要驶出牙山海湾的时候,方伯谦在望远镜中看到他此行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牙山海湾北部有三个小黑点出现在海平面上,他心里当时就“咯噔”下,然后回头一望,看到广乙舰的旗杆上已经悬起了“发现敌舰”的棋子,并且极速向他济远靠了过来。   “敌舰?!在这片海域上能够被北洋水师称为‘敌舰’的除了日本联合舰队之外的还能够有谁?!”方伯谦紧紧地攥了攥拳头,心中暗自骂到:“真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   济远舰的报警号响了起来,顷刻间所有的水兵们都从船舱中跑出来站位,前后两座主炮炮塔旋转起来,蒸汽机加压,烟囱中冒出了浓浓的黑烟——这是军需采购部门的那帮孙子们贪的昧心钱,水师舰队燃烧的是劣质煤,全功率运转的时候就冒出浓浓的黑烟,八百里外就知道是北洋水师的舰船。方伯谦开始的时候心中虽然着急驶出海湾,但是这黑烟让他心中更打鼓,生怕周围海面上有日本舰队出没,本来没有发现他们反倒是被黑烟给暴露了,所以便缓行,防止烟囱冒出的黑烟把日本人给招来,没有想到老天偏偏跟他作对! 第四十九章 开炮   “益堂兄,是不是招商轮把我们给暴露了,日本舰队才会在这一带逛游?看这三艘日舰的个头可能是日本的主力战舰啊!”旁边一个穿戴整齐的军官手中拿着望远镜对旁边的方伯谦说道。   “该死!清和,我是怕日本人对上招商轮带在身边碍手碍脚的才先让它们回去,没有想到日本人就在我们身边!”方伯谦有些懊恼地说道。   方伯谦身边海军军官便是北洋水师帮带兼济远舰的大副沈寿昌,和方伯谦等福建马尾水师学堂毕业的水师军官不同,沈寿昌是半路出家,本来是以上海出洋局优异成绩肆业,选派挪威大学学习物理化学。还没有等学业完成,光绪七年(1881年)年仅十六岁的他便奉命回国,被分配到威远舰上实习,不到一年便因为成绩优秀升为威远舰二副。在海军初创时期有很多像沈寿昌这样的年轻学子应召进入水师,虽是半路出家来干海军,因为他们的文化水平高,在水师干上两三年升官速度很快,不过在人才紧缺的情况下,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益堂兄,此时多说无益,广乙舰和威远舰在这种战斗中没有任何作用,碰上了日本主力战舰它们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不如我们先让广乙两舰先走,在这里拖上一阵是一阵,总比大家一起完蛋要好得多,说不得它们还能够碰上第二批护航舰队,若是定远镇远两舰来的话,那我们就全都有救了!”沈寿昌一边说一边用望远镜来观察这支突然出现的日本舰队,想要辨认出敌舰的名称好做应对。   方伯谦听后沉思了片刻低沉地说道:“清和,到现在大哥我也不瞒你了,前几天乘坐咱们的船去天津的那两个人你知道吧?一个是中堂大人面前的红人,另外一个是两广总督的三公子。在去上海前我和丁提督闹翻了,这次第二批护航的舰船中,定镇两艘巨舰未必会来,我是求他们两人在见到中堂的时候说情,不过到底怎么样,大哥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益堂兄……你说定镇两舰不会来?!”   方伯谦脸上的神色一黯,郁闷的攥拳垂了一下旁边的舱壁,沈寿昌一看方伯谦这模样,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了。   “镇远舰会议大舱中悬挂着日本舰的图形,看样子那前面两艘领先的战舰是……吉野和严岛,后面那艘稍微小点,估计像是比睿号!”沈寿昌收起望远镜转过身来对方伯谦肃容说道:“益堂兄,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我们最重要的是如何挺过这一关。除了比睿之外,在吉野和严岛面前我们这三条战舰在速度上差了老大一截,广乙号上倒是装备了速射炮,但是口径太小对上这两艘战舰没有多大作用,只是鱼雷还可以,但是在射程上又太吃亏,至于威远舰就更不用说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为今之际便只有让威远和广乙先行向西,希望他们能够碰到第二批护航舰队,若是第二护航舰队由定镇两舰带队的话就来救援我们,若不是……那就赶快掉头撤退!”   “那我们怎么办?单对单我们也就能够对付比睿,吉野和严岛任何一艘都可以干掉我们,那严岛也是日本的‘三景舰’之一,那是日本人专门对付定镇两舰的!”方伯谦有些懊丧地说道。   “严岛虽然有十二寸主炮,但是它的前主炮塔旋转幅度小不易瞄准,只要我们别在它的正前方,它的速射炮打不穿我们的装甲,吉野的主炮口径和我们一样,它未必敢和咱们拼命……益堂兄,现在就下令让广乙和威远先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沈寿昌一边给方伯谦打气,一边催促他下命令让广乙和威远先撤退。   方伯谦抬头看看远处越来越近的三艘日本战舰,咬咬牙喊道:“挂旗号,让威远和广乙向西全速撤退,调转船头向日舰方向前进,前后主炮炮弹上膛随时准备战斗!”   传令兵立刻将方伯谦的命令传达下去,威远和广乙在收到旗号命令后立刻向西撤退,只是这两艘相对老旧的战舰速度很慢,他们能不能逃脱这要完全看日本人敢不敢率先开炮挑起战争,当然济远能够给他们争取多少时间才是最实在的。   在和威远与广乙分道扬镳之后,济远舰调转船头向北,冲着三艘日本战舰来的方向迎了上去。方伯谦走出指挥台,面对甲板上站列成三排的济远舰水兵们高声说道:“济远的弟兄们,我要问问你们,平时下舰你们但凡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我方某可曾为难过你们没有?!”   两百多条汉子齐声高喊道:“没有!”   “那我方某人可曾用鞭子胡乱抽过你们没有?”方伯谦高声问道。   “没有!”   “我方某人平时待弟兄们不薄,那是为了让你们在该效命的时候也不退缩,打起仗来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离不开谁,没了你们我方伯谦屁都不是!兄弟们,现在我们碰上日本人了,他妈的,还是三艘主力战舰,日本的旗舰吉野和专门对付定镇两舰的严岛,后面还有一条比睿……谁他妈的敢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方伯谦抽出腰间的手枪冲天放了两枪:“明白了没有?!”   两百多条汉子齐声嚎道:“明白了!”   “好!给老子炮弹上膛,装填鱼雷随时准备发射!给老子解队!”方伯谦冲手下的水兵们喊道。   回到指挥台,方伯谦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丧气的表情,拿起望远镜朝日本舰队看了一眼,低头冲通风管喊道:“管轮注意,放慢车,慢慢的靠过去……听我的号令,随时准倍加速,并且做好右满舵的准备!”   沈寿昌笑着说道:“益堂兄,你好歹也是福建水师学堂毕业,又是喝过洋墨水的人,怎么浑身一股子匪气?”   方伯谦回头朝他一笑吐了口唾沫说道:“在这战舰上当官,底下十个水手里面连他妈的半个会写字的都没有,不狠点怎么镇得住这些兵痞子,待会儿你手上的枪也子弹上膛,要是上甲板的话,看到那个消极怠战者也不用啰嗦,一枪打死,出了事我兜着!这仗打起来了,船上二百多条人命管你高低贵贱都是一样,一个地方消极怠战这不是害死大家一块完蛋么?先打死那些怠战的,这个时候就算他们怕死也要玩命了!”   沈寿昌点点头说道:“益堂兄说的是,小弟受教了,怪不得你能够当管带,小弟我只能够是个大副……”   “嘿!这带兵的道道多着呢!邓世昌那套是对,不过那是洋人的法子,咱中国人未必买账呀!看看人家湘军和淮军与长毛干仗时,什么大烟都要管够……恩威并施才是带兵之道,以后慢慢学着点吧!”方伯谦有些颇为自得地说道。   “益堂兄,你看日本人的舰队也慢下来了!”沈寿昌一边听方伯谦说话,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日本舰队动向,看到日本舰队有变化,便立刻通知方伯谦。   方伯谦拿过望远镜一看说道:“他们是在等比睿,比睿比咱们的济远还要老上好几年,速度更慢,舰炮的威力更是不行,我若是日本人的话,光是靠吉野和严岛就可以开打了,还用等比睿?!”   “告诉前主炮,待会进入敌舰射程后我们会右满舵,让前主炮取提前量瞄准吉野舰,争取把它的前主炮给打哑喽!”方伯谦超下面喊道,紧接着跑到通风管处喊道:“慢速、慢速!锅炉加压随时准倍加速!”   此时牙山海湾西边的海域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一艘中国战舰和三艘日本战舰慢慢的相互靠近,双方都打着慢车,所有的水兵都严阵以待,就像拉满劲的弓一样,弓臂都在发出颤抖的声音,但是弓手依然紧拉着弓弦不放……   此时的沈寿昌看到方伯谦这幅全神贯注的样子不禁有些感叹——其实他对方伯谦平时的为人挺看不起的,就是到了刚才心中也是这么认为,但是人家一旦心中下定决心和日本人打仗后,就再也没有露出一点畏战的样子,反而合理调动来应付眼前的危急。   吉野居中,浪速在吉野的左边,比睿稍微落后吉野一点在右边。按照这个阵形沈寿昌明白了为什么方伯谦要慢慢的靠过去然后突然加速右满舵——严岛的十二寸主炮准确率极低,就算击中济远挨上一发只要不打中要害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右满舵后严岛那门三百毫米的主炮就算报废了,而吉野居中,正好可以用严岛舰身来抵挡吉野一百五十毫米速射主炮给济远的威胁,剩下来济远所要面对的是严岛舰可以向两侧攻击的一百二十毫米副炮就可以。   沈寿昌想明白后不禁心中赞叹一声——方伯谦果然是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高才生。严岛的三百毫米主炮固然让人望而生畏,但是它不能转动只能朝前开炮,只要第一次不被其击中,右满舵后济远就完全可以避开吉野舰上那些一百五十毫米主炮的攻击,严岛的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绝对不会打穿自己的装甲。等越过日本舰队后一路向北,虽然速度上会比严岛和吉野慢一些,但是日本舰队需要转弯才能够继续攻击,多少也有一线生机,更何况济远还有一座一百二十毫米的后主炮可以在穿越日本舰队阵形的时候继续攻击,这样也大大增加了生存几率。   “稍微再向右一点,注意严岛的那门主炮,尽量避开它!”沈寿昌朝通风管喊道。   方伯谦赞许的看看沈寿昌说道:“快要进入严岛的射程了,只要躲过它的第一次射击我们就安全多了。真是不明白日本人怎么会造这样的战舰?这样不能转动的主炮除了两军相遇的开始阶段威胁会大些之外,双方开打难不成我们就傻不楞登的不知躲避它?!”   沈寿昌笑着说道:“益堂兄,幸亏我们只是碰到一艘三景舰,若是三艘都来了,那我们就要面临两门这样的前主炮,等穿过他们的队形后还有一门三百毫米的后主炮瞄着我们,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三景舰只有放到一起用才会有最大的威力,单个用威胁就不这么大了,唯一可虑的便是它是新舰,航速超我们太多。”   “这还不够?你当咱们济远是定镇两舰呐?!这样的炮弹挨上一发就够咱们喝上一壶的了,就是避过他们的主炮,人家三艘战舰上装的三十多门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也会要了咱们的命!”方伯谦笑着正正自己的海军帽。   “让前主炮的炮口再向左抬高一点,重点瞄准吉野的前主炮,使用新装的炮弹,争取在和日本舰错过的时候,击中火力将吉野的前主炮或是指挥台打烂!”方伯谦高声向指挥台下面的传令兵喊道。   “益堂兄,我看算好鱼雷的定深发射距离,在穿过日本舰队的时候直接向东北方向一点,用船尾鱼雷管趁机向严岛号进行鱼雷攻击。这三景舰炮口倒是粗大的很,但是这装甲可经不住鱼雷来上这么一下子,打完了我们就调转船头朝西北方走!”   “好主意!可惜咱们不能自己在舰上调定深,否则也不会这么麻烦了!”方伯谦笑着说道。   “全舰注意!全舰注意!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敌舰射程!管轮注意等我号令准倍加速,升交汇旗!”方伯谦大声喊道。   方伯谦紧紧攥着拳头,手指上的关节都被攥得发白,天气虽然还有些冷,但是他水军帽下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济远舰上已经升起了交汇旗,只要日本舰队不开炮,方伯谦也不准备开炮,刚才别看他和沈寿昌谈话的时候比较轻松,但是日本舰队的实力此时已经占尽上风,能够不打最好不打,他犯不着用鸡蛋碰石头。   “管轮注意!我舰进入敌方射程,听我号令,等我数到十,立刻加速右满舵;前主炮注意若是敌舰向我开火,立刻向其还击!一!二!三……”方伯谦眼睛紧紧盯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日本舰队,每一声数数都好像是在拼命的呐喊。   “轰!”的一声,济远舰左边三十米处的海面上升起了一朵巨大的水兰花,此时方伯谦刚刚喊道“八”,沈寿昌通过望远镜看到严岛号那门可怕的三百毫米主炮的炮口还没有消散的青烟,下意识的看看手中的怀表——下午一时十分,日本人开炮发动战争了!   “瞄准吉野,开炮!”方伯谦大声吼道!   “轰”的一声,方伯谦和沈寿昌感到自己脚下的战舰在炮声中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正前方双联装主炮塔处升起一团青烟,透过青烟方伯谦的望远镜中正在快速行进的吉野舰上火光闪了两闪——“击中了!”方伯谦和沈寿昌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管轮注意!右满舵,加速向东北方向前进!前主炮准备射击!”方伯谦吼道。   日舰严岛号射击比方伯谦所预料的要早了点,在他看来这样的前主炮在海战中只有一次的发炮机会,若是他来指挥的话,绝对会等济远舰靠的再近些的时候开炮,争取一炮制敌于死地。不过日本人心太急了些,十二寸炮弹威力巨大但离自己还有三十多米远,除了给济远身上洗个澡之外,没有什么损伤。   方伯谦指挥济远舰突然加速右满舵,就看原航线前轰轰的被日舰所发射的炮弹打出十几朵大水花出来——这些都是吉野和严岛舰上的一百五十毫米与一百二十毫米大炮打过来的炮弹,看到这些水花方伯谦和沈寿昌身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么多大口径炮弹要是落在济远舰身上,估计自己也就彻底完蛋了。   不过令方伯谦非常恼火的是他明明看到吉野舰中弹两发,但是刚才的水花告诉他——吉野的前主炮还在开炮,刚才的炮弹到底打中吉野的哪个部分?! 第五十章 苦战   隆隆的炮声让方伯谦没有什么时间来仔细观察吉野中弹的部位,在对方两门一百五十毫米主炮和近二十门一百二十毫米主炮的射击下,右满舵的济远舰此时正处于对方最宜瞄准的状态,整个船身横在对方面前经受对方的炮击。不过也正是因为济远出人意料的航行,让济远舰非常幸运的躲过了日舰刚开始的头两分钟射击,等调整船身向东北方向行进的时候,居然一发炮弹都没有落到济远的身上。   不过等济远调整船姿以最快的速度想要从严岛号的左边水域穿行过日本舰队的时候,轰的一声,济远的左舷终于挨上了一发炮弹,指挥台的玻璃在第一时间全部被震碎,方伯谦感到自己的身体直接像被抛出的皮球一般撞到了指挥台的舱壁上。   等方伯谦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扫视了一眼指挥台,心中不禁有些暗自庆幸,指挥台没有被直接击中,只是自己的大副和二副和自己一样,被刚才的炮弹冲击力给震了一下而已。他跑到指挥舱的另外一边才看到原来是济远的左舷前部靠近前主炮的部位被击中一弹,有几具残缺不全的水兵尸体躺在周围,看到前主炮塔还在水兵的操纵下调转方向,他终于放心下来。   从刚才炮弹爆炸的威力来看应该是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炮弹击中了济远——“该死的吉野!”方伯谦吐了口唾沫,将头上的海军帽正了正喊道:“前主炮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   “瞄准吉野,打!”随着方伯谦的一声怒吼,济远舰双联装二百一十毫米前主炮塔发出了怒吼,方伯谦透过淡青色的烟雾从望远镜中紧盯着吉野,可惜却没有看到任何反应,心下正在懊恼的时候,却听见济远舰上的水手们发出一声喝彩声,心下正疑放下望远镜想要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在大战中还这么高兴,结果却看到严岛舰的左舷指挥塔附近冒出了熊熊的火光,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浓烟从严岛号的舱室中冒出来。   “他奶奶的,没有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打到吉野却命中了严岛!”方伯谦大笑地说道。   “装弹,放弃吉野瞄准严岛左舷,打!”沈寿昌大声喊道。尽管吉野舰是日本的旗舰,但是作为专门对付定镇两舰的日本三景舰的价值也非常高,济远舰已经快要行驶到和严岛舰平行的位置,吉野舰被严岛舰当在后面,放弃吉野能够给严岛予以重伤也是大功一件,这样一来依照日本人的性子非要发疯不可,那样威远和广乙脱身的把握就更大了。   济远舰上的炮手被战斗开始这分别命中吉野和严岛的三炮大大提高了气势,相对于济远的两千二百吨排水量,严岛和吉野都是接近四千三百吨的大家伙。偏偏人家都是服役连三年都不到的新战舰,航速比济远要快多了,想要毫发无伤的从对手的炮口下找生路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也只有和日本人拼上老命了,趁着人家架势还没有摆开,能多打上一炮自己逃命的机会就大上一分。在生存还是死亡的选择下,济远舰的炮手们拼力操纵前主炮,尽管三月末的海上冷气袭人,炮手们都脱光了衣服露着膀子,将巨大的炮弹分别装填进入炮膛,快速旋转炮塔将炮口瞄准了即将擦肩而过的严岛号,短时间内便做好了发射准备。   正当济远舰的前主炮炮塔做好发射准备,方伯谦异常亢奋的下令射击的时刻,“轰轰”的爆炸声中,方伯谦的身体再一次被威力巨大的炮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给掀了起来,整个人后仰着撞到了舱壁上,在角落里面头耷拉着生死不知。整个指挥台中沈寿昌第一个从爆炸后恢复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屋的血肉——二副何建章一只手被弹片割裂甩到离自己身体不到一米的地方,就连胸膛也血肉模糊成了一片,眼看就已经没命了。   沈寿昌也在刚才的爆炸中额头被一块小弹片扫过,幸好位置不是很正,否则他也是立刻毙命的份。当沈寿昌看到墙脚一边的方伯谦,便立刻连滚带爬靠了过去,在他的晃动下方伯谦终于恢复了知觉,不过他的腿被一块弹片击中,鲜血把他蓝色的裤子染成了黑红色。   方伯谦看到沈寿昌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在沈寿昌的搀扶下踉跄地走到窗前,在他的眼前呈现了一片地狱的情景——以前主炮为中心,四处散落着水兵们的肢体,居然连一件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鲜血和黑烟将前主炮塔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是严岛的一百二十毫米炮!”方伯谦脑袋里面立刻想到了严岛舰上不仅装备了一门三百二十毫米的主炮,还有十一门一百二十毫米的大炮,显然刚才的一次齐射一下子终结了济远舰的好运,这一次就造成了济远舰如此严重的损失!   正当方伯谦被眼前这一切所震住的时候,前主炮塔的碎尸堆里面豁然站起了一个人!沈寿昌看到那个人正是济远舰上的优秀实习生黄承勋,但此时黄承勋的一只胳膊已经消失了,他艰难地站起来一个踉跄又倒出了主炮台……   方伯谦看到这一幕后胸腔中似乎有团火焰堵在里面在燃烧,不过他和沈寿昌很快便看到跌出主炮塔的黄承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靠着仅有的右臂扶着炮塔装甲钻进了炮塔。方伯谦和沈寿昌不敢往下想黄承勋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要进入炮塔干什么,不过就在他们眼眶中充满了热乎乎的液体的时候,济远舰双联装主炮轰的一声打响了。   “轰!”的一声,方伯谦和沈寿昌便听到西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那里只有日本舰队,但是济远舰周围并没有水花溅起也没有被炮弹打中——“日舰上爆炸啦!”指挥台上的两人听到济远舰水手们传来的呼喝声。   “轰轰……”这个时候方伯谦和沈寿昌才清醒过来——黄承勋刚才那炮击中了日舰严岛号!   黄承勋的那炮确实是击中了严岛舰,此时在方伯谦两人的望远镜中,平行相对行驶的日舰严岛舰上面正在面临真正的世界末日——这会不是刚才击中严岛舰舱室那样光是冒出浓烟了,这一次在浓烟中隐隐传出了阵阵的爆炸声,两枚二百一十毫米的主炮炮弹爆炸威力惊人,从战舰舰身船舱中冒出来的大火的高度和战舰的桅杆一样高!严岛舰上的日本士兵在甲板上四处奔走,估计是想要扑灭眼前的大火,但是和庞大的火焰相比,那小小的人影所做的努力是这么微不足道……   “益堂!估计是击中了严岛的要害,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沈寿昌激动地说道。   “趁他病要他命!”方伯谦咬牙切齿地说道,“清和,传令船行东北,使用后主炮继续向严岛射击,待到时机成熟之际使用鱼雷攻击严岛,成与不成皆速速退出战场!”   方伯谦腿伤甚重,简单的包扎之后便坐在指挥台上坐定,由沈寿昌来接手指挥济远舰。此时济远舰距离严岛舰不过一公里远,严岛舰上除了有一门令人望而生畏的十二寸主炮之外,还有十一门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但是因为刚才黄承勋死命一击,两发炮弹分别击中了严岛舰的左舷,其中一发炮弹万分运气的打进了刚才的着弹点,造成了严岛舰内部不断的爆炸,看架势不是击中了弹药舱便是击中了锅炉动力设备引起连环爆炸。   严岛舰受创严重,则给了济远舰一线生机——严岛舰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因为阵形缘故正好挡在了吉野和济远舰之间,让吉野了望塔上的观测水兵眼睁睁的透过严岛舰冒出的浓烟看着济远舰全速从左边通过,而吉野舰空守着庞大的打击力量却毫无作为。   沈寿昌一边指挥管轮先向严岛靠了过去,让部署在济远舰左侧的五门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准备靠近后扫射严岛舰甲板,此外还有四门七十六毫米的副炮不断的抵近向严岛舰射击。沈寿昌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不让严岛舰上的日本人去救火,况且这么直冲着严岛舰驶去不仅可以大大降低自己的暴露面,鱼雷的攻击距离有限,只有靠上去再打个右满舵才有机会让济远舰后面的两个三百八十毫米的鱼雷攻击严岛舰——他的机会只有一个,便是靠鱼雷给予严岛致命的重创,甚至是击沉它!   放在以前面对严岛舰这样的庞然大物,不要说是击沉就是正面单对单的展开攻击,这都是沈寿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严岛舰是日本投入使用不久的新舰,速度快不说,人家的主炮可是专门来对付定镇两艘巨舰的,更何况十一门一百二十毫米的副炮也足以干掉个头小了一半的济远舰。可是现在机会来了,济远走了狗屎运居然把严岛重伤了,严岛舰上冒起的浓烟和不时传来的爆炸声让沈寿昌浑身发热,最有利的便是严岛的速度明显的放慢了,沈寿昌估计刚才的那一炮击中的是严岛的动力系统,否则哪里来的连环爆炸声?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下的了!要是能够让严岛雪上加霜,旁边的两艘日本战舰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最好是吉野能够停下来救援严岛,这样济远就可以绝处逢生了!   严岛舰上的日本官兵看到济远舰靠过来,在片刻的发呆之后,疯狂的运作起来,除了不断的加派人手想要解决战舰所受的创伤之外,左舷能够动用的炮火不要命的向济远倾泻过来,两舰上面的机关炮和小口径副炮倒是成了主角。严岛舰上尚能运作的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也加入战斗中来,短短的一二百米,济远舰居然连中四发一百二十毫米炮弹,不过让沈寿昌庆幸的是这些炮弹都没有击中济远舰的水线以下,做为“穹甲快船”,最怕的便是被炮弹击中没有装甲保护的水线以下部分,只要挨上一发就会让济远战力大损甚至会有沉没的危险。   “已经不能再近了!”沈寿昌攥了攥拳头,此时排水量四千吨的严岛舰就近在咫尺,两艘战舰上的中日水兵拼命的用机关炮互射,一些水兵甚至从船舱中拿出了步枪,只要再向前靠近一点,连步枪也都要上了!   “右满舵!右满舵!鱼雷舱加压,后主炮准备发射!”沈寿昌大声地喊道,此时的严岛舰已经彻底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自己停下来的,但是沈寿昌估计这次严岛舰的锅炉可能在刚才的一阵连环爆炸中出了问题,不然在大战中不会无故停船,这简直是自杀!   方伯谦突然连滚带爬地跑出指挥台,临走还大声喊道:“清和,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鱼雷舱,他奶奶的,非要把这个大家伙干沉不可!”   沈寿昌立刻叫了名水兵跟上搀扶方伯谦,生怕出了什么问题,随后便指挥管轮连续右满舵,争取把尾部鱼雷管以最佳姿态对准严岛舰。   “慢行!慢行!调整好姿态,让尾部鱼雷管对准严岛舰!待到鱼雷发射后,随时准倍加速!”沈寿昌兴奋的对着通风道大声喊道。   方伯谦在水兵的搀扶下,拱着身子快速的来到鱼雷舱,高声喊道:“鱼雷发射管加足气压了没有?!可不可以发射?!”   几个汗涔涔的水兵正在忙碌着,其中一个回过头来说道:“方管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现在已经可以打到严岛的舰首了!”   方伯谦知道这满脸油泥的人是鱼雷大副穆晋书,听后立刻探出脑袋看到此时的济远舰又往东偏了一点,速度也降下来了,他知道这是沈寿昌为他创造机会,同时他也注意到严岛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居然停下来了!   “预备,放!”方伯谦大声吼道。话音刚落,就听嗖的一声一枚鱼雷从济远的尾部跳出去扎进海水中冲着不远处的严岛冲过去。   严岛舰距离济远是如此之近,当日本水兵看到济远向他命发射鱼雷后,和刚才拼命抵抗的情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严岛舰甲板上日本水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乱成一团,甚至有的日本水兵干脆就直接从甲板上跳海了。   方伯谦看都没看,直接转过身来冲着鱼雷舱中水兵大声喊道:“另外一具鱼雷准备好了没有?听我的号令,预备,放!”   当济远释放第二枚鱼雷的时候,方伯谦扭头看到第一枚鱼雷高速的正向严岛舰的舰首驶去,鱼雷尾部水翼从海面上划开一道波痕,距离严岛舰已经不足五十米了,可是严岛舰依然没有动静,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第一枚鱼雷绝对可以命中严岛舰!   正当济远舰上下官兵都在关注那两条发射出去的鱼雷是否可以击中严岛舰的时候,“轰轰”数响,济远舰周边溅起了数朵大水花,左舷前部甚至还被击中了。   方伯谦一看用拳头砸了下甲板:“他娘的,阴魂不散的吉野!”   此时因为严岛舰彻底停了下来,吉野舰航速快反而全舰超过了严岛舰一大截,在超出严岛舰后,吉野舰立刻将所有能够够得着济远舰的火炮全部瞄准济远,一次齐射除了一发一百五十毫米的炮弹击中济远之外,其余都落到了四周。   方伯谦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爬出鱼雷舱便向指挥台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清和!加速!左满舵,用严岛挡住吉野!”   不用方伯谦喊,沈寿昌在指挥台上也看到济远的两枚鱼雷已经发射出去了,立刻向总管轮发出命令:“全速前进!”不过当他听到方伯谦的喊声后,立刻又补充下达了一个命令:“左满舵!用严岛来挡住吉野的炮火射击路线!”沈寿昌在下达完命令之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从指挥台上直接跳到甲板上,向方伯谦跑过去想要接应他。   济远舰前后主炮有个问题,有些资料上说前主炮只有一门,但是我看到的打捞济远前主炮是双联装炮塔,后主炮是一门,这倒是有照片为证的,就不用再争论了。 第五十一章 绝望   就听“轰轰”数声炮弹的巨大响声,沈寿昌和方伯谦相隔近十几米远两人都被震倒在甲板上,方伯谦因为腿伤重心低直接趴在了甲板上,沈寿昌却在被震倒后加上济远左满舵被甩出济远舰,好在及时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抓住了栏杆吊在济远舰的外侧。方伯谦连滚带爬和一名从船舱中跑出来的水兵合力将沈寿昌拉了上来,还没有等他们庆幸逃的大难,济远舰又被击中了,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滚到了刚才那个水兵跑出来的船舱中。   等方伯谦和沈寿昌简单的在那名水兵的帮助下走出船舱准备回到指挥台的时候,这才发现刚才被击中的地方居然是指挥台,整个指挥台被一枚一百五十毫米炮弹打了个正着,变成了一堆废钢铁,还引发了火灾。   看到指挥台变成一片废墟,方伯谦和沈寿昌直冒冷汗,两人居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先后离开指挥台逃得大难,这简直是白捡了一条姓名,可怜指挥台上还有驾驶二副何广诚和德国总管轮哈富门在里面,估计这下连尸首都没有了!   还没有等两人来得及感叹,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不过这不是济远舰上的爆炸声,而是他们的“邻居”日舰严岛舰上的爆炸声——严岛舰被第二发鱼雷击中要害,在鱼雷爆炸的同时引发了严岛舰大爆炸!后来方伯谦才知道第一发鱼雷恰恰击中了严岛舰的舰首,差一点就从舰首窜过去了,但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没有爆炸,不过第二发鱼雷因为济远还在右满舵当中,所以鱼雷的命中点在严岛舰的正当中,一下子捅了马蜂窝,给严岛水线下开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口子,最要命的是还命中了严岛舰的一个弹药舱,彻底将严岛舰送上了通往地狱的“特快专列”!   尽管严岛舰上的大爆炸引来济远舰上的水兵一阵欢呼,但是没过几秒钟这种欢呼都销声匿迹了——严岛的遭遇反而更加刺激了日本人,吉野舰上所有能够瞄准济远的大炮都不要本钱的向济远开炮,就连稍微靠后吉野的比睿舰也使用它那老旧的一百五十毫米炮向济远开炮。一时间济远舰周围的海域炮弹溅出的水花此起彼伏,就连济远舰身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中六发炮弹——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方伯谦在水兵的搀扶下前往驾驶舱,而沈寿昌则往冒着此起彼伏的水花前往反击吉野的第一线——舰尾的一百五十毫米后主炮塔。济远舰的总管轮梁祖全正在驾驶舱亲自驾驶济远舰,此时济远所遭受的日舰炮火报复已经让原定计划全部落空,东北方向梁祖全是不敢去了,现在为今之计只有靠还没有沉没的严岛舰来阻挡吉野的炮火射线,双方相向而行会将中日双方的战舰距离拉开,等吉野和比睿掉头的时候济远就可以趁机加速马力逃脱。   方伯谦来到驾驶舱,此时济远成功的向严岛靠拢,利用其舰身来暂时获得了安全,就是这样,日本人还冒着给严岛雪上加霜的危险朝济远开炮,不过准头上却差了很多,溅起的水花甚至都不能够到达济远。此时济远上的水兵们还可以听到严岛舰上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过这时的连环爆炸声可比刚才壮观多了,连声雷响,冒出的黑烟火焰遮蔽了周围的海域,方伯谦朝后一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立刻命令梁祖全全速向东北行驶,严岛的黑烟会使得吉野比睿的火炮更加没有准头。   沈寿昌在来到后主炮塔的时候,水兵们正向吉野开炮,似乎是前主炮那有如神助的运气没有降临在后主炮上,好不容易打出的炮弹都没有击中吉野,而且后主炮上面一体化炮弹只有五六枚,这个时候严岛的黑烟也同样影响了济远的准确性,所以后主炮射手英国人汤马斯只是趁机用老式炮弹继续攻击严岛——这么近的距离炮弹的准确率非常高,降低炮口平射几乎是一打一个准。   沈寿昌对于汤马斯的决定也是深以为然,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虽说严岛遭受了巨大的创伤,万一日本人走了狗屎运严岛运好死赖活的就是不沉,那前面的死战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干沉严岛,使用一体化炮弹,争取临走前给它火上浇油让它彻底没救!”沈寿昌恶狠狠的下达命令!   随着沈寿昌的命令下达,严岛舰这艘日本海军上下最为看重的三景舰之一就注定了它最终的命运,在五分钟之内,济远将三枚一百五十毫米的炮弹倾泻到严岛舰已经深受重创的舰身中部,由于靠的近再加上济远炮手的有意为之,居然有一枚又钻进了刚才炮弹击中的位置——这已经是第三枚炮弹击中同一位置,前两枚二百一十毫米的炮弹让严岛的动力系统彻底瘫痪,但是这枚轻松钻进严岛舰身的一百五十毫米对严岛完成了致命的一击——锅炉舱彻底爆炸,加上鱼雷击中了弹药舱连环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洞口,严岛以看得见的速度加速沉没。   在海水漫过严岛甲板的时候,沈寿昌心情激动的掏出怀表——下午三时十五分!这两个小时就像做梦一般,济远舰光是被敌人的一百五十毫米炮弹击中就不下六七次,前主炮台八名炮手全部阵亡,还有被击中的指挥塔……这一次济远可真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指挥人员差点被一锅端了,不过这么猛烈的炮火居然就是没有击穿济远的装甲,济远的锅炉还是非常顺畅的运行。以前朝廷和北洋水师内部对济远舰备受争议,但是经过这么残酷的战斗后,济远居然以一敌三还能够把严岛击沉,这个代价值了!   沈寿昌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吉野和比睿舰正在转弯,就在转弯的过程中还可以看到这两艘战舰上的火炮不断的在发射的青烟,不过这样的准确率比刚才还不如,炮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尤其是比睿的老式火炮,炮弹的射程都够不上济远了还在歇斯底里的发射,这让沈寿昌心中涌起了不好的感觉,立刻朝驾驶舱跑过去。   “益堂,快加全速,日本人估计是疯了,现在正在转弯的时候还不断的开炮射击,估计他们是不打沉我们不算完。我们必须全力加速,否则就完蛋了!”沈寿昌还没跨进驾驶舱便高声喊道。   此时沈寿昌才看到一个水兵正在帮助坐在椅子上的方伯谦重新包扎腿部的伤口,方伯谦一脸的疲惫,伤口给他带来的疼痛让他的脸庞都变了形,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脸上划过落到舱室地板上,在听到沈寿昌的报警后,他声音中带着哭腔,两行泪水混合着汗珠一起流淌下来:“他妈的!我们济远独抗日本三舰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看不到自己的船?!非要老子把命交代这里才算完么?!”   总管轮梁祖全苦笑地说道:“我们济远新船的时候才15节,人家吉野现在就是23节,更何况济远已经用了这么多年,航速顶天也就是个十一二节,若是日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要要咱们的命,那我们可真是没活路了!”   沈寿昌看到方伯谦那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估计几个小时前方伯谦刚刚面临日本舰队的勇气到现在已经全部耗光了,不过就算换了谁在这种境地下不断的险死还生,谁的心理也受不了。现在济远上下的气势全都靠刚才击沉严岛所支持着,若是吉野不顾一切的追上来,估计济远上下离崩溃就不远了!   此时的方伯谦已经不适合指挥了,沈寿昌派水兵将方伯谦扶进舰中舱室,这驾驶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薄弱的装甲要是碰到一发主炮炮弹的话绝对没活路,他方伯谦已经尽力了,深受重伤进舱室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况且就算他留在这里对大局也没有什么帮助,还不如进入舱室,只要船不沉就能活着。   “梁管轮,现在掉转船头向西北走,不能这么下去了!往西走也许还能够碰上水师舰船,只要我们能够碰上,或是等天黑之后,我们就得救了,现在离天黑还有……两个半钟点!”沈寿昌的声音有些悲壮的色彩,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济远能够在暴怒的吉野炮口下撑过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奇迹般的击沉了比自己大了一倍,火力强了数倍的严岛,但是却没有办法活着回去,这老天实在是太不公道了!   梁祖全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济远的锅炉没有问题,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回去!”   “听令!将前主炮台清理一下,装填炮弹随时准备可以射击!前鱼雷舱两具鱼雷加气压!众将士众志成城,我们一定可以回去!”沈寿昌大声喊道。   驾驶舱内的所有济远官兵齐声高喊:“是!”   “梁兄,这里就拜托给你了,我现在回后主炮那里去,指挥塔已经不能用了,待会看情况我用传令兵给你信!若是我阵亡了,就拜托你来指挥济远,拜托了!”沈寿昌走出驾驶舱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背着身吼道,说完连头也不会便大步走向后主炮。   等沈寿昌走到后主炮的时候,用望远镜看到吉野已经转弯完毕,不过听炮手王国成说刚才趁吉野转弯的时候发出五炮,击中了吉野左舷前部一炮,可惜没有什么反应。也许是济远趁火打劫的行为激怒了日本人,在吉野转弯完毕后便一边快速追赶济远一边用它的双联装一百五十毫米前主炮不断的向济远射击,可是都没有击中济远,不过巨大的水花将后主炮的炮手们淋了透湿。   日舰比睿比济远舰还老,初始航速也比济远慢,现在就更慢了,所以沈寿昌在望远镜中看到比睿并没有参加这次追击,只是向前行进了一点便放下小火轮,看样子是想救援已经沉没的严岛舰船员。在心中思量了一阵后问道:“现在还有多少一体化炮弹?”   “大人,已经全部使用完了!”王国成的回答让沈寿昌心中有些失望。   正当王国成的话刚说完,轰的一声巨响传来,方伯谦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枚吉野主炮炮弹击中了济远右舷后半部,不过距离后主炮塔还比较远,并没有什么损伤。不过随着这枚炮弹的到来,只是一瞬间数发炮弹在济远的周边水域爆炸。   “吉野装备的快炮实在是太多,告诉梁管轮让他左转三十,每隔两分钟左转三十一次,直到船头冲向正西为止加速航行!”沈寿昌回头对一个湿淋淋的传令兵吼道。   此时后主炮装弹完毕,沈寿昌把刚想拉火绳的王国成拉住,说道:“慢!我们发炮的速度慢,一定要瞄准了再打,再把炮口调高一些,对准吉野前左舷,那里曾经被我们击中过,吉野的侧弦装甲厚度薄!”   王国成听后觉得有理,便压下了反击的心思,慢慢的摇动手轮,将炮口调高,心中估算着济远和吉野的距离和各自的航速,来进行细微的调整。   沈寿昌压低声音慢慢地说道:“吉野的炮盾很厚,我们的炮弹打在它的正面没有用,争取落到它的前主炮后面,用弹片来杀伤炮手!……预备……放!”   王国成听令后毫不犹豫的用手狠狠的拉下炮绳,“轰”的一声,一百五十毫米后主炮发出了怒吼,炮口前端喷出了长达半米的火球。沈寿昌立刻将望远镜放在眼前观察炮击效果,而王国成等炮手立刻打开炮闸,抓紧时间清理炮膛、重新填充炮弹,就连英国炮手汤马斯也跟着帮忙,齐心合力的将炮弹填充近炮膛,合上炮闸快速摇动手轮来调整炮姿,以最快的速度做好第二次炮击的准备。   沈寿昌举着望远镜观察吉野,发现刚才的那一炮打的有些过高了,炮弹直接掠过了吉野的主炮塔和指挥台,贯穿了第一个烟囱后在两根烟囱之间发生了爆炸。虽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击中前主炮的后部,但是炮弹在爆炸的时候,沈寿昌清楚的通过望远镜看到在炮弹爆炸的火焰中,吉野的一些钢铁件被抛飞到海里。   济远的射击引来了吉野更加猛烈的炮火报复,数枚炮弹落到了济远的周边,甚至还有两枚直接飞过后主炮,正好打在桅杆上,将桅杆炸断,另外一枚又打在了原来的指挥台上,引发了大火。   沈寿昌在炮手们准备第二次开炮的时候,便指挥水兵去指挥台的“遗迹”扑灭大火,免得祸及锅炉舱或是弹药舱,那他们就死定了。济远先发炮到准备好第二次发射的时候,吉野的主炮都已经朝济远进行了四次齐射,其他一百二十毫米副炮炮弹更是不计其数,单单打中济远的就足有三司发之多,落到水中的炮弹的一些弹片甚至还击伤了一个正在船边跑动的水兵的腿,直接将那名水兵的腿给削了下来!   济远和吉野就这样你追我打,进行了半个小时,每隔几分钟沈寿昌都焦急的掏出怀表看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天像这样这么期待天黑,不时的用望远镜向西看——他期待海平面上升起浓浓的黑烟,期待济远能够碰巧与增援舰队碰上……可惜他心中期待的一样都没有发生,日头明显西落,但就偏偏死死的挣扎不落到海平面以下,至于增援舰队,他看过两三次后便再也不向西看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吉野,和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准确的被吉野击中……   沈寿昌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到最后干脆把望远镜抛到一边,加入到水兵搬运炮弹的行列中去——在刚刚过去的不到十分钟内,后主炮承受了数发炮弹的轰击,几个水手被乱飞的弹片击中阵亡了,而他自己虽没有因此送命,但是大腿和胳膊上被细小的弹片击中了五六处,身上的白色水军官服变成了殷红色。   当吉野靠近到一千码的时候,英国炮手汤马斯突然哭丧着抱着头蹲到了一边嚎啕大哭,沈寿昌和王国成等几个炮手身上个个挂伤,主炮周边还有几个不知道是谁的胳膊和腿,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后主炮。 第五十二章 生路   所有的人都木然地看着大哭的汤马斯,也都停下了射击——这么近的距离,吉野的前主炮只要一瞄准,济远的后主炮塔便会被掀飞,他们谁也活不了!一时间随着济远舰后主炮哑火,海面上突然又恢复到平静的局面,沈寿昌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吉野也停止炮击了?!”   这个念头一想起来,沈寿昌便看到吉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追击上来,而总管轮梁祖全并没有接到他的消息,还是以济远的最快速度,不断的在海面上做着种种机动躲避动作,整条济远舰就像是一条冒着黑烟的火龙一般,在海面上划着蛇形向西前进,烟囱被吉野的炮弹打成了漏斗,锅炉燃烧所发出的黑烟从这些大大小小的空洞中四处乱冒,就是这样,济远的锅炉居然没有被炮击破坏掉,还在全速行驶。   “吉野想活捉我们!”沈寿昌看到吉野舰上的日本水兵已经开始手持机关炮或是步枪,站在舰首分成两列朝济远瞄准,这架势好像是要靠上来活捉济远一样。   王国成将头上沾满血迹的水兵帽一甩,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喊道:“老子誓死不做倭寇的俘虏,众兄弟有谁肯为我装填炮弹,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临死也要带上几个小日本去见阎王爷,让阎王也看看咱们水师也是好汉!”   沈寿昌脸上热血上涌,一脚踹开了蹲在一旁的汤马斯,压低声音说道:“日本人以为我们没有炮弹了!现在正是好机会,我替你装填炮弹,老子他娘的也不想做俘虏,咱们打沉了日本的严岛,日本人抓了我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左右是个死,老子就是死也要放个臭屁熏死他娘的!”   旁边幸存下来的水兵都齐齐的将帽子往地下一甩,说道:“沈帮带,你就吩咐吧,兄弟们跟你一起干上这一票!”   正当沈寿昌等人忙着在济远后主炮装甲的掩护下装填弹药的时候,一个水兵突然说道:“吉野停下来了!看,吉野停下来了!”   沈寿昌几人刚刚合力将药包装填进入炮膛合上炮闸,听到旁边水兵的叫喊之后,都愣了一下,慌忙钻出炮塔看到诡异的一幕——吉野舰停在距离自己约一千码的地方,随着济远全速向西行驶,这个距离还在增加!   “沈帮带!梁管轮传话吉野搁浅了!现在是打还是撤,请速做决断!”一个水兵艰难的在布满尸体和杂物的甲板上跑过来大声喊道。   “什么?吉野搁浅了?!”沈寿昌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窜过去一把抓住那名水兵的领子大声喊道,结果因为腿伤绊倒在那名水兵身上。   “梁管轮十几分钟前与两位大管轮商议过这一带的海域,说这片海域多浅滩暗礁,吉野吃水比咱们要深,而且船大行动不便,稍微不注意便会触礁或是搁浅在浅滩上……”   “轰轰”的炮声打断了这名水兵的话音——吉野用它的主炮回答了沈寿昌的问题,它搁浅了动弹不得自然也就无法俘虏济远舰,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击沉济远不让其逃脱!   两根巨大的水柱在济远舰尾爆开,四处纷飞的弹片打得后主炮叮铛乱响,汤马斯此时神志不清听到炮声便不顾一切的冲出去,还没有跑出几步便被正前方不到二十米打在甲板上的一百二十毫米炮弹弹片当场击毙。   “王国成?开炮!大家都跑到进船舱去躲避,告诉梁管轮左满舵朝南行驶到吉野前主炮和后主炮的死角,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够被吉野给打沉了!”沈寿昌弓着腰大声喊道。   吉野除了前后两座双联装一百五十毫米主炮之外,八门一百二十毫米主炮分列两侧,刚才这么激烈的战斗吉野的主炮都拿济远装甲毫无办法,就更不要说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了,只是被主炮打中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只要打中不是燃起大火就是死人,万一真的被击中水线位置,那济远唯一逃生的本钱就没有了!   王国成听后还是慢慢的摇动手轮,将大炮对准不远处的吉野,等炮塔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猛地拉下炮绳,轰的一声,吉野的舰首正前端爆起一团火光。不过这一炮也激怒了吉野,当王国成连蹦带跳滚进船舱之后还没有站起来,便听到轰轰的爆炸声——吉野主炮副炮接连命中济远的后主炮,幸好这个时候炮塔上已经没有炮弹和药包了,不然连锁爆炸之下,济远尾部非被炸烂不可。   梁祖全此时已经顾不得漫天飞来的各种口径的炮弹了,将气压加大到最大,拼命的转动方向舵,在四处爆出的巨大水花的海面上划出一溜畸形曲线,不到三分钟时间,济远被大大小小的炮弹击中了至少四发,尾部后主炮燃起了大火,不过此时济远夺路而逃,根本顾不上大火,只求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吉野。   此时全长七十米的济远舰上火焰覆盖了差不多一半的面积,水兵们干脆用榔头等工具将着火的地方砸到踢到海里面,船上的水泵也拼命在洒水,甚至还把后主炮弹药库中不多的炮弹用绞车扔到海里面,生怕火焰温度过高会使炮弹受热爆炸,反正后主炮都被炸的不成样子了,留着炮弹也没有用。   梁祖全和沈寿昌在驾驶舱中碰头,全舰所有幸存下来的高级军官除了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的方伯谦之外,都集中到这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粘着鲜血、油泥脸上都变得花里胡哨的,不过他们也知道吉野胆大妄为的追击终于被济远的几个管轮给算计了,搁浅在后面动弹不得,只要挨过这一阵炮击等跑到射程之外,济远就真的是死里逃生了。   这次临时碰头会只是交代了一下战斗的现状,所有的人现在都知道吉野搁浅了,济远正开足马力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吉野的射程,就算吉野有办法离开浅滩,而现在的时间已经快要到天黑了,想要收拾他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当然前提必须要快速脱离吉野的主炮射程。   此时吉野舰指挥台上有两个神情严肃的日本海军军官,手中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济远拖着长长的火焰,不顾一切的逃出吉野前主炮的射程,心中无不感慨万千,可是又无可奈何。没有想到在占据绝对优势的局面下,三艘总吨位超过济远五倍的战舰火炮数量更是对手的数倍,最后的结果居然是一艘主力战舰被击沉,另外一艘被击伤的结果,对手浑身是火伤痕累累仓皇而逃?这让指挥台上的两个日本高级海军将领脸上一片铁青的颜色,这两个海军将领便是吉野的舰长海军大佐河原要一和海军上将坪井航三,而严岛舰舰长海军大佐横尾道昱则是在济远鱼雷攻击后用一百五十毫米炮弹击毙。   济远一逃出吉野的主炮射程之后,便立刻减速全舰上下官兵参与救火,救治伤员,一直等到日落晚上八点的时候,济远舰上的最后一处火苗才被扑灭。整个战舰甲板以上的建筑几乎都被吉野和严岛的炮弹光顾过,可以说除了前主炮塔和驾驶舱还算完整之外,其余都变成了废铁一堆,后主炮炮管甚至被炸烂炮架横躺在舰尾,前主炮塔在逃命的时候被两发一百五十毫米炮弹击中,炮塔基座震开已经无法转动,就连烟囱也被炮弹来回打成了马蜂窝。   除了济远本体遭受了严重的损伤之外,舰上的水师官兵也是损失惨重,全舰一半的军官阵亡,管带方伯谦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两百多名官兵在接连数个小时的战斗中,能够毫发无伤的找不出一个人来,直接阵亡的便有六十人之多,断肢还活着等重伤员二十三人,这些重伤员由于伤势严重,失血过多,有十八人在次日黎明之前永远的睡着了,到了岸上接受治疗活命的仅仅有一个人!   可以说经此一战之后,济远除了一个架子之外,从里到外彻底被打残,战舰和人员都垮掉了。不过相对于济远所付出的代价,日本舰队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排水量四千三百吨的严岛舰被击沉,舰上官兵由于济远的火上浇油行动,死伤已经不能用“惨重”二字来形容,数十年后公布的档案表明,在比睿舰尽在咫尺的救援下只有五十一人得救,包括舰长横尾道昱在内近三百人全部葬身海底。更为重要的是做为三景舰中的一艘,严岛被击沉使得日本海军想要靠三景舰围攻定镇两艘巨舰的计划到了破产的边缘,在进攻的时候只能够有一门十二寸主炮进行攻击了,以前的战术企图都因为严岛的意外沉没变成了泡影。   即便是把济远打的很惨的吉野也不是毫发无伤,虽然济远的二百一十毫米主炮接连打中吉野还是没有瘫痪其主炮,但是造成了吉野船员一定的伤亡,尤其是那个被一百五十毫米炮弹洞穿的烟囱,在吉野舰上是那么刺眼……   光绪二十年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后的六十岁整生日,虽然现在还有好几个月,但是打从几年前老太太就放出风来要大办一办。十年前慈禧五十岁生日时,本打算好好闹上一番的,不想爆发了中法之战,寿没做成不说还吃了法国人一肚子气,弄得她多少年来心里都不痛快。虽然有老太太“逢甲不利”一说,但这也只是私下里的议论,表面情形便是一切有关太后万寿庆典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办当中。   此时的谭延闿来到了京师也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当他乘马车前往翁同龢府邸的路上,路过了专司办理万寿事宜的庆典处门前,便看到车水马龙,热闹的跟赶庙会有的一拼。   “甲午年,欣逢太后花甲昌期,寿宇宏开,朕当率天下臣民胪欢祝嘏,所有应备仪文典礼,必应专派大臣敬谨办理,以昭慎重。着派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奕匡,大学士额勒和布、张之万、福锟,户部尚书熙敬、翁同龢,礼部尚书昆冈、李鸿藻,兵部尚书许庚身,工部尚书……”这是在前年年末的时候,谭延闿便在朝廷邸报上看到的光绪皇帝上谕,但是——这个该死的上谕是翁同龢老同学出的主意!   谭延闿当然知道这是一桩政治交易,甚至就连他父亲谭钟麟在去年的时候也和翁同龢做了一桩交易——为了避免谭延闿在科场上的风头,翁同龢特意来信给谭钟麟,希望谭延闿能够不参加今年的太后万寿恩科,原因便是翁同龢的好学生张謇已经连续四次会试不中,谭延闿若是参加这次万寿恩科的话,不要说翁同龢是主考,放任何一个人来主考,都必须把谭延闿的卷子放在前面——慈禧寿辰肯定要讨个好兆头,最好的兆头莫过于出现连中三元这样的喜事了。更何况谭延闿是太后和皇上亲自点明上谕夸奖过的人,父亲又是封疆大吏来头不小,只要卷子不差谁还会和谭钟麟父子过不去?!   说来这个张謇在科举之路上确实是倒霉透顶,张謇从16岁录取生员起,中经18岁、21岁、23岁、24岁、27岁前后5次赴江宁府应江南乡试(俗称南闱)均未中试。直至光绪十一年(1885年)33岁,因孙云锦官江宁府尹,子弟依例回避,转赴顺天府乡试(俗称北闱),才取中第二名举人,俗称“南元”(南人列北榜名次最先者),声名渐着,成为“清流”着重延揽的对象。从光绪十一年起,翁同龢、潘祖荫等对张謇就有了提携之意,特别是“期许甚至”、“荐而不中”,几次误把他人卷子认作张謇而取中会元,更说明了提携心情之迫切,因而才有甲午恩科试时翁同龢的志在必得。   在别人眼中看来能够被清流之首的翁同龢和潘祖萌看上并且重点提拔的人应该是走了天大的运气,但是也许是命运的捉弄,正因为翁同龢明里暗里帮助张謇,甚至是在批改考卷上做手脚,反而导致了张謇科场一败再败。张謇34岁应礼部会试不中;37岁赴会试,翁同龢认错了试卷,试卷为无锡孙叔和所冒,孙中而张落;38岁应会试,场中误以陶世凤卷为张謇卷,陶中“会元”而张落第;40岁赴会试,试卷又被武进刘可毅所冒,刘中会元而张又落第。   科场上的事是讲命的,张謇现在已经四十一岁了,就算翁同龢再怎么罩着他,大清国若是真的出了一个五十岁的状元郎,翁同龢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要是把十八岁的谭延闿和四十一岁的张謇放在一起,论学术一本《劝学篇》超过张謇太多,论风仪谭延闿是英气逼人,反观张謇说好听点叫“成熟稳重”,实际上就算他老翁再卖命,点状元可是老太太的活儿,谭钟麟在老太太面前是红人,焉能不点谭延闿的名?!   当翁同龢得知昔日被自己称为“少年奇才”的谭延闿居然十七岁考中解元后,他一面为自己的眼光洋洋自得,一面又为自己的好学生张謇感到担心——在科场上无论哪一方面,张謇差了谭延闿不是一点半点,翁同龢可以帮张謇作弊拿到会元,但是南元比解元名次上差一名,含金量就是一天一地,况且谭延闿科场是连战连捷,综合起来若是两人真的在恩科考场上对上,张謇还是干脆准备明年再考来得更加实际一些。   年纪大了的张謇等不起,翁同龢同样也等不起——培养了近十年的好学生,那是留个自己的第一学生光绪皇帝辅政用的,翁同龢的派系必须有人传递下去,文廷式、志锐、盛昱等人也可以看得过眼,但是他们还不能主持大局,张謇则有这个能力,考上状元后便可以在短时间内使其成长起来。   为此翁同龢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老脸写信给谭钟麟,询问谭延闿是否参加万寿恩科,谭钟麟自然是闻弦知雅意,再加上明年是恩正并科,为此得罪翁同龢不值当,倒不如卖他个情面,若是这次翁同龢还是老眼昏花认错了卷子,那就不要怪谭家不信了。谭延闿对自己早一年或是完一年参加会试并没有什么意见,那个时候他还正想着怎么考一辈子科举来躲避谭方两家的联姻呢。 第五十三章 权力   翁同龢和谭氏父子的交易是小交易,而这道上谕则是关系到国家荣辱的大交易,站在国家的立场这样的交易是愚蠢的,但是在翁同龢看来这是非常值得的——慈禧太后过完大寿就彻底交出大权,他做为帝师可以扶摇直上位列清廷第一人,无论是李鸿章还是张之洞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捏便怎么捏?自己这一生不就是想真真正正的当个帝师么,傀儡皇帝的帝师有什么可当的?!   “愚蠢!”便是谭钟麟给翁同龢的评语,对此谭延闿对老爷子的判断能力竖根大拇指——翁同龢太低估慈禧太后对权力的欲望了!   “三十四年前英吉利和法兰西联军进逼北京,当年还是懿贵妃的太后力劝咸丰帝留在北京继续集全国之力来抗击西洋列强,结果差点被咸丰帝给杀了,为父估计自那个时候太后便养成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权力的性格,后来八位顾命大臣杀得杀流放的流放,连左膀右臂的恭王也给废了!太后老人家最看重的便是权力,没有权力一个女人算什么?!翁书平真是愚蠢之极,这么明目张胆的盼着太后退隐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不出五年翁书平必然落个罢官回家的结局!”谭延闿脑海中回响着老爷子那不屑的评价。   “老翁同志这次可真是蛋打鸡飞,把自己赔进去不说,也把国家给弄惨了!”谭延闿心中感叹的想着,把自己的目光从热闹的庆典处大门上转移过来,他心中明白就算翁同龢不拍这计马屁,等着拍的人可以排到城外去,只要有个挑头的,一个傀儡皇帝还能够说“不”?只是翁同龢跳出来出了这个主意,却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和今后的名声都一起被葬送了。   对于老爷子的判断力,谭延闿早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在这个时代并且在未来的十多年之内,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慈禧太后无疑是最为强势的,谁敢招惹她就是死路一条——她可以为了自己的权力稳固,肆无忌惮的弄死光绪皇帝的生父醇亲王,这样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除了醇亲王之外,小皇帝最亲近的人第一个便是翁同龢,谭延闿可以预见翁同龢的下场将会是非常非常的不光彩。前生的记忆中翁同龢是被罢官回家的,不过有自己这个“意外”,老翁同学的结局就不可知了,以慈禧的手腕搞不好送命也是有可能的。   面对这么一个强势的老太婆,谭延闿自然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和慈禧对抗是死路一条,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干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有了慈禧的坚决支持,在当今中国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尽管这样的想法连谭延闿自己都不齿,但是没有办法,人家的拳头大,除非自己“打劫”袁大头成功。不过这也是谭延闿心中想想而已,以李鸿章任人唯亲的本性,不是自己的老乡想要进入北洋系统纯粹是做梦。   “在这个他娘的乱世里面,想要做大事就不能要脸,不过连脸都不要了也不能学老翁同学那样的大傻,不然自己可真的要遗臭万年了!”谭延闿心中郁闷的想到。   正当谭延闿在马车中思量着以后的布局的时候,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身体也突然向前倾将他惊醒过来,他这个时候才听到车外传来一声声的惊呼:“马惊了……”   谭延闿掀开马车的厚布帘子,看到前面街上十几个人围着一匹马来回跑动,看这些围着马的人都是穿着一色的服装估计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仆役,中间围着的那匹马黝黑发亮的毛皮,高大健壮,虽然披着整套非常讲究的马具,但是高高昂起的前蹄震慑着周围的壮汉们丝毫不敢向前,而这十几个壮汉的外围还有数十人在一旁静静乐道的看热闹,将整条街都给堵住了。   谭延闿也见过不少马匹了,他也骑过马,但是都非常驯服,和这匹处于发狂边缘的黑马相比,他见过的马都变成了小孩子,这么健壮的高头大马还真是少见。一时间黑马的嘶鸣声和周围壮汉的呼喝声绞成了一片,车夫摇摇头笑着说道:“这宽街这么宽还是不够走啊!”   谭延闿站在车辕上看着这些大汉来围捕烈马也倒是挺有意思的事情,十几个人愣是不敢靠近,说实在的他心中对这匹马也挺有好感的,只要不出远门,谭延闿每天都是要骑马的——这也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课,老头子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在请武师和教书先生上从来就不曾吝啬过,武师和先生都是名噪一方的人物,他骑马的场地也是直接就近到附近的兵营中。   看了一阵觉得这些大汉们实在是够废物,况且自己的时间也不多,虽说中午午饭前到翁同龢的府邸就可以,但是老翁可不是一般人,当今帝师的名号必须要尊重。谭延闿看够了“马戏人”之后,便跳下马车走过去,马车夫开始想叫住他,但刚抬抬手就住嘴了——这样的热闹可不常见啊,眼前这个细细嫩嫩的读书人能够拿这匹烈马怎么样?车夫想等着看谭延闿狼狈回来闹个笑话,不然这日子也忒平淡了不是?!   谭延闿很容易的穿过了看热闹的人群,刚想进入内圈,其中一个家丁伸手一拦说道:“这位小哥不要靠前,免得被踏伤,这匹烈马已经放倒好几个人了!”   谭延闿看这人挺面善的,便笑着说道:“我从小骑马,兴许能够帮你们降得住这匹烈马……”   “小哥你骑得那些马和这匹马不能比,这马可是在蒙古乌珠穆沁草原上骏马,万里挑一的!”旁边的一个家丁骄傲地说道。   谭延闿微微一笑也没有计较,只是一纵身跳到场中,那匹大黑马反应非常快,“噌”的一下调过身来,四蹄不安的跺着地,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充满了戒备,看到谭延闿并不像周围那些人畏惧自己,受到挑衅的黑马立刻腾起前蹄要依样将眼前这个胆敢接近自己的家伙吓回去。   谭延闿看到黑马双蹄高高抬起,一闪身便到了黑马的右侧,纵身一跳双手勒住黑马的缰绳“嗨”的一声狠狠的坠了下来,高大健壮的黑马居然头都被拽偏了过去,再也无法维持原来双蹄腾空的姿势,只得落地。不过这匹马还是不肯安分,不断的甩着硕大的马头,前蹄也乱踢,谭延闿则紧紧攥住手中的缰绳,另外一只手轻轻挽着马头,嘴中还不知道咕哝的说着什么。   在谭钟麟的督促下,谭延闿在兰州的时候便开始骑马,他贵为总督公子到了军营中自然是备受照顾,烈马自然是不敢让他骑的,但是这并不妨碍谭延闿的见识。那些军营中有很多骑术高手,本身驯马的本领高强,小小年纪的谭延闿便是在这么一群人中耳濡目染之下便学会了这手驯马的功夫,后来随父辗转各地从来就没断过骑马的习惯,接触到那些骑兵也很讨好他,教他各种骑马驯马的诀窍……   在谭延闿神奇的咕哝声中,那匹本来暴躁无比的黑马渐渐地安静下来,不一会甚至开始用马头蹭着谭延闿,一人一马就这样立于宽街正中显得非常亲密,这让旁边围观的几十人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砸在地上。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匹令十数个大汉都无可奈何的黑马居然对一个年轻书生这么顺从,不过看到谭延闿一边轻抚着马头,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话,心中突然有种感觉冒出来——这个年轻人懂马语,要不然这么烈性的马在他手里还这么顺从?!   一会谭延闿觉得黑马彻底安静下来后,便牵着缰绳来到那些家丁面前将缰绳交给对方笑着说道:“最好少骑这种烈马,请个好的驯马师傅多调理一段时间再让人骑,否则很容易激怒这个大家伙!”说完他轻轻拍拍马头羡慕地说道:“真是一匹好马,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骏马!”   刚才阻拦谭延闿去驯马的那个家丁走过来牵住马缰笑着说道:“这位小哥真是好功夫,我们这么多人都制不住它,小哥一出手这马就服服帖帖的了!”   谭延闿摆摆手笑着说道:“什么功夫好?不过是些窍门罢了,好好看管这匹马吧,这可真是匹好马啊!后会有期!”说完谭延闿便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马车,马夫一扬鞭子呼喝一声,马车便穿过众人让出的小道扬长而去了,留下一群人在那里议论纷纷。   说实在的谭延闿真想出钱把那匹黑马买下来,可是看到那些穿着一色的家丁,他知道刚才路过的宽街的那户人家绝对有来头,这样的家丁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得起的。在京师重地,高官如草,满人贵族更多,不过能够喜欢这样的骏马,还能够特地从蒙古运来,谭延闿推测差不多是家满人贵族,和这样根本不在乎钱的主儿来买马,自己不是自找难堪么?!   因为驯马,谭延闿到翁同龢府上的时候比预想的要晚些,但是这并不妨事,今天翁同龢并不在军机处值班,在家正好闲下来。翁同龢的宅子说起来在后世也是鼎鼎有名——王府井大街,前生冯文郁在北京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况且和协医院就在这附近,自然是对这里熟悉的很。不过看到面目全非的街道,恍然间谭延闿仿佛愣住了,这里曾经承载了他前生太多的回忆,此时物是人非,心中倒是颇有些伤感。   此时的翁同龢在朝中已经渐渐有说一不二的趋势,以至坊间有了“朝中大事,系翁一言”的说法。谭延闿自然听说过这种说法,虽然心中对此不以为意,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光绪皇帝亲政以来,皇帝还是获得了一定的权力。尽管“二品以上官员任免皆出后手”,但是远离朝廷中枢和核心内部斗争的外人与普天下的大清国百姓是不知道这些的。   “这么多年来真正不昧于外势的,不过朝中一个恭王,疆臣一个李鸿章,至于翁书平,纯然一个书生罢了,随满怀热血、一腔激愤,倒是像当年的张幼樵。”老头子指着邸报奏议上的排名不屑地说道。   谭钟麟心细如发,虽远离京师重地,但是却对政治的变化了然于胸,这除了在京师布有耳目之外,老头子甚至可以从一些邸报上奏议上的大臣排名便看出一些祸端——翁同龢的名字始终列在各种奏议的首位,在军机则先于领军机大臣王世铎、武英殿大学士额勒和布、东阁大学士张之万;在总署则先于庆亲王和体仁阁大学士福锟。   这样的排名也许很不起眼,甚至是根本没有人去注意过,但是谭钟麟却在福建的时候便看出了其中所蕴含的危机——有清一代二百多年,这样的排名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空前绝后!翁同龢虽然贵为帝师,但慈禧老太太现在可还没有死,也许翁同龢是无意的,不过却给人了一种灼灼逼人的态势,在权力的斗争上向来都是你死我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慈禧太后当年向恭王发难就是捕风捉影的事。   谭延闿站在气派非凡的翁府门口的时候还在考虑是不是向翁同龢敲下警钟,老爷子只是把推断给自己,自己怎么用老爷子是不会插手的,上次张之洞那事和现在一般,都得是自己来拿主意。翁同龢做官够高,这样的资源对于谭钟麟来说也是非常有好处的,不过为此得罪慈禧太后就未免不值了,况且他本身就属于慈禧一派。这种可要可不要的资源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谭延闿今后的前途,眼下谭延闿和李鸿章与张之洞走的比较近,这两个人都是翁同龢的对头,留着翁同龢对谭氏父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将选择权放在谭延闿手中也可以看局势发展而定。   当谭延闿在翁府家丁的引导下走进会客厅的时候,看到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座了,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热烈,谭延闿看在眼中,心里却不禁的有些叹气——这些人肯定是翁系的人马,也就是所谓的“帝党”了,殊不知一个“帝党”的名号绝对可以让他们真正的远离朝廷中枢,犯了慈禧太后的忌讳,他们将来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现在不过是得一时乐便乐一时了。   “延闿拜见世叔!”谭延闿走进客厅之后,便看到客厅正首主位上坐着以为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印象中有翁同龢的形象,所以看到翁同龢之后便向前多走两步深深的拜下行大礼。   翁同龢站起身来急忙走上前去扶住了谭延闿笑着说道:“年侄不用多礼,一晃四五年过去,组安现在都已经是解元了,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你父亲最近还好么?”   对于谭延闿,翁同龢真是发自内心中的赞赏,四年前谭钟麟短暂的在京师待了一段时间任吏部尚书,就在那个时候他在潭府看到了谭钟麟得意的将谭延闿的习作拿来给他过目。无论是行文还是书法,在他看来都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尤其是谭延闿自发蒙起主攻的便是颜体,可叹他翁同龢位高权重门生众多,但中间却没有一个能够在颜体上有些建树,还尚不如一个孩童。   这几年谭钟麟寄过来的信可都是由谭延闿来代笔的,那一手颜体字进境极快,翁同龢看得出谭延闿在这上面可真是下了苦功,想想当年自己可没有这个水平。自己门下的学生想着翁同龢和李鸿藻都是清流领袖,虽然也知道老师长于颜体,但是他们心中向往“名士风范”都已经走火入魔了,个个勤快的连行草,盛昱拿笔鬼画符的草书几乎没有人能够认得全,反倒是被外人所讥讽。   看到当年被自己称为“奇才”的孩童在不到四五年的时间里不仅成长成一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少年,还顺利通过了乡试称为解元,名动科场,甚至写出了《劝学篇》这等让满朝上下皆都赞赏不已的文章,一时间翁同龢心中感慨不已。与张之洞和李鸿章不同,谭延闿在翁同龢的心中向来都是“自己人”,抛开和谭钟麟之间的关系不说,谭延闿少年名动科场闯出了莫大的名气,这本身就足以让翁同龢拉拢他了。 第五十四章 常熟   张謇年轻的时候尚不如谭延闿这般,他和潘祖萌都为了培养自己派系的接班人而进行拉拢,更不要说条件比张謇好上数倍的谭延闿了。不过翁同龢心中也挺尴尬的,为了能够让张謇在这次会试中顺利过关在殿试中得状元,他甚至让谭钟麟将谭延闿的考期延后一年,这人情可真是欠得太多了。   翁同龢非常和蔼的拉着谭延闿的手,亲自向他介绍了客厅中的众人——志锐、文廷式、汪鸣銮、盛昱、黄思永……当然还有那个春风满面的张謇。   “看来这小子终于熬出头了啊!”当翁同龢将谭延闿拉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前介绍他便是张謇,谭延闿好好打量了一番张謇,一边心中腹诽的想到。   “世兄大名小弟早就听家父念叨过,《善后六款》等文章皆出自世兄手笔,小弟佩服!”谭延闿笑着拱手说道。   张謇科举之路一直就走背字,面对小他一半的谭延闿,他甚至都有种要钻到地缝里的心思,不过谭延闿会说话,并没有提科举之事,反而赞赏他在中法之战的时候写的几篇文章,倒是让他心中格外的好受一些——正是因为这几篇文章,他才会更加收到翁同龢等人的赏识,甚至还有机会去了朝鲜,投入到了吴长庆的麾下,别看吴长庆是个武夫出身,但是却自来就有尊重读书人的名声,张謇在那里过的很舒适,后来吴长庆死后他才回到家乡。   “世兄少年名动科场,《劝学篇》一出我等皆退避锋芒,佩服的是我们!”张謇笑着说道。   “季直会试取了三十名,过几天就要靠殿试了,你们几人应多多亲热一番!”翁同龢看到谭延闿并不在意推迟一年考会试,对张謇并无敌意,心中更加高兴了。   谭延闿听后稍微一迟疑——“有翁同龢的大力帮忙,才拿了一个三十名?到底有没有搞错?!”   谭延闿知道科举考试和后世的考试有着很大的不同,后世的考试相当一部分都是客观题,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没有第三种可能,像作文这样的主观题分数并不占主导地位。科举考试八股、诗文、策论,项项都是主观题,答题没有一个可以衡量的标准,只要不明目张胆的挑战统治阶层的权威,那卷面基本上就算合格。至于取进士、会元乃至状元,这考官和考官的看法也有很大的差别,像谭延闿在乡试中碰到的考官江标有洋务背景,自然是在相关文章里面要积极一些,若是碰到了清廷中比较顽固的保守派,试卷中涉及到洋务变革等内容,就算你的文章花团锦簇书法再好,也没有可能夺魁。   这次会试是翁同龢来担任主考,在判卷上对张謇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无论如何这会试第三十名是说不过去的,若是前五名还差不多。   “莫非是翁同龢老眼昏花又看错了卷子?这张謇也太倒霉了吧!”谭延闿心中暗暗想到。   谭延闿不知道的是翁同龢并不是会试的主考而是殿试的主考,会试主考是李鸿藻,不过李鸿藻最近几年越发颓唐了,不大管事,全都是副主考汪鸣銮在做主。闱中的考官都知道汪鸣銮是翁同龢的人,老翁同学这几年来随着光绪亲政水涨船高,众人也就只唯汪鸣銮马首是瞻。可惜汪鸣銮和翁斌孙在阅卷的时候又认错了卷子,汪鸣銮拔置第一的卷子考官们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心中倒是挺得意的,急急拆开弥封一看,被定为第一名的卷子是陶世风,搞了半天又闹了个乌龙出来!   “恭喜世兄了,延闿在这里借世伯的福气预祝世兄能够金榜题名!”谭延闿反应极快,张謇的科举遭遇早就传开了,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稍微迟疑的话,恐怕张謇的脸面上不好看。   按例这种聚会是不可能的,殿试举行在即,张謇身为殿试考生来拜访翁同龢这不合体例,汪鸣銮、盛昱、志锐等人都是参与这场殿试的考官、收卷官,若是传了出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不过谭延闿也看出来了,翁同龢并不在乎,堂堂帝师何等尊耀,又有那个不开眼的来弹劾他?   在聚会上翁同龢比张謇还要春风得意,看来翁老头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在这个翁同龢最为得意的时候,往往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候,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这老家伙若是明天被罢官回家的话,谭延闿一点也不会怀疑,现在他在思量着不对翁同学示警了——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大城府,别人在这个时候来劝他搞不好他会反咬一口。   “还是老头子说的对,翁同龢不过是个书生罢了,少年得意中了状元,后来更是两朝帝师,光绪皇帝甚至就是他亲手带起来的。翁同龢的仕途实在是太顺利、太简单了,几乎没有什么人暗算过他,不像老头子早年多次得罪慈禧还有其他朝中大员那样行走在危险的边缘,日日反省、战战兢兢的走好每一步,这几十年的帝师当下来连老头子的一半水平都没有,他能够活到今天也算是异数了!”谭延闿看着红光满面的翁同龢不断的接受文廷式等人的敬酒,那份得意劲就不用提了,心中便压下了示警翁同龢的想法。   翁同龢也知道谭延闿身上背负了谭钟麟的秘密使命,文廷式、志锐等人虽然都是他的心腹,但是谭钟麟是除了张之洞和李鸿章之外最为炙手可热的疆臣,现在的排名甚至要高过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的刘坤一,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在于他有个好儿子。   疆臣和枢臣在国家政治生活中都是最为顶级的那层存在,它们之间互有分工,但是自曾国藩为了剿灭太平天国而独揽大权将疆臣的权力放大了无数倍,地方的财赋、军事等权力都把持在疆臣手中,疆臣和枢臣之间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尽管在太平天国覆灭之后已经几十年的今天,这么长时间内中央和地方的斗争从来都没有消停过,随着曾国藩兄弟两人的故去,李鸿章则称为疆臣之首继续和中央玩着这场没有终结的游戏。   “小总督”的外号早就传遍京师,谁都知道谭延闿说的话就等于是两广总督谭钟麟说的,从闽浙总督到两广总督,谭钟麟都是不问世事的,放手让他的儿子来办理所有的督署事务,甚至连信件都是谭延闿来代写——谭延闿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是和翁同龢平等的,至于文廷式等人根本不够这个资格。况且翁同龢虽然现在是春风得意,但是在刚才的宴席上,他也悉心观察了坐在他下首的谭延闿,那份气度真是不敢相信这个少年只有十八岁,话虽然没有少说,但是除了让场面上更为热烈之外,翁同龢细心一想谭延闿的话说了半天都等于恭维人的废话,场面话能够说到这个份上,也真是令他叹为观止的。   翁同龢虽然和李鸿章与张之洞比起来还显得非常稚嫩,但是在京师重地这个一坛浑水的地方待上几十年,对于官场上的经营也是深得三味。他看得出来这个已经四五年不见的少年心中还是非常高傲的——他看不起张謇,他有这个资格,张謇在哪个方面都不如谭延闿;他看不起志锐、文廷式……这些人写些无病呻吟的诗词还是这么回事,但是都是漂亮的花瓶,肚子里面没有一点真实的材料。   翁同龢看得很准,谭延闿心中确实是看不起他们,他心中甚至还在奇怪,难道老翁同学在北京经营了这么多年就找到这么几个只会吟诗高谈阔论的“废柴”?单单就是从这点来考量,不要说是李鸿章,就连张之洞也比翁同龢有能耐的多,若是上一代的仇恨继续延续下来,若是清廷不会在十数年内关门大吉,那老翁同学的这些学生肯定都会被张之洞或是李鸿章的门生收拾干净!   尽管翁同龢看准了谭延闿的心思,但是他却更加欣赏谭延闿了——想当年自己也不是像这个少年一样,少年成名,年轻气盛当是我辈中人!想想他老子谭钟麟当年不是在翰林院中一个小小的翰林便敢和如日中天的文渊阁大学士倭仁作对,出手救恭王于水火之中,做了常人敢都不敢想的事情——“这父子两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翁同龢心中欣喜的想到。   不要以为只有洋务派重视后续人才的培养,像以枢臣为主导的清流派也是非常注重人才培养的,要不然翁同龢、潘祖萌和童华等人也不会在十年前便开始提拔张謇了。张之洞培养人才不像李鸿章那样非要有老乡或是姻亲关系,人才的来路比较广,但是却没有李鸿章那样占了先天的先手和经营时间长,相比之下清流派的人才培养比洋务派的境况还要惨,否则一个四十岁还没有走完科举之路的张謇也不会成为香饽饽——实在是人才稀少又难得啊!   “世叔,请过来看看,侄儿可是大老远给您老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当宴会结束后,众人酒足饭饱都陆续散去,翁同龢便邀请谭延闿到他的书房一叙,而谭延闿则让人带上一个大包袱,这让翁同龢感到非常奇怪。两人在书房刚刚坐定,谭延闿便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一张茶几上,慢慢打开让翁同龢过来一起看看。   “哦?腐衣、鸭囊?还有腊鸡?!”翁同龢看到包袱里的几样江南特产,心中立刻感到一股暖流——还是谭文卿最知他心!   这几样江南特产是谭钟麟特意让谭延闿在途径上海的时候采购的,送礼也是一门极高的学问,尤其是送礼的对象是翁同龢这样的清流首领,那些黄白之物就算再多在翁同龢的眼中也是落了下成,熟悉翁同龢性格的谭钟麟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图遭翁同龢的鄙视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谭延闿对这几样礼物也是非常满意——翁同龢做为帝师常驻京师,据说光绪皇帝对他非常依赖,简直是把翁同龢当成爸爸一样来看待,这样一来除了让翁同龢的政治地位更加稳固之外,还使得他很少能够回到家乡,就是自家的祖坟破败的不成样子,才好不容易从皇帝那里讨来两个月的假期,得以回到家乡常熟重修祖坟。   想这样一个自学成进入仕途之后就没有回过家乡的人,最能够打动他的东西莫过于几样非常简单的家乡特产,从“家乡”亲情出发来送礼,对付这样的人可以毫不费力的攻破对手的心理防线。谭延闿对老头子这一手佩服的了不得,现在看到翁同龢从包裹中拿出一瓶绍兴黄酒,虽然还没有开泥封,但是老头子那份陶醉的感觉已经让谭延闿知道他这份礼送的非常贴心、非常成功!   “家父说世叔少小离家甚少回乡,少不得不堪思乡情重,所以特命侄儿在路上买了些江南特产,这腊鸡京师也有,不过父亲特意嘱咐一律从江浙采购,京师所产味道不正,恐不合世叔胃口……”谭延闿在一边恭敬地说道。   “好!好!好!知我者谭文卿也!世侄站着干什么?快坐下,你父亲还好吧?”翁同龢拉着谭延闿一同坐下笑着问道。   “家父身体健朗,每日依旧是练字打拳,闲时有空便到厂肆走走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可惜广东、福建不比京师,世面上的东西不精,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收到什么好东西……”谭延闿笑着说道。   “呵呵,那是自然,世侄来京师一次不容易,有空去琉璃厂的德宝斋,他们的掌柜的刘振卿是老夫的至交好友,店中收集的玩意也不错,世侄到他那里去一趟必然不会空手而归!”翁同龢笑着说道。   清季大臣们都有收藏古玩的兴趣,就如盛昱的院子“意园”,以富收藏而知名京师,意园中有三件珍藏——宋版《礼记》,苏黄合璧的《寒食帖》和刁作胤的《牡丹图》,合称“意园三友”。学生都是如此,更何况老师?翁同龢的收藏更是丰富,加上身为帝师之尊,年俸和手下的“冰献”都不是小数目,购买起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大方,而且光绪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老师好收藏,宫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少赏赐,那可是件件珍品。几十年累积下来,虽然很少有人看过翁同龢的珍藏,但是就是用脚丫子也可以想到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了的。   与翁同龢一样,谭钟麟也很喜欢收藏,做为和谭钟麟最为亲近的儿子,老头子的收藏品他都见过,虽说自己并不专精这些东西,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收藏也颇有眼力。广博的学问加之见识又广,谭延闿鉴别古物的本事也是令老头子颇为欣赏的一面,不过老头子在京师待的时间比较短,早年的时候一个默默无闻的翰林非常清苦,俸禄都贴补家用了,哪里来钱去满足自己的爱好?也就是任疆吏这些年,自己收藏和手下的孝敬使得谭钟麟的收藏也开始丰富起来,但是和翁同龢这样家学渊源的世家相比,那还是非常单薄的。   不过谭延闿倒是真的对这些古玩收集很上心——在他的记忆中清末文物流失极为严重,很多国宝级的文物都是在这一时期流失到海外的,等到辛丑事变发生后,中国的北京将会赢来第二次灾难性的洗劫,就连慈禧太后挖空心思挪用海军军费修建的颐和园也被洗劫一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谭延闿虽然不时的收集一些古玩,但是这项爱好是离不开巨额资金来支持的,他当然不可能将自己手上办大事的资金挪过来收购古玩,在他眼中古玩虽好但终究是个死物,将有用的钱用在增强国家实力培养人才上才是最有用的,只要自己实力够强,强到屠英灭美的地步,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过去流失的文物再抢回来。不过谭延闿并不会做这样的白日梦,目前他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保护好一些文物,当然像敦煌莫高窟这样在十几年后遭到洗劫的重点文物区域,谭延闿估计到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有能力避免这样的灾难发生。 第五十五章 现实   在和翁同龢聊了一会之后,谭延闿从袖子中抽出谭钟麟写的信件双手递给翁同龢说道:“世叔,这是家父委托侄儿转达给世叔的书信,还请过目……”   翁同龢接过书信,用裁刀拆开信封抽出信件打开便仔细阅读起来,谭延闿则坐在他的一边仔细观察翁同龢的面部表情以推测老翁同学对这封为李鸿章说情的信件的态度。不过随着翁同龢的眉头越皱越紧,谭延闿的心也就越来越沉——翁同龢这个老家伙还在惦记几十年前和李鸿章结下的那段仇怨呐!   翁同龢放下书信慢慢地说道:“朝鲜那边的局势早些年就听张謇说过,最近的《强学文摘》也对日本有过很详细的介绍。李合肥已经对朝鲜增兵,皇帝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已经接到了李合肥的电报,不过若是说中日两国就此发生战争,那倒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谭延闿听后心终于沉到了谷底,老翁同学的记恨之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强烈,他已经恨李鸿章入骨了,这封信纯粹就是多余,不过这也算是卖给李鸿章一个面子。谭延闿没有什么心情和这个老先生辩论中日之间是不是会发生战争,这个旧文人眼中的世界就这么大一片,连国内的都看不准,更不要说是涉及到中日两国前途命运的决战了——翁同龢也就是字写的漂亮点,加上运气奇好当了同治和光绪皇帝的老师,教教四书五经还算凑合,要说国家大事,这种人参与进来只会帮倒忙!   “前些日子延闿完婚,李合肥差人送礼过来表示祝贺,合肥幕中使者和家父面谈,鉴于朝鲜局势的不稳希望能够让家父代为说和。世叔两朝帝师目光如炬,看得自然长远……”谭延闿不着边际的和翁同龢打着马虎眼,老翁同学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还是控制在他们两个人的范围内比较好,要是惹到自己身上虽然老头子不怕翁同龢,但是读书人的心思比较狠呐,谭延闿也不希望翁同龢连他们父子一块恨上,那可就实在不值了。   李鸿章的忙谭延闿是尽力了,可是放眼整个清廷能够帮得上他忙的人也只有翁同龢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庆亲王奕匡,老翁这扇窗户已经关上了,庆亲王奕匡那里更是想都不要去想,这个老家伙眼睛里只认银子,那个粤海关的周荣曜肆无忌惮的搜刮着银子,在广州城中大肆购进地产,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人送外号“周半城”!这样的人是指望不上的,当然这也在谭钟麟的预料之中,他给谭延闿指的路是那个早已经不问世事的恭亲王奕欣,也只有恭王出面才能够说得动翁同龢。   在完满完成送信任务之后,谭延闿在家中思量着是不是请恭王来搞定翁同龢,结果想来想去还是作罢——恭王奕欣是一定要去看的,但是为李鸿章说情的事情就免了,翁李二人的仇怨不是几句话便可以化解的,即将到来的中日甲午战争还是需要李鸿章自己一个人去扛,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此时谭延闿并不知道中日甲午战争的炮火已经在朝鲜海域点燃,而最后的战果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只是这个消息还并没有传过来——济远舰几乎被打成了一条废船,除了锅炉动力还算比较完好,慢慢的离开朝鲜努力返回国内,没有便捷的通信,朝鲜他们更是不敢回,整条船与外界的通信完全断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活,当然除了他们的对手吉野和比睿上的日本海军官兵之外,就连它的娘家北洋水师也以为它沉了。   广乙和威远两舰在接到济远舰管带方伯谦的撤退指令之后,便开足马力向西行驶,他们知道面对日本舰队自己只会帮倒忙,搞不好三艘舰船一块赔进去。在广乙管带林国祥的带领下,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碰上了第二批增援护航舰队——镇远舰和靖远舰,广乙管带林国祥当时就跪在甲板上痛哭流涕——他们三艘舰船就是绑在一起也对付不了人家吉野或是严岛,光是吉野一艘战舰上的火炮比他们三艘绑在一起还要多,济远给他们争取了逃亡时间,但是估计这会早就沉到海底去了。   “为什么你们来得这么晚?!”林国祥揪着镇远管带林泰曾的领子失去控制地吼道。   林泰曾在得知第一护航舰队与日本主力战舰在朝鲜海域展开海战的遭遇后,立刻率第二护航舰队返航——林国祥他们的舰船航速比较慢,到了严岛舰三百毫米主炮开炮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行驶出交战水域,那惊天动地的一声炮响绝对不是济远舰二百一十毫米主炮所能够弄出的声响,日本向北洋水师开战了!   在这个无线电电报还没有投入使用的年代,漂泊在海上的舰船唯一的办法只有返航赶快将这一消息传递回去。既然广乙和威远两舰以这么慢的速度都能够逃回来,那结果只有一个——济远为他们争取到了足够的逃命时间,而论航速,快出济远近八海里的严岛和吉野两艘日本主力战舰没有道理会把嘴边的肥肉济远舰给放回来,唯一的结果便是济远周旋到底被日舰击沉或是俘虏!   林国祥也是福建马尾出身,论出身他和已经是北洋主力舰船上的林泰曾、刘步蝉等人还是同学,就是在致远舰上当管带的邓世昌也曾是他舰上的大副。想当年林国祥是拿着他姐姐的钱来上海军学校的,可是和昔日的校友差距这么大,这完全是李鸿章的用人政策有直接的关系。广乙虽是在北洋“客座”,但是济远在面临大敌的时候还肯让广乙和威远先走,这份情谊在林国祥的心中已经变得格外的沉重,这份沉重已经让他承受不起,在见到李鸿章之后林国祥就不顾上下礼仪直接质问李鸿章为什么第二批舰队增援的这么晚,按照计划他们完全可以在刚出牙山海湾的时候便可以和济远会合的,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局面!   牙山海战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当李鸿章反应过来日本已经出乎预料之外向中国亮出了屠刀之后,便立刻向北京的皇帝还有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发出电报,说明中日两国之间战争已经爆发,日本舰队突袭了北洋水师战舰,济远舰生死不知,或是被击沉或是已经被俘!   整个大清统治高层被日本的突然宣战被惊呆了,一时间忙成了一团,而此时谭延闿去拜访恭王奕欣却扑了个空——恭王已经进宫去了,这个时候中日开战也仅限于一小部分人知道,就连恭王府中的人也不清楚,谭延闿在恭王府待了半天,见恭王还没有回来便起身告辞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一艘英国籍货轮“日出号”拖着一条破败不堪的战舰驶入了渤海湾,直隶总督衙门随即被一条消息给震住了——济远舰受伤严重,已经无法正常行驶,由英国货轮拖回到天津港,与日舰遭遇战,击沉日舰严岛,击伤吉野!   此时的李鸿章正在总督署衙门会见各国在天津的头面人物,向他们说明了朝鲜海战中日本先挑起了战火,希望各国能够主持公道。当李鸿章的唾沫星子快要喷到英国驻华公使欧格纳的脸上的时候,突然手下告诉他济远舰回到了天津港,只是受损极为严重,另外便是击沉了日本主力战舰严岛舰,他简直都呆住了。   原来济远舰的动力系统虽然在海战中表现上佳,但是长时间满负荷运载使得锅炉还是出了问题。在海战中日舰的大口径炮弹虽然没有击穿济远舰的装甲,不过炮弹爆炸使船体不断的产生剧烈的颤动,动力系统的一些老化部件终于纷纷撑不住告急,好在那个时候济远舰已经逃出吉野的主炮射程之外,锅炉时好时坏的运转终于拖到了渤海湾的时候彻底瘫痪。而此时因为已经进了渤海湾,各国商船路过的非常多,几经等待才等到了英国籍货轮“日出号”,才算是等到了一艘可以拖动济远的货轮回到天津港。   济远的平安归来也使得广乙和威远两舰的人员松了口气,一方面是济远救了他们一命,另外便是当他们回来后,也受到了一些人的责难,济远回来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好在广乙和威远两舰速度慢的可以,加上舰上没有被炮弹轰炸过,这才躲过了一些人认为他们在交战的时候不战而逃留下济远顶缸的论调,否则就算他们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现在济远回来了,方伯谦也清醒过来,将航海日志打开一对比,是济远先让广乙和威远两舰先行撤退的,这所有的疑点都说清了,不过还是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无法说清——济远一艘两千多吨,只有三门大口径主炮的战舰怎么会击沉比它大了一倍的严岛,并且还能够在航速快它至少八节的吉野追击下侥幸活了下来?!   此时的日本人也非常郁闷,吉野舰因为追击济远舰过于得意忘形,结果忘记自己还在浅水区域,不小心搁浅了,幸亏比睿舰就在附近,将吉野给拖了出来。要不是济远被打残了,说不得会掉头用他那两门两百一十毫米的双联装主炮一次性解决了自己,这次吉野能够逃回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非常幸运的了。   不过因为严岛舰的沉没,吉野舰被击伤,还是引起了日本高层的轩然大波,前段时间不断高呼的“征韩”声浪顿时偃旗息鼓,日本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和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引咎辞职,吉野舰舰长大佐河原要一在返回日本的途中切腹自杀。   吉野舰搁浅是不容置疑的了,仗着自己的速度快来追击济远,加上严岛被击沉心想能够俘虏一艘北洋水师的舰船回日本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行,尽管被打残两千多吨的济远根本不能和武装成刺猬的严岛舰相提并论,但是聊胜于无,结果河原要一和坪井航三还是大意了,居然闹出了搁浅这出乌龙。   至于济远为什么能够击沉严岛,事后多年经过各种资料的解密才得知——日本人请法国人白劳易所设计的三景舰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锅炉动力系统非常的不稳定!说来也是非常讽刺,法国人白劳易最为知名的一点便是他在锅炉上的造诣,白劳易在此之前出版了大量的锅炉专着,甚至刚一被出版便被翻译成英德版本,可见他在这上面的造诣已经是各国列强所公认的了。   白劳易是名优秀的设计师,但他不是万能的,日本人高薪聘请白劳易来设计三景舰是专门对付北洋水师的定远和镇远舰的,但是给白劳易的预算却是非常有限。除了白劳易所擅长的锅炉动力系统之外,三景舰上的三百毫米主炮几乎不能够转动,要是从实战的角度出发这门主炮纯粹是鸡肋,只是日本人片面的追求心理安慰,以为北洋水师的定镇两舰有巨炮,日本若是想要击沉这两艘巨舰也必须装备巨炮。   日本人这种固执的思维使得三景舰成了四不像,主炮无效率、锅炉成隐患、装甲也因为预算的问题而被削弱。不过令人生畏的是每一艘三景舰除了一门三百二十毫米的主炮之外,还有一百二十毫米十二门,就冲这些副炮也足以震慑所有对手了。在海战中严岛舰重伤之下仅凭副炮的几次齐射就造成了济远舰上层建筑多数被击毁的局面,不能不说严岛的火力强大无比。   济远舰能够死里逃生全赖它的装甲,它的甲板装甲厚度居然超过了一百毫米,最薄弱的水线装甲也有八十毫米,相比严岛和吉野两舰丝毫不逊色,炮塔装甲竟然达到了三百五十毫米,更是日舰所望尘莫及的。要不是因为吉野的主炮凶狠多次命中前主炮塔,说不得吉野会赴严岛的后尘活活成为济远的靶子,不过即便遭到了数枚重炮的直接命中,济远的前主炮塔也只是将炮塔基座的铆钉震开,并没有将济远主炮打烂。   要不是浑身包在装甲壳中,无论如何济远是撑不过吉野和严岛两舰的狂轰滥炸的。至于倒霉的严岛舰毁就毁在装甲上,被误中左舷的那一炮装甲厚度不过才五十毫米,面对济远舰二百一十毫米双联装火炮一炮就是一个窟窿,它也非常走运就在济远舰上的炮弹还是出了质量问题,里面填充的装药不足量——这是天津机器局新生产的炮弹一个最大的弊病,不过相比之下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这样的炮弹能够爆炸。同样的炮弹打在了吉野的前主炮上,吉野的主炮装甲是一百二十毫米厚,二百一十毫米炮弹对其造成的伤害就微乎其微,并不能够影响其发射。   不管怎么样,济远舰算是活着回到了天津港,尽管它已经几近报废,但是依旧没有沉没,而日本舰队以绝对优势却闹了这么大的乌龙,不仅没有打沉济远,还反被济远打沉了严岛。这中间的反差使得中日两国对朝鲜局势又有了新的考量,西方列强在得到李鸿章的知会之后也清楚了朝鲜海域两国爆发战争的情况,对于这样的战果,他们心中也不断的盘算利弊得失。   北京的空气让谭延闿心中有些窒息的感觉,这里的街头和他百年后的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他都有些怀疑这就是记忆中那个百年前的清朝首都?大街上脏乱不说,流民乞丐成群结队,有些乞丐甚至是穿着丝绸,脸上也洗的非常干净,只是七八成群坐在茶馆酒肆门口胡侃,要不是身上有几个补丁和身前几个瓷碗,谭延闿倒真以为这是那家的公子哥闲来无事游手好闲呢!   恭王奕欣没有见成,也不知道这个中国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鬼子六”最近忙些什么,好几天到恭王府中走动居然没有一次碰到的,按理说恭王现在早就不问事被慈禧闲置起来了,怎么会还往皇宫中走动呢?   闲着无事的谭延闿也去了琉璃厂,这里虽然说不上是人头攒动,但是来往行人也是不少。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琉璃厂也是着名的古玩交易中心,但是这里在后世可是充斥着假货,是个极为考验人眼力的地方。 第五十六章 邀请   不过现在的琉璃厂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谭延闿挨家走过去也碰到不少赝品,但是真货居多,不仅数量多而且精品也很多,一眼望去有很多店铺中都有宫里面流出来的东西,那规格款式一看就知道出自宫里。   谭延闿也收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便宜货,正规店铺中他没有进去,那里的东西只要一张嘴就是千百两白银,自己虽然有钱但绝对不会这么烧包,与其硬拼银子还不如学后世那些购物达人,在货摊上淘些东西,只要你的眼力准,这里并不乏一夜暴富的例子,但是前提必须是你有足够的眼力和魄力。   这两三天别说还真让他碰上了不少好东西,地摊货有地摊货的好处,价格便宜,摊主的眼力不够看漏的很多,这年头虽然说不上是兵荒马乱,但是连年灾荒加上苛捐杂税,以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中也有些能耐的去发掘古墓,这也是地摊货的重要来源之一。别的不敢说,谭延闿估计要是把自己这两天收的东西往那些正规古玩店中一摆,买个六七万两银子还是没有问题的,而成本不过是一千来两银子。   “若是以后混不下去了,自己也可以仗着这项本事来讨个生活……”谭延闿一边淘宝一边暗自自嘲,他所收获的主要是玉器和青铜器。   其实这些天谭延闿收获最大的并不是在琉璃厂收购古董,而是在中药房中看到了一样非常珍贵的东西。那还是他去同仁堂的时候,想要看看这里的戒毒丸销量如何,但是在门口碰到了同仁堂伙计从板车上卸下半车的骨片——“甲骨文!”谭延闿心中突然意识到这些骨片的价值,这年头几乎手里面有几个闲钱的文人第一嗜好肯定是收藏,江浙一带藏书风气非常鼎盛,就是两广总督府中也有不少幕僚闲时也爱谈论古董,但是谭延闿却从来没有听他们谈论过甲骨文,倒是青铜器的铭文说得更多些。   谭延闿并不知道,在后世鼎鼎大名的甲骨文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发现。其实谭延闿也并不能肯定这些伙计装卸的便是甲骨文,这个念头不过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不过这个念头却让他走过去仔细看看这些大骨片到底是不是甲骨文骨片。   经过搭讪之后,谭延闿非常顺利的接触到这些骨片,看到骨片上的泥土他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了——这些骨片从模样上看便知道在地底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很可能便是自己想要找的甲骨文。耳边这时传来了一句:“这些都是从彰德府收购过来的,当地的农民从地底下挖出了不少大骨片,都称为‘龙骨’,入药后可以治风湿……”   谭延闿听后从心底泛出了呻吟:“饿滴神!今天我是得到哪路神仙的保佑了,居然让我碰上这种事?!彰德府,我靠,那不是殷墟的遗址么?!”   四书五经中《盘庚》三篇开头第一句话便是‘盘庚迁于殷’,这‘殷’指的就是彰德府附近地区了,谭延闿能够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这个典故是再清楚不过了。二话没说他便掏出银子将这车骨片全部买下,在打听到这是同仁堂第一次购进这种骨片,回去后又详加询问一些古董店的老板有没有知道甲骨文的,结果发现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个说法,至于骨头上刻字只是有典籍上提过,但是谁也没有见过!   在得到这样的结果后,谭延闿觉得自己防佛被幸福给砸蒙了——这可是一笔天大的无形财富,要知道考据学是这个时代正流行的学派,这甲骨文可是殷商时代才有的东西,因为出土的地方在彰德府,他直接就将商代无视了。只要是甲骨文,那年代绝对不会低于三千年,这东西才是十足的“古物”呐!   “呵呵,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发现甲骨文,开创这一新学派的名头可就落到我的头上了!”谭延闿一想到这些,高兴的连睡觉都在笑。   仅有这一车甲骨文是绝对不能令谭延闿满足的,这个时代只有他才最清楚这些骨头意味着什么,他立刻去了电报房,直接向湖南舅舅那里发报,让他立刻派人带上银子在彰德府蹲点,只要有什么稀奇物事出土就立刻收购,尤其是“龙骨”更是不能放过,有多少就收多少,价钱可以放松些。   不仅如此,谭延闿还向同仁堂继续订购“彰德龙骨”,有多少就要多少,弄得同仁堂掌柜一愣一愣的。只有谭延闿知道自己这次可是捡到了天大的宝,这甲骨文一旦问世,什么翁同龢、张之洞,越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越对甲骨文感兴趣,那自己就可以不动声色的提高自己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这可比费神写《劝学篇》收益大多了——“嗯,名利大丰收!”   “翁同龢就算了,这家伙心胸狭隘,况且这家伙也没有几年好蹦嗒了,还不如拿着这些甲骨文去讨好张之洞,这家伙骨子里面比读书人都要酸……”   在第四次拜访恭王无果,借着溜了一次琉璃厂之后,谭延闿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在京师的住处,不想刚刚进门管家就来通报天津有位唐先生来拜访,结果等了半天没来人便先走了,走时已经留下了自己的帖子,希望谭延闿回来后能够赶快寻去。   “天津的唐先生?!除了唐伯文还能够有谁?!”谭延闿听后心中很快的便想到肯定是唐伯文来了,天津一别还不到十天这么快就上门,折让他感到其中似乎有了什么变故,尤其是想到济远舰护航兵船去增援朝鲜,这让他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好的感觉。   谭延闿也顾不上欣赏自己今天从琉璃厂地摊上缴获的战利品,让管家代为安置好东西之后他就立刻乘马车按照唐伯文留下的名帖上的地址走了。   “什么?朝鲜真的打起来了?!”看到谭延闿到来,唐伯文也没有多客套立刻把他请到书房,告诉了他中日战争已经爆发的消息。   “那济远舰护航舰队怎么样?他们平安回来了么?”谭延闿对于济远的命运并不看好,不过他没有想到济远居然是打不死的小强,即便伤的那么重,还是回到了天津。   “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受到了重创,甲板以上舱室几乎全毁,前后两座主炮塔也被打坏了,要想修好至少要三个月不可,而且后主炮必须更换才行……不过济远舰抗住了日本舰队的突袭,广乙和威远舰都平安返回,不仅如此济远还击沉了日本严岛舰,重伤了吉野舰!”唐伯文说道。   “击沉严岛,击伤吉野?!”谭延闿被唐伯文这句话给弄蒙了,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中日海军甲午大东沟决战,北洋水师倾其全力甚至致远不顾一切都没有击沉哪怕一艘日本战舰,没有想到这决战还没有开始,日本主力战舰就是一沉一伤。   “历史发生改变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唐伯文?!”谭延闿心中细细思量着。   历史有着太多的选择,任何一个人都有撬动历史改变原有轨迹的可能,不过这个难度系数高的让人难以想象。就如同同样是看到秦始皇出游,刘邦的答案是:“大丈夫生当如此。”而项羽的回答便是:“吾当取而代之!”还有更多的人同样看到秦始皇出游的景象,但是这两个人就为此而付出努力。   不过这个努力是几十年的积累,谭延闿并不认为他区区几年办文摘写文章便可以改变的。当然他不排除自己的所作所为深刻的影响到了别人,就他看来自己的幕友堂和护卫队都有可能会成为改变中国近代史的进程,尤其是自己的护卫队,若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发展下去,不出二十年绝对是一支在中国不可小视的力量,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中堂大人对这次战争是何想法?有没有需要在下去做的事情?”谭延闿问道。   “我这次来京师就是来找你,中堂大人认为组安你办的《强学文摘》对日本了解颇深,对国际事务也很清楚,所以想请你入幕来帮助中堂大人渡过这次危机……还有一个问题便是组安你发明的无线电电报机要加快进度了,这种不用靠电线便可以发电报的技术,北洋水师很需要——这次本来中堂大人召见各国驻华公使的时候,朝鲜海战的消息是广乙和威远带回来的,所有人都认为济远非沉即降,但是济远却于当天夜间被英国货轮拖回到了天津港。若是你发明的无线电电报机能够投入使用的话,那中堂大人那里将会以最快的时间得到准确的消息,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唐伯文说道。   “加入中堂大人幕府?!”谭延闿轻声反问道,实际上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不错,中堂大人认为人才难得,组安就是中堂大人所需要的人才,你在日本问题上判断非常准确,现在战事一起,中堂大人依旧在做努力,这个时候就更需要你了!”唐伯文说道。   在谭延闿的前生记忆中,李鸿章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负面的东西,包括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都是由这个倒霉蛋签署的,当然这两个条约也不能全怪李鸿章,但是这个臭名声却是跑不了的。除了历史上的名声臭之外,老李同学的用人才是最关键的——能够得到他重用的人,不是老乡便是往日同僚的子弟,最著名的还是袁大头,外人是很难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从李鸿章的用人政策,谭延闿可以看到自己加入李鸿章集团的未来——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不好还要背上臭名声。   北洋的资源是谭延闿最为眼馋的,有了北洋的资源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沿着袁大头的路线问鼎中国的最高统治权,这个诱惑是谁也不能拒绝的,只是很少有人能够看清罢了,但是对于谭延闿来说这不是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加入了北洋集团无疑是给自己的身份上贴了个标签,北洋的背景将会加在他脑袋上很长一段时间,那张之洞的钢铁厂问题就会要做出取舍,自己将会和盛宣怀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上,谁最后得手就要看各自的手腕和财力了,这两项他都不怎么自信。   李鸿章树敌太多,翁同龢就是一个例子,老翁同学多少还能够坚持几年,这几年里足够给谭氏父子找麻烦了。况且他本身就是总督的公子,完全有能力借着谭钟麟的大旗来自己干,财力虽然不算充裕但是可以慢慢经营,只要老头子一天不倒,自己就可以一天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发展……   “难道就这么看李鸿章葬送济远所取得的有利开局?难道还要签那个该死的马关条约?!”谭延闿摇摇头,内心中权衡利弊让他难以取舍,正如唐伯文所说的那样,若是处于民族考虑,自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参谋人选,有自己在李鸿章面前施加影响,就算甲午战争真的战败,在谈判桌上也未必会让马关条约变得如此损失惨重。   “纪孟兄,我决定入中堂大人的幕府,不过小弟我有几个条件务必要说在前面!”谭延闿说道。   “组安请说,若是为兄能够答应的绝不推辞!”唐伯文说道。   “第一,我需要给家父去封电报,纪孟兄应该知道朝局变幻莫测,家父身为两广总督有很多不便之处,若是他不答应,那小弟也没有什么办法了;第二,纪孟兄也知道小弟是要遵从家父的决定要考科举的,明年恩科会试小弟是一定要参加的,到时候不要耽误了在下和中堂大人的大事……;第三,帮助中堂大人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事情过后,小弟还是要回到父亲身边的,中堂大人这里要代为说清楚……”谭延闿将自己的条件说出来,然后等着唐伯文的回应。   “呵呵,我当是什么条件呢,原来是这些!组安大可放心,为兄可以为你做主,只要令尊同意你就要成为我的幕友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纪孟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连夜返回天津,现在朝鲜局势开局对我们非常有利,但若想凭这点优势就想让日本人屈服那是远远不够的。虽然小弟我刚刚得知海战消息,但是对于这个局面小弟心中也多少有些想法,想必对中堂大人有所助益……”谭延闿笑着说道。   虽然是连夜返回天津,但是唐伯文并不介意,因为他身兼天津机器局总办,现在战争已经开打,想要打仗这军火是必不可少的。北洋水师的弹药供给几乎全部都由天津机器局来承担,金陵和江南制造总局虽然也要负担一部分,但是在距离上非常的不划算,天津这边的军火生产任务将会非常繁重。   谭延闿到达天津之后,立刻通过电报房给广州发电报,这里是北洋的天下,电报局的大老板就是李鸿章,谭延闿在这个问题上可不会给李鸿章省钱,一份长长的电报不惜费用的发送到广州去了,用电报来发家书这在现在的中国也算是头一份了。   第二天一早谭延闿便收到了老头子的回电,相比之下老头子的回电非常简单:“可行!”   谭钟麟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谭延闿的决定,尽管他有一百个理由,但是现在他的根基实在是太浅离不开老头子的保护,况且官场上的事情老头子要清晰明了的多,自己莽撞行事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往往会酿出祸端,一般老头子让他自己进行决断的时候,基本上不会伤害到根基老头子才会放任谭延闿去做,一旦威胁到根基的时候,等老头子出手的时候那就对谭延闿非常不利了。   经过几年的熏陶,谭延闿对晚清的官场基本上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这个时代虽然不像春秋战国一般国家分裂,但是这些大臣们就像那些诸侯国一样,最顶级的那几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和派系,同一大派系中还分成几支不同的小派系。这种分布不仅存在于洋务派,清流也不例外,像洋务派中的李鸿章和张之洞隐隐对立一样,清流中的翁同龢和孙毓汶也是对头,没有任何一派是铁板一块,否则齐心协力之下对手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第五十七章 入幕   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谭延闿才希望能够看看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老爷子虽然不是苏秦张仪,但是深谋远虑早就为他所折服,他的意见在一定程度就是自己行动的风向标。这封简单到两个字的电报让谭延闿看到了另外一个希望,在此之前这仅仅是他的一个猜想而已,老爷子的电报倒是证实了这种猜想——清流未必就是块绊脚石!   “战事一起首先聒噪的便是清流,无论站在那个角度上来看,清流都会主战,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打仗流血的不是这些词臣,而且还能够为他们博得名声,这种好事上哪里去找?所以中堂大人不用太过在意翁师傅的态度,这种局面之下谁要是跳出来反对,那千古罪人的名号绝对跑不了,试问谁又敢在开战之初便开始言和?!”谭延闿笑着说道。   李鸿章起床是有固定点钟的,既然已经决定暂时加入李鸿章幕府,谭延闿也就很快地进入角色,成为李鸿章智囊团中非常特殊的一员——他是临时加入这个政治集团的,并且在这里他并不会待得太久。根据谭延闿的记忆,历史上的“公车上书”事件就是在马关条约签署后爆发的,那个时候会试早已经开始了,虽然中日甲午战争的爆发有些突兀,时间上大大提前,但是谭延闿却知道这场战争不是那么容易就完结的,等到签约之前他一定会因为会试的原因离开这里,自己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撇开和马关条约的关系。   谭延闿想要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事业,不敢奢望能够彻底扭转未来几十年中国所遭受的苦难,但是能够往前走一步他绝对会尽最大的力量向前走。在他的心中有一份相对比较详细的“路线图”,哪个时期专注那些事情都有个大致的计划,其中训练新式军队是最为核心的内容,因为同时代的袁大头就是走了这条路最后问鼎中国的,不过想要训练新军那是甲午战争以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名声”!   就像后世游戏中的“声望”一样,你的声望值越高就会招揽到更多更优秀的人才,你的声望值越高就越有实力来做一些别人不敢做或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在做事的过程中受到其他外来因素的干扰也就越少。想要做事离不开“声望值”——袁大头没有介入朝鲜事务,他就不可能有这个声望值来训练北洋新军;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孙中山,他的声望值高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制衡袁大头的地步。而谭延闿想要走的路则是一条中间线路——他既要枪杆子又要“声望值”,科举之路是在争声望值,《强学文摘》是在争声望值,兴办实业也是争取声望值……   同样参与李鸿章幕府介入中日甲午战争,这中间谭延闿能够走到那一步他心中也没有底,但是这也是争取声望值的机会,并且还可以和李鸿章为首的北洋集团打好关系——在他看来这个关系要比从张之洞那里获得的好处更多,这倒不是谭延闿奢望能够彻底融入北洋系统,以李鸿章的用人政策,他是断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至少老李同学活着的时候他是没这个机会,但是可以通过友好的关系从北洋获得更多的资源,这才是他所看重的!   “反正原本的历史已经坏到了极点,有我的参与总不至于更坏吧?!”谭延闿心中想到。   “马上就是太后的寿辰了,这么下去恐怕也不是一个办法……”李鸿章说道。   “确实不是一个办法,晚生记得同治朝的军机大臣沈桂芬沈文定曾经说过一句话:仗,不可能永远打下去,与其战败言和,不如不开战端!晚生以为这句话只有前半句说对了,而后半句却是错的!”谭延闿说道。   “哦?”李鸿章眉毛动了动。   “想日本以一国财政的六到七成来大力发展陆军和扩充海军,试问这样的国家能够支持多久?除非模仿西方列强的模式向外发动战争,从战争中获得赔款甚至是割地,借此打开对方的市场进行商业倾销才可以有一线生机。再看看日本周围的国家——美国离得太远;俄国太过庞大身为列强之一不是日本可以招惹的,剩下来的就只有我大清了。不是我大清想要打仗,而是日本的国势逼得我们不得不和他打上一仗,日本已经坐在战争的马车上停不下来了!”谭延闿说道。   “那日本就不怕西方列强联合干涉么?”李鸿章问道。   “日本当然怕西方列强的干预,不过西方列强的干预会到什么程度却是另外一回事。对于西方列强干预晚生已经思量了很长时间,得出的结论却是不足以吓倒日本,甚至他们还会乐观其成怂恿日本对我大清发动战争!”谭延闿说道。   “哦?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在我大清的利益受损么?难道就不怕日本做大?!”李鸿章说道。   “这只是晚生的一个片面的判断,而且这个话题相当广泛,不是一两句话便可以说清的,若是中堂大人对此需要的话,晚生可以回去好好思量一番写出一份章程呈送给中堂大人过目。不过晚生倒是想起一句话挺适合现在这个局面的——蚂蚁不可能吃掉大象,但是却可以让大象受伤!日本不可能拿大清怎么样,至少现在日本没有这个实力,但是它却可以让我们遭受重大的损失。西方列强视我大清如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分上一口,中堂大人花费数十年之功终将把北洋水师训练成军,这对西方列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能够借日本之手来重创我北洋水师,西方列强将会非常乐意看到这一点,即便分给日本一些好处又如何?若是中堂大人设身处地来想想,您若是西方列强会不会这么做?!”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听后闭眼沉思了片刻,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会!”说完仿佛他便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人都有些松懈了。   “西方列强的态度不明,至少可以判断他们虽然并不看好日本,也不认为日本能够击败我大清,但是他们却非常乐意看到中日两国打上一场,这样他们才好从中渔利获得最大的好处。仗不可能永远打下去,终究有结束的一天,太后寿辰大典准备了这么多年,依照太后的性子她是不会因为一场战争而中止自己的寿辰大典,当然因为清流的缘故,太后不可能冒着如此风险明面上求和,但是求和从长远来看却是主流……中堂大人可一边准备打仗一边准备与日本求和,仗打输了对于中堂大人极为不利这毋庸多言,仗若是打胜了则大涨中堂大人的声势,所以这场仗是万万不能输的。日本冒着举国崩溃的危险来发动战争,这场仗日本若胜,日本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所缔结的条约对我大清来说将会是空前的屈辱,如此中堂大人将会无立锥之地!”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谭延闿看得出来此时的李鸿章骨子里面还是求和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接到战争爆发的消息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着急北洋水师诸将讨论下一步战争布局,而是紧急召集各国公使,希望能够用外交手段来解决中日两国战争。李鸿章的求和心理将会对甲午战争起到关键的作用,本来中国就以局部之力来抗衡日本本身就很吃力了,若是这个主帅心中还厌战心存侥幸的话,那说不得济远打沉严岛就白干一场了,一切又将会回到历史的老路上来。   这可不是谭延闿所愿意看到的,尽管论中日甲午战争的准备工作,中国毫无疑问落了后手,但是并不代表中国就会败得这么惨,尤其是现在连济远都把严岛打沉了,没有道理不会出现奇迹。在他看来“奇迹”这东西是最不能看重的,但是他心中真的很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在北洋水师身上,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李鸿章听后豁然站起身来说道:“组安不愧为当世奇才,问君一席话让老夫顿开茅塞,很多事情都有了清楚的感觉,看来当初纪孟强烈建议老夫延请组安入幕府是正确的!组安先回去好好休息,尽快的将各国对这次战争的态度写出来好供老夫参考!”   “中堂大人,在下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谭延闿说道。   “但说无妨!”   “在下想知道中堂大人心中是主战还是主和?!”谭延闿问道。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正如组安所说的那样,太后万寿朝廷上下都是想要趁这个机会闹上一闹的,十年前便有此想法,不过因为中法战争作罢,现在依旧是如此。不瞒组安,老夫心中是想打这场仗的,不过论军舰水师已经数年未添新舰,反观日本拼命购进军舰,此消彼长之下水师就算倾力而战也未必是其对手;况且太后那里希望早些议和好过寿,这仗要是一打哪里是短时间内能够停得下来的?老夫心中想出这口闷气,但是无论内外皆不是时机,审时度势之下唯有……求和!”   谭延闿听后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这样在下就明白了,不过在下还想建议中堂大人,既然想要求和又要维护中堂大人的威名不受外界所讥,唯有一心与日本强硬到底,军事上绝对不可以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说句实话在下也并不看好这次战争,中堂大人以一人之力敌一国这本身就犯了兵家大忌,在下一介书生既然与中堂大人同舟共济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下只有一言: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谈判桌上的协议就是战争回归政治的结果。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会真实的反映在协议上,望中堂大人慎之!”   说完谭延闿便行礼之后大步走出李鸿章的书房,书房中只剩下李鸿章一人在那里低头沉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入幕李鸿章,这个选择对于谭延闿来说是祸福难料,他也知道以李鸿章的性情来说想要取得他的重用是非常困难的,为了争取自己在李鸿章心目中的分量,他不得不把甲午战争与李鸿章的个人政治命运紧密的捆绑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可以逼李鸿章走向和日本对抗到底的路上去,至于这种“战略恐吓”到底有多大效果,这还需要时间的考验。   以谭延闿对中日两国近代军事的理解,自甲午一战之后日本毫无疑问占据了上风,但是这个“先手”就是一支强有力的海军,如果日本没有这支海军的话,那它对中国的威胁将会至少降低八成。李鸿章这一代人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了,但是他还很年轻还要走很长的路,他不想自己生活在日本舰队的阴影之中,想要拉近中日两国未来二十年内的差距,说到底就是遏制日本海军的规模——要么断了日本海军的奶;要么让北洋水师死抗到底,争取得到一个两败俱伤,甚至是双方海军力量全军覆没的结局!   截断日本海军的财源和让打赢这场战争,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马关条约的赔款给了日本海军第二次腾飞的机会,使日本在十年之后有了和俄国叫板的机会,更在二十年后的一战彻底奠定了它世界强国的地位。   在谭延闿看来让日本海军断奶就必须在马关条约的赔款数量上下手,战胜日本这有些不切实际,毕竟老太太的寿辰在那里摆着,恐怕到现在中国也仅仅是把发生在朝鲜的战斗定位为“局部冲突”而不是“全面战争”。这中间的差别就在于日本肯用举国的力量进行军事冒险,尽管在明面上看日本的海军和北洋水师势均力敌,甚至还稍弱一些,现在济远舰的战斗经历仿佛给这一论调加上了一个有利的注解,但是谭延闿却不这么看——战争有太多的偶然因素,好运不可能永远伴随一方,北洋不过是一地之力,日本虽小励精图治远胜过北洋的实力,就像日本人永远不可能走运一样。   与李鸿章的这次单独会谈让谭延闿对甲午战争在心中订下了一个基调——求和,但是要以打促和,也许这场战争结束后所签订的条约不是马关条约,条约的名称会改变,但是中日两国的条约绝对不能够走历史的老路!   求和也是无奈之举,这时现实的选择,不是他谭延闿一个人便可以决定的,对他来说机会不过是转瞬即逝——但凡发生中外冲突,清朝的清流们一定会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给自己弄加分,毕竟成就个人名声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强烈的要求主战会使某个人成为英雄,成为名冠天下的“名士”。谭延闿的机会便是利用清流在战争初期的浩大声势,促使李鸿章和日本人展开决战,大胆的向朝鲜增派陆军,海军集体行动准备在海上和日本干上一场。   清流的声势能够持续多久这完全要看李鸿章的战绩如何,一旦发生像历史上大东沟海战那样的战败或是失去了朝鲜半岛,那清流的声势也就走到头了。李鸿章内心中想要求和的立足点无非是两个——慈禧太后要过寿图痛快,不愿意因为战争受到影响;二便是想要利用列强来干涉。慈禧的寿宴谭延闿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打消李鸿章对列强的幻想,这个对他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现在的任务便是拿出列强不会干涉这场中日战争的铁证,让李鸿章这个立足点彻底坍塌逼着他和日本人拼命!   现在谭延闿已经进入了李鸿章的幕府成为幕僚,他便有权调用直隶总督署衙门内存放的资料——李鸿章手下专门有一个幕僚团体帮助他翻译各种外国报纸,其丰富程度远超过谭延闿所拥有的资源,这也是中国外交系于李鸿章一人的需要。不管李鸿章承不承认,在中国和各国列强交涉展开外交工作的不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中那个贪财鬼奕匡,主导中国的外交的是他李鸿章,所以李鸿章这里集中了中国最好的外交人才和最顶级的翻译人才,当然还有最为丰富的资料库。   外人只看到李鸿章一人在大清政坛上纵横阖闾,当然诸如盛宣怀等人身上打着李氏的印记纵横商界,但是只有深入到李鸿章幕府,才知道李鸿章能够有今日之成就绝非侥幸,也不仅仅是李鸿章得到曾国藩的提拔才有今天的。 第五十八章 内争   谭延闿所看到的李鸿章幕府规模之庞大已经是大为折服,和其他总督一样李鸿章幕府中也有文案、高级参谋所组成的各个部门,不同的是他的幕府中还有军需、军工、实业、外交好几个别人幕府中所未有的部门,甚至还有一个洋人智囊团。   “这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国家机构么?!”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李鸿章手下的人才之丰富难怪北洋会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人才高地。   “幼樵,谭组安在总署已经安排好了么?”李鸿章不在意地问道。   “纪孟临去机器局的时候便将谭组安安排在他家中住下,他现在正在翻阅总署的库存资料,伯行招呼他……”张佩纶扇着扇子回答道。   伯行便是李鸿章的四弟李昭庆的儿子,三十二年前同治元年李鸿章年已四十却膝下无子,四弟便将儿子李经方过继给二哥。后来李鸿章虽然生了儿子李经述,但是依旧称李经方为“大儿”,从光绪三年开始李经述和李经方便在直隶总督府内读书,李鸿章为他们两人聘请了英文教师。后来李经方中举便留在了北洋帮忙,八年前前往英国担任参赞,转年以候补道的身份担任驻日大臣,前年的时候才因为生母病逝丁忧,这才由汪凤藻为驻日公使,现在则在李鸿章的幕府中帮助打理外交事宜。   李鸿章隐隐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伯行性急,他们两人能够相处到一块?还是换个人吧,懂外语的又不是伯行一个……”   张佩纶虽然不时安徽人,但是他的父亲张印塘曾是安徽按察使,是李鸿章办团练时的战友,两人曾经并马论兵,意气相投。李鸿章原想着张佩纶为世交晚辈,又为翰苑名流才具过人,虽有马江之败但是有北洋做后盾再加上联姻,将来传以衣钵继承北洋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养子李经方可不这么想,自从张佩纶入赘之后,李经方便将张佩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事事与他为难。   这样一来张佩纶在北洋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不过李鸿章出于培养接班人的考虑,处处维护张佩纶,他知道像李经方这样的人继承自己事业的资格是够了,但是北洋首领必须是一个胸中能够容纳下沟壑的人,李经方气局不够难堪重任。不过一头是自己的女婿,一头是自己的养子,李鸿章就算心中明白张佩纶和李经方之间矛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现在李鸿章听到居然是李经方来招呼谭延闿,出于对养子的胸怀气度的不自信,他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谭延闿的心思谋局他是见识过的,很难想象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对于处理自己目前手中的棘手之事会如此练达,尽管这个少年目前还没有能够拿出说服自己的依据,但是李鸿章不可否认今天上午的那一席谈话已经让他动了爱才的心思。   “伯行和组安相处的很好,两人在书房中已经忙活半天没有出来了,听送茶的下人说,两人都用洋文对话,不时谈笑风生相处甚欢,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这么高兴。伯行甚至叫人把他屋中的那个大地球仪搬到谭延闿的班房,两人围着地球仪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哦,好像仲彭也去了谭组安那里……”张佩纶微微笑着说道。   “哦?仲彭和伯行都在他那里?这个少年的为人处世颇有当年谭文卿的风范啊!”李鸿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谭组安天分很高,少年成名有无傲气,生于官宦世家但生活上却没有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风气……这些委实难得,谭文卿家教之严却有独到之处……”   李鸿章摇摇头说道:“谭文卿家教是有一手,不过也没有看到他另外两个儿子有什么出息,他那两个儿子若是有谭组安一半,估计谭文卿睡觉都会笑醒……”   说完李鸿章和张佩纶都会心一笑,张佩纶说道:“纪孟现在已经在机器局内住下,不过楚宝……”   张佩纶话中的楚宝是李鸿章的外甥张士衍,其父亲张绍棠既是李鸿章的表弟优势他的妹夫,更是亲上加亲。当年李鸿章兄弟家境并不好,时常受到张家的接济,连婚事也是张家资助,因此李氏兄弟对张家自然是感恩戴德。张士衍在中举之后进京参加会试不第后便留在北洋,哥哥张席珍主持天津机器局没有几个月便病死,张士衍便接任。   可以说张士衍在接任天津机器局还是比较认真的,每次接到新式武器必然悉心研究,但是时日长久还是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他盗卖天津机器局军械,几达十万两白银之数。当唐伯文隐晦的向李鸿章建议天津机器局产品有很严重的质量问题的时候,李鸿章也发现了张士衍的小动作,更因为水师炮弹的引信中原本的火药居然用煤渣来填充,开花弹装药是豆粒甚至干脆是沙子,李鸿章即便再对张家感恩戴德也受不了张士衍拿他的政治根底当儿戏了。   为了张士衍的颜面,也是为了他自己,李鸿章虽然没有明面罢了张士衍的官,但是派遣唐伯文为天津机器局总办,将他挂起来了。当唐伯文到了天津机器局后,发现这里的问题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连忙原原本本的将现状跟李鸿章汇报,李鸿章当即之下便严令唐伯文全面负责机器局事务,整顿军火质量问题,另外还加拨了一部分款项,优先生产军火弹药。   李鸿章摆摆手生气地说道:“就不要理会楚宝了,烂泥扶不上墙,他不知道这样做是要掉脑袋的么?水师乃是北洋的命根子,炮弹打中了敌舰却不能爆炸,若是水师葬送了哪还有老夫的立锥之地?!现在要做的是先把楚宝那个烂摊子赶快整顿好,把屁股擦干净,要是这次水师作战不利被捅上去了,那他就准备洗干净脖子挨刀吧!”   张佩纶听后叹了口气说道:“中堂,光是把楚宝挂起来晾着也不是回事,他主持机器局多年,上下唯其马首是瞻,纪孟虽然能干但是终究是施展不开手脚,倒不如给楚宝另行安排一个职位调开机器局……”   “幼樵,这件事你去安排一下,楚宝的事情可大可小,朝廷中盯着老夫的人不少,连累老夫最多不过挨几句骂名,这些都听得太多了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他么冲着楚宝开刀,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张佩纶听后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的,在这个当口骤然撤掉楚宝的总办职务很容易惹人生疑。好在楚宝这事只是我们内部刚发现,外人从未得知,细心操作应当没有问题。”   “各国公使哪里有什么反应没有?”李鸿章问道。   张佩纶皱皱眉头说道:“各国公使对此好像多有敷衍的感觉,尽管他们答应代为调解中日关系,不过看上去他们并不在意此事……中堂,也许晚生不应该这么说,以前咱们以为中日开战,谁先动手必然会遭到西方列强的干涉,现在看来也许真的让谭组安说中了,事实上我也非常赞成他的推断,说话不好听,同样是肉,我大清朝可要比日本肥得多,西方列强就算把日本占了也刮不出什么油水来,但是在大清的身上却可以得到很多……若是不出意外,列强不会干涉日本,更多的选择坐观其成,甚至晚生还在想各国列强会在我大清占上风的时候来进行干涉,不过干涉的对象却是我们!”   李鸿章沉默了一会说道:“幼樵,这是你的看法?”   “原本我也不这么肯定,不过现在……嗨,中堂还是等谭组安那里拿出切实立得住脚的说法吧,不过我现在感觉不是很好……”张佩纶苦笑地说道。   “其实老夫心中现在也是和你一般,这场仗老夫心中实在是没有底,我们北洋被夹在中间,无论是清流还是太后那边站着说话不腰疼,拼命的还不是我们北洋?日本人那边干脆连指望都不要指望,他们是铁了心的想要跟咱们在朝鲜见个高下,我们要想保存北洋的元气唯一的指望便是这些列强了,老夫真的希望那个少年嘴巴别这么利害!”李鸿章面带苦色地说道。   张佩纶将手上的折扇合拢放在手心当中紧紧地握着,说道:“现在国势艰难,事到临头多是躲不过去的,中堂心中应早作打算。仗还是要打,和还是要和,这中间的尺度还需把握,我们实在是不能把自己的生路交给别人来决定!”   其实谭延闿和李经方相处并不是像张佩纶所说的那样轻松惬意,不过李经述倒是个温文君子,说话非常客气。谭延闿也不能不承认李经方是个肚子里面有实在货的人,他当过驻英参赞又当过驻日公使,也算是这个时代在外交方面少有的人才。   谭延闿能够感受到李经方对张佩纶的敌意,不过他并不以此为意——张佩纶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老头子自然不会不知道,更何况做了李鸿章的女婿之后,张佩纶在李鸿章的幕府中地位十分超然。老头子不因为李鸿章因为自己有儿子而判断李经方或是李经述将会继承李鸿章的衣钵,在前面有个曾国藩做榜样,李鸿章就算在用人上再有问题,想李经方两人的根基和培养历程根本不像是成为北洋的接班人,倒是张佩纶有这个可能。   北洋一系在晚清政治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李鸿章已经七十多岁了,不可能把持北洋一辈子,北洋未来的接班人到底会是谁?凡是在中国官场上呼风唤雨的那些顶级食肉动物们都在内心中盘算这个问题,老头子虽然不属于“食肉动物”那一行列,但是为人精明攻于计算的他也在用那双寒光四射的眼睛在北洋系统内扫视,他为谭延闿开列的李鸿章一系人马中排在第二位的便是张佩纶,至于第一位则是现在声名并不是很显赫的杨氏兄弟。   谭延闿可以理解老头子心中的“北洋排行榜”,之所以没有把那个后世真正的北洋巨头袁大头排列在其中,还是因为此时的袁大头窝在朝鲜当他的土皇帝,在国内袁大头不过是个末流人物,自然无法进入老头子的视线。此时除了他之外,全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意识到那个远在朝鲜的袁大头,能够在四五年的时间内进入中国晚清政坛最高层次的博弈圈子?李经方和张佩纶的矛盾不仅在北洋内都是自己人心知肚明的,就是在外面也闹得风言风语,成为北洋的一大笑话。   张佩纶与张之洞、陈宝琛、黄体芳一起号称“清流四健将”,传说张佩纶被李鸿章招进府后,一入内室商量事情,看见李的女儿诗作,赞叹不已,以为是其知己。李让他为小女留意择婿,张问:“才学地位要什么样的?”李说:“像你这样也就可以了。”张立即跪下央求:“门生刚刚丧偶,而女公子又是文字知己,所以斗胆要求当相爷的女婿了。”李只好答应,张听到相爷承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跑到外面逢人便告:“相爷许我做女婿了。”民间对联如此损之:“养老女,嫁幼樵,李鸿章未分老幼;辞西席,就东床,张佩纶不是东西。”   在谭延闿看来李经方之所以对张佩纶抱有这么大的敌意,第一个便是因为张佩纶是李鸿章最为看重的人之一,也是他问鼎北洋的过程中所绕不开的重要人物;第二个便是张佩纶在娶李鸿章小女儿的时候,行为有些偏颇。不论传言是否是真的,张佩纶的名声受损那是跑不了的,不过李经方反应这么大对他不依不饶的样子,谭延闿对那个传闻心中更加倾向于是相信,这也让他在给张佩纶打分的时候将分数降了降。   不过说实话,在谭延闿看来像李鸿章这样的人物选择自己的接班人,除非是无奈否则一定会偏重军事人才,要不然走“文”线的接班人要达到极高的水平才可以,至少也是对军事有一定的了解才可以。可惜根据他对张佩纶的观察,这个连冬天都扇子不离手的家伙显然资质差了很多,也许是历史上袁大头实在是太过优秀影响了他的判断力,让他的眼力提高了不少。   如果白痴能飞,那晚清将会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大的飞机场。谭延闿非常清楚,在那风雨雷鸣交加的飞机场上空,无数的一品到九品的白痴飞来飞去,就像一群无头的苍蝇一般,而此时的他就在这个飞机上常冷眼旁观。而且他也知道也有一些冷静的家伙和他一样在观察这个国家,那个远在东北方的大头胖子和他差不多,不过就现在来看那个大头还没有和自己相提并论的资本,但是谭延闿却明白在这个时代,读书绝对不是发迹的唯一温床,朝鲜的“大头兄”就是一个活着的标本。   李经方不是白痴,他的资历和见识让他比国内一些要么把洋人捧上天,要么将洋人摔下地的读书人不同。谭延闿开办《强学文摘》也不是吃素的,这么长时间来他通过报纸充分的了解了这个时代世界的状况,他虽然没有像李经方那样行走西方列强的大本营,也没有在中国的死敌那里待过,但是后世的一些经过淬炼的观念让他更加有效的分析手头上的资料来客观的看待这个世界。   李经方是主动来找谭延闿的,因为《强学文摘》也是他必读的刊物之一,像许多这个时代最优秀、最有理想的读书人一样,《强学文摘》是他们通往世界的一扇窗户。而谭延闿则是借了这个机会用一些“编者按”等小豆腐块来推销自己的理念,这种“促销”方式同样影响到了李经方,恰巧李经方原本就是主攻外交的,他对谭延闿的“编者按”非常感兴趣,也常常为这些小文章而暗自击节而叹。   李经方愿意帮忙,谭延闿是求之不得,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北洋的人,而是作为“客卿”临时帮忙的,这让他非常幸运的避过了李经方的忌讳。李经方不仅会日文还在日本待过,在他的口中,谭延闿也对这个时代日本的一些人有了大致的印象——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大岛圭介……李经方居然对这些人非常熟悉。 第五十九章 毒计   “中堂,实不相瞒晚生出门的时候家父曾经再三嘱咐晚生对中堂和翁师傅尽可能调和,家父的信件也呈交给了翁师傅,不过……中堂应该清楚家父和翁师傅之间由于是同年又同在翰林的缘故,所以交情颇深,中堂与翁师傅之间的恩怨家父也给晚生详细的提及过,家父虽然和翁师傅交好,但是也是明事理之人,这件事上翁家确实是理亏在前……”谭延闿说道。第二天他才想到李鸿章委托唐伯文希望老头子能够亲自致信给翁同龢调解两人关系的事情来,这件事还没有给人家一个交代,所以便挑了一个空闲时间单独面见李鸿章希望让他有个准备。   李鸿章沉默了一会说道:“难道翁书平在这个时候还要为难老夫?!”   也许是一辈子的老对手,正应了那句老话:“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对手。”李鸿章对翁同龢是非常了解的,这个两朝帝师其实人缘并不怎么好,和人议事,若有不合动辄拂袖而去,或公开斥责丝毫不给人留情面。潘祖萌在世的时候,老翁同学还能够听得进去规劝,但是潘氏一死老翁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更加不可收拾——张之洞与老翁是同科,又结为金兰之好,不过十几年前老张放任广州居然不知道为什么被老翁打了一记闷棍,差点丢官罢职,可想而知两人以后的关系;至于徐桐本来是老翁在弘德殿的同值,这份关系应该不浅,但是到现在两人简直是形同陌路;之后后面与荣禄结拜,关键时刻捅了荣禄一刀子,搞的年轻有为的荣禄在正是施展自己政治抱负的时候远离了政治中心,现在还没有回京城……   李鸿章左挑挑右选选,最终远在广州的谭钟麟进入了他的视线,这可能是遍天下能够跟翁同龢对等身份又关系不错等诸多必要选项中,谭钟麟唯一能够符合的了,更为难得的便是谭钟麟有个对自己非常友好的儿子,双方都能够说得上话。李鸿章认为这下终于可以和翁同龢在某种程度上达成谅解,在这个多事之秋能够在关键时刻看在朝廷兴亡的份上放他一马,结果谭延闿的回复让他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李鸿章知道自己替曾国藩写的那本奏章,尤其是那句锋芒内敛、暗藏杀机的文字:“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门第鼎盛,瞻顾迁就……”这句话立场是如此的方刚严正,使皇帝都不好意思包庇了,判了翁同书“斩监候”——也就是死缓,翁同龢的父亲听后被气死,好在皇帝借着翁父翘辫子的机会,顺水推舟改判充军新疆。   说实在的,李鸿章几十年来没有少为缓和他与翁同龢之间的关系做一切他所能够做到的努力,翁同龢回家修墓的时候,他对此非常重视,不仅亲自安排海轮,还在船到天津的时候,亲率漕运总督、天津道、津海关道等重量级人物,在吴楚公所码头设案迎接,全部是按照钦差的规格来部署,场面极为隆重。光绪十一年翁同龢委托刘瑞芬和曾国荃为妻弟汤纪尚谋个幕僚的差事,李鸿章听说后二话没讲立刻招揽汤纪尚进入自己的幕府……   可以说在那本要命的奏章之后,李鸿章除了磕头下跪,自尽偿命之外,能够做到的他都做到了,可是这些能够挽回翁同龢对他怨恨么?李鸿章不知道翁同龢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这北洋水师舰船不添也就罢了,就连炮弹在两年前都被掐了——老太婆那里都点头的事到了翁同龢所主持的户部那里干脆就两个字:“没钱!”   “为难不为难,晚生无法揣测,但是单从翁师傅看信之后的态度,晚生觉得不是很好……”   李鸿章听后脸上的神色黯淡,在这个时候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这个老对手的厉害了,他李鸿章少不得在和日本人抵抗的时候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老翁同学所施展出来的明暗杀招——北洋这条光鲜的破船在暴雨来临的时候显得更加不保险了!   “组安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件事有没有翁同书的支持都是一样的……”   谭延闿看到李鸿章的脸上明显的言不由衷,心中对这个老家伙也是充满了同情心,尽管后世的历史把他给骂得狗血淋头就差刨李鸿章的祖坟了,想到后世那混乱的十年,说不定这老家伙的祖坟也许真的受到过照顾也说不定……虽然眼前这个老头一生有着这样或那样数不清甚至是极为愚蠢的错误,但是放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老家伙已经尽力了,毕竟做官做到这个份上,不光是为了银子了,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   谭延闿略微沉思片刻,说道:“中堂,晚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鸿章笑着说道:“组安这点可不好,既然你已入老夫幕府,老夫向来都是相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句话的,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的,就算说错了也无妨!”   “家父曾经对晚生形象的说过这么一句话:凡是有翁师傅参与的事情,那就像是一个牌局,抛开大义不说,单论事件本身翁师傅更像是个搅局的人,他所做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拆台,只要在这个牌局中,对手手中的牌和不了,那就等于是翁师傅和了……”谭延闿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手和不了就等于翁书平和了?!”李鸿章沉思了一会后,眉毛一挑笑着说道:“令尊真是一个解人!”   “以晚生看来,翁师傅也许是一个好人、好先生、好书法家,但是他却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为政者,也许百年之后唯一可以让人们想到他的便只有他的学问、书法和显赫的家世了……中堂则不同,兴办实业、筹建海军这些都是被西方各国列强证明过一个强国所应该做的事,这是强国的根本,但是晚生观近二十年来中堂和翁师傅的做为,不得不遗憾的说日后后人提到中堂的人绝对要比翁师傅的要多……”   “呵呵,老夫有什么可夸耀的?百年之后后人评论起老夫的时候,恐怕也是毁誉参半,甚至是一片骂名吧!”李鸿章有些自嘲地笑着说道。   “抛开像翁师傅这样的反对者,还有这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中堂大人若是放在别的西方国家,将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无论任何人来修补这间屋子,恐怕都是一样的……”   李鸿章微微笑着看着谭延闿,摆摆手说道:“组安也就不用再恭维老夫了,老夫倒是想起北宋神宗朝有个叫邓绾的官员有句名言:‘笑骂他人由之,好官我自为之’。外面的人怎么看待老夫,老夫心中还是非常清楚的,就算放在百年之后,后人对老夫一片骂声老夫也认了,这大清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老夫这个封疆大吏是脱不了干系的,骂上几句也就够对得起老夫的了……组安既然认为翁书平是个搅局的人,那面对当今这个局面,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李鸿章这句颇为自嘲的话倒是让谭延闿心中对这个老家伙多了几分好感,其实在他眼中,翁同龢根本不是玩政治的料,就现在他所见到的顶级官员中,老头子、李鸿章无疑是政治上的成功者。老头子谨慎小心政治上是成功了,但是却留不下什么政绩,比翁同龢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给被后人遗忘的主儿;李鸿章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也看得开,在政治上和政绩上成就最大,不过谁能想到以后的几年里,老李同学要紧接着签署两个中国近代史上空前屈辱的条约?   若不是因为甲午战败和那两个条约,顶多因为太平天国问题上被冠个“屠夫”之名,老李同学备不住还会被后人所推崇也说不定。老李和他的老师曾国藩严格说起来还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打工仔,但是运气不好摊上了一个非常糟糕的老板,两人不同的也就是曾国藩死的早不用受这份活罪,老李倒霉到极点而已。   “中堂应该在这几天连续给朝廷发报,强烈要求请战……”谭延闿来不及感叹李鸿章的命运,给老李开始支招。   “组安不是以为议和为上策么?怎么……”   “中堂想议和,翁师傅肯么?与其让翁师傅搅局,不如我们干脆上来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我们主和翁师傅肯定会主战,若是我们主战,翁师傅总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投降请和吧?难道中堂就这么将先手拱手让给翁师傅,以自己来给翁师傅的‘清流’再添上一笔浓墨重彩?!”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要是真的打起来该怎么办?”   “说句不好听的话,中堂大人现在就像是风箱里面的老鼠——两头都受气,国内的反应开始的时候肯定是一片喊打,这种呼声不到撞南墙的时候是不会停下来的;而日本人那边砸锅卖铁办海军,虽然损失一艘主力战舰,但是本钱都已经投下去,想让他们停手他们肯么?停了手谁给日本人来填这个大窟窿,就算把日本的天皇给卖了也补不上啊!”   “那列强那边就坐视不管……”   “等明天中堂大人看了晚生的折子,估计就会改变这种看法了,列强终究是靠不住的,满嘴的仁义道德在国家利益面前不过是废纸一张,中堂大人是不是要把北洋的身家绑在列强身上呢?还是攥在自己的手心中安稳?!”   “……”   “事实上就翁师傅这样的牌桌对手,中堂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的,中日战争无论胜败,做为帝师、户部尚书、枢廷重臣,翁师傅肯定会因为这场战争官位更上一层楼——年轻皇帝的自尊是容不得日本来挑衅的,至少皇帝那里是肯定主战,要打仗就要派自己信得过的人,所以这场战争只要打的时间稍微长些,翁师傅入主军机不过是时间问题;败了也不是他翁师傅上战场,丧权辱国的条约也不是他来签,日本人若是真的占了上风,那开出来的条件恐怕……晚生可以保证若是事情真地走到了那一步,说不得翁师傅还要让中堂和日本人继续拼命,直到将北洋的最后一丝元气败光……”   李鸿章听后面色惨然愤声说道:“这好人全让翁书平给占了,老夫岂不成了罪人……”   “高调主战有很多好处,首先是得了天下的民心,最主要的还是储秀宫的那位……”谭延闿神秘的用手指指指天空:“战争是会扫了那位过寿的兴致,但是老佛爷受洋人一辈子的气,恐怕在这个时候也是希望中堂大人给她长脸的,无论成败能够讨得老佛爷的欢心,中堂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翁师傅从中堂身上得到的好处就要大大缩水了……第二也可以获得北洋现在继续的款项,这笔款子要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借翁师傅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不给,想要给钱,那唯有……”   “停办庆典筹备!”李鸿章接着说道。   李鸿章见谭延闿缓缓地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万千:“这个少年若是我李鸿章的儿子该多好!”   谭延闿给李鸿章出的这个主意不能不说是老辣,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也是李鸿章摆脱翁同龢这个宿命对手的一个机会,一个彻底击垮翁同龢的机会——“好一个借刀杀人!”李鸿章心中想到。按照这个方法推断下去,他主战就可以要饷来备战,这军饷就是户部责无旁贷的事情,这个时候户部的账本上哪里还有余粮,唯一的办法便是把老太婆的万寿庆典筹备给停了,那样翁同龢势必要深深的得罪老太婆。   对于老太婆,李鸿章心中非常清楚老太婆的手段,当年肆无忌惮的肃王、威风无比的恭王、战战兢兢的醇王,都没有在老太婆手下走满三个回合,一个被杀、一个隐居,最后一个说是病死,但是到底是被毒死还是真的病死,他李鸿章心中非常有数,翁同龢的帝师地位本来就让老太婆顾忌了,这个时候要是再得罪的话,那翁同龢的下场可想而知。   “当初主张大办庆典的人是他,现在也应该由他来终止庆典!”李鸿章微微冷笑地说道。   谭延闿心中也很清楚,这次翁同龢搞不好就要栽大跟头了,联想到老翁同学是光绪皇帝的老师,也是皇帝最为亲近的人,以老太婆的手段来对付他,可能不是一个罢官就算完的,鬼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既然已经把潘多拉的魔盒给打开了,在谭延闿看来翁同龢的命运就自求多福吧,现在关键的便是如何把中日之战这道坎给迈过去,相比之下翁同龢能不能得善终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中堂大人,这采办军需的事情必须要详细,而且要针对目前的战事和今后可能遇到的困难多加预备。向翁师傅要钱的机会不会太多,所以晚生建议拟定一个详细的单子,要做到有理有据才行。另外便是中日开战真的走向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的时候,那各国列强可能会给我们使绊子……”   “难不成他们还真的会撕破脸皮来打仗?!”   “这种可能性倒是不会有,不过他们可以采取‘武器禁运’,甚至是上海的江南制造总局也靠不住,很容易被列强给控制住,所以既然要采办就必须立刻进行——北洋水师在战斗中要使用的炮弹,尤其是定镇两艘巨舰上的三百毫米主炮炮弹,必须要多备;另外日本人肯定要和我们在朝鲜打仗的,西方列强的马克沁机枪和各种火炮也是我们的目标,晚生在闽浙总督府的时候曾经训练了一支侍卫队,里面有十挺马克沁机枪,威力实为强大,可以先调过来供练军救急使用,晚生也有渠道可以以便宜的价格来购买到机枪……”   “哦,组安还训练过军队?难道用兵之道组安也学么?”听到谭延闿说训练过一支总督府侍卫队,这件事他隐约听过,毕竟侍卫队的武器都是通过北洋这条道过来的。   “武将改读的兵书晚生都读过,外国的兵书晚生也没有少读,不过比不得中堂大人出身戎马,晚生这些都是纸上谈兵而已……”谭延闿谦虚地说道。 第六十章 牌局   “兵,何以言能战?”   “晚生记得同治元年三月,中堂募两淮子弟自成一军,时江南糜烂,上海为关税兵饷之所在,发匪屡攻志在必得,沪上早已孤悬一隅,危在旦夕了。当时的淮军穿着简陋,称中堂所带的兵是‘大胯裤子兵’,群议纷纷,曾当面问中堂:‘这样的兵能战否?’,晚生记得中堂慨然而答曰:‘兵,不在卖相,而在能战,我军方起,有朝气也!’果不其然,虹桥一战中堂三千破敌十万,后转战四方,江南归复,举国皆服!”   谭延闿自然不能和李鸿章大谈现代战争,这些东西就是说了也未必会获得老李的好感,倒是不如用老李的原话来解决问题,这样一来不声不响的拍拍老李的马屁,也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有点让谭延闿心中不是很舒服而已。   果然,李鸿章在听到谭延闿的回答后,不禁愣了楞,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博闻强记,连几十年前太平天国时期自己最为得得意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随手拈来做为应答,对于这份本事,李鸿章真是有些佩服了。   看到李鸿章有些惊愕,谭延闿接着笑了笑说道:“家父对中堂大人当年的功业钦佩已久,这些事情都是晚生在小时候就听过很多次的!”   李鸿章听后不禁有些莞尔,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谭钟麟经常给谭延闿讲的人是左宗棠而不是他李鸿章,左宗棠和谭钟麟是同榜举人,两人又是同乡,关系更为紧密,不仅两人的关系好,在政治上更是相互提携。不过谭钟麟却知道李鸿章和左宗棠之间的关系交恶到了极点——“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这就是左宗棠给李鸿章的评语,不过谭延闿却非常信服左宗棠给李鸿章下的另外一句评价:“李鸿章误尽天下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   不过左宗棠和湘淮两系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的那样水火不容,谭钟麟自己也很难做出判断,至少左宗棠和曾国藩的交恶是做给满清皇室看得,而左宗棠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多半是真实的。谭延闿相信老头子的政治嗅觉的灵敏之处,这种风险他是不会去冒的,眼下在李鸿章手下办事,想要借李鸿章之手来削弱日本人,那多少也要给老李一些面子。   这一记马屁拍得恰当好处,李鸿章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在对太平天国作战的时候的战绩,尤其是他发迹上的一大转折点——保卫上海。谭延闿拿他刚起兵时期的例子来回答他的问题,这本身就是最恰当不过的答案,李鸿章听后开怀大笑,心中对谭延闿的印象评分又加上几分。   四月十日,本来是要宣战和布告各国的,军机处已经拟好了请旨宣战的奏片,但在是日的枢廷会议上,奕匡因听信了欧格讷的话,认为情况并不象所传那样严重。同时,又见李鸿章发来的电报,谓龚照瑷从英国外交部得到消息:“倭横劲稍松……”判断情况稍有缓和,五国联合勒令日本向中国赔礼中止战争有望。暂时按下宣战一事,仅由总理衙门发绐李鸿章一封征询布告各国意见的电报:“汪使应否即撒,抑俟布告各国之后·希电复。至布告各国照会,必应及时办理,本署现已拟稿。此事在我理直气壮,可以详细声叙。其应如何措辞,以臻周密·希望尊见详电本署,公酌缮发。”   四月十一日,李鸿章复电总理衙门,第一次明确表示与日本决裂的姿态:“倭先开战,自应布告各国,俾众皆知衅非自我开。似宜将此案先后详细情节据实声叙,钧署拟稿必臻周妥。内属国一节,朝鲜与各国立约时均声明在先,各国虽未明认,实已默许,可否于文内轻笔带叙。斯我先派兵非无名,后来各国调停议结亦暗伏其根。汪使应撤回,倭驻京使及各口领事应讽令自去。”   尽管李鸿章心中不愿意打仗,但是北洋水师遭到了日本的伏击,炮弹打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何况还击沉了日本的一艘主力战舰,日本人会不会屈从于列强的压力?至少李鸿章和他的幕僚们认为暂时是不可能的,现在为今之计便是先竖起大旗,表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同时也说明中日这次冲突日本负有完全责任,并不是北洋水师轻启战事。   四月十一日回复总理衙门的电报并不是一心避战的李鸿章脑袋突然开了窍,而是在和他的幕僚紧急商议后,认为谭延闿的对内对外连环计策是给北洋解套的最佳选择。从李鸿章私心中也不想让自己的死对头翁同龢占了自己的便宜,同样是水火不容,和老对手左宗棠或是张之洞对峙,他们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坏了朝廷的利益,但是这个翁同龢就不同了,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这老家伙就是一个“搅局天王”,只要能够让自己吃亏,恐怕天塌下来他都会去做——两人这是生死大仇啊!   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除非中日两国立刻决出个胜负结果让翁同龢无机可乘,否则这仗只要一打时间稍微长些,翁同龢做为帝师和户部尚书,入主军机是迟早的事情。李鸿章非常清楚,自己的对手日本人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放手,也就是说翁同龢入主军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便宜不能够让翁叔平白占了!”李鸿章心中下定决心,这一次自己无论过得去过不去这道关口,都不会让翁同龢好受,谭延闿的这一计足以让翁同龢不死也要扒层皮,自己若是不能够免除翁同龢这个大患,以后自己要是走了背字那就要死在这老家伙的手里了!   四月九日晚间在和谭延闿商议之后,李鸿章召集了唐伯文、丁汝昌等人,详细讨论了军需问题,一直以来都希望李鸿章改善北洋水师的丁汝昌狮子大开口,当即开列出了长长一溜单子,从速购鱼雷艇到格林速射机炮,洋洋洒洒一大片;唐伯文也根据天津机器局的产量提出了向外国紧急订购包括三百二十毫米大口径炮弹在内的一系列军火名录,还有便是为修复济远舰订购二百一十毫米和一百五十毫米速射舰炮……   李鸿章看到这份单子,心中冷冷地笑道:“常熟、常熟,你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这一次恐怕是不止腰疼了……”   在北京的翁同龢自谭延闿拜访之后没过两天便收到了牙山海战的消息,那个时候谭延闿还在琉璃厂内转圈呢。联想到前天谭延闿拜访给他转送谭钟麟的信件,翁同龢笑了——李鸿章的麻烦又来了!做为李鸿章的老对手,翁同龢对李鸿章的性格把握的还是非常准确的,他断定李鸿章一定会倾向议和,尽管现在日本战舰被打沉了一艘,但北洋水师的那艘不是说也是重伤几近沉没么?!   翁同龢不了解海军,在其门客打听过后,才知道济远击沉的那艘日本战舰远比济远厉害得多,不禁比济远大上两倍,炮筒子也要粗得多。这种简单的比较并不能够正确的衡量双方的战斗力,但是对于翁同龢来说这就足够了,他并不需要这些枯燥的数据,他只需要看到李鸿章倒霉——李鸿章求和那他就要求战,道义上他将会占据制高点。   翁同龢在他的府邸当夜便召集他的亲信召开会议,最先到的是张謇,此时张謇已经在礼部复试中中一等第十名,本来他是第十一名的,但是他的老师——翁同龢再一次干预了考试的结果,将他定为第十名,图得就是这“一等”的名声。再过十几天等二十四日的时候,张謇就要进入最为关键的殿试了,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就不用担心了——这次殿试的收卷官是翰林院掌院盛昱所点派的,是与盛昱关系甚密的黄思永,他同时也是翁同龢的门生。   张謇不知道翁同龢在他的身上已经下了血本——这次殿试主考的是翁同龢本人,这还不够,为了防止出现前几次那样认错卷子的狗血事件,这次连收卷官都安排了自己的门生,当卷子离开张謇的毛笔之后直接由黄思永来封卷,不过他的卷子将会被黄思永排在卷子的第一本直接交给翁同龢来审阅,其结果不得而知。若是连这样张謇都得不到状元,那翁同龢真的要去撞墙了,只要认对了卷子,剩下来的就好办了——众多阅卷官中除了翁同龢之外,志锐、李鸿藻、汪鸣銮……张謇的殿试绝对不容有失!   本来在这个时候按照定律是绝对不容许张謇踏入主考官翁同龢的府邸的,但是此时的翁同龢已经在这个问题上肆无忌惮了——状元早晚都是张謇的,这个时候完全可以不用顾忌这些“小节”!他也想让张謇介入这件事,为他将其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奠定基础——光绪八年(1882年),朝鲜发生“壬午兵变”,日本乘机派遣军舰进抵仁川,吴长庆奉命督师支援朝鲜平定叛乱,以阻止日本借机发动侵略战争。张謇随庆军从海上奔赴汉城,为吴长庆起草《条陈朝鲜事宜疏》,并撰写《壬午事略》、《善后六策》等政论文章,主张反抗侵略,对外持强硬政策。这个时候翁同龢想要主战门下几个人都不堪重用,唯有张謇起草奏章才会最有把握,这就像当年曾国藩用李鸿章一般。   张謇到了之后接着便是盛昱和文廷式联袂而至,片刻之后志锐、安维峻、王伯恭也前后脚的进来了。   “你们几个必须弄个折子,形势不容再等下去了!”看着人到的差不多了,翁同龢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盛昱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起个共同的稿子,还是……”   “不!一人一折,季直现在还不方便出折,就代着伯熙拟一道奏章。现在先把请战的气氛弄热烈了!”   “那就我们几个?”安维峻有些不安地问道。   翁同龢听后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们几个难道分量还轻么?!晓峰、伯熙……你们几个不要妄自菲薄!”   安维峻字晓峰,盛昱字伯熙,光绪六年翰林科考,安维峻和志锐同科,都是在翁同龢手里中试,其他几个人也都是清流里面的俊杰,他们构成了翁同龢一系最基本的根底。   “北洋水师器械单,不敢开边衅,李合肥未必会和日本人真打,况且一旦双方无法停手成了全面开战,恐怕北洋未必是日本的对手……毕竟水师自成军以来数年都未曾添置过军械,而日本日夜备战……”王伯恭说道。做为翁同龢的学生,王伯恭自然清楚老师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老师数年来为难李鸿章他不反对,毕竟在这官场上行走,谁没有几个对头?但是李鸿章再怎么不堪,北洋水师也是大清的第一道防线,老师死卡李鸿章出气牺牲的却是大清的安危。   翁同龢不屑地说道:“合肥治军数十年,屡平大憝,今北洋海陆两军,如火如荼,岂不堪一战耶?不是前两天还击沉一艘日本战舰么?!吾正欲试其良楛,以为整顿地也!”   王伯恭听后心中一冷,他想到了潘祖萌在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翁叔平虽然做了皇上的老师,其为人专以巧妙用事,不可全信之也。”又笑说:“吾与彼皆同时贵公子,总角之交,对我犹用巧妙,他可知矣。将来必以巧妙败,君姑验之。”后来又说:“翁叔平实无知人之才,而欲博公卿好士之名,实愚不可及。”   王伯恭看到烛光下的翁同龢面泛红光,但是联想到潘祖萌所说过的话,他心中不禁的有些犯冷。他虽然是翁同龢的门生,但是相比之下他却更加钦佩潘祖萌,也唯有潘祖萌活着的时候才可以拿得住翁同龢,现在潘祖萌却已经去世多年了……   听了翁同龢的话后,王伯恭和张謇之外的所有人都笑说了一通,认为这是整顿李鸿章最好的机会,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王伯恭和张謇有些异常,两个人的心都沉入了冰坛之中……   确实如翁同龢所说的那样,这些人的力量确实不小,到了四月九日这天,年轻的光绪皇帝一下子就接到了七八个主战的折子,批评总理衙门因循不前,北洋疲玩畏缩,将矛头直接对准李鸿章和刚封的庆亲王奕匡。光绪皇帝连这张奏折还都没有看完,翰林院代递的曾广钧的折子也上来了,主张据守朝鲜歼灭日本,语气甚是豪壮。   四月九日这一天的事情,李鸿章直到十一日的时候才知道,不过那也是在他将撤回汪凤藻与日本决裂的电报发出之后的事情了。不过当在听到这件事后,北洋核心人物心中都不禁想到:“没有想到翁常熟来得这么快!”   李鸿章更是怒极而笑,翁同龢的这点把戏真的被谭延闿说中了,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他心中更加得意的便是这一次他已经给翁同龢准备好了一道“大餐”,心中只希望他能够吃得下去才好——只要翁同龢肯吞下这张单子,那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就算他李鸿章真的有什么不测,翁同龢也将会面对储秀宫那位老太婆的怒火,至于是死还是罢官回乡,这就不劳他李鸿章来操心了!   由于在李鸿章的幕府中,李鸿章对谭延闿也秉持着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政策,除了特别核心的会议之外,李鸿章对他非常不错,任何所得到的消息都没有对他隐瞒,也非常重视他的意见,所以翁同龢的举动他也非常清楚。   不过当十数年之后,谭延闿与张謇交情甚厚谈到那场战争和翁同龢的时候,他在得知翁同龢那句“吾正欲试其良楛,以为整顿地也!”他的心中不禁的有些犯冷——在满口仁义道德的标榜之下,翁同龢的真正目的却是为了整治政治上的对手,惨白的事实让他心中再也没有当初“陷害”翁同龢而感到后悔,甚至还有些庆幸,不过那个时候已经物是人非,就连翁同龢与李鸿章也作古多年了。两个老冤家敌对一辈子,中间伴随他们的居然是国家民族大义,以此为赌注进行政治游戏,这种危险的游戏还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第六十一章 热闹   “……陷常熟于险境之中实乃孩儿无奈之举,然北洋虽强依旧是一地之力而对日本全国之力,高下之分立判,常熟枉顾君恩欲以行险,则大清危矣……北洋兵备疲弱,万不是日本之敌,日本与西洋众列强不同,所求者不仅是赔款,重在割地之上……儿今在北洋倾力鼓动合肥竭力而战,不敢设想合肥侥幸而胜,只求日和与日人合议之时能够削日人之气焰,割地也罢、赔款也罢,皆控制在一个大清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非此之举,北洋不战而败,则日人虎狼之心必大涨,则我中华危矣……”   这是谭延闿写给父亲谭钟麟的信件,他觉得现在给李鸿章出招设套陷害翁同龢,无论结局如何,翁同龢肯定是完了,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老头子终究是翁同龢的至交,尽管老头子心中并不看重翁同龢,但是他也有必要给谭钟麟解释一番。   “……以常熟现今做为来看,主战不过是进逼合肥耳,父亲写信为合肥劝和,儿心中窃以为招致常熟心中怨恨,殊不知储秀宫传信至合肥曰:‘战’……儿已致电抵羊纺织厂,已经备好十万两银子,父亲当以个人捐五万两于太后,五万两于北洋,以示忠君、爱国……儿首次置身于此等大事之中,才感往日少听父亲教诲,然事件紧急已无后退之路,心中甚是念及父亲教导,每日战战兢兢恐误国……至今望信心切,男谨禀。”   身入局中,谭延闿意识到历史上的甲午战争是如此的复杂多变,战争不过才刚刚进入进程,国内政局已经混杂不堪,各路“英雄豪杰”睁大了双眼注视着北洋,在给老头子的家信之中,他心中热切的期盼能够得到老头子的指点,这种感觉并不是假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尽管以前谭延闿已经对老头子传授给他政治斗争经验非常用心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出给翁同龢设套的方案,但是现在他真的非常热切希望能够得到老头子的现场指导。   这也是谭延闿第一次亲身介入到国家顶级博弈局中,以前给张之洞报信那些的和这次加入李鸿章幕府策划中日冲突相比都算不得什么了。只有置身局中才会发现很多以前不为人知的秘密,老头子在收集政坛内幕上也算是不遗余力了,不过他也只是比外人多知道一些,更深层次的是他凭借手中的资料进行推断,最多这种推断能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够达到的,但是这一次谭延闿亲自参与其中,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看到北洋系统是如何应对,这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由于谭延闿刚刚加入李鸿章幕府不久,对于北洋系统内部如何运作还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就他所接触到的北洋,无疑是相当有效率的,从一个侧面也反应出了北洋系统的强大。在前生的记忆中,后世对北洋的理解基本上是从清政府完结开始的,由袁大头和他的部下们开创的北洋,但是谭延闿不得不承认袁大头和他的部下只是将北洋的力量拓展到了全国,若是现在北洋训练新式陆军的话,其实力将会全面超过袁大头的北洋——此时北洋的力量非常的内敛,尽管它无论内外都充满了矛盾和危机,但是它却是非常强大。   “怪不得这么多人要对老李喊打喊杀的,这家伙的家底也太厚实了,军队就在天津离北京这么近,想那些满人也不光是为了眼红银子,恐怕李鸿章要是造反的话,至少把北京一窝端还是不会有太高难度的……”谭延闿一边在李鸿章幕府中做事,一边也四处到其他文职班房中坐坐,也是想更身入的了解北洋内部的情况,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遇到的。   想想记忆中戊戌政变,谭延闿觉得维新党将希望寄托在大头同学所训练的新军上面,他就微微苦笑地摇摇头,自己如果是李鸿章该多好,直接将北京的满清贵族一锅端也省得自己劳心费力最终还挂个汉奸的骂名了,可惜就算用脚趾豆想想李鸿章也不会反叛,在这点上倒是和他的老师曾国藩差不多。   同治光绪两朝,枢廷重臣多昧于外势,像翁同龢、潘祖萌、甚至包括张之洞等清流则是空怀热血,就如同张佩纶那样大发不切合实际的言论,一旦被送上战场第一个逃跑的就是他们本人。清流都以张佩纶为耻,在其入赘李鸿章之后就更加如此了,殊不知他们本身和张佩纶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的朝廷明显是翁同龢一系高调出场鼓吹战争,像翁同龢这样的“权势”派在大清现在的官场上有着风向标的作用——很多人都认为慈禧太后大操大办六十大寿之后就要入颐和园养老不问政事了,剩下来的真要归政于光绪皇帝,至少在表面上,此时的翁同龢还是光芒四射非常耀眼的,只有少数人诸如张之洞、李鸿章、谭钟麟这样的人物才会对未来的政局洞若观火,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大清政治秩序的重要影响者,至于那个制定者自然还是大权在握的慈禧太后——储秀宫的一个“战”字,李鸿章的态度立刻变得强硬起来,毫不犹豫的向总理衙门表示和日本决裂的态度,可见影响之深。   有翁同龢带头,黄绍箕、丁立钧、王仁堪兄弟等“新生代”清流们都纷纷上章主战,一时间朝堂上真是豪情满怀,人人放言高论,个个都成了绝世智者……以孙毓汶为首的军机大臣们则在一边冷冷的关注着朝局进一步的发展。   在中枢兵部名为最高的军事机构,但只是挂名,兵部尚书毫无实权,而负责军务军机大臣几乎都是儒学饱学之士,根本不懂军事,更不用说有关近代的军事作战知识了。此时的军机处还是10年前中法战争期间组成的人员,由礼亲王世铎主持,军机大臣有额勒和布、张之万、孙毓汶以及后来增补的徐用仪。礼亲王世铎辈分虽高,但才识平庸,毫无作为,惟以钻营收贿为能事,他只是一个挂名的傀儡。而额勒和布因年事已高,平日足不出户,少与外事。张之万也是耄老之人,平时以书画自娱。二人才识平庸。军机处实权实际操纵在孙毓汶的手里。   说来也很有意思,孙毓汶和翁同龢也有着非常深的恩怨——当年孙毓汶的父亲尚书孙瑞珍为了能够让儿子高中状元,将同科的翁同龢请到家中,黏糊翁同龢说话说到后半夜,而让自己的儿子趁此机会赶快回房睡觉。不过孙瑞珍的这种手法最终还是没有得逞,翁同龢还是状元,但是这么做却使得原本两家的世交彻底完蛋,翁同龢和孙毓汶也成了一辈子的对头。   孙毓汶内依醇亲王奕儇,外联李鸿章,大权在握,俨然是一个灸手可热、不可一世的人物。光绪十五年奕缳去世后,军机处大权遂落在他手中。徐用仪是孙毓汶堂叔孙楫的门生,平日也依附孙氏,没有什么作为。不过到这一步孙毓汶主掌军机却是无疑的了,在这块地盘中,翁同龢的派系连点边也沾不上。   储秀宫给李鸿章的那个“战”字,和李鸿章交好的孙毓汶自然清楚,孙毓汶最受慈禧宠信,最重要的是他和李莲英居然结了兰谱,就冲着这一点,李鸿章以疆臣身份不惜代价的结好孙毓汶,为的便是准确的得到慈禧太后的真实态度。   李鸿章对孙毓汶并没有什么隐瞒,他想要合议的心思孙毓汶心中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慈禧太后那个“战”字让李鸿章心中有点摸不准,他打死也不相信慈禧太后会在自己寿辰的时候要一门心思的打仗。没过两天孙毓汶就给了李鸿章一个准确的答复——慈禧太后主战是真的,不过她想要的是彰显国威,而且还必须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纠纷,最终不能够耽误万寿庆典!   “太后主战是为了长脸面,翁书平主战是为了长名声……不过太后和翁书平不同,太后也要顾虑到天下的清议,若是真的耽误了万寿庆典……也就到了太后寻找替罪羔羊来迅速议和的时候了,到时候是丧权辱国也好,是割地赔款也罢,这些臭名声都会集中到那只替罪羊身上……”   这一次李鸿章在密室中召开的机密会议并没有将谭延闿排除在外,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北洋的核心圈子里面参与决策——在外面都高呼宣战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昨天主张对日决裂的李鸿章和北洋今天便在这密室之中讨论如何议和的问题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谭延闿必须承认议和是必由之路——北洋家底厚实,但是掌门人老李同学心中不愿意打仗,就算老李肯打也未必打得过日本,北洋水师的装备和士气就摆在那里。济远可以击沉大两倍的严岛,运气的成分实在是太多,深知日本人“鸿运当头”的谭延闿也不相信奇迹总是会发生。不过他心中的议和和李鸿章不同——避免历史上屈辱无比的马关条约唯一的办法便是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以全力迎战的姿态来进行这场战争,重创日本来减少日本的勒索。   “最后那只替罪羊恐怕还是老夫吧?!”李鸿章冷冷地笑道。   “如果中堂大人在中日之间关系上放了缓手,那毫无疑问中堂将会成为全天下人口诛笔伐的靶子,太后未必会这么想,但是翁书平却是这么盘算的,那个时候也就是翁书平下手的机会了……呵呵,清流?我以前就是作清流的,这里面的好处我再清楚不过了……”张佩纶笑着说到。   能够参与这次秘密会议的,无一不是李鸿章的心腹——女婿张佩纶、养子李经方、跟随他快三十年的直隶按察使周馥、文案于式枚、主管军工的唐伯文。除了唐伯文之外,其余人都是跟随李鸿章很长时间,他们都是李鸿章的智囊,在客居北洋的几天中,谭延闿打交道最多的便是李经方、周馥和于式枚,至于唐伯文忙于天津机器局事务,直到两个小时之前才到直隶总督衙门这里,也就和谭延闿刚刚打个招呼而已。   也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谭延闿对周馥和于式枚最感兴趣,不过他们之间也仅仅是刚刚才认识,这两天都忙着和李经方打交道了,除了李鸿章不时的叫人带他过去问话之外,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在国际关系推演了,这对于战争来说是非常重要,而且也关系到李鸿章同日本人做出决战的信心——只有将李鸿章对列强的念想彻底打消,他才会真的和日本人拼命,这件事越早动手越好。   仗,总有打完的时候。如果有一天中日两国在这场战争中都疲惫不堪的时候,两国之间就必须有一道桥梁来连接。不管你愿不愿意,西方列强才是真正收拾局面的善后者,在这个时代实力将会决定国家的地位,在这个时候的远东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抗得住西方列强的进攻,看似庞大的大清帝国无非是个纸老虎,就算有打持久战的实力,以满清贵族为首的统治者也会第一个走投降路线。   “虽然列强都有实力来调解这次纷争,但是列强是由众多国家所组成,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利益,这就注定各国列强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中也有矛盾。这次纷争的焦点在于朝鲜,日本人的想法很简单——至少要占领朝鲜,将大清彻底驱除出朝鲜,如果战事对日本有了非常有利的变化,也并不排除日本将会直接进攻我大清,比如说盛京等地将会受到日本人的攻击,所以这战场区域最重要的便是朝鲜,北方的一些重要的军事地域也有变成战场的可能……”谭延闿说道。   对于内斗谭延闿不感兴趣,之所以给翁同龢上套,是因为在现在看来翁同龢的举动已经到了直接威胁李鸿章核心利益的地步,这已经影响到了中日战争胜败的程度。作为“搅局天王”的翁同龢,谭延闿是绝对不允许他来破坏自己的计划的,用老头子的话来说,“清流”就是老佛爷手中的一个棋子,用以制衡洋务派和顽固派的,有用的时候就拿来用用,没用的时候就是杀头罢官来当替罪羊。   翁同龢是清流,也许他这一辈子没有干过坏事,甚至还做过不少好事——杨乃武和小白菜就是有翁同龢在后面当靠山才翻案的,不过这也仅仅是表象而已,这个案件背后是以翁同龢为首的江浙派与日益嚣张的左宗棠为首的两湖派较量的结果,老佛爷给左宗棠破了盆冷水,直接导致了案件的转折。当美丽的外包装被打开后,丑陋的本质就会裸露在人们的眼皮底下,为了甲午战争的最终结局,牺牲翁同龢是非常划算的!   “我和组安已经详细分析过了,在各个列强国家中,真正能够起到作用的便是英国和俄国,这两个列强在远东利益上,尤其是长江以北有着很深的矛盾,加上欧洲的那边的恩怨,在朝鲜问题上必然会形成以英国和俄国为首的两个对立派别。在列强实力对比上来看,英国在我大清的利益为列强之首,长江流域精华都为英国的势力范围之内,其他列强很难插手其中,张南皮在湖北的洋务实业几乎都是英国机器,不是他不肯买别的列强的机器,而是英国人限制了其他国家。从这点上来看,英国人势必会得罪其他列强国家,站在俄国人这边会更多些……”李经方笑着说到。   李经方和谭延闿相处几天之后,至少在他本人看来谭延闿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而且视野广泛,也许是心中的偏见所致,觉得自己的妹夫张佩纶和谭延闿相差的太多。谭延闿也是对李经方有意识的曲意奉承,他觉得李经方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初到北洋人生地不熟的,有些话还是让李经方来说最为恰当,所以这次关于国际形势的内容,他在主旨上和李经方取得了共识后,由李经方来当主角。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在这个时候谭延闿并不在意,来到北洋就是混个脸熟,认真观察这个深刻影响中国近代史举足轻重的利益集团的,其余并不重要,若是能够借此给日本多制造些麻烦则更是意外收获。 第六十二章 诱饵   “俄国公使喀希尼前日曾经到访,希望俄国能够出面调停中日争端,迫使日本放弃对朝鲜的企图,并且还口头上表示了三条,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挑便是如果日本侵占朝鲜,中俄共同保护朝鲜……只是焉知俄人是否会信守承诺?”周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俄国也是列强,从其国家利益上出发,所以‘共保朝鲜’之类的话自然是不能完全听信,不过也不妨做个备案。中堂请看——”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客厅中摆放的地球仪旁边指着朝鲜半岛说道:“英俄在远东的竞争早就开始了,英国人为了防范俄国势力在远东蔓延侵害它在长江流域的利益,至少在其本意上不愿意看到俄国人插手朝鲜事务过多,而正是俄国人所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需要在远东有个优良的港口……”   “所以俄国人做出所谓的‘承诺’是有条件的——当他们觉得在朝鲜可以获得足够利益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参与朝鲜的局势,这就像赌桌上的赌徒一样,下得赌注越多他们就越拼命。”   “组安是说我们必须给俄国人足够的好处,他们才会真的认真的调解这场战争?”李鸿章说道。   “中堂大人主持外交多年,应该对列强的本性非常了解,在下以为想要真的取得俄国人的帮助,付出一定的代价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我们想要用英国来调解的话,恐怕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更高……”   “在三十多年前俄国人建立了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就是海参崴,不过俄国在这里的发展速度非常缓慢。现在的大清在列强眼中不过是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但是英国有着极强的独占性,别的列强想要插一脚就很困难了。俄国人意识到想要在这里占更大的便宜,唯一的办法便是修建一条横穿俄国,连接欧亚的大铁路,以便和英国所把持的海上运输竞争……”李经方说道。   “那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张佩纶问道。   “哼!”李经方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幼樵,难道你就不知道远交近攻?!不管是俄国人还是英国人,他们离我大清都是万里之遥,而日本野心勃勃,我在日本待过几年,那个国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加上现在的陆奥宗光、山县有朋、伊藤博文等少壮政治人物的领导,全国上下几乎是一条心,有这样的邻居大清的前途危矣!”   谭延闿看李经方和张佩纶之间的火药味渐浓,遂笑着说道:“幼樵兄所想也是非常有道理,海参崴在俄国的叫法是符拉迪沃斯托克,其意思若是翻译过来的话就是‘征服东方’,从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俄国人的野心了……不过在下和伯行兄攀谈甚久,认为西方列强和日本有着本质的不同——列强战争若是失败最终不过是赔款,像割地这样的事情几乎很少见,中堂和列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应该可以看得出列强所图者侧重于商业的利益……而日本不同,他们是岛国,天性就对大陆有着莫名其妙的向往,朝鲜将是他们登上大陆的第一步,各位都是熟读史书之人,日本人有这种打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明时期就是因为日本入侵朝鲜,前明助朝鲜驱除了日本人……日本的野心甚大,又要赔款又要割地,若是让它们占了朝鲜,下一步就是盛京,到那个时候恐怕我大清就是想退也没有空间了,所以朝鲜必须要保住!”   李鸿章坐在牛皮太师椅上向前探探身说道:“组安以为我们请俄国人调停是最好的选择了?”   谭延闿说道:“在下和伯行兄研究甚久,三思之下觉得大清和俄国人在朝鲜有着非常重要的利益,而英国人在朝鲜的利益并不多,可以说英国在这次调解中看热闹的成分很大,甚至等我们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之后,英国甚至会对我们落井下石也说不定!”说完谭延闿用眼睛给李经方使了个眼色。   李经方在得到谭延闿的示意后,微微笑着说道:“俄国人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是以中日两国对比来说,我们就算保得住朝鲜,那北洋也要元气大伤,况且就是这样朝鲜也未必保得住……现在朝鲜已经有了日本人,我们不如把俄国人也给牵进来,让俄国人进入朝鲜取代日本人的地位,将日本人彻底赶下海!”   “我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呢?”张佩纶淡淡地说道。   “是债总是要还的,想要让俄国人帮着办事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与英法等列强不同,俄国人在光绪十七年便批准了一条横跨西伯利亚直至海参崴的铁路,不过这一计划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海参崴有着漫长的结冰期,并不是一个优良的出海口,所以俄国人便把最终出海口的目光放在了朝鲜,我们的代价便是给俄国人一个出海口,并且还要付出沿线铁路经过朝鲜地方的地权。”谭延闿回答道。   “若是这么一来,皇帝会放过我们么?清流和天下的舆论会放过我们北洋么?”   “这将会是一次秘密条约,真正付出本钱的时候可以放在战争结束后一年再执行,这样老佛爷的寿也过完了,中日之间也会因为俄国的插入决出一个结果来,作为感谢俄方的帮助,朝廷可以通过这一条,到那个时候北洋就可以从中脱身,而出卖的权力不过是朝鲜的,与我大清没有任何损失!”谭延闿说道。   “最重要的便是俄国人的铁路修到了朝鲜以获得出海口,那么日本人在朝鲜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日本想要以朝鲜登上大陆的计划就会彻底破产。相对于我大清,俄国是一个真正的列强,日本还没有这个实力和胆量和俄国人作对,当然它可以获得英国人的帮助,但是俄国人的那条铁路将会抵消英国在海上的优势……”李经方对于张佩纶从来是看不上眼的。   “这么长的铁路,俄国人什么时候才能够将铁路修过来呢?”一直没有参加讨论的于式枚站起来走到地球仪面前拨动着。   谭延闿笑着走过去指着地球仪说道:“这里是俄国的首都圣彼得堡,这条漫长的铁路将会从俄国在欧洲的部分的铁路网开始向西延伸,越过高加索山脉进入西伯利亚,然后最终到达这里——海参崴。这绝对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因为俄罗斯是全世界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要在这么广阔的土地上修建一条横穿全境的铁路,其工程的规模可想而知,就算是等工程修建好了,坐着火车从海参崴前往圣彼得堡,没有十天的功夫是不可能到达的!”   “务山兄,你也过来看看,相比俄国能够完成这条铁路,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够修建这么一条穿越大清的铁路?!”四十岁的于式枚微微皱着眉头对旁边的周馥说道。   “晦若,我现在关心的倒是俄国人修建这么一条铁路要用多少时间?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来修建这条铁路?!”周馥走上前去,刚才谭延闿给于式枚指点铁路经过的地方的时候,他心中是极为震惊的,单单这一条铁路的长度已经超过现在中国所有铁路总长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   李经方站起来说道:“事实上在欧洲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条铁路,不过在俄国内部的说法一直是很模糊的,在三十年前的时候西伯利亚就已经有些零星的铁路了,不过当时俄国的重心放在欧洲,对这条铁路的关注不够,所以修建的速度也是极为缓慢,甚至是搁置了很长的时间。不过光绪五年的时候德国和奥地利暗地中的结盟在光绪十五年的时候被暴露出来,还有同年英国的索尔兹伯里勋爵在君士坦丁堡和地中海等问题上针对俄国的强硬立场,使得俄国在欧洲极为不利,俄国人就将目光转向了远东……”   “我大清也在同时向乌苏里和东北的移民,以及朝鲜对外开始贸易和日本在朝鲜的势力急剧增长,这一切都使得俄国人更加重视远东的安全——他们在远东的统治因为交通问题变得非常脆弱,为了维系这么广阔的土地,那就必须要有一条铁路才可以!”   “光绪十七年俄国正式通过了修建这条铁路的决议,转年新上任的俄国财政大臣谢尔盖伯爵控制了这条铁路的修建事宜,这个俄国伯爵对这条大铁路极为重视,在俄国财政上给予了很大的倾斜,并且还疏通法国,决定联合法国,从法国获得资本来修建这条铁路——海路运输几乎为英国把持,英国对法国也是排斥的,陆路运输比海路更加安全,俄法很容易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我们把俄国人扯进来对法国也是非常有利的,这样可以孤立英国!”李经方自信地说道。   说起来在北洋内部核心人物之间对这次中日战争看得还是非常清楚的,议和的主基调被确定下来后,北洋的核心也就因此发生了变化——张佩纶偏重于英国调解,而李经方则在谭延闿的说服下偏向了俄国。这里面谭延闿也是存了私心——俄国和英国太不一样了,英国人的排他性已经惹的各国列强非常恼火,况且他也知道英国人在以后可是和日本人签订了一个什么英日合约,日本人成为英国人在远东的代理人。   相比之下俄国人在远东的势力就差了很多,把俄国人放进来自然也是个麻烦事,北极熊的贪婪他在教科书中也是很清楚的,不过俄国人在以后还会面对更大的麻烦——一战使这个强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国家体制的变更更是使这个庞大的国家陷入了长时间的衰弱阶段。只要中国能够把日本给压制住了,那以后的变数可就太多了,虽然也会朝着更加糟糕的道路上前进,但是总比已经“确定”的历史要好得多!   尽管和张佩纶接触不多,以李经方灼灼逼人的态度看来,张佩纶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也会进行反击。可惜张佩纶和李经方有着太多的不同,都是从科举那一套出来的,但是李经方有着三年英国和三年驻日使节的外交经历,其外交事务就是十个张佩纶绑在一起也不是李经方的对手——在谭延闿看来若是以张佩纶的资历,或是搞搞官场上面的阴谋还是可以的,但是外交事务绝对不能够由他来主导,那可就变成外行领导内行了。   北洋水师已经有一个丁汝昌了,丁汝昌是爱国,好像在甲午战败后自尽了,但这并不能够抵消他在战争所做出的错误决策。好在那是战术层面上的,就算输了也未必把内裤都给输掉;这北洋核心是战略层面上的,要还来北洋水师那一套,让张佩纶这个不懂外交的人来主导,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谭延闿在北洋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就这么几天里他却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李鸿章这么精明的人居然有意让他的儿子向外交方向发展,李经述接触不多也就算了,不过这两兄弟那一口外语可不是盖的,李经述不过露面两三次他没有试出来,但是李经方那可是地道的五国外语牛叉的很。哥哥都成这样,那弟弟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估计李经述还是要走李经方那样的外交之路。   这个时代官场上的聪明人物都视洋务为肥缺,因为洋务有着大把的银子可以捞,不过却视外交为“畏途”。典型的例子便是大清驻英国第一届公使郭嵩焘,主张学习西方列强的先进技术以立富强之基,结果遭到了保守派的严酷打击,就算回乡也被家乡人骂成洋奴、汉奸、洋鬼子……这个时候的外交官不仅离家千里饱受思乡之苦,国势衰弱受洋人的气不说,回到国内还要被“正人君子”动辄以“卖国”相讥——这简直就是腹背受敌啊。最要命的便是清廷朝三暮四,这些外交官在这个时候就等着活活被累死了——夹在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正是这个时代外交官的恰当写照。   “以李鸿章的见识不应该犯这样‘常识性’的错误啊,自己主持大清外交卖国不算,还要让自己的儿子也要背上这个骂名?!世人都骂老李卖国,可是有必要把自己的儿子也推进这个‘火坑’么?这到底是老李迂腐呢?还是有胸襟?!”谭延闿看着坐在太师椅中的李鸿章,心中暗自盘算着。   “伯行的意思是在朝鲜给俄国人一个出海口为代价了?!”张佩纶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看着有些儒雅风采的张佩纶,谭延闿也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兄的养气功夫,无论在什么时候张佩纶都是这种淡定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深浅来。“只是不知道他当年在南洋与法国交战的时候率先逃跑,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呢?”谭延闿心中有些恶意的想到。   “那对于俄国来说,这么一条铁路是非修不可了?!”李鸿章终于打断了众人的交谈,站起来也走到地球仪面前说道。   “可以肯定的说,无论中日双方谁把持了朝鲜,都免不得因为这条铁路和俄国人打交道,以俄国人的作风看来,为了这条铁路就算发生战争也不足为奇。不过有一点要说的是,俄国人的铁路终点暂时放在了海参崴,能够得到朝鲜的出海口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理想的。幼樵兄所说的引狼入室也不无道理,但是俄国这条狼就算你不引他也会进来,以小的代价换取朝鲜的安宁在目前来看应该是比较划算的!”   “那英国那里该怎么办?先前已经尊中堂嘱托和英使欧格纳洽谈过了,英国也表示要站在我们大清这一边了……”张佩纶说道。   李经方听后看到李鸿章的眉头一皱,知道自己这个养父对英国人太过迷信,总是认为英国是列强之首,俄国人要是碰到英国人会选择退让。先前就这个问题他和谭延闿也讨论过,其实原本他心中对请英国调停也是颇为寄托的,但是英国人的胃口实在是太大,恐怕要价比德国人更高。再加上这几年英国从各项条约中在关税问题上一直不松口,朝廷压制北洋希望能够调高关税,北洋自己出于洋务的考虑也是有这种打算,但是几次和英国协调下来都不成功,有这样巨大的矛盾在前,英国人会真心为北洋着想么? 第六十三章 宣战   “英国人未必靠得住……”李经方反驳地说道,生怕李鸿章真的就因为张佩纶的几句话把自己的设计给搅了——有他李经方在,北洋永远轮不到张佩纶!   眼看会议气氛因为李经方和张佩纶的矛盾变得火药味浓了起来,谭延闿立刻上前说道:“英国为列强之首,自然是非常有分量的,但是我们将重心放在俄国人身上,至于英国人也不能怠慢了,好生招待先把它挂起来。如果英国人真的肯办事,不如在朝鲜也分给英国人一杯羹——在这个时候我们付出的代价都是朝鲜的,开出价格来,让英国人和俄国人自己去争,那边干得好那边就得利,无论是英国人还是俄国人进入朝鲜,朝鲜到最后名义上还是要尊我大清为宗主国!”   周馥咳嗽了两声说道:“中堂,属下亦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所谓‘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些年中堂和洋人也打过不少交道,这些列强只认利益不问道德,若是不出点血恐怕是拆不动他们的。组安说的好,只要朝鲜名义上尚尊我大清为宗主国,这清流骂两句也就算了;若是和日本战事一起,恐怕以北洋的实力未必能够保得住朝鲜,到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应该说在这里的众人对李鸿章有最深影响的人莫过于这个已经五十七岁的周馥,早在同治元年李鸿章组建淮军的时候,二十五岁的周馥进入李鸿章的幕府,前后跟随李鸿章多达三十二年,这个资历在众人中谁也比不上。光绪十二年的时候,翁同龢就对他下过手,以“洋药箱厘不符”要将他“革职严办”,李鸿章力保之下才得以幸免。直到光绪十四年的时候,李鸿章力荐周馥,是他就任直隶按察使,算是封疆大吏中的一员,以幕僚的身份成为封疆大吏,这在有清以来也算是极为罕见,可见李鸿章和他之间的关系亲密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务山兄难道就忘了光绪七年的遗憾了么?!”张佩纶轻摇扇子淡淡地说道,不过谭延闿已经能够看得出他口气中有点不善的感觉,可惜他对周馥的了解也就限于这么多,至于光绪七年到底在周馥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是不知道。   在听了张佩纶的话后,周馥的脸上表情明显的黯淡下来,苦涩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么多年馥对当年和美国签订《朝美通商条约》一事依旧感到内疚,可是现在与当时已经大为不同……”   李鸿章听后摆摆手说道:“务山,当年之事与你何干?约稿虽是你来起草,也有‘朝鲜乃中国属邦’,美国人虽然不能接受,但那也是朝廷未能坚持的缘故,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来修朝廷这间破屋子,纵然有心然朝廷无意我们也是白干……”   “当今时局较之光绪七年更为险恶,正如组安所说的那样,西方列强着重于商业,然日本所图割地。美国为列强中稍弱者亦不过如此,相比之下日本为了登上大陆所发动战争,绝非是一纸通商合约便可以免得掉的,望中堂大人早作打算……”周馥慨然说道。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光绪十七年务山随老夫一起校阅水师,深感时世艰难,一旦发生战事,防务堪忧,曾有‘北洋用海军费已千余万,只购此数舰,军实不能再添,照外国海军例不成一队也。倘一旦有事,安能与之敌!不若乘此闲时,痛陈海军宜扩充,经费不可省,时事不可料,各国交谊不可恃,请饬部枢通同速办!’之语,大政须朝廷决行,吾辈奈何,昔日之语皆被务山言中……”   谭延闿是知道《朝美通商条约》的,这几天在直隶总督衙门这里也看到过有关的文件,可惜现在的美国实力远不如百年之后这么强悍,美国也就是靠边站并没有调解战争的资格,所以他将美国排除在外,最终从俄国和英国之间选择了俄国。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份《朝美通商条约》居然是周馥起草的,平心而论周馥已经尽力,条约中并没有不当之处,不过是因为国家太弱,周馥作为外交人员根本对局势无可奈何,但是这份条约也是将朝鲜推入深渊的开始,从这以后朝鲜变成了远东政治版图中一个热点备受瞩目。   “中堂以为如何?”周馥问道。   “取俄舍英!”李鸿章坚决地说道:“正如组安所说,英国作为列强之首也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开出价格来让英俄来争,谁先压住日本就给谁报酬,不过还是俄国为主!”   张佩纶听后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有深意地看了看谭延闿,而李经方在这一局上稍胜张佩纶一筹,不无得意的挑衅的看看张佩纶。   “伯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和组安去做,联系俄国公使喀希尼,对其商议调解中日战争的价码,不过一定要注意我们的最低限是给俄国人一个出海口,是租借!明白了么?!”李鸿章说道。   谭延闿和李经方拱手说道:“明白了,谨遵中堂之命!”   李鸿章听后微微点点头说道:“剩下来的就是如何对付京师里面的头头脑脑了,昨天皇上已经下旨增补翁同龢和李鸿藻入军机,张之万因病退职……哼哼,你们猜猜军机处现在怎么样?!”   张之万是张之洞的堂兄,早些年的时候也是励志进取的人物,年纪大了尤其是在进入军机处之后,求进的心思便弱了许多,加上身体也并不是很好,可以说在军机处有没有张之万都是一个样,现在身体不好退下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倒是谭延闿听到张之万从军机处退下来之后心思一动:“张之万这是在装的,他要避祸!”当年张之洞署理两广的时候,因为要发展洋务、要对法对抗,所以需要大量的银子,穷疯了张之洞接受了属下赵茂昌的建议开了闱赌来补充不足却被翁同龢给暗算了,以当时的形势来看张之洞丢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因为张之万从中运作才让张之洞躲过一劫,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张之洞给醇王贡献三十万两银子。这么一个人对官场洞若观火,估计是闻到了腥味先走为妙了。   张之万这一走,增补了翁同龢入主军机,军机处还是五大臣,不过孙毓汶一向在军机处嗓门最大,两个冤家对头碰到一块去,用脚趾豆都可以想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军机是战是和依旧拿捏不定?!”于式枚说道。   “哼哼,军机处五人除去一个张之万进来翁书平和李鸿藻两个,奉旨在西暖阁开了短会。皇上的旨意是宣战。翁书平是占了上风,不过孙毓汶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草拟战诏……”李鸿章微微冷笑地说道。   “那翁书平呢?”于式枚问道。   “翁书平自然也不愿意写!多年以前荣禄越了军机的权擅动枢笔无端得罪了沈桂芬,沈桂芬利用荣禄的把兄弟翁书平捅了荣禄一刀,昨日还炙手可热的荣禄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直到前段日子才为老佛爷贺寿回到京师。翁书平虽然现在也是军机大臣了,但是他不愿意和孙毓汶仇上加仇,这个战诏他自然是不会去写的,估计其他几个人是能躲则躲,谁也不会去写!”周馥不屑地说道。   “务山兄算卦的本事渐长啊!”李鸿章笑着说道。   “这还用算么?军机处的那几个加上翁同龢和李鸿藻,一个比一个精,这仗是我们北洋来抗的,到最后出了岔子不是平白把自己赔给我们北洋了么?!”周馥冷冷地笑道。   当年翁同龢刚刚接手户部就暗算了周馥,要不是李鸿章力保,他周馥的官场仕途也就算完蛋了,想想从一个幕僚能够做到直隶按察使封疆大吏,这种事情在清朝有过几人?其中艰辛又有几人能够体会的到?!李鸿章的经历和周馥相似,不过他赶上了太平天国之乱,可以凭借军功和曾国藩的特意照拂,升起来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他周馥可没有这么幸运,这一路走来差点因为翁同龢三十年的努力前功尽弃,他心中能不怨恨么?!   李鸿章自然直到周馥对翁同龢的怨恨有多深,笑着拍拍周馥的肩膀说道:“务山莫要气恼,翁书平已经长不了了!这战诏最终还是要写,皇上心意已决,军机会议翁同龢压住了孙毓汶,孙毓汶不写战诏他翁同龢照样可以找来人写,估计这两天就要到了。等这战诏一到,就该我们出手了……”   孙毓汶是绝对不愿意写这战诏的,他非常清楚慈禧太后和李鸿章两人心中对这场战争的想法和打算。慈禧太后现在的心气比较高,不过越是临近十月初十大寿庆典,这种心气也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干脆割地赔款了事;而李鸿章心底根本不愿意打这场仗,孙毓汶和翁同龢一样是个文臣不懂海军也不懂战争,但是听听李鸿章说的“实力相差悬殊”之语,再加上十年前中法之战不败而败的结果,除非他孙毓汶脑袋少根筋,不然他绝对不会在这场战争中下重注的。   孙毓汶不写没有关系,翁同龢自然能够找得到肯写的人——军机处红章京顾临,顾临也是察言观色之人,翁同龢与孙毓汶之间的仇怨他是知道的,不过皇上都下了旨,这军机处里面就他一个章京,其他的军机大臣都不愿意写,这种倒霉事就落到了他的脑袋上,这也让他后悔不迭,恨不得自己当场晕过去来逃避。犹豫了半天,顾临终于在翁同龢的催促之下才勉强拿起笔草拟战诏,不过这已经是军机会议的第二天了。   “……着李鸿章严饬派出各军迅速进剿,厚集雄师,陆续进发,以拯韩民于涂炭。并着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及统兵大员整饬戎行,遇有倭人轮船入口,即行迎头痛击,悉数歼除,毋得稍有退缩,致干罪戾,将此通谕知之……”   四月十八日战诏送到了北洋,而此时距离牙山海战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可笑的是在这段时间中国和日本都是国内闹得欢腾,两国倒是根本没有想打的意思。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李鸿章已经通过汪凤藻得知日本人已经开始整军备战了,大量的陆军开始集结,只是日本军舰因为严岛舰被击沉,所以这段时间并没有出海。   李鸿章可不管日本人怎么想,现在北洋的命运就悬在一线,他想议和也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他也很清楚日本人这次是要玩命的,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他派遣北洋水师护航向朝鲜又运去了三千人,彻底控制了朝鲜皇室,以防战事一起会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李经方弹着这张战诏笑着说道:“常熟不过如此!”   李鸿章笑着问道:“翁书平又出什么问题了?”   “这也叫宣战?!”李经方不屑地说道:“如果真的按照国际公法,这根本就不算是宣战,而是备战!命令我们北洋进剿更不过是内部的军事指令……呵呵,这些军机处的大臣们到‘达拉密’,都不通国际战诏拟写的法则,常熟老翁就更不懂了,这战诏是顾渔溪草拟的,真是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聪明过了头?!”   “那就该轮到我们出手了!晦若,把奏牍写得漂亮些,以老夫的名义发给京师!”李鸿章冷冷地笑道。   于式枚接过李鸿章手中那份早就拟定好的单子,这单子上全部都是军备采购物资,加上济远舰修复费用,几近一千五百万两的费用。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了两艘同日本吉野舰差不多规格的战舰,数艘鱼雷艇,这些可以称为是“水分”专门来恶心翁同龢的,不过三千枚各种口径的炮弹确实是北洋水师急需的。   翁同龢当了户部的头之后就立刻给北洋水师断奶,最后就是连水师的炮弹都给掐了,李鸿章在接受谭延闿的建议后,自然不会采用零敲细打的方式来慢慢挤兑翁同龢,干脆这几年来老翁同志欠北洋水师的东西一次性借着战争的名义讨要回来,这样才能够在“大义”的旗帜下逼翁同龢铤而走险。   以前都是翁同龢占了政治道义的制高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不光是他李鸿章,张之洞也被老翁同志整治过。这一次李鸿章要彻底出一出十几年来所受的恶气,他逼得越狠,翁同龢铤而走险的机会就越大,只要让翁同龢狠狠的得罪了慈禧太后,那什么都好办了。   “中堂大人,晚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中堂大人能够应下!”谭延闿在看到周围人都散尽后,走到李鸿章面前说道。   “组安有事尽管说来,只要老夫能够做到的话一定帮着办理绝不推辞!”也许是要看到翁同龢快要倒霉了,李鸿章心情格外的好,非常高兴地说道。   “想来翁同龢已经入局,估计他得罪太后也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晚生知道翁书平为难中堂十数年,翁书平为人也不是那么光彩,不过家父与翁书平交好数十年,望中堂大人能够在关键时刻于翁书平施以援手,一方面可以全家父与之情谊,另外也可弥合中堂与其怨愤。”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听后沉思了一会说道:“组安的意思是想让老夫放翁常熟一马?!”   “常熟固然可恨,但终究他是帝师,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和皇上,终究是皇上在这时间上占了先手……中堂若是能够施以援手保住常熟的性命,不失为一桩美谈,也可为以后留条退路……”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听后笑着说道:“组安言之有理,少年心胸如此宽广,真是不失为一代英才,以老夫看来翁常熟称你为‘奇才’实不为过,若是伯行他们有你一半那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伯行兄和幼樵可能是些误会而已,眼下北洋正是多事之秋,个人恩怨应该放下,集中北洋所有资源一致对外同舟共济才是正理,若是还内部拆台,这与翁常熟有什么区别?!”   李鸿章听后背着双手走了两圈说道:“这没有问题,若是上面那位动了杀机,老夫自然会劝阻,当然常熟翁若是逼人太甚,那老夫也不是任凭他拿捏的!不过正如组安所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初老夫和翁家结怨也是公心,和常熟斗了这么多年老夫也感到身心俱疲,能够了解也就罢了!” 第六十四章 重逢   谭延闿拱手说道:“中堂大人胸襟非常人所能比,令人佩服,不过经过这一次翁书平也未必有机会在官场上待着了,只是常熟身为帝师门下学生众多,长此以往下来终究是对中堂不利,所以晚生才希望中堂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为翁同龢说两句,免得翁同龢老来下场太过凄凉,这也可使其门下对中堂大人不太过为难。”   翁同龢在历史上也算是名人,尽管为人算是龌龊了点,但好歹也算是正面人物,谭延闿不希望看到翁同龢在落难之后被李鸿章穷追猛打,而是想趁这个机会消弥两人之间的裂痕——要怪就怪老翁同志本是个学者的材料却混迹于官场这种险恶的地方,虽不得好结果,但能够平淡退出保住性命安度晚年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果。   谭延闿见李鸿章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便要告退,刚走到门口就听李鸿章说了句:“组安留步!”   “老夫已经嘱托务山为你在总署附近购了一座宅院,老是在纪孟那里居住也不方便,还是到总署这里来也好就近。令尊已经来电,你的媳妇就要北上来寻夫了……”李鸿章笑着说道。   “中堂大人莫要取笑晚生,眼下事情正多,哪里还有时间来顾忌儿女私情?”谭延闿红着脸说道,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个老婆居然会要来天津,这下可真的很难摆脱了,估计多半是老头子的主张,怕自己在外面待得时间长了弄出什么乱子来。   “说起来也是老夫的不对,组安刚刚新婚就出来办事,后入幕府更是不能及时回家……老夫已经和务山说过了,我们北洋不会亏待你的,下午你就虽务山到宅子里面看看,还缺少什么物事尽快填补上。听纪孟说过,明年组安要去试科,有个地方安稳读书也是好事,总署事务虽然繁忙,不过也不能耽误组安的前程……”   “中堂严重了,说起来晚生还要感谢中堂,能够为国效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家父常说:‘年轻人只有多参与大事才可以长得快’,晚生对此也是深有感触,能够在中堂手下帮忙对于晚生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当下拜别李鸿章后,谭延闿回到自己的班房处理一些文件,眼下的事务并不多,在他的上面有李经方来顶着,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还是在北洋系统中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协助李经方来秘密和各国驻华使节寻求调解战争的可能,当然北洋现在已经订下了主基调,在选择调解列强国家上靠拢俄国试探英国的态度。   也许是谭延闿给李经方铺垫了显示自己能力的机会,所以对谭延闿的态度非常好,现在工作还没有具体展开,他手头上的工作清闲的很。不过谭延闿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应付李经方之外,他还是愿意在北洋幕友堂中走动,总文案于式枚给他也分配了一些处理公文的工作,不过这些事情都是谭延闿在父亲手下经常干的工作,各项任务处理的井井有条,颇得于式枚的看重。   得到李鸿章的同意之后,谭延闿炮制了一篇“专访”,打算过几天发表在《强学文摘》上为李鸿章造势——这是谭延闿想出来的办法,通过报纸等舆论工具来展现李鸿章对中日战争的态度,以高调姿态来主张对日强硬,一改李鸿章几十年来避战求和的“汉奸”形象。   翁同龢是不懂这些“作秀”手法的,这样可以使李鸿章占领道德上的制高点和翁同龢继续斗下去,等在后面的还有一个专门为翁同龢挖的“大坑”——周馥起草的求饷折子很快就要上呈京师,这是塞给翁同龢的一个烫手的山芋,逼着翁同龢四处为北洋筹钱,如果翁同龢不上钩,那就在各种报纸上刊载出来,以翁同龢爱面子充当“直臣”的性格,就算豁出性命也会筹好北洋继续的军购采购资金。   刚刚进入军机处称为军机大臣的翁同龢屁股还没有坐热,他的麻烦很快就来了,这倒不是李鸿章来逼他,那份奏折还在周馥的笔下没有完工呢。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翁同龢最为头痛的不是李鸿章或是张之洞,比这两个人还厉害的自然是内务府,他翁同龢执掌户部在内务府的人眼中俨然是块肥肉,和数年前执掌户部的阎敬铭不同。   阎敬铭是又臭又硬加上身份资历老,湘军之中阎敬铭的资历最老,门生故旧势力极大,内务府拿阎敬铭根本没有办法,半两银子也抠不出来。慈禧太后虽然对阎敬铭阻挠自己大办寿辰庆典感到恼火,但是阎敬铭的资历又不得不让她感到棘手,无奈之下将阎敬铭赶出了户部,接替者便是和满族大员关系融洽的翁同龢。阎敬铭苦心经营户部积累了八百万两银子,离开户部他也是不放心,对翁同龢千叮咛万嘱咐要妥善保存元气把银子用在该用的地方,开始的时候翁同龢对内务府还是持抵制态度的,后来考虑到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他也走上了醇王的老路对内务府进行妥协,这几年是他退内务府近,持续下来到今天户部真的变成了内务府的提款机了。   内务府是什么地方?自从谭延闿进京的第一天看到内务府门前车水马龙的排场,心中多半也就明了了——都说晚清的衙门是吞吃白银的地方,而这内务府则是这些衙门中排名第一的。内务府掌内廷事务,但凡宫中的吃饭、穿衣、营造修缮、婚丧喜庆都是内务府一手掌管的,加上慈禧太后过寿这一档子事,内务府称为晚清最大的贪污衙门,贪污中饱、欺上瞒下、敲诈勒索,什么龌龊无耻的事情都敢作敢为。有老佛爷这把红伞保障,就算吃了内务府的亏,谁也不敢言语,而内务府就更加嚣张跋扈了。   内务府发财的路数很多,但是最为快捷和厚利的莫过于营造,所以内务府喜欢听到帝王之家大修土木的消息,那样他们的荷包就又要丰满不少了。海军衙门建立九年以来,以前为了促使北洋水师成军,每年各省协助办理海军有四百万两银子,九年下来就算这个数目不增长到现在至少也有近三千五百万两之多,可是北洋水师成军后就再也没有添过一艘新式战舰,这三千多万两银子跑到哪里去了?   昨天内务府来人,请拨江宁织造承办的庆典侍卫朝衣费十三万两,老翁同志刚刚表示“所用太奢”,内务府的大爷们就以“钦定用项”来要挟,非要马上提走不可。   李鸿章手起刀落砍了一个内务府办差的脑袋,不仅没有事还得到了慈禧太后的嘉奖,翁同龢没有这个本事。虽然心中恨得不行,但是依旧将十三万两银子解送给了内务府——万寿庆典关乎母子君臣之间的情感,翁同龢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惹得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的不满意,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光绪皇帝的老师,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和皇帝的态度相挂钩,自己若是反对庆典也就是皇帝反对庆典,这不能不让翁同龢投鼠忌器。   翁同龢有翁同龢的烦恼,现在窝在直隶总督衙门中的谭延闿当鸵鸟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今天他将会在码头迎来自己的老婆方榕卿。当初谭延闿结婚后的第二天便离家北上,多半是为了逃避这场婚姻,不过仅仅一天的时间方榕卿的行为举止倒是给他这个做丈夫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来是想等个一两个月就回广州的,可是没承想中日甲午战争这么快便开始了,结果自己进了李鸿章的幕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少他在明年会试之前是无法回广州了。   方榕卿北上“寻夫”确实是出自老头子谭钟麟的授意,他很难想想自己最为器重的儿子在结婚第二天后便离家,等会试结束后就算落第也至少有一年半的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成什么婚,自己又该如何向老友方汝翼交代?恐怕到时候自己就会面临方家的责难,两大世家的关系从此走向恶化也说不定的事情,谭钟麟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所以派人一路护送方榕卿北上天津,又生怕吓跑了儿子,所以干脆直接给李鸿章发报让他代为照顾。   看到客轮缓慢的靠向码头,站在码头边上的谭延闿心情也是颇为复杂,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老婆,他心中真还是挺矛盾的——这样一个美女称为自己的老婆,如果放在后世那绝对是一场福分,可惜两个人从前就没有一点感情基础,这不能不让他感到遗憾,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个障碍——方榕卿实在是太小了,今年才十七岁,这不免让他有点感觉怪怪的,不过自己也还没有到“十九岁”,心中怪异的感觉让他更加有些怪异。   不管怎么说,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客轮靠岸后不久,等着船上的乘客差不多都下了船,十个身穿谭延闿曾经设计的军装的总督府侍卫,一身戎装,肩扛九三式步枪走下甲板,后面还有两个女仆簇拥着一个冰雪般的美人——这便是方榕卿了,在方榕卿身后,谭延闿还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居然是长沙一别的赵恒君,后面还有十个总督府侍卫。   这一行人十分惹人注目,二十个精神飒爽的侍卫队士兵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或夫人出行,这种派头在这个时代可谓是很少见到。不过方榕卿一身洋装打扮却吸引了谭延闿的全部目光,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如此正规的女式洋装装扮,一身白色传统的十九世纪西洋仕女装让谭延闿精神仿佛都恍惚了。   “就这身装扮若是放在后世走在大街上,非要造成交通堵塞不可,那回头率达到百分之三百不成问题!”谭延闿心中苦笑的想到,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还看到队伍后面有个金发碧眼的三四十岁的外国女人也跟在方榕卿的队伍后面。   不过令谭延闿惊奇的还在后面,方榕卿走到还在发呆状态的谭延闿身前居然用英语问他:“这些日子过的还好么?”   谭延闿听后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能的机械用英语回答好:“还算不错,夫人!”随后一想不对啊:“你怎么会英语的?!”   方榕卿俏丽的面容上微微一笑,像是这春风中绽开的一朵花一样说道:“前段日子宇盛前去香港接收一批从欧洲运来的货物,公公委托他寻一名可靠的英国女教师,这便是凯瑟琳夫人了,我的英语就是她来教的,刚刚开始学还不怎么熟练,不过以后会更好的……”   “老头子怎么会突然想起为你请英国教师了?”谭延闿心中疑惑地问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称呼谭钟麟实在是不礼貌之极。   方榕卿听后微微皱皱眉头,不过她也被谭延闿这种称呼给逗乐了说道:“在广州那里很多名门都是请私人洋教师的,公公怕你走后我会感到气闷,便也依照别人那样让宇盛代为打点……公公还说你会外语,以后干事也少不得和洋人接触,请个好的英国教师来教我英语和西方国家的礼节,到时候也好能够给你帮衬一二。”   谭延闿听后心中了然,不过谭钟麟这样做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要知道谭家上下都是遵从中国传统的礼仪和规矩来治家的,老头子肯给方榕卿请英国家教实在是开通了不少,不过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谭延闿用英语向方榕卿的私人教师问好,凯瑟琳夫人也是非常有礼帽的回应,他虽然懂外语,但是对礼节这方面却是一无所知的,况且现在的社交场合礼节与百年之后完全不同,他那套东西已经太“过时”了。   不管怎么说,人算是接到了,虽然有些让谭延闿意外,但是放在这个时代来说,方榕卿也算是“进步”了。这种思想上的开放也正是谭延闿所乐意看到的,后世的女孩子思想是开放了,但是却失去了古典的韵味,个个都以“野蛮”性为女性的偶像,这让前世的他心中搞不明白是自己太保守,还是这个时代太开放。在方榕卿的身上他看到了那种古典美,又不失女孩子的活泼,不过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两人之间的差距最大问题不是年龄上的,而是思想上面的,方榕卿的这种转变正是他所期待的。   这次老头子不放心让方榕卿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一口气派出了二十名总督府侍卫,全身荷枪实弹,若不是总督身份和提前与李鸿章打过招呼,这队人马根本上不了船。不能不说李鸿章对笼络人心还是非常有一手的——方榕卿在广州的时候,李鸿章已经给招商局的BOSS盛宣怀打过招呼,让他亲自安排好方榕卿的行程,盛宣怀立刻安排了贵宾舱,不仅是方榕卿一个人,而是一行二十多人都是如此,这样一来是非常给面子的了。   “赵师傅许久不见,近来可好?”谭延闿将视线从美艳不可方物的方榕卿身上转移到旁边的赵恒君身上,对于这个自己很早就想“招安”的武林高手,赵恒君出现在方榕卿的身边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这是我爹请来的护卫,他不放心我走这么远,便请了赵叔来当我的护卫。”   “这样也可以?!”谭延闿心中有些郁闷的想到,当初他可是为了赵恒君下了一番功夫的,最后还是留不住人,没有想到自己的岳父居然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轻而易举的招到像赵恒君这样的能人,联想到自己岳父那个模样,谭延闿不得不感叹:“人不可貌相!”   “谭公子好!”赵恒君走上前来抱拳说道。   谭延闿见此也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对赵恒君说道:“真是辛苦赵师傅了!”   不过想想赵恒君既然被方榕卿给“招安”了,那和纳入自己帐下没有什么区别,这个人只要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总有被自己说动的那天,想到赵恒君,谭延闿也想着是不是自己再多找几个各方面的人才了。 第六十五章 理财   现在谭延闿手中也有几个能够拿得出手的人才,但是和张之洞与李鸿章之类的幕府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翁同龢斗不过他们两人也是有道理的——翁同龢一个脑袋充其量和李鸿章两人差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家幕僚多,这么多脑袋想事情肯定比一个人办法多。   侍卫队由刘禹带队,除了担负保护方榕卿的安全之外,他们还携带了五挺马克沁机枪,还有一定数量的子弹——这些是送给北洋的礼物。别看现在的清朝科技水平落后,但是从曾国藩时代到李鸿章对于先进技术的追求从来没有降过温,直到现在的张之洞,更是办事就要办大事,上就上先进货色。   在谭延闿所掌握的资料中,北洋陆军的装备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相对于对手日本人要强一些,哈乞开斯机关枪也有装备,不过在这个时候马克沁机枪的强大杀伤力还并没有进入北洋的视线。而谭延闿的总督侍卫队不过才百人出头,居然装备了十挺马克沁这样的杀人利器,在他的眼中显然是种浪费,而且在马克沁到了侍卫队手中的时候,来自毛瑟武器制造厂的技术人员为谭延闿和他的士兵演示了马克沁强大的威力——两人合抱的大树在马克沁的持续扫射下连半分钟都没有坚持到就到了下去,谭延闿还好些,但是总督府侍卫队士兵所受到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谭延闿对甲午战争中的陆上战争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叶志超临阵脱逃,另外一个左宝贵战死,再有便是全局糜烂了。他不敢奢望五挺马克沁机枪能够彻底改变战局,不过只要能够给日本人当头一棒就足够了,可以想象在战场上突然出现这么几挺人命收割机,日本人的惊喜一定不小。   如果用金钱可以收买对手的性命,谭延闿决计会倾其所有来收买日本军队的生命,可惜这只是他的幻想而已,不过尽可能的多做些准备,若是能够在战场上给予日本人重创,任何他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他都会去尝试。   李鸿章出手的宅子自然是第一流的,二十多人的塞进去一点也不觉得拥挤,不过谭延闿却在感受李鸿章的物质诱惑的同时,也在细细衡量这个宅子要走北洋的哪笔账——北洋水师?招商局?电报局……谭延闿摇摇头:“老李同学收买人心的劲头若是能够用在对付日本人身上,就算以北洋之力来对抗日本全国也绝对不成问题,当然前提是那个老太太愿意才可以……”   一双小手慢慢的穿过了谭延闿的臂弯:“这次北上公公临行之时要我带一封信给你……你,你在这里还习惯么?听说北方人这里很少吃到大米的,看你已经瘦了……”   谭延闿将目光从这片宅子上转移到身后这位美丽的少女身上,刚想将手臂从方榕卿的手中抽出来,看到小女孩微微皱皱眉头,他还是不忍的停了下来,将胳膊放在方榕卿的手中:“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家了啊!”   “我在这里过的还可以,中堂也特为照顾我,别忘了中堂也是南方人,他的幕府里面两淮出身的人比比皆是,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里吃大米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事务比较繁忙,牵扯的事情也比较多,棘手而已……你临行之时父亲有什么话托你带过来?”谭延闿温声说道。   看到谭延闿不再抽出手臂,方榕卿脸上又缓和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公公有话要传?不是有信么?”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我是他儿子,老头子有些习惯是再怎么改都改不掉的,信上留言固然重要,若是没有话语为解,就算看了信也是白搭,这话便是信的题解……”   方榕卿听后一皱鼻子,微微笑着说道:“‘老头子’?呵呵……不过真是让你猜着了,公公带话说:‘多想想那位的心思,问问有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搞到五十万两银子,多孝敬着点……’这是什么意思,孝敬谁呀,还需要五十万两这么多?”   谭延闿从方榕卿手中接过信,匆匆地看了一遍笑着说道:“老头子的东西门道很多,多看多想,随时琢磨着点就明白了,就算我告诉你也白搭……”   谭钟麟在信中并没有说什么实际话题,谭延闿就算不用看信也明白老头子的意思了,不过最令他头痛的便是从哪里搞五十万两银子,显然开办实业也来不及了,抵羊纺织厂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老头子既然开了这口想必绝对不是动纺织厂的念头,杀鸡取卵的事情老头子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方榕卿听后皱皱眉头:“你们两个真是不愧为父子,模样心思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怪不得大房、二房都不得公公的欢心,反倒是你公公最上心!”   谭延闿听后问道:“是不是大哥二哥他们又有什么动作了?”   “你走后大夫人就到了广州,说是想让广州的洋郎中看看肝病,不过却让大房到抵羊纺织厂去了一趟……”   “哼!自找苦吃!”谭延闿不屑地说道。   “公公知道了后,把大房赶回湖南了,要他面壁读书……”   “抵羊是我们的根本,等再过上几年就未必是了,不过现在他们是不用打这个主意了,老头子会看好抵羊的。给你提个醒,免得你瞎猜,你说说这天下有谁能够受得起五十万两银子的?”对于这种家族内部争夺财产的事情,谭延闿是不屑的,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自己不是好惹的,老头子也明白他的心意,搅黄了抵羊纺织厂,第一个发火的就是老头子了。   “呵呵,你这是在考我呢?”   “算是吧,官宦人家对这些都是无师自通,岳丈也是疆臣,想必这些东西你也看过不少……猜对了有奖!”   “能够受得起这五十万两银子的,恐怕也只有亲王、总督……不会是给老佛爷盖园子吧?!”   “你真聪明,一下就能够猜对!”谭延闿笑着用手指刮了下方榕卿的小鼻子,接着有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能够想到弄到五十万两银子的路数就更好了!”   谭延闿明白老头子让他弄五十万两白银来孝敬慈禧太后,这并不是一个硬性指标,因为就算一个省能够拿得出五十万两的也并不多,老头子只是希望能够看到他有这种可能罢了。到现在谭氏父子两人直接送给慈禧太后的银两就已经达到了十万两之多,在满清官员中以个人名义捐钱数目最高者莫过于谭钟麟,可是老头子依旧还不满足,他希望谭延闿能够弄到更多的银子送给慈禧以换取更好的前程——显然这五十万两的数目肯定是有所指,老头子也不会凭空出了这么一个报价,问题是给了这五十万两银子对于他和老头子究竟能够有多大的好处?!   “老头子肯定在这个数目背后暗有所指,五十万两并不是凭空假设,这里面既有风险又存在了机遇,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谭延闿心中暗自盘算着。五十万两的数目确实是庞大无比,不过对于他并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是他一心想要冒险,他手中掌握的抵羊纺织厂的股份价值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这个任务,不过显然老头子不愿意把抵羊给搭进去,至少在谭延闿没有正面回复之前不可能这么做——抵羊对于谭氏一门意味着什么,老头子心中考虑的非常清楚。   “若是时间紧迫,你完全可以出售抵羊纺织厂手中的股份,相信外面会有人强破头来购买的。另外李鸿章所送的招商轮船股票也值个八九万两……若是时间宽松的话,戒毒丸和抵羊的利润累积个一年半载富富有余,五十万两不算什么……”方榕卿笑着说道。   “呵呵,你还懂这些,是谁告诉你的。不过确实是这样,时间要是宽裕的话,用不了半年只需几个月我就可以弄到五十万两,关键是这五十万两不能够从这里面出,这些利润我都是事先安排好用处的。”谭延闿并没有向方榕卿回避这个问题。   “公公已经嘱咐文渊他们,只要是关于你的产业,我都可以过问,不过我也只是听文渊他们说说而已。抵羊纺织厂是你的根基这我知道,那些股东也非常卖力,我也不想插手,我只是将那些婚礼贺仪处理了一下,主要是让文渊他们用些散钱收购了招商局的股票,现在招商局股票涨的厉害,盛宣怀听说你要买股票匀出了一万两面值的股票,文渊他们也零星收拢了一些,加上唐纪孟送的总共不到七万两……”   方榕卿能够掌管谭延闿的经济,这点谭延闿也并不怎么多心,一方面是老头子的许可,另外在一些大家族中他也见过内室掌管一定的产业。方榕卿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这点让谭延闿非常满意,至少自己的老婆是个聪明的小女孩,这也可能和她所受过的教育有关系,不过方榕卿居然能够在她“该管”的范围内收购轮船招商局的股票,利用资本市场来做到资本增值,这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股票这东西风险很大,今天涨了明天跌,这是谁都无法把握的,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些为妙……招商局来头大,不过你也不要忘记几年前它的股票跌得只剩下面值的一半……”谭延闿说道。   “既然夫君不愿意,那我就把这些股票全卖出去好了,不过也挺可惜的,现在招商局一百两面值的股票已经涨到二百四十两左右了。文渊他们说招商局与太古、怡和两家洋行订立齐价合同之后,两三年之内是不会有多少变化的……招商局的来头大,现在承揽向朝鲜派兵,利润更大,我临来的时候路过上海,文渊在客轮靠岸的时候说股票涨的很好……”   谭延闿听后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对他而言还很陌生的妻子,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还颇有主见,挺有经济头脑的。不过想到上次分手的时候,那张用簪花小楷抄录的单子,他就应该想到方榕卿在理财上倒是很有一手,只是现在从她涉足购买招商局股票这件事上更加肯定了先前非常模糊的想法而已。   谭延闿伸出手来轻抚方榕卿的长发温声说道:“明天我会给文渊发电报,让他把招商局的股票全部卖出的,这个游戏咱们不玩了!”   “为什么?不是挺好的么?!”方榕卿没有想到谭延闿居然会否定了她的工作,原本是想通过这个给自己的丈夫一个惊喜的,却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不是你的错,沈文渊想的也没有错,不过有些事情表面上看是正确的,但是里面却暗藏着巨大的风险!招商局的盛宣怀我知道这个人,他是李鸿章的红人,有李鸿章这棵大树招商局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若是这棵大树自己出了问题,那招商局会是个怎样的结局?!”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难道说最近真的要打仗了?不是北洋水师以弱胜强还打沉了一艘日本战舰么?”   “你的消息挺灵通的,不过战争确实已经开始了,就在前天朝廷已经向日本宣战了。我想要说的是,一艘战舰的成败不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北洋水师固然得了先手,不过这并不能说这场战争它就一定能够胜利!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虽然在北洋但是对这场战争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我们也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多做些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谭延闿不知道方榕卿听懂没有,他虽然不懂金融股票,但是北洋面对这场战争准备实在是比不上日本人这么充分,李鸿章能够迈过这个门槛的几率比历史上是稍微高了点,不过这只是可能,这种可能还非常的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李鸿章万一不幸重蹈历史覆辙,轮船招商局未必会关门,但这股票市场肯定会受到战败的影响而遭受重挫。所谓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谭延闿这银子来得容易也不希望自己遭受无妄之灾,退出来看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他犯不着这么冒险。   “你对这场战争并不看好?”   “战争是由人来打的,我对淮军上下并不看好,也许老头子急着用这五十万两银子,多半也是和我差不多的。如果你手头上还有其他股票的话也一起卖掉,除了我们手中的抵羊不卖之外,都不要留手……这场战争没有这么简单,若是运气好了也不过是一次十年前中法战争的翻版,即便如此以后的世道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方榕卿听后紧紧地握住谭延闿的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对于她而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年少却已经是她的全部,他已经非常优秀,甚至比她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优秀的多,不过她心中总是有一缕担忧缠绕着自己。   谭延闿从手上传来的温度,自然清楚这个小女孩心中有些顾虑,便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轮不到上战场的……不过我倒是担心你,天津和京师不比广州,这里权贵很多,飞扬跋扈者太多,没事尽量少到外面走动,就是出去也要让刘禹他们安排好侍卫从旁保护,明白了么?”   方榕卿轻轻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说道:“好了,你在这里好好安顿下来,休息一下,总署那里还有很多事,我先去忙,今天晚上我回家吃饭……”   李鸿章反击之强烈实在是出乎翁同龢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十年前向法国人卑躬屈膝被骗了三次才签订合战条约的李鸿章现在居然敢高调主张和日本人开始全面战争,不过在此之前也有个对他而言非常棘手的问题——军费!奏折上所列举出来的各项战争准备开支令翁同龢的脑袋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若是全部采办齐全至少也是千万两银子以上,这还是战争准备阶段,若是真的打起来那所要花的银子会更多。   “这一手逼宫可真是够狠啊!”翁同龢心中沉思道,却没有想着他原本就是想逼迫李鸿章的。 第六十六章 不易   翁同龢手中捏着奏折无力地躺在太师椅上,昨天他刚刚和内务府打了场官司——昨天内务府的福锟来到户部张口就要一百万两,说是奉了慈禧太后的旨意不敢怠慢。   翁同龢当即指着福锟说:“福箴庭啊福箴庭,你干脆把我这条老命拿去交差好了!”   福锟平日里和翁同龢的私交是非常不错的,不过现在不同了,翁同龢既然要主战就积极协调户部上下筹措银两,外头要是知道了自己真的给福锟的内务府拨款一百万两,在这个当口非要纷纷上章弹劾自己不可,连带户部堂官谁也别想跑。   翁同龢撕破了脸皮将福锟打发回去了,想到自己这么做是得罪了慈禧太后,他立刻到户部侍郎那桐的府上走动,那桐是旗人,当初慈禧太后考虑翁同龢来当户部尚书就是因为他和内务府、旗人的关系比一般的汉臣要密切的多。   没有想到那桐那里给翁同龢出示了一张单子——原来福锟早就来过这里了,本来是二百万两的,结果被那桐好说歹说给减半了。那张单子上所开列的寿庆各项开支让翁同龢头晕目眩,殿庭筵宴开支居然达到二十三万两,这显然是内务府的伎俩——以前光绪皇帝曾经问过翁同龢吃几个鸡蛋,他刚刚回答是“四个”,转口又说,鸡蛋非常贵,他也是不经常吃的——皇帝倒是有心节俭,内务府给皇帝的报价是一个鸡蛋四两白银,翁同龢想到内务府与慈禧太后之间的关系,逼不得已违心在这个“鸡蛋问题”上糊弄了自己的学生。   向那桐倒了一通苦水之后,翁同龢还是多了嘴——“户部不是内务府的荷包,我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打仗的银子,这回我就要驳!”结果今天早上翁同龢获知,这句向那桐说的气话昨天晚上便传到了慈禧太后的耳朵里了。   翁同龢想到自己刚刚从工部尚书顶了阎敬铭的开缺称为户部尚书的时候,还暗中得意过以后总算比和整天与修园子修陵打交道的工部尚书要体面多了,也可以借着执掌国家度支的名头来遏制自己的老对手李鸿章扩建海军发展洋务。   阎敬铭离京前曾经拜访过翁同龢一次,不咸不淡的告诉他,保举他升任户部尚书的人就是昔日和他同为工部同事的福锟。现在想想当年的事,阎敬铭当年留下的话是非常有深意的,这个户部尚书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而自己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合肥的奏章绝对不能够答应,虽说户部手里也还有几百万两银子,但是若是真的按照这张奏折上所请,那剩下的数百万两银子的窟窿上哪里去补?”志锐说道。   “不给便是我们户部的错,合肥便得了口实,将来不仅太后皇上那里我们说不过去,就是天下人面前我们说得过去么?给是要给,但也不能全给,户部的堂官们审核一下,新购舰船是不能再添了,其他的想办法控制一下,争取控制在八百万两银子之内,这样户部也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不过应该上书皇上,为了应付战争,必须借款,否则难以应对!”翁同龢最终拍板。   天津和京师离得这么近,京师有什么动静很快便能够传递到李鸿章的耳朵里,翁同龢主持的户部部分批准了战备采购,虽然有些不痛快,七减八减真正批下来的也只有不到八百万两,李鸿章原本也没有指望翁同龢在这上面大笔一挥全部通过,能够有八百万两的收获他已经知足了,这可是相当于北洋水师两年的军费,这么多年来北洋还没有得到过这么充足的军费,唯一可惜的便是他现在正要面对日本人的威胁。   在宣战诏书颁布后,驻日公使汪凤藻便从日本启程回到中国,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也向中国发回了最后一个关于日本目前状况的电报——日本已经回应了中国的战诏正式向中国宣战。说起来也非常可笑,日本的战争理由是中国向朝鲜派兵威胁了日本在朝鲜的利益,对于吉野舰队率先攻击济远舰队只口不提。不管怎么样,日本已经正式开始运作起来了——日本舰队又出现在了朝鲜海域,并且也开始向朝鲜运兵。   也正是因为日本的行动,使得北洋内部有人又翻出了方伯谦,由此谭延闿终于明白在北洋水师内部“广结善缘”的方伯谦为什么和提督丁汝昌闹翻的原因——数月前方伯谦曾经直接上章李鸿章,提出了五条建议,其中有两条是关于北洋水师的——第一便是谓海军战舰,合则力厚,分则势单,未决裂前宜速召聚一处,遇有变局以便调遣……二则当速添战舰,倭之敢轻我中国者,以我海军战舰无多,且皆旧式,不及其新式快船、快炮之利。倘我速添速率之船多艘,并各船上多添快炮,则彼自闻而震慑……   方伯谦的这五条建议也不算是越级递交,曾经在丁汝昌手中打过转,结果却没有了消息。对于日本的威胁感受最为深刻的便是北洋水师,这些大都出身福建马尾的水师学堂并且前往英国深造过的管带们,对于日本在海上的日益嚣张深有体会,心中都明白中国和日本的海军迟早都要干上一场。当然这些管带回国后由于各种原因几乎集体走向堕落,但是这点眼光他们还是有的,要打仗他们将会排在第一个,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就算要得罪人也顾不得了,所以才有方伯谦上书。   丁汝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方伯谦的上书给压了下来,方伯谦久等未果便直接越过丁汝昌向李鸿章进言,结果被丁汝昌视为挑战自己的权威,便连续给方伯谦穿了几次小鞋,终于弄得两人决裂。方伯谦是北洋水师里面的“水晶球”,为人八面玲珑从来不轻易得罪人,加上自己发财有术,对济远舰官兵也多有照顾,上下名声很是不错,结果却弄到了这步田地,实在是出人意料。   想想当初谭延闿见到方伯谦的时候,方伯谦委托唐伯文的事情,唐伯文确实也向李鸿章进言了,否则第二批护航舰队也不会是镇远前去了,不过丁汝昌却从中做了手脚——招商局的运兵船装载完毕后,北洋水师的军舰却姗姗来迟,结果比原定计划晚了数个小时。不过丁汝昌也极为后悔,他也没有想到方伯谦怎么就这么背,第一次出去便被人家日本舰队给伏击了,差点连命都保不住,当然他更后悔的是镇远没有及时赶到将已经动弹不得的吉野舰给打沉,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立功机会,结果就这么白白的飞了。   “纪孟兄,那中堂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还能怎么办?丁禹廷虽然出身是太平天国,但是跟随中堂也有三十余年,中堂将北洋水师托付给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中堂再怎么恼他也是无用的!”唐伯文这段时间将会承担军购采办,所以在城里居住的时间比较多些。   “丁提督出身好坏没有多少关系,到底也是北洋的老人,资历在那里摆着,再不济也不会背叛中堂。关键的是丁提督是陆军出身,若是论步军行军打仗倒是没有问题,若是论起海战,哪里能够指挥的了大舰队作战?如果真的和日本在海上打起来,恐怕将会是第一次双方舰船全部都是蒸汽铁甲舰之间的战斗,这种战争就是在西方都没有发生过,中堂为什么不用那些刘步蝉等从英国学成回来的专业人才呢?”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听后微微一笑,但却没有回答。其实唐伯文回不回答都无所谓,谭延闿心中自然明白李鸿章的用人政策,就是出现了北洋水师这样外行领导内行也是在所不惜,老李的用人特色已经和他的老师曾国藩一样,成为晚清一个非常令人诟病的话题。谭延闿怎么也想不通,像老李这样的“明白人”怎么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过想想估计无论是老李还是曾国藩对此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乱世中生存的第一要务便是将自己所能够掌握到的资源全部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一个人当然没有这么大的精力,只有按血缘、亲情、乡情等纽带来维系成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大臣的兴衰荣辱全都寄予帝王家说了算,自己唯有不断拼命的扩充实力,等实力大到连帝王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自己也就谋取了相应的“安全”。倒是这种有些类似后世“恐怖平衡”的做法所谋取的“安全”又多可靠,这只有博弈双方自己才能够身同感受了。   “这些中堂心中自有打算,现在济远舰已经开始大修,不过损坏的极为严重,后主炮和甲板以上的舱室几乎全部被毁,前主炮到是还好办一些,只是炮台基座的铆钉被震开炮塔错位而已,主炮还能够使用……”唐伯文将这个用人不当的话题转开,尽管他同样也非常不满意李鸿章的用人策略,但是想想自己也是受益者,这身份有些尴尬了点。   “济远舰受创严重,想要修复它恐怕还需要重新向国外订购舰炮吧?这样时间上来得及么?”谭延闿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打击面太大,所以顺着唐伯文的话题转到最为关心的济远舰修复问题上了。   济远舰死里逃生还击沉了严岛舰在谭延闿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不仅是他这么看,北洋内部只要懂些海军的人都认为。由于速射炮的出现,现在海军的流行趋势已经开始有两极分化的趋势——大舰巨炮和快船快炮,这种趋势倒是和中日两国海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这不是李鸿章等北洋水师的创始人深谋远虑,而是当时没有速射炮北洋水师就按照当时的潮流采购军舰。李鸿章给谭延闿的感觉并不是一个唯武器论者,但是李鸿章早年在剿灭太平天国时期也认识到武器的重要性,只要他采购武器,无一不是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武器,北洋水师的成军也托了他老人家的福,在采购军舰上也是瞄准当时大清国能够买到的最好武器来采购的。   日本人出于对付定镇两舰的考虑居然弄出三景舰这样拥有320毫米主炮的巨舰,可是这样的主炮却无法和定镇两舰上的主炮相比——它几乎不能够旋转,当然现在三景舰还有一艘桥立舰没有建造好,不过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济远舰的主炮是210毫米,考虑到严岛舰的主炮有跟没有差不多,在主炮口径上来说,济远舰反倒是比当时的日本三舰都要大,更要命的是严岛的装甲非常薄弱,同样的排水量,严岛的装甲比吉野差了一半,而济远舰的防护装甲要远远优于日舰,这也是济远能够死里逃生的关键。   “按照中堂大人的意思,已经致电给江南制造局总办刘麒祥,那里有十二门120毫米速射炮,都是两年前仿造德国克虏伯速射炮制造,以前曾经送来过一门和二十发炮弹到北洋试射,不过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被采纳,所以这些速射炮现在还留在江南制造局。既然济远舰的后主炮已经被毁,与其等从国外进口,还不如直接用这些速射炮来顶替,口径是小了点,但是改成双联装炮塔,又是速射炮,想必威力未必比以前的一门150毫米的后主炮要好些……”   江南制造局可以制造大口径火炮,这个消息几个月前唐伯文曾经向谭延闿说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李鸿章为了保证江南制造局的安全,将十二寸的大炮就地安置在那里了,同时还有六门120毫米炮也同为防守,没有想到那里居然还有六门没有使用。这次济远后主炮被打烂,李鸿章正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拿来修复济远所用。   “呵呵,不知道什么原因?恐怕老李同学一面信不过江南制造局的手艺,一面担心从国内采购无法从中得到巨额回扣吧?!没有想到转来转去还是绕到老路上来,可惜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哪里会给你时间来试制更有威力的大口径速射炮?!”谭延闿心中冷冷的想到。   “能够尽快恢复济远舰的战斗力是最好,不过中堂大人手中既然有速射炮,那还不如也换装到其他战舰上岂不更好?”尽管谭延闿心中对老李的那个小算盘有些不屑,但是还是避实就虚地问了一句。   唐伯文听后苦笑地摇摇头说道:“改装这种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用在济远舰上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要不是日本人将济远舰的后主炮塔打了个稀巴烂,根本就没有办法来安装速射炮。况且这么一改装时间上也来不及,济远虽然免去了从国外进口这道环节,要想改装完毕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才可以,不过好在这个时间已经比原定时间快上了许多了……”   李鸿章也曾考虑过给其他战舰加装速射炮,最重要的还是时间问题来不及,像经远、来远这样的战舰后主炮基座都是浇铸死的,要换装的话还要对甲板进行切割,哪里有这个时间?另外便是一些北洋水师将领在济远这场遭遇战中看出了日本战舰装甲薄弱的巨大缺点,江南制造局只有120毫米速射炮,改装之后口径缩小,未必能够击穿敌舰装甲,这就犯了日本人追击济远的错误。   别看济远中了这么多炮弹,但是120毫米炮弹拿济远装甲毫无办法,最多是扫平甲板以上的建筑物罢了,就算打在了水线甲板上也没有多大效果。除非是数量非常多的120毫米炮弹不断的轰炸,才可以以数量累积质量造成敌舰沉没——济远前后被人连打带追挨了快一百发120炮弹依旧没有问题,最致命的伤害全都是150毫米炮弹造成的,想要打沉它还不知道需要多少炮弹。   这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通过这次规模不算大的海战,北洋水师的将领们对于现有武器装备也开始了重新的思考。还是打中一炮就能够击穿对方装甲的好,150毫米炮弹的威力对于日本战舰绝大多数装甲都有击穿效果,除非是一些诸如炮塔这样装甲奇厚无比的特别部位才会无效,这点是120毫米炮所做不到的。 第六十七章 诧异   等唐伯文将北洋水师将领中这种想法和谭延闿解释清楚后,他不禁有些惊讶,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不同的人在一个条件下做出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决策这也并不出奇。已往北洋水师将领对于日本海军的疯狂扩张尤其是速射炮的应用,心中有着巨大的危机感,不过济远舰的这场遭遇战让他们中间的一些人产生了与已往不同的看法——日本舰队的装甲实在是太过薄弱了。   现在中日两国海军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双方都有对手主力战舰的各项数据,包括航速、装甲、舰炮等主要数据。不过已往从来没有发生过蒸汽铁甲舰之间的战斗,对于炮弹的杀伤力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自己的炮弹到底能不能有效的击穿对手的装甲?这个答案在济远遭遇战中终于有了一个答案——210毫米绝对可以对付日舰装甲,150毫米也可以对严岛这样的日本主力舰装甲造成有效伤害。除了三景舰炮塔装甲实在是太厚无法击穿之外,日本各舰各部位装甲厚度基本上都在三英寸很少有四英寸的,就连150毫米后主炮都可以将其击穿,反观济远舰装甲普遍都在四英寸以上,只有水线装甲是三英寸。   济远最大的幸运便是这么多炮弹居然没有打中它的水线装甲,全都击中甲板装甲,除了给济远的外观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和一些人员损失之外,想要击沉济远还差得远——从弹痕看来,吉野和严岛装备总共多达二十门的120毫米炮无法击穿四英寸装甲,只有吉野上的150舰炮才会有一定的效果,可惜在战斗中吉野只有两门主炮有机会对济远开炮,再扣出命中率等因素,能够打到济远的就更少了。   “速射炮固然有很多优点,但是如果不能够击穿对手装甲无法击沉敌舰,那还是做无用功。与其降低火炮威力换成小口径速射炮,还不如使用以前的舰炮,尤其是210毫米主炮更是不能换……这是一些北洋水师将领之间的议论,不过像210、150毫米这样口径的速射炮,江南制造局还无法制造,就算造也来不及了……”唐伯文苦笑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也有些无言以对,谁也每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乌龙局面,江南制造局好不容易造出了大口径速射炮,最初李鸿章看不上眼,也不支持,才使得江南制造局在速射炮仿造和研究方面逐渐放慢了速度——这种火炮只有用在海军身上,北洋不采购江南制造局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等李鸿章火烧屁股的时候,江南制造局又拿不出北洋水师所需要的大口径速射炮,只有用存货来凑合一下。   “这种事情谁对谁错是说不清楚的,天下比这更糊涂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管是用什么口径的舰炮,先将济远的战斗力恢复起来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占了个先手,过两天我和伯行要求见俄国公使喀希尼,开出我们的价码,看看俄国人的反应怎么样。就是现在我和伯行都很犹豫,是俄国公使与英国公使同时接见好呢,还是单个的来……”谭延闿苦笑地说道。   谭延闿自然也有自己头痛的事情,他必须帮助李经方来处理外交事务。在李鸿章的战略意图中,这场战争北洋能够保存多少元气全看外交,如果外交努力失败,那也只好和日本速战速决赶在十月初十之前结束战争,不然就等着自己受气吧!事实上留个李鸿章自己做主的时间比这个要短的多,一旦老太太的寿辰受到威胁,毫无疑问就是个类似十年前中法战争那样不败而败的结局,甚至比那个更加糟糕。   是以在这种局面之下,李鸿章心中本来就不指望能够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小打还是可以承受,但是类似双方倾其全力进行主力决战,这种战斗李鸿章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只是被谭延闿步步紧逼有了一点这方面的准备而已。在李鸿章这种战略思想上布局之下,外交的任务是极为重要和繁重的,这几天他和李经方把全部的精神都用来分析对手的经历和性格上了,最重要的还是各国在朝鲜的利益。   “还是你老兄比较轻松,这个好办,既然是以利诱之,不如像西方的拍卖会一样,把自己的价码摆出来,看看俄国人和英国人谁更会办事不就得了……如果他们都不愿意就再继续加加码,我倒是看好组安的想法,俄国人和英国人在这场战争中论利益是相左的,英国人太独了,绝对不会容忍俄国人势力南下,利用他们的矛盾,如果操作好了,那这场仗说不定也就打不起来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苦笑地摇摇头,说道:“能够不打仗自然最好,不过看日本人那架势,就是我们不想打也不大可能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俄国人拉下水和我们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可以震慑日本……”   唐伯文和谭延闿多日不见,过不了几天等确定采购上面的事宜之后,他还必须尽快赶回天津机器局,那里离不开他的调度,也只有他才可以镇得住那些老油条。晚上谭延闿邀请了唐伯文到家中做客,两人对于当前的局势都进一步交流了意见,并且出于长兄的角度给谭延闿提出了一些建议,毕竟北洋这潭水太深,内中派系纵横,谭延闿现在这么靠近李经方在他眼中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李经方在外交上是有些本事,但是为人跋扈的很,从和张佩纶之间的关系上就可以看出这个家伙不好打交道的一面,无论在哪里,像这样跋扈之人总是不得人心的,和李经方走得近未必是好处。   在谭延闿看来和李经方共事不过是必要的手段,他并不会因为李经方和张佩纶之间发生什么不快,至少在表面上张佩纶可是李鸿章的“重点培养”对象。北洋这个圈子人才多,利益大,同样也会在内部产生众多因为分配不公的纠纷。这么复杂的一个圈子只会让谭延闿感到有些望而生畏,若不是为了中日甲午战争,在北洋做幕僚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尤其谭延闿的身份还是一省总督之子,犯不着为此自贬身价。   “也许袁大头之所以很快控制北洋,还是因为这一仗几乎将北洋的精华全部葬送殆尽,没有什么强力人物和他竞争……”谭延闿心中也不是没有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进入北洋,然后徐徐控制北洋为自己所用,不过在见识到北洋内部复杂的派系斗争后,他还是明智的选择了退却。   在谭延闿的晚宴上,最令唐伯文赞不绝口的便是方榕卿一手烧菜的好厨艺,这也是谭延闿第一次吃老婆烧的菜。不能不说方榕卿的厨艺实在是太有水平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几乎被这两个人横扫一空,原本在饭桌上联络感情的两人都在吃饭的时候格外专注,精神都用在筷子上面去了,直到酒足饭饱之后才打开话匣子。   晚上方榕卿还要和那个跟过来的凯瑟琳夫人学习英语和一些其他西方社交场合的礼节等等,谭延闿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况且手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便一个人回到总署班房办公去了。这段时间也许是对北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处理公文上更加顺畅,于式枚和张佩纶也愿意将更多的幕僚事务交给他来做,对于李鸿章手下的幕僚们来说,他简直就是一个高速运转的办公机器。不敢说他已经成为北洋幕僚的核心人物,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悉幕僚的工作也足以让周围的人佩服不已,谭延闿的才华很是征服了一批往日眼高于顶的总署幕僚。   在直隶总督府幕友堂中,谭延闿最为看重的便是这里所存放的各种资料,李鸿章执掌中国外交数十年,这期间的各种条约文本在这里都有,尽管阅读这些条约会让人的负面心理极大,但是这也是有利于他更加深入了解这个时代中国和世界的关系。不仅仅是中外各种条约,还有北洋内外联系的各种资料,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况且因为历史上的辛丑事变,天津、北京将会面临战火的洗礼,这些珍贵的资料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存下来,现在多了解一些,等以后也会有用到的地方。   等谭延闿深夜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方榕卿还在房中泡茶,显然是在等自己回来。对于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婆,谭延闿自然是满意的很,可惜心中总是有那么一点障碍。进屋看到方榕卿正在摆弄那些茶具,他也干脆做到对面轻声说道:“你怎么还不睡?和凯瑟琳夫人学习要到这么晚么?”   方榕卿看到微微一笑,说道:“不是,只不过我不习惯这么早就睡觉而已,你回来我还要和你商量个事,我想买架钢琴学着弹,钢琴是一种西方的乐器……”   谭延闿笑着摆摆手说道:“钢琴我懂,这没有什么,想买你自己就可以做主。学着弹弹钢琴也好,在西方的那些名著中,钢琴是作为那些名门贵族小姐必学的一门课程……”   方榕卿高兴地说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到现在钢琴是什么样子的我还不知道呢?你会弹么?”   谭延闿呵呵一笑说道:“在《强学文摘》当编辑经常翻译那些西方的东西,文学名著不是我们所重视的,不过当初学外语的时候也多少读过几本。钢琴是西方的乐器,在这里是很不多见的,只有那些外国人或是一些非常开放的买办之家中也许会有,在西方钢琴在乐器中的地位就像中国的古筝和瑶琴一般,还有小提琴也和钢琴差不多,都是非常高雅的乐器,学学挺好的……”   和方榕卿聊起钢琴这让谭延闿有些恍惚的感觉,在前生他是不会弹钢琴的,不过他却非常擅长拉小提琴,尤其是梁祝更是非常熟练精通,这也是作为他的一个爱好。不过到了这个时代后,他却再也没有摸过这些东西了,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等我以后学会了外语,我就来翻译那些外国名著,到时候我还要把中国的名著也翻译成外语,让那些外国人来读读我们中国的名著……”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外国人对中国的印象非常的不好,男的留个猪尾巴,女的裹小脚,整个一个野蛮民族。殊不知我们老祖宗在穿衣吃熟食的时候,他们欧洲还处在茹毛饮血的水平上,更有后来那个什么‘初夜权’等荒谬的法令,说我们野蛮,哼哼,也不照照镜子……”   方榕卿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不在乎女人裹不裹脚么?”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大可以放脚,我支持你,至于老头子那里我去说。女人裹小脚是那些宋代名士们的变态心理所流传下来的,我看不出女人裹脚之后有什么好处,反倒是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   方榕卿听后紧张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松了口气说道:“我小时候裹脚怕疼,爹爹心疼我就由着我了,直到今年要嫁人了才临时裹裹脚,真的很疼啊!”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对面方榕卿的后面轻轻的抚着她的头说道:“还是放脚吧,人活着还是自在点好,何必这么委屈自己?我不反对你放脚,如果我要是有足够的权力的话,我会让我们中国的女人全都不用裹脚,男人都不用留辫子……”说完还自嘲的甩甩自己的辫子说道:“不过现在我还没有这个实力,这辫子虽然也能剪,但是剪了之后我的前程也就一起葬送进去了,还是留上几年吧!”   “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委屈……”方榕卿小声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一愣微微笑着说道:“能够娶到你这么一个聪明、能干的老婆是我的福分……你也看过《红楼梦》那些书吧?等你学会外语还可以看看外国的名著,其实你会发现无论中外的男女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向往自由的爱情,希望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你是不喜欢我了……”   谭延闿听后笑笑刮了她的小鼻子说道:“你呀,还是听我把话说完!这男女之间相互爱慕是有一个过程的,有一见钟情的,也有青梅竹马的,当然也有认识后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两人才会相互吸引的……我以为咱们两人很早便认识了,不过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音讯,直到前几个月连见面都没有就直接完婚了,说实在的,在拜堂之前我连你长得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呢!”   “恐怕你是在结婚后的第二天才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吧?!”方榕卿非常不满地说道。   谭延闿的脸稍微红了下,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那天我虽然喝多了点,到了洞房的时候我还是看清你长什么样了……挺好看的……”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像《红楼梦》或是《西厢记》中的那样,慢慢相处一段时间啊?”   谭延闿稍微松了口气说道:“那样最好了,你我还是慢慢相处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先做假夫妻,若是以后你对我很满意,那就到时候做真夫妻好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会让你全面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可以让你托付终身……”   “那又怎样啊!我已经嫁给你了……”   “……”   这一晚对于谭延闿来说是冰火两重天,给方榕卿讲了很多他根据西方爱情小说改编的故事后,才哄着了老婆后,在屋中两个凳子一拼凑合的睡了一晚上。其实他倒是挺想到床上去睡的,可惜面对这么漂亮的老婆,他对自己的定力头一次感到了怀疑。   “真是不知道我结婚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谭延闿满脑子在思考这个“重大”问题,却丝毫不得其解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梦想。   不管怎么样,谭延闿要过日子,别人也同样要过日子,不过对于刚刚进入军机处的翁同龢来说,他最近的日子比别人更加难过一些而已,现在的老翁同志就像进入风箱中的老鼠,全然没有数天前那种踌躇满志和天下尽在我手的快感。 第六十八章 造假   李鸿章在《强学文摘》上的高调主战使得翁同龢头一次感受到也许自己的老对手真的动了真格的,最令他头痛的便是来自李鸿章的军购奏折,上千万两的军费足以让他急得去跳楼,就是这样,来自内务府那帮讨债鬼的压力也不小,好在自己与那桐、福锟的关系不错,两边都还没有谈崩,但是从种种蛛丝马迹上来看,老翁已经感觉到储秀宫那位对他的怨气了。   尽管入了军机处,为太后贺寿所开的恩科也照样开考,张謇就是在三天前走入了大清帝国最高考场。主考的除了翁同龢之外,还有已经以身体健康为由退出军机的张之万,一切都在翁同龢的运作之中。张謇的卷子由收卷官黄思永拿上来胡名之后放在了那一摞中的第一个,在交给翁同龢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着翁同龢拍拍这本卷子。   这一次翁同龢终于不再出错了,他急不可耐的将张謇的卷子抽出来,一边看一边还故意的称赞,看完后双手用力一合——对于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来说,这么一合也算是他最大的力气了。   “此卷非元不可,以老夫之意就这么定了!”   几个主考官相互看了一眼,最终只有张之万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翁师傅,这才是第一本,最起码也要多看几本吧?若是让外面的言官知道了,这还了得?!芝翁、兰公你们二位如何?”   张之万也是中过状元的人,而且还在翁同龢之前,若说这翰林之中最重辈分,就算阅卷大臣名单上翁同龢在张之万之前,依照科场的规矩,张之万对这轮元还是有相当大的发言权的,如果两人交好的话,甚至还得由张之万来订第一名。末了张之万所说的芝翁和兰公便是同为阅卷大臣的麟书和李鸿藻。   张之万小小的计谋并没有成功,其实也算不上是计谋,先且不说这本卷子的质量如何,只读了一本卷子便定元,这恐怕也算是自有科举考试一来的一桩奇闻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翁同龢本来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只是他新入军机心气难免要高了点,再加上数次提拔张謇都闹了乌龙,眼看太后六十大寿之后皇帝就要真正的把持朝政了,同时也出于张謇的年龄考虑,他必须要让张謇成为状元,以此为基点以最快的速度将张謇提拔到中枢的位置,成为帝党的中坚人物——翁同龢的心里急啊!   李鸿藻看看翁同龢,拿过卷子翻看了一阵淡淡地说道:“叔平所得这一卷,的确非同凡响,拔置第一不为过分!”   志锐听后故意大声说道:“兰公德高望重,翁师傅为阅卷大臣首位,自可定为定元!”   张之万刚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薛允升扯扯他的衣角小声说道:“咱没有个妹妹养在景仁宫!”   张之万听后愣了一下,再想想自己弄过这次大考也就回乡养老了,犯不着多得罪人,只是看不过翁同龢的做派而已。再想想薛允升所说的那句话,心中更是明了——志锐是翁同龢的门下,同时更是景仁宫珍妃的堂哥,李鸿藻能够容忍这份卷子,毫无疑问就是传言中那个张謇了。想通了这些关节,曾经也有过豪情万丈的张之万退缩了,当他回头看看这个象征着帝国选拔人才最高的考场,他心中只剩下迷惑、不解、哀叹?也许还有其他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在半个月后向皇帝太后请辞永远的离开了这座权力都城。   当皇帝的内侍唱名道:“第一名,南通张謇!”的时候,翁同龢的心终于落了地,十几年的精心操作,直到今天才得以成功,让这个老人颇为欣慰,高兴地说道:“皇帝,状元张謇,会试以六十名中,适逢皇太后六十万寿,可谓恩科得人贺,此乃天作之喜!”   光绪皇帝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师是非常看重张謇这个人的,同时也知道老师的打算,尽快的为自己建立一个辅政班底,以便在今后逐步替换掉太后的人马,便高兴地说道:“是啊!怎么朕就没有想到呢?快去派人到西苑,把这个消息告诉圣母皇太后知道!”   为了弥补朝廷的财政不足,经过光绪皇帝的同意,翁同龢所主持的户部开始对外筹借款项,因为是大清国借款安全上有保障,同时也可以通过借款获得一定的政治利益,户部刚和汇丰银行接触后,便非常容易的获得了一千万两白银。   虽然白银还没有到手,但是有着一千万两翁同龢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不少,李鸿章那些军购奏章掐头去尾,户部说什么也只给了八百万两,这一千万两加上手头上还剩下的,还有各省交解过来的赋税等款项,熬到战争结束怎么也该差不多了。   不过翁同龢放心的太早了,他似乎忘记了旁边虎视眈眈的内务府,户部借了这么大一笔款项,那就差心肝就要变成银子的内务府哪里肯放过翁同龢?翁同龢倒是有心隐瞒这笔借款,但是户部是大清的钱袋子,里面满族权贵也安插了不少人进来捞银子,这边借款合同刚刚签订,那边就已经闻到银子的味道寻过来张手要钱了。   “户部不是内务府的荷包!”这句话早就传到慈禧的耳中,加上这几日内务府居然没有从户部手中讨来一两银子,内务府也就豁出去撕破脸皮在慈禧太后的面前狠狠的告了翁同龢一状。   翁同龢自然也有自己的耳目,传出来的话告诉他太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把内务府给骂了一通。老翁同学听后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女人他了解甚深,她对翁家也算是颇为宠信,这些年来就是单独召见他也有十来次,这在别的大臣甚至是李鸿章等人都是很少见的。不过这种对翁家的宠信随着皇帝亲政后就变得慢慢疏远了,这几年在京师的官场上更是传出了“后党”、“帝党”这样的名词。后党自然不必提,皇帝大婚后依然不能够真正执掌朝局,这后党一词已经明显指向了慈禧太后;至于“帝党”这就深得玩味了,不管怎么说,他翁同龢作为帝师,这帝党第一人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不过还没有等翁同龢称赞慈禧太后识大体的时候,却听到了另外一个令他魂飞魄散的消息——“从即日起,圣母皇太后乾清宫召对!”   慈禧太后的这道懿旨恰恰击中翁同龢的要害——他之所以这么努力讨好太后,为此还动用了扣押北洋水师的银子来给太后修园子,就是希望太后能够在园子修好后从此退出大清的政治舞台。   “这乾清宫召对,这又算什么?!”翁同龢郁闷了。   正当慈禧太后、内务府、翁同龢在一张赌桌上玩轮盘的时候,朝鲜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四月二十日,日本驻朝公使大岛圭介率领护卫队八百人直趋汉城与卫汝贵部相遇展开激战,卫汝贵大胜毙敌数百人,汉城之危立解……   这封战报犹如一剂强心针,大清国上下仿佛官员都变成了智珠在握,谋胜千里的将才,满朝都在讨论如果怎么样,则日本打败,韩局立解……   谭延闿算是比北京早一天知道这个消息,接到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他感到意外了,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日本人毕竟才只有八百人而已,而在汉城有卫汝贵和左宝贵两个总兵,至少七千人左右的兵力,粉碎日本的奇兵夺去汉城的计划并不困难。   不过谭延闿实在是太低估这个时代的将领造假的本事了,事实上是卫汝贵两千二百人在距离汉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遭遇了日军。日军连日行军精神不济,加上地形对于卫汝贵非常有利,大岛圭介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便选择了脱离与清军的接触,死伤不过才十一人——在这个时候卫汝贵伪造了电报。   在第二天拂晓的时候,大岛圭介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只是一个冲锋,卫汝贵便率先逃跑,与第一天截然不同,八百日军追击卫汝贵部一直到了汉城城墙之下,两千士卒居然损失一千!   好在左宝贵反应及时,清军在汉城布下了重兵并没有分散,面对尾随而来的日军,左宝贵在汉城城墙上架起了步兵炮轰击日军。不过此时卫汝贵居然从北门逃跑,被左宝贵的亲兵追回,此时为了坚定士卒守城决心,左宝贵令人抬出五箱洋银砸在城头上,誓死抵抗日军。   其实日军人数并不多,而且来得时候非常匆忙,只有一门青铜火炮,论性能远不及北洋所使用的克虏伯行营炮,只是顺带缴获了卫汝贵所携带的三门,这才有攻城的打算。不过左宝贵手里面有八门行营炮,再加上汉城原有的青铜炮,在火力上胜出日军数倍,坚决抵抗之下,人数还不到一千的日军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   打消了日军攻城的打算之后,左宝贵生怕卫汝贵逃脱会乱了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便派亲兵将卫汝贵严加看管起来,所属兵勇全部归属于自己麾下,并且在战局稳定下来之后立刻发送电报,北洋这才得到了真实的战报。   “卫汝贵庸暗,给朝鲜发报,让左宝贵统属负责守卫汉城!”李鸿章嘶哑着嗓子大力拍着桌子说道。   面对李鸿章的怒气,一时间直隶总督府签押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谭延闿看到除了张佩纶还像已往一样不急不缓的扇动扇子之外,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原来北洋上下也怕老李同学发火啊?!”   “中堂,当前还是以两事为先……”谭延闿站出来说道。   “请说!”李鸿章抬起头看看谭延闿,再看看签押房中其他人,也知道刚才自己的火气是大了些。   “第一便是守卫汉城,到底有多少日军到了汉城?左宝贵哪里粮饷军备是否足以应对?其二便是日军怎么来的?日军既然敢进攻汉城这样的大城市,这数量应该不算少,可是再多的日军也需要有船来运,日军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向朝鲜运进陆军的?水师必须对日本舰队进行巡防,从而限制登陆朝鲜日军的规模!”   “我们到现在也只能够控制朝鲜的北部,南部要不是因为汉城离牙山近,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占据汉城,日本人在南方随便找个地方便可以登陆朝鲜了,不过看左宝贵来电,这日军人数尚且不多,而且所携带的装备也只有一门青铜炮,攻城用的火炮还是缴获卫汝贵的……”张佩纶开口说道。   谭延闿看看张佩纶,他也看了一眼谭延闿,微微一笑扇动扇子继续说道:“可见围攻汉城的日军并不多,而且他们也准备的并不充分。诚如组安所说,当前要务还是在水师能不能发现日军舰队……”   正当李鸿章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经方匆忙从外面跑进来说道:“父亲,英国那边来电,日本委托法国所建造的三景舰中的最后一艘桥立舰已经于十天前离开法国返回日本了!”   谭延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眼睛一亮,扭头的时候却看到张佩纶在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朝张佩纶做了个请的姿势,张佩纶转身对李鸿章说道:“中堂,这是一个机会,日舰回国必然要经过南海北上才可以,沿途也必须停留,中堂可下令让沿途的驻各国公使密切注意,一旦发现日舰停靠立刻向国内报告它的方位,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定要在半途劫杀!”   李经方听后却有些气鼓鼓地看着张佩纶,仿佛要把他给吃了一样——他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想要向李鸿章提议半道劫杀桥立舰的,可惜让张佩纶给抢了先。   “桥立舰是日本为了对付水师定镇两舰所专门建造的三景舰的最后一艘,其大小与前段时间被济远舰击沉的严岛舰一般。日本尽管已经有了诸如吉野、浪速这样的新式战舰,但是心中对我定镇两舰顾忌颇深,不惜重金购进三景舰,可见对其重视程度,眼下严岛舰已沉,若是我们再将桥立击沉的话,那将会在外交上对我们极为有利,甚至可以逼迫日本让步也不是不可能!”谭延闿笑着说道。   “击沉桥立迫使日本停战的可能性非常大,这样我们也不用向俄国人低头来出让朝鲜的利益了……”李经方立刻反应过来,将话题引向外交,这方面可是张佩纶所不熟悉的,只要能够打击到张佩纶,他从来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丁军门,北洋水师,国之精粹,亦是老夫的性命所在也!半途劫杀桥立舰,你这个统领北洋水师的提督给老夫回个话吧!”李鸿章沉思片刻后用手指轻轻敲击桌子,将视线转移到丁汝昌的身上。   丁汝昌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单腿跪地说道:“中堂,汝昌蒙朝廷厚恩,更得中堂大人知遇之恩,常思唯有已死才能图报……属下今日不作虚言,苍天在上,我汝昌与水师定将日舰劫杀于海上!”   李鸿章从今天早上就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略略松弛了一些,说道:“志诚可嘉!志诚可待!对日不免一战,老夫心中亦添了底气!起来吧,你这就回刘公岛海军公所,准备调集战舰,补充给养,随时等候老夫的号令出海巡视,一旦发现日舰桥立,即刻击沉,务必使其不能返回日本!”   听了李鸿章的话后,谭延闿在心中也是暗叹了一声:“老李还是不愿意和日本人死拼到底,如果有捷径可以走,可以避免战争损及北洋水师,他什么都肯做——北洋水师是他在晚清官场上保持其独立的根本,老李能够独步官场保住自己的地位就靠这支舰队了!也许劫杀桥立舰是个机会,一个走捷径的机会,只是日本人难道就不会保护桥立舰么?这会不会是另外一场残酷战斗的开端?!”   日舰桥立的归来,这让谭延闿心中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时间他居然在这直隶总督府的签押房中有些出神了……   李鸿章发火对于他的属下来说还是颇有震慑力的,他毫不犹豫的致电左宝贵,将卫汝贵就地免职,解送回国,并且改由左宝贵统领镇守在汉城的淮练。 第六十九章 筹款   谭延闿不知道卫汝贵是谁,他只知道叶志超在平壤弃城而逃倒置清军大溃退,而左宝贵是战死。不管怎么样,左宝贵是战死的,总比用一个逃跑的将领守汉城要可靠的多。历史上清军在朝鲜战场上的唯一可圈可点的便只剩下逃跑,像卫汝贵那样将手中的武器留给日军,这种现象不止是在朝鲜,就是在旅顺、刘公岛海军基地也是如此。   谭延闿自问无法改变这种命运,便私下建议李鸿章将手中的五挺马克沁机枪拨给左宝贵,并且建议李鸿章,如果左宝贵不敌日军要撤出汉城的话,这马克沁机枪绝对不能够留给日军,一定要毁损才可以。   李鸿章是见识过马克沁机枪射击演示的,对于这种步兵强力杀手武器心中也存下了畏惧的感觉。在射击演示过后,李鸿章当即委托谭延闿向毛瑟武器制造厂订购二十挺马克沁机枪和相应的弹药,打算将这些机枪部署到朝鲜于北洋的海军基地用来防守日军攻击。在听到谭延闿的建议之后,也同意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毁掉马克沁机枪后再撤退。   卫汝贵的溃逃和假报军功在清廷高层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卫汝贵也是跟随李鸿章很久的淮军将领,李鸿章也为他竭力辩护,但是这件事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呈送到京师之后,翁同龢等人出于为了打击李鸿章,决意要严办卫汝贵,李鸿章见事不可违也只得无奈放弃为卫汝贵开脱。   “管他政治斗争也好,明正典刑也罢。严惩卫汝贵无疑对朝鲜战局是非常有力的,惩处的越恨,抄家杀头是最好不过,万万不可微风拂面,那非但起不到督战的作用,反而会更加主张投降将领的威风……”虽然还在北洋幕府供事,但是谭延闿对这次假报军功事件是一点好感也没有,非常不地道的暗中腹诽。   对于谭延闿而言,现在他是不会把自己固定在某一个阵营,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因为这些阵营都会随着晚清王朝的覆灭而烟消云散,就算是深刻影响中国近代史的北洋集团,在他眼中现在已经是烂到根里面去了,袁世凯重组北洋也不过是使其昙花一现而已,就现在而言,袁大头能不能按照历史发展那样接手北洋还是两算呢!   日军已经登陆朝鲜这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了,在地图上朝鲜相对于中国来说不过是一两个行省的大小,但是由于其复杂的地形,加上现在进入朝鲜的清军数量的缘故,使得清军只能够围绕诸如平壤、汉城这样的大城市来进行核心防守。至于日军是从何处何时登陆朝鲜,这就很难确定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登陆朝鲜对于日本来说难度并不算大——到现在为止北洋水师重要的任务还是为运兵船护航,而不是寻求日本海军主力进行决战。   日本这数年来灼灼逼人的扩军态势使得北洋上下都有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恐日”状态中,对于日本战舰高航速、高速射、密集舰炮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甚至北洋水师将领都认为中国海军如果在经费允许的情况下也应该走日本海军发展的方向,而不是现在的高防护、重火力道路。事实上中日两国海军的对比也反应了当前世界海军的流行趋势,只是济远舰在牙山海域与日本舰队一战多少改变了北洋水师将领们的一些观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口径速射炮,尤其是口径超过150毫米的速射炮在海战中的威力将会是非常恐怖的。   左宝贵在得到李鸿章的嘉勉与支持下,获得了统属汉城清军的最高指挥权。从那天追击卫汝贵直到汉城城下还敢攻城的日军数量上来看,左宝贵判断当前汉城周围的日军数量应该并不多,否则也不会在看到他坚持守城之后,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退却了。正是基于这种判断,左宝贵集中了手中所有的马匹和骑兵,分成两个大队在汉城周边巡视,一旦发现日军即刻攻击——日本人从卫汝贵手中获得的三门克虏伯步兵炮对汉城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眼下士气最为重要,一旦士气被这三门步兵炮给打击了,说不得他手下的兵也会和卫汝贵一样发生溃退。   为了激励士气,左宝贵拿出手中的军饷重赏骑兵,只要杀一个日本兵就可以获得二十洋银,抢回一门步兵炮就可得两百洋银,另外出行前大烟管够……在这种重赏之下,这两队五百骑兵别说还真起劲,不到三天功夫四处出击,到处在搜罗日军的踪迹,与清军四处寻求敌踪不同,这次带队的驻朝公使大岛圭介本来就不是很多的兵力在汉城城下损失了两百有余,实力对比悬殊之下选择了匿藏。尽管这样还是被两只眼睛都变成了洋银的清军骑兵追到了尾巴,又损失了一百多人,还把两门步兵炮和一门青铜炮给让清军抢了回去。   这种阵前重赏杀敌的方式从曾国藩时代的湘军就有了,作战前无偿供给士兵吸食鸦片也是惯例。淮军脱胎于湘军,李鸿章更是学会了他老师的那一套治军方式,同样也把这种重赏杀敌和供给鸦片的本领移植到淮军的身上。在得到左宝贵的战报后,李鸿章对此称赞不已,还专门派出军舰为左宝贵运去了枪弹补给,当然同行的也有足够的洋银和鸦片……   在中日双方都摩拳擦掌正积蓄力量发动新一轮的攻势的时候,在广州两广总督府内部却开始了一次有“针对性”的廉政行动——谭延闿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应承下老头子的五十万两筹款,不过这筹款的对象却是在广州城内被养的肥肥的贪官污吏。谭延闿除了给老头子发信之外,还给自己的心腹幕僚沈静和陈飞发出了信件,让他们两人协助老头子来“筹集”这五十万两白银款项。   这种“筹款”方式可是一个学问活,比之后世的高难度手术更加讲求“技术”和“方法”。谭延闿非常清楚老头子的经历,早年的时候老头子也是一个地道的“能吏”,在惩治地方恶霸贪官上很是有自己的一套手法,这些功绩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   要说得罪人,谭钟麟在这大半生的官宦生涯中,数次顶撞过如日中天的慈禧太后,那个时候的慈禧太后可和现在不一样——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比现在幕后操纵政局更加有力量,这数十年来诸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人无不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他们却从来不敢明面上顶撞慈禧,更不要说像谭钟麟这样得罪完了还能够成为慈禧太后的心腹大臣,这其中的奥妙连谭延闿都非常佩服,典型的一个“权主术”。   原本谭钟麟对政治已经心灰意冷,不过是想混个平安到老荣归故里罢了,随着谭延闿的才能逐步显现,他也就跟着考虑为儿子和家族的将来进行长远的谋划,尤其是在谭延闿通过举人这一关之后,更是要费尽心机来为将来谋划了。也是出于这种动机,闽浙总督任上他做了一些实事,而在接手两广总督后,这个有名的“不管总督”开始对自己的职责认真起来。   “组安的信你们都看过了吧?两位有何想法?”谭钟麟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说道。   这一次谭钟麟并没有使用跟随自己的心腹幕僚,而是用沈静和陈飞这两个新进幕友堂的新人,这两个人还有在欧洲那个寇青都是谭延闿非常看重的人才,看得出来他们也将会成为儿子重要的心腹。自己终究不可能扶儿子走一辈子,除了让谭延闿多经历一些大事变得成熟起来之外,还需要对他看重的幕僚进行锻炼。   “想谭督当年也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地方恶霸,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组安也在信中提到了一个先后次序,在下以为这个次序才是最重要的!”陈飞回答道,他虽是个落第秀才,但是与其他穷酸不同的是他更加务实,对官场这一套路还是非常熟悉的,也在这上面下过功夫。   “宇盛说得有理,广东虽然比不得上海,但也是华洋杂处,各方势力太多。以在下之见不如从小处着手,清理陈年积案,由此自会牵出一些大鱼,这些都是切实的证据,一方面全谭督之声誉,另外也可震慑那些不法之徒……”   谭钟麟听后点点头,对于沈静和陈飞两人他还是非常满意的,他并没有把这次廉政行动的本意告诉两人,这筹集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如果说出去那就捅破了天。从谭延闿的信件上,谭钟麟已经感觉到当前的局势非常微妙,他不懂战争,但是却懂政治,谭延闿那手逼宫在他眼中看来和杀人没有什么区别,也正是因此他从中看到了机会——能够让慈禧记住一个人的机会并不多,也许只有这一次便可以奠定谭氏家族在慈禧心目中的地位,那便是筹集五十万两银子送给慈禧太后过寿所有!   谭延闿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尽管他心中对这样的做法感到非常的不满,但是不能不说在政治斗争上老头子的做法是正确的——一旦踏入了这个是非场,他只能够做对他有利的事情,这也使得他明白了历史上一些名人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自己错了,还要一错到底,完全是身不由己啊!他所能够做到的便是将这件事引到贪官的头上,只要得了慈禧的欢心,这些贪官根本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么一来他可就要重走李鸿章和翁同龢结怨的老路了。   “庆亲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奕劻为人贪鄙,与其子载振、大臣那桐卖官鬻爵,见他一面居然至少花上数千两银子才可以。现在中日两国战云密布,奕劻是局中重要人物,弄倒这么一个人将会对……其包衣周荣曜署理广东海关,想必仗着主子的名头更加肆无忌惮……道台王存善广东为官八年有余,贪墨无数,广置地产,百姓称其为‘王半城’,虽为父亲旧时幕友,然声名之恶劣罄竹难书,总有一天祸及父亲……”   谭钟麟捏着信纸毫无表情地说道:“文渊、宇盛,你两人办事素来沉稳,组安非常器重你们,老夫也是看在眼中的。别的大话老夫就不和你们说了,老夫执掌两广眼下最重要做的便是这吏治,相信你们也应该知道子展和老夫的关系,但他贪赃枉法也是老夫不能够容忍的!你二人即日起开始暗中探查王存善、周荣曜的证据,说不得老夫亦要用他们的项上人头来明证朝纲!”   虽然王存善跟随谭钟麟的日子很长,以至于谭钟麟推荐他为广东候补道台,这其中关系亲密程度自不用说,不过为了儿子的将来,谭钟麟已经下定决心在短时间内弄到一笔巨款讨好慈禧太后。谭氏父子对李鸿章都并不看好,但是谭延闿实在不忍心坐看甲午战争重蹈历史覆辙,投入李鸿章的幕府在政治站队上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谭钟麟并不知道甲午战争的结局是怎样的,但是这种潜在的风险是他所不能够容忍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慈禧那里留一条后路,有了这等靠山到时候谁也别想妄动。   谭钟麟不想将打击面放得太大,这五十万两白银甚至是更大的数目要想从贪官身上刮下来,那最合适的便是周荣曜了,广东海关的油水有多肥,只要是个人动动脑子便可以猜出三分。奕劻是周荣曜的靠山,拔出萝卜带出泥,奕劻绝对是经不起推敲的,有五十万两银子开路,是园子重要还是奕劻重要,谭钟麟相信慈禧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这种选择将会大大增强她本人的政治声望!   谭钟麟在广东秘密搜罗铁证的时候,在北方大清帝国的首都京师也酝酿着一股暗流——卫汝贵在朝鲜战场上的无耻表现所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将其革职查办这么简单,翁同龢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决心在这个时候向李鸿章发难——卫汝贵兵败伪造假军功,可见淮军内部已经荒唐到了怎样一个地步,战场上形成溃败不仅是怕死那么简单,恐怕多半卫汝贵的手脚也不干净。   翁同龢就是利用这个猜想决心将卫汝贵事件一挖到底,借此来打击李鸿章,在舆论上再次压倒李鸿章。在翁同龢的授意下,安维峻上书弹劾卫汝贵贪污军饷,致使属下兵士在战场上不肯以死抵抗……这是一个非常“文明”的说法,这道弹章的背后隐隐指出正是因为卫汝贵贪污军饷,兵士无心作战,这朝鲜战场溃退的一幕其实是哗变!   也许是活该卫汝贵倒霉,安维峻的弹章送上去没有两天,有人暗中举报卫汝贵贪污军饷数十万,在清江浦开典当铺四处。一时间言官以此为根据不断的上奏弹劾,光绪皇帝龙颜震怒下旨两江总督刘坤一彻查此事,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刘坤一不像翁同龢一般,与李鸿章说不上是生死仇家,不过李鸿章在中法战争中的表现使得刘坤一这个南洋大臣徒有虚名,并且在他的管制之下,有很多洋务产业,尤其是军工产业还死死的挂在北洋管辖之下,两人官级一样,但这样做是侵了自己的权。出于这种考虑,刘坤一在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展开行动,没有费多大力气便有了初步的成果——清江浦典当铺一共有五处,但都不是卫汝贵所开,不过卫汝贵倒是在江苏和安徽两省开了七家典当铺,仅在安徽三个典当铺清查的时候,就查得银钱二十八万两之多,粮食两千余石,江苏因为路程缘故还没有查清楚。   从卫汝贵在朝鲜被左宝贵看押起来,到刘坤一在安徽兜出了他的老底,中间不过才二十余天,刘坤一迅速上了《查抄卫汝贵家产折》,措辞极为严厉,请求严惩卫汝贵。李鸿章也曾做出过努力,希望这件事能够保住卫汝贵的小命,就以免职了事,可是到了后来这道奏章到了光绪皇帝的手中,他终于选择了彻底放弃卫汝贵——卫汝贵现在是臭名昭著,把柄在翁同龢的手中,其后果可想而知,在袒护他就会把自己也给牵连进去,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政治总是残酷!”谭延闿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这不是第一次,也远远不是最后一次,从自己的老爹谭钟麟、张之洞,再到现在的李鸿章,他从这些人身上学习到了很多,他以后的路还很漫长…… 第七十章 危机   无论是在当前还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严惩卫汝贵都是极为有价值的,这个价值在谭延闿的眼中更多体现在现在,对翁同龢等人来说也是如此——仿佛是得到了某种启示,清流们在这次从卫汝贵身上尝到好处之后,便开始琢磨着从北洋其他将领身上下手,不过这也需要机会。   与谭延闿不同,谭延闿希望通过一系列的严查可以大大改善北洋将领对战争的态度,不至于在战斗中出现不战自溃的事件,而以翁同龢为首的清流则希望通过严查来让李鸿章感到难堪,从而达到拆台的目的,对此谭延闿只能够对以翁同龢为首的清流感到更加失望,本来就不想站在翁同龢这一边的他,对为给李鸿章支招就更加没有负罪感了。   由卫汝贵事件引动的这次政潮在北京和天津展开,加上慈禧太后过六十大寿,以前像荣禄这样在政治斗争中失利而被贬到外地的昔日宠臣,趁着这次贺寿而重返北京,这些人也做为搓麻将的一方,各自站好队伍来加入这场牌局当中。这些人的加入使得本来就已经很混乱的局势立刻变成了一锅糨糊,在谭延闿的眼中,这就像是一幕话剧一般,看着粉墨登场的戏子们在舞台上做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表演,而他不过是在日记中将他在北洋所生活的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完整的记录下来。   因为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现在因为休假而住在青岛,过上一段时间可能会返回俄国,所以谭延闿和李经方为了达到外交上的目的,专程乘坐小火轮前往青岛去拜访喀希尼。谭延闿和李经方身上肩负着这种特殊使命,而他们的对手日本人也在此时积极展开外交活动,而他们的对象则是英国人。   日本驻英公使青木周藏,又凭其二十多年的外交经验和谙熟列强对外政策的素养,向本国政府强调指出英国重视日本阻遏俄国势力南下的作用。青木周藏的建议得到了山县有朋与陆奥宗光的支持,他们认为在这种局面之下对日本是极为不利的,军事冒险尚未展开的时候便受到了重创,唯一扳回战略上的被动就是和英国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青木周藏得到了国内的支持和授权之后,便立刻开展外交工作,其实这样的工作早就已经展开——随着日本明治维新的深入,日本已经对过去德川幕府与列强所签订的各项条约非常不满,正在积极谋求修改条约的尝试。青木周藏在与列强修改条约中,以俄国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向英国施压,通过英国人所做出的让步得出了正确的判断,现在得到了国内正式授权之后,更加希望能够尽快的完成与英国签订新的条约。   日本在英国的异常活动立刻被大清驻英国公使以电报的形式发送回国,并且还报告说英国正在为日本加紧建造大型铁甲舰,李鸿章在接到电报后又转发给青岛,在李经方和谭延闿上岸之后接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日本和英国正在谋求修改已往条约。李经方和谭延闿在看过电报之后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涌起了不妙的感觉。   “伯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还是找个地方赶紧商议一下这封电报,然后再做打算!”谭延闿说道。   李经方微微放低帽檐点点头,这个时候形势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毫无疑问对大清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倘若英国真的站到了日本的一方,那大清也只能够选择俄国人了,那样在谈判中的价码可能会超过他们的承受能力——现在北洋和俄国的接触从而谋求中日和解并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权,北京甚至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   “看来真的如组安所料,英国人靠不住!”李经方刚刚放下礼帽便气愤地说道。这也怪不得他,因为前段日子英国公使欧格纳便拜访李鸿章,表示英国会尽全力来调解中日纠纷,结果现在从英国传来的消息,显然欧格纳是在糊弄北洋。   谭延闿坐在李经方的对面,为他倒上一杯热茶说道:“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日本人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朝鲜对俄国来说是将其势力推进到南方的跳板,有了西伯利亚大铁路,这种意图就更加明显了,你说英国人他能不着急么?”   李经方皱着眉头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只能够绑在俄国人身上了。俄国在远东并没有强力的武力,若是英国人翻脸介入战争,那我们……”   “现在已经不是四十年前鸦片战争时代了,各国都在大清有着自己的利益,同时他们内部也有着各种矛盾,英国人奉行独立外交,它可以给日本提供一些帮助,但是由它来亲自出面发动战争缺乏必要的借口。更何况周边列强虎视眈眈,试想英国已经掌握了最为富饶的长江流域,支持日本就是为了防治俄国人势力南下,它若是冒然开战,却是给了其他列强涉足中国扩大利益的机会,英国人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的,与日本结盟更是不可能!”谭延闿说道。   李经方听后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面对喀希尼呢?”   “先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来,这封电报对我们来说既是向俄国施压的武器,也是自贬身价的证据,不到万不得已先不用。在日本和英国正式公布修约之前,俄国人未必会知道,先用朝鲜来套住俄国人再说!”   “经方以为应该向中堂发报,尽快将外购武器之事定下来,不然英国人和日本人越走越近,对我们实在是不利!”   “伯行兄远见!现在中日之间还没有大的战斗发生,如果按照国际公法来看,两国之间发生战争之后,列强很可能会采取保守政策,交战国双方不会得到公开的武器和其他资源支持。北洋水师其他战舰还都好说,炮弹生产量虽然比较低,但总归是能够生产,而倚为海上长城的定镇二舰的主炮炮弹却不是我们能够生产的。趁着现在各国列强还没有封锁我们,正是将所有急需弹药补充充足,同样也可以此为理由进逼户部,也好让清流不要逼得太紧……”谭延闿说道。   尽早购进北洋所需要的武器弹药是目前最迫切的事情,尤其是北洋水师所使用的300毫米和210毫米大口径炮弹。目前国内的各个军工生产机器局还没有能力生产300毫米炮弹,210毫米炮弹无论在质量上还是数量上也都并不能够满足战争的需要,尤其是210毫米炮弹,北洋各个主力战舰主炮几乎都是这个型号的炮弹,可以预见在战斗中最为吃紧的便是这种型号的炮弹。   除了水师所急需的炮弹,还有水师基地、要塞的大口径炮弹也是紧缺,甚至是更为严重——唐伯文一个月前去旅顺港协调修复济远舰的时候,也顺便检验了要塞大炮炮弹,结果让他触目惊心——天津机器局数年来转递给旅顺要塞的炮弹,不仅发射药包质量粗劣,每发射一枚炮弹需要清膛处理之外,更为恶劣的是发射炮弹的引信居然是煤渣,里面的爆炸装药更是不能爆炸的泥沙或是大豆!   唐伯文急匆匆的又检验了要塞内存储供给北洋水师所用的炮弹,结果依然让他直冒冷汗——近四千枚水师所使用的炮弹中,除去他担任天津机器局这段时间提供的近千枚炮弹大致合格之外,其余炮弹质量和旅顺炮台所使用的炮弹几乎差不多。这样的炮弹就算打出去击中目标也不会爆炸,就算退一万步将这些炮弹归为“穿甲弹”,里面的大豆、泥沙也不符合穿甲弹的标准,只有用在打靶训练上还勉强过关——北洋水师的靶船都是用木头制作的,也就能够用在这上面了。当然五六年前所提供的炮弹中有些是按照要求所制造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炮弹内的装药早已经失效,就算打出去也是“哑弹”。   就是这样的炮弹,根据唐伯文的观察,北洋水师舰船也没有带足数量,根据他的计算,整个北洋水师舰队所携带的大小炮弹加起来也不足六百之数——如果真的要打起来,北洋水师就是连这样的劣质炮弹都不够用,恐怕这支被大清倚为长城的舰队在战斗中很快便会弹尽粮绝。济远舰战前出发之时,方伯谦留了个心眼——从天津机器局直接补充足够的弹药,无论质量和数量上都比从旅顺都强不少,更何况他和丁汝昌闹翻了,能不能从旅顺得到足够的补给还两说,在这点上方伯谦用自己的小算盘捡回一条性命。   唐伯文跟随李鸿章很长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这些对北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并没有声张出去,而是将官司摆到李鸿章的面前——那个时候张士衍还在天津机器局有位子,他和李鸿章的密切关系,这些都在唐伯文的计算之内,这件事只能够是李鸿章来做决断。   结果不出唐伯文的预料之外,张士衍被挪窝,他则真正获得了天津机器局的全部权力——若说唐伯文没有功名之心这是骗人的,他也有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天津机器局是他第一次被外放的地方,在这种形势下很容易干出一番事业,而且在机器局,只要你别太黑心,每月两千两银子的外快来得格外容易……   “以我之见,一方面尽快从德国或英国那里急需加大订购炮弹数量,他们生产的炮弹质量有保证,而且存货多,直接发货也许能够抢在列强封锁大清之前落到我们手里;另外,我们也要另做打算,从俄国人那里订购一批,最重要的是这次我们去见喀希尼要达成一个秘密条约——俄国人必须在西方列强封锁我们之后,依旧可以秘密供给北洋所需要的炮弹……”李经方说道。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小弟愿附伯行兄尾翼。你我二人现在就拟写电报回复中堂大人,力陈要点也好得个数字来向喀希尼订购武器弹药……只是需要严防俄国人从中使坏,高价卖给我们的炮弹别有什么其他质量问题……”谭延闿说道。   这个时代的西方列强已经认识到中国不是二百年前的南美印加土著,更不是任他们宰割奴役的非洲黑奴,这个传承五千年的国度不是他们说动就能够动的,美洲、非洲那套殖民政策在这里非常的不适用,倒不如转向经济掠夺更加实在一些。尤其是在太平天国之后,西方列强更加认识到这个腐朽的清王朝才是他们最好的宰割对象,若是清朝完蛋那他们的蚕食计划说不得也要付诸东流了,商业才是最实在的。   李经方认为给俄国人下军购订单,不仅可以为北洋所急需的各种大口径炮弹找到新的来源,更可借此来吸引俄国人,使之在此基础上结成更加牢固的同盟。谭延闿也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对于眼前这个“职业外交官”更是刮目相看——李经方飞扬跋扈是不对,可是这家伙肚子里面还是非常有料的。   李鸿章在接到电报后,给李经方和谭延闿的回复是:可酌情考虑向俄国订购价值三十万两的各种口径炮弹还有一些海军舰船备件。这张订单不算多也绝对称不上少,对于俄国人来说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已往中国的军火市场多为英国和德国所把持,北洋水师舰船几乎都是从这两个国家订购,李鸿章本人更是德国克虏伯公司的“追捧者”,其他国家包括俄国、法国、美国这样的列强国家能够在其中占得份额非常有限。   在三天的会谈中,李经方隐晦的表达了如果俄国介入中日战争,调解成功的话,中国将会在朝鲜为俄国觅一合适的出海口为西伯利亚大铁路在远东的出口,并且表示将会在中俄武器贸易上加强合作关系……   也许是李经方开出的诱饵对喀希尼非常有诱惑力,尽管喀希尼还在休假中,并且将会于一个月后返回圣彼得堡,他还是请俄国驻中国参赞巴福碌到天津和李鸿章展开进一步的会谈,并且表示俄国将会通过驻日公使向日本施加压力,尽可能的调解两国纠纷。   喀希尼也是谭延闿在这个时代所见过的第一位正式外国外交官,这个留着大胡子的俄国人给他的感觉是非常狡猾的,他不懂俄语也只能够充当坐陪,由李经方使用俄语来和喀希尼进行交涉。由于李经方和谭延闿只能够代表北洋,而北洋并没有得到京师朝廷的正式授权,这次会谈注定是不会有什么成果的,也只是订下一个初步意向——如果俄国人有意,李鸿章将会向朝廷正式递交密折,由俄国人斡旋调解中日之间的纠纷。   虽然中日两国自牙山海战之后,关系骤然紧张直到相互宣战,朝廷内部也是主战派为主流,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希望中国不要真的和日本相互开战,并且也都提出了自己的办法来解决中日之间的争端。除了北洋李鸿章这边希望能够以牺牲中国在朝鲜的部分利益换取俄国人的调解之外,远在湖北的张之洞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拨出一部分银两提供给英国等列强,以此做为各国列强调解中日纠纷的报酬。   当然张之洞的密折是呈送给慈禧太后的,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谭延闿和李经方在青岛与喀希尼相互交涉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不过诸如张之洞等解决中日争端的办法都是和北洋现在所做的努力一样的,只是后果不一样而已。   “我这么主张求和,是不是也要归算为‘汉奸’、‘卖国贼’之流呢?!”在从青岛返回天津的小火轮上,望着茫茫大海,谭延闿心中向自己发问。尽管在这次青岛之行当中,谭延闿只是做为李经方的幕僚为其出谋划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与喀希尼的对话当中,但是这种经历依旧让他心中感慨颇多。   在谭延闿看来,从各项书面数据上,北洋若是真的和日本人打起来,未必会输给日本,事实上甚至有很大可能打赢这场战争。可惜书面数据并不能够变成现实中的优势,不敢说外行领导内行的北洋水师会怎么样,北洋陆军之中的卫汝贵之流会有多少?两千人的优势兵力,无论是装备还是天时地利都站在北洋这边,结果卫汝贵才干掉了十几个日本兵,转天便被八百日军像赶鸭子一样溃退到汉城脚下。 第七十一章 贪吃   “中国的国运如果指望这些家伙,能靠得住么?!”谭延闿心中有些气愤的想到:“如果老子真的被后世的史书定位为汉奸之流的话,老子也认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朝鲜的局势显得更加恶化了,被击沉一艘主力战舰的日本并没有因为严岛的沉没而消沉下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反而更加歇斯底里起来——疯狂的向朝鲜运送陆军,现在由左宝贵负责守卫的汉城周边已经频频出现日军的身影,并且还发动过多次攻击。   汉城除了左宝贵之外,还有毅军三营和盛军三营由马玉昆统领受左宝贵节制,好在两人都不是卫汝贵怕死之流,除了坚决抵抗日军进逼之外,还趁着日军没有发动总攻之前这段空挡,不断的完善汉城防守工事,而谭延闿赠送给北洋的五挺马克沁机枪亦为汉城防守工事中的重中之重。   左宝贵和马玉昆在汉城周边筑起了三座堡垒,并且还在堡垒上设置了炮位,三挺马克沁机枪就分布在这三座堡垒之中,另外两挺则在汉城城墙分布。左宝贵等人在看过马克沁机枪的射击演示之后,对其威力赞赏不已,急电李鸿章希望能够再获得三到五挺马克沁机枪和足够的子弹,在汉城周边的开阔地带有马克沁机枪这样的利器来参与防守,对于日军来说攻击难度可想而知。   汉城周边的日军虽然越来越多,但是经过几次试探性攻击之后,都是损兵折将,前后死伤一千余人也那汉城没有任何办法——日军数量虽然比较多,但是在装备上却很吃亏,其火炮除了三门步兵炮之外都是青铜火炮,在射程和威力上对清军的三座堡垒与汉城城墙都没有多大威胁。   左宝贵和马玉昆使用步兵炮与马克沁机枪相结合,辅以大量步兵参与防守,这样的工事让日军感到汉城就像是浑身是刺的刺猬,摸不得碰不得。更要命的是汉城距牙山不过一百五十里,清军依靠海运不断的为汉城守卫清军运送各种物资补给,还有大量的清军持续进入汉城参与防守,此时汉城城内共有清军已经一万五六千人,还有四千人左右驻守在牙山大营为其提供后路保障。   日本海军不是没有想过再一次来冲击北洋水师的运兵船,不过自从济远舰事件之后,北洋水师每次担任运兵护航任务的时候,都是定镇两艘巨舰辅以三艘主力战舰轮流护航,想要一口吞下护航舰队,对于刚刚失去严岛舰的日本舰队来说,这个决心实在是太难了。   正如北洋水师将领对日本舰队的高航速和速射炮武装的舰队顾忌甚深一样,通过济远舰事件后,日本海军对北洋同行的后装甲与大口径火炮同样在内心中感到有些恐惧。这种恐惧在八年前定镇两舰访问日本长崎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日本人也很清楚济远舰原本是做为定镇两舰的姐妹三号舰来建造的,可惜北洋水师没钱了才改为巡洋舰,在某种程度上济远是定镇两舰很好的参照战舰。就是这么一艘微缩版的定远舰在以一敌三的劣势下还击沉了日本严岛舰,这就更加加深了日本人对以定镇两舰为核心的北洋水师的恐惧感。   日本人原本就拟定了在牙山突袭北洋水师护航舰队,得手后便立刻派军舰护航在牙山登陆进逼汉城,直接将朝鲜南部控制于掌中的作战计划。可惜济远舰的拼死抵抗将日本人原定的作战计划搅得一团糟,旗舰严岛舰的沉没更是深深的打击了日本舰队的自信心。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人选择了一条比较现实的道路——利用北洋水师的被动防守,在朝鲜半岛的东面派遣陆军登陆,从而取消了夺去制海权之后再进行地面战争的原定计划。至于日本海军还是要和北洋水师打上一场大决战的,不过这场决战必须在已经从法国出发的桥立舰到达日本编入日本舰队之后才可以再做图谋。   就这样,中日两国在以朝鲜为中心的海陆展开了对峙,双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谁也不主动发动大规模攻击。中日两国在陆路上都忙着向朝鲜增兵,运送各种作战物资;在海上,日本人等桥立舰的回归,而在北洋水师的大本营中,北洋水师的将领们一边等李鸿章那边关于桥立舰的行踪情报,一边准备着如何在半道上伏击桥立舰。   淡淡的水雾随着方榕卿的那双素手轻盈的将八分开的热水斟满到一个不大的瓷盆中而翻腾的升起,瓷盆中央则放置了一个玻璃茶杯:“这是普洱茶膏,是中堂听说你爱喝茶,特命府中差役今天刚送过来的。这原本是中堂在过七十大寿的时候,太后特别从宫中赏赐给中堂的,一直没来得及喝便放置了下来,正好便宜了你……”   “普洱茶我倒是听说过,常喝这种茶对人身体非常有好处,不过这茶膏是什么?”坐在方榕卿对面的谭延闿看着玻璃杯中的那方寸大小的茶膏在热水之中逐渐融化,整杯水都被染成了红褐色,淡淡的发出一缕沉醉的茶香。   方榕卿微微笑道:“亏你也是世家出身,难道没有见过公公喝这种茶膏么?这普洱茶膏可是普洱茶慢慢熬制出来的,宫廷中的茶膏因为要防止外人下毒做手脚,更是从进贡的普洱茶精品中,辅以名贵中药秘制而成。别看这么小小的一块茶膏,若是放在外面的话,千两银子都没有地方买去!喝上这一杯,就算你熬夜到天亮也不会伤身体,其中药性发挥后,更是滋补身体,那宫廷手段可不是外面的可能比的!”   方榕卿见茶膏云散开来,便用木镊子将玻璃杯从瓷盆热水中夹了出来,然后分别倒入两个小茶盅中。谭延闿接过茶盅,深深的一闻,浓厚的茶香扑鼻而来,中间还有淡淡的药香味道,喝在嘴中更是淡淡的苦甜交加,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笑着说道:“这皇家可真会享受,茶膏冲过之后连一点茶渣都没有,这么一口至少五百两银子就没了!”   方榕卿听后笑着说道:“如果要是杯中存有茶渣的话,那还能显出宫廷手段么?抵羊现在这么红火,每天赚进来的银子若是都用来买茶膏的话,你就吃也足够了!对了,今天沈先生那边来了一封电报,说是棉纱的价格稍微降了一些,提到湖广总督张大人有批纺织机器放在上海用不了,问问你要不要收进来,同时还有一封信也到了……”   谭延闿接过电报和信件,电报的内容也很简单,棉纱的价格略微下降,每包七十二两银子。至于张之洞进口的纺织机器是因为他没有这么多银子来付账——汉阳钢铁厂投产后便成了张之洞手中的头号“销金窟”,这批设备是专门生产高级布匹的纺织机器,张之洞想把这批设备卖了换了银子来填汉阳钢铁厂的窟窿,作价六万两。   “老张这是已经到了杀鸡取卵的地步了,这么好的机器他都想要卖了来填帐,可见这湖广总督衙门可真是穷的叮当响了!”谭延闿不屑地说道。   方榕卿和谭延闿在一起也有段日子了,丈夫嘴中的“老李”、“老劻”、“老翁”不绝于耳,就连丈夫的父亲都变成了“老头子”,这次出来个“老张”,她心中自然明白这是指张之洞。对于这满口“胡言乱语”的丈夫,她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不过这么称呼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两人显得更加亲近了许多,听多了笑笑也就过去了,只是这些称呼可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丈夫的“少年老成”的名声可就全毁在这一张嘴上了。   “张大人办洋务实业就像办衙门,钢铁厂赔钱多不说,听说就连湖北纺织官局在棉纱价格大涨的这段时间也亏了不少,出来的布匹都有很多积存在手中卖不出去……我倒是觉得把这些机器担下来没什么坏处,不仅让张大人欠个人情,这价格上也好商量,说是六万两,估计沈先生那边也就用个四五万两就可以收进来了……”方榕卿笑着说道。   “老张有个习惯,不管干什么都要干最好的,买东西也是买最先进的。这批设备虽然我没有见过,不过我相信这些设备应该是当今世界纺织工业中属于第一等那类的机器,收购进来是肯定的,这样除了能够让抵羊的产品更加上档次之外,更重要的是节省了宝贵的时间。当然如果老张愿意的话,我更想接收他手里面的湖北纺织官局……”谭延闿笑着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这样完全采用商办洋务实业比那些官办或是官督商办要更好一些,只不过抵羊的规模已经够大了,还有必要摊上湖北纺织官局么?”   谭延闿现在觉得方榕卿在理财经济这方面是越来越厉害了,不知道是她在这方面的天分极高呢,还是自己将手中的产业交出一部分让她来负责打理锻炼出来的缘故,不过这倒是一个好现象。他虽然富有,要钱要地位都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别说一个方榕卿,就是十个八个他也养得起,但是他却不希望自己的老婆无所事事的呆在家中,或是像后世影视剧中那样的阔太太一样以打麻将消遣为生。他希望方榕卿能够在保持他印相中的“古典美”的同时,也能够更加独立一些,他也不是怕自己的老婆比他更能干。   “湖北纺织官局虽然在张之洞手中居然亏得一塌糊涂,本身不值得抵羊花费这么大的功夫,但是它的渠道却是我最想得到的。湖北地处交通要道,以长江为纽带,只要把湖北纺织官局稍微改造一下,便可以形成抵羊在内陆的生产中心,抵羊就可以以武昌和广州为中心,从沿海到内陆,别的不敢说,至少整个南中国的纺织市场将会变成抵羊的天下,最后攻占洋货的中心上海!”谭延闿雄心勃勃地说道。   谭延闿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满足于做个富家翁的生活了,他需要更高的政治地位,甚至是需要领导中国战胜列强扭转历史发展轨迹的能力,这一切都需要金钱。除开白花花银子的诱惑力,他也希望中国能够尽快的走向工业化,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日本现在能够拿的出手的也就是纺织品,就是抵制日本的需要他也要大力发展中国自己的纺织业。   甲午战争之后外国人不得在中国开办工厂的限制将会打破,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列强将会把工厂开到国内来,这将会对刚刚处于婴儿阶段的民族工业带来巨大的伤害。想要做到“抵羊”的目的,就必须最大限度的整合中国现在的工业,团结起来对抗洋货,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把盛宣怀手中正在积极重建的华盛纺织厂也给兼并进抵羊。   “呵呵,你真是得陇望蜀,汉阳钢铁厂都亏成这样了,张大人都不肯卖,更不要说纺织官局了,只要挺过这段时间,张大人就更不会卖了。你还是实际一些先把这些机器都吃进来再说吧,抵羊的其他股东都等着你点头,估计盛宣怀那边也紧盯着呢!”方榕卿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有些深意地点点头说道:“你不信咱们就等着瞧,老张那里不仅纺织官局是我想要的,就连他的汉阳钢铁厂我都想弄到手中呢,只要有机会,不等四五年就要弄出个分晓来了!”   在谭延闿看来,张之洞搞洋务实业的心气是高涨的,可惜他对民族商业资本还是继承了中国文人对商人的一贯看法,典型的蔑视商人,对商人的不信任。老张一个文化人下海经商也就罢了,偏偏脑子里面还坚持这么固执的偏见,办企业弄得跟个衙门一样,幸亏不是他自己的钱,否则非要把自己的内裤都要赔出来。谭延闿就等着张之洞坚持不住的时候,利用这些年不断积累的资金,到时候专门对张之洞手中的产业下手,完成自己的产业梦想。   看着自信满满的谭延闿,方榕卿心中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丈夫身上有着与常人大不相同的志向,也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更加让她倾慕不已。也许这种感觉早就有了,只是她心中一直没有在意而已,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用心去打理谭延闿交给她的产业,这个在谭延闿眼中的小女孩一直都是默默的为他努力去接触新的事务。   出乎意料之外,送给谭延闿的信件封皮一看就是老头子的手笔,不过信的内容却是沈静的笔迹,谭延闿苦练书法多年,身边人的笔迹他还是都能够分辨得清的,心中一时迷茫,老头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当下谭延闿便将这封信仔细的阅读完毕,心中对这个迷惑也有了答案——这封信的内容主要是讲广州那边查案的情况,王存善自然是所有的把柄都握在手中,除了地产之外,王存善贪墨白银估计在四十万到三十万之间;而周荣曜署理广东海关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广州大肆置办地产,其账目含糊不清。   根据沈静控制的一个账房交代,周荣曜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从海关搜刮了不下两百万两白银,并且还伙同外国与本地的走私商人走私鸦片,广州城内光是能够查得出挂在周荣曜名下的鸦片馆就多达八家,与之有联系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这走私鸦片一项到底为周荣曜赚了多少银子,恐怕也是难以估计。   如果沈静的调查没有出问题的话,那毫无疑问这封信上所说的王存善与周荣曜的贪墨案件将会毫无疑问的成为本年度大清帝国排名前两位的贪污案件。尤其是周荣曜,真是不明白他是如何在广东海关一年多点的时间内居然贪了两百万两白银,这在谭延闿眼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周荣曜把广东海关看成是自己家的金库,每天都直接搬运么?!   这一次周荣曜让谭延闿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贪官捞钱的水平,他不敢想象像上海、天津等地的海关也不弱于广东,还有很多位子也是不错的肥缺,这些贪官在这些职位上到底能够捞多少银子?! 第七十二章 送礼   看着李鸿章的背影,谭延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可能是他插手北洋的最后一日了,他日若是和北洋相对,也不知是友是敌。而李鸿章给他的感觉即清晰又模糊,一时间他觉得这便是历史,这一切后世又该有个怎样的说法呢?   “世间事岂能以黑白而辨之?我是来过、是看过,但却没有征服过,李鸿章、北洋……”谭延闿叹了一口,胸中的郁闷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息而流走,他也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谭钟麟悉心培养,谭延闿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书生意气了,看待事情和人物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标准,只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种标准越来越淡化,更多的是趋向于和光同尘——身在这个圈子中,甚至只是在这个圈子的外围,他多少能够感觉得到,这种种事件和鲜活的历史人物都不是黑白两色就可以简单区分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属于灰色,既不是对也不是错,这也许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吧。   当谭延闿回到谭钟麟房中的时候,老头子正手捧着一方紫檀木匣子,心神陶醉地看着。看着老头子这么痴迷的样子,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怎样?”   谭钟麟将视线艰难的从匣子上移开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就正品了!”   “自然是正品,难道以孩儿的眼力就收了这么一方赝品回来?”   老头子笑着将紫檀木匣子放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这《大观贴》可是祁文瑞的镇宅之宝啊,这寿阳相国一死,家中儿孙居然败坏到如此地步!组安,这你可要深深引以为戒,治家之道不可疏忽!”   “祁文瑞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寿阳相国后代中也就儿子祁世长还有些出息,要不然也不会被孙儿一辈偷出来卖掉了。这祁世长还是有些麻烦,不过在购进的时候我可是琉璃厂的生人,五千两银子便拿了下来,祁氏就是想查也无从下手了!可笑那店铺掌柜的不识货,明明是正品心中却以为是赝品,摆明了想坑我一把,张口便是十五万两,我正好也就借坡下驴,当成赝品和那掌柜的砍价……”   谭钟麟听后惋惜地摇摇头:“居然才五千两?!这祁氏所藏的《大观贴》虽然是残本,不过才一卷,但是那也是价值连城,哪里是五千两银子所能够拿下的?你小子可真是拣了个大便宜,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谭延闿听后微微一笑说道:“这《大观贴》不过是个死物,父亲大可以放起来自己观赏,送人就不必了,毕竟寿阳相国的名头还是非常麻烦的。”   老头子笑着说道:“为父要这有什么用处?倒是你拿去好好临摹一番才是正经……刚才你和李合肥谈过了么?”   “恭邸出山重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这点上对李鸿章是非常有利的,总比庆王那个只会贪污不干实事的人占位子要强得多,想来他是非常乐意看到这点的。不过重新启用恭邸,老佛爷那里未必过得了关……”   “这不是问题,庆王倒了他留下的位子总需要有个合适的人来坐,尤其是眼下这个局面,更需要有个能担事的人出来。显然庆王是不够格的,数数这些王爷,也就是恭王能够应对这个局面……”   “若是恭王出山的话,依照这几十年恭王的经历来说,多半还是主和的面大……”   “哼哼,主和、主和……哼,也就是翁常熟会想着打仗,他好收拾李合肥啊!朝廷从上到下犹如朽木一般,不像翁常熟那样在背后一个心思想着怎么陷害合肥的,这就算是不错了,你说这样的仗怎么打?!”老头子冷冷地笑道。   谭延闿听后也是叹了口气,谭钟麟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拍拍肩膀说道:“闿儿,为父倒是觉得这几个月你长大了不少,年轻人么,为父理解你的心情!你没有鼓动李合肥主战,反而是借着和谈来主战,这很不错!大丈夫再世,几多烦忧,当要拿得起放得下,李合肥也算是位极人臣尚有这么多絷肘,就是老佛爷也是如此。能成大事者绝非迂腐之人,更不会有着自己的性子来办事,你确实没有让为父失望!”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国势日趋艰难,合肥也常言大清现在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贴西补,居然成一净室,既有小小风雨随时贴补亦可支吾对付,一生练兵、洋务却没有放手办过一件事。”   “李合肥远胜于翁常熟,常熟不过是一跳梁小丑耳,合肥固然有错亦不失一大丈夫。熟功熟过,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评说,我们是掺和不上的,要说我们这些局外人想要拉李合肥一把,那就先把恭王抬出来取代现在的庆王吧!”   随着谭钟麟来到京师,一场浩大的政潮也随之掀起,这次目标直指运气一直良好的庆亲王奕劻。老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交了奏章来弹劾王存善、周荣曜,进而牵出了奕劻,一时间京师各路高官都拭目以待。   由于突击缉捕周荣曜,并且控制了消息外流的渠道,庆亲王奕劻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安插在广东海关的周荣曜已经被人家给灭了,而恰巧这段时间衙门里面因为中日两国开战事务繁多,奕劻也没有时间来理周荣曜这个包衣奴才,弄得谭钟麟的弹章都递交给皇帝和太后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与谭钟麟的奏章配合的便是《强学文摘》关于肃贪的报道,沈静、陈飞和几个幕僚写了数篇文章发表在《强学文摘》上,里面指名道姓的要严惩庆亲王奕劻这样的贪官污吏。   光有表面功夫是不够的,谭钟麟为了弹劾奕劻更有把握,借着觐见慈禧太后的功夫,向太后敬献了十二个精致的玻璃玛瑙杯,这是从意大利订购的,按照贺寿的规格体制来专门设计的花样,也算是中西结合的产物。其本身没有什么稀奇的,说白了就是玻璃杯,只是这个时代中国的玻璃制造工业没有发展,少数的玻璃制品非常单调粗糙,远不如国外的精品玻璃制品。再加上谭钟麟刻意讨好慈禧太后,玻璃杯的图案非常考究,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胜在心意,这让慈禧太后心怀格外畅快,同样连慈禧太后身边的几个红人,诸如李莲英、福锟、那桐等人都有份,不过规格体制就是另外一套了。   谭钟麟讨好慈禧太后是不遗余力的,除了玻璃玛瑙杯之外,大翡翠扳指、鼻烟壶、西洋座钟……精细的西洋小玩意足足装了两大车,最讨慈禧太后欢心的便是一对纯白色的大鹦鹉,张嘴便是:“太后福寿万年!福寿万年!”听得慈禧太后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拢了。   来到京师为慈禧太后贺寿的官员很多,虽然也都各自备了贺寿的礼物,但是毫无疑问谭钟麟是最出彩的,也是最舍得花钱的,这些礼品加上送给太监、重要的官员的礼品算起来不下十万两银子。这一切都是谭钟麟扳倒奕劻的砝码,只有把慈禧太后和她身边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哄高兴了,扳倒奕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扳倒奕劻用不着这么费劲,就怕慈禧太后会从轻处罚奕劻,那样可就给自己留下了后患,这种傻事谭钟麟是不会去做的。   谭钟麟虽然算是大清的高官清贵,但十万两银子拿出来给慈禧太后置办寿仪还是非常心痛的,好在谭延闿的抵羊纺织厂筹借了这笔资金供谭钟麟,本来是打算打入到谭延闿的股利分红当中去,剩下来由健民制药来偿还,结果抄周荣曜与王存善府邸的时候,所获得的收获已经足以填平这个大坑了。   “父亲,觐见太后的结果怎么样?!”谭延闿在老头子回到家中后便急忙问道。   老头子神秘地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应该差不多吧。闿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庆亲王的来路吧?”   谭延闿说道:“听说庆王福晋经常出入内廷,挺搏太后欢心……”   “呵呵,你还不知道,奕劻本来住在方家园,和慈禧太后的母家为邻,以前就是常为慈禧之弟照祥代笔写信问候太后起居,后来又结交恭王,逐渐出任要职,最重要的便是他和太后另外一个弟弟桂祥是儿女亲家,这门亲事才是奕劻发迹最重要的砝码!”   “还有这种事?!”谭延闿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庆亲王居然有这样的来头,原本以为他是皇室远支应该不像恭王、醇王那样有着深厚的先天政治资本,只是趁着恭王被打压,醇王病逝的机会白捡了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肥差,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和慈禧有着这么近的亲戚关系。在这个时代,谭延闿最清楚的事情便是尽可能的不去做任何招惹慈禧太后的事情,慈禧的强势在中学的教科书中描写的太多了,连光绪皇帝说软禁就软禁,在中国这个地盘上,还有什么她做不到的?!   “怎么?害怕了?!”谭钟麟看到谭延闿脸上的神色不对,心中明白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些畏惧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看轻谭延闿,相反他倒是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现在只有少数人才会意识到这个朝廷是谁说了算,那些一心想着抱皇帝大腿的官员到最后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混迹官场并不是全靠人缘,人缘好的潜台词便是一个庸吏,这样的人干不成什么大事,顶多像他自己这个水平也就不错了。谭延闿有些尴尬地说道:“父亲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父亲的道理……奕劻居然有这样的后台,也是孩儿先前没有注意到,只是认为奕劻不过是条会听话的老狗,才会得太后宠信……”   “呵呵,这不算什么,其实要说做官也很容易,重要的便是观察哪些人是自己能够得罪的,哪些人是自己万万碰不得的,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的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在这点上为父倒是觉得张南皮做得最好,李鸿章前半生树敌太多,这欠账都算到下半辈子了,这才会导致他最近十多年一直都不是很顺。”老头子笑着说道。   沉吟一会老头子接着说道:“要说准备,其实为父倒也有些根底,前段时间接到你的信件之后,为父也曾思量良久,最终决定缉捕周荣曜顺便弹劾庆王奕劻。一方面出于奕劻此人贪鄙误国,这种人留着身居要位是绝对要坏大事的;另外也是除掉一个周荣曜这样的前台小卒子,日后恐怕庆王咽不下这口气,会寻机报复为父。对付为父倒没有什么,我已经老了,做到两广总督的位子可以说是非常荣耀了,但是你还年轻,结下庆王这个仇家对你以后十分不利……”   谭延闿说道:“为了孩儿实在让父亲操心了……”这句话他倒是发自内心的,老头子对他要求严格这也是为了他成才、成器,老头子这一生本来平平安安的就算过去了,临老还要为自己铺平道路,这样的安排除了父子亲情之外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老头子听后摆摆手说道:“为父不为你着想还能够为谁?只是盼你早日长大,明事理、知进退,早日能够独当一面,为父也就放心了……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扳不倒奕劻,只要熟悉慈禧太后心中是怎么想的,然后再去行事,虽不敢说是万无一失,但也绝对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当年营救恭王、顶撞吴棠都可以算得上是得罪了慈禧太后,不过那个时候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才刚刚被收拾,朝局不稳定,多两个人为恭王说话也就没事了;至于吴棠那档子事,也是在清流与洋务派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插上这么一手……”   “可是这次庆亲王奕劻和慈禧的姻亲关系也实在太近了……”谭延闿心中多少有些沮丧地说道。   “哼哼,那是你还不够了解太后!别看慈禧太后日食万金,几千万两银子去修颐和园,就以为她可以容忍别人如此奢华耗费;这个女人可以自己靠卖官鬻(yu音同‘玉’)爵等手法驾驭各派大臣保持朝局平衡,就可以纵容底下的大臣也可以贪污中饱、拉帮结派。恰恰相反,这个女人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看看左宗棠和翁同龢当年因为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案件就知道了,什么江浙党、两湖派,最后弄来弄去都被这个女人一挥手来个烟消云散,清流也被她当成臭袜子用完扔到一边去了……”谭钟麟冷冷地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   “今天入宫在东暖阁觐见太后、皇上,一切和为父想的差不多,还是太后说话算数,皇上根本就是个摆设,连话都不说的。不过太后和皇上对奕劻的贪污还是非常关注的。哼哼,一个周荣曜家中就可以轻易翻出价值上百万两脏银的证物,那就更不要说他的后台老板奕劻了。奕劻贪污也是必须要暗中输送给太后和一些内廷太监等人的,不过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贪大送小,自然会惹怒太后和那些有关系的人……”   “现在清流的人都已经闻风而动开始纷纷递交弹章弹劾奕劻了,不过若是太后一心维护的话,恐怕还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谭钟麟笑着说道:“晚上为父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你就明白宫中的真相了!”   看着一脸神秘的老头子,谭延闿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早先就觉得老头子在北京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可是自己北上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而且又在北洋这个漩涡中蹲了几个月。就是这样老头子依旧没有把底牌亮给自己,那个眼线毫无疑问规格是非常高的。   不然上次徐致祥弹劾张之洞,就这么巧老头子的消息居然比朝廷的秘旨还要快?谭延闿不信老头子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但是这种获得朝廷高层机密情报的通道无疑是一笔宝贵的无形财富,想象以老头子的身家养不起李莲英这样的狠角色,那都是张口以万两银子为单位的狠人,老头子有些闲钱却缺乏这样的门路,剩下来还能够会是谁呢?! 第七十三章 宰羊   不过这既是一次机遇又是一次挑战,周荣曜背后的老大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庆亲王奕劻,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只是心都变成黑色的了,这朝廷中论论各路官员谁最贪,庆亲王奕劻肯定是榜上有名,其贪污的水平赶不上内务府,人家内务府好歹也算是扯了太后过寿的虎皮从中谋利,这庆亲王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直接就是伸手要银子啊!   只要老头子肯出面,庆亲王的官帽绝对保不住,关键是在慈禧六十大寿这期间上报的话,很难一棍子将庆亲王打死,就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在庆亲王在血缘关系上远不如他的前任恭王和醇王,属于皇室的边缘人物,也不知道当年怎么这么好运,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头衔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北洋军费都要过他的手,如果说他没有伸手捞银子,这谁也不相信。   “做掉周荣曜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一个周荣曜就算是在前台的小卒子,想必留在本人手中的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公然走私鸦片,获利绝对不是一个小数,打打对折后除了上交给后台的贪墨款项之外,留下来的距离五十万两也就差不多了。无论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还是他走私鸦片,周荣曜都必须死,至于庆亲王奕劻下场会好点,但是离开政治中心从此没落也是差不多的事情。”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估计老头子不愿意亲笔写这封信,内心中对收拾奕劻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让沈静写则是看看自己的态度如何……”   “信上都说些什么?”方榕卿一边继续冲茶一边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在广州那边查处几个贪官而已,再过一个多月,老头子要亲自北上进京为慈禧太后贺寿,估计到时候也就是我离开北洋的时候了!”谭延闿淡淡地说道,说完便把信件递给了方榕卿。   谭钟麟这次在慈禧太后贺寿的地方大员名单之中,这全都是因为老头子本身就是慈禧太后的铁杆儿,再加上这段时间不断的为贺寿捐出银两,这都给慈禧太后留下了非常好的印相,所以才有这等恩典。慈禧过寿也是一次官位勋爵的大批发,几乎大清帝国所有的官员都希望能够获得进京为太后贺寿的待遇,不过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慈禧太后心中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像荣禄等人这次回京贺寿多半是弥合过往的裂痕。   老头子自然和荣禄有所不同,虽然在年轻的时候数次顶撞过慈禧太后,但是后来两人的关系一直就是非常稳定,湖南老宅赐书堂中那几个“福”字可不是每个慈禧太后身边的人都能够得到的,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是对他们之间关系密切的佐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否掀翻庆亲王奕劻就必须在这一个月当中做出决定,当然加上缉捕、审问周荣曜,这一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留给谭延闿的时间就进一步压缩了。   “庆亲王奕劻的福晋听说是经常出入宫禁的,与慈禧太后的关系非常密切,如果要动周荣曜的话……”方榕卿看过信件之后,也就明白前段日子那五十万两银子的来源是怎么回事了,要筹得五十万两银子这么巨大的钱财,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抄贪官,这样发财的速度比走私鸦片还快上几分。   “前段时间的卫汝贵已经是惹得天下怨恨纷纷,若是把老劻的家底捅出来,谁也保不住他!此人庸碌无能,站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不办实事,天天想着怎么捞银子,这么一个老东西早该滚下去了!最重要的是他纵容属下大肆走私鸦片,这将会害了多少人,卫汝贵和他相比还算是正派人了!”谭延闿有些气愤地说道。   方榕卿知道丈夫最恨的便是鸦片,她也知道鸦片害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可惜这次对手是庆亲王,如果撞上了真是祸福难料,真是让人为难的很,只是说道:“庆亲王掌权多年,纵然名声不佳也多少算是根深叶茂,夫君这件事要谋定后动,否则殆害无穷!”   “呵呵,这件事确实是要好好筹划一番,现在老李还指望老劻那边多吹吹风好议和,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月老头子就要到京师了,这我这北洋幕僚做的也就到头了,老李生不生气跟我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甲午战争比谭延闿想象的要开战的早多了,后面什么情况真是很难预料,自己也算是对得起李鸿章,该出得力都出了,至于后面的结果就看李鸿章自己怎么走了。   “夫君,去年李中堂曾经惩治过一个内务府的狗腿,事后太后非但不责怪李中堂,还大肆褒奖,而内务府也未敢对李中堂有何动作。现在庆亲王之事显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着很多共同之处,悉心经营之下也未必不会成事,只是中间冒得的风险太大了些。公公只写了一个信封,信是文渊代笔,可见公公对此事的态度也并不抵触,就是有些为难罢了,这完全要看你最终的态度,也许公公那里已经运筹好了……”   “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管事了,这次他能够动王存善已经是实属不易,依照他以前的脾气,连吴棠都奈何不得他,甚至还会赔礼道歉,到现在他更不会对庆亲王有所畏惧,估计他手上已经攥住老劻的小辫子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有庆亲王这个主子,周荣曜这个包衣恐怕是贪污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岂止是肆无忌惮?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想想李中堂的大哥李翰章在任湖广总督里,三年的时间从盐政上公然走私所得不过三百万两,这个周荣曜居然比李翰章还狠,一年就弄出两百万两,还有比他更能干的贪官么?!”   方榕卿微微一笑说道:“恐怕这都是你早先算计好的吧?公公刚说五十万两,你这么快就找好了来路,眼睛盯着周荣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只是找个比较好的时机下手罢了。”   “呵呵,你真是够聪明的,连我都有些害怕了……今天晚上我在书房,老头子这封回信我要好好斟酌一番。如果我身边有个像桑治平、王闿运或是梁鼎芬那样的幕僚在身边跟着,那就不用这么费神了……”   “沈文渊、陈宇盛、寇仲卿不都是你的智囊么?听府中人说这三个人才干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你还不知足……”   掀翻庆亲王奕劻尽管难度是大了些,不过也不是不能做到,政坛上想要没有敌手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一次是疆臣弹劾枢臣,这种情况在清季以来还是非常少见的。从曾国藩时代到现在,疆臣手中的权力是越来越大,尽管中央不是没有想过要敲打敲打这些拥兵自重的疆臣,可惜从太平天国运动中走出来的这批疆臣核心非常明显,都是围绕在曾国藩和李鸿章的身边,势力极为庞大。最显著的一个例子便是曾国藩丁忧期间被夺情,这在以孝道治国的清朝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尽管疆臣权力非常大,但是在慈禧等人的运作下,也不时的采用平衡战术来抑制地方势力过于膨胀,清流的蓬勃发展便是基于这种平衡战术才发展起来的,而清流的主力几乎全部是枢臣。数十年来的政治风向标都是应证了枢臣弹劾疆臣这个模式,疆臣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挑衅枢臣,要是反击也是在被弹劾后才开始运作。这数十年来的政坛纷争都是围绕疆臣和枢臣之间的分歧,就是最著名的杨乃武与小白菜这种曾经轰动全国的著名案例,背后也是翁同龢领导的江浙派与左宗棠领导的两湖派相互倾轧,最终官司打到慈禧太后面前以两湖派受到沉重打击为结局。   左宗棠这种级别影响甚深的封疆大吏败北也不是事出无由,他的马仔们贪污太狠,判案是黑白颠倒,惹起的民愤实在是太大,可谓是天怨人怒。再加上这个狂人居然和曾国藩与李鸿章都给闹翻了,当然也不排除双方演双簧戏的可能,不过在表面上左宗棠和疆臣的核心远离了不少,有自立门户的嫌疑。以慈禧太后为核心的中央自然不愿意看到另外一个曾国藩成长起来和中央作对,管你是双簧也好,真的关系交恶也罢,一个闷棍直接拍死。左宗棠一系经过这次打击之后,几乎是飞灰烟灭,这算是数十年来疆臣吃亏最大的一次了。   谭延闿觉得慈禧太后和当年处置左宗棠的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在诛杀肃顺、贬斥恭王之后,最近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个不可的话,那也就剩下光绪皇帝一个了。慈禧最喜欢的是能够讨她欢心,听话的大臣,这两个标准不算高,枢臣中间一抓就是一大把。可是按照这个标准在疆臣们中间翻腾一下,却发现阳奉阴违的人太多,听话的未必能够讨她欢心,讨她欢心的未必听话。   谭延闿想要掀翻庆亲王奕劻,就必须要衡量一下场外打分——毫无疑问,老头子已经攥住老劻的小辫子了,估计这根辫子还不小,在道德这个制高点上是绝对不会出问题,关键是如果将奕劻和老头子放在慈禧面前,到底那个分量更重一些?   奕劻和老头子都符合慈禧最喜欢的大臣两个标准,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老头子是疆臣中少有得慈禧太后欢心又听话的人,牺牲老头子等于是自断臂膀,慈禧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一旦案子被摆在桌面上来,等待奕劻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慈禧不会牺牲老头子,那牺牲的人肯定就是奕劻,毕竟听话、会阿谀奉承的枢臣在慈禧身边并不稀罕,奕劻接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当年也是爆了冷门,亲王多的是,少了一个奕劻还有更多的亲王来等着这个位子,他们一样会听话!   谭延闿没有料错,谭钟麟确实是抓住了周荣曜与庆亲王奕劻之间的把柄,说起来这个把柄落到沈静手里非常意外——沈静只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通一名广州电报局收发人员,让这家伙守口如瓶,将所有周荣曜发出或接收的电报都留一份底稿。   原本沈静也不指望能够从这条路上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到半个月有关周荣曜的电报居然有三四十份之多,其中有三份是周荣曜与奕劻之间联系的电报。里面闪烁的词汇告诉了谭钟麟广东海关有两本账簿,并且还通过这些电报,发现了周荣曜有走私鸦片的嫌疑。   陈飞则是通过抵羊纺织厂董事会中的几个董事了解到周荣曜在他们进行进出口贸易的时候,公开索要贿赂,按照商品价值的多少来收受贿赂。如果不给的话,货物就被海关给扣住,并且还会对广州商人进行威胁。这种事情都成了广州商界公开的秘密,对付这周荣曜也唯有甘心送上金银了事。而且最为恶劣的便是周荣曜将奕劻的那一套也学了过来,商人想要见他也必须要付上一笔见面费才可以得见,否则你连行贿的门路都找不到。   这还都是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通过电报所提供的线索,周荣曜伙同当地不良商人与外商相互勾结走私鸦片的事情已经坐实,城内鸦片馆有数家都是周荣曜所有,光是这些鸦片馆的价值,就是周荣曜做一辈子的署理海关所拿的薪俸也不足够,这些钱都是哪来的?毫无疑问,除了贪墨之外没有其他的路数。   最不能让谭钟麟所容忍的便是王存善和周荣曜相互勾结,想要通过周荣曜这个门路结交庆亲王奕劻。王存善这么做对谭钟麟来说是一种背叛,他还没有老死,还坐着两广总督的位子,刚到广东不到半个月就给王存善提供了一个优厚的实缺,他王存善就是这么报答谭钟麟的?谭钟麟发怒了……   五月二十五,这天早上广州的主要官员都来到码头恭送谭钟麟北上为慈禧太后贺寿,晚上的时候周荣曜和王存善都各自回到家中休息。就在这午夜时分,沈静和陈飞分别带队,调动了总督府侍卫队,加上总督府可以调动的兵勇三百人兵分两路,将周荣曜和王存善在广州的府邸团团包围起来,不由分说的将两人捆绑控制起来,并且对其府邸进行了仔细的搜查。   王存善那边没有什么好查的,陈飞想要的东西基本上在前段时间秘密调查的时候,都弄到手上了,这还是藩台王之春给予了很多协助。至于周荣曜那边可就大条了——沈静和杨超待着十五名侍卫队战士将周荣曜的书房、卧室等机要地点严格控制起来之后,便开始对其进行仔细的搜查,每一本书、每一片布片都被翻出来严格的搜查。   可能是周荣曜感到自己的靠山是庆亲王,没有人敢动他,所以在隐藏机要文件的时候也没有多做掩饰,沈静和杨超没有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周荣曜与庆亲王奕劻往来的书信,相比之下从周荣曜府中翻出来的金银珠宝和七十万两银票反倒是落了下成。只要周荣曜一狠心,在庆亲王保证他家人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给认下来,就算在他家中翻出座金山也没有多少用——周荣曜不过是只摆在前台的小蚂蚁,后面的老板奕劻才是大鱼。   谭钟麟交代给沈静和陈飞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找到周荣曜与奕劻之间往来密切的证据,尤其是奕劻直接指使周荣曜贪赃枉法的证据,只有这样才可以一举掀翻奕劻。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也只好在周荣曜是奕劻府上包衣的身份来做做文章了,不过想要凭借这些来掀翻奕劻,恐怕会有点困难,甚至拿奕劻丝毫没有办法也说不定,这样可就陷入被动,说不得真要将谭钟麟和奕劻摆在慈禧太后面前做个选择了。   “瞎了这么这群奴才的狗眼,你知道老子是谁么?!”周荣曜在总督府签押房中大声咆哮道,他晚上和一群人喝得天昏地暗,结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人套上头套押回到这签押房中。 第七十四章 审问   陈飞看着还有些醉醺醺的周荣曜,干脆一盆凉水毫不客气的浇在了他的头上。果然周荣曜在凉水的刺激下,立刻清醒了过来,破口大骂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面对的是哪些人,可见这家伙平时嚣张惯了。   沈静看着气焰嚣张的周荣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周道,我是不是该叫一声周老板呢?!”说完便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周荣曜,这里是两广总督府的签押房,不是你家的后花园。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老实的答一句,否则我沈某人让你尝尝这大刑伺候的滋味,不知道前人所说‘三木之下但求速死’这句话是不是有道理呢?!”   周荣曜这才清醒过来,看到台上坐得的人是沈静,他也见过几面,不过没有什么深刻印相,冲着两广总督府文案的名头,他也没有在抵羊纺织厂进口原料和机器上多为难。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两广地界上谁都知道抵羊纺织厂是两广总督谭钟麟罩着的地盘,他周荣曜就算有庆亲王奕劻做后台,也是不会轻易得罪朝廷封疆大吏的,但是今天他被押送到这里来,这让周荣曜感到非常的耻辱,尤其今天早上他还送谭钟麟上船,没有想到半夜便被抓起来了。   “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周某人来广州时间不长,却也没有得罪过谭督,为何这样待我?!”周荣曜扭动了下身躯,可是身体被绳子捆得紧紧的。   沈静拍拍案头上厚厚的一摞账簿还有从周荣曜府中搜出的与奕劻的书信,微微笑着说道:“周荣曜,我们也是奉上面的意思来办案。不错,你署理广东海关也是有段日子了,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们总督府,但是这些账目你可说的清楚?你摸摸自己的心口,这广东商人中有几个不恨你?你再摸摸自己的良心,私自伙同不法奸商串通洋商走私鸦片,你难道就不怕断子绝孙么?!”   “沈先生看来是今天有意同在下过不去了?难道先生就不怕上面责怪下来么?”简单的几句话,周荣曜就明白今天是对方摆明了要办他,说话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沈静听后哈哈大笑说道:“狗官,莫要以为有庆亲王老保你就可无忧!看看这些账本,看看这些信件,这些东西若是送到皇上面前,莫要说你的狗头不保,就连庆亲王也会受到牵连……识相的就老老实实的招供,把你是如何受庆亲王指使贪墨海关官银的事情说清楚,不然可不要怪我沈某人不客气!”   周荣曜嘶声喊道:“沈文渊!你不要狗仗人势!你就不怕老子到京师弹劾你么?!”   沈静看着撒泼的周荣曜,看看旁边的陈飞和杨超,笑着说道:“这个狗奴才,在王府当奴才时间长了,居然还会撒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王?”   “先生!”   “听说你们兄弟几个有几手绝活,给我们的周大人挑几样比较爽快的,莫要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免得上面有人说咱们滥用私刑,明白了么?!”沈静冷冷地笑道。   旁边的牢头老王拍拍胸口说道:“先生请放心,这活我们兄弟熟悉的很,保证周大人会浑身舒服的像成仙一般”说完便狞笑的交代了旁边侍从几句,侍从立刻和几个人跑到后面,不一会便抬上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刑具。   “周大人,劝你还是赶快招了的好,莫要让兄弟为难,不然一会舒服够了千万不要责怪兄弟几个!”老王说话虽然是像在讨好周荣曜,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就像豺狼见了绵羊一般。   “沈文渊!你污我的罪名,死也不怕,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报仇!”周荣曜高声叫道。   “哈哈,兄弟们,周大人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来,给周大人上道头菜先热热身,今天我们一定要把周大人伺候好了,明白了么?!”老王狞笑地说道。   旁边几个粗壮的衙役呵呵一笑,故意斗弄了一下手中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刑具,哗啦哗啦作响的刑具在签押房中响起,显得格外阴森,周荣曜听后,那肥胖白嫩的脸上不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两个衙役虎狼一般的扑上来,非常熟练的将周荣曜重新捆绑了一下,然后就给他上了两道刑具,又拿来一层小薄棉被铺在周荣曜身上。一会周荣曜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嘴中不断的大骂,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比较不经用刑,但是几道刑具下来居然死活不肯招。   陈飞小声对沈静说道:“文渊,这小子不招怎么办?这么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咱们的时间可不多,到时候还要追谭督呢?”   沈静微微皱眉说道:“他招不招都是一个样,咱们手中有这么多证据,已经达到目的了。这个狗才若是招了,到时候谭督打官司的时候更加有利罢了,再等等看,我就不信这个狗奴才能够挺得过去!”   牢头老王折腾了半天,看到周荣曜还在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屈服,心中不禁大为恼火,冷笑地说道:“周大人,没看出来你还是块硬骨头么?佩服!佩服!我们就喜欢你这样有骨气的人!来呀,这开胃菜算是上过了,给周大人上正菜!”   给周荣曜用刑的几个壮汉有些气馁的将刑具拆下来,一会一个衙役从别的屋中牵出一条电线,交到老王手中。老王将两个线头相互靠近,激起了一声声“刺啦刺啦”的打火声,听得周荣曜眉头一跳一跳的。   几个衙役重新将周荣曜捆绑了一次,弄得他就像个粽子一般。老王看看差不多了,也不多说话走上前去便将手中的电线头朝周荣曜身上一捅,周荣曜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喊,浑身震颤想要躲开却被绳子捆死,老王把电线头拿开后,他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老王看后大声笑道:“周大人,真是不好意思,看你喘气这么快,老王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新玩意,保证大人满意!”说完便转身朝沈静说道:“沈先生,还请借老王几张纸。”   沈静将案头上的一摞用来录口供的纸递给他,老王接过后拍拍白纸狞笑地说道:“周大人在王府大户人家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对这道菜不陌生,说不好您还给别人用过,今天您老先试试?!”   周荣曜看到老王手中的白纸后,本来就很苍白的脸上,变得有些泛绿了,还没有等老王给他用刑,便高声惨叫道:“沈先生,我招、我招了!”   这倒不是周荣曜是个软骨头,只是看到老王手中的白纸,他也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在王府中处死犯了重罪的家仆,就用这白纸蘸水湿透后,一层一层的糊到人的脸上,将口鼻遮住,被用刑的人撑不过多长时间便会因为窒息而死,端的恐怖阴狠。周荣曜不禁看过别人用过,而他自己也亲手使用过,对这种刑法心中甚是清楚,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自己来尝试这种刑法伺候了。   正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周荣曜刚才不过是咬牙挺过去,心中还指望自己守口如瓶能够得到庆亲王的营救,没有想到对方现在就给他来这一套。这也是周荣曜想偏了,这家伙贪污倒是非常利索,可是在这受刑上就显得外行多了,不要说沈静,就是谭钟麟在这里亲审周荣曜,谭钟麟也不会杀了他,不过他这一招供也到为沈静省去了很多麻烦,可怜庆亲王奕劻被他给赔了进去。   周荣曜一招供,沈静和陈飞都松了一口气,而王存善那边可没有这么费劲,口供早就准备好了。杨超一看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一挥手说道:“两位先生,签字画押之后还请速上小火轮,我们争取在上海和谭大人会合!”   “那就有劳子瞻兄护送了,这两个人犯可不能有闪失!”陈飞笑着说道。   “还要劳烦宇盛兄主持大局,这两个人犯的府邸都要看守好,能够晚些走漏消息就晚些,这样多少为谭督争取一些时间!”沈静说道。   沈静和杨超携带两个人犯还有众多证据连夜登上小火轮即刻前往上海,按照约定谭钟麟将会在上海等他们两天的时间,不管人犯审问的情况如何,沈静都必须将这两个家伙带到上海和谭钟麟会合。当然现在一切都在谭钟麟的控制之下,沈静更是超额完成任务,周荣曜不仅把自己贪污的事实给认了,还把他的主子庆亲王奕劻一起打包卖了,有了这些证据在手,掀翻庆亲王奕劻就更有把握了。   这段时间朝鲜局势反倒是有些平静了许多,汉城那里虽然每天枪炮声不断,不过日本人大多都是在佯攻,也许是兵力还没有集齐的情况下才会如此。不过左宝贵却管不了这么多,依旧是不断的从运输船上得到各种补给,忙着加固各种城防工事,甚至驱动朝鲜夫子正在赶着筑起第四座堡垒。   在这种平静的局面之下,刘公岛北洋水师基地却开始倾巢而出——两天前得到准确消息,日本在法国订购的桥立号战舰已经到达新加坡,在那里补充了淡水和原煤之后起锚出航,预计用不了十天就会到达日本,北洋水师想要收拾桥立的话就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有所行动,在半路劫杀桥立。   李鸿章非常清楚日本人在中国有着很多的无孔不入的间谍,这些间谍都有各式各样的保护伞,想要把他们全部都揪出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他已经下令大清国的电报必须要得到验证后才可以发出,有关中日战局的电报只要被怀疑有泄露军情者立刻扣押不发,这样就大大削弱了日本情报工作的效率。北洋水师全体出港这个消息立刻被日本隐藏在中国的间谍所获知,不过等他们将这个情报送出中国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谭延闿也非常想知道这次战斗的结果,历史已经改变的太多,本来是下半年才会打起来的甲午战争,结果现在就已经海陆并进,只是没有展开主力决战罢了。在谭延闿看来,以朝鲜汉城为中心,一个大大的火药桶已经形成,双方陆军肯定会围绕汉城归属相互打上一场,这是毫无疑问了。不过由于牙山运输路线的存在,日本人不可能真正的围困汉城清军,想要拿下汉城,摆在日本人面前的必须是先展开海军主力决战,以此来断绝牙山与汉城清军的武器弹药补给来源。   就在谭延闿想知道近在眼前的中日海陆决战的结果,谭钟麟已经到达天津了。也许是这段时间李鸿章有很多事情用到了谭钟麟,同时谭延闿在他的幕府中任幕僚,所以谭钟麟到达天津的时候,李鸿章亲自到塘沽码头迎接他。   李鸿章安排的非常周到,是借天津有名的紫竹林春元栈来做为谭钟麟下榻处,当晚设宴紫竹林,陪客不多,北洋幕僚中的于式枚、张佩纶加上谭延闿和李鸿章正好五人。席间不过是一些场面话,只是李鸿章对谭延闿的赞扬声不绝于耳,这也算是谭延闿在北洋的最后一顿饭了,明天他将会陪同谭钟麟一起进京,以后多半是在谭家在京城的宅子中一直到明年三月的会试为止。   饭后谭钟麟、李鸿章两人在谭延闿的服侍下开始密谈,于式枚与张佩纶都不得入内。在这次密谈中,谭钟麟把缉拿周荣曜一事和李鸿章详细的解释清楚,想看看天下第一总督李鸿章对此事的态度如何,这倒不是指望李鸿章能够从中出多少力,现在北洋和日本人已经搅和在一起,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神参与到这次弹劾庆亲王的政潮当中来。只是庆亲王是继恭王、醇王之后第三个执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满族亲贵,与现在的中日战争有着很深的联系,把事情提前做个通报也是给李鸿章提个醒。随后两人也没有多谈什么就各自散去了,由谭延闿代父亲将李鸿章送出去。   “中堂大人,有句话晚生不知当说不当说……”谭延闿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便叫住李鸿章说道。   “呵呵,组安,你在老夫幕下时间虽短但也清楚老夫的为人,现在你离开北洋幕僚了,不过有什么话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李鸿章倒是非常开朗的很。   “前段时间也是因为卫汝贵贪污粮饷酿出祸事,中堂大人这里很是被动,家父决心弹劾庆亲王纵容属下贪墨,眼下正是太后大寿的日子,这正是分散视线的机会。以中堂眼光,请指教晚生庆亲王在这种时候还有几成的把握来保住自己的红顶子?!”   李鸿章沉思一会说道:“若老夫是奕劻的话,恐怕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奕劻贪污索贿之名,只要是京师之地住过几天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个人经不起推敲,就是连我北洋水师军费每个月都要有他的孝敬才可以。若令尊弹章以上,老夫必会随后附议!”   李鸿章和奕劻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奕劻自从集体醇王之后,北洋在这个老家伙的眼中就是捞银子的好地方,每年都要从北洋身上刮下至少百万两银子才算完。对此李鸿章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奕劻眼看就要倒霉了,他李鸿章正好落井下石,若是现在自己抽不出身来,非要再踩上两脚不可。   谭延闿听后摇摇头说道:“中堂大人会错晚生的意思了。庆亲王去职基本上已经毫无悬念了,只是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总需要有人来执掌才行,这个未来执掌之人,中堂大人可曾想过?”   李鸿章听后心中一惊,这个人选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至少对他对北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尤其现在朝鲜战云密布的时候,如果派来的人和他的观点不同,甚至是翁同龢那种人,那对北洋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不过好在翁同龢从来没有和外国人打过交道,用他来当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一职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鸿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说道:“令尊的意思是六爷?!”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位爷也算是大起大落,加上这么多年远离官场,心态肯定变了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恭邸出山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总比庆王要好的多……”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唯一可虑的便是……”   “呵呵,中堂大人难道还看不开这迷局么?当年老佛爷是过分了些,但是中堂若设身处地而易之,中堂该如何选择?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今日恭邸已经不是当年的恭邸了……”   李鸿章微微一笑说道:“即便如此,对于老夫来说也是足够了,今日已晚,他日若是相逢,老夫必当摆酒以谢令尊!”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 第七十五章 恭王   “父亲,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和我卖什么关子?到底是谁啊?”   谭钟麟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次算是你第二次进京了吧?上次你虽然没有见到恭王,你可能没有想到大公主却看到了你!”   “大公主?!”   “呵呵,大公主便是荣寿固伦公主,是恭王的长女,算起来也是和你同辈的,只是岁数比你大多了。当时还是咸丰十一年年底的时候,两宫太后便册封八岁的她为固伦公主抚养在宫中。当年太后不容于恭王把持朝政,恭王遭灾也连累了她,被削去了固伦公主的名号,改封荣寿公主嫁给世袭一等公景寿的儿子志端。景寿也是娶了道光帝的固伦公主为妻成为固伦额驸,虽然那个时候大公主是以和硕公主的身份嫁给志端,但依旧是封过固伦公主名号的公主,两代人都娶固伦公主当时也算是一段佳话,可惜志端命不好,才半年便撒手人寰,十三岁的大公主就这样一直守寡到现在。”谭钟麟颇为感慨地说道。   “父亲,这个大公主该不会是当年的‘粉侯’吧?!”谭延闿问道,老头子说的这些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这还是和总督府幕僚们闲聊的时候谈起宗室的时候,幕僚们说道二十多年前京师有个非常霸道又无人能治的女霸王,人送外号“粉侯”,据说就是固伦公主。   清朝制度,中宫皇后所生女封固伦公主,嫔妃所生女封和硕公主。固伦公主品级约相当亲王,和硕公主约相当郡王。至于格格,成为亲王以下所生女的统称,但也有等级之分,亲王女封郡主,非皇帝亲生女而晋封为公主,在清朝历史上凤毛麟角。   谭延闿根据老头子的话算算时间,这大公主应该是最后一位有过固伦公主封号的公主了,恰好就在二三十年前,两者对应起来岂不是那些幕僚嘴中让人忌惮三分的“粉侯”?!据说粉侯出身亲贵,自幼目空一切,以后受到太后垂顾,更加颐指气使。她出门时,行人必须回避,车马必须停住给她让路。光绪初年,副都御史锡珍在路上遇到公主仪仗,躲避不及,车马冲犯了公主仪仗。公主大怒,将其连人带马押送协尉衙门,锡珍被迫跪在公主轿前叩头求饶,才被开释。   “呵呵,粉侯?粉侯!……呵呵,真是恰如其分!不错,这个大公主就是你听说过的粉侯,当年她在京师可是响当当的一霸,宗室头号惹祸精,但是谁能拿她怎么样?当年为父外放离京的时候正是公主刚刚死了丈夫,当时那气焰……时间一晃都快三十年了,大公主后来在光绪七年的时候重新被册封为固伦公主,人长大了心情也就慢慢平和下来了,也就不像年轻时候那般肆意胡为了。太后固然对恭王有些防范,但是对大公主却是呵护万分,也许太后自己认为是因为她指婚才会让大公主才十三岁守寡,这份欠疚也就让太后格外容忍大公主,在宫中也唯有大公主才敢反驳太后……”老头子笑着说道。   “与大公主相比,看来我还算是晚婚模范了!”谭延闿在心中好笑的想到,这个大公主居然在十三岁的时候就结婚并且守寡了,算算今年正好四十岁,当了二十七年的寡妇,这可真是受大罪了!   “可是孩儿第一次进京的时候也没有碰上什么人啊,大公主就算出行那仪仗孩儿还能够认不出来?!”   “呵呵,你小子真是好运气,今天为父入宫的时候便见到大公主了,大公主说你驯马的功夫倒是罕见的很,还说有一匹好马要送给你呢?!”   老头子一说这些,谭延闿立刻想到上次在街头驯服那匹黑马的场景,想想那家府邸看模样就不是一般的大臣,却没有想到那居然是大公主的府邸:“大公主不和恭王住在一起么?”   “皇族宗室自然有一些不为人道的规矩,其实大公主守寡的时候也可以回娘家的,可惜那个时候恭王和太后之间闹得正僵。恭王被罢去了议政王和军机大臣,为了保存大公主恭王请求罢去公主的‘固伦’名分改荣寿,守寡之后愣是让大公主留在外面府邸居住,后来风头过去之后才接回家中,也是两边轮流住上一段时间……”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那天也就是在街上碰上一匹受惊的骏马,一帮人制不住它孩儿忍不住出手,没有想到居然是公主的马。”   “哼哼,你知道那匹马是什么来路么?!”老头子冷笑地说道。   “这马还能有什么来路?不过大公主如此清贵,加上年纪也有四十了,骑马是有些不合适……”   “呵呵,这马自然是万里挑一的骏马,西安将军出手,若是俗物岂不是堕了人家的名头?!”   “荣……荣禄?!”谭延闿之所以对荣禄非常清楚,这完全是源于前生记忆里一部电视剧,里面说荣禄和慈禧好像是有一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荣禄得罪过慈禧,四十三岁的黄金年龄居然被去职十多年,就是当西安将军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清宫戏虽然大多数都是恶搞,和历史严重不符,但是也不能说一点也都不靠谱,剧本敢写慈禧太后和荣禄有一腿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当然谭延闿在弄清楚荣禄的经历之后,心中对这个传闻更是不信了——荣禄前半生顺风顺水,这毫无疑问是慈禧的功劳;后半生却如此凄凉,大好的升官年华却被浪费,远离政治中枢,如果慈禧和他有一腿的话难道会成这样?!   “也许这些顶级食肉动物偏偏好这一口,他们的心理是无法测度的也说不定……”谭延闿在心中腹诽的想到。荣禄虽然不像张之洞和李鸿章那么有名,但是也是在后世历史课本上留过名字的人——维新派头号大敌。此时康有为等人还在广东,明年才会进京和自己一同参加会试,不过谭延闿在广州的时候离康有为和梁启超也很近,就是没有拜访过他们——维新派成不了气候,和他们捆绑在一起那自己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论权谋这些书呆子哪里是荣禄这头恶狼的对手。   “不错,就是荣禄!荣禄这次看来是在西北住怕了,这次能够获得进京贺寿的机会,怎能不抓紧钻营?他就像走大公主的路数,希望大公主能够在太后面前多美言几句留在京城,这些日子也是往恭王府跑得勤快……”   “当年翁常熟和荣禄是拜把兄弟,正是他将荣禄出卖给沈文定,联合宝廷等清流陷害荣禄离京近二十年,想来荣禄回京站住脚根,那常熟……”   “哼哼,那岂不遂了你的心愿?荣禄此人不简单,二十年都没有磨平他,要是被他给缠上可是件麻烦事,以后如果你要是遇到他可要小心莫要得罪于他!至于翁常熟就自求多福吧,那封信估计让他把我也给恨上了,到时候在恭王和大公主面前,多说荣禄的好话,让荣禄缠着翁常熟,总比他闲着没事找我们的麻烦!”老头子冷冷地说道。   晚上谭钟麟带着谭延闿来到了华丽的恭王府,在谭延闿的眼中,这个时代的中国是深灰色的——前世历史中的有关照片都是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黑白照片。看过百层高楼大厦的谭延闿自问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建筑能够让他心动的,但是恭王府的华丽不在外面而是里面——也许是恭王奕訢的特殊经历,在恭王府中的客厅、议事厅还是书房都是两种格局,一种是传统的中式格局布置,另外一种是西洋格局布置,根据来访客人的不同身份来决定在哪种格局布置的房间中接待——当然谭延闿这是听老头子说的,不过即便是在夜色当中,从院墙外面就可以通过露出的建筑物阴影来揣测这座巨大的王府是何等的壮观。   按照老头子的话来说,像海关税务司赫德来访的话,恭王多半会在中式客厅里接待他,因为赫德自称热爱中国文化;若是李鸿章来拜访的话,因为李鸿章的洋务背景,恭王会安排在西式客厅中来接待。老头子是个传统的人,从三十年前离京后到现在,总共来恭王府不过数次,都是在中式客厅中接待的。   虽然次数比较少,但老头子和恭王的交情看样子非常深——恭王府中的管家走路都是落后老头子半步的,老头子也不用别人带路,径直走向恭王府邸的会客厅。谭延闿想想也是,作疆臣的若是在京师中没有个过硬的后台是很难坐得安稳的,以前老头子明显是慈禧太后阵营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这老家伙是脚踏两只船的主儿——准确的说恭王才是老头子真正的幕后靠山,不然恭王弃政第三次被罢黜整整十年了,连门房对老头子都是这么客气,甚至给人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在客厅门前,站立着一个四十许的女子,身穿传统的宫装,谭延闿看到她之后就明白了——二十年前的粉侯,荣寿公主!   “谭钟麟给大公主殿下请安了!”谭钟麟拱手就要拜下,谭延闿也学着行礼——荣寿公主是固伦公主的封号,品级相当于亲王,这是跟她老子鬼子六是一个级别的,谭钟麟一个正二品封疆大吏按照规矩是一定要行礼的,当然也有例外——左宗棠那样的火暴脾气肯定不会给公主行礼。   谭延闿也趁机仔细看看这个当年横行京师,连四品御史大员都要跪下来认错的“粉侯”荣寿公主——她长相平平,可能是生于恭王这样的权贵家庭,又是在皇宫中长大,有这样的经历自然身上透出一股清贵的气质。十三岁守寡到现在,当年的粉侯已经变成了端庄的大公主,往日飞扬跋扈到现在也只剩下让人隐隐尊敬的清贵,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谭延闿亲眼看到本人,实在很难相信这就是在幕僚口中那个让人闻风色变的粉侯。   “谭督免礼!”大公主走上前来赶紧扶住谭钟麟,顺便也阻止了谭延闿行礼:“谭督,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中一样,父亲听说您老要来,早就在屋中等待很久了!”说完便笑着带着谭钟麟和谭延闿走进客厅。   在富丽堂皇的中式会客厅中,灯笼里面不是蜡烛而是电灯,昏黄的灯光透过宫灯纱罩照在一张干瘪的脸上,两只略微显小的眼睛虽然眯着,但却透出通达世情的精光——这便是谭延闿看到恭亲王奕劻的第一眼,此时他正站在房间主座的前面,在看到谭钟麟进来后,更是向前走了两步。   “谭钟麟给王爷殿下跪安!”说完便抢前走了两步,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放在左手臂弯中就要跪下行礼,而谭延闿也必须跟着跪下。   恭亲王见此更是加紧走了两步,好歹赶在谭钟麟跪礼之前扶住了老头子的胳膊,不过谭延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跪下了,弄得他心中格外火大。   “文卿免礼!咱们两人还讲究这套干什么?!”说完恭王便把着谭钟麟的双手,看着这个最近几年风生水起的总督。   谭钟麟这几年从陕甘总督任上因为眼病的缘故请辞得到批准后,官场上的人都认为谭钟麟这一生也就此到头了,没有想到慈禧太后居然没有忘记这个老臣,在家赋闲的空挡差湖南巡抚询问病情,并且立刻起复为吏部尚书,没过几个月由破天荒的在此出任疆臣成为闽浙总督,接着又成为两广总督。晚清官场上比谭钟麟升官速度快得多的有得是,但是像这样的待遇“任他八方来风我自不倒”的功夫还真没有几个。   “文卿,你真是越活越年轻,倒是我这些年越发见老了!”恭王有些感慨地说道。三十年前那个小小的御史官到现在却成为名声显赫的封疆大吏,在联想到现在自己的境遇,恭王心中岂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谭钟麟此时已经七十三岁,而他才六十一岁!   恭亲王活到现在经过甲申年那场大变之后,十年以来已经完全沉淀下来——谭钟麟曾经给谭延闿看过一首诗“只将茶蕣代云觥,竹邬无尘水槛清。金紫满身皆外物,文章千古亦虚名。因逢淑景开佳宴,自趁新年贺太平。吟寄短篇追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最后一句原来的文字是“猛拍阑干思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   这小小的改动可不像诗人那样千锤百炼改诗稿这么简单,恭王首先是政治人物然后才是诗人。恭王奕訢在他的政治生涯中之所以受到重大挫折,这全是因为慈禧太后的恶意打击所致,追悔当年事自然是和慈禧太后有关了——当年他一念之差与慈禧合作干掉了顾命八大臣,后来鸟尽弓藏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谭延闿也是会作诗的,更会品诗,这小小的改动看似不大,但是恭王这一改动是出于内心的折射——恭王是个现实主义者,最后这次贬黜距今已经有十年之久,他最后的一丝雄心也都消磨殆尽,况且自罢黜他之后慈禧紧跟着收拾了清流,慈禧太后自此真的是一家独大奠定了自己的权威,他就算有雄心也必须屈居这个女人之下,对此恭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有“吟寄短篇追往事”了。   “呵呵,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正当春秋鼎盛之年,多打打拳溜溜弯活动活动手脚,国朝须王爷做事还多着呢?!”谭钟麟一语双关地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只是笑了笑,转头看见还跪在地上的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位便是你的三公子吧?!快起来,当真是少年英才文武双全,我虽然窝在这里,但是也常听外面传闻三公子博学多才,身手不凡,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谭延闿在恭王奕訢的扶持下站起身来,谭钟麟笑着说道:“这小子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王爷可别捧杀了他!”   “王爷过奖了,家父常常给晚生讲起王爷当年故事,晚生倾慕不已,心中多有疑难之处往后还要请王爷多多为晚生解惑!”谭延闿站起身来,心中虽然有些腹诽,但是两眼仍作“恭粉”状,连说话声调都装得似模似样,好像小兵见到BOSS的模样。 第七十六章 心远   清初满清入关有功的八大亲王都赐有大型府邸,由于他们战功赫赫,赐封之后子孙可以世袭罔替,所以后世以礼亲王为首成为八大家铁帽子王。康熙把他的父亲封为恭亲王之后,便只有恭王府而没有恭王了,雍正封其弟永璘为庆亲王,乾隆又改庆亲王为恭亲王。恭亲王传到这一代是道光皇帝在临死前留下的遗嘱中订下的,可惜同父异母的哥哥咸丰皇帝却对年轻时候的恭王异常警惕——咸丰五年恭王母亲去世,为了争封号被他的皇帝哥哥一掳到底,军机大臣、都统、宗令全部被削去。   十年的时候咸丰逃亡热河留下恭王应对英法联军,这也是兄弟两人不和的产物,最后咸丰病重也坚决的拒绝恭王前往热河看望,最终兄弟两人到死也没有见上一面。咸丰宠信肃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不定反而将恭王推向了慈禧太后阵营,皇室成员之间的恩怨纠葛是最为复杂的,一件小事、一句话也许就将身边不相干的人变成了敌人。   谭钟麟的发迹和恭亲王奕訢有着密切的关系,直到今天谭延闿才感觉到这种关系已经超越了官场上的某些来往,老头子和恭王之间的关系远比他想想中还要密切的多。   恭王眼神一亮随即又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一般隐匿于无形,只是笑着用他干瘦的手掌拍拍谭延闿的肩膀:“少年可畏,少年可畏啊!文卿,这孩子将来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绝非你我一生可比!”   恭王说完转身拉着谭钟麟的手臂,两人也没有按照主客之分来就座,只是随便挑了两把太师爷把臂坐下:“文卿,最近几年还好么?!”   谭延闿在荣寿公主的安排下,两人并排坐在恭王对面,外面一个丫环正端着一壶热茶走进会客厅,荣寿公主又站起来接过茶具,一挥手示意下人退出去,自己来为大家斟茶。不知怎么的,谭延闿居然在这个时候走神了——荣寿公主斟茶的程序几乎和方榕卿如出一辙,本来相貌平平的荣寿公主在摆弄这些茶具的时候,也有了一番别样的韵味。   “难道大家出身的女眷都会这套东西?!”谭延闿在心中嘀咕。   “呵呵,就是再难也要挺下去啊!王爷应该直到我的本性,都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不像年轻时候那样了。庆王在我那里闹得实在是不像话,我出手也是逼不得已,若是他的胃口小些,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算了,犯不着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过节。”谭钟麟说话虽然是有点抱怨的口吻,但是屋中的几个人都觉得这只是个戏肉让大家乐乐的。   恭王听后倒是联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淡地说道:“庆王那些事我也听说了,他和善庆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那些事几乎在京师是人尽皆知,若不是后台够硬早被人给收拾了!”   “呵呵,这件事暂且不忙,太后虽然有些事情糊涂一些,但是有些事情却是眼睛中容不得沙子的。庆王位高权重,也未必能够一碗水端平,端不平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老头子微微笑着说道。   其实庆亲王奕劻也是摆在明面上的敛财工具,能够用得起如此高档的敛财工具,在大清也唯有慈禧太后了。原本谭钟麟不愿意动庆王奕劻也是因为奕劻和慈禧家族的关系实在是太近,不过在庆王和周荣曜往来的电报中,他得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周荣曜在广东海关所聚敛的钱财不是存入票号解入北京,而是直接存放到香港汇丰银行的账户中。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玩味的举动——慈禧太后现在正忙着过六十大寿,而且就慈禧太后的性格而言是绝对不喜欢洋人的,所以这白花花的银子不可能不送到北方,就算要存起来也是中国的票号,他慈禧和外国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穿一条裤子,这么一笔巨款放在国外银行,老佛爷会放心?!   谭钟麟得到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是奕劻自己留下来的私货,慈禧除了一个卖官的钱之外,并没有在广东海关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慈禧卖官这并不是一个秘密,一般通常是李莲英出面,奕劻、那桐、善庆等人收受贿赂来按照数额的大小来决定授予什么样的官职,也许正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古话,慈禧卖官,光绪皇帝的老婆珍妃也倒腾着卖官,不过和老佛爷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发展潜力却是无穷的。   谭钟麟吃死奕劻就是在于老劻在汇丰银行的巨额存款,老劻可能还不知道,他那个包衣奴才周荣曜已经统统招供了,就连汇丰银行存款的秘押都给供了出来。陈飞已经前往香港去将这笔黑钱取出来,这是庆亲王奕劻自出头后近十年来大部分黑钱,不敢保证能够一锅端,但根据周荣曜交代数额差不多能够在三四百万贯之间,这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了。   在东暖阁面见皇帝之后,慈禧太后还专门单独和谭钟麟谈论过这次弹劾庆王奕劻的事情,加上之前老头子贿赂李莲英,两人上下其手一唱一和一起将奕劻给卖了——宫内的事情都是大公主事先做过安排,老头子之所以能够买通李莲英帮助说话,也是因为大总管李莲英和二总管崔玉贵有很大的矛盾,而崔玉贵在入宫前正是当时还是庆郡王府上的太监,能够抓住机会来给崔玉贵找些麻烦,李莲英求之不得。   经过这么一番安排,谭钟麟已经非常有把握来对付奕劻了——老佛爷现在看得就是银子,有了银子才能够过寿,奕劻敢背着她在洋人的银行中存了这么多银子,她能不心生怨怒么?就等陈飞将奕劻存在汇丰银行中的那笔巨款启出,真金白银摆在老佛爷面前的时候,也就是弹劾奕劻大功告成的时候。于谭延闿的担心不同,老头子什么事情都算计好了再出手,奕劻的后台如此复杂硬实,只要算计好了,照样能够坑了奕劻,只不过惩治一个巨贪还要向另外一个巨贪贿赂,多少让谭钟麟心生不爽罢了。   “王爷,有些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卿,你我几十年的交情,虽然很少见面,对国事的看法也有不同,但是交情归交情,国事归国事,这并不妨碍我们两人交好,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过最近我倒是听到你现在也开始办洋务了,怎么转性了?!”奕訢微微笑着说道。   谭钟麟听后笑着说道:“这不过是小辈们谋些事情,我看着也不错,咱们的银子也不能让洋人这么容易搂过去,现在天下太平但国事却是日趋艰难,朝廷府库空虚,就连两广这么富庶的地方都有些拮据,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多从洋人嘴中分出些银子来,也是为国着想。我是想说庆王这边估计也就这么回事了,但是庆王倒了总要有人去顶他的位子……”   谭钟麟的话虽然说了一半,但是久经宦海历经沉浮的恭王奕訢怎能不知道他下面的意思?眼神也不禁一亮随即黯淡了下去,这正好看在谭延闿的眼中,其实他见到恭王奕訢之后,就一直注意这个皇帝嫡亲父辈中硕果仅存的恭王。恭王和其他皇室成员不同,他非常能干,对于汉人他没有这么多偏见,正是他敢于信任重用汉人大臣,曾国藩等人才可以放手剿灭太平天国,一手缔造了洋务运动成就了“同治中兴”的局面。   只是恭王奕訢运气实在太差,碰到慈禧太后这样擅于玩弄权势的女人,才会在这三十年中接连受到了多次打击,最终彻底退出大清权力高层。恭王奕訢也时常回想当年,如果当时他站在肃顺一边会怎么样?肃顺对待汉人大臣的态度比他还要更进一步,以至遭到了全体满人的愤恨;肃顺也很有才能,就算无能也不会停滞建设海军,更不会拿军费修园子;如果肃顺在,那大清国皇帝绝对会落到他家,也不会落到老七家里……   太多的如果,可惜在辛酉政变中全部葬送了,再也不可能有其他选择。相对于慈禧太后,肃顺和恭王奕訢有着太多的相同点,可惜兄弟不和让他不认同肃顺从而选择了慈禧,这才种下了以后的祸根。对于这种深深隐藏在心底的怨恨,谭延闿是非常理解恭王奕訢的心态的——他已经离开权力中心太久了,做为从头到尾都见识过慈禧太后手段的皇室亲贵,他心中已经充满了畏惧,尤其是老七醇王死的不明不白更让他不寒而栗,为此他甚至还有些清醒幸亏当年是老七的孩子入宫,否则自己现在还能不能逍遥的活着都是两回事!   恭王奕訢没有正面回答谭钟麟,而是转头望向了坐在对面的谭延闿,笑着说道:“听闻组安在合肥幕下做过一段时间,合肥来信甚是夸奖组安之能赞不绝口,不知组安如何看?!”   谭延闿听后立刻站起来躬身说道:“此乃朝廷大事,晚生何能参与,只是心中有些妄言想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乃王爷一手缔造,海军衙门亦是如此,庆王身兼两职但多年来庸碌无为不说,还挖北洋水师的墙脚,巨额军费来去混乱无比,北洋水师多年来未曾添过一舰……北洋水师乃朝廷海上长城也,眼下中日操戈,太平年间若是有个这么庸碌贪鄙的王爷也就算了,但是此时朝廷社稷交付此等人品恶劣之人,朝廷放心么?王爷放心么?百姓放心么?!”   奕訢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不算妄言,确实是持中之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局,文卿兄,你真是好福气啊!”   谭钟麟笑呵呵地说道:“闿儿还小,有些事情他不明白,恭王以后还须多多指点方可成才。这孩子和我不一样,对洋务却是非常感兴趣的,恭王当年一力创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主持通商,后国朝洋务皆由恭王一手操办,恭王以后还要多栽培他!”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提它干什么,不过我听说组安开办的抵羊纺织厂为海内之首,质量与洋布洋纱丝毫不差这是好事,但是洋务首要还是在铁路,有机会组安可以试试……”恭王微笑地说道。   “铁路诚然为洋务首要,但是也需要钢铁冶炼为其奠定基础,否则铺设铁路所用钢轨皆从列强处进口,花费不菲不说,还要受到其节制。晚生兴办洋务前有曾文正公、李中堂和湖北张督为鉴,采取商办的手法,虽然不知道最终情况怎么样,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呵呵,我听盛杏荪说过,张南皮是完全官办,什么纺织厂、钢铁厂办的就像是个衙门一样,那些货色能够办什么事?无非是中饱私囊贪鄙成性的家伙,南皮的银子花得不少未必能够办成什么事……合肥那里有杏荪来办,用的是官督商办,杏荪倒是非常羡慕组安,他的胆子太小也没有一个当总督的老子,所以只能够用官督商办的法子来摸着石头过河……”   可能是十年远离政治中心,恭王奕訢说话反倒是洒脱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句话说下来倒是有三分戏谑的味道。本来到恭王奕訢这里是谈谈宫里的事情,结果几人谈兴虽高却再也没有涉及宫廷内部风向或是庆王奕劻的话题,谭延闿看老头子那里也是一片自然,来到这里仿佛就像是串门一样,决口不生硬的改变话题,只是陪着恭王说笑谈些洋务上面的事情。   谭延闿不知道老头子心中再盘算什么,也不知道布局如何,只是跟着老头子的脚步就好了。其实能够进入恭王府成为堂上客已经十分不容易了,恭王自打甲申巨变远离朝廷政治中心之后,就很少与大臣会面,恭邸富丽堂皇来客却是罕有。像翁同龢当年也是同样受到恭王的牵连被赶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按理说应该是铁杆的“六爷党”,但是近十年来根本没有踏入恭王府一步,而李鸿章也是与其共事多年交情非浅,也仅仅是来过几次,上门的频率和老头子不相上下而已。   感情是靠“走动”的,荣禄有两个妹妹、两个女儿都分别嫁给了当朝的显贵,这还不算,他还娶了大学士灵桂的长女,结亲固然是荣禄当年显赫发达的重要因素,但这也只是其中一半的功劳,剩下的一半得分则是在于荣禄经常出入权贵家门联络感情。这次来到恭王府并不是非要取得什么东西,只是联络感情就已经收获不菲了,毕竟恭王现在还没有起复,前面的谈话中恭王应该明白谭钟麟是想通过这次弹劾庆王奕劻和正逢中日战争的关头,借此让恭王再次出山执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海军衙门,甚至是重掌军机。   重掌军机,成为军机领班现在看起来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做为慈禧太后曾经的一号潜在政敌,连番遭遇慈禧的打击,可见慈禧太后对恭王本身也是很顾忌的,加上帝系一脉论血缘和辈分没有比恭王奕訢更高的人了,在满人中恭王所拥有的政治声望远不是他弟弟醇王所能够相比的。曾经的洋务派开山鼻祖,恭王奕訢手中掌握着大量的政治资源,若是让这么一个人重掌军机,慈禧太后会有很大的心理障碍。   “万一李鸿章和日本人干起来若是失手了,这个局面谁能够收拾得了?现在的军机领班礼亲王世铎有这个本事么?”在家中谭延闿父子谈论恭王政治前途的时候,他的一句话让谭钟麟思索了半天。   现在也唯有谭延闿这么肯定恭王奕訢还有复起的机会,因为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中所记述的便是恭王奕訢在最后黄海大战惨败、清军地面军队陷入一片糜烂之时,恭王奕訢被重新启用来收拾残局的——慈禧太后自然是没有这么好的心,不过是拿恭王奕訢来当替死鬼的,反正一把火烧了圆明园之后被迫签订《北京条约》的奕訢这辈子没少签订类似的屈辱合约,所谓债多不愁再多一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七十七章 南大洋   恭王奕欣是洋务运动的倡导者,他这一生干的最大的错事是在辛酉政变中站在慈禧这一边诛灭八大臣;而他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便是发起洋务运动和建立了北洋水师。谭延闿看得出,奕欣对于洋务事业还是非常得意的,尽管遇到了这么多挫折,连他自己都成了牺牲品,但是洋务在中国已经站住了脚跟,这也让他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谭延闿却知道,恭王、李鸿章等人的洋务活动却随着甲午战争的惨败,其最高成果北洋水师的覆灭无奈的落下了帷幕。现在的甲午战争进程已经和谭延闿所知道的有了很大的出入,中日双方还没有展开大决战,日本就已经沉了一艘主力战舰,并且北洋水师还要想在海上劫杀正返回国内的桥立舰,估计这几天便要有个结果了。   也算是为了投恭王所好,谭延闿详细的介绍了抵羊纺织厂,正如奕欣向谭延闿所说的那样,抵羊纺织厂说到底也是官督商办,只是和盛宣怀的模式有着很大的出入——谭延闿给予民族资本家们更大的空间,只是在政治上提供保护伞而已,企业本身还是完全依据市场规则来运行的。   这种模式是盛宣怀最期望的办工厂的模式,可惜尽管有李鸿章这样的大佬做靠山,盛宣怀也没有办法像谭延闿那样办工厂,尤其是谭延闿入股抵羊纺织厂可是占了半数股份以上,这样就可以有效的保持对工厂的控制。盛宣怀虽然有钱但还没有达到谭延闿的水平,他要想挣钱只能够靠在工厂中上下其手来捞钱这也就成了一个死循环——你可以捞钱,别人也可以,大家一起捞,这样的工厂可想而知后果会怎么样。   不过在盛宣怀的控制下,这种捞钱的程度会被控制而已,是以谭延闿现在就可以断定,盛宣怀正在筹建当中的上海华盛纺织总厂绝对不是抵羊的对手,而盛宣怀在工厂上所赚取的利润也比自己差了八条街这么远。   此消彼长之下,谭延闿倒是很期待过几年盛宣怀拿什么来和他争夺张之洞的汉阳钢铁厂,尤其是现在抵羊已经向张之洞发出一个合并方案——张之洞以湖北纺织官局为股本,由抵羊纺织厂向其注入资金进行改造,届时官方只收取股本所产生的红利,或是可以卖出股本,其余纺织厂人员使用、日常生产和官方再也没有一点干系。   对于这个合并方案,张之洞正在考虑当中,这个方案对于张之洞来说是极为有诱惑力的,因为在这个方案之外,抵羊纺织厂将会继承所有湖北纺织官局所欠下的债务,张之洞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抛弃这个大包袱。在抵羊纺织厂的股东眼中,张之洞接受这样的条款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抵羊纺织厂并不是非常需要湖北纺织官局的生产能力,而是看重了它的销售渠道,张之洞现在不接受没有关系,抵羊可以一步一步的侵蚀湖北纺织官局的市场,让它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化。   “晚生做洋务实业最重要的动机便是分洋货之利,同时也是为了中国商人的未来着想……”   “分洋货之利老夫倒是明白,但为中国商人未来着想是何意?”   “洋布洋纱横行中国,洋商倒卖价格极高,这是欺中国商人无法生产之故,若是我们自己也能够生产的话,那洋商必定会迫于我们的压力将洋布洋纱的价格降下来……这只是一个例子,其实洋人的东西有很多都是如此,诸如盛杏荪等人的招商轮船和洋商的太古、怡和洋行在长江的船运角力一般,以后这样的事情将会越来越多!还有便是中国能够自产的话同样也可以为我们的敌人造成麻烦,在经济上来打击对手……”   这个时代的中国对经济战争几乎没有这个概念,郑观应等人和洋商怡和、太古之间的争斗充其量不过是一场“现代化”的商战而已,对中国商人来说只是开了一个华商正面挑战洋商的先例。谭延闿虽然不是学习经济的,但也清楚如果中国关闭对日本的贸易,那对日本来说将会面对什么——此时日本的工业产品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纺织品,中国则是日本的倾销市场,当然这个市场的霸主现在还是英国人,日本人只是占了很少一部分。   不过这种情况在未来的几十年内随着日本的野心越来越大,“抵制日货”也是从那里开始喊出来的。虽然谭延闿也知道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人高喊抵制洋货了,但是他还是更喜欢“抵制日货”——没办法,谁让日本这个邻居对中国的野心实在太大,日后对中国的伤害也最大呢?!   说到这里恭王奕欣倒是来了谈兴,长久以来他一手扶植洋务运动,但最初的动机无非是发展军事来剿灭太平天国的需要,后来又转向自产以防止国库空虚,通过自产来分洋商之利,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国现在是不允许外国商人在中国投资建厂生产货物的——这也是增加洋货的成本,扶植本国还非常弱小的现代化工业的需要。不过若是论起通过经济手段来达到打击对手,甚至是谋求国与国之间的某种政治利益,这种说法恭王奕欣还是头一次听到。   “以前盛杏荪来我这里也是谈论很多洋务的事情,说实在的,听你这么一说你比杏荪要干得好,真是年少有为……组安刚才所说的打击对手应该是日本吧,洋务和打击日本有什么关系?”   “日本和大清基本上同时开始接受洋务发展洋务,不过日本国力贫弱,开始的时候是远不如我大清做得好,只是自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上下有劲都朝一个方向使,不像我大清各自絷肘进一步退两步,久而久之到现在,日本的制造水平已经略胜我大清一筹了。日本国力贫弱,诸如纺织、西药等行业固然是为了满足国内需要以分利于洋商,但是最终的心思还是瞅准了我大清,这里的市场庞大,日本的货物也就有了销售的地方……两国的水平都差不多,只是我们还无法满足国内商品的需要,一旦洋务做大能够自给自足,将日商挤出中国,则日货无销售市场,自然也就无法支撑其军队消耗……”   事实上谭延闿早就开始注意要在经济上针对日本,要不然他也不用创立抵羊纺织厂了,光凭健民制药就足以保证谭氏家族的财务来源,而且制药也是谭延闿的本行,怎么也比纺织行业好得多。抵羊纺织厂最终瞄准的目标便是将日本的纺织品彻底的挤出中国,并且在缫丝等产业上和日本展开竞争,尤其是国际市场,就算有所损失也要抑制日本的出口,借此来打击日本的轻工业。   “看来自己的健民制药也要下下功夫了,这可是自己的老本行,光有一个戒毒丸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丰富一下产品,以这个时代的医药水平,健民制药完全可以做到世界顶尖水平,这可是一大财源啊!”谭延闿心中稍微一走神想到。   “日本和中国差不多,简单的枪械还好说,自己慢慢有能力也可以制造,但是像军舰这样重要的武器装备他们也是需要进口的,只要进口这些大型武器装备,就必须需要外币,就会造成金银外流。事实上日本国小,其资源贫瘠,就算是纺织也需要从印度或是我大清来进口棉花,然后纺成纱布再销往我大清以此做为支撑。若是我们的洋务产业上了规模,能够自给自足,日本人就休想从我大清身上赚取银子,这也就相当于给日本断了奶,可惜现在我们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谭延闿不无惋惜地说道。   恭王奕欣沉思了一会说道:“组安有这个心思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事情总是要一步步的来,盛杏荪他们干了这么多年的洋务,也没有你想的这么清楚透彻。可惜组安不能早生二十年,若是那时老夫遇到你的话该有多好!”   谭钟麟在一旁笑着说道:“王爷,现在也不迟啊……”奕欣微微一笑点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谭钟麟的话。   谭延闿父子深夜与恭王奕欣告辞,不过在临走的时候,谭钟麟交付给大公主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存单,并且交代道:“现在出入宫禁不像十年前,都是需要给‘门包’的,王爷十年未曾问政,收入清减,这二十万两是他多年来攒下的门包,正好给恭王周转之用。”   荣寿公主在宫中地位尊崇,整个皇家中人也唯有她可以直面慈禧太后,为人也是八角玲珑,接到谭钟麟的银票之后也未曾推辞,就简单的道谢收下来了。   也许正应了老头子对卖官鬻爵高层的分析,从慈禧太后到庆王奕匡再到底下的诸如周荣曜之辈,他们之间都是有一定利益分配关系的。当三天后老头子收到陈飞在广州发来的电报,依据周荣曜的供述,他在香港汇丰银行中提出了四百五十万两白银,已经转送到广州两广总督府衙。   老头子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去颐和园向慈禧太后禀告了此事,并且还煽风点火地说道:“庆王奕匡在英人汇丰银行中的存款恐怕不过是狡兔三窟中之一,其余存款所在处实难估计”   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周荣曜不过是庆王奕匡的一个包衣奴才而已,他虽是庆王的心腹之一,但却未必能够掌握更多的庆王奕匡存在外国人那里的所有存款账户,现在所查出来的四百五十万两白银存款,很可能是只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也许是查出庆王奕匡的贪污受贿的金额巨大,惹起了众多清流官员的不满,加上前一段时间卫汝贵贪墨军饷一事,很快清流调转枪口瞄准了庆王奕匡,各种弹章纷至沓来,堆满了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的桌面。不过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庆王奕匡亦通过其福晋和太监二总管崔玉贵在慈禧太后面前吹风,对此谭钟麟只是老神在在地笑了笑。   奕匡在汇丰银行的存款被查出来证实之后的第四天,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下诏革去庆王奕匡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与海军衙门大臣等一切职务,交由宗人府来看管,并由两广总督谭钟麟来负责彻查庆王贪墨一案;军机领班礼亲王世铎来暂时兼任奕匡留下来的空缺。诏书措辞严厉,处置庆王奕匡的力度也非常大,诏书一出天下清流都各自为之一振,翁同龢亲自到谭钟麟府邸祝贺。   不过就在朝廷上下关注庆王奕匡倒台的时候,六月二十五日北洋水师和日本舰队在距宁波以东三百公里外的南大洋中展开激战——李鸿章在沿途密切监视得到从法国返回的日本主力战舰桥立舰的行踪后,派出北洋水师前去拦截,终于在南大洋之处与正在为其护航的日本舰队相遇,双方即刻展开激烈的海战。   南大洋就是谭延闿所熟知的东海,北洋水师以定远为旗舰,致远、经远、靖远、来远、广乙、扬威七舰,外加两艘鱼雷艇福龙艇和左一艇。与日本舰队以松岛为旗舰,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比睿、西京丸外加桥立舰共八艘战舰展开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大规模蒸汽铁甲舰之间的大海战。整个战斗持续四个小时,日本舰队倚仗航速优势率先撤离战场,北洋水师尾随攻击未果后就近返回上海略作修整后正在返回刘公岛的海上。   当谭延闿得到中日南大洋海上大战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这“南大洋之战”完全就是历史上黄海大东沟海战的翻版,历史上的大东沟海战应该是不会出现了?这场大海战到底是不是和历史上大东沟海战对应,谭延闿并不是很关心,毕竟中日两国在三月份就开始在牙山海战相互开火,随即两国宣战,这比历史上要早太多,现在由于北洋水师半路截杀桥立舰而引发的大海战也就不足为奇了。   令谭延闿非常庆幸的是北洋水师并没有重蹈历史的覆辙,至少在战果上来看还是说得过去的——日本舰队高千穗、松岛、比睿三舰被击沉;北洋水师经远、来远、广乙、扬威四舰在战斗中沉没,鱼雷艇福龙艇在海战中因为偷袭吉野未果,在发射四颗鱼雷皆未命中撤退时被浪速击沉,靖远舰战斗中受损十分严重,在撤退的时候动力系统发生严重故障,被定远拖拽回上海。   整个大战日本和北洋水师是三比四在数量上略胜一筹,可是谭延闿却知道这个战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了,他在北洋幕府中待过一段时间,对于所关注的甲午海战自然是不会放松,中日两国战舰的数据他也是倒背如流。如果从数据上看,北洋水师这次战斗吃亏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场胜利——高千穗和松岛都是日本舰队的绝对主力战舰,仅这两艘战舰的排水量加在一起就已经超过北洋水师的四艘沉没战舰的总吨位了,而且这两艘日本战舰上所搭载的舰炮无论是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要比北洋水师的四艘沉舰要厉害得多。   这场海战再一次的应证了北洋水师的厚装甲、高攻击力,而日本海军似乎也从另外一个侧面应证了击败北洋水师的办法——经远、来远和受伤沉重的靖远舰都是高千穗和浪速的战果。这两艘日本主力战舰上装备的260毫米火炮对北洋水师主力战舰的厚装甲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在海战中多次击穿北洋水师除定远舰之外其他战舰的装甲,开战不到一个小时两舰合力围攻靖远舰,致使经远舰成为此次海战中第一艘被击沉的战舰。   这两艘姐妹舰在海战中几乎是压着北洋水师舰队打,在战斗中出尽了风头,好在定远舰的一枚305毫米炮弹击中了高千穗的要害,在海上行动缓慢,随后被致远和来远围攻,被击中十三发210毫米炮弹,在海上动弹不得,最终被赶上来北洋水师速度最快的左一鱼雷艇释放鱼雷所击沉,但来远舰也被浪速主炮攻击,被击中二十三发260炮弹,最为致命的是其中一发击穿装甲命中弹药舱引发大爆炸,管带邱宝仁和一百四十名水手阵亡,和高千穗差不多同时沉没。 第七十八章 燃烧   至于松岛和桥立舰上的320毫米主炮在海战中的作用非常有限,威慑多过于实用——在四个小事的战斗中,这两门日本当之无愧的最大口径舰炮仅发射了五次,无一命中。不是它们不想开炮,而是这两门主炮几乎不能转动,日本海军的命中率完全是靠火炮数量和发射速度给堆上去的,但是这两门主炮的发射是需要极佳的战斗时机,它们靠所搭载舰船运行轨迹来完成瞄准射击,不要说是日本海军,就是公认的海军素质最高的英国海军使用这样的主炮也是一样的。至此通过两次海战的战斗经过,北洋水师和日本舰队都看清楚了这三景舰上倚为长城的320毫米舰炮是在摆样子、吓唬人的,在海战中炮塔不能够自由转动发射,再大的口径也是白搭。   定远舰的战果便是击沉了日本海军旗舰松岛舰,不过被松岛、吉野、秋津洲连续击中,海战中总共被击中110发炮弹,船体弹坑密布但是却没有被击穿装甲,幸免沉没只是船员水手死28人伤61人,人员伤亡惨重。定远舰上四门305毫米主炮成为这次海战中最闪亮的攻击利器,虽然发射速度比较慢,但是它所发射的开花弹在日本舰队的眼中简直就是阎王的催命符——在靖远被率先击沉后,北洋水师舰队愤怒的炮火都全部向浪速和高千穗集中,定远后前后向其发射了十六枚305毫米炮弹,命中三枚,其中一枚因为质量原因居然横穿高千穗舰后落入海中;第二枚在其机械舱内发生爆炸引燃舱内机油发生大火,高千穗的航速瞬间慢了下来;最后一枚击穿其轮机舱装甲击毙其总管轮和数名日军将领,使得本来就已经勉力行驶的高千穗彻底失去了控制。   日本海军原本就对定远和镇远防范很深,在牙山海战因为严岛舰沉没饱受责难的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在辞职未被批准后,这次看到定远舰居然没有和镇远在一起独自率领北洋水师舰队截杀桥立舰,当即就下达作战命令,务必要趁着这个机会击沉定远,断北洋水师一臂,同时也是为严岛的沉没报仇。   在这次海战中,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因为朝鲜战局紧张,临时登镇远舰为增援朝鲜船队护航。本来以为这次北洋水师分舰队出行截杀桥立舰没有什么问题,为了防止桥立舰利用速度快的优势逃跑,还带上了北洋水师航速24节的左一鱼雷艇,却没有想到围绕日本间谍早已经获得了消息,并且转道在上海乘坐英籍货轮前往日本通报消息,并惹来日本主力为桥立舰护航,设下圈套反过来围杀北洋水师。   管带右翼总兵刘步蟾在遭遇日舰后,指挥北洋水师成纵队迎战日本舰队,在经远、高千穗、来远沉没,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激战,双方队形都已经被打散,中日双方旗舰恰巧斜向相错行驶。刘步蟾立刻命令前主炮塔右转瞄准松岛开炮,却没有击中,没有想到自己的舰桥居然被舰炮开火时给震塌了,幸好刘步蟾此时正在前主炮位的指挥台上指挥战斗。   伊东佑亨和松岛舰长尾本知道也立刻命令左舷六门120毫米火炮向定远开炮,定远舰虽然冒出了被击中的浓烟,却是在定远左舷——那一炮是吉野命中了定远。定远巨舰上的煤包沙包被炸的碎屑横飞,“门特勒特”防弹铁锁铮铮断裂声和炮弹的激烈爆炸声绞成了一片,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定远两舷被松岛和吉野连续击中了五发炮弹。   刘步蟾命令侧舷150舰炮向吉野开火后,继续坚持前后主炮塔瞄准松岛,一旦松岛越出前主炮的射击范围,后主炮立刻瞄准射击,务必要击伤日本旗舰。就这样定远继续承受着松岛和吉野的夹击,不过在六分钟后,吉野舰上也冒起了黑烟——致远舰管带邓世昌在发现吉野和松岛左右夹攻定远后,即刻甩开对手浪速,在两千五百码外就近向吉野开炮,并且运气极佳的第一次射击主炮便命中吉野侧舷击穿装甲在一个舱室内发生爆炸,幸好不是要害部位,否则吉野恐怕当即就要受到重创。   先是中日海军旗舰对决,吉野、致远先后绞入,后面浪速、靖远、秋津洲、桥立、广乙、扬威、比睿和北洋水师的两艘鱼雷艇都给搅了进来。从开战到现在战事围绕两艘旗舰发展到了最高潮,正在和致远缠斗的吉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条白色的轨迹向其延伸过来,大佐河原要一大惊失色,立刻命令管轮调转船头躲避鱼雷——福龙艇管带蔡廷干看到左一鱼雷艇王平居然乱战之中还击沉了高千穗,登时眼红不已,这次见各舰搅成一锅粥也想重演王平的奇迹,摸到吉野附近突然释放鱼雷,虽未命中却将吉野吓了一跳,也减轻了致远的压力。   随后的十分钟内,福龙艇相继发射了剩余的三发鱼雷,有两发鱼雷命中了吉野,居然都没有爆炸,蔡廷干也顾不上跳脚大骂天津机器局那帮孙子们偷工减料造的劣质鱼雷,急忙调转船头,企图脱离交战区域,结果先被桥立的三磅速射炮击中了两次,随后又被吉野的120毫米舰炮击中,不到一分钟便沉没了,全体艇员无一生还。   福龙艇这么一搅局,定远舰和致远舰的压力大减,致远舰趁机向吉野连续发炮,可惜无一命中,倒是后主炮击中浪速一发;而定远舰趁着这十分钟305、150、75毫米舰炮集中火力向松岛开火,海面上到处弥漫着舰炮发射或爆炸所产生的烟雾,松岛也无法观察到吉野的状况,一边向定远还击,一面承受着定远的炮火打击。   就在福龙艇射出最后一发鱼雷的时候,定远舰的运气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来了——所发射的两枚305毫米炮弹居然同时命中松岛,定远的运气就是松岛的灾难,登时松岛舰中部和尾部船体腾起了滚滚浓烟还有几米高的火苗,隐约伴有爆炸声传来。此时松岛已经超过了定远的前主炮射击界面,只能够依靠后主炮继续对松岛射击,刘步蟾当机立断命令前主炮旋转,瞄准左前方这次截杀任务的目标桥立舰继续射击。   广乙和扬威此时在海战战场的东北方向和日舰比睿与西京丸缠斗,冷不防的被斜冲过来的桥立舰打了正着,广乙在前桥立舰突袭致使广乙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连连中弹。广乙的装甲极薄,桥立舰的120毫米舰炮拿致远等舰没有办法,但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穿广乙装甲给予重创,桥立舰不过才两轮射击,居然有三发炮弹击中广乙,登时就让广乙冒出了滚滚黑烟。   广乙和扬威的主炮都接受了北洋水师的改造——舰上主炮都换装成150毫米速射炮,这一换装是日本人以前所不知道的,这四门安装在两舰上的新式速射炮都是江南制造局仿制克虏伯火炮,虽然达不到原装德国货的标准,但一分钟也可以连发两炮,这给比睿和西京丸带来了天大的麻烦。眼看比睿已经快要沉了,没有想到桥立舰居然这么凶狠,不到一分钟居然被桥立打成重伤。   广乙管带林国祥见事不可违,看到自己的战舰浓烟滚滚烈焰卷腾已经是受了致命的重创,广乙不比致远等铁甲舰,它是木质的,一旦燃起大火就没得救了。看到此情此景,林国祥冲进了驾驶室,开足了马力放弃闪避直接冲着不到六百码外的比睿舰冲过去,想要撞沉比睿。日舰桥立、比睿和西京丸上的日军大惊失色,顾不上旁边不远处的扬威连连向广乙舰开炮,不过却一发也没有命中。   扬威舰管带林履中则非常清楚林国祥是想和比睿同归于尽,于是也放弃了抵抗,一边开炮一边冲着西京丸靠拢——桥立舰的火力实在是太生猛了,周围的北洋水师战舰或沉或伤都离他们太远根本无法赶在桥立的前面救他们,林履中想通过冲撞西京丸或许能够杀出一条生路——西京丸若是躲避则直接冲出去向致远靠拢,如果不躲的话……   随着一声巨响,广乙舰终于用船头成功的撞击到了正在疯狂逃命的比睿舰,不过一分钟两艘战舰同时沉没,而冲向西京丸的扬威则没有这么好运——西京丸看到比睿的下场后,也顾不上发炮还击,确实是撤退了,但是扬威斜后方的桥立舰所发射的一枚120毫米炮弹击穿了装甲后进入船体在锅炉舱爆炸,扬威失去动力后依靠惯性向前冲了一段距离后就不能动弹了,桥立舰上发射的更多炮弹随之而来,扬威陷入一片火海……   致远舰虽然用前主炮向桥立开炮,但无奈一发也没有击中桥立,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扬威和广乙陆续向日舰冲去寻求同归于尽,广乙完成了它的使命,而扬威却抱憾南大洋。正当邓世昌为不能挽救扬威和广乙而遗憾的时候,没有想到致远的后主炮单管210舰炮居然鬼使神差的击中了正在拼死解救旗舰松岛的日舰浪速,并且击穿其侧舷装甲进入内部舱室引发了大火。   这突如其来的一炮让浪速舰上乱成了一锅粥,致远也不知道这发炮弹到底击中了浪速的什么位置,居然让舰上的日军几乎如无头苍蝇一般在甲板上四处奔跑,拼命救火。不过致远舰后主炮炮手受此激励反倒是继续装弹瞄准射击,可惜再也没有命中,倒是一发150毫米炮弹再次击穿浪速舰前部装甲不过炮弹却没有发生爆炸。   还轮不到致远惋惜,桥立舰报复的炮火便转移到它的头上,几轮射击之后,致远前主炮塔被桥立舰命中两次,炮手当即有四人牺牲,而邓世昌在前主炮位指挥台上指挥,也被一发落到附近的炮弹爆炸后的弹片击伤左臂,一时鲜血染红了军服。   仿佛是受到了广乙舰撞沉比睿的启发,邓世昌命令总管轮开足马力径直驶向桥立,并且命令前主炮塔不断的向桥立射击攻击前进。相比之下继续攻击浪速是最有把握的,因为浪速舰受到了重创,从船舱内冒出的黑烟是越来越浓,况且因为是新舰,航速18节的桥立反而要比已经使用了九年的浪速反倒是快出一两节,可惜浪速是在致远的后方,掉转船头不但费时费力还要受到桥立舰的猛烈攻击,邓世昌下定决心非要效仿广乙将桥立留在南大洋!   致远舰连连被击中还一个劲的向桥立发动攻击冲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来仗打到这个份上,北洋水师已经开始真的拼命了。桥立看到致远这番架势,一面立刻向东北方向逃窜,一面向致远开炮希望能够阻止致远前进。致远的双联装210毫米舰炮不断的向桥立开炮,居然有如神助般的接连命中桥立三炮,其中一炮正中桥立舰的指挥台,将其炸了个粉碎,剩下两枚击中其右舷击毁一门120毫米舰炮,并且引起了甲板弹药发生爆炸,登时就将左舷的一片侧舷甲板炸飞,炮位周围的日舰水手尸骨无存。   前有广乙、扬威,后有致远如此拼命引动了日本舰队的恐慌,在桥立舰不远处刚刚逃脱广乙撞击之灾的西京丸吓得立刻掉转船头立刻向正北方向逃窜——若是致远追不上桥立,那肯定会来找它的,论火力不及致远,论速度又满上一筹,要是碰到致远舰那西京丸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就在这时松岛舰上又传来数声巨大的爆炸声响——旗舰松岛终于又栽在了锅炉上,先前被命中的地方引起大火祸及锅炉系统,速度明显降低,这使得其机动能力大大削弱,被定远305毫米后主炮又打中了三发,其中一发击中了轮机舱造成机油泄露引发大火,时间一长舰上日本水手灭火不利居然把弹药舱也给引燃了,终于发生了灾难性的后果。   看到松岛舰上不断发出的爆炸声和冲天的大火,日本舰队吉野舰升起了旗舰旗——松岛舰已经完蛋了,吉野舰长河原要一大佐接替松岛舰成为日本舰队的旗舰。河原要一接过舰队指挥权后,立刻悬挂撤退旗帜,吉野斜向脱离战场,使用后主炮攻击定远,本来是想攻击致远以解桥立之危的,接过桥立将致远引向了东北方向,超出主炮射界,无奈之下河原要一只得下令攻击定远,给浪速争取撤退时间,免得继续暴露在定远前主炮的打击范围内。   桥立舰终于仗着新船高速航行的优势,摆脱了致远的拼命冲击,不过它也是万分幸运——致远在攻击前进的时候,向它发射了两枚鱼雷,一枚擦肩而过,另外一枚击中尾舵居然没有爆炸,这对于桥立而言简直是太幸运了。惊恐过后看到吉野下令撤退,并且看到其姐妹舰松岛沉没的景象后,桥立舰长大佐日高壮之丞也没有犹豫,全速脱离致远远离战场,至于西京丸先它一步早就冲着北方逃窜了。   浪速舰长东乡平八郎在指挥水手控制了火势了之后,便和吉野互为犄角,一边撤退一边用后主炮向定远射击,以阻止定远追击。定远舰长刘步蟾也不敢过分逼得太近,只是使用前主炮射击,同时也是再向日本舰队威慑,不过却一发也没有命中,倒是浑身是火的靖远舰一枚210毫米炮弹幸运的击中了正在撤退中的浪速舰,可惜炮弹打在了浪速的绳索上,在桅杆后部不远处爆炸,只是杀伤了舰上的日本士兵,并没有对其装甲结构造成伤害。   至于致远舰在和严岛越追越远的情况下也无奈的放弃了目标,一边减速向定远靠拢,一边看看周围海域中还有没有扬威和广乙舰的幸存人员。左一鱼雷艇在战斗中白捡了一个便宜,趁乱释放鱼雷击沉受重伤的日舰高千穗,算是立了一个大功。本来舰长王平还想在海战中有所作为的,结果看到福龙艇蔡廷干的下场后,就算日舰有些狼狈撤退,也不敢再上前攻击释放鱼雷了。速度最快的左一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北洋水师其他战舰就算有这个心也做不到——日舰速度上对他们实在是太占优势了。左一也是四处寻找海面上的幸存者,这次北洋水师沉了不少,但必须要尽力营救水师同仁,总要为水师留下一些种子啊! 第七十九章 新居   刘步蟾象征性的追击了十余分钟后,发出旗号命令北洋水师停止追击返航——这个决定也令北洋水师以后后悔万分,日舰桥立和浪速都在脱离战斗后不到半个小时内,相继动力系统出现严重故障停了下来,如果刘步蟾再坚持追上十来分钟,那这两个天大的战果将会白白送到他的眼前。如果那样的话,北洋水师的命运将会重新被改写,而就眼前的战果而言也会好看许多。   虽然这次南大洋海战北洋水师战果不错,虽未击沉目标桥立舰,但却击沉了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其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舰长尾本知道还没有等松岛沉没便开枪自杀了。高千穗也是日本数得上的主力战舰,和东乡平八郎指挥的浪速是同级姐妹舰,但依旧被北洋水师多舰围杀最终饮恨南大洋。   不过战争永远不是政治,战果的评价是由政治来决定的——日本沉没三艘,而北洋水师沉没四艘,还有一艘靖远伤的比当初的济远还要严重,战斗中不能有效灭火,在定远的帮助下才将船上大火扑灭,现在济远还在刘公岛基地内的船坞中待着,还有半个月才能够上战场,这次以靖远的伤势来看,岂不是修养个一两个月,到时候中间的缺口谁可以补上来?!   中日两国主力舰队在南大洋上大打出手,随后带着伤口各自返航回去思考了。当北洋水师抵达就近的上海,那里的江南机器局有一些设备,还有洋人开办的船坞修理厂,它们可以为英国的远东舰队提供日常保养修理工作,如果可能的话,这支北洋水师分舰队残存下来的定远、致远、靖远三艘主力战舰还可以就近修理一番,尤其是受伤严重的靖远更是继续修理,否则它能不能返回刘公岛都是一回说。   当北洋水师的三舰一艇在上海亮相的时候,整个上海都为之轰动——除了左一鱼雷艇毫发无伤之外,这三艘北洋水师绝对主力铁甲舰损坏不堪,定远和致远的伤势比靖远好不到那里去,尤其是定远,整个海战中承受了一百余发大小炮弹的洗礼,连舰桥都整体垮塌后被日军炮火点燃只剩下一堆灰烬,两舷装甲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等骇人的弹坑,这让人立刻联想到日军是不是不大胜,镇远呢?镇远难道沉没了?!   刘步蟾反应非常及时,上海乃是华洋杂处,西方各国多在此设立有领事馆,对于突然爆发的南大洋大海战,无论华人还是洋人都众说纷纭。刘步蟾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立刻召开了记者会,中外记者立刻云集上海码头,定远舰长刘步蟾、致远舰长邓世昌、靖远舰长叶祖珪、广乙舰长林国祥、经远舰长林永升、左一鱼雷艇王平立刻成为中外记者的焦点。   广乙舰虽然和比睿舰同归于尽,但是舰长林国祥和七十名幸存水兵被左一鱼雷艇给救起,经远舰林永升和九十四名水兵被救起,至于扬威舰长林履中、来远舰长邱宝仁都在海战中阵亡了。由于日本舰队主动率先撤退脱离战斗,大量的日本水兵都被北洋水师俘虏,军衔最高的比睿舰舰长少佐樱井规矩之左右,被击沉的松岛、高千穗舰上的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舰长大佐尾本知道开枪自杀,舰长大佐野村贞在战斗中被弹片击中身亡。其实刘步蟾不知道还有日舰秋津洲舰长大佐上村彦之丞虽然战舰没有沉没,但是在战斗中被定远所发射的150毫米炮弹弹片击中头部身亡。   南大洋之战北洋水师四条主力战舰和一条鱼雷艇沉没,三艘重伤,人员死亡五百四十七人,俘虏日本联合舰队官兵五十三人。因为左一先营救北洋水师官兵,随后才开始对日军展开救援,时间上就拖上了很久,再加上一名日军低级军官试图用军刀刺杀北洋水师官兵,洋员德鲁克被划伤,被王平击毙后,刘步蟾下令除日舰军官之外,其余不准救援。在双方交战水域一时半会是不会有其他商船通过的,可以断定剩余日军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希望,这个数量保守估计也有三百余人。因为洋员德鲁克被日军军官砍伤,定远等战舰上的洋员都对此事保持了缄默,直到十六年后才被披露出来。   除了刘步蟾、王平身上没有受伤只是稍显狼狈之外,邓世昌、林国祥、林永升都是一身是伤,这让中外记者心中都能感到北洋水师不久前和日本联合舰队在南大洋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战况应当相当惨烈。   刘步蟾叙述了从海战的整个过程,包括广乙舰长被桥立舰击中后毅然驾船冲向比睿与之同归于尽,扬威和致远的与敌同归于尽的事情经过也都作了叙述。在海战中还有什么比明知不敌与敌同归于尽更加感人?刘步蟾的诉说让中外记者都对北洋水师这支分舰队抱有了极大的好感,甚至是崇敬之情,林国祥和邓世昌做为劫后余生者得到了记者们最热烈的掌声,当得知他们两人都曾经在一艘战舰上服役,并且正是因为广乙、扬威、致远三舰连续向日舰发起自杀攻击,让日本舰队闻风色变被迫在局面尚处占优的情况下率先撤退,所有人对他们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记者们对北洋水师幸存下来的官兵毫不吝啬的报之以掌声,而包括刘步蟾在内的北洋水师官兵都呜呜的痛哭起来,刘步蟾、邓世昌和林国祥虽然没有像水兵们那样哭出声来,但是他们脸上无声划过的泪光成为第二天报纸上最显要的照片。   “刘舰长,请留步!请允许在下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当刘步蟾等北洋水师官兵打算退场的时候,一名中国记者站起来大声说道。   “请问。”   “您认为这场海战到底是谁的胜利?这场海战对您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我认为我们双方谁都没有输,非要分出个上下胜负出来的话,那我们北洋水师要比日本联合舰队略胜一筹!这一次我们奉命出海截杀从法国返回的日舰桥立舰,虽然没有击沉桥立舰,但是却击沉了日本联合舰队的旗舰松岛舰,这艘战舰和桥立舰同是日本海军的三景舰之一,武器配备基本相同……我们虽然损失了四艘主力战舰和一艘鱼雷艇,但是却击沉了日本三艘主力战舰,其中在海战中击沉对方旗舰意味着什么,我想大家都能够明白!”刘步蟾大声说道。   刘步蟾等人的照片和发言,远在北京的谭延闿已经在《北华捷报》上都看到了,此时这支伤痕累累的北洋水师分舰队还行驶在回刘公岛的海上——洋人不许北洋水师进入船坞接受修理,他们只能够在江南制造局简单的修整了一番,更换了一些简单的配件后,继续由定远拖拽靖远出海向他们的出发地刘公岛返航。   对于北洋水师截杀桥立舰这项作战计划,谭延闿心中是非常清楚的,当初他也是策划者之一——正是因为他的怂恿,李经方才会向李鸿章提出这样的方案,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明明很有把握的事情,在北洋水师赶到的时候却要面对更多数量,战斗力更强的一整支日本舰队的攻击。北洋水师这支猎杀分舰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劫后余生的三艘主力战舰除了定远还有一战之力之外,致远还能够正常行驶,至于靖远几乎成为一个空壳了,这对北洋水师来说绝对是一个重大打击。   “组安,北洋水师打的还不错么,你在北洋待过几个月,应该对合肥手中的这块镇山之宝有所了解,你有什么看法?!听合肥说截杀日舰桥立是你出的主意?”谭钟麟微微笑着说道。   谭延闿感到老头子那份灼热的眼光后,只是淡淡地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通过南大洋这一战,北洋水师死伤有些太严重了,短时间内除了定远还可以勉强一用之外,其余战舰没个一两个月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不过翁书平应该高兴了,李鸿章这条胳膊差不多算是到头了,再有这么一场海战,李鸿章的家底也就差不多了……”   谭钟麟听后也是叹了一口气,悻悻地说道:“不错,天下最高兴的人应该是常熟了……”   “听说昨天福锟向翁书平要银子,翁书平居然批了两百万两?”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估计是看到日本人沉了一条旗舰,常熟以为今后没有什么问题了,把向汇丰银行的借款中给北洋的军费抽出了两百万两……”   “愚蠢!”谭延闿在心中暗骂道,不过在老头子面前他是不敢这么说的,只是说道:“父亲,这出戏精彩的地方还没有上场,只是开了个头而已,前几个月沉了一艘严岛也没有让日本人退缩,现在松岛不过是严岛的翻版,论主力战舰日本人依然有本钱和北洋打。别忘了朝鲜除了平壤、汉城、仁川等少数地方之外,几乎都是日本人的天下,本来海上决战是为了陆上战斗扫平障碍,可惜北洋水师这次损失惨重估计以后更不会主动出击来掐断日本向朝鲜运兵的通道,陆上的战争鹿死谁手还尚不可知,大清的军队中也不仅只有一个卫汝贵……”   “恐怕这个时候常熟还算计着北洋能够大败一场来拿捏合肥一次,现在就开始削减军费了,常熟的脑子恐怕是读书给读死了!”老头子笑眯眯地说道。   由于庆王奕劻事件,谭钟麟的政治地位陡然提升,有传闻慈禧太后要赐谭钟麟双眼花翎——这可是天大的恩赐,要知道有清以来到现在,三眼花翎所赐者不过才只有傅恒、福康安、和琳、长龄、禧恩、李鸿章六人,真正活着的也就李鸿章一个;双眼花翎虽然比三眼花翎低一级,但不过才赐给了不超过二十个人,至于活着的也就两个。   谭钟麟得赐双眼花翎虽然还没有变成现实,但是慈禧太后金口一开比圣旨还管用,谁敢阻拦?!就等吉日赐花翎了,这也是慈禧过寿以来所发出去的最厚重的赏赐,谭钟麟已经是两广总督,再向上走就是两江总督和直隶总督,现在的两江总督是刘坤一,是湘军硕果仅存的人物,而直隶总督李鸿章正在和日本人拼命,慈禧太后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自毁长城的。想想朝廷能够赏赐给谭钟麟的也唯有尊崇的花翎了,顾忌到三眼花翎实在太过敏感才降为双眼。   慈禧太后赏赐谭钟麟双眼花翎也明示了她对庆王奕劻的态度,不过正赶在过寿的当口,也只是夺了奕劻的实权冷落起来罢了,即便如此谭钟麟扳倒奕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间谭钟麟虽为疆臣但却成了清流之中的崇敬之人,翁同龢为南派清流的开山鼻祖,现在李鸿藻不问世事的情况下成为清流实际上的首领,名义上翁同龢与谭钟麟是同年好友,翁同龢似乎像是忘记了谭钟麟为李鸿章搓合的事情,不时登门拜访,仿佛像四年前那般,不过谭延闿、谭钟麟和翁同龢心中都明白,谭翁两家虽说不上是反目成仇,但也绝对不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了!   “阿父,这场仗不到最后尘埃落定,谁也不能断定以后会怎么样,不过李鸿章不仅是疆臣首领,也是汉臣首脑之一。阿父这次扳倒奕劻恐怕会得罪不少满族权贵,不过李鸿章若是不倒的话,那他永远是满族权贵的眼中钉肉中刺,树立这么一个招牌来吸引满人的仇恨也是不错,阿父有时间可以和李鸿章都走动一些……”   “呵呵,常熟一向自诩为汉臣中和满臣关系最为亲近,要不然太后也不会让他来取代阎敬铭成为户部尚书了。常熟想借满臣之力来遏制合肥,这个算盘可是精得很,组安你说这两人谁会笑到最后?!”   谭延闿微微笑着回答道:“无论他们两人最后结果怎么样,反正高兴的是满臣,不过翁同龢与李鸿章说到底都是彼此彼此,相比之下孩儿宁可看好李鸿章,还没有见过身为太后的敌人还能够过得很好的政敌,帝师这个位子说起来风光现在是越来越烫手啊!”   谭钟麟听后只是呵呵一笑,不可置否,父子两人对于翁同龢和李鸿章的未来讨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人的看法也是越来越接近,推演无数次后得出了最终的结论怎么都是对翁同龢极为不利。当然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效果,和谭延闿的有意引导与他为李鸿章出谋划策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战事越拖越长,三个月下来两次海战外加汉城小规模的战斗,眼看慈禧太后的寿辰越来越近,这战事每拖上一天就对翁同龢越不利,可怜翁同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迈进火坑里面去了。   “透过大公主的门路,她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个位子,安排你进中书内阁,做个中书舍人以积累经验和资历。中书舍人官位虽然不高但却极为重要,在那里你可以接触到上至大学士、各省督抚将军,下至京师各衙门里的小官吏,轻而易举的便可以获得各种消息,也可以大增你的见识……本来为父早该安排你去当中书舍人了,可是半道碰上李鸿章招揽你,能够进入北洋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机缘,既然你也怕李鸿章对日失手连累你,为父就再次走走门路了……”谭钟麟微笑地看着谭延闿说道。   谭延闿皱皱眉头说道:“难道阿父不相信孩儿能够谋个进士出身么?这中书舍人既有进士出身,举人出身也是可以当的,只要有门路就可以进来,什么出身并不重要,也不影响升迁,若是会试无缘的话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谭钟麟听后呵呵一笑,用手拍拍谭延闿的头顶说道:“为父自然相信你能够考取进士出身,让你现在入中书成为中书舍人也是再捶打你一番,而此时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中日战争会给你带来一个聚集名望的机会。只要你能够把握得当,等会试和堂考一完结,那你的起点将会比别人高出一块,这路也就越走越顺了……” 第八十章 危局   “其实孩儿心中实在是不愿意再介入中日战争了,所谓言多必失,随着太后寿辰的到来,这和战之争将会愈发激烈,若是稍有不慎就会结下仇怨……就算在会试之后,我也希望能够到地方上为官,尽量离京城远一些,等几年后庆王奕劻这件事完全平息下去之后,再作打算……”谭延闿说道。   京城这个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站得住脚的,老头子掀翻了庆王奕劻,那些和奕劻有着密切联系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暗中下绊子,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远离纷争的好。甲午战争现在都已经走了模样,原本历史上日本舰队一舰未沉,但是真正的大战还没有开始,日本和北洋就已经拼得火花四溅,更是损失了严岛、松岛、高千穗三艘绝对主力战舰,往后发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历史已经变得混乱起来,谭延闿已经无法按照自己的记忆来作弊,至于他非常忌讳的公车上书,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出现都是两说了。   谭钟麟听后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中书舍人你还是要去,既然你已经定下心思,为父觉得也是不错,等到了中书你就带着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好了,这嘴巴就闭上吧!至于考中进士后外放的问题,这也好办,为父这两广总督还是要坐上一段时间的,为父想将你留在身边帮忙,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谭延闿笑着说道:“阿父,这个先不着急,想要外放至少也是后年的事情了,到时候说不定阿父早就高升了,咱们在不在两广还说不定呢!”   现在距离明年会试至少还有九个多月,老头子为谭延闿所安排的到中书舍人,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前提正如老头子所说的那样,带着耳朵和眼睛去就可以了,多观察这个时代的官场也是积累经验。   就目前来说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对谭延闿来说也是最适合的位子了——清代沿明制,于内阁置中书若干人,掌撰拟、记载、翻译、缮写等琐碎工作,而这正是谭延闿的专长。他还精通三国外语,写得一手漂亮的颜体字,在这种工作岗位上,书法的高低也是官员能否得以重用的重要标准,谭延闿漂亮的颜体字是文人大考答卷、誊抄正式公文等不二笔体。科举考试中,考生若是龙飞凤舞的行书一片,保证考官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扔掉,而在中书,你若不是写得一手方正体的楷字,那就不用在这里立足了,显然谭延闿非常轻松过关。   自从乾隆十三年开始东阁、文渊阁、体仁阁、武英殿、文华殿、保和殿三阁三殿的内阁定制,内阁虽然不是政务中心,但仍居中央官署之首,阁臣乃是文人仕途中最崇贵的荣称,汉人如果不是翰林出身者是根本没有资格入阁的。阁臣中的协办大学士或是内阁大学士,官阶一品,一般授为拜相,官场上见面称呼都是“中堂”,不能直称其名。   内阁的规制,大学士一直以来都是“四端两协”,首辅自然是李鸿章为文华殿大学士。翁同龢是户部协办大学士,他的前任阎敬铭就和恩承分别补了当年去世的左宗棠和灵桂的遗缺——这也是慈禧为了修建颐和园扫平了阎敬铭这个唯一的障碍,协办大学士一旦升为大学士,就有“管部”的职司,所以按照例要解除户部尚书之职,这样以来才可以让阎敬铭不能严控户部,改由翁同龢这样和满臣相当亲近的官员来接任户部尚书,要钱也容易了不少。谭钟麟三年前由吏部左侍郎兼署户部左侍郎升为工部尚书,这工部尚书当时就是翁同龢迁户部尚书留下来的空缺,也是协办大学士的名头,顶着内阁协办大学士的名号,算是完成了读书人入阁的梦想。   中书舍人科是内阁直接下属的机构,官职不过七品,这种职位并非是非要翰林进士出身不可,举人也是可以担任的,不过要经过严格的考授或是顶级人物推荐。谭延闿有了大公主的推荐但是依旧要求考试,不过谁敢和连慈禧太后都敬畏三分的大公主为难?当年在普祥峪定东陵为慈安太后陵寝行敷土礼,按照规制慈禧太后要行跪拜礼的,慈禧太后当时已经权势滔天,让她以小老婆的身份向慈安太后跪拜,她如何能容忍?礼部尚书廷煦为此触怒了慈禧太后,要不是大公主回护,廷煦恐怕脑袋就要立马搬家。这样一个人物,只要稍微对宫闱清楚的官员不要说是去得罪,就连巴结都来不及呢!   就这样谭延闿走了一个过场便堂而皇之的成为中书舍人,以举人出身一举成为七品官员,要知道会试、殿试之后进士们还要经过翰詹大考,除了翰林修撰一职是特为状元而设之外,其余编修、检讨皆为七品,而谭延闿还没有经过会试考中进士,就已经开始享受进士待遇了。   老头子用从周荣曜那里搜刮出来的银子以慈禧太后为圆心,大肆贿赂了一番紧要人员,不仅扳倒了庆王奕劻,还横捞了一笔。由于慈禧太后和周边诸如李莲英等大户的嘴巴太大,前有周荣曜,后面的奕劻都被谭钟麟雁过拔毛,应付完这一套之后,所剩下来也不足二十万两了,不过倒是有一批周荣曜在广州的时候,广州官员孝敬给他的一批字画古玩被谭钟麟全给劫了下来,这东西没法估价,也就成了谭家的私藏了。   老头子慷他人之慨的攻关行动也收到了额外的回报——七月初三上谕下达,谭钟麟授双眼花翎,赏加太子少保衔,署广州将军。借着老头子的东风,谭延闿的中书舍人非常吃得开,也没有人刻意的去找他的麻烦,不过他依旧是勤恳的工作——来这里是带着眼睛和耳朵来的,是学习来的,这和他进入北洋幕府是一样的目的。   从七月初一日军猛攻汉城,左宝贵誓死抵抗,加之汉城城防工事非常到位,连续几天日军用尽手段,付出了一千三百人伤亡的代价依旧没有任何战果,只是汉城清军守军人员物资损失严重,急需补给。   七月初三,北洋水师镇远、平远、超勇三舰为汉城清军护送补给,半途中平远触雷沉没,在抵达牙山卸下物资回国途中又遭到了日本舰队桥立、浪速、秋津洲、西京丸四舰伏击,双方在牙山附近水域第二次展开海战,超勇舰被击沉,镇远寡不敌众受重伤。因为日舰桥立锅炉系统再次出现严重故障,浪速受重伤,所以并没有对镇远继续展开追击。   由于牙山水道被日本海军布雷,对北洋水师和运输船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再加上连遭恶战北洋水师大多数舰船都是严重受损,所以七月初十那天是北洋水师最后一次为汉城清军左宝贵部运送物资补给,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牙山水域运送过物资。左宝贵遂放弃牙山大营,将两千军士撤回到汉城参与防守,以全心应对城外日军的攻击。   平远的沉没让北洋水师骤然紧张了起来,可是朝廷高层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日本海军修理战舰的速度明显高过北洋水师,在南大洋的战斗才刚结束几天,日本舰队居然又开始在牙山附近设伏,要不是桥立舰的锅炉在战斗中出现问题,镇远这次可就悬了。   现在北洋水师主力战舰就靠定镇两舰来壮门面,而现在定远重伤还没有修好,镇远又被重伤了,加上致远、靖远,四艘主力战舰居然都在修复过程中,除去靖远受伤太过严重需要至少三个月的修理时间外,定远、镇远和致远都需要至少十天的修理时间。好在济远终于修复完毕,后主炮更换了江南制造局的双联装150毫米速射炮,成为北洋第一艘加装速射炮的主力铁甲战舰,先前改装的广乙和扬威都已经在南大洋沉没。   七月二十日,日军炮兵第三大队突然炮轰朝鲜平壤的工事,自此掀开了进攻平壤的序幕。十九日平壤城北四座堡垒和箕子陵阵地被日军攻克,平壤守将叶志超坚守平壤的决心动摇;二十三日日军付出四百人代价占领了战略要地牡丹台,日军将山炮队送上牡丹台,自此日军可以从牡丹台用火炮攻击玄武门及全城,这个时候叶志超已经完全丧失守城信心,开始准备撤出平壤。八月二日,叶志超率部由七星门、静海门蜂拥撤出平壤,但在雨夜中被野津道贯的第三师团伏击,激战一昼夜,清军损失惨重,三千人战死,一千三百人被俘。   二十七日,李鸿章给驻守金州的刘盛休发出电令:“平壤日兵三路渐逼,后路空虚,续调之兵皆远不济急。叶督屡电,后路安州距平壤不过一百里,最为紧要,殊嫌太单。似就近调铭军精锐四千人,乘船往安州一带扼要驻扎,既壮声援,又断元山抄袭。务望迅速整备,五日内船到即行。当令丁提督海军大队护送前去。其守炮台兵不应动,各营仍留新募一哨守营。”二十八日,李鸿章命盛宣怀将此任务通知丁汝昌,以便做好护运铭军的准备。同时,为了避免铭军调离后金旅一带兵力过于单薄,又从山海关调总兵赵怀业率怀军五营到大连湾填扎。   二十九日丁汝昌率北洋舰队主力抵大连湾,舰队一面补充煤水,一面等待运兵船搭载陆兵及辎重。当天午夜,诸事已毕,丁汝昌不敢耽搁,当即下令起航。三十日凌晨一时,丁汝昌率北洋舰队护送分乘新裕、图南、镇东、利运、海定五艘运兵船的铭军十营四千人,向大东沟进发。另外七艘舰艇为炮舰操江、镇南、镇中和鱼雷艇左一、右二、右三也随行。   午间,北洋舰队护卫运兵船抵大东沟口外,由于港内水浅,并为了保证陆军安全登岸,丁汝昌令镇南、镇中两炮舰和三艘鱼雷艇护卫运兵船进口,致远、广丙两舰停泊口外担任警戒,定远、镇远、济远、广甲、操江、镇南、镇中七艘战舰距口外十二海里下锚,以防止日舰袭击。当天下午,运兵船进口后溯流而上,至登陆地点陆续上岸。由于登陆地点离江口甚远,又辎重甚多,卸运费时,整整一个下午才有少半土兵上岸。于是,丁汝昌下令连夜渡兵卸船,直至次日早晨,十营铭军及炮械、马匹等全部登岸。这样,北洋舰队也就完成了此次护航的任务。   七月三十一日上午十一时北洋水师发现日本联合舰队,丁汝昌立即决定升火以待,挂‘三七二九’旗,命令各舰实弹,准备战斗,备舰皆发战斗喇叭,音响彻乎全队。日舰以吉野舰为旗舰,桥立、浪速、秋津洲、千代田、扶桑、赤城、西京丸、高雄、筑紫、八重山十一艘战舰参战,对阵北洋水师九艘战舰。这样的阵容已经是中日两国海军仅存的精华所在了,在前两次海战中,北洋水师和日本联合舰队都损失惨重。   严格算起来日本吃亏更多些,对定镇两舰威胁最大的三景舰沉了两艘仅存桥立一艘,但是日本数年来急剧扩充的海军根底还是比较雄厚,此时大东沟海面上日本依然能够拿得出十一艘战舰来和北洋水师拼命,而经历了南大洋海战之后的北洋水师已经有些力竭了。   中午十二时二十分,北洋水师以人字阵队形迎战日本联合舰队,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大海战。双方激战至下午六点五分结束,日本联合舰队指挥官中将桦山资纪怕北洋水师越战越勇,更怕在夜幕降临后会遭到北洋水师鱼雷艇的攻击,遂决定终止海战发出撤退的信号。   在这场总共近六个小时的战斗中,双方铁甲舰参战数量最多,持续时间最长,战斗最为惨烈,中日海军都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的大海战终于在东大洋的落日下结束了。北洋水师定远、济远、广甲、广丙、镇南、镇中、操江七艘战舰和右二、右三两艘鱼雷艇沉没;日本联合舰队桥立、秋津洲、扶桑、千代田四舰被击沉,高雄在战斗结束两个小时后,返航时触礁沉没。   这场大海战惊动了世界,相对于一个月前发生在南大洋的大海战,这次战斗惨烈到了极点,战斗中无论是北洋水师还是日本联合舰队都发生了数次与敌同归于尽的绝命冲击攻击——战斗开始不到两个小时致远为了掩护定远旗舰便冲向秋津洲,因为镇远及时支援两发305毫米炮弹有如神助的击中了秋津洲,其中一发命中弹药库发生剧烈爆炸,这才免去致远同归于尽;半个小时后正在攻击日舰八重山的济远被已经严重受损的千代田相撞,躲避不及两舰同归于尽;广丙使用鱼雷偷袭浪速,鱼雷击中未发生爆炸后撞向浪速,被赶上来的吉野击沉;海战爆发四个半小时后,扶桑掩护桥立与定远相撞同归于尽……   中日两国海军经此一战之后,几乎尽数凋零,残存下来的中日两国主力战舰全部都是重伤,相对于舰船的损失,人员损失则更为惨重。尤其是两支舰队的指挥官在战舰受到严重损伤逃生无望的情况下,举枪自尽者数人——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和刘步蟾在与扶桑相撞后自尽;管带程璧光在沉船时自尽;扶桑舰长大佐新井有贯在与定远相撞后自杀……在海战结束后,镇远、致远依旧结队追击半个小时,只击中了日舰八重山舰尾一炮后,因为航速不及日舰,日舰都已经驶出舰炮射程,再加上天黑周围海域多有险滩暗礁,才开始返航会合左一鱼雷艇救援同僚……   “平壤这下子真的失陷了!”谭延闿再看到最新战报后,沉痛的想到。其实他早有这种预感,日本是出了名的战争赌徒,在没有攻陷汉城的情况下,倾其所有绕道攻击平壤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他不是没有和李鸿章建议过,可惜人们怎么也不会认为日军会真的去打平壤。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平壤失陷后,凭着叶志超那块料绝对是被日军赶鸭子了,现在也就剩下左宝贵的汉城了,但牙山水道已经被日军布雷封锁,北洋水师已经筋疲力尽,没有铁甲战舰的护航,普通商船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左宝贵的汉城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第八十一章 戏园   “最可怜的是北洋水师啊!”谭延闿在懋勤殿中接到天津来的紧急电报后,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一样,尤其是北洋水师的战报——战果是他所期望的那样,真的来了个两败俱伤,但是……北洋水师的那些将官们能够在最后关头的时候肯和日本舰队拼命,这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自南大洋之战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了,可是到现在接到这个消息后,他眼中的泪水还是不可遏制的留了出来……   百官蒙赏在景祺阁小戏台观剧,台上正在上演《群仙祝寿》,锣鼓喧天真是好不热闹。宫中演剧都是有一定规制的,根据不同的情况来决定出演不同的剧目,如果换作是皇帝的生日,那就该演《九如颂歌》了,称为九九大庆。这类戏远没有宫外流行的戏剧好看,都是大锣大鼓,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像那桐等超级票友是绝对看不上这些剧目的,不过既然是慈禧太后赏赐,想来也没有几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礼亲王世铎急匆匆的步入剧场,在边上观望了一会看到翁同龢在第一排靠边的位子上坐着看戏,便小心的走过去伏在翁同龢的耳边悄声说道:“翁师傅,东大洋大东沟北洋水师和日本人大打出手,结果除了两艘战舰和一艘鱼雷艇回来之外,其他的全军覆没!”   翁同龢听后身体抖动了一下,吃惊地站起来,连椅子都给带倒了也浑然不知,看着礼亲王:“这怎么可能?!”   礼亲王世铎轻轻扯扯翁同龢的袖子,翁同龢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失礼了——在这种场合下带倒椅子若是放在雍正年间说不定就是杀头破家的大祸,连坐在中央的光绪皇帝也往这里张望,慈禧太后只是微微皱皱眉头看了一眼后又关注戏剧去了。   翁同龢赶紧将椅子扶正后,拉着礼亲王坐在一边坐下来看戏——就是天塌下来也必须先缓和一下场面气氛,能够进景祺阁小戏台的官员都非等闲之辈,翁同龢也知道自己树敌太多,自己是帝师的身份也就罢了,现在更是借中日大战进入军机处统筹战争开销。以前孙毓汶(yu,音同“玉”,“孙玉文”)是军机处实际掌控者,现在老冤家也进了军机处,仗着帝师的名头横压他一头,孙毓汶也很知趣的退到一边看着翁同龢折腾,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问。   不过翁同龢是坐不住的,北洋水师在大清的地位他心中是非常清楚的,一旦这支水师完蛋了,那整个军机处岂不是要集体辞职?!虽然他心中是想要整治李鸿章,对李鸿章下手就不能不对北洋水师下手,这是李鸿章最大的本钱,但是这支水师乃是国之干城,是皇帝的,他还想完整的接收北洋水师呢,数千万两银子外加十几年的积累啊!   翁同龢看看左右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知道刚才他带倒椅子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了,所以便轻轻拉拉礼亲王世铎,遂悄悄起身,出了储秀宫向懋(mao,音同“冒”)勤殿走去,路上他又向礼亲王世铎询问了情况,结果世铎也是老糊涂了,只是知道朝朝鲜运兵的北洋水师主力舰队只有两条战舰回来了,其他的事情都不知道。   翁同龢也知道眼前这个老亲王是靠不住的,做个太平亲王还可以,但是像这样的人居然是军机处名义上的军机领班。   “这场该死战争……嗨!”翁同龢看着有些瘦小的礼亲王,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直抱怨怎么自己也给牵连进来了,却忘记当初进入军机处的风光了。   一进懋勤殿,户部左侍郎张萌恒和军机章京顾临便急急迎上来,张萌恒焦急地说道:“老师都知道了吧?大东沟一役北洋水师惨败,水师精华葬送殆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到底情况怎么样?北洋水师到底还能不能打仗?!”翁同龢急切地问道。   “渔溪,你来懂水师,你来给翁师傅说说吧!”张萌恒将话题推给了顾临,他是户部侍郎对打仗这些事情可是一窍不通,只知道铁船厉害,不过什么船厉害他是不清楚的,如果不是定镇两舰天下闻名,估计一条定远换成三条济远,他也认为划算。张萌恒还算不错了,到底是出使过美国、日斯巴尼亚(西班牙)的人物,要是换作其他人就更歇菜了,翁同龢身边这样的半吊子甚至是没吊子的比比皆是。   “翁师傅,这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李中堂也是刚知道不久就发来电报了。在大东沟海口附近,北洋水师和日本联合舰队大战六个小时,北洋水师九艘战舰三条鱼雷艇只剩下镇远、致远大舰和左一鱼雷艇,其余全部殉国了,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乘坐的定远旗舰力战重伤后被日舰撞沉,丁提督自尽谢罪了……日本舰队四艘战舰被击沉……”顾临沉痛地说道。   顾临不能不沉痛,尽管他是个太平红军机章京,多少对大清的家底也比较清楚,北洋遭受这么大的重挫,对日作战结局以后将会更加举步维艰。最重要的是这场海战在他看来,北洋水师打得真是太悲壮了,与敌同归于尽者比比皆是,从一个月前的南大洋大海战他就已经感受到北洋水师将官跟大清其他他所见过的那些将军真是不同,那可真是拼命,都到了与敌同归于尽的份上了,这仗打的惨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什么?!北洋水师的旗舰定远也沉了?不是说这艘战舰是最好、最厉害的么?怎么它都会沉没?!”翁同龢听后感到身上的骨头被人给抽了出去,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正巧刚才也在景祺阁看戏的文廷式看到翁同龢匆匆离去之后,知道会有大事发生遂跟着出来,刚走进懋勤殿便听到了顾临说话,听后亦是大吃一惊,在看到翁同龢的状态不对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   “北洋水师真的全军覆没了么?!”文廷式向顾临问道。   顾临痛苦地摇摇头说道:“北洋水师将官从上到下皆是死战到底,九艘战舰与日本十一艘战舰死战六小时,旗舰定远被日本战舰撞沉,丁提督、刘步蟾管带当即自杀谢罪,其余战舰在战斗中数次向日本战舰冲撞,可惜无力回天……现余镇远、致远,皆是满船的弹痕,致远甲板以上建筑皆备击毁,镇远身中日舰百余发炮弹,两舰都是受创严重……”   等了一会,翁同龢感觉身体好了一点后,自己脱离了文廷式的搀扶说道:“你怎么也出来了?皇帝看到了么?”   “皇帝看老师出来后,似乎有所预感,冲我使过眼色,我就跟着出来了……”文廷式说道。   文廷式刚说到这里,外面有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手里面拿着光绪皇帝腰带上常佩戴的玉佩,进入懋勤殿后胳膊一伸,玉佩在众人面前晃荡着,尖声说道:“老佛爷和万岁爷传话:翁同龢、礼亲王速去西暖阁议事!”   懋勤殿中的翁同龢、世铎、文廷式、顾临和张萌恒五人一惊,礼亲王世铎说道:“老佛爷和万岁爷难道不看戏了,戏散了?!”   “散了!刚才孙大人拿了张纸进了景祺阁,老佛爷和万岁看后震怒万分,当即就把戏给停了,接下来宣旨传话,军机大臣西暖阁议事……翁师傅、礼亲王麻利点吧,老佛爷和万岁爷那边可都火了,孙大人也被老佛爷给骂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老佛爷连戏都不看要召见大臣呢!”小太监尖声说道。   礼亲王世铎和翁同龢听后相互看了一眼,心底都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西暖阁那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两人也没耽搁,立刻跟随着小太监向养心殿的方向走了。   在景祺阁院墙外面,谭钟麟看到谭延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连忙说道:“组安,现在就不多说了,北洋水师和日本人打了一仗,败了!败的很惨!!现在老佛爷正在气头上,为父马上就要去西暖阁那边听话,要是问起现在有什么解决办法,为父该怎么回答?!”   刚才谭钟麟就坐在翁同龢左后方,礼亲王的声音不大,但是谭钟麟还是耳朵比较尖给听到了,他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在翁同龢与礼亲王走出景祺阁之后,他用一个翠玉坠唤了旁边一个小太监,在斟茶的功夫上让小太监立刻去懋勤殿偏殿平房里找谭延闿,他今天正好在那里。   谭延闿也是刚刚知道北洋水师大败的消息,顾临进懋勤殿之前还与他和杨锐谈论这件事,小太监跑过来传老头子的话,他也立刻想到这里了,也没有耽搁起身就向景祺阁那里赶去。   “阿父,这件事最好不要插手,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摆平的了,能不说话最好不要说话,老佛爷这个时候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尤其是不能提军费的事……”   “这个为父知道,到时候太后肯定要问起有何对策,此事虽与为父无关,但是在那里跪着难保不会点到为父的头上,到时候若是回答不当,那就是……”   谭延闿沉思片刻说道:“战事不利,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无论在陆上还是海上,大清都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像礼亲王世铎这样的人,肯定会在这个时候请辞,军机领班一旦请辞,那剩下来不够分量或是混日子的都也要随风而倒,那军机可就散架了……”   “恭王?!”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老佛爷那点好胜心估计在这一个月里面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就是请和了,但这么做肯定会被皇帝和翁书平所记恨,这恭邸出山还是让别人来说的好,这么一个十年都不露面的人,谁知道老佛爷的记恨销了没有……”   “常熟会记恨我们?哼哼……”谭钟麟冷冷地笑着:“他巴不得所有的人都请和,这样他可以更加高调一点,然后借坡下驴,这样他的清流首领的形象才会被天下读书人更加钦佩!”   “阿父,其实仗打到这个份上,我大清已然困顿,他日本就会好过?!日本剩下来的那几条船就不提了,孩儿只是提醒阿父一句,这日本海军也已经力竭了,不过估计待会西暖阁那些草包们没有一个清楚这点的,他们一定会大骂李鸿章,甚至会革除李鸿章的位子……”   谭钟麟点点头,表示同意——痛打落水狗这个谁都会,尤其是翁同龢,到时候肯定第一个要摘李鸿章的乌纱。   “阿父要是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话,切不可跟风,因为除了李鸿章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够跟日本人拼命了……现在孩儿这里的办法也不多,第一,要力保李鸿章,阻止众大臣进言削除李鸿章的官位,只是建议严惩一下,这样不失厚道,太后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第二,推荐一个人,最好是湘军里面的头面人物,孩儿这里有两个参考,一个是两江总督刘坤一,另外一个是湖广总督张之洞,不过张之洞和李鸿章不和,最好还是刘坤一来,把他推出来主持北方陆战;第三,提出谈判,但不是主和,要有尊严的下台;第四……嗨!孩儿心里面也只有想到这么多了,父亲看着办吧,估计将刘坤一推出来这就是大功一件了,足够父亲过关了……”谭延闿苦恼地说道。   “呵呵,你能够想到这么多就已经不错了……”   “哦,对了!父亲不要忘记提一下左宝贵和马玉昆所守的汉城,留着一支孤军在朝鲜也不是回事,只是提一下建议朝廷赶快做出决策,至于是撤还是留,父亲千万不要表态……”   “谭督!谭督!还是随着奴才去西暖阁吧,别让老佛爷等太久了,这样你我都不好看啊!”一个小太监急忙跑过来说道。   谭延闿看到后立刻从袖子中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说道:“这次真是谢谢公公了,改日若是有机会的话,翠仙楼上少不得在下要敬公公一杯!”   小太监连忙把银票接过来收了,笑着说道:“谭公子这是哪里话?虎父无犬子,公子少年有为,将来肯定又是一个大总督,到时候别忘了小人就行了!”   “那就借公公吉言了!”   谭钟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点点头,他就怕自己的儿子在面对这些太监的时候,看轻他们,这都是读书人的毛病,就是他自己在向李莲英行贿的时候,心中也是老大不自在的。不过看这场面,谭延闿倒是很精通这套东西,这样处理和太监之间的关系才是对的!   正如谭延闿所料,谭钟麟和众位大臣跪在西暖阁中,翁同龢第一句话便是:“李鸿章该死!”   可能看见翁同龢的脸色苍白如纸,慈禧太后便吩咐道:“拿个拜垫给翁同龢。”这是恩出格外,让他坐着。   “东大洋一战,北洋水师舰船毁的毁,沉的沉,真是丢人现眼!”慈禧太后咬牙切齿的骂到,最后干脆气急败坏的骂道:“最可恨的便是叶志超也弃平壤败逃,还捏造假战功!……如今鸭绿江已经无险可守,若是再让日本人过了江,我不成了千古罪人了么?!”   渡过鸭绿江便是盛京,这里是满人的“龙兴之地”,除去军事上意义重大之外,在政治上更是重要无比。光绪皇帝听后脸色变得煞白,以至语不成声地说道:“那……那岂不是溃不成军?!”   翁同龢看到光绪皇帝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提醒地说道:“圣上,叶志超庸暗,挂了白旗弃城北走,身为主帅弃守而逃,朝廷应该治他的罪!”   “叶志超罪不可恕!”慈禧太后一听翁同龢说起要治叶志超的罪,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补充道,听得翁同龢心中一条——皇帝还没有发话呢,太后这里……   不过光绪皇帝似乎对翁同龢的提醒并没有上心,反倒是想起了北洋水师:“怎么?北洋水师这么多船都沉了,就……就这么完了?!”   “有……有舰船,也回到了旅顺。”礼亲王世铎说道。   慈禧太后除了气氛之外,还觉得窝心:“朝廷对李鸿章一向优容,他李鸿章就是这么报答朝廷的恩宠么?!” 第八十二章 火中取栗   在西暖阁跪了一地的一品、二品大员,几乎在京高官中最显赫、最有实权的人物都集中在这里了,这些官员加上坐镇天津的李鸿章,这些人才是大清官场上最顶级的食肉动物。可是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大员们在慈禧太后的盛怒之下,居然连一个人也不敢站出来接话。   西暖阁内所发生的一切翁同龢都看在眼中,而光绪皇帝的表现则更让他心中感到深深的失望,本来这段日子他已经委曲求全,但是却没有看到效果,他还是非常惊愕地看到慈禧太后是如此的强势,在讨论举国战争的场合,能够控制主导这个场合的只有慈禧太后,而不是光绪皇帝,他的心已经沉了下来,西暖阁仿佛弥漫着一层阴云……   “翁师傅,这段日子都是你在军机处主事,你就不说上两句?!”慈禧太后的话中没有任何情绪,但是这一个“翁师傅”却让翁同龢听得毛骨悚然——这个词让翁同龢想到了已经病逝的醇王。   光绪皇帝并非慈禧太后亲生,自从恭王奕訢被她给收拾了之后,醇王上位摄政,可是醇王却是光绪皇帝的生父,不管醇王奕環愿意不愿意,身为当今皇帝的生父隐隐就与慈禧太后抗衡的意思。光绪七年朝鲜壬午事变,朝鲜王的父亲大院君李昰应被幽禁于保定,事后奕環请示想放李昰应回朝鲜,结果慈禧回复了一句话让奕環与翁同龢都出了一身冷汗:“不放,我要叫天下当爹的都有个榜样!”当时奕環就跪在地上半天不敢起来。   那说话的神态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自从慈禧太后联合恭王奕訢发动了辛酉政变之后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这三十年中慈禧太后单独召见翁同龢也有十五六次——这是一种恩宠和信赖,但是这种信赖随着醇王去世之后就急转直下,三十年中无论两人关系远近,慈禧太后可从来没有称呼过翁同龢为“翁师傅”啊!   一想到这里,翁同龢的头上居然冒出了一丝冷汗,醇王怎么死的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当时他可是守在醇王的床前看着醇王断气的——慈禧借故支走了有名望的太医,并且醇王的用医用药权力都在她手上,醇王曾经心惊胆战的告诉他:“我没有用医权呐!”   “现在没有了醇王,自己这个帝师又该如何自处?!”翁同龢心中泛起了一丝悲凉,但是面对慈禧太后的问话,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说道:“回圣母皇太后:北洋十数年,靡费千万,然一战而溃,李鸿章衰病昏庸,殆误大局……”   “翁同龢!”翁同龢的话还没有说完,慈禧太后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你话,你就说这个?!都什么时候了,战局如此你们还要党争,良心都让狗吃了?!”   西暖阁中群臣惊骇,看到有些畏惧之色的光绪皇帝,翁同龢在闭嘴的同时也从心底里算是清楚了谁是这间屋子中的主角,谁是这座皇宫的主人,谁是这个老大帝国的主人……   “李鸿章为北洋主帅,海陆之战皆败,李鸿章难辞其咎,臣以为应当严处李鸿章……”李鸿藻看到翁同龢那个窘迫的样子,便出言解围。   虽然这几年李鸿藻已经不怎么问事了,这几年翁同龢行事作风越来越有些出格,但是他也不愿意看到昔日的清流盟友现今如此局面。今天这个场面可是大清最具实力的头面人物聚合在这里,一旦出丑那翁同龢的“帝师”威信将会荡然无存,最重要的便是他和翁同龢一样,也不愿意看到二十来岁的光绪皇帝是个空架子,慈禧太后就这么一直把持权柄到死。   “女人干政这可是亡国先兆啊!”李鸿藻心中暗自想到,想归想但说出来他可就没有这个胆子了,想到三十年前的辛酉政变,慈禧太后连先王留下的八大辅政大臣都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这个女人的铁腕在随后的三十年中没有一个人敢于挑战。   “严处?哼哼……你们说说,环顾殿庭,哪一个人能够取代李鸿章,去和日本人拼命?!”慈禧太后冷笑地说道。   “皇太后所言极是!朝廷不用李鸿章,更有何人足以与东洋对抗?而且临阵换将乃是兵家之大忌。”跪在一边的孙毓汶说道,李鸿章和他是盟友的关系,以前醇王在的时候是他最大的靠山,奕劻上台后他也曾经巴结过,但是奕劻这个老家伙就知道捞钱没有半点本事,跟着奕劻迟早要倒霉,结果奕劻真的倒了霉,被谭钟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人意料的给扳倒了。遂兴起了心思外结李鸿章为奥援,这样一来凭借自己在军机处的地位加上李鸿章直隶疆臣之首的威势,自成一派也是不错,至少比当年醇王在的时候,自己和老对头翁同龢的靠山都是醇王,一旦闹起别扭醇王在其中和稀泥要强一些,更妙的是李鸿章和翁同龢才是真正的生死大仇。   慈禧太后听后点点头说道:“那就让李鸿章戴罪立功,仗不是还要打下去么?!”   孙毓汶听后心中一喜,他从这句话中听出来,慈禧太后有和战的想法了,其实他早就通过太监李莲英知道慈禧太后对中日之战开始的那股劲头早就过了,随着寿辰日益逼近,慈禧太后已经不止一次流露出要和战太平过寿的想法了。   “那就更不宜处分了!以北洋一隅之力,搏倭人倾国之师,李鸿章已经打得够艰难了,而且照目前的情形,仗还要打上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处分他,他会怎么想?太后此举,臣以为李鸿章必定会感激在心,倾力以报太后之恩!”孙毓汶这最后一句话已经是非常露骨了,不过这也倒是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和别的大臣不一样,其他人都是脚踏两只船,而他只跟着慈禧,身为军机处实际负责人,他对光绪皇帝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搭不理的。   “臣以为此时不可严惩李鸿章,最重要的是让他尽快安排汉城左宝贵的去留,还有便是安排如何抵抗倭人进逼,绝对不能让倭人渡过鸭绿江。臣以为还应举荐一位德高望重之大臣协同李鸿章一起抗击倭寇,这样一来既可以减轻李鸿章的负担,也可以让李鸿章感到朝廷对他的关注……”跪在翁同龢身后的谭钟麟在这个时候说话。   本来谭钟麟是不像露面的,自己是两广总督和这场战事没有任何牵连,把自己给搅进去实在不值当。不过李鸿章绝对不能够被朝廷严惩,按照他们父子事先订好的策略,李鸿章绝对不可以在战争结束之前就被撤职,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刚才孙毓汶出手已经在慈禧太后那里消火了,但是看到翁同龢的脸色非常难看,几次都想张嘴打断孙毓汶,所以他才抢在翁同龢的前面继续力保李鸿章。   翁同龢听后回头一看是谭钟麟,严厉的眼神注视了谭钟麟一下,但是谭钟麟居然对他的不满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看他都没有看,这让翁同龢极为恼火。不光是翁同龢,谭钟麟一说话,几乎所有的大臣都看向他,这个颇有权势的两广总督最近在扳倒庆亲王奕劻之后格外的意气风发,称为京师中最受慈禧太后宠信的疆臣,一时风头无二啊。   “李鸿章怎么想是李鸿章的事情,北洋一败再败,水师几近全军覆没,举国震怒,不处置怕是说不过去!”翁同龢没有搭谭钟麟的话,而是接着孙毓汶,他也不想就这么凭空竖谭钟麟这个敌人,两人过去的交情都是虚的,最要紧的便是谭钟麟的两广总督身份可是让他顾忌的很。   “北洋水师虽然几近全军覆没,可是日本人也同样不好过,他们的海军经过牙山、南大洋、东大洋三次大战,主力战舰也都几近覆没。北洋水师丁提督殉国,但是指挥日本海军的倭人将领早在南大洋之战的时候便被北洋水师所击杀……臣虽是文臣不懂军事,可北洋水师上下竭力而战,日本海军也是几乎荡然无存,可以说北洋水师和倭人在海山是拼了个两败俱伤,想想日本以举国之力,五成以上的财政十年苦心办海军,而户部除了不给北洋拨银子继续购买新舰也就罢了,连炮弹都是两个月前紧急从洋人那里买的……翁大人,严惩李鸿章一人恐怕不合适吧?!”谭钟麟淡淡地说道。   “谭钟麟,照你这么一说,李鸿章是有些委屈了?”慈禧太后说道。   “现在朝鲜局势虽然不好,但是也没有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海上李鸿章的北洋水师可以说是和倭人两败俱伤……李鸿章有错,但是错不在北洋水师!现在局势之所以这么糟糕,全是叶志超弃平壤而逃所造成的,可是朝鲜也未必就这么落到日本人手中,左宝贵还在汉城坚守呐!臣以为李鸿章应该负荐人不当之责,朝廷严惩的人应该是叶志超而非李鸿章,对李鸿章应该做一警示则可!”   翁同龢听后脸色巨变,他没有想到谭钟麟在这个时候居然倒戈一击彻底站到了李鸿章的一边,照谭钟麟这么一说,李鸿章的罪责岂不是全部被抹了?日军进逼九连城危及盛京,严惩一个叶志超就算完了?!不过他怎么也闹不明白,自己身在军机处都闹不明白日本人的舰队损失有多大,他谭钟麟怎么就这么肯定日本和北洋水师是两败俱伤?!   “世叔,这些江南土产都是父亲嘱咐必须在江浙采办,那里才算得上是正宗……”翁同龢不知如何,在这个时候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一个年轻人的形象。   “该死!谭组安!竟然是这个小混蛋……”翁同龢心中暗骂道,谭钟麟为官数十年,翁同龢对他来说不敢说是了如指掌,但是谭钟麟袖子里面有几个人才他是知道的。谭钟麟一直都是中规中矩,连洋务都没有涉及,更不要说对海军清楚了,唯一的变数就在他那个三公子,居然能够说动谭钟麟办洋务实业,据说还去了北洋当李鸿章的幕府——谭钟麟所说的中日两败俱伤绝对是那个小子教的!   由于事出紧急,大清的这些高官们只是知道北洋水师惨败而归,却忘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句老话,北洋水师都成了这样,那日本人那边该会是个什么样子?到底被北洋水师打沉了几艘战舰,沉的战舰是不是主力战舰?这中间可是有大文章,而谭钟麟也是依据这点来回护李鸿章,不能让翁同龢一句北洋水师几近全军覆没来把慈禧太后忽悠了,只有转移叶志超的战败视线,才能够暂时保住李鸿章。   “你们这里有没有懂军事的,尤其是对北洋水师和日本海军都比较清楚的人,这北洋水师败了,到底败到什么程度?日本人胜了,这电报上也说日本人沉了几艘船,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若是两国海军再打一仗,北洋水师还有没有这个能力?!”慈禧太后问道。   慈禧太后虽然注重个人享受,为此可以挪用国家军费也在所不惜,但是她最恨有人糊弄她。李鸿章的电报中并没有提到北洋水师战败的字眼,只是报出了双方的损失,下面的大臣在接到电报后,一看双方沉船数量的对比,直接就炸窝了,光顾着喊“北洋水师大败”,到底双方损失有多重,对于两国战况有什么影响,这些都必须要搞清楚。   慈禧一发话之后,底下的朝臣们都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站出来——他们只知道北洋水师的大铁甲舰,但是日本人也有铁甲舰啊,这铁甲舰之间还应该有个高下优劣之分吧?但是这些东西可不是他们来摆弄明白的,就算军机处的军机大臣们也是如此。   “谭钟麟!你来说说,刚才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么?把北洋水师的战绩给我讲明白,你们这些军机大臣,居然连北洋水师都说不清楚,还要地方督抚来说……嗨!”慈禧太后叹了口气。   谭钟麟听后眉头一皱,心中真是暗暗叫苦:“他们军机处的人都说不清楚,难道我就说得清楚?!苦也!”   谭钟麟也非常光棍,直接回答道:“回圣母皇太后:老臣也是说不清楚的,只是来西暖阁的时候找了在中书科当舍人的三儿子,才弄明白一些其中的关节。小儿在北洋幕府中曾经待过几个月,对水师和日本海军多少熟悉一些,若是太后……”   慈禧太后听后眉头舒展了一些说道:“你的三儿子不是写《劝学篇》的谭延闿么?怎么他也在禁中?”   “正是,上个月入中书科做个中书舍人……”   “那正好,传懿旨让谭延闿到这里来!”   谭延闿很快便被传进西暖阁,前生的时候他也曾来过故宫,不过却没有到过西暖阁,一进门就看到厅里面跪着这么多的高品级大臣,把他也给吓了一跳。刚才见到传话的小太监的时候,谭延闿一张五十两银票轻松的从小太监的嘴里面掏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所以见到这么多大臣都跪在这里,干脆也不上前,直接在门口跪下行礼。   慈禧太后一看是个身着七品官服的年轻人,加上她要听的事情相对比较重要,见谭延闿跪得这么远便挥手说道:“赏跪垫,到前面来吧!”   谭延闿听后也不磨蹭,径直在一堆红顶子间来到前排,在小太监准备的跪垫上跪下重新行礼:“谢圣母皇太后、圣上恩典!”   慈禧太后听后点点头,说道:“年纪轻轻能够如此有为,这也是大清的福气,你先前写的《劝学篇》非常不错,现在哀家要问问你,李鸿章来的电报你给我们说说,到底北洋水师和日本舰队这场海战打到了什么程度?!”   “谢太后夸奖,微臣也是借着太后的福气才写出《劝学篇》,微臣就是在太后为家父题写的九个‘福’字的荷花池老宅写出的《劝学篇》……李中堂的电报微臣还没有见过原稿,还请太后赐下,微臣也好解释的更有条理……” 第八十三章 章京   谭延闿倒是很想仔细看看近代史上鼎鼎大名的慈禧太后到底长得什么样,可惜他不敢,他可是一路低头走进来的,若是放在平常他也许还有机会偷看两眼,但是现在慈禧太后震怒之下连戏都不看了,在这个当口最好不要做出一些无聊的举动,这样会影响到自己的脑袋是否搬家的问题。   不过不敢看慈禧这并不能够堵上谭延闿那张马屁四溢的嘴巴,他那一通马屁拍下来之后,慈禧太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甚至嘴角都有一丝笑容,而这西暖阁的一地大臣则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谭延闿给他们的反差也太大了点,原以为能够写出《劝学篇》的定然是学养身后的大才子,这种才子都是有一定风骨的,但是谭延闿一见慈禧太后这马屁拍得差点让这些人找不到北。   谭延闿仔细看看李鸿章发给朝廷的电报,其实电报的内容他已经听杨锐和顾临说过,北洋沉七艘,日本沉四艘,不过不知道到底沉了哪些战舰他只记了个大概,不过一直以来被清廷倚为海上长城的定镇两舰中的旗舰定远沉没,这所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看来就李鸿章所提供的这封电报来看,北洋水师输的并不惨,中日双方海军几乎是半斤八两而已,日本战舰剩下来的虽多,但除了吉野和浪速非常具有威胁之外,其余都是陪嫁的货色,而北洋水师还有镇远、致远,刘公岛船坞中也有南大洋之战中幸存下来的靖远,这三艘现代化的主力战舰道也还能够与吉野和浪速相抗衡,至于日本剩下来的那些诸如赤城、西京丸等战舰都是杂鱼兵,对镇远它们无法构成威胁。   “回圣母皇太后、圣上:自三月起北洋水师与日本舰队在牙山开战以来到不久前的大东沟之战,以微臣看来北洋水师主力战舰损失过大,但是日本舰队也同样遭受重创。若论海战中作用最大的战舰,北洋水师存镇远、致远,还有在刘公岛正在整修的靖远三艘战舰;而日本能够拿得出手的同级战舰只有吉野和浪速两舰……”   “那照你这么一说,我大清在海上北洋水师还胜倭人一筹了?”慈禧太后问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回圣母皇太后:这只是从表面上看如此,不过微臣也没有见过大战之后的北洋水师战舰情况,若是镇远、致远受损过重,而倭人幸存下来的吉野浪速两舰毫发无损,那则倭人更胜一筹……这完全要看海战中中日两国幸存下来的战舰受损情况到底如何,才能够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不过就微臣看来,海战中无论北洋水师还是倭人都出现了与敌船相撞求同归于尽的情况来看,这场海战定然是惨烈无比,双方幸存下来的战舰都应该是受损极为严重,而且中堂大人的电报中说在倭人撤退后,镇远和致远两舰还追击过倭人舰队,想来倭人受损必定极为严重,不然如此多的舰船肯定会回头继续和北洋水师战斗到底……”   “组安,如果北洋水师和倭人的战舰都修好了,如果再战谁能够获胜?!”军机处领班礼亲王世铎问道。   “回礼亲王:兵无常势,双方要是修好了舰船再打起来,那也无法断言谁能够获胜,像牙山海战那样,济远以一敌三击沉倭人主力战舰后还能够侥幸逃出,确实是一个奇迹,这也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谭延闿回答道。   “那剩下来的战舰谁的更厉害?!”光绪皇帝终于发话了,谭延闿自进来后还头一次听到光绪皇帝说话。   “回圣上:以微臣看来,单是以主力战舰而言,似乎北洋水师更胜一筹,但有个前提便是北洋水师千万不能够被倭人堵到港湾中无法出港……”谭延闿回答道。   对于历史上真正的甲午海战情况,谭延闿并不了解,只是从教科书上知道的那点而已,不过在谭延闿看来历史上的大东沟海战结局,北洋水师幸存下来的战舰无论在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要比现在这个局面要好得多,只是它们的炮弹用的没有现在这么可靠而已——一个炮弹问题竟然让历史上的海战结果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这真是让谭延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谭延闿在最后回答光绪皇帝的时候,就是希望一旦镇远、致远和靖远修复完毕恢复战斗力后,千万不要重蹈历史覆辙,被人家给堵到家门口上出不来,那样本来机动性就很差的北洋水师战舰更会处于不利地位。但是想想李鸿章这次亏损实在是太严重,就看谁来接丁汝昌的班领导剩下来的北洋水师了,如果是一个比较积极进取的海军将领,依靠北洋水师剩下来的这三条主力战舰积极出击的话,也许会闯出一番局面来,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那你觉得现在该如何对付倭人呢?”慈禧太后冷不防地问道,不过所有人在听到这句问话后,都变了脸色——一个国家的军事战略决策,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七品中书舍人来参议了?不满归不满,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因为提问的人实在是太强势了……   “回圣母皇太后:微臣是没有资格来参议朝廷大事的……”   慈禧太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让你说你就说,不要有什么顾忌!这满屋子中的人连个海战都说不清楚……”   谭延闿微微正了正身子,虽然有跪垫,这可是他头一次跪了这么长的时间,心中又是窝囊又是难受:“回圣母皇太后:微臣斗胆说两句,但太后皇上千万不要信以为真,微臣怕误了朝廷大事……以微臣看来,现在海上的战斗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海上战斗在微臣看来最大的作用便是阻止倭人登陆朝鲜,但是从开战到现在,就算北洋水师完整无损的时候,这个目的也都没有达到,今后看来更不会有什么效果了,所以以后关键还是要看陆战……”   “你的意思是说北洋水师以后就没有用了?!”   “北洋水师还有很重要的作用,微臣听闻左宝贵、马玉昆还坚守汉城,这是一支孤军,要想保汉城不失则必须要持续提供大军所需要的补给,所以北洋水师要为船队提供护航。倭人的主力战舰略逊北洋水师一筹,但是倭人还有一些小战舰,这些战舰无法对镇远这样的巨舰造成威胁,但是对付商船还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朝廷要放弃汉城,也必须有船队来将左部接回,这也需要水师提供护航……”   这次西暖阁议事最终也没有议出个结果来,整个屋中也就谭延闿一个人对海陆战况比较理解,而且更为难得的是他对中日双方海陆情况都比较了解,这就在这次议事当中出尽了风头,最为难得的便是得到了慈禧太后的亲口嘉许。   两天后,西暖阁议事的延续问题在军机处廷议,最终的结果便是李鸿章被翁同龢褫(chi,音同“耻”)去黄马褂。被日本人打得找不到北的李鸿章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将是他入仕几十年来最为惨痛的时间,而且更加耻辱——褫去黄马褂意味着否定他的战功。原本翁同龢不仅要褫去李鸿章的,还要拔掉他的三眼花翎,结果为孙毓汶竭力所阻,最后官司打到皇帝和慈禧太后那里,最终保住了三眼花翎——这三眼花翎是慈禧太后在李鸿章七十岁大寿的时候,御笔亲书“吊顶凝厘”的匾额,“栋梁华夏资良辅,带砺山河锡大年”的对联为他贺寿,同时赏戴三眼花翎。   能够得到黄马褂赏赐的不止是李鸿章一个,这个赏赐相对于三眼花翎来说容易的多,李鸿章是现在唯一活着的能够赏戴三眼花翎的朝廷官吏,翁同龢对此已经眼红到极点,可惜就是“中兴名臣”中,也唯有他一个有这个赏赐,翁同龢是个文臣,距离中兴名臣还差得远,除非是光绪皇帝真正掌权,否则他这辈子是不用指望了。   “拔不掉三眼花翎就褫去黄马褂,李鸿章正好用黄马褂来顶战败之失,也算便宜了……”翁同龢对李鸿藻说道。   和李鸿章一起遭到处分的是叶志超,叶志超现在已经退到了安州,这里有北洋水师运去的四千铭军在把守。经过平壤之败以后,叶志超已经完全丧失斗志,聂士成将他扣押了起来,接手了余部的指挥权,叶志超将会被押送京师收审,很大可能是要丢掉脑袋。聂士成在接手叶志超的余部之后,便整顿安州的防务,而铭军在刘盛休的带领下前往西北方向一百六十里的定州驻防,此时朝鲜清军指挥权已经落到了聂士成的手中。   谭延闿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不仅甲午战争的海战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连陆上战争也发生了重大的转折——因为谭钟麟的横插一脚,采用舍车保帅之策来维护李鸿章,干脆将叶志超彻底推了出去当替死鬼,叶志超已经终止了入朝清军的指挥权,反而让主张在安州和定州严守的聂士成接手了清军指挥权,终止了清军自平壤溃退之后向北逃窜的脚步,在定州和安州重整防线迎战日军。   聂士成接手叶志超的指挥权是非常及时的,当聂士成查看了安州和定州的地形之后,便建议叶志超在这一地带会同铭军严防死守,可惜叶志超已经被日本将最后一点信心给击溃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里停留。结果当天下午就接到了来自北洋的电报,一时间情况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午还受叶志超鸟气的聂士成,下午就得到命令将叶志超看押起来,并且尽快解送回京师,为朝鲜战局糜烂负全责!   相对于李鸿章的倒霉遭遇和叶志超将要到来的脑袋搬家之祸,谭延闿则是一个幸运者——他升官了!在严惩李鸿章的同时,谭延闿被告知他不用到中书科当舍人了,因为他要调入军机任章京,相对于七品中书舍人,军机章京的官衔正五品,若是领班章京就可以达到正四品或是副三品。谭延闿调入军机处任章京,相当于一下子连跳了三个台阶,直接有正七品跳到了正五品,严格算来他谭延闿从现在开始也是有“政治生命”的人物了。   军机章京,俗称“小军机”,早期也称为“司员”。军机章京也是兼差,凡承旨入值军机处的官员,仍为原衙门的实缺并照例升转。军机章京一般为五品,领班章京为从三品或正四品。军机章京按例不参加京察,其奖叙升转由军机大臣酌情保奏,平时每届三年奏保,凡遇修补档案,编修方略等事结束时,均照例特保,故章京的提升较快,当时人视之为升官的捷径。   与顾临等军机章京不同的是,谭延闿这个军机章京可不是兼差,他的官职就是章京。在大清官场而论,五品和三品都是仕途中两个重要的关卡,军机章京是被认为从五品到四品的最佳途径,只要到了五品当军机章京,用不了三年便可以太太平平的步入四品。谭钟麟和谭延闿都没有想到会在西暖阁议事之后,会获得这么大的好处,被慈禧太后直接给超格提拔成军机章京,这实在是运气的很。   除了李鸿章走背字,谭延闿受宠入军机章京之外,第二天还发生了军机全班请辞和南书房翰林李文田等五十词臣合词吁请恭亲王奕訢重新出山。恭王奕訢重新出山,在这个时候突然变成了焦点,但是却被光绪皇帝给“淹”了起来。   无论是光绪皇帝还是翁同龢,他们对于恭王重新出山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在光绪皇帝看来,自己这个“老伯父”已经六十三岁,政治之路从咸丰到慈禧都被一再打压,十年前甲申之变更是让恭王奕訢心灰意冷,连牢骚都没有了,像这么一个人你还能够指望他什么?况且恭王一生签订条约无数,却都是大清王朝的耻辱,年轻气盛的皇帝在慈禧太后面前始终保持着畏惧的心理,但是当不会面对慈禧的时候,却是另外一个面孔——他需要对日坚持作战,像恭王这样的人上台必然会主和,这是和他的本意相违背的。   当光绪皇帝以“皇太后一向不喜恭王”这个理由,将李文田等人的奏折给“淹”了的时候,翁同龢以缄默来默许了这种行为——恭王出山必然会总领军机,他不会像礼亲王那样碌碌无为,到那个时候翁同龢就无法在军机处说话算数了,现在军机处中有一个孙毓汶已经够让他头痛的了,没有必要再来一个主和的恭亲王,哪怕当年他追随过恭王一起被赶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样的患难经历。主战——一方面为了维护自己在天下士子面前的领袖形象,另外一方面是继续压迫李鸿章,使其死死的吊在中日战争上继续受到烟熏火烤!   除了恭王复出的呼声之外,还有一条并不是这么显眼的消息发布了出来:圣母皇太后发内库银三百万两,制钱一万串交直隶做兵费。   对于这个消息,谭延闿非常惊讶,而老头子则是沉默了半天,反倒是让人打听这两天慈禧太后是在禁中还是在城外,结果回来的消息是:“老佛爷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出城,一直都在和皇帝在一起召见臣工。”   “这怎么可以?!”老头子在一边自言自语道。   “父亲,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这是垂帘听政啊!可是皇帝已经亲政了啊!”老头子横了一眼说道:“以前太后和皇帝同时出现在臣工面前,都是一些辞官回乡的官员陛辞或是来京官员觐见,这也不算是违礼制,可是现在……”   “这有什么区别?朝中一二品官员的调动不是不得太后旨意不行么?天下事大哪能大过官员任免,要不然吏部也不会为六部之首了,连官级都要高其他五部尚书半个品阶。太后连官吏任免都可以直接插手甚至是委托庆王奕劻来卖官鬻爵,和垂帘听政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把最后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而已!”谭延闿不在乎地说道。 第八十四章 军机   “话虽这么说,为父也知道这些,不过礼制这东西还是颇有制约的,除非冒犯太后之外的礼制,其余太后还是隐居幕后的,这个时候站出来恐怕日后朝廷要多事了!”谭钟麟有些颓丧地说道。   “李文田等人的折子虽然被留中不发,但是恭王出山已经是不可避免。慈禧太后固然不喜欢恭王,但是现在除了恭王之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和威望能够赶在十月初十和日本人达成停战合约?恭王出山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恭王都出来了,那太后岂能还安然坐在宫中,自然是垂帘听政方便制衡恭王了……”   谭钟麟摇摇头说道:“这样也好,第一个头疼的是翁同龢,不过太后站在前台,少不得近期要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动,那帝党肯定不会束手就擒,最近恐怕是要有很多事端,闿儿你在军机处要多防备一些,你可是太后提拔的人,翁同龢也许会拿你开刀,若是恭王出山总领军机,那样还好些,最近这段日子要小心些了!”   谭延闿回答道:“孩儿明白了!”   “父亲,原来在中书科当舍人的那个杨锐是张之洞的人,听闻张之洞上章说可以建议朝廷出银子,由洋人来抵御倭人进攻……”   “是不是眼下张之洞也要进京了?!”   “差不多吧,已经发出交片了,估计张之洞应该很快就会来京!”   老头子听后皱皱眉头说道:“张南皮和李合肥一直以来就是不搭调,很多时候都是唱对台戏,就连当初盛宣怀要向湖北扯电报线,南皮一开始都是拒之门外的,想要自己来干,结果让人买通了自己身边的幕僚,这才遂了盛宣怀的心愿……”   “父亲是担心张之洞入京后,会对李鸿章不利么?!”   “不是担心,而是一定!不过仗打到这个份上,李合肥到底是何归宿这完全就要看他自己了,我们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不管怎么说,恭王出山已经基本上成定局,合肥是好是坏该尽力的我们也都尽力了,剩下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你以后在军机多睁大眼睛学着点,办事勤勉一些,到时候恭王提拔你的时候也好说话……”老头子站起身来,说完便走了。   留在书房中的谭延闿对此也是无言——老头子也许看到张之洞要进京,已经有些退缩了,不过这种让步也是处于以后为他的仕途着想。原本这天下有两个地方督抚是非常有前途的地方,李鸿章和张之洞都是谭延闿的选择目标,可惜李鸿章经过中日一战,眼看北洋就要岌岌可危覆灭在即了,若为了李鸿章而得罪张之洞未免不值得,还是退开看李鸿章如何自力更生的好!   谭延闿已经不是对政治游戏规则一点都不懂的白痴了,经过这几年老头子的调教,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在这个政治博弈的圈子中,先不论道德如何,保存自己打到对手才是最为现实的,一个合格的政治老手都会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道路。   “呵呵,这种环境下是不适合政治家生存的,那我也只好先做好政客的功课了……”谭延闿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即也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这几天随着大东沟海战北洋水师失利的消息逐渐传开,京师之中也弥漫这一股狂躁的气息,大小官员,无论年老还是年少的都在热切讨论这个话题。谭延闿因为御前解说战情,遂成为“红章京”,所以很多年轻的官员都希望能够扯着他来谈论,不过他很少与外人交往,中书舍人也没有当几天,别人就是想请他也请不着。以前同是中书舍人的杨锐因为张之洞的背景和谭延闿多少还算有些点头交情,杨锐死活拉着谭延闿去吃了顿饭,结果愣是没有敲开谭延闿的嘴巴,一谈起中日大战,这家伙就张开大嘴毫无吃相的横扫宴席,弄的杨锐等几个年轻官员都目瞪口呆——这哪里是红章京,简直就是一个好些天都没有吃饭的街头乞丐啊!   杨锐也看出来了,谭延闿这是采用的“自污”的手法,当年他的恩师张之洞因为开闱赌被翁同龢暗算的时候,他就接受张之洞的委托前往京师联络张之洞的长子张仁权和堂兄张之万老军机,结果摆平了这件事很受张之洞的器重。后来又在徐致祥大参案中,也是他前往广州去间王之春,提出查李翰章在湖北的老底。算起来杨锐也是经历过很多重大事件的人了,他之所以在京做中书舍人也是张之万保举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听朝廷对张之洞的看法,算是在这里扎了个眼线——这是徐致祥大参案中,张之洞得到的教训。   谭延闿当年在徐致祥大参案的时候暗中给张之洞通风报信的事情,杨锐是知情者,也是操作者之一,再加上这几年来,谭延闿一直和张之洞的关系非常友好,近期已经开始打算全面接手张之洞开办的湖北织布官局,将张之洞拯救出来远离这个吞银子的漩涡。以前有过这么多的合作机会,在杨锐看来,谭延闿也算是半个自己人,想想谭延闿在酒局上被逼的狼狈模样,他心里面也过意不去,遂就绝了这个心思。   这几天除了愈演愈烈的呼吁启用恭王的声浪之外,谭延闿终于得到了一个他期盼已久的消息——翁同龢终于坐不住,恳请停庆典筹备全力备战!当时他在懋勤殿外,内务府福锟正在埋怨翁同龢:“仕宦几十年,一向谨慎行事,你今儿是怎么了,偏偏要顶撞皇太后?!”   “箴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战事已经一日比一日紧,还不知道打到哪一天去。几个月前向英人汇丰银行借款的一千万两银子已经告罄;前几天内廷刚拨给李鸿章的三百万两已经用完了,这不催款的电报是一封接着一封,我也是很难啊!这庆典实在是不能不停了!”翁同龢有些颓丧地说道。   “你不过是自食恶果而已!若不是你逼得李鸿章走投无路,还褫去人家的黄马褂,李鸿章能这么狠的逼你么?!”谭延闿在殿外听到这些对话后心中暗自想到。   “不是我说你,叔平,已经有很多人都在说你把持朝政,离间太后和皇上了,这种话想必你是听不到的,可是我可听了不少……这是个火坑,你何必自己抢着往这里面跳呢?!”福锟说道。   谭延闿没有再往下听,有这么几句话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足够了,他转身便超乾清门的军机处走去,这种偷听大臣之间的谈话很容易惹来是非,重要的关节听到了也就足够了,没有必要非等着翁同龢来发现自己不可,况且那个福锟也不是好惹的,内务府里面有几个省油的灯?!   谭延闿非常清楚,现在李鸿章这么一封电报一封电报的向翁同龢要银子,实际上是受了前几天褫去黄马褂封赏的刺激——这可是他剿灭太平天国所得到的封赐,翁同龢的官面理由非常光明正大,就是因为大东沟和朝鲜陆海皆败,这是军事上的失败,必须褫去黄马褂,但是这黄马褂在李鸿章的眼中已经有了特别的意义——剿灭太平天国是他李鸿章发迹的开始,这份军功也是他立足朝堂的根本,翁同龢这是来挖他的地基,李鸿章能愿意么?!   不管翁同龢是为国为民也好,是为了泄私愤也罢,他主动去惹慈禧太后这正好遂了谭延闿的心愿。因为前段时间的御前解说中日两国战争,谭氏父子虽然保住了李鸿章的官位不失,但却深深得罪了翁同龢。以翁同龢的本性而言,谭翁两家已经称为政敌,这中间没有半点回环的余地,在这个圈子里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没有道理可讲的,谭延闿不想束手待毙,那只有往死里面去坑翁同龢,对手的倒霉就是自己的福音,这中间就这么简单。   军机处的工作由军机大臣主持,军机章京办理。翁同龢所说的李鸿章催要电报都是先经过军机章京之手的,就像那天大东沟海战北洋所发来的电报一样,军机章京顾临先去的懋勤殿来找翁同龢,结果碰上了谭延闿和杨锐,这才让谭延闿知道电报中的内情。李鸿章的电报内容,谭延闿早就烂熟于心,慈禧太后从内廷中拨出来的三百万两银子,之所以用的这么快,是因为李鸿章急切的从国外订购了一大批武器装备,其中一半还用来支付陆军所需的军饷和专门购买所需的鸦片和戒毒丸。   这是非常有意思的军需订购单,鸦片和戒毒丸同属在列,估计这也可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至于后面有没有来者谭延闿是不敢定言的。相对于海战而言,陆上的惨败才是让李鸿章最为痛心的,兵勇的战斗力简直已经弱到了极点,若是主帅昏庸怯战的话,那就会重演卫汝贵和叶志超的局面——一接敌便溃不成军。李鸿章由此也深切的感受到这种困惑,在他而言鸦片是造成这种状况的一个主要原因,先不要管别的,李鸿章便从健民制药订购了十万两的戒毒丸,希望能够短期内突击给自己的军队边打仗边戒毒。   这倒是让谭延闿想到后世历史书中对袁大头的一些训练新兵的做法,其中重要的一条便是兵员不能有吸食鸦片者,一旦发现立刻被逐出军队。袁大头本人的历史评价如何,谭延闿并不关心,重要的是袁大头训练出的新军,也就是后世真正为人所熟知的北洋集团军的战斗力确实要远超清廷的旧式军队,李鸿章看来也是被逼急了才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增强军队战斗力,但是在谭延闿眼中这种亡羊补牢的做法已经太晚了。   在谭延闿回到军机处后不一会,翁同龢便也到了军机处,福锟没有跟过来可能是因为内务府的人不方便进入军机处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孙毓汶因为翁同龢主导军机褫去了李鸿章的黄马褂,眼见“帝师”乃军机之主,与其在老对手面前吃瘪,不如装病在家不问世事,礼亲王世铎上的军机领班辞职的奏折上也是有他的签名的。翁同龢看到谭延闿后,也是目无表情的走过,全无当初相见的时候,翁同龢拍着谭延闿的脑袋说“奇才”的时候了。   现在军机处里面礼亲王世铎、徐用仪、李鸿藻、翁同龢,还有十几个在班的军机章京一起议事,关于停庆典工程,移祝嘏费用为军费——翁同龢希望能够借助整个军机处所形成的决议来胁慈禧太后彻底放弃庆典。   “翁师傅,吁停庆典工程,移祝嘏费用为军费持论甚正,不过……”徐用仪见领班军机大臣世铎不说话,也明白这个太平亲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没有主张的,可是要真的让翁同龢把他们绑在一起去触慈禧太后的霉头,他死也不干。   徐用仪的话刚说了一半,翁同龢就已经知道他下半句要说什么了,这个刚刚被提拔为军机行走的徐用仪和老对头孙毓汶一样,都是主和派,翁同龢干脆打断他的话高声说道:“前方将士正在浴血而战,如果知道宫中大开庆典,靡费千万,他们会有什么想法?还有人肯卖命吗?!天下百姓若是知道这些,岂不是都寒了心?!”   “翁师傅!当初你不是主张皇太后六旬万寿应该大开庆典的吗?圣母皇太后戡平大乱,扶社稷于即倒,过一个整生日就能算铺张?翁师傅,千万莫要陷皇上于不孝啊!”徐用仪淡淡地说道。   翁同龢听后突然站起身来,双肩微微抖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内阁学士文廷式和于是安维峻还有新科状元张謇等人连命上章“请停太后万寿庆典,一力备战”,这本折子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是翁同龢来在背后做后盾的,这些人身上都打着鲜明的“帝党”烙印,帝党老大毫无疑问就是他这个帝师了。   大清以孝治国,到了乾隆时期这种思想几乎达到了最巅峰,慈禧太后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能够像乾隆皇帝母亲那样过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寿。可惜同治皇帝死得早,慈禧太后无奈之下选择了醇王的儿子入宫抚养做了皇帝,不过这种心思一直就没有死过,光绪虽非她亲生,但也是倾注了她极大的心血,平心而论除去权力的争夺,光绪年幼的时候她是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为此她就更加期待这六十寿辰了,规模档次的高低也就代表了光绪对她的孝敬有多深。   随着光绪皇帝成亲亲政以来,母子两人之间因为权力问题已经有了裂痕,而翁同龢身为帝师,是除了慈禧太后最为亲近光绪皇帝的人,翁同龢没有子嗣,从某种角度而言他对待光绪皇帝已经超越了师生之间的界限,可以说是形同父子——光绪皇帝小的时候听见打雷声便钻到翁同龢的怀中,这件事几乎都成了慈禧太后的心病。   不能不说徐用仪的话是非常有杀伤力的,不仅用当初翁同龢赞同大办庆典来堵翁同龢的嘴巴,最后还不动声色的威胁翁同龢在这件事上要小心点!   礼亲王世铎见场面陷入僵局,也不想看见翁同龢过于为难,徐用仪只是刚刚进入军机,资历太浅,翁同龢以前也入过军机,至少资历在那里摆着。尽管世铎在政治上更加倾向于议和,但是他也不希望徐用仪年轻气盛把翁同龢往绝路上逼,更看不惯徐用仪有些跋扈。   “奉旨祝嘏的蒙古王公们都已经在路上了,估计用不了几天便会到京城,骤然停办庆典会不会引起他们的猜忌?”礼亲王在一旁说道。   这场军机会议是谭延闿第一次参加,平心而论停办万寿庆典是毫无疑问的正确,假使他是慈禧的话,就会主动提出停办庆典,至少在政治姿态上做一表率,不至于天下的议论纷纷——你就是再强也顶不住天下人的嘴巴啊。可惜慈禧太后这样在政治上无比精明的女人,却在这个问题上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以至于她丧失了天下人心。可想而知,这样的军机会议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可惜这个时候翁同龢想要退已经是无路可退了——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乱说,这个军机会议一开,慈禧太后那边用不了半天就知道了…… 第八十五章 出山   军机会议到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礼亲王世铎虽然在和稀泥,但是到底还是和徐用仪穿一条裤子,说什么也不会在翁同龢与李鸿藻合写的奏折上签名——军机领袖都不签名,那这道军机大折还有什么用处?哪怕是这个世铎是个人性图章,这道大折有了这枚图章加印才可以称得上是大折,要不然只能算是李鸿藻与翁同龢的和折而已,这中间的效力可是差了很多,而且也容易遭到慈禧太后的记恨。   礼亲王世铎终于在这次军机会议上明确表达了他的态度,想让他在这道奏折上签名是不可能的,这可能是这位王爷从走进军机处以来唯一所做的最有主张的决定,而且态度是如此鲜明,这实在是让翁同龢等人非常意外,但是他们却那这位老亲王一点办法也没有,最终不了了之。   这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会议,就像这个庞大帝国运作效率一般,没有半点效率而言。不过在随后的四天时间里,谭延闿并没有再看到翁同龢,一天不来还不足为奇,但是在这个时段连续四天都没有来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不过在四天后翁同龢再次出现在军机处的时候,大清帝国的统治高层在这四天时间里发生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   在翁同龢不知去向的第一天,慈禧太后亲临仪銮殿,在百官面前突然爆发:“瑾珍二妃,私通外官卖官鬻爵……”慈禧太后历数瑾珍二妃种种劣迹,激烈愤慨,最后颁下懿旨将瑾珍二妃降为贵人。   第二天,慈禧太后懿旨谕令:停办一切点景经坛、戏台及宫中受贺;工程已经立架油饰者,不再添彩绸;灯盏陈设均妥善收藏,俟来年补祝……   第三天,两道上谕发出,第一道便是——朕钦奉慈禧皇太后懿旨:本日召见恭亲王奕訢,着重领军机处,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事务,并添派总理海军事务,会同办理军务……接着第二道仍是“奉懿旨”,恭王着在内廷行走……   第四天,传军机处礼亲王世铎,拟写调令——适逢中日战事紧急,西安将军荣禄留京再授步军统领,会办军务。这道调令就是谭延闿亲手拟写的,这也是军机章京的之责范围,不过这是慈禧太后特别点的人名,礼亲王只有带着他进西暖阁的份,剩下来就轮不到世铎说话了——话都让慈禧给说了……   谭延闿在当晚询问了父亲谭钟麟之后,老头子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翁常熟已经在天津和李合肥会面去了……”   “调虎离山!”这便是谭延闿当时的第一想法,同时他对那个模样有些模糊的老太太有了更深的认识,不可否认的是在政治斗争上,慈禧太后是个强人:“可惜在对外斗争上她却是一个弱者!”   对于政治上的是是非非,谭延闿只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像这样纷杂的内廷政治是一个政治家很好的学习材料,他不知道自己将来是走向一个政治家的道路,还是朝着政客的方向堕落,但是此时他面对这样一个局面,只有学习长见识这样一个非常单纯的想法。   这四天来对谭延闿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中,也掺杂了一条令他非常兴奋的消息——聂士成部坚守安州,日本第一军司令官山县有朋和野津道贯的第五师团在安州猛攻三天损兵折将居然被打退了,第五师团在安州猛攻不下的情况下居然后撤回平壤——直到北洋水师将左宝贵接回国之后才直到,桂太郎的第三师团被左宝贵迎头痛击,包围汉城的第三师团没有想到左宝贵突然弃城出击,由于左宝贵部“火力异常凶猛”,致使第三师团在战斗开始后的一个小时内丧失斗志,形成了溃败,倒是重演了叶志超的一幕,不仅解除了汉城之围,还后撤了一百里。   在这场战斗中,左宝贵部使用了十三挺马克沁机枪,其中有十挺直接挂在马匹后面拖拽,随时可以掉头对日军进行火力压制,致使日军第三师团无力抗争,最终形成溃败——与他们的海军相比,日军的陆军素质远没有海军高,誓死抵抗的意志也没有海军坚定。桂太郎被最近日军得手平壤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个师团居然围住一万七千人防守的汉城,防线过于稀疏被左宝贵抽冷子痛打了一顿,损失了大量的粮草枪支弹药等作战物资。   聂士成所守卫的安州所遭遇的第五师团之所以开始的时候猛攻,随后就是虎头蛇尾的撤回平壤,就是因为受到了第三师团桂太郎大败的消息——现在日本陆军和海军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陆军的形势甚至比海军更为严重,汉城还在中国人手中,无论是补给还是攻击,都会受到汉城的威胁,但是将平壤从嘴里面吐出来他们又不甘心,一时间不论是海战还是陆战都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低潮。   当然在消息断绝的情况下,左宝贵部所做出的努力在这个时候是没有人知道的,军机处接到的消息也仅仅是聂士成率部与安州与倭人死战一天,毙敌八百有余,倭人不敌退回平壤而已。虽然终止了日军向北进发的脚步,但是聂士成部也损失巨大,这一天的战斗清军阵亡数字就达到了一千一百有余,之所以有这么大的伤亡,完全是因为聂士成在丢弃平壤的时候,顺便将三十五门步兵炮留给了日本人,这三十五门不同口径的步兵炮都是克虏伯公司的最新货色,在陆战上可以给予强有力的火力支持,要不是聂士成死抗严惩逃兵,这安州早就丢掉了。   经过卫汝贵和叶志超之后,北洋所发来的战报都已经经过仔细核实过的了,应该不会在这样的关口发送假战报。不过谭延闿迷惑的也就在这里,在他的记忆中,朝鲜陆战从叶志超丢了平壤之后就如赶鸭子一般被日本人一口气追到了鸭绿江,怎么会有聂士成在安州阻敌并且还成功遏制住日军北上进攻势头这一说?难道是自己所读的历史书有问题?!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谭钟麟在西暖阁为李鸿章开脱将叶志超向死里面陷害的结果,造成了聂士成替换叶志超成为朝鲜清军的统领,这样才会有安州阻击战的发生。老头子在为李鸿章开脱罪名的同时,不经意间改善了朝鲜陆战清军的不利局面,这是谁也无法想到的。   也许恭王复出对很多人都有好处,对于谭延闿来说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自从进入军机成为一个“红章京”,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是每天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坐牢一般——他能够干章京这完全是得罪了翁同龢,不巧的是翁同龢虽不是军机领班但也是这段时间的军机处实际负责人,每天翁同龢来到位于乾清门附近的军机处班房的时候,谭延闿都是高度戒备,防止老翁同学给他不知不觉中下套子等他来跳。   恭王奕訢复出后,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而恭王奕訢复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果然是谋求与日本和谈,请各国列强从中调解。因为谭延闿能够熟练使用英德法三国语言,恭王奕訢便直接将谭延闿留在他身边奔走,充当翻译和文书工作。恭王奕訢这一举动使得谭延闿在军机处的地位就变得极为微妙起来了,这个“红章京”已经不是红的问题了,在别人的眼中就成了“红得发紫”了!   恭王奕訢议和的方向和谭延闿所期待的不同——恭王这几天一直都在和英国人赫德紧密联系,通河赫德和英国公使欧格纳进行联络。与别人不同,赫德说了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他在中国已经生活几十年了,若是赫德拜访恭王的话,恭王一定会用那间装点的古香古色的传统中式客厅来招待赫德。不过若说恭亲王从心里信任赫德,那就未必了,在十五年前李鸿章的幕僚薛福成为了防止赫德兼任总海防司,由恭王奕訢所主持的总理衙门正式行文同治赫德,总海防司和总税务司必须二选一,果然赫德为了保住海关大权而放弃了总海防司。   跟随在恭王奕訢身边固然可能会引起慈禧太后的厌恶,但是现在除去恭王奕訢有这个能力来镇住军机处之外,在满洲皇室中还能够用谁?不过就谭延闿看来现在军机处是翁同龢、恭王奕訢在说话,李鸿藻、徐用仪是陪太子读书,各自支持一方,而恭王出山后的这几天,谭延闿就一直没有见过翁同龢出来说句话——在甲申年一起被赶出总理衙门的翁同龢对恭王采取了冷处理,恭王在与外国公使交涉的时候,翁同龢是从来都不露面的,只是待在班房中,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恭王自从进入军机处以来,谭延闿几乎是寸步不离,每天除了要跟着恭王东奔西跑之外,下午散了之后还要跟着恭王,几天以来两人也是极为熟悉。而恭王奕訢对谭延闿的表现非常满意,这个年轻人是个真正的中西俱通,精力丰沛,这几日所有的公文几乎是当天下达到谭延闿这里,他就可以处理完毕,并且附上节略交给恭王审批,大大的减轻了恭王的工作量。   在转交上司的公文中写节略是个非常技术的活儿,若是放在平常的刀笔吏手中,只是大致浓缩公文内容即可,但是谭延闿不会放弃这种幕后操纵战争进程的机会,他在节略中充分考虑到各个方面,并且给出了应对之法,和各自的缘由。谭延闿这份细心劲儿和才干才是恭王奕訢所看重的。也正是因为这些节略,恭王才可以看出谭延闿的本事,从而更加倚重他,如此一来谭延闿几乎变成了恭王的私人秘书外加幕僚了,两人的关系在世叔侄的基础上得到了很好的发展。   清廷这边因为恭王奕訢出山,整个战争的立场已经开始发生本质上的转变,由先前的主战逐渐向主和开始发展。谭延闿对于这种变化不以为意,因为就中国目前的状况和日本对抗实属不智,就现在战场的局势来看,中国并没有完全落入下风,即便是北洋水师和日本舰队两败俱伤,日军陆军占领平壤也是如此,中国军队依然在朝鲜战场上,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完成议和,则在最大限度上平缓国内的压力,避免割地和减轻巨额赔款。   不过清廷的议和行为却更加刺激了日本,这个时候日本的手中还没有掌握绝对优势,可以说数十年来明治维新的成果全都押在这场战争上了,这个时候议和日本所能够取得的好处可以说是极其有限的。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日军加大了攻击力度,日本陆军源源不断进的登陆朝鲜,除了那个被左宝贵武装的像个刺猬一般的汉城之外,日军把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距离平壤不远处的定州和安州。如果能够击溃这里的清兵,则清兵必然会退到鸭绿江,这样对于议和来说就占据主动了——过了鸭绿江便是大清的根基盛京,能够威胁到这个政治意义浓厚的地区,对于日本来说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也许上次聂士成采取了和左宝贵一样的做法,誓死抵抗日军让日军损失巨大,这一次日军甘愿多走些路,攻击宋庆所负责的定州,战事异常激烈,两天后随着聂士成的一千援军到来后,宋庆才终于稳定了岌岌可危的防线。   宋庆在发往北洋的电报中,除了报功之外,还竭力的控诉手下不听指挥的现象。李鸿章自北洋水师几乎葬送殆尽之后,便是前面的电报是怎么样,发往京师的电报就是怎样,这样一来这封电报自然也原样发到了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恭王为此召开军机会议,整个军机处从军机大臣和军机章京看得大皱眉头,但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件事在军机会议上讨论未果之后,却被传开了,当时张中丞汝梅也正好在京,在听到这种情况后,便来拜访恭王奕訢,说:“宋庆勇敢善战,但已经年近八十,宋庆之毅军三十二营能够掌握在手里面的也就他本部的五营人马,如此独当大敌肯定会出纰漏,不如启用前安徽藩司张学醇为宋帮办。”   汝梅的这个建议当即得到了恭王奕訢的嘉许,张学醇以前便是宋庆的老上司,而且宋庆得了马玉昆的部分毅军之外,所有的将领几乎都是张学醇的老部下。   汝梅的建议好是好,但是却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在太平天国时期,太平军英王陈玉成攻打寿州,寿州得益于地方团练的抵抗,陈玉成被击退。但随后城内的团练首领孙家泰、蒙时中等与城外的团练首领苗沛霖出现内讧,相互仇杀,苗沛霖因此叛变。朝廷得知这一信息后,立即命令翁同书:务必妥善解决此事,否则,苗沛霖的危害将甚于“长毛”和捻军。翁同书接令后,便通过苗沛霖的朋友张学醇去劝降,苗沛霖很爽快地提出两项条件:第一,朝廷要饶恕他已犯下的罪行;第二,杀掉他的仇人孙家泰和蒙时中,把这个人的首级交给他,让他来祭奠死在这两个人手下的弟兄们。翁同书为了完成朝廷交给他的这一特殊招降任务,只好答应苗沛霖的这两项条件。孙家泰一听此言,立即自杀了,蒙时中则被翁同书派人杀害。两人的首级被包裹着送往苗沛霖的大营后,苗沛霖依旧反叛,翁同书白白自损了两名团练大将,形势却变得更加险恶。   这一事件随着时间的发展几乎影响了整个中国近代史的发展——翁同书正是因此让曾国藩不满,李鸿章代笔写了弹章,由此翁李两家而结仇。到了这个时候汝梅的建议中重新启用张学醇绝对绕不开两个人——孙家泰的弟弟孙家鼐和翁同书的弟弟翁同龢。   谁也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时至今日的孙家鼐和翁同龢都已经是光绪皇帝的师傅,不过翁同龢更加亲近一些,这也是翁同龢成为状元后,一路高升门生故吏远比孙家鼐多得多,毓庆宫中翁同龢绝对是说一不二,若是想要启用张学醇,就要拆开这桩陈年旧案。 第八十六章 高下   张学醇当年的举动直接造成了孙家泰自杀,而翁同书也是被张学醇所连累,孙家泰自杀谁也无法说清楚是当年孙家泰真的大公无私,还是翁同书逼死他。孙家鼐和翁同龢都是名望数得着的大臣,想用张学醇就必须摆平这两个人,否则会平白无端的结下两家大仇,这点连恭王奕訢都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就怕孙寿州和翁常熟不忘旧仇啊!”恭王当着张中丞长声叹道。纵横官场几十年,屡次经历大变,恭王奕訢已经对这个朝廷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几十年来这个朝廷就是纠缠在官员之间的仇恨和内斗中不可自拔,包括他的弟弟醇王也是如此,若不是当初辛酉政变后醇王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焉能和慈禧和流坑自己的亲哥哥?!   “王爷,晚生以为孙大人未必会阻拦启用张大人……”谭延闿在一边说道。   “何以见得?!”   “孙大人乃是务实之人,曾经也反对过洋务,不过因为某些官员利用洋务大捞银子,他本人也是赞成效法西洋强国的,非是倭仁、徐桐之辈!就是这中日战争,观孙大人言语也是主和多于主战,可见孙大人胸怀宽广,眼下国难当头,孙大人定然支持!不过这中间还是翁大人过不去……”谭延闿说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我去试试寿州和常熟的口风,朝鲜也耽误不得,眼见定州、安州危及,倭人日夜增兵,时间长了恐怕会有变化……”张中丞热心地说道。   听到这里,谭延闿倒是仔细看看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中丞,在亲眼见识到这个时代所谓清流领袖的典范之后,他已经对所谓的“读书人”失去了信心,没有想到这个老翰林居然如此开明,想到启用张学醇,就是这番眼力,军机处上上下下都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的。   张中丞走后,谭延闿代恭王一直将他送到了王府门口,恭敬的扶这位老人上了马车,走远后才回到恭王奕訢的身边。   “组安,湖广总督张之洞明天就要到京了,你去代老夫挑几件东西,明晚等张之洞面圣过后,过两天老夫要在王府宴请他。切记张之洞为人清淡,凡金银之物就免了,最好是字画古董一类……”恭王坐在太师椅中,轻轻揉着太阳穴,这段日子可是把他累了个半死。   谭延闿想了想后说道:“晚生这里倒是有件好东西,绝对可以打动张之洞的心思……”   恭王奕訢听后抬起头笑着说道:“张之洞的眼界可不低,寻常古董还真的很难打动他,此人不像常熟那般酷爱书法,倒是青铜古物满合他的胃口,只是老夫这里也没有多少青铜古物,你该不会打令尊藏品的心思吧!”   “这东西是晚生来京的时候收到的,当时面见王爷未果,晚生在京逗留数日,在同仁堂药店中发现的。张之洞性情晚生也略知几分,晚生可以打赌,若是拿着此物去见张之洞,必然得其上礼待之……”谭延闿说道。   “呵呵,张之洞以前老夫也倒是见过一次,听闻此人架子大得很,恐怕三品官员见他他未必会给个椅子坐,你去了莫要吃他的闭门羹才好!再说从药店中能掏出古物来?同仁堂总共才几年?要找和他胃口的东西就是逛遍琉璃厂,多半的店也拿不出他能瞧上眼的东西……”恭王奕訢笑着说道。   “王爷,你可曾见过晚生出口狂言过?!张之洞最以学问而自鸣,青铜古物多是商周之物,若是晚生能够拿得出商代的宫廷文件来,王爷你说张之洞能不能动心?!”   恭王奕訢听后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组安,你该不会是拿老夫寻开心吧?商代不要说有竹简记事,就是青铜古物上有字的也不多见,几千年下来上哪去找商代的宫廷文件?!”   “呵呵,商代应该是没有竹简记事的,就算有也成朽土了……王爷可曾见典籍上说夏商时期每逢重大事件,必刻字于龟甲之上置于火中烧烤,以此来测定吉凶?晚生这里就有当年古人测定吉凶用的刻字龟甲,您说张之洞见此能不心动么?!”谭延闿笑着说道。   恭王有些出神地说道:“这可是极其稀罕的东西,若是让令尊知道了,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这东西可是太珍贵了……”   “张之洞是因为上折主张用银子买动列强出手干预中日战争,甚至是用银子来买动列强出兵帮着大清打倭人。这种想法暂且先不论对错能不能奏效,单是这笔银子让我们从哪里来弄?汇丰银行已经借款一千万两了,仗打到这个份上,英国人巴不得中日两国再多打上一段时间它好让大清借更多的银子,这样一来就可以控制中国的经济命脉……张之洞此举说到底不过是个由头,表明他是主和的而已,只是做为清流故人,他不好意思太过表白。”   话说到这里,恭王也暂且不关心谭延闿手中的商代刻字龟甲了,说道:“张之洞对‘西边’的心意可是拿捏的非常准的,要不然也不会奉旨进京了。能够说动他来支持我们,这可是对现下非常有利的事情……”   “些许古物能够达到这个目的,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晚生所办的抵羊纺织厂马上就要承接张之洞的湖北织布官局了,虽然没有见过张之洞,但算起来晚生与他也是有些交情,早些将朝廷内部的意见给统一起来,赶快议和了事,迟了若是朝鲜战局继续糜烂甚至是威胁到盛京乃至京师,那再想议和非要割地赔出巨款才可以……”   恭王奕訢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可惜的是咱们恐怕是要再做一次佞臣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啊!老夫已经老了到没有什么,只是你还年轻……组安,等这和局一有定论,老夫想着让你退出去,不要再掺和其中了,免得声名受损,这可就对不起令尊了!”   “为国分忧乃是晚生分内之事,王爷不必在意,大不了明年的会试晚生不考便是了……”   “呵呵,那更不行!话虽如此,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长着呢,入军机做事也不要忘记温习,来年也好殿上折桂以报令尊苦心教诲……”   转天张中丞带来了一个非常遗憾的消息——他亲自去游说孙家鼐和翁同龢,寻求重新起复张学醇,结果翁同龢态度非常强硬的拒绝了。   孙家鼐倒是非常开明,当张中丞说起此事后,他立刻站起身来慨然说道:“张小浦治军之能,我所深知。诚用其人,当于国事有济。吾岂敢以私憾害公义哉?!唯须与常熟言之。常熟为人,好蓄小怨也!”   张中丞在得到孙家鼐的意见之后,喜不自胜,不过当他到了翁同龢那里,却遭遇了一盆凉水:“若用张学醇者,吾必拂袖让之!”   张中丞听后不禁愕然,苦劝无果还挨了翁同龢白眼,让这个老翰林差点下不来台,无奈之下拂袖而去。恭王奕訢得知这个结果后,也不禁连连叹气。   不利的消息还不止这些,同样郁闷的还有李鸿章。在翁同龢返回京师之后,李鸿章前后接到了光绪皇帝三封电报,都是急召刘铭传进京陛见的。李鸿章从接到第一封电报开始,就犹如嘴中吃了大便一样难受——刘铭传盖世奇才,在中法之战中台湾孤悬海外得不到正常的补给,刘铭传照样打得法国人屁滚尿流,做为李鸿章的左膀右臂,他当然希望刘铭传这样的人站出来辅佐他共同渡过这次难关,可惜李鸿章也深知这个得意部下的臭毛病——刘铭传是出了名的架子大,特别害怕别人轻视他,皇帝若是亲自下旨征召刘铭传,那自然是无话可说,偏偏由李鸿章这个直隶总督来代传圣旨,用他这个老上司压刘铭传一头,刘铭传肯么?当然不肯!   李鸿章死活想不明白,闻战而思良将,光绪皇帝这一次次急如星火的召见刘铭传,为什么就偏偏缺了这点礼数,要知道古时临危,帝王皆要亲自设坛授印拜将的!   “合肥当然想不明白!若不是常熟在皇帝哪里吹风,故意薄其礼数,刘铭传哪里会不愿意出山总前敌军事?!朝鲜的聂士成倒是肯用命,宋庆也拼命,可惜啊,这两个人老的指挥不动手下的兵,年轻的资历又太浅,至于前面那个叶志超更是狗屁一个,刘铭传枭雄也,无论资历名望朝鲜各军谁敢不服?!可惜!可叹!常熟怎么会变成这样?!”老头子频频叹气不止。   “恭王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孩儿也曾苦劝恭王说句公道话,可是恭王听后除了叹气之外,就是什么也不说……”谭延闿有些气愤地说道。   “他老了!更是害怕了!”老头子一句话就道出了恭王奕訢的地位的尴尬。   谭延闿听后也明白了恭王奕訢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一言九鼎,正如老头子说的那样,他害怕了,醇王死得不明不白已经让他彻底寒心。想着醇王和李莲英曾经校阅北洋水师,他们两人加上李鸿章在此过程中都是中规中矩,就是怕触怒了慈禧太后的某根神经,现在的恭王也是如此。虽然甲申年的时候,恭王和翁同龢一起被赶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但是翁同龢只是慈禧太后误中副车而已,借着帝师的身份依旧不倒,这十年来门生故吏左右声援之下,今天的实力已经在恭王之上,再加上恭王心底的那份顾忌,更是不敢说话了,除了主和之外他只是个架子而已。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谭延闿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忘了自己也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非常有名望的读书人。他手里面有《大观贴》和甲骨文两样珍贵无比的东西,其中《大观贴》就是为了打通翁同龢这条线,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耽误下来没有送出去,现在想来不送才是对的。   “古来多少中兴国族而振衰起敝的圣帝贤臣,他们在面对今天这个局面的时候的作为,大都能捐弃夙怨,为国求贤,不使公而忘私,也决不肯以私害公。与寿州相比,常熟不如远矣,位高权重尚且如此,诚然太使人惊异了……”   “父亲,到底刘坤一和刘铭传哪个更厉害一些?!”   老头子听后一愣,不假思索地说道:“刘坤一号称‘岘帅’,不过以为父观来,还是刘铭传在孤立无援之下独立击败法国人不敢染指台湾更高些,发匪岂能和法人相比?!”   “父亲……”老头子看着谭延闿,一下子跪倒在自己的身前……   “文卿,你送的这个手炉虽然不合时令,但是今年冬天哀家可就不用面对烟熏火燎了……”慈禧太后坐在铺了锦垫的石凳上笑着说道,说着将手中的一个手掌大小的铁饼子递给身后的李莲英,李莲英连忙用袖子裹了放在锦盒当中,旁边谭钟麟躬身站立。   “前日老臣和小儿说起这京师盛京,谈到冬天大雪纷飞场景之时,就论起了手炉,结果小儿就做了这个手炉。也不见用火,只是插电等待片刻放入锦囊中两个时辰仍然温热有余,用来冬天暖手正是合适,想到老佛爷,老臣就拿来献给老佛爷了,反正老臣在两广不急着用到此物……”谭钟麟笑着说道。   “呵呵!你的三公子可真是心灵手巧的很呐!我听恭王说了,谭延闿入军机章京处理往来文书井井有条,还精通三国洋话,六爷对他倒是器重的很,带在身边周旋于洋人之中……”   “恭邸谬赞了,还是老佛爷慧眼识人,给了小儿这个机会……”   “国事日艰,哀家老了推荐几个人给皇上能堪大用也就心满意足了……只盼着这场仗早些打完,哀家也好称心如意的过个太平生日就好了……”慈禧太后叹了口气说道。   谭钟麟听后将身体弯的更深了,慈禧太后见状说道:“光顾着走神儿了,莲英给谭督铺个锦垫坐着……”   “圣母皇太后恩泽天下,朝廷上下臣工前线将士都在为太后寿辰到来之前结束这场战争而奔走……”谭钟麟面对这个大清帝国的实际掌控者侃侃说道。   慈禧太后笑呵呵地看着谭钟麟,而谭钟麟在这种目光下显得更加有些心虚,本来半个屁股坐着的锦垫,干脆悬空撑在那里保持一个“坐”的姿态。   “文卿,哀家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还是三十年前吧,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翰林,时间过得可真是够快的,转眼间三十年挥手而过,你今年都七十有三,哀家也整整六十了……”慈禧太后似乎很伤感地说道。   谭钟麟年纪大了,与其悬空的保持一个“坐”的姿态,还不如站着省劲些,听到慈禧太后这么说,干脆就直立身体躬身说道:“臣能够有今天,也是太后多年提拔关心,太后六十万寿,臣不能为太后分忧,心中实感不安,辜负了太后的圣恩……”   慈禧太后说道:“你能有这个心思,哀家已经很知足啦!瞧瞧朝堂上有几个臣工能够像你这般理解哀家的心思?你今天该不是专门为哀家送这个手炉的吧?坐下说吧,哀家能够办到的就给你办,说起来朝廷上下疆臣当中也只有你和李鸿章是过七十岁,你离开翰林外放三十年,为朝廷兢兢业业的,官声能够像你这样的整个朝廷上下也找不出几个来……”   谭钟麟听后立刻跪下说道:“臣为官数十载,朝廷不曾亏欠过臣一分,现下臣已经位极人臣,赐带两眼花翎亦是破格,臣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有何奢求……闻圣母皇太后日夜为国事操劳,但倭人狡诈不让太后过个舒心的六十万寿,臣夜不能寐,思来想去心生一策,希望能够为朝廷有所补益,稍解太后烦忧……”   慈禧太后听后眉头大为舒展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啊?哀家也是为了这中日战争烦心不已,无奈朝廷上下居然拿日本这个蕞尔小邦毫无办法,朝廷养他们真是不知何用?!文卿既然有良策尽可说来,哀家说话还是有几个人肯听的!” 第八十七章 震慑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良策,臣听闻小儿介绍西洋列强行事办法,对待战争一般都是以战促和,只有让对方知道你不好惹,这样才可以容易的签订和约,也可以维护自己的面子……”此时的慈禧太后求和之心已经显露无疑,谭钟麟自然朝求和的方向上去说。   “海战上既然北洋水师和日本舰队几乎是两败俱伤,那关键就要看陆上的仗打得如何了,可惜叶志超等人无能累及朝廷,虽有聂士成和宋庆等人在朝鲜定州和安州严防死守,但兵将不和,聂士成和宋庆两人指挥军队底下的将士多有不服,臣就想朝廷能够派出一个镇得住前方将士的能吏不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么?!”   “是啊!可惜在这个当口朝廷又能够派谁呢?朝廷也给刘铭传发了好几封电报,刘铭传居然就是不应……”慈禧太后有些生气地说道。   “朝廷能够想到刘铭传,老臣也是想到他,不过太后可知刘铭传此人有些恃才傲物,就怕别人轻看了他……朝廷发电报给刘铭传,他不应的主要原因不是他自己不愿意出山,而是朝廷没有给足他面子……”   “哼!难道还要皇上亲自跑到他家中请他么?!”慈禧太后有些严厉地说道。   “太后可知道这电报是怎么发的么?是朝廷发给直督李鸿章后,让李鸿章代传圣旨……”谭钟麟小心地说道,边说边注意观察慈禧太后的表情:“太后您想啊!刘铭传傲气十足,这自然是他有错,李鸿章代传圣旨却是让他感到朝廷想用李鸿章这个老上司来压他一头,是以他再三请辞不肯出山……老臣以为国事日艰,闻战思良将,既然刘铭传喜欢这点虚名,朝廷让他三分又如何?能够早些解决朝鲜那些烂事才是真的!”   “李鸿章代传圣旨?!不是朝廷直接发电报起复刘铭传么?怎么变成李鸿章代传?!”慈禧太后疑惑地问道。   谭钟麟听后立刻将头低到地面上说道:“回圣母皇太后:此事千真万确,老臣不敢拿此事来哄骗太后!据说前后已经给李鸿章发了三四封电报,都如石沉大海一般!”   “老佛爷,奴才也听说过这件事,确实如此。说是翁李不和,刘铭传又是李鸿章的得利臂助,翁师傅他……”旁边的李莲英小声地说道。   “哼!这帮饭桶除了闹党争还会干什么……”慈禧太后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了谭钟麟的处境,温声说道:“文卿为国之心,哀家明白了,放心,朝廷还轮不到那些无良之人来掌家!今儿哀家也放下身段,莲英,代哀家写封电报,恭请刘铭传出山,话要说的客气些……”   “老佛爷圣明,然刘铭传傲气十足,这电报到了庐州刘铭传处,可酌情庐州知府亲自去请,否则寻常小吏亦是让刘铭传看轻……”   “呵呵,行,就依文卿所言,既然如此哀家也就给足他刘铭传面子,反正这电报是要发给安徽的,庐州那里应该还没有直接通电报,就让安徽的巡抚、藩司、臬司酌情选一人亲去庐州请他出山,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给足他面子让他出山!”慈禧太后笑呵呵地说道。   当翁同龢从仪銮殿中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腿已经酸软无力,更加疲惫的是他的精神——刚才慈禧居然在仪銮殿单独召见他,这种事情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过了吧?翁同龢记不清楚了,被慈禧太后单独召见这是一个大清臣工的荣耀,这种荣耀甚至可以顶的上赏赐顶戴花翎,翁同龢为官数十年总共被单独召见的次数也不过才十三四次,这已经是在大清大臣中名列前茅的了,甚至是李鸿章等人也没有他多。   可是这一次仪銮殿单独召见却是让他感到胆战心惊——“书房可以撤了!”这便是慈禧太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翁同龢大道理说了一箩筐,据理力争之下才保住了汉文书房,满文和洋文书房被裁撤,并且将孙家鼐留在了书房。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更要命的在后面——“我听说皇上已经屡屡发旨给刘铭传,急召他进京了?”   翁同龢听后心中直打鼓:“可刘铭传不知何故屡屡推脱……”   慈禧太后听后用力拍了桌子:“翁师傅!”   翁同龢听后眉头一皱,他听得这个“翁师傅”已经是有些毛骨悚然了,而慈禧太后似乎也是动了真怒。   慈禧太后冷冷地笑道:“此人是个大材。现在要用人家,圣旨却不直接送到人家手上。要人来拼命出力,却又礼数不尽,要我也是个不来。我还听说张汝梅曾经建议重新启用张学醇,以助宋庆来指挥盛军余部和铭军,可惜朝中有人因为私怨压下了此事……”   翁同龢头上有些冒汗了:“臣,臣实是有所顾虑。此公骄悍成性,怕不如此出山后更难以驾驭,再者,他曾是李鸿章手下的旧部,着李鸿章代传圣旨也是合于情理的事。至于张学醇、张学醇他已经太老了……”   “翁同龢!哀家看你才是老了!当年是哀家亲笔点了你做同治皇帝接着又做了皇上的师傅,待你翁氏一门亦是不薄,一门三代状元两代帝师还要怎样?朝廷都到了如此局面,你还闹党争,记恨着当年的事情,不要忘了,你哥哥虽然是发配新疆到现在也不曾回来,那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的,你摸摸你的心口,当年你哥哥该不该死?!”慈禧太后恨恨地说道。   只有真正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翁同龢才知道她是多么的有力量,往日“西边”、“西边”的称呼着,表面上不在乎,但是现在翁同龢已经完全被慈禧太后的怒火给吓蒙了,将身体紧紧的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嘴上一直说着:“臣有罪!臣该死!……”   慈禧太后见状心中这口恶气算是出了,这才放缓了口气说道:“翁同龢,哀家也是为了你好,你也是望七之年的人了吧?己丑年皇帝赐寿,哀家还特为你写了个‘福’字……哀家知道你怨恨哀家处置珍妃,你那个得意学生文廷式就是他的老师,处置了她也就等于让你脸上不好过,可是翁同龢,你真是糊涂啊!珍妃的亲戚裕宽花了银子,通过珍妃居然说动皇上外放他四川总督!景仁宫如此不明事理,你让皇帝该如何自处?!”   翁同龢听后不禁有些愕然,珍妃被降为贵人这件事他还真是不清楚,这道上谕是礼亲王世铎拟写的,回头从天津回来,满脑子都是和李鸿章在天津商量议和与恭王出山的事情,知道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番原由听后让他大吃一惊。   当然,翁同龢绝对不相信慈禧太后是如此光明正大,刚刚被扳倒的庆亲王奕劻说白了就是她和李莲英卖官鬻爵的代理人,只是中间奕劻连慈禧的银子都敢贪下,惹怒了慈禧才会遭到这么严重的打击。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之下,不是老佛爷开这个头,后宫珍妃这样的人怎么这么干?还四川总督,真是不想要脑袋了,要是放在康雍年间,就是皇后至少也是削去名号打入冷宫,甚至是连脑袋都要搬家的!   被慈禧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顿的翁同龢,几乎在走出仪銮殿的时候分不清哪里是东南西北了。此时他最弄不明白的便是慈禧太后在朝鲜局面的真实用意——前段时间他之所以去天津见李鸿章,这是慈禧让他去做的,慈禧明确的告诉他要议和,他也坚决推辞天津之行,不过慈禧出人意料的坚持要他去天津,不过任务却变成了传上谕,而且特别要求他走水道去天津见李鸿章。   天津,大雨滂沱,涤荡这座天子卫城的大街小巷。   李鸿章独坐书房,面对着一份份电报欲写什么,悬着的胳膊肘却久久地落不下来,毛笔的顶尖处早已干了一块,在砚上舔舔再要写时,李鸿章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这辈子杀的人多了,但手从来也没抖过,不过这封电报上的消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不利了——聂士成部血战两天终于不敌日军,安州被日军占领,聂部败走定州,随后不过两天功夫缺少物资补给的聂士成和宋庆两部人马在抵抗了三天之后怕日军包抄后路,还是放弃了定州,现在已经快要到鸭绿江边朝鲜一侧的义州了,而江的对面便是大清龙兴之地的盛京九连城。   李鸿章可以想象这么一封电报转递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皇帝后,将会在京师惹来怎样一场风暴,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他又将会迎来什么?李鸿章已经颓然了,前几天他见到了翁同龢,这对他而言是一次非常诡异的会面,更是一次令他更加迷惑的会面——从翁同龢的嘴中,他已经听出来慈禧太后那边终于是铁了心要和议了,但是最可恶的便是这翁同龢又蹦出了圣上主战到底,并且不容日军跨过鸭绿江进入盛京的死命令!   “这他娘的算是什么?!”李鸿章郁闷了……   “中堂……”   “不是说不要打扰老夫么?!怎么……”李鸿章正在郁闷的当口,随口说出但是看到来人后一个愣神,下半句话停滞在舌尖上没有说出来。   “晚生拜见中堂大人,仅数月光景未见,中堂清减许多……”   “组安?!你不是跟随令尊在京师么?怎么会来老夫这里……”李鸿章看清来人后,很是吃惊地问道。   谭钟麟这次大老远的从广东赶到京师,除了为太后贺寿之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一举扳倒庆亲王奕劻,这还是李鸿章在紫竹林招待谭钟麟的时候,谭延闿言语不清的透露给他的。庆亲王倒台而上台的却是被闲置十年的恭王奕訢,这对于陷身泥潭中的李鸿章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随着恭王奕訢的上台,朝廷的对日口径不再是死抗到底了,这是正处于焦头烂额中的李鸿章的福音。   “昨儿晚生已经向恭邸请过假了,连夜动身赶到中堂大人这里,就是为中堂大人报喜来的!”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喜从何来?老夫这里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李鸿章颓丧地说道,将桌子上的电报递给谭延闿,这封电报对于谭延闿来说是迟早要知道的,进入军机处成为令人侧目的红章京,谭延闿怎么说也算是从北洋出去的人,虽然时间短了些,但是出谋划策为北洋出了不少力,李鸿章也认为他是自己人。   谭延闿仔细看过电报后放在桌子上,说道:“聂士成和宋庆应该是主力未伤还有再战之能,退到义州也是不可长守,想必现在人已经都到了九连城,以二人之能必会将鸭绿江沿岸的舟船全部损毁不留给倭人渡河之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盛京造成威胁……”   “那又如何?聂士成和宋庆指挥部下不力,无法形成拳头来抵挡倭人,到头来还不是一触即溃?!”李鸿章有些脸红脖子粗地说道,对于自己部下不争气他真是除了生气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诚如中堂大人所言,两部人马不能从上到下形成合力对付倭人,这才是战事不利的根本。不过晚生此来也是为了解中堂之忧,为大人寻来了一个得力帮手……”谭延闿依旧是不慌不忙地说道。   现在着急说什么都晚了,在朝鲜汉城的左宝贵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想来一支孤军悬在那里处境怎么想也好不到那里去。除了汉城之外,现在日本人终于是完全占领了朝鲜了,应该说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海上,现在的局面都应该比原本历史上要好的太多,海军暂且不说,就谭延闿所知道的,叶志超丢了平壤之后是一路奔逃五百余里逃回国内,紧接着又被日军赶鸭子一般横扫辽东,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不错了。   看到谭延闿这么说后,李鸿章才想起来这个年轻人冒着大雨连夜从京师赶过来,还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做呢,说道报喜,眼下又有何喜可言呢?!   看到李鸿章略显疑惑的眼神,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昨晚圣母皇太后已经下懿旨起复刘铭传与张学醇了,估计皇帝下的圣旨此时已经用电报传到安徽去了……”   “好!”李鸿章听后沉思了半晌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安徽大别山东麓六安的山沟里有一座依山傍水的两进院落,这便是台湾单独建省后的第一人巡抚刘铭传的家了。光绪十六年七月,刘铭传在接到了皇上关于“留任”的圣旨后,舅舅地站在台北巡抚衙门口,沉思了半晌之后,终于称病辞职不干了——翁同龢也许拿根深蒂固的李鸿章毫无办法,但是对付一个远在台湾的“小巡抚”还是非常容易的,尤其这个战功赫赫的巡抚仅仅因为一个“官督商办”的项目便被朝廷大大的教训了一顿之后,老翁终于达到了他剪除李鸿章臂膀的目的。   仗英雄三尺剑,横扫中原,却东国旗,麾西土旄,竖南天柱,任北门锁,闻声破胆不言勋。但万里留题,处处轻纱笼胜际。   披居士六朝衣,来寻旧雨,吟梁父词,赌谢傅棋,顾周郎曲,策韩王蹇,拜爵抽身才及壮。劳九重垂念,年年优诏问元戎。   这是当年薛时雨撰赠给刘铭传的一副对联,而刘铭传对这幅对联十分满意,悬之厅壁,宝爱无比。不过今天这个两进院落将会迎来一批显赫的客人,一个三品按察使,一堆各级官吏,这些显贵的客人却面临着大门紧锁的尴尬场面。   终于在日头升至最高的时候,刘府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家人对着安徽按察使和他的手下们说道:“我家老爷说了,这门为官为民划得清清白白,四年来还没有一个朝廷官员跨过这道门槛!劳累各位大人在门外久候也是不得已,请各位大人多多担待……”   这个刘铭传架子大是出了名的,不过这还不足以让一个三品按察使后退,算起来就是巡抚也不过比他高半级,更不要说刘铭传是一个过了气的巡抚。但是直接由京师慈禧太后发下懿旨来重新起复刘铭传,这就让所有安徽大大小小的脑袋们心存忌惮了,不要说在这荒郊野外的站上半天,就是再站上一个晚上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第八十八章 反算   众人急急问道:“老人家,刘大人既然看了圣旨,可曾……”   老家人说道:“众位大人,我家老爷今天天未亮就已经从后门骑驴出去了,至于到哪里去却未曾说清楚……”   众官差听后就差哭下来了,尤其是按察使大人心中大叫吃亏,被这个老家伙给耍了,想想也是憋气,自己一个堂堂朝廷三品封疆大臣,结果却被一个前巡抚的家仆给耍了,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里搁?可惜他却不敢多说话,两江总督刘坤一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在收到慈禧太后的懿旨后,当即就点了他的名去请刘铭传出山,合该他倒霉。   老人家看到众官差这幅模样,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半天后才缓缓地说道:“我家老爷早就料到如此,体谅众位大人辛苦,已经拟写好了电报也好交给众位大人回去交差……”说完走上前去将一封信筏递给排在第一个的按察使大人手中,转身便将门关起来,继续完成它的使命——不让一个朝廷官吏迈过这道门槛……   按察使大人在看完刘铭传的电报后,心中松了口气说道:“这下咱们可以交差了!”   “前台湾刘抚电复:来电敬悉……庶民食毛践士尚思报国,身受厚恩,何能漠视国事?庚午、庚辰、甲申皆奉谕即行,公谊私情断不敢托词推诿……”   老家人在关好院门之后,返回到中厅客堂,一个布衣老者站在客厅中出神地看着那副对联,老家人躬身说道:“老爷,外面的人都已经给打发走了……老爷既然决定出山,那什么时候动身,老奴好早作准备……”   那个布衣老者便是有着枭雄之称的刘铭传,这客厅中的对联里面,上联是记述了刘铭传一声的戎马战功,遍及东西南北各处边疆,事实上却过于夸大了;而下联中所引用了“梁父吟”诸葛亮,“谢傅棋”谢安,“周郎曲”周瑜,而“韩王蹇”指的是南宋中兴名将韩世忠。将刘铭传和这些人相比,薛时雨这幅对联对联相对而言这马屁嫌疑肯定是跑不了的。   刘铭传听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所有的一切,朝廷都给足了面子,三品按察使居然在他的门前恭敬的站了一个上午,这不能不让他得意万分,也充分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在听到家仆的问话后,他伸展双臂,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说道:“明早动身……”   相比之下,起复张学醇远比刘铭传要容易的多,不过张学醇在前线的作用无非是帮助宋庆镇住手下的兵勇,聂士成的铭军也不是好惹的茬,好在聂士成敢杀人,一时半会铭军将领对于聂士成也是心存畏惧,倒也还指挥的动。就这样,刘铭传在前往京师路上的时候,鸭绿江两岸中日两国军队相对呈现了一个较为平衡的态势,清军自然是无法对日军构成威胁,但是清军在义州城象征性的抵抗了两三天,将城内物资全部运回到江对面的九连城之后,便主动放弃了义州这块清军在朝鲜控制的最后地盘返回对岸盛京去了,临行前将鸭绿江所有的船只都收走了,日军短时间内也无法过河。   谭延闿在雨夜前往天津与李鸿章密谈之后,便在天亮前告辞返回京师。谭延闿最终求动了父亲谭钟麟,找了一个借口面见慈禧太后,明目张胆的揭了翁同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慈禧以皇太后的身份颁下懿旨启用刘铭传和张学醇,来主持和日军的陆战。   当然这样一来谭氏父子可是狠狠的得罪了翁同龢——皇宫中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尤其是谭钟麟在面见慈禧之后,立刻颁下懿旨重新起复刘铭传,就是傻子也知道这里面谭钟麟是说了话了,至于这话有多重,没有人能够比翁同龢更加深有体会。   以前是算计庆亲王奕劻,但是现在摆在谭氏父子面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如何算计翁同龢了——翁同龢的地位和对他们的态度已经让谭钟麟感到非常的不安了。不过想要找翁同龢的麻烦的时候,谭延闿父子才真正感到了非常棘手——翁同龢出身名门望族,是两朝帝师,身世显赫,家道殷实,不贪钱财,单凭这一条对付翁同龢远比扳倒庆亲王奕劻难度大了不止一点半点,无欲则刚,他翁同龢根本不怕经济上被查出什么问题来,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翁同龢和阎敬铭恐怕是大清王朝立朝以来最不怕查账的两代户部尚书了。   谭钟麟和翁同龢相交几十年,对于这个“好友”认识非常深入,这家伙就是一个“职业搅局者”,这样的对手难就难在他就像是个刺猬一般,你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但他总能够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刺你一下,搅得你终生不得安生,摆在谭氏父子面前的李鸿章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鸿章和翁同龢那些烂事谭钟麟是非常清楚的,谭钟麟也看出翁同龢是汲取了经验教训的,那就是他只一心一意在京为官,再不愿放外缺图个封疆大吏独当一面什么的了。于是近三十年的时间倒也顺利,混到了眼前的地步。不过谭钟麟同时又看出,翁同龢是个并不甘于寂寞而颇有政治抱负的人,他还有一个帝师的身份,每日还要到皇上读书的毓庆宫给皇上讲课,有一个任何人也没有的‘独对’之权,于是翁同和对于朝政的影响,便是不言而喻的事。   李鸿章都拿翁同龢奈何不得,还反被他搞的非常惨,谭钟麟自问自己远不如李鸿章,也许儿子有李鸿章这份见识,但是却缺少扎实的权力基础——和翁同龢作对就是和皇上作对,没有李鸿章那份底子,能和皇帝拍板么?就是刘铭传这个枭雄也不是被翁同龢给收拾了,丝毫不念其保台大功,扁了就是扁了,刘铭传不愿意应召除了认为朝廷轻视他之外,还有对光绪皇帝的无情的愤慨。   谭延闿之所以雨夜前往天津,其身负的一个重要使命便是看看李鸿章那里有什么办法没有,同时也是期待在刘铭传负责陆上战争之后,李鸿章能够渡过这次危机,虽然实力大损,但是大学士的名头依旧丢不了,占着位置让翁同龢做不了“真宰相”。只要李鸿章能够渡过这一关,那下面的事情便是与之结成联盟,同时也要联系老翁同学的其他冤家对头,不然等慈禧寿辰过去了,谭钟麟要返回广东,而谭延闿说不得就要成为翁同龢菜板上的一块肉了,就是有恭王照应也很难说。   李鸿章在与谭延闿会面之后,也明白刘铭传能够出山,谭氏父子是出了大力的,放任翁同龢这样的人于己于人都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既然谭氏父子与翁同龢结仇来寻求联盟,在道义上李鸿章是绝对不能袖手旁观的,只是他现在至少也要迈过这道关口才能够有精力对付翁同龢。不过谭延闿这次天津之行也不是空手而归,他带回了李鸿章对付翁同龢的一个好办法——翁同龢自负为清流元老重臣,他是看不起那些以“洋务”起家的新派人物的,甚至不愿意接近一切与洋务有关的事务。   翁同龢不比倭人等顽固保守派分子,但是身受传统教育出来的他对于外国人的洋玩意是非常深恶痛绝的。根据李鸿章的叙述,翁同龢在来到天津这几天里,不会使用电灯、不会开门——天津紫竹林的客栈门锁是那种带上后自动反锁的西洋门锁,就这么一点差别,翁同龢在紫竹林这几天过的非常郁闷,晚上李鸿章亲自到房间拜访的时候,还要给翁同龢来关灯。   “翁书平在外交事务上楞充行家,处处与老夫作梗,偏偏还拿他没有办法……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给拉进来,让他亲自尝尝和外国人打交道的滋味!”李鸿章如是说——他的那个争议颇大的女婿张佩纶便是因为好发高论,被人弄到中法战争的前线去“体验生活”的,弄到现在这个境地。   谭钟麟和恭王奕訢对此也是非常感兴趣,翁同龢一直高调喊着主战,就是慈禧发话主和并且还让他亲自去了一趟天津专门和李鸿章协商这件事,等他回到京师后依然是这个调调,搞的李鸿章极为被动。同时也是因为翁同龢的主张和影响,现在的光绪皇帝也是主战的思想,这已经造成了皇帝和太后之间的严重分歧。   谭钟麟、李鸿章或是恭王奕訢,他们尽管都摄于慈禧太后的威严不敢冒犯,甚至是兢兢业业的为其做事,但是骨子里面还是对于垂帘听政这种事情非常反感甚至是反对的,只不过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出来说不罢了。“牝鸡司晨”在中国历史上一向被看作是亡国的先兆,就是和慈禧再贴近的大臣中,也不乏对慈禧垂帘听政感到厌恶的人存在,尤其是当皇帝大婚后还这么做,这就更加反感了,可惜在这个当口没有慈禧不行,当年曾国藩不敢做的,现在更是没有人敢做了。   李鸿章和恭亲王奕訢已经开始在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面前或是上章,或是借势推荐,其一个中心目的就是为了再一次的“扩大”翁同龢的权力——推荐翁同龢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这个时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专司对外交涉事件,恭王奕訢和李鸿章的用意非常明显——既然你好在对外交涉事务上放言高论,全部顾及办事诸人的实际困难,那现在就以“请君入瓮”的方式让他自己来挑挑这个胆子,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为对洋人的交涉容易办的很。   光绪皇帝自然希望老师的权力能够越来越大,这样对于他主政也是极有帮助的,而慈禧太后则是认为翁同龢在办万寿的过程中已经由助力变成了阻力,这个时候给他安排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算是加重其工作负担,转移其视力省得从中作梗。两个领导者内心中的不同出发点却归于一点,都认为翁同龢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对自己有利,可惜翁同龢在这个问题上却难得精明了一次,说什么也不去,搞的所有人都大失所望,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这个努力,翁同龢也是有段日子要好受了……   谭延闿在恭王正式会晤张之洞之前要打个前站,为此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抵羊纺织厂正式收购湖北织布官局,收购的代价是三十万两白银外加承担当初借款汇丰银行的十万两白银的外债,出于巴结张之洞,谭延闿还额外出资十万两在湖南和湖北建立两所书院。   从商业角度上讲,这笔买卖对于抵羊来说是好坏参半,总共四十万两来买下湖北纺织官局显然是有点亏,不过好在亏得并不多算是让张之洞占点便宜,但是正是因为成功收购湖北纺织官局,这使得抵羊一夜之间在华中地区掌握了一个集生产销售为一体的纺织品网络。并且张之洞也做出了让步,将湖北纺织官局的所有权力全部出让给了抵羊,湖广总督府与纺织官局再无一点瓜葛——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让步,张之洞本人是信不过民间资本的,只是抵羊背后的谭延闿官方身份最终让张之洞做出了让步。   这笔交易的背后,谭延闿也向张之洞做出了保证——将会在两湖地区彻底遏制外国纺织产品的侵入,并且在教育、工业上继续支持张之洞。不过张之洞却没有想到,这同时也是为了执行谭延闿的下一步计划——为接手日益岌岌可危的汉阳钢铁厂做最后的准备。   谭延闿不是大大咧咧的就去见张之洞的,对于张之洞他事先做足了准备,并且还专门找到了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他是张之洞的内兄。王懿荣是皇家大学国子监的祭酒,又是北京城里有名的金石学家,加之他人品好,在京师学界颇有口碑,不少名流学士都愿意与他打交道。谁得了什么宝物,都想请他给鉴定鉴定,每每会学到不少的知识,来到北京的古董商大都知道王懿荣的名气,所以有事没事的,也来请教一二。   谭延闿数月前第一次进京办事的时候在琉璃厂的地摊上就听说过王懿荣的大名,不过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张之洞的内兄,这还是恭王奕訢告诉他的——谭延闿手中的甲骨文龟板恭王奕訢也是很重视的,可惜他的爱好并不在这上面,联想到王懿荣的身份便推荐谭延闿拿甲骨文残片去见王懿荣,然后由王懿荣来做引荐去见张之洞。这样一来虽然麻烦了不少,可是这却正对“三鼎甲”出身张之洞的胃口——政治味道淡了三分,学术请益浓了十分,张之洞对于国学后进是最为推崇的,也可增加谭延闿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甲骨文的分量谭延闿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可是中华文字的起源,能够记载甲骨文的残片至少都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无论是从古董上还是学术上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王懿荣在见到谭延闿所拿来的甲骨文残片立时就被震惊了——谭延闿不知道,历史上第一个发现甲骨文的人正是王懿荣,可惜他前生不是干考古这行的,所以对此也没有听说过。   有了王懿荣这层关系,谭延闿见到张之洞就容易多了,当天在王懿荣的盛情款待之下吃过晚饭便被拉着来到张之洞在京师的临时住处——张之洞堂兄张之万在京师宽街留下的宅子。这是一次推迟了一年多的见面,本来谭延闿在乡试后专门前往湖北想要见见这位在近代史上颇有地位的传奇人物,可惜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时隔近两年之后,谭延闿已经是一个五品军机章京了,而且还是慈禧太后钦点的军机章京,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谭钟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倒如日中天的庆亲王奕劻,在这个官员满地爬的帝国心脏,谭氏父子颇为耀眼。谭延闿的身价一路高涨对此张之洞并非全然不知,要不然在抵羊收购湖北纺织官局的时候,张之洞也不会一再降低价码,从六十万两一路降到了四十万两外加两所书院,这本身就是自身实力的体现——张之洞做官要诀之一便是不得罪“权贵”。 第八十九章 石遗   五十七岁的张之洞给谭延闿的感觉并不好——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也有这晚清重臣张之洞的照片,上面的张之洞可是威风的紧,可惜现在他看到的张之洞矮小瘦弱,一点也没有照片上那么威风凛凛。失望归失望,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谭延闿还是懂得,尤其是这个老家伙手里面掌握着自己最想要的汉阳钢铁厂还有近代军工史上赫赫威名“汉阳造”的汉阳兵工厂,就算让他拍马屁说张之洞是俄国大力士的身材,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晚生延闿,拜见香帅!”谭延闿弯腰行礼说道。   正和王懿荣寒暄的张之洞听后转身看看他说道:“莫非是湖南解元谭延闿谭组安?!”   王懿荣笑着说道:“香涛,此子正是谭组安,说来也巧,组安可是发现了一样了不起的东西呢,这不拿过来请你过目!”   “呵呵,老夫可是常听汤生念叨你,夸你是绝世奇才,不仅文章写得好,办洋务更是一个好手。石遗虽未曾和你谋面,但是对你的《劝学篇》可是赞不绝口,老实说要见见你这个湖湘第一才子……汤生这次没有随老夫来京师,石遗可是来了。来人,快叫石遗过来……”张之洞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对谭延闿也是非常的热情,不知道的可能没有什么,但是想到在两湖的官员们面见张之洞受气的事迹,恐怕他们要大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石遗……”谭延闿疑惑地问道,因为他和梁鼎芬、辜鸿铭交好,尤其是辜鸿铭时常和他有信件联系,所以对张之洞的幕府情况比较清楚,不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字“石遗”的人……   “呵呵,这是老夫前几个月刚刚得到的一个福建才子陈衍,曾做过刘铭传的幕僚,前湖南学政张亨嘉和现在的江标对他的才能都是赞不绝口,充入老夫幕友之后更是得力臂助……”张之洞热络地说道。   “香涛,你来看看这样宝贝,这可是组安在彰德府弄到的好东西,保证你会沉迷其中!”相对于张之洞,王懿荣则更像是个学者,在他的眼中甲骨文可比“幕僚”、“政治”要重要得多。   “哦?”张之洞带上西洋老花镜,从王懿荣手中接过两片发白的龟板,看到上面有些刻痕,再看看龟板的形状两下一拼居然是一块完整的龟板,上面刻着十五个“字符”,张之洞当下惊呼:“这莫非是字?!”   王懿荣和谭延闿相视一笑,王懿荣说道:“不错,这正是字,而且还是殷商时代的字。香涛,这你可从来没有见过吧?!”   谭延闿上前用指头指着龟板说道:“这上面应该刻着十五个字,这龟板落到晚生手中也有好几个月了,晚生认出来三个,太学师一会功夫便认出了五个字……喏,这个便是‘雨’字,是能够认出来最为复杂的一个字了,太学师第一个认出来便是此字……”   王懿荣曾三任翰林院庶常馆教习,三为国子监祭酒,“诸生得其指授,皆相勉为实学”,时人称其为“太学师”。他光绪九年就任翰林编修了,谭延闿不过是个解元,翰林乃是天下士子众望之地,辈分是万万乱不得的,称呼王懿荣为“太学师”一点也不为过。   张之洞此时更像是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儿童一般,让家仆将电灯移近到一张八仙桌上,把两块龟板合并到一起坐在桌旁仔细验看,对此谭延闿只能是轻微地摇摇头——张之洞是个能吏,但他更适合做个学者而不是官员。   看到张之洞这幅用功劲,想来在四川当学政的时候为了想一副对联苦思两昼夜的事情是真的,这个时代的官员如果是正派的话,总免不了另外一个身份——学者。若不是对于一些问题受到儒家思想影响太深以至生出了错误的判断,他确实是能够干一番大事业的,即便如此他在湖北搞的那些洋务办的像个衙门一般,但是基础和底子已经摆在那里了,打个对折依旧是了不起的事情。   此时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稳步走入客厅,谭延闿回头看看他后试着问道:“可是石遗兄?在下茶陵谭延闿。”   那个中年人听后微微一笑:“在下陈衍陈叔伊,督署里都叫我石遗。呵呵,常听汤生谈论组安如何如何,在下也是久读大作,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组安,石遗曾做《说文举例》和《说文辩证》,诗文也是写得极好的,与你并列的陈宝箴之子陈三立可谓是双壁……”王懿荣看到张之洞沉迷于那两块龟板,知道这个内弟的毛病又犯了怠慢了客人,遂为谭延闿介绍陈衍。   “太学师夸奖了,比起《劝学篇》,在下的那两本就算不得什么了,眼下富国强兵效法西学,组安的《劝学篇》正是适宜之际。湖广总督督署幕友广为传看赞不绝口,今日见到组安说不得也是石遗的福气。”陈衍笑着说道。   王懿荣是个清流,在对待洋务派上倒也没有像倭人那样一切排斥,说起来更像是孙家鼐一般,属于不支持、不提倡、有限选择、出现弊病坚决抵制的那一派。陈衍的经历倒是和谭延闿手下的沈静与陈飞一般,都是屡试不第,后改为西学,以科举出身学习洋文翻译洋作,不同的是沈静陈飞还有过从商经历,最后还是与陈衍一般投入实权派麾下来作幕僚施展生平所学。   陈衍他们的经历也是现下读书人一种比较流行的趋势,对科举考试失望后遂另寻门路曲线救国来实现自己的治国梦想,说到底陈衍这手还是更多偏向刘铭传的对头左宗棠的道路——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左宗棠正是投身于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府,得到骆秉章的赏识后作了湖南的“真巡抚”,以此为发迹点扶摇直上最终达到了人生辉煌的顶点。谭延闿虽说有个好老爹,但是严格算起来他也是幕僚出身,以此得到了老爹的赏识才会有今天的,对于这些幕僚的心思他倒是理解的很,不过有几人能做到左宗棠那个水平就是一件值得斟酌的事情了。   谭延闿看到陈衍这么夸奖自己,连说:“不敢!不敢!”   “早闻组安在军机处做章京,今日为何来此?”陈衍问道。   “早先几个月的时候,在下在京师闲逛在同仁堂买了几块‘龙骨’的药材,发现上面有刻痕,在一打听这些龙骨都是出自彰德府小屯村,那正是殷墟遗址,遂大胆猜测这些刻痕乃是殷商祭祀所用,上面刻的痕迹就是当时的文字。随后请教太学师,亦得到认可,这不正巧香帅在京师,太学师便带在下来请香帅教益……”谭延闿笑着说道。   “哦!”陈衍颇有深意的看看谭延闿笑着说道:“这可是件大事情,可惜这龙骨只有一块,已经被香帅给霸占了,我要想看看说不得还要等上几天了。”   谭延闿就这么巧在张之洞入京后通过王懿荣来张之洞的府上?陈衍在心中对这个理由是绝对不信的,要骗骗王懿荣这个学究还没有问题,但想要瞒过他的眼睛是不大可能的。谭延闿来拜访张之洞无非是为了湖北的洋务产业,再就是眼前的中日战争了,后者的面更大些,毕竟湖北纺织官局已经落到谭延闿的手上了。   只是转瞬间,对于谭延闿的来历,陈衍就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而谭延闿从陈衍的眼神中也觉察到了什么,对此他并不以为意——能够上张之洞的门的,有几个没有特殊目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况且自己来这里是做正事的,无论是汉阳钢铁厂也好,还是目前的中日战争也罢,况且自己的背后便是恭王奕訢和李鸿章,无论谁想要插手中日战争,从外交、政治到军事行动想要绕开这两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之洞上章想用两三千万两银子买通英国来平息战争,这个主意说不上好坏,在谭延闿眼中若是这个办法真的能够诱惑英国人出力将中日战争摆平也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尽管窝囊了点,但总比便宜日本人两亿两白银外加朝鲜和台湾要划算的多——当然现在的战争局势远比历史上的甲午战争对中国有利的多,就算真的和日本人谈判所达成的协约很有可能不是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马关条约”了。   “无妨,石遗兄若是真的对甲骨文有兴趣,在下这几个月也收集了不少龟板牛骨残片,石遗兄所需小弟哪里敢推辞?况且这甲骨文乃是殷商时代的中国文字,中间失传了这么长时间,想要破译这些文字,一两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在下的想法是原本在两湖各建的书院经费干脆用在香帅开办的两湖书院上,这样也可以节约不少经费,同时再捐出两车甲骨,由书院先生来专门整理,集两湖才学高士之力来破译甲骨文的奥秘……”谭延闿想了一会说道。   “哦?!这可是一大善举啊!”王懿荣笑着说道。   陈衍点点头,倒是没有王懿荣这么高兴,但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件非常不错的想法。两湖书院经费主要出自湘、鄂两省茶商捐赀,故名“两湖书院”,专取两湖士子入学肄业,每省员额两百名,另为报答茶商资助,专录商籍学生四十人。光绪十七年,张之洞札令湖北、湖南两省学使通饬各属,选调才识出群、志行不苟的秀才各100名人学,因茶商捐助办学,另收录茶商子弟40名。课程分经学、史学、理学、文学四门,还可兼习有关科目,另设算学、经济两门为兼习课。   谭延闿肯将珍贵的甲骨文原片捐赠给两湖书院,这无形中便会为两湖书院吸引来一大批的名流大儒,在学界两湖书院亦会因为这些甲骨残片扬名中国现今书院。谭延闿的十万两银子注入两湖书院,毫无疑问将会大大提升两湖书院的规模,让两湖书院能够资助更多的学生来完成学业。   “不管这个谭组安来意如何,这份诚心倒是难能可贵,不过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只怕是所图亦会不小!”陈衍心中暗暗想到。陈衍与辜鸿铭不同,辜鸿铭从小就在国外出生长大然后才回国效力,对于这些歪门路数认识绝对没有陈衍想的深。   “组安,你打算如何安置湖北纺织官局呢?”   “石遗兄,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过在下以为最好是交给抵羊纺织厂的那些股东来去办理此事,一是在下身在京师,诸多事务缠身无法离开;二是在下并不精通商务,能够做到的便是搭起一个唱戏的台子,然后好好的保护这个台子,至于演什么戏还是要看戏班来做的,他们虽然是商人,但是在商言商十个延闿加起来也未必有他们一只手厉害。术业有专攻,在下想来商人经商总比我们这些人要强上不少吧?石遗兄以为如何?!”谭延闿笑着说道。   “说来也是惭愧,湖北纺织官局开办也不算晚,只是积弊重重,再加上碰上棉纱价格飞涨,这布局亏损愈发严重了,不仅是织布官局,就是汉阳钢铁厂已经五六百万两银子投下去,到现在依旧没有完全建好,投产的部分也没有盈利……”陈衍看着谭延闿的双眼,后面关于汉阳钢铁厂的事情仿佛是他无心说出来的一般。   谭延闿和辜鸿铭意气相投,不论是在广州还是北京,他们两人都保持着密切的信件联系,前段日子从天津到北京的时候他还特意给辜鸿铭发电报告诉他新的住址和最近的近况。从辜鸿铭的来信中,谭延闿一直关注汉阳钢铁厂的情况——张之洞来京日期推迟了几天,就是为汉阳钢铁厂去筹银子去了,中间还有大约一百万两银子的缺口,张之洞去找湖北巡抚谭继询想办法,可惜几年鄂西几个州县遭遇旱灾,府库中已经没有多少银两周转,只是从江汉关抽出二十万两银子来,但还是于事无补。   “看来张之洞那边快要顶不住了!”谭延闿听后暗自想到,其实在辜鸿铭的信件中也隐隐约约的有意思希望谭延闿出手,不过到底是解一时燃眉之急还是彻底接手汉阳钢铁厂,这就要看张之洞的心意了。   谭延闿用眼角看看不远处正在研究甲骨文的张之洞,看见张之洞也略微抬抬头,最终没有向这里望来,只是和旁边的王懿荣推敲甲骨文的关节,但是看样子也有点心不在焉,显然是受了这边陈衍的话的影响。   “汉阳钢铁厂规模气局十分庞大,香帅也是下了心力,汤生也常说湖广总署上下为此耗尽了心力……最近翁师傅那里主张凡是没有盈利的洋务产业皆都推行官督商办之策,可是汉阳钢铁厂还没有完工彻底建成,若是也遵循这个政策显然有些冤枉……”谭延闿也是借坡下驴和陈衍玩太极推手,看看对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意思。   翁同龢最近是忙于中日战争,但是也没有忘记湖北的张之洞——每年都是近百万两银子的投进去,到现在已经达到五六百万两的规模,而且催款的片子是一张结一张,每张的数额动辄都是十万两计算,莫说他和张之洞的关系本来就有些紧张,就是相交莫逆也要翻脸的。在慈禧太后万寿庆典花钱如流水的局面下,翁同龢虽然没有明说汉阳钢铁厂必须关门,但是任谁都知道这一主张是针对湖广总督张之洞办钢铁厂花钱无数的。   陈衍听后皱了皱眉头,而八仙桌那边的张之洞干脆站起身来将老花镜摘下说道:“商人奸诈,唯利是图,钢铁厂关系国计民生,交给他们去办,能让人放心么?翁常熟此论实在是荒谬!”   谭延闿心中一动,听了张之洞的话后转过身来,拱手说道:“无商不奸,这也许是一种偏见,其中一些商人也是热衷道义的。晚生也长读列强国家一些大商人的发家历史,发现这些列强国家中的商人也是有区别的,也有奸商更存在儒商,有小奸大儒的商人,也有先奸后儒的商人……形形色色的商人充斥其中,而且越是大商人,越有可能是儒商,就连恨他们的人也不得不在骂他们的同时,还要赞扬他们的品德高尚。” 第九十章 成交   “晚生觉得所谓‘福泽绵长’不无道理,只有相应的德行才能够压得住相应的财富,大抵中外无过于此,洋人也是信服这一套的,不过他们的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罢了。”谭延闿笑着继续说道。   “何谓小奸大儒和先奸后儒?”陈衍问道。   “呵呵,这里面说穿了也不复杂,不过是商人在开始阶段大都采用见不得光的方法用尽心思不择手段的捞钱,这个过程中少不得行贿或是其他恶劣的手段。一旦商人做大之后,金钱多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串字符的时候,他们就会想着用自己手中的金钱来洗刷往日的罪孽,他们将会尽可能的采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行事光明磊落也就会让人们忘记他们过往的罪恶,也就越发的尊敬他们,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就愈发的高尚,这就叫做小奸大儒,或叫暗奸名儒亦可……”   张之洞、王懿荣和陈衍听后,无不哑然失笑,谭延闿说道:“诚如香帅所说,汉阳钢铁厂关系到国计民生,中国想要真正的富强就要兴办洋务,而在这个列强横行的时代,衡量一个国家强弱,钢铁生产的质量和数量便是一个重要的标准。有了足够的钢铁便可以开展更多的洋务实业,可以用自己生产的钢铁而不是让洋人挣取这部分财富,当然官府也可以获得非常可观的税收……”   张之洞坐下来用手指轻敲八仙桌的桌面,听后问道:“以前不是没有人向老夫提及过要官督商办,可是放眼当今中国,又有几人能够收拢的了汉阳钢铁厂呢?而且又该如何保证接手的商人能够产出合格足量的钢铁?”   “晚生也常听过汤生兄在信中聊起过钢铁厂的情况,从钢铁厂开办到现在,估计投入不下五百万两白银,现在又面临着很多弊病絷肘。晚生以为钢铁厂成功与否不在于香帅心血、事业之所在,而是现今中国洋务事业能否顺利进行下去的问题——翁师傅最近放出的论调晚生不敢苟同,不过至少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朝廷想要看看洋务事业的发展状况,一些人借此来对昔日政敌借机报复。晚生不敢想象若是香帅的汉阳钢铁厂未来出现了意外的话,中国洋务事业会面临怎样的一种境地,而只要有眼光的人,都会赞成香帅大力发展洋务的举措……”   张之洞的问题很难回答,谭延闿现在还拿不出五百万两银子,估计也唯有盛宣怀也未必有这个能力拿得出来这么大一笔款项。谭延闿现在的产业中《强学文摘》的资金是要固定投入到其中发展的;戒毒丸的利润是用来收购土地、甲骨文残片等等一些杂项;妻子方榕卿手中也掌握着一笔为数不小的财富,而且增值的速度还比较快;而抵羊纺织厂是他资产中最大的一块,每个月都可以为他带来数十万两的账面收入。   不过考虑到抵羊自从投产以来不断的大规模扩张,实际落到谭延闿手上的银子就大为缩水了。现在湖北纺织官局落到了他的手中,就算盛宣怀的华盛纺织总厂建成,或是洋人在中国建厂,在未来的数年内都无法撼动抵羊的地位。在整合湖北纺织官局的资源后,谭延闿心目中的纺织集团扩张也就算是初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便是真正捞银子摘果子的时候了,只要挺过这一年,凑出五百万两银子来收购汉阳钢铁厂,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困难。   谭延闿没有直接回答张之洞的问题,而是从翁同龢对待洋务产业的新政策入手,还有对汉阳钢铁厂的现状的了解,让张之洞感觉到由此而引发危机的后果。最后也没有忘记给张之洞带上一顶高帽子,将张之洞和汉阳钢铁厂提高到中国洋务运动的领头羊地位,以此来激发张之洞力保汉阳钢铁厂的决心。   “汉阳钢铁厂的实际情况比汤生说的要严重的多,老夫也曾想过改官办为商办,幕僚之中一致认为现下当今中国只有两个人能够有能力接下这汉阳钢铁厂……盛宣怀有过二十年的洋务经验,他办的轮船局和电报局都是很成功的,不过为人操守指摘者却是不少……”张之洞缓缓地说道。   “就现在而言,晚生亦认为大清国,盛宣怀办洋务最为成功,接手汉阳钢铁厂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上海纺织官局自去年被大火焚毁之后,盛宣怀一直就致力于募集资金重建,改官办为商办的华盛纺织总厂,据说重建的进度也非常快……”   张之洞摆摆手说道:“老夫幕僚之中也都一致认为组安能力亦不弱于盛宣怀,抵羊纺织厂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有如此宏大气局,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就是盛杏荪亦是不如。”   谭延闿听后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晚生不过是仗着一些小聪明和家父的余萌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香帅莫要捧杀晚生!”   屋内众人听后不禁都莞尔一笑,虽然张之洞是第一次见谭延闿,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间接也有过不少联系。除了在湖北纺织官局的收购问题上有过很密切的接触外,对于张之洞来说,谭延闿在汉阳兵工厂资助了毛瑟步枪和无烟火药生产设备,还有泄露徐致祥弹劾内容,在感情上张之洞对谭延闿还是很有好感的。   张之洞对于官办和商办的思想转换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汉阳钢铁厂已经到了很危险的边缘之外,也是因为湖北织布官局被抵羊收购占了很大的成分。这一收购“案例”也成为湖广总督府幕僚们说服张之洞以此处理汉阳钢铁厂的依据,不过在人选上依旧不能够让张之洞满意——天下人都知道盛宣怀是李鸿章的人,而张李两人有些不对路也是天下皆知,李鸿章犯不着专门找张之洞的麻烦,但是想要让他主动帮助张之洞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张之洞不愿意盛宣怀来接手汉阳钢铁厂,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名声实在是太臭,鼎鼎大名的胡雪岩便是被盛宣怀以闪电战的手法给击败的,留下了一句话倒是很经典——“盛宣怀外君子内小人”。胡雪岩的后台是左宗棠,盛宣怀的后台是李鸿章,他们的后台老板都是针尖对麦芒,他们两人在商场上的厮杀也就不足为奇,可是盛宣怀击败胡雪岩所用的手段实在是太过阴狠了些。   这在谭延闿眼中可能算不得什么,对于丛林法则他从来都不陌生,而在张之洞这位探花出身的封疆大吏眼中,盛宣怀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人——君子和小人能够走到一起去么?显然昔日曾经是清流“牛角”的张之洞是绝对不愿意和小人打交道的,尤其是他的命根子汉阳钢铁厂更不会托付给这么一个人,除非他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否则盛宣怀想要从张之洞手中谋取什么,张之洞的第一反应便是防备。   不过因为谭延闿这个异数的出现,此时张之洞的选择也多了一个人,而且严格论起来谭氏父子对他也算有恩,虽未谋面但双方关系也算融洽。谭延闿的能力张之洞不难看在眼中,他和李鸿章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张之洞也多少有所耳闻,不过这都比不上思想上的一致——谭延闿的《劝学篇》不仅为洋务运动找到了理论根基,同时张之洞也深以为甚和自己的心意,若不是谭延闿年龄和他差距巨大,自己又自持身份,说不得引为知己也不算为过。   “香帅建设汉阳钢铁厂至今耗时三年有余,朝廷前后投入数百万两资金,现在想要转为商办,首要问题便是资金。不瞒香帅延闿亦有心承揽汉阳钢铁厂,但自身资本相对于钢铁厂的收购金额相差很多……”谭延闿缓缓说道。   谭延闿知道张之洞这种人你最好别糊弄他,虽然他很好糊弄,看看他在湖北办事弄出的这个局面,多半是被属下所糊弄了。欺骗只是一时之计终归不会长久,张之洞的寿命长得很,而且背后的靠山极为硬实,谭延闿眼红汉阳钢铁厂想弄到手,大可以采用欺诈的手段,但时间长了等张之洞缓过神来,那也就彻底得罪了张之洞,至少以后有什么事情,张之洞第一时间肯定像现在这样不愿意同自己合作,那可就亏大了。   做大事不拘小节,但也要注重放长线钓大鱼。张之洞值得谭延闿去花费功夫来经营,以后的回报绝对不止湖北织布官局和汉阳钢铁厂。谭延闿坦白的对张之洞承认自己的资本还不足以收购汉阳钢铁厂,这并不会降低他在张之洞心中的分量,反而会增加少许好感,至少谭延闿看到张之洞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以知道张之洞早就对他有多少斤两大致有个了解——银子不够没有什么关系,筹集银子的办法有很多,但是人品出现问题,那可就完蛋了。   张之洞心中用人的标准“德”字优先,能力次之,他不是枭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让谭延闿心中多少放心了不少。   “其实银子差了不少还有很多办法来补救,晚生一个不够还可以发行股票来筹集资金,或是晚生还有很多熟人,拆借一番也就够了……最大的问题便是晚生若是真的收购了汉阳钢铁厂,那今后的销路该怎么办?这才是最为核心的问题!晚生以为以钢铁厂的产量规模来看,目前唯一的办法便是出口,国内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的钢铁,但是香帅当年筹办汉阳钢铁厂,甚至是督鄂到底为什么?卢汉铁路啊!铁路一修则钢铁厂生产的钢铁则不愁没有销路……”   这次和张之洞会晤,恭王交给谭延闿的任务并没有具体目标,只是挣取张之洞的好感而已,而谭延闿原先的想法也差不多。不过张之洞非常干脆,现在就开始谈论汉阳钢铁厂改商办的问题,他就必须改变策略挣取要和张之洞达成一个意向,为以后的收购铺平道路。在谭延闿看来在目前的环境下,收购汉阳钢铁厂经济意义大于政治象征,清王朝还没有到一碰就倒的地步,自己还要在这个体制下生存下去,收购汉阳钢铁厂首要目的便是为经济服务,也就是说收购进来是要挣钱而不是赔钱的。现下看来,汉阳钢铁厂必须和用铁项目挂钩,否则你让他生产出来的钢铁朝哪里卖啊!   张之洞听后愣了一下,神情黯淡了许多说道:“修路乃是老夫一大夙愿,老夫也是引为修卢汉铁路才由两广调到湖广的,奈何合肥恐老夫与他争功……”   “晚生以为铁路一项战时利于征调全国之力为战,平时则为货物通运。一个国家不能老打仗,那也国不将国了,可见铁路最大的用处还是商用。晚生曾经仔细拜读过香帅于光绪十五年(1889年)三月初二上《请缓造津通铁路,改建腹省干路折》,以为‘今日铁路之用,尤以开通土货为急’最为重要,而醇王等人‘专主利于用兵’主张太过狭隘。当今中国为列强所环伺,香帅奏折中如不近海口,敌不可资;广开商旅之利;促进煤铁开采;方便漕饷之运;有利军队调动等等实为要旨。然朝廷先修关外铁路缓修卢汉铁路实为偏颇,不说别的,仅仅长江航运中从湖广至京师北方有多少份额?招商局、太古、怡和三家分润,如此局面之下招商局少则百万两多则千万两的利润,铁路比航运更安全、更快捷,几年下来几条卢汉铁路的成本也就回来了……”谭延闿避开张之洞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说道。   “若是早修卢汉铁路,今日中日战争,大可以通过卢汉铁路将南方的资源最快调动到北方,到时候就不是如此局面了……”陈衍在一旁叹息地说道。   “香帅,晚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晚生以为现在中日战争实为日本举国之力打合肥一人,前后三次海战,合肥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固然重创日本舰队,但亦是主力丧失殆尽,若说全军覆没亦不为过;陆战朝鲜淮军节节败退已经到了九连城,现在幸得刘铭传、张学醇出山,于鸭绿江与日军交战多次,战事也成了胶着之态……朝廷重新启用恭邸,看来这求和的面比较大,若是香帅能够助合肥一把,哪怕是说句公道话……”   张之洞沉思良久说道:“平心而论合肥这次也是尽力,只是淮军几十年不经战阵暮气已重,这一次大战下来,卫汝贵、叶志超等人畏敌而逃致使朝鲜糜烂,合肥固然是有错,但能够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不错了……老夫倒是听说组安数月之前出入直隶督署,为合肥出谋划策甚为得力啊……”   张之洞说道最后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对谭延闿笑着。虽然现在不是后世的资讯时代,但是这个圈子实在是太小了,尤其是谭氏父子最近几个月的高调表演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谭延闿闪电般以一个“两级跳”便完成了从白丁到朝廷五品官员的角色变化,成为大清国政坛上一支潜力极强蓝筹股,莫要说是张之洞,只要在京师待过两天的官场人物都知道这号人物的发家历程。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谭延闿有个好老爹,只有少数像张之洞、李鸿章等人才明白这“两级跳”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前段日子张老中丞为恭王献策,欲使聂士成所率各部听令,最好请张学醇出山,而张学醇能否出山关键要看两个人,孙寿州和翁常熟,寿州曾言‘吾岂敢以私憾害公义哉’。晚生亦觉得入合肥幕乃为国出力,可惜身不由己不能全始终,今为恭邸所用亦是如此。”谭延闿朗声说道。   “‘吾岂敢以私憾害公义哉’,寿州此言实乃大清社稷之幸!”张之洞不禁有些动容,坐下来对谭延闿说道:“老夫知道组安你现在事务繁多,明年还要参加会试,组安乃两湖士林翘楚,自然更加无暇……老夫可以嘱意汤生与石遗和你商定汉阳钢铁厂的问题,至于卢汉铁路那边,至少也要等这场仗打完之后再说了……” 第九十一章 转折   从张之洞的住处返回到恭王府邸的路上,谭延闿的脑袋还一直处于兴奋阶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一次礼节性的接触,张之洞居然用一块天大的肥肉砸在了谭延闿的脑袋上,这让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汉阳钢铁厂的归属还不能最后确定,但是张之洞的态度是最为关键的地方,除非盛宣怀能够走通慈禧的路数,让慈禧直接发话将汉阳钢铁厂转让给盛宣怀,否则他也唯有看着谭延闿来将目前中国最好也是亚洲规模最大的钢铁厂揽入怀中。   当然仅有这个意向还是差得很远,要真的接手汉阳钢铁厂还有很多工作要去完成,现在就是张之洞将汉阳钢铁厂打个五折塞给谭延闿,他也不敢收——汉阳钢铁厂现在是积弊重重,张之洞是以平均每个月投进近十万两银子来维持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行,而产出的利润不过才可怜一两千两。在没有得到卢汉铁路修筑的朝廷最终决策下来之前,接手钢铁厂无疑是一种自杀的行为——张之洞绝对不允许他拆分钢铁厂来卖设备赚钱,而且老张在购进设备的时候成本高的不像话,要是让谭延闿或是北洋的人来干这事,至少可以降低一百万两的设备成本。   “王爷,南皮已经同意支持李中堂了,并且愿意支持议和……”谭延闿笑着说道。   “他有什么条件没有?!”恭王听后愣了一阵,立刻问道。   李鸿章与张之洞之间还谈不上仇恨,只是为了争夺一番“天下第一总督”的虚名,意气之争自然比不得翁同龢与李鸿章之间的杀父逐兄之仇。对于张之洞,难就难在张之洞曾经有过“清流”的经历,在这个时候张之洞若是和翁同龢站在同一个战壕中来主战,那恭王和李鸿章谁都没有折。最要命的便是张之洞的发迹和慈禧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本身又是疆臣中的扛鼎之人,他的话对朝廷政策的风向标有着很强的指示作用。   翁同龢的位置太好,就连恭王也不能轻举妄动,而张之洞特别的发迹经历配合李鸿章与恭王,主和这一边将会占据明显的优势。   “南皮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是与日或者是和其他列强签订和约的时候不能过分让步,要维护朝廷的体面,割地是万万不能,赔款要尽可能压低;第二是汉阳钢铁厂和卢汉铁路……南皮在湖北所办的洋务产业大多都亏本,尤以汉阳钢铁厂最为耗银,南皮想要将其转为商办,并且有意由晚生来接手。汉阳钢铁厂接手后要想继续生存下去,唯有尽快修建卢汉铁路,由汉阳钢铁厂为其提供钢材所需。卢汉铁路修建完成后,晚生估计用不了七八年便可以收回全部投资,而汉阳钢铁厂也可以顺便渡过难关,则全盘皆活……”   恭王奕訢沉思片刻说道:“这两个条件没有什么问题,他还主张用两三千万银子来买通列强从中调停或是干脆为大清出战么?”   “张之洞的本意并非如此,相对启用刘铭传,他更希望用刘坤一来主持盛京军务。至于用两三千万银子来买动洋人调停或是出兵,他自己都并不怎么看好这条路,不过碍于形势如此也只能作罢……”   “呵呵,刘坤一能够比刘铭传做得更好么?组安,这是总署下午接到北洋的电报——倭人前日一万多人渡过鸭绿江,昨日猛攻九连城的时候被刘铭传在后面抄了后路,结果死伤惨重,回到朝鲜的不过才半数有余,这是数月来唯一的大胜……”奕訢微微笑着说道。   “哦?!”谭延闿对此倒是很惊讶,刘铭传据守台湾孤岛对抗法国人的事情他是非常清楚的,不过现在中日战争和十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日本人和法国人最大的区别便是日本人事先将准备功课做的非常出色,其谍报机关早就把环渤海区域内的地形图全部做出来了,其详细程度精确到每一口水井的地步。当年法国人若是有这个本事的话,刘铭传可就凶多吉少了。   “除了刘铭传在鸭绿江和日军对峙之外,汉城的左宝贵部现在有消息了么?”谭延闿问道。算算时间左宝贵在汉城已经失去联系两个月了,现在还没有从日本人那边传来左宝贵被俘或是全军覆没的消息,汉城似乎在中日两国之间消失了一般,这只能说明汉城还在左宝贵手中,那支孤军还在抵抗日军!   恭王奕訢听后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消息,自从大东沟海战后,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合肥那边的海军舰船大都在修理当中,就算修理好的战舰也没有再出海过。合肥也曾想过去接应他们,只是牙山海湾被倭人放了很多水雷,莫要说是货轮,就是战舰也不敢轻易靠近……”   谭延闿听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牙山水域的地图他是见过的,尽管看这种地图的感觉非常怪异,但是牙山水域那狭长的水道,日本人很容易用水雷让那里变成舰船的坟场。再加上北洋水师经过三次海战之后已经元气大伤,连旗舰都沉没了,这对于李鸿章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历史上的李鸿章之所以奉行保守政策,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他将北洋水师看作是自己的家底,而是因为北洋水师和日本海军之间巨大的差距——北洋水师在战斗力上只能是十年前的亚洲顶尖水平,而这十年来日本海军砸锅卖铁的建设海军,速射炮和高速舰艇的建造使已经停滞建设八年的北洋水师心生畏惧。   不过实力是需要战斗来检验的,第一次牙山海域遭遇战济远奇迹般的击沉了严岛后逃生,这使得李鸿章并没有立刻采取极度保守的避战政策,而是像正常一样保守的让海军参与运兵护航。直到第二次为截杀桥立,意外的碰上了日本的主力舰队,双方大战过后,李鸿章才采取了避战,只让北洋水师参与护航行动,但是还是在护送铭军入朝归途上出了问题。现在李鸿章就是有能力派出舰队前往牙山,也很难说服他了。   恭王奕訢坐了下来说道:“修建卢汉铁路倒是没有问题,这一仗打过后,合肥亦是元气大伤,如果和约还算可以的话,合肥还可以与其他督抚对调;若是日本要价太狠以至于割地赔款的地步,那合肥便是众矢之的,免官都是小事。这样一来只要张之洞等这阵风刮过去之后,一道奏折便可以重新开修卢汉铁路……”   奕訢的话谭延闿明白,李鸿章这次算是栽了,不过好在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变成可以比肩秦桧那样的人物,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现在数数各地总督,有谁还能够在张之洞之上?两江总督刘坤一是湘军老人,也有这个威望,不过不说调刘坤一当直隶总督,刘坤一本人就是一个对修建铁路极为赞成的大臣,加上他和张之洞的关系还算不错,只有赞成绝对不会反对。   “卢汉铁路修建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你接手汉阳钢铁厂……这个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些?组安,你有这个财力么?那可是至少四百万两银子的大事!”恭王奕訢皱着眉头说道。   “晚生预计收购汉阳钢铁厂至少需要四百五十万两银子,五百万两也是可能的……张之洞谋划铁厂亦非一日,建设三年来,张之洞在这铁厂上犯下了诸多致命的错误,还将铁厂办成了一个衙门,他本人手是干净的,但是他的下属却因为铁厂很是发了一笔横财……张之洞虽与李中堂有些交恶,但难得都是支持兴办洋务的疆臣,汉阳钢铁厂也是自王爷主张兴办洋务以来中国最大的洋务实业,若是失败了,那对洋务将会是沉重的打击,朝中的翁书平之流肯定会借此大加抨击洋务,中国不兴办洋务哪里有实力来应对列强的侵蚀……”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晓,可这么多银子你怎么来筹?!”   “晚生去年年初乡试结束后也曾到过湖北,对张之洞兴办的洋务产业都有过详细的了解,这些产业放在他手中无疑是赔钱货,但是在晚生手中,晚生坚信能够办好它!至于巨额的收购资金,这里面也有很多办法,其一便是晚生回广东来亲自说服与晚生合办抵羊纺织厂的那些广东巨商,以我们的财力而言只要半年时间便可以筹集到五百万两银子来收购铁厂;其二便是发行股票;第三还可以找盛宣怀,他一定对此非常感兴趣;最后还可以分期用铁厂出产的钢铁来分段偿还收购款项,铁厂每出一吨钢便有一两银子是朝廷的,几年下来也可以还清……不过无论采取那种方法,关键的便是朝廷能够确定下来修建卢汉铁路……”   “怎么?组安对卢汉铁路还有兴趣?”   “卢汉铁路事关汉阳钢铁厂生死存亡,姑且不论以后谁来做直隶总督和张之洞一起修铁路,张之洞为主导是肯定的。王爷想想看,张之洞又要当总督,还要统辖湖广两省的大小事务,他能够有多少心思用在铁路上?到时候难免张之洞要重蹈汉阳钢铁厂的覆辙,上面挂了个名却是一个傀儡,被底下的人联手欺瞒贪污横行中饱私囊……晚生以为办洋务实业,最要不得的便是书生意气,要务实扎实,手中广泛搜罗可靠的人才,将事情交给那些真正能够做事的人,否则就像张之洞这样,本来能够用三百万两银子建的铁厂,他现在用了五百万两银子还见不到铁厂完工……”   谭延闿的一番话说的恭王奕訢颇为动容,他自己是搞了几十年的洋务,在洋务运动刚刚兴起的时候,还是洋务派在朝廷中枢的代言人。中国洋务磕磕绊绊走了几十年,除了朝廷的保守派反对之外,最大的症结还是在于这些搞洋务出身的官员身上,上到恭王奕訢和李鸿章自己,下到一个普通的总办,就算朝廷中枢的阻力再大,几十年下来洋务运动的成果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点。诚然因为自身限制和政治斗争的因素,他们现在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但是正如谭延闿一针见血地指出那样——办洋务就不要将自己当成清高的读书人,干脆就是一个商人才可以办的好。   “时至今日,本王才相信盛杏荪所说的是对的,难怪听杏荪所说组安在建好抵羊纺织厂后便双手一松由那些股东去经营了,起初本王还不相信天下哪里有这样做就可以干好洋务的,现在看来以前是本王做错了……”恭王奕訢有些颓唐地说道。   谭延闿倒不在乎恭王奕訢对他的夸奖,引起他注意的倒是“盛杏荪”,自从来到北方后,无论是李鸿章、张之洞还是恭王奕訢,在他们的嘴中谭延闿都听到了这个名字——目前中国实力最为雄厚的头号官商盛宣怀。以前谭延闿对盛宣怀的印象就是“富有”两个字,他的财产实在是难以估算,但是现在又多了“能力”两个字,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能够塌下心来做些实事有多么的难,盛宣怀虽然和李鸿章的关系极为密切,但是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   “盛杏荪未免把晚生说得太神了,晚生虽然不大过问抵羊纺织厂的经营事务,但是却事先与纺织厂的各位股东制订了严密的章程,按照章程晚生可以派出专人管理纺织厂财务,而其他股东有权力派人监察纺织厂的财务活动——不瞒王爷笑话,其实这纺织厂里面晚生和股东之间就像被关在同一间黑屋里面的两个贼一样,都是互相提防对方。这种先小人后君子的做法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是对纺织厂来说却是非常好的,这些股东都是世代商人,论起做生意就是十个晚生绑在一起也不如他们的一根手指头,有人做的比晚生更好,为什么不去用他呢?!”谭延闿笑了笑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也不禁有些莞尔,盛宣怀只是和他提及过谭延闿将纺织厂交给商人来办,却没有说清楚里面居然还有这些道道。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这种分配方式是让他感到有些难受,很难想象抵羊纺织厂的那些广东商人们居然像防贼一般的防着他们的保护伞,不过奕訢想想也就明白了——谭延闿怕他们搞砸了厂子,而这些广东富商更怕谭延闿借着总督之名干脆吞掉厂子。这样分工也算是各取所需,各人该办各人的事,这才有了今日抵羊纺织厂雄霸中国的场面,至于盛宣怀正在重建的华盛纺织厂,奕訢觉得就是纺织厂重建规模即便达到了抵羊的水平,同样也斗不过抵羊。   谭延闿意识到自己有些走题了,便轻咳一声说道:“王爷,汉阳钢铁厂和卢汉铁路的事务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难题,若是换取了张之洞的支持,也倒是非常划算,只是中日之间达成和约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下个月便是太后的万寿生辰,王爷也要早做打算……”   “哼哼……万寿?嗨!”恭王奕訢听后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本王已经和英国公使欧格纳达成了一项借款协议,英国人已经答应从中调解了……”   “多少借款?”   “一千万两,以英镑的形式借贷给大清。先前你建议本王寻求俄国人从中调解,但是本王亦觉得俄国人对我大清东北很有野心,不过本王和欧格纳协商之时,也曾以借款相要挟,如果英国不出面调解,那大清对倭人的战争后续借款将从美国和俄国人那里借贷,欧氏没有多做思量便答应下来了……”   “哦……”使用借贷不同币种来分化列强,这是半个月前谭延闿在翻译《纽约时报》的时候想出的点子,不过至于好不好用则很难说,连他自己都非常怀疑,只是和恭王奕訢简略的谈过一次。没有想到奕訢还真的使用了这种策略,看起来还算不错,至于英国人卖不卖力气则是另外一会说了,但是这至少也反映出了列强们的一些细微的变动,英国公使欧格纳立场转变的背后恐怕并不是因为一千万两银子的贷款,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第九十二章 咽喉   在寻求哪家调解的问题上,说服李鸿章远比说服恭王要容易的多——恭王奕訢已经十年未曾亲政,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十年前,而李鸿章一直是中国外交的主持者,尽管他对国际关系的认识水平远不如后人那样清晰,但是从他所接触的各国公使看来,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英国和俄国在远东隐隐形成对抗,由此各个列强也逐渐分化成两个不同的阵营。   李鸿章所感觉到的,正是一次大战两个阵营的雏形,只有谭延闿非常清楚,各国列强在国际事务上不断加大的分歧最终会在十几年后演化成世界范围内的战争。当然现在列强阵营还没有最终形成,美国已经成为经济大国,但和后起之秀德国一样在殖民地问题上面临着非常尴尬的境地,不过它和德国又不同——它与欧洲隔着大洋,完全可以像英国那样稳坐钓鱼台待价而沽;德国此时还在一代强人俾斯麦的领导之下,非常稳健的发展,两双眼睛睁大的寻求殖民地,不过它和英国的关系在俾斯麦的领导下还没有走向恶化,和两次大战的宿敌俄国关系还处于升温状态……   恭王奕訢的观点也没有错,毕竟在这个时候英国在国际上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远东地区,更是各国列强的领头羊,俄国人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建好之前,在远东的发言远没有英国人那么有权威。谭延闿之所以看好俄国,是因为英国和俄国在远东的竞争以及英国和日本的暧昧关系,最为重要的还是在于俄国将会在二十年后发生革命倒台——二十年的时间已经够谭延闿站在中国的最顶端,就算现在割地给俄国,二十年之后他也可以来个翻脸不认人!   现在英国人表现出来的调解中日战争的积极态度,谭延闿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历史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日本人的联合舰队和北洋水师损失不相上下,陆战也因为刘铭传等人的复出,脚步停留在鸭绿江的东岸,同时联合舰队的损失过大使得日本人对于直接登陆渤海湾失去了信心——鸭绿江西岸的刘铭传已经将大量的日军粘在那里,两方人马交战多次都势均力敌,日本人也不敢分兵展开登陆作战。   依照英国这个老牌殖民地国家的一贯光荣独立的政策,谭延闿也很难判断此时英国的态度是不是因为日本的表现欠佳准备重新替换筹码,从政治收益转向经济收益——英国是此次日本发动战争以来最大的赢家,中日两国都向其借贷了大量的贷款,有力的给这个逐渐没落的日不落帝国输送了新鲜的血液。   “等着吧,今天你怎么吃进去的,以后我再怎么让你给我吐出来!”谭延闿一想起中国为这场战争向英国借款达到近三千万两白银,心中就堵的荒。狠话谁都会说,以谭延闿的能力让英国吃个暗亏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让人家已经吃进嘴的东西再吐出来,这种高难度动作就是再给他二十年时间来发展都未必做得到。   这一次英国答应调解果然没有失信,确实进行了切实有效的调解行为。慈禧太后因为要过大寿,中国求和之心远高过日本,而日本也因为海陆损失惨重,除了陆地上和刘铭传的军队在鸭绿江两岸隔河对峙之外,也不敢发动登陆渤海湾作战。历史上的登陆辽东半岛战争并没有发生,而这一切在谭延闿看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的目的多少达到了,在他眼中战争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第二天谭延闿召集了总督府侍卫队成员,杨超、刘禹等十四人将会在五天后出发,从天津上船前往广州会合潘敏、李韬等十人,这二十四人便是第一期留德军事留学生,他们将会在德国军校学习两到四年不等。这样的留德军事留学生规模比谭延闿以前所设想的要庞大了不少,以前他以为每期顶多有个七八人,现在他的社会地位和经济能力已经让他可以一次输送更多的学员前往德国学习军事,可惜总督府侍卫队的成员也是水平高低相差很多,说实在的在他看来这二十四人当中也就有十多人能够达到他的目标,其余的仅仅是凑合而已。   不仅如此,这一批二十四名侍卫队前往德国后,总督府侍卫队将会再次招收成员,将侍卫队规模扩充到两百人的规模,其中还有四十名老队员将会前往天津紫竹林租借对面的北洋武备学堂接受系统深造学习,相信经过正统军事教育后的他们将会比第一期有更为稳固的军事根基,以此来适应德国的留学生活。   将侍卫队送进北洋武备学堂也是谭延闿和李鸿章私下达成的协议,现在老李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他非常明白战争之后他将会面临怎样一种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日渐风生水起的谭氏父子毫无疑问将会是他的重要外援。将谭钟麟的总督侍卫队送进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这在李鸿章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并没有看到战争结束后的政治趋势,而谭延闿却非常明白后世袁大头统帅威震北中国,影响中国政治走向数十年的北洋集团就是从现在开始真正缔造的。   至于袁大头本人,谭延闿决心横插一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袁大头之所以能够深刻影响近代中国历史,完全就是靠北洋陆军,他干脆就在这上面掐断袁大头的发迹之路。谭延闿已经睁大双眼关注已经回到天津的袁大头同志——朝鲜的局势就如同后世的豆腐渣工程一般,叶志超等人的惨败牵连到袁大头的身上便是他也失业了。   谭延闿只知道新式陆军的组建就在明年,好像是定武军开始的。现在他是军机红章京,身份地位不知道要比袁大头高出多少,加上现在李鸿章还有求于自己,老头子和恭亲王之间密切的关系,他相信只要他出手,新建陆军绝对轮不到袁世凯。   “经济抢在盛宣怀的前面,军事抢在袁大头的前面!”谭延闿紧紧的攥攥拳头,想要打破历史宿命的轮回,那就尽情的破坏历史的进程,至少在现在他非常成功,况且他也是朝好的方向干扰历史的进程。   北洋武备学堂是中国第一所陆军军官学校,在李鸿章的主持下,这所陆军军官学校虽然比不上那些列强著名军校,但在国内已经是最好的陆军军事学校了。就算谭延闿再白痴,也明白一所强悍的军事学院在近代中国意味着什么,中国特有的国情使得一所优秀的军事学院很有可能成为黄埔军校那样的存在。   袁大头能够扯起新式陆军的虎皮大旗,北洋武备学堂从中居功甚伟——一个合格军官的培养远比培养一名士兵所要花费的时间长得多,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了大批合格的军官想要组建一支军队并不会花太多的功夫,合格军官的培养才是建军的核心。   谭延闿走到今天这一步知道自己是该做出选择了——以甲午战争为分水岭,近代的那些政治军事强人也都开始大量涌现了,袁大头训练新军以此为根基崛起;而孙中山估计也会在这一两年内发动武装革命,组建国民党的前身。   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卷铺盖举家迁移到国外,谭延闿必须在这一两年中做出决定。进一步就是等于步上争霸天下的征途,谭延闿此时对争霸天下还有很多顾虑——当了一辈子的平头老百姓,现在反而要争取走上权力巅峰,出于对近代史的了解,尽管他早有这种预感,但心中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退一步就容易多了,从现在开始凭借他的财力开始在美国转移自己的财富,经营一个根基出来,然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举家迁移就得了。   对于这一进一退两条路,谭延闿委实犹疑不决——登上权力的最高峰是每个中国男人千百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对于权力是很淡泊,但天下在手的感觉依旧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制;选择退却,心中更加不甘,尤其是让他坐看中国沿着老路继续走下去,他就更不愿意了。   根据谭延闿的认识,在近代中国实行所谓西方的民主无疑是选择自杀,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要采取权力集中到一个手上,总统的名号不过是“皇帝”的遮羞布罢了。   “我该怎么做呢?!”谭延闿无精打采地看着茶杯内腾起的水雾呆呆地想道。   “朝廷已经下旨,父亲将会调任四川总督……”   “哦?!岳丈升官了?!”   “你在军机处还不知道么?”   谭延闿收回自己的思绪,揉了揉脑袋尴尬的说到:“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忙了,我也并不是老在军机处守着,整天跟着恭王爷东奔西跑,待在军机处的时间还不如在恭邸的时间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听老头子说过?”   方榕卿皱了皱眉头说到:“你今天回来的晚,下午公公告诉我的……”   “呵呵,这是好事啊!莫要小看这半级,多少人都卡在这一关口上,总督可比按察使厉害多了,你没有看到一省官员中可能仗着天高皇帝远不怕朝廷,但是对于巡抚、总督可是敬畏的很……”谭延闿笑着说到。   方榕卿听后微微一笑问道:“你从回家后便一直皱着眉头,可是有什么难以抉择之事?”   谭延闿皱了皱眉头说到:“不错!是有些难事捆着我,我也不好做选择……”   方榕卿没有细问困扰谭延闿的是什么事,她对谭延闿的脾气已经摸得非常准了,对方想要说不用自己问他也会告诉自己,他要不想说你怎么问他也不会说。方榕卿将谭延闿面前的茶杯拿过去后将凉茶倒掉,重新倒了一杯后放回原位,神色淡然的说到:“官场上的事情是你们男人的事,不过父亲曾说过:‘大丈夫立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夫君也不要太过操劳,伤了身子……”   谭延闿听后未可置否,只是将面前的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异常平静的说到:“这一步踏出,便永没有回头之机,亦没有一个尽头……”   中日两国虽然在以英国为首的各国列强调解之下展开和平谈判,但日本人是不愿意接受眼前这个结果的,在谈判初期,借口王文昭等人不够分量中断谈判。反而再次大举渡过鸭绿江侵犯中国盛京,刘铭传将刚刚得到补充的马克沁机枪投放到战场上,仅在九连城一地一天歼敌近一万,第二天日军进攻就因为昨日损失过于惨重无以为继。   农历九月二十夜,中日双方再次在鸭绿江展开激烈战斗,这一次进攻一方变成了刘铭传。战斗在夜间打响,日军因为前阶段陆上作战顺利,压根没有想过清军会渡过鸭绿江重返朝鲜,结果一夜之间义州被清军收服,歼敌两万二千,在火烧义州城之后旋即又渡江返回九连城去了。   刘铭传不知道这一战彻底打消了日本人想要从朝鲜抽出作战部队进行登陆渤海湾作战,双方也因此在鸭绿江展开对峙,大规模渡江作战再也没有进行过,只有日本军队以少数小分队形势偷渡过江进行侦查。当然刘铭传也试图渡过鸭绿江,只有这样才方显他刘铭传的本事,可惜对岸的日军数量极多,而自己手下的兵在优于日军装备的情况下防守都有些岌岌可危,更不要说进攻了,所以才义州城转上一圈,烧毁日军准备用于渡江囤积的作战物资后便快速撤回了。   刘铭传火烧义州城同时也打破了中日两国就和谈的僵持局面,原本日本是绝对不愿意和谈的,陆奥宗光致电驻俄公使西德二郎和驻朝鲜公使井上馨时,便透露了他的真实意图:“据我之见,即使谈判开始后,也不实行停战。如果中国迫切希望停战,则要待我们提出的有利的三个条件得到保证以后方可答应。”所谓“三个条件”,就是朝鲜“独立”、割让土地和赔偿军费。但是陆奥“即使谈判开始后也不实行停战”的话,私下说说可以,公开说出总是不那么光彩的。日本驻德公使青木周藏致电陆奥称:“根据国际惯例,除非同意停战,否则就不必同中国进行正式议和谈判。因此,应通知中国……停战时间应经各自全权代表在会议上同意。”陆奥认为青木的意见不失为可行的办法,于是日本政府于九月初经美国驻日公使谭恩致电北京,告知:“日本政府选定广岛为全权委员之会议地点”;“至于休战条件,纵使日本政府许诺休战,亦须在两国全权委员会商后,始能明言。”   本来李鸿章怕的便是和谈地点选在日本,极力主张在烟台等地设立和谈地点,免得中国派出的和谈大臣受到日本的要挟,并且建议在上海设立中日两国和谈筹备委员会,若是有可能的话,借助上海乃是各国列强盘踞之地的便利,将和谈地点就近设立在上海附近——之所以不选择京师和天津,因为李鸿章已经预感到这次和谈必然又是一次屈辱的和谈,将和谈地点放在北京附近对国家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尤其是慈禧太后过寿,单从慈禧的角度考虑也不能将和谈地点放在北京附近。   谭延闿现在更像是恭王奕訢的秘书,在恭王身边所受到的重视远比李鸿章的幕府中要高得多,除了他自身有真本事之外,也离不开他老爷子与恭王之间的交情。虽与自己所期待的调解列强有些分歧,不过谭延闿还是非常明智的选择了依附恭王,在他眼中这个时候选择英国或是俄国都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肯干活选哪一家都无所谓,无论英国和俄国都不是好东西,若不是对于历史上英国对华的敌意,说起来选择英国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一次刘铭传突袭义州乃中日两国战争以来中国方面最大的胜利,同时也绝了日本继续将战争进行到底的想法,在政治上自然映射到了谈判地点的选择问题上。即便有火烧义州这样的两点,日本人对于谈判地点依旧还是持坚定态度,上海、烟台他们都不想去,就是在日本,就这样相互扯皮了快六天,日本突然答应在上海进行谈判了…… 第九十三章 议和   谭延闿作为可以接触头等机密的军机章京,日本人改口的原因在他眼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李鸿章成功的购得了四艘战舰,代价便是近一百万英镑折合银两六百八十万两,将会在二十天之内悬挂厄瓜多尔国旗到达中国上海。   在三月牙山海战爆发后,驻英国公使薛福成和六月接替其工作的龚照瑗先后展开攻关,薛福成搞定了阿姆斯特朗船厂所建造的一艘捕雷艇。薛福成在任时得知英国正在为日本加紧建造两艘东亚海面上前所未有的战舰,便立刻致电李鸿章,认为若是想要和日本平衡海上实力必须也要购进新舰,并且设法阻止这两艘战舰回到日本。   曾在当年中国订购蚊炮船中尝到甜头的赫德、金登干以及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的总设计师伦道尔爵士早已嗅到了中日战争的硝烟,已经先于清廷行动起来了。伦道尔通过金登干率先向赫德抛来了“绣球”,称“中国应当增强海军,以与日本保持实力上的均衡”,“他的阿姆斯特朗厂愿以正在为别处定造的快速巡洋舰优先供应中国,其中快速巡洋舰10个月交货,小型捕雷驱逐舰,5个星期就能交货。”   薛福成的工作和他们不谋而合,很快便以五万两千镑的价格定下了那艘捕雷驱逐舰,这便是“飞霆”,不过可惜的是英国因为中日两国战争的原因,扣下了这艘战舰,这个时候薛福成才弄清楚日本人的那两艘战舰距离建造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开战。幸运的是不光中国的“飞霆”被英国所扣押,日本订购的“龙田”驱逐舰也被英国扣押,这一次在英国的购舰行动,中日两国都吃了闭门羹,算是一次平手。   即便日本人在英国的这两艘战舰赶不上开战,那日本同样也可以像中国这样从别的国家购进现成的战舰立刻形成战斗力。李鸿章在赫德、金登干的说服下,指示薛福成开始在别的国家展开购舰活动,并且尽量绕开那些欧美列强,免得再次发生“飞霆”舰事件。   六月薛福成与龚照瑗交接完工作后回国,中国在海外谋求购买战舰的任务由龚照瑗接手,不过实际工作却掌握在两批外国人手中——赫德和金登干外加伦道尔是一路;李鸿章委托怡和洋行的老板克锡兄弟又是一路。这两路人马先去接洽,然后报之李鸿章之后,再由李鸿章电告龚照瑗前往进行具体洽谈,可以说这次李鸿章四处寻找购舰活动完全是由这两路人马所左右。   自从翁同龢上书请求慈禧太后停止大办万寿庆典后,李鸿章的目的已经达到,慈禧太后绕过户部和皇帝直接给北洋拨款三百万两和制钱一万串,而户部继初战向汇丰贷款一千万两银子之后,包括现在的一千万两的两次贷款总共贷款三千万两,中间一部分大约有四百万两进了内务府。对于这四百万两李鸿章是不会说什么的,但是既然翁同龢能够用四百万两讨好内务府,他也就没有必要为翁同龢省钱,一个月内十道奏折,尤其是大东沟海战后被褫去黄马褂,李鸿章就更加不客气了,每天一道奏折申请拨款添置新舰,再加上恭王进入军机处,总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在这个问题上推波助澜,最终搓合成这笔价值近七百万两的战舰交易合同。   对于这笔合同,翁同龢自然是极不情愿的,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尤其是恭王复出后和李鸿章走得非常近,两人先前就联手想要让他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没有得手后便在购买战舰上又达成了一致。最让翁同龢想不明白的便是湖广总督张之洞和两广总督谭钟麟居然联名上书极力搓合这笔交易,谭钟麟也就罢了,他们两人早就撕破脸皮,但是张之洞倒向李鸿章就让他看不明白了,李鸿章凭什么让一直与他不和的张之洞帮他说话?!   不管怎么样,当从智利购进的卜拉德、白朗古、额拉粗力士和平度四艘战舰正在前往中国上海的途中的时候,日本派出了以陆奥宗光为首的和谈代表团抵达上海,与李鸿章为首的中国谈判团在英国、俄国、美国三国驻华公使的调解下展开和平谈判。   光绪二十年农历十月初二,在距离十月初十慈禧太后六十大寿仅八天的时间,中日两国正式在上海展开和平谈判,同一天按照国际惯例,中日两国都停止了对对方进行的所有军事行动,这一天甲午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也使得老佛爷的寿辰免受炮火的干扰,慈禧太后对此非常满意。   不可否认,日本肯坐下来和谈一方面是因为在朝鲜战局上的进展不顺利,清廷在海外购买战舰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日本也不是没有想过破坏清廷的战舰交易,并且做出了努力——驻英公使青木周藏展开积极斡旋,并且和中国竞争购买战舰,在财大气粗的李鸿章面前照样抢到了额士默拉达、康德尔和林则三艘战舰。这三艘战舰交易额达到了日本目前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三十五万英镑折合白银二百四十万两,不过日本人这三艘战舰明显和李鸿章的四艘战舰有着巨大的差距,但这已经是日本人白银加破坏联合产生的最佳效果了。   陆奥宗光等人心中非常清楚,一旦这些战舰在数十天抵达上海正式加入到北洋水师序列,那么已经垂死的北洋水师将会立刻复活,当然形成真正的战斗力还有待考量,不可否认的是即便其实力打个对折照样比现在同样损失惨重的日本联合舰队要强悍的多——这些战舰都属于新锐战舰,高航速、高射速,大口径速射炮装备极多,尤其是白朗古战舰,其航速已经达到了骇人的23节。   一旦这些战舰被中国人所接手,而战争没有结束的话,北洋水师完全可以和幸存战舰集结成新舰队,杀向日本本岛,这样一来以前所有到手的战果都会成为煮熟的鸭子飞掉。唯一让日本值得庆幸的是,中国急于结束战争,尽管李鸿章有过这等心思,谭延闿也出言建议过,不过这一切加起来却还不如老佛爷过寿重要。   谭延闿在这个问题上和谭钟麟谈论过,谭氏父子两人在激烈的讨论过后,都非常明智的选择了后退,当然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也就是谭延闿分别向恭王奕訢和李鸿章建言攻击日本的由来。李鸿章虽然有意于此,希望能够凭此挽回自己的政治前途,但是他和恭王奕訢一样从心底都服从了宿命的安排,同时也是有一个人马上就要成为他们的榜样——慈禧太后是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寿辰在战火中渡过的,为此她还专门发给李鸿章密电,要求李鸿章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和谈,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谭延闿此时没有像上次一样为了起复刘铭传而苦求谭钟麟,一方面他对这个时代的中国早已经死心了,另外也是出于李鸿章的北洋不能再死灰复燃,北洋属于李鸿章的时代必须过去了——若是李鸿章真的组建新的北洋水师舰队进攻日本,即便真的得罪了慈禧太后,但是在政治上将会获得无上的荣光,以此为根本三年两载他的直隶总督位子是绝对无法动摇的。   李鸿章和恭王奕訢也不是铁板一块,也许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缘故,恭王奕訢在出任军机领班之后,只与李鸿章进行过一次会面,而且谭延闿也注意到恭王奕訢似乎刻意的保持他和李鸿章之间的距离。这一手也不知道是做给慈禧看得,还是真的如此,反正这种游戏也算是继承曾国藩的老套路,就算李鸿章和奕訢拾起来玩苦肉计也不算稀奇。   日本的停战条件究竟如何?这不仅是中国关心的问题,同时也是西方列强至为关心的问题。各国“皆在飞耳张目,百方探索,甚至间或发出揣摩臆测之说”。清政府的代表李鸿章更是想急于知道日本的条件,伊藤博文与陆奥宗光经过洋细讨论和周密策划,早就拟好了媾和条件的条款,但在是否公布条款的问题上,二人却存在着不同的意见。陆奥主张:“公开发表或暗示对中国的要求条件,以便使欧美各国预先予以默认,防止日后发生误解。”伊藤却认为:“一旦把中日媾和条件向外发表,则难免遭受外国的一些干涉,这一点必须认识;同时,我国先向各强国公开发表对中国要求的条件,本为取其默认,但却反有诱发他们事先干涉的机会。”   日本大本营和议院原本更加倾向于伊藤博文的意见,不过就是日本方面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朝鲜陆战上遇到这么大的阻力,原本两个月后就要展开的第二陆上作战计划也不得不终止,更因为李鸿章的大手笔军舰采购成功而被迫同意休战展开谈判。这样一来无论是伊藤博文还是陆奥宗光原先设想的基础,到现在都已经并不存在了。   当初叶志超贪生怕死,使得日军在朝鲜战场上如同势如破竹,王文昭等人赴日谈判未果,就是因为日本想要最大限度的摄取战果——他们押上的是一国的国运,在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等人看来,就是从清朝身上割下再大的利益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惜日本的算盘在开始的顺利之后变得异常艰难起来,尤其是北洋水师在数十天之后有可以进攻日本本土的能力的时候,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果断的放下先前的争执,统一口径联手压下了议院的反对声音,立刻选派人选制订谈判计划。   李鸿章和陆奥宗光心中都明白对方手中握的是什么底牌,相对而言此种情况对日本是极为不利的,偏偏两人之中李鸿章的压力最大,最急于完成谈判——慈禧太后最急于完成谈判,当然想要在几天之内完成谈判显然是不可能的。   李鸿章和陆奥宗光在上海的交锋,谭延闿是不会注意到了,恭王奕訢已经准其休长假,在明年会试之前可以不用回来,当然前提必须是恭王奕訢还在总领军机,不过恭王复出后也不会这么快便下台。谭延闿最后接到的一个消息便是——日本陆奥宗光提出朝鲜独立,中国必须撤出所有部署在朝鲜的兵力;赔款六千万两白银……没有谭延闿印相中割让中国台湾领土的条款,赔款数额当然可以讨论,最后未必是六千万两,所以最终赔款数额也绝对不会达到历史上的两亿两之多。   不过即便如此,在谭延闿的眼中,李鸿章很难将赔款的价码打压到四千万两以下,除非他肯撕破脸皮继续打下去。这一场战争应该说中日两国都是输家,中国毫无疑问是最大的输家,而日本亦不好过——日本明治维新的标志成果日本联合舰队几乎精英丧尽,而且战争开始后发行了巨额债券,并且也向英国等列强借债,不过就是没有中国这么多罢了。   由于战争结束的时间要比日本大本营计划的早上了许多,战争经费并没有达到一个不可以承受的地步,日本的目标争取在五千万两达成协议,这样一来所有的损失都可以得到弥补,并且还有些赚头。应该说在赔款上日本并没有有太过分的要求,这也是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等人讨论过后定下来的基本政策——他们不希望过分的激怒李鸿章,一旦那四艘具有强大战斗力的战舰到达中国,联系到离谱的战争代价,也许李鸿章会破釜沉舟再次和日本开战也说不定,所以稳住李鸿章便是稳住日本目前所获得的所有利益。   十月十四,谭延闿奉父命携妻南下,途中路过上海恰逢李鸿章病重前往拜访,而中日会谈则由李经方全权代理——慈禧太后已经有意让谭钟麟接替李鸿章成为新的直隶总督,谭延闿此次南下便是代其父交代好两广事务。按照体例,直隶总督必然要兼任北洋大臣,也就是说属于李鸿章时代的北洋已经过去,下面迎来的便是谭钟麟的北洋时代,作为实际主持谭钟麟工作的谭延闿来说,他将会获得一个更加强悍的平台来施展自己的才华。   李鸿章虽然在病中,依旧接见了谭延闿,两人密谈近两个小时后,才结束见面。不过在随后的中日谈判当中,李经方在老道的陆奥宗光面前表现的极为强硬——朝鲜可以独立,中国将会放弃对朝鲜的宗主权,不过因为战争完全是由日本联合舰队在牙山伏击北洋水师所挑起,中国付出的战争赔款必须控制在三千万两以下。   三千万两是绝对不能满足日本的胃口的,这比日本在这次战争中付出的还略低一些,陆奥宗光表示绝不接受,并且还极力游说英、俄、美三国公使。因为这次日本率先挑起战争,并且在作战中并不是非常出彩,甚至到了后期还有种岌岌可危的形势,所以英国政府已经终止了与驻英国公使青木周藏关于英日关税的谈判,而且英国也不希望日本过于强势,驻华英国公使欧格纳更加倾向于平衡政策。   至于俄国因为日本发动战争原打算可以得到朝鲜的出海口的,结果中国败的太快,居然将朝鲜给弄丢了,为此俄国人还要想办法从头开始在日本的嘴里将朝鲜再掏出来。对此,陆奥宗光非常明确的拒绝了俄国关于在朝鲜谋求出海口的要求,俄国由此转而支持李经方关于战争赔款的提议。   说起来弱国无外交,作为这次战争的两个主角中国和日本根本没有办法来主导这次和谈的进程,日本的野心和中国即将到来的现实威胁,再加上陆奥宗光最不愿意看到的第三国干涉,使得日本有些举步维艰。无奈之下陆奥宗光在战争赔款问题上采取了一定的让步,开始降低赔款数额,经过与伊藤博文的紧密联系商谈后,决定以四千万两白银为底线,争取五千万两的赔款,这样可以保证日本发动这次战争在短期内不会因为财政赤字而陷入困境。有了四千万两便可以弥补所有的战争开支和损失,并且还有近一千万两的盈余,而在这次战争中所获得的最大好处便是收获了朝鲜,这样一来这个结果还是可以被日本所接受的。 第九十四章 恶魔   谭延闿明白中日两国在上海的谈判毫无疑问将会受到西方列强的干扰,但就中日两国的意愿来说,这次谈判不会拖得太长,这也就是说李鸿章的直隶总督加北洋大臣的日子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谭延闿在广州必须在这段日子中主持谭钟麟所遗留下来的权力,并且准备做好交接工作,最重要的还是处理谭氏家族在广州的产业——抵羊纺织厂。   李鸿章在上海的织布官局被焚毁后,盛宣怀接手重建成为华盛纺织总厂,已经在一个月前便投产运营了,不过与抵羊纺织厂相比,华盛的规模和产品的丰富程度远不如抵羊。现在的抵羊纺织厂已经从高端布匹生产一路蔓延,纺纱、缫丝、制呢……甚至还生产拉链专供出口,只要和纺织有关系的产业链,抵羊纺织厂都在经营,抵羊的股东们甚至还想着向棉花的种植等方面深入渗透,以便将整个产业链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抵羊纺织厂的出现已经成为耀眼的国货明星,两广的相关市场几乎完全处于它的占领之下,江南各省纺织品的供应亦占有相当份额,再加上成功收购了湖北纺织官局,可以预见用不了多长时间,抵羊也会对长江中下游市场占据绝对优势。抵羊现在已经基本停止了扩张的脚步,只是加强自己的实力,提高产品的质量,就质量而言已经和国外进口的纺织品不相上下,双方在高端纺织品上的竞争已经展开了激烈的竞争。随着扩张脚步的放缓,抵羊纺织厂每个月都可以产生近三十万两的利润,这让当初投资的广东富商和谭氏家族都受益匪浅。   虽然谭延闿在抵羊纺织厂中占据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但一直以来他却很少关心抵羊纺织厂的事务,一般事务都是由陈飞、沈静向方榕卿来请示,只有遇到官面上的事情方榕卿衡量过后才会找到谭延闿这里来做最后决断。   “不能不说有个会算账的老婆就是好啊!”谭延闿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方榕卿,嘴角微微一笑,想到前生之时和朋友开玩笑,说娶老婆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娶了个会计回家,那样自己会被管得死死的。   先前所见到方榕卿的第一天,她的理财能力就已经给谭延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难想象一个受到传统教育的女子居然在理财这方面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强得多,眼光也挺深远的。谭延闿将自己的一部分产业交给方榕卿来打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方榕卿通过投资轮船招商局、电报局、华盛纺织总厂等项目,居然获得了不菲的收入,原本资产实现翻番是一点都没有问题。休要小看这翻一番——谭延闿结婚时所收到的贺礼总价值可以达到百万两之多,翻上一番就等于半个汉阳钢铁厂回来了,他毫不怀疑如果将方榕卿放到后世的话,一定是一个叱咤金融市场的白领丽人。   也许是出于前生后世自己的成就,谭延闿对于“女强人”并不感冒,相反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性格独立的女人来当伴侣。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一个贤内助可以帮上自己的大忙,自己注定要成为一个政治人物,谭延闿不指望方榕卿能够成为晚清版的宋美龄,但现在方榕卿所为他做的这些事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之外了。   不过无论是方榕卿的理财能力和交际能力,这都不能够打动谭延闿,有过前世记忆他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出色女子并不看重,方榕卿最让他看重的便是那种古典糅合解放萌芽的美感。这个小女孩给他的感觉非常有意思,她受过良好的传统家庭教育,但是又受到谭延闿的影响主动的接受现代西方教育,每天谭延闿闲暇之余最有意思的便是和方榕卿一人一杯茶闲话聊天。也许是正处在这个中国大变革时期,方榕卿的问题对于谭延闿来说看起来很幼稚,但细细思量之下却又很值得深思,如果这些要是出现在受过教育又很开明的男人身上还倒没什么,可是方榕卿能够说出来这就很难得了。   谭延闿没有想到,当他回到广州进入两广总督府的时候,所接见的并不是陈飞、沈静等自己的核心幕僚,而是在此等候了两天的世界禁烟联盟执行秘书约瑟夫·亚历山大,陪同他的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美国驻天津副领事托尼。   这两个人都是先去上海拜访过李鸿章后,才坐船来广州见谭延闿,因为谭延闿为了照顾方榕卿,并没有急着赶路,在先走一步的情况下,这两个外国人居然还能够先他两天到达广州。经过简单的寒暄之后,谭延闿才知道这个美国驻天津副领事托尼居然还是李鸿章小儿子李经述的英语老师,而李鸿章对于国外的事情非常上心,托尼领事给李经述上课的时候,李鸿章尽可能的抽出时间一同听课,所以双方关系非常融洽。   这一次约瑟夫来华首先通过托尼的引荐见到了正在病中的李鸿章,不过李鸿章在与其交谈过后,强烈推荐约瑟夫能够去见见谭延闿——谭延闿所研制出来的戒毒丸经过数万人的服用之后,有力的证明了戒毒丸对于戒除鸦片毒瘾的有效性,如果在中国谈论鸦片问题,那是绝对不可以不谈谭延闿的。   “谭先生,我和托尼领事是在上海拜访过贵国李总督后,经过他的推荐来拜访你的。请恕我冒昧,来之前李总督极力推崇你,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年轻官吏,今天见到你之后却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哦,你的妻子非常美丽,是我见到的最美丽的中国女人……”这个快五十岁的英国老头微微笑着说到。   谭延闿看看旁边微微有些脸红方榕卿,这次会谈的翻译是由托尼来当的,托尼将约瑟夫的话用中文说出来后,还添上了一句:“我本人是非常赞同约瑟夫先生的话的,尤其是你的夫人不仅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中国女人,我在中国已经快十二年了,同样认为你的夫人是最美丽的……”   “谢谢两位先生的夸奖,按照中国的礼仪我是不能将自己的妻子带出来会见客人的,不过两位远道而来,并不会因为我带着妻子会见你们而不快吧?我的太太正在学习英语,但是还远未达到熟练使用如同母语一般,请见谅……”谭延闿微笑着用熟练的英语回答道,接着用中文说到:“谢谢你们的夸奖,相信我的妻子现在心中一定很高兴,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夫人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女性,你们这样夸奖她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约瑟夫和托尼听后相互看了一眼,相互笑了笑,他们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居然这么有意思。约瑟夫说道:“谭先生,这次我来拜访中国要逗留三个月的时间,先前已经在北京和上海会见过很多中国官员,在他们之中只有贵国的张萌恒、李总督和你说话最为风趣,恕我直言,贵国的官员都很僵化。说到官员,李总督最近被中国政府褫去他引以为豪的黄马褂,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谭延闿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看着这个英国佬心中琢磨着这个老家伙真是来者不善啊,这么尖锐的问题可不太好回答,不过他也算是在官场中混迹过的人了,当然中国官场上这套东西用来糊弄这个英国佬显然是不够的,他整理了一下语言用英语缓缓地说到:“按照中国的官吏制度,我们中国官员称呼李总督为李中堂,可以说他现在是我们中国的外交部部长、临时国防部长,同时更是中国实际上的宰相——这相当于西洋强国的总理职务,而不仅仅是直隶总督一个地方官员……作为一个中国官员,我的职位比中堂大人要低得多,是没有资格来评论褫去黄马褂这件事情的,不过做错了事情就必须为此而负责,中堂大人是此次中日战争的负责人,所以他必须为此负责……”   谭延闿玩了一手太极拳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担起这样的责任,也许要冒着失去我国皇室信任的风险,纵观我国数千年的历史,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这种处罚对于李中堂而言显然是不公正的、处理的过于轻率!在中国没有任何一位大臣能够像李中堂这样了解这个世界,并且以极大的兴趣来与外面的世界主动接触——约瑟夫先生,想必你应该了解我的祖国对于外面的世界了解的非常少,就您会见的我国官员基本上都是负责外交的官员,而张萌恒大人曾经是中国驻美国大使,剩余的其他官员又有多少去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又有多少会使用英文?在中国所有的机敏能管的官员中,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李中堂,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李中堂从官数十年来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时间证明他是我国皇室可以信赖的重臣,并不会因为失去黄马褂而对中堂大人本人造成什么声誉上的影响……”   听了谭延闿的回复之后,约瑟夫好像是若有所思,而他旁边的托尼领事则是会心一笑:“我和李中堂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年,正如谭先生所说的那样,李中堂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对于外界的好奇心就像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般,非常可惜因为年龄缘故他无法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否则约瑟夫先生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在上海看到李中堂使用英语和你交谈……”   “呵呵,战争是一场悲剧,不过好在中日双方已经终止了战争现在正在上海进行和谈,相信这场可悲的冲突会很快过去……谭先生,非常冒昧的问一个问题:你对于鸦片贸易有何看法?!”约瑟夫说道。   谭延闿听后立刻站起身来向约瑟夫走近了一步非常严肃地说道:“约瑟夫先生,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坚决反对鸦片贸易的,相信李中堂和我国的政府同样也是强烈反对鸦片贸易的!我相信您一定非常清楚,这种罪恶的交易正是贵国通过战争强加给我国政府,根据条约我国有义务允许印度鸦片进入我的祖国,若是东印度公司决心继续进行鸦片贸易,印度人就不可能停止种植罂粟和生产鸦片……相信您和托尼领事也知道是我发明了戒毒丸用于戒除鸦片毒瘾,若不是因为那该死的、罪恶的条约,我国还用得着花费巨额资金来生产戒毒丸并且帮助鸦片毒瘾的人来戒除鸦片么?!你们应该明白,如果你们的政府停止毒害我国的人民,我们就会立即禁止他们获得鸦片!”   谭延闿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非常坚决没有半丝缓和的余地,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坚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态度,这让对面的约瑟夫感到非常的尴尬。他用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尴尬地说道:“我国议会已经通过投票,将指定一个专门的委员会来华调查鸦片是否真的像有些人指控的那样有害……”   “荒谬绝伦,这是我听到的本世纪最大的笑话、最无耻的谎言!”谭延闿一反常态显得非常无礼的打断了约瑟夫的话说道:“我想不仅是身为国际禁烟联盟执行秘书的你和身为美国驻华副领事的托尼先生,天下只要稍微具有一点常识的人都明白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鸦片绝对是对人们的身心健康有害的,而鸦片贸易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无耻的交易!据我所知不仅是贵国政府,美国、法国、德国、俄国等当今世界上科技最为发达的国家,政府制订的法律中都是明文规定鸦片贸易在本国是毫无疑问的违法贸易,吸食鸦片甚至会触犯法律!托尼先生,您说我说得对么?!”   托尼领事点点头说道:“我们美利坚合众国是坚决反对鸦片贸易的……”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尽管有这样罪恶的条约来限制我们禁绝鸦片,不过包括我个人在内,我们都在想办法通过其他办法来帮助人们戒除鸦片毒瘾。两位先生,我应该将另外一个好消息和你们分享:不久前我通过从鸦片中用化学方法得到了一种物质,它对于戒除鸦片毒瘾有着更好的疗效,效果将会是戒毒丸的五到十倍!就在半个月前,我的下属已经在西方各国注册了专利,并且还和德国的贝尔药物化学公司合作生产新一代的戒毒药品,专门来对付鸦片和吗啡带给人们的毒瘾……为此我将会以个人财力最大限度的购进鸦片,除了作为新药物的生产原料之外,也同时尽可能的减少鸦片流入中国的数量……”   “哦?那可是上帝降下的福祉!”约瑟夫笑着说道。   “相信你们对此会非常惊喜的,不过那要等到至少二十年以后……”谭延闿心中冷冷地笑道。来到个时代后,除了戒毒丸之外,他还没有开展自己的老本行,而这一次他从制作戒毒丸的菩萨一下子转变成制造海洛因的恶魔——当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海洛因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个名为“戒除鸦片和吗啡毒瘾”的药物,完全是包装完美的另外一个恶魔,比鸦片和吗啡更加可怕。   “禁绝鸦片是所有人应尽的义务,尽管英国政府做出了令闻扼腕的决定,不过这终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是对人类文明的重要贡献,我非常希望英国政府能够继续朝这个方向努力。对于国际禁烟联盟,我本人是非常尊敬的,它代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在今后的禁止鸦片贸易中应该起到更大的作用,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展开更多的合作……这里没有美酒,不过我建议以茶代酒以此来预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共同为禁绝鸦片而付出努力!”谭延闿举起桌上的茶杯笑着说道。   约瑟夫和托尼对这种庆祝方式感到非常新奇,也高兴的举起茶杯相互捧杯……约瑟夫没有想到,他和他的继任者们在随后的数十年里最大的对手便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少年,德国贝尔医药公司和中国的健民制药成为世界上生产海洛因最多的两家公司,贝尔医药最终于三十年后停产海洛因,而健民制药却一直生产了四十年,产量倍于德国贝尔公司。 第九十五章 一致   约瑟夫和托尼在谭延闿的安排下,参观了设立在广州的戒毒丸生产药房,还有三所戒毒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参观制药药房的时候,托尼还好些,毕竟在中国待了十多年虽然从来没有用过中药,但对于中国的中药还是有些了解的,而约瑟夫可是头一次见到中药,看到药房中的职员将各种各样的中药材加工制作成戒毒丸,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能够戒除毒瘾。不过在参观戒毒所后,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中药的威力,这给他的观念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约瑟夫和托尼在广州待了三天的时间,临行前谭延闿率领两广总督府和抚、臬、藩司等衙门众多官员在码头送行,而他们所搭乘的船是招商轮船的“海晏”轮。在上船前,托尼领事走在了后面对谭延闿说道:“谭先生,虽然很早我就听李鸿章先生对你格外的推崇,并且也了解到你在这次中日战争中的一些作为,但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中所提到的问题也是问过李鸿章先生的,令人非常惊叹的是你和他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托尼顿了顿接着说道:“李鸿章先生是这个世纪清国最伟大的政治家,而你,在我看来你将会是下个世纪中国最伟大的政治家……”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托尼先生过于夸奖在下了,不过这个世纪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们必须做好迎接下个世纪的准备,这无论对于中国还是美国都很重要。对于约瑟夫先生而言,我们要和国际禁烟联盟做好禁绝鸦片贸易的合作;而对于托尼先生,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希望能够通过个人的努力来为中美关系做出些微不足道的贡献。托尼先生在中国有过十数年的生活精力,应该对这片土地有个比较深刻的了解。不错现在的中国是非常腐弱不堪的,但是它毕竟有过五千年的历史,和它同一时期的文明诸如埃及、印度等文明时至今日都已经消散了……至少我本人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和贵国最年轻的国家交好,这本身就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托尼先生微微笑道:“我本人对此非常赞同!谭先生,有机会再回到北方的时候,希望我们能够深入的谈一谈双方都感兴趣的东西!”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一天用不了多久,在数月之后我还会回到北京,届时我一定会拜访阁下,同时也会提出一个令贵国非常感兴趣的话题……当然这一切都需要领事阁下的帮助,相信我们两人的名字会永远的被镌刻在中美交流历史的丰碑上!”   托尼听后笑着说道:“同先生一样,我也非常乐意为中美之间的交流做出自己的贡献,我非常期待先生数月之后的北京之行……”   两广总督府幕友堂   “相信各位同仁都得到家父从北京发来的消息了吧?朝廷已经决定家父将会在上海中日和谈之后,成为下一任的直隶总督……各位有的是跟随家父数十年的老人,有的是新加入这个集体的新人,在下已经和父亲商议过了,将会在天津接纳在座所有的成员!当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家父和在下也尊重在座所有人的选择,家父已经嘱托过在下要善待各位,若是有所请求,只要能够做到的尽量满足大家……”谭延闿笑着说道。   几年之间从闽浙总督到两广总督直到马上要继任的直隶总督,纵观整个清史,这种疆臣中老来升迁速度也是绝无仅有的,纵然疆臣官品上最多直督比其他总督高半级,但是能够一直走疆臣的路来跨过这半级的疆臣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更不要说谭钟麟是从七十岁开始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来完成这一系列升迁动作,这就更加显得难能可贵了。   外人可能不清楚为什么谭钟麟会老来发力,但是这些谭钟麟身边的幕僚是非常清楚的。谭钟麟自从成为闽浙总督后就基本上不问事了,整个总督府几乎都是由三少爷在支撑运作,以至于已往已经固定的幕友堂在这几年中一下子涌入了众多二十岁左右的幕僚。谭钟麟时代的幕友堂除了年龄上实在太大自动请辞的之外,谭钟麟的幕僚群体基本上是保持下来,可是即便如此,现在幕友堂幕僚的数量几乎有百人之多,年轻人已经成为两广总督府中主流,这不能不说和谭延闿有直接关系。   正如谭钟麟所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样,两广总督府幕友堂的成员数量继闽浙总督府变更后再一次缩水,以前跟随谭钟麟的幕僚到现在不过才二十余人而已,比以前下降了一半还多。这次幕友堂内部会议看上去更像是一场权力转移——总督府幕友堂中属于谭延闿“嫡系”的幕僚所占比重再一次迅猛增加,这更加奠定了谭延闿在行使谭钟麟权力的基础。   秉承有清一代幕僚和雇主的和谐关系,谭氏父子都非常厚待了这些请辞的幕僚,每人所发放的遣散费用就有三千两之多,这也是拜扳倒周荣曜和王存善所赐,尤其是周荣曜——这些贪官不仅有着巨量的现银和珠宝,更有庞大的地产和其他诸如当铺等产业,像王存善就有“王半城”的“美名”,更不要说比他来头更大的周荣曜了。朝廷回收是大头,地方官员从中谋些私利上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事情,更何况扳倒这两个人的是两广总督谭钟麟?在这闽浙总督的位子上就直接废掉了一个臬司,使得两广的抚藩臬大臣更是不敢嚼舌头!   现在留下来的幕僚都是能干事的,就算是谭钟麟时代的老人,也都是非常有能力的,有一些事情是必须这些人出马才可以搞定,同时也是这些少壮幕僚的导师,谭延闿也非常希望看到自己的幕友堂是新老结合的状态。谭延闿非常明白,每个时代的官场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有独特的“门径”,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没钱没权莫进来”,事实上就如同贿赂一般,除了少数光知道捞钱的白痴之外,或是行贿,或是威胁,或是妥协,或是连横合纵……针对不同的官吏都有不同的方法,金钱和权力未必能够真的撬动他们,即便你比他们更加强大,也未必会让他们做出让步。   这门“艺术”还是越老越辣,所以说谭钟麟时代所遗留下来的幕僚在这方面是绝对占据优势的。谭延闿知道老头子一生官宦生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意铤而走险,毕竟好运并不是总伴随你,“求稳”才是老头子做官的精髓,遗留下来的这些幕僚在老头子身边待得时间都不短,经过的政治风波也比较多,有很多事情谭延闿还是必须接受他们的建议作为参考为以后的行动定下要旨。   “仲卿兄,这次在西洋列强各国奔走,你是劳苦功高,辛苦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寇青这次出洋主要是在各国奔走帮助谭延闿“抢注”专利,并且争取在各国与那些相关行业的本地大公司进行合作——海洛因就是和德国的贝尔医药公司合作生产,当然寇青也会遵照谭延闿的意思从德国公司以优惠的价格订购生产设备,除了要为以后健民制药建立现代化的生产奠定基础之外,还要为以后大规模生产海洛因在生产设备上开路。   寇青是五天前到达香港的,就是这五天休息也没有让他在这次旅欧行动中恢复起来,坐船长途旅行在这个时代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痛苦的事情,对于这点谭延闿则是深有体会——尽管前生的时候也曾为了求学和工作出国前往欧洲和美国,但是那是坐飞机,改成坐船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单单广州到上海或是到天津这段旅程也会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在下幸不辱命,公子发来的电报上面所要求的在下都已经处置妥当……这些是相关的文件材料还有合同,当然其中有些合同还需要追加尾款……在下都已经整理完毕了!”寇青虽然很累,但是脸上依旧是很兴奋——他不是没有见过市面,若说中国人中有富可敌国的他绝对相信,但是若说中国人可以在西洋列强国家中申请这么多科技专利的,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甚至他还因此得到了列强国家的礼遇,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   谭延闿走到寇青的身边拍拍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各种文件笑着说道:“这些文件的价值可是万金难求啊!仲卿兄就是进行一百次的环球旅行,就凭这些文件一年所创造出来的价值的一个零头就可以办到了!”   谭延闿用手拍拍寇青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仲卿、宇盛、文渊,你们三人加入到幕友堂的时间也不算晚了,这几年来你们也是兢兢业业,这些我和家父都看在眼中。也许用不了一个月,等上海那边中日和谈完成之后,家父将会成为直隶总督,我和家父也曾商量过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根据你们自己的能力,由家父保荐可以获得相应的官职,由于不可能让你们继续参加会试,所以这卖官的费用家父就出了,然后立刻获得实缺走马上任;另外一个便是继续留在总督府幕友堂……”   沈静三人听后也是一愣,谭延闿见到他们很疑惑便笑着说道:“这完全是你们来自愿选择,科举考试害人不浅,文渊、宇盛当年也都是科举出身,无奈时运不济才会如此,家父和在下都觉得非常可惜,若是二位有意家父可以代为运作,高的不敢说,五六品还是没有问题的,等家父将直隶的事情理顺后,就可以直接补个实缺,也不用像京城中那些人一样空耗下去了……当然,仲卿兄也是如此……”   沈静微微笑了笑站起来说道:“多谢谭督和公子美意,对于科场在下算是不指望了,连带这当官也没有多少兴趣,倒是不如跟着公子在这幕府中更加自在一些……”   谭延闿听后不禁一愣,按理说这三个人当中沈静的“官瘾”是最大的,不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拒绝当官的也是他,一时间谭延闿倒还真摸不准沈静心中的想法了。   “若是在下想要从官,会在哪里补实缺呢?”就在谭延闿愣神的时候,陈飞在一旁问道。   “按照家父的意思,最好还是在直隶境内补一个实缺,毕竟家父也是有政敌的,实缺补在直隶也好相互照应,按照宇盛兄的能力这样也好比较快的提拔上来……”谭延闿笑着回答道:“宇盛兄有意庙堂?那仲卿兄又作何打算?”   寇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做官的材料,就是做幕僚在下也有些不足,不过公子有这么多的产业,倒不如我来照应,这正好是青之所长……”   谭延闿笑着说道:“若是仲卿兄做幕僚都不合格,那这两广总督府中也没有几个幕僚可以胜任了!不过既然仲卿兄有意,谭某必将满足,就是以后仲卿兄不要埋怨在下就是了!”   “这有什么可埋怨的?经商正是青之所长,公子请放心,路是我选的不会埋怨公子……”寇青笑着回答。   “哦?谭某可不是这意思,本来想要过段时间再说的,不过现在先给你透个风——除了抵羊纺织厂以外,谭某已经和湖广总督张之洞商定好了,不多久就会接手他所办的汉阳钢铁厂,到时候仲卿兄可不要到谭某这里抱怨啊!”   寇青听后非常惊讶地说道:“汉阳钢铁厂是张之洞的心头肉,据说现在还没有完全建成,就算亏损严重,张之洞也不会卖的,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   “仲卿兄出国太久了!”沈静笑着说道:“前两个月户部发文,所有不能盈利的官办洋务产业要尽快割离,改为官督商办或是干脆完全商办……谁不知道翁同龢与张之洞交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条发文是专门针对汉阳钢铁厂的,不过收购汉阳钢铁厂所需资金虽多筹集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公子将汉阳钢铁厂买下来,这钢铁卖不出去那该怎么办?张之洞以两湖之财力尚不能支撑钢铁厂的巨额耗费,抵羊纺织厂虽盈利甚多,恐也不能支持太久……”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说道:“文渊兄难道不知道家父马上就要成为直隶总督了么?张之洞为什么当年从两广调到湖广当总督?”   沈静听后恍然大悟说道:“难道朝廷已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了么?!”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修建卢汉铁路的事情朝廷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恭亲王已经答应从中左右,加上家父就要成为直隶总督,修建卢汉铁路不就是两广总督和直隶总督说了算么?以前李鸿章和张之洞不睦,阻拦修建卢汉铁路,现在凭着家父和恭王还有张之洞的声望,这件事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恭王和张之洞已经答应了,只要卢汉铁路一旦开工,我就是铁路修建的总办!”   “这样也好,只要朝廷决定修建卢汉铁路,那汉阳钢铁厂就不愁生产出来的钢铁卖不出去。公子成为卢汉铁路的总办就直接掌控铁路修建的物资采购等大权,只要汉阳钢铁厂的价格不要太离谱,采购上谁也说不出什么来……”陈飞说道。   “仲卿兄,张之洞贴钱支撑汉阳钢铁厂,不仅是因为生产出来的钢铁没人买,个中原因非常复杂——张之洞所托非人,大量的官僚都被安排在钢铁厂中吃闲饭;钢铁厂的选址也是胡闹,所需的铁矿和煤矿成本过高;另外钢铁厂的设备采购也很有问题,不仅花费巨大不说,还与铁矿不匹配……仲卿兄,这汉阳钢铁厂的事务真的是不少啊!”谭延闿语重心长地说道。   寇青点点头,不过陈飞和沈静相互看了一眼之后隐隐的皱了皱眉头,陈飞说道:“张之洞为办者汉阳钢铁厂前后筹划,从两广任上就开始了,湖广总督任上又建设了这么多年,先不说心血,就是这银子恐怕也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目……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来筹集到足够的银子?!” 第九十六章 剥皮   谭延闿微微摇摇头说道:“在我看来,银子不是问题,关键的问题是在于我们该如何经营好汉阳钢铁厂,卢汉铁路就算决定开工修建也不是说开就开的,更何况现在朝廷中关于战争的话题恐怕每个一年半载无法平息下来,而张之洞又急于脱手甩开这个吞银子的大包袱。这就意味着当我们将汉阳钢铁厂收购进来后,距离卢汉铁路开工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关键便是这段时间钢铁厂靠什么来生存?!”   “公子的财力雄厚,但这汉阳钢铁厂既然连张之洞都喂不饱,公子的银子再多也没有必要去填这个无底洞……”陈飞在一旁说道。   “这是汉阳钢铁厂所存在的风险,但同样也蕴藏着巨大的利益——同纺织产品一样,中国所用的钢铁基本上自产很少,尤其是铁路铺设所需要的钢铁更是完全从国外进口。你们也都应该清楚,当今西方列强凡是沾上‘列强’这个边的,哪一个不是拥有巨大的钢铁生产能力和具有极高的钢铁生产水平?中国要自强光是靠购买列强国家的武器是不行的,真正的自强是必须自己也能够造出西方列强所生产的那些包括坚船利炮在内的各种武器。无论是从经济的角度还是以后我要从官仕途上的考量,收购并且经营好汉阳钢铁厂都是举足轻重!”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在下以为公子既然有意于汉阳钢铁厂,那最重要的不是资金,抵羊纺织厂每个月都会巨额利润产生,以公子所占份额用不了两三年买下汉阳钢铁厂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关键的是人才——懂钢铁生产技术的人才,精通这样巨大企业管理的人才,这都是非常极缺的,所以说这就需要公子赶快寻找到这些人才才是最重要的!”寇青说道。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说这才是我找你们来最重要的目的,收拢人才为收购汉阳钢铁厂做足准备。这是我写的几个条陈,你们拿回去看看有什么疏漏之处拾缺补遗,多提意见,不怕你们意见多,就怕你们没有意见!”   谭延闿将几张文稿发给沈静三人说道:“至于收购所用资金,我还是更多的偏向于寻找几个非常有实力的商家一起来做这件事情。抵羊纺织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只要我们占住了控制钢铁厂所有权足够的股份,其余的不妨通过发行股票等等来筹集资金,吸引来的有实力的商家同样也会带来各种人才,至少经营管理上面的人才都可以满足了,至于技术人才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到国外搜集这种人才!”   寇青略微扫了一眼文稿上的几个条陈,有些苦笑地说道:“该想到的公子基本上都已经想到了,这让我们该如何拾遗补阙?!”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这东西你们拿回去慢慢看,是人总是有漏洞的,仔细看看弥补一些漏洞也省得我们在接手钢铁厂之后被弄个措手不及……另外这次找你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家父马上就要接任直隶总督了,这两广他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也都知道家父在两广任上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在临走的时候要给两广百姓留下点什么……”   沈静说道:“这个比较容易,挖出一个周荣曜牵扯了不少其他讨好庆亲王的两广官员,这些东西也没有少搜集,证据就是现成的,可以直接拿来给他们定罪!”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贪官污吏乃是治国第一大害,咱们连周荣曜都给弄倒了,其他人也不用太在乎,不过我们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拣几个民愤比较大的加紧处理。还有便是家父对于鸦片和赌馆深恶痛绝,剩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们不妨多在这上面下手,这些产业后面多半会有一些人来做后盾,不过连庆亲王都被弄倒了,多少也会让他们投鼠忌器……等这两件事做好了,那我们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也就差不多了,还有便是召集抵羊纺织厂的那些股东们开会,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先给他们敲敲警钟……”   沈静三人听后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谭延闿对于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不那么在乎,原来早就将主意打到两广地区的赌场和鸦片馆身上了。自从张之洞时代开了闱赌之后,两广地区的赌场异常发达,既然以前朝廷明令禁止的闱赌都可以开,那些以前还主要以地下活动的赌场都纷纷转移到台面上来,还有鸦片馆,这两项产业只要仔细一查违规的肯定不少——不要说两广,就是广东一地有多少赌场和鸦片馆?作为鸦片战争的发源地,鸦片贸易的繁荣和所创造出来的利润几乎难以估算!   而谭延闿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需求已经很大了,自己也勉强掏的起,不过收购仅仅才是一个开始——钢铁厂的设备有很多是不符合要求的,这需要重新从欧洲订购;铁矿场和煤矿场都需要建设,甚至还需要铺设铁路以便运输;收购之后要裁汰一大批张之洞时代那些吃闲饭的人,同时还要大量招收一批真正有本事的人,这些人的待遇也需要巨大的投入,谭延闿甚至还有建设一所专门以开矿冶金为主的学校,为钢铁厂的后续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这些举措都需要白银的支持,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说是两三个月,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中日甲午和谈的速度应该是非常快,很可能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就已经有个定论了。正当谭延闿在广东大肆“扫荡”赌场、鸦片馆的时候,李经方在上海给他发来了电报——北洋订购的四艘战舰已经抵达上海,昨日他以谈判负责人的身份“热情邀请”了以陆奥宗光为首的日本谈判代表团在上海码头参观了这四艘战舰。   当初谭延闿得知北洋高价订购了这四艘战舰之后,第一想法便是以此来压迫日本人低头。而李经方有游历各国的经历,自然深知这个举动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两人一拍即合李经方采纳了他的建议,电告这四艘战舰让其加速驶向上海。日本人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来拦截这四艘战舰,不过这四艘战舰可都是悬挂厄瓜多尔旗,况且日本现在已经和清政府进行和谈了,双方的战斗都必须停止,最令日本忌惮的是这四艘战舰的战斗力,这才是让日本不敢轻举妄动的真正原因——几场大海战下来之后,日本联合舰队的战斗力已经可以用“虚弱”来形容了,这四艘战舰都是高航速、高射速、大口径、舰炮数量众多,这远远不是现在日本联合舰队残余战舰所能够对付的了的。   李经方的用意非常简单,他也不怕日本人半道拦击,有了这四艘战舰加上北洋现在已经基本修理完毕的靖远,两者合并之后在远东依旧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海军,至少比日本要强大的太多。当年定镇两舰访问日本,北洋水师官兵在上岸后被日本人攻击,最后处理的结果还是日本赔礼道歉——日本没有可以与之相匹敌的战舰。   应当说这个时代的日本人远没有变的像谭延闿前世记忆中三四十年的日本那么疯狂,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都是审时度势之人,即便有一拼之力他们也不会冒险,除非他们有绝对的把握认为靠那几艘基本上快要成为空壳的残余联合舰队战舰打得过这四艘新锐战舰。不过这个计划是非常冒险的——这四艘战舰都是新舰,北洋没有这样的新式战舰,到时日本的战舰与之相似之处更多,这样一来想要形成战斗力必然需要一定的时间,谭延闿本来只是一个建议,而且也说明了不要过度刺激日本人,尤其是这四艘战舰没有形成真正战斗力之前尤为注意,但是从电报上来看,谭延闿觉得李经方全然没有把他当时的建议放在心上,好在没有出什么纰漏,日本人虽然很惊讶,但是却又异常的平静——至少谭延闿从电报中的字里行间中是这种感觉。   随着这四艘战舰到达上海,谭延闿被迫必须加紧在广东的赌场和鸦片馆搜刮的计划——这几艘战舰很可能会压垮陆奥宗光最后的抵抗意志,要么接受清廷的和约减少赔款,这样一来虽然发动战争的直接收入会减少,但终究还是保住了朝鲜;要么一意坚持导致谈判破裂最终导致战争的再次爆发。谭延闿相信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不是东条英机那样的战争狂人,他们是受到西方教育的政治家,应该知道进退和实力,最终的甲午战争和约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要达成了。   不能不说广东的赌场和鸦片馆是盈利最高的行业,在谭延闿的总督侍卫队荷枪实弹的“热情”检查下,这些场所很少是依照清政府颁布的各项条例正规营业的,当然偷逃漏税的更是数不胜数,在沈静等人所带队的那些老账房的慧眼下一个个都被挖出来。   “重罚!重罚!严重违背大清条律的该查封的就查封,该抄家的就抄家!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谭延闿一再催促道。   广东藩司王之春在这次行动中也积极出力,因为张之洞前任总文案赵茂昌在开闱赌的时候,大肆要挟和收受广东赌场的贿赂,徐致祥大参案中他不过是用李翰章在湖广总督任上的把柄逼退了李翰章,真正的尾巴还没有打扫干净。王之春这么配合也是得到了张之洞的点头,他要趁着谭延闿刮钱的时候,将赵茂昌当年犯下的错误全部抹清,不在给别人任何机会了——朝廷的下一任两广总督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一旦朝廷再派一个和张之洞不对头的总督过来,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谭延闿要求他的幕僚将每一家的审判记录都详尽的留下底档,广东省三大宪巡抚、臬司、藩司都在卷宗上签名画押会同审判,防的便是以后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保证这些在押犯人是没有一个被冤枉的——到时候想要翻案面对可就不是谭钟麟一个人了,那将会是这一时期广东省最高掌权的三个人物,这样的难度怎么看都会让人望而生畏。   沈静等人审案也是在谭延闿的授意之下,管对方什么来头,只要被查出有问题哪怕是芝麻大点的问题,只要不认罪就大刑频出,广东省的巡抚、臬司都看得直皱眉头,不过人家占了道理想维护驳回都无从下手,只得当个人形图章该签字就签字,改盖章就盖章。   “三木之下有什么还问不出来的!”陈飞冷冷地笑道,每天他都将一大叠卷宗呈送给谭延闿亲自过目。   “宇盛兄,对于这些人可不能手软,无论是赌场还是鸦片馆哪一个不是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现在只是让他们受点皮肉之苦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些人坏事做尽,平时人模狗样,暗地里比土匪强盗还要龌龊,这么处置他们实在是太过便宜了!”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虽然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够上了死罪,但是我们也要小心,毕竟一下子砍了这么多人的脑袋,对于我们以后可不是什么好事……留他们一条狗命,这些人哪个不是身家丰厚?我们就算抄家也未必把他们的家底全抖落出来,留给下面的那些官吏,对付这些人他们更加在行,他们会将这些人渣最后一两银子也给掏出来,这就不劳我们来烦心了!”   “呵呵,公子这招可比看他们的脑袋厉害多了,他们未必怕死,毕竟死了他们一个他们的家族还可以靠这些藏金继续繁衍开枝,那些底下的酷吏可个个都是捞钱的好手,三番五次折腾下来,估计连个铜板都保不住了。这些人不怕死但绝对会怕穷,这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沈静走进来笑着说道。   “可惜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若是多上一年半载,两广地区的鸦片和赌场至少可以再缩水一半,现在只能优先查处广州城内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做人要知足,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等着瞧吧,下一次这些人要是再落到咱们的手中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我们已经收拢了近六百万两,除去各种关节费用之外,还给官库增加了三百万两,继任的两广总督多少会看在银子的份上帮咱们挡上一阵,就算他再能贪,这三百万两里面至少也要有两百万两用在百姓身上,这也算是一番功德了……”   陈飞拍拍卷宗笑着说道:“哼哼,实在不行等谭督真的当了直隶总督之后,我们也可以在直隶地面上慢慢弄上一阵,到时候这些人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看来宇盛兄是干上瘾了!北地不比两广,赌场少了不少,鸦片馆也就相当,不过最难办的便是这些场所都是背后有实力的人暗中主持的,到时候可就不能这么鲁莽了!”沈静在一旁笑着说道。   谭延闿不能不笑,这几天随着审案的力度加大,这所上交上来的各种罚款和抄家的白银数字也是节节上升。在他的授意下,负责整理卷宗的总督府幕友堂和负责抄家的侍卫队都已经做足了手脚,在账目上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谭延闿画下的四百万两目标在行动开始的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完成,剩下来的也在按照他的意思按照比例分别给三大宪各自备了一份,其余皆入广东省的藩库,即便如此到现在谭延闿也差不多弄到了六百万两。   虽然不知道下一任的两广总督是谁,但毫无疑问作为中国最富庶的地区之一,能够在这里当总督的人绝对是非常有来头的。把藩库的存银准备的充实些也是给人家日后行政带来方便,同时也是变相的行贿——藩库的使用还不是总督大人说了算?至于怎么漏进个人的腰包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李鸿章离开直隶总督也会在藩库中留存一笔专门的资金给下一任总督,这就是这个时代官场上的特色,除非是穷乡僻壤实在没有办法,否则都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行动使得广东省的赌场和鸦片馆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而且在谭延闿手下的幕僚有意引导之下,还顺手处理了几个民愤颇大的官吏,并且缴获了非法鸦片馆内存储的大量鸦片——谭延闿将会把这些鸦片运往湖南长沙,在那里健民制药厂已经在扩建当中,从德国进口的制药设备已经陆陆续续的运抵长沙,在谭延闿的眼中那里将会成为跨世纪的毒品制造中心,专门生产海洛因以冒充戒毒药品,然后通过德国贝尔医药公司在全球销售,当然中国市场除外…… 第九十七章 枯棋   一八九五年一月二十日,海宴轮静静的驶入天津大沽码头,大沽炮台上礼炮隆隆向海宴轮致敬——七十三岁的李鸿章终于在上海完成了与日本的和谈条约谈判。李鸿章还是坐在海宴轮中当初效验北洋水师的大客厅中,看到客厅中悬挂的照片,听到外面隆隆的礼炮声,他猛地一拍桌子:“一世勋名,至此扫地矣!一生奇耻大辱,永世难忘!”   说完李鸿章就猛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的李经方立刻站起来走到他的身旁拍着后背说道:“父亲,您一人敌一国走到今天已经是实为难得,向那日本十年之中不断扩充海陆两军,而我们这十年又在干什么?!皇帝大婚、太后万寿!哪一个不伸手,大婚时就是五百万两,等万寿时前后不下三千万两,足可以买下二十来艘定镇巨舰!这新买的四艘战舰是洋人趁火打劫提高价钱,总共也没有花到八百万两!”   李鸿章坐在真皮沙发上仰天无语,半晌方摇头说道:“几十年来,朝廷上下文娱武嬉,荒唐奢靡,又以大国自居,轻于一掷,如此焉能不败?!再加上常熟等无耻小人从中作梗,十年时间我水师未曾新添一舰,真是荒谬绝顶!如果朝廷能够如数将海军拨款落实,哼哼……北洋水师早已甲地球矣!”   李经方回答道:“有常熟这等小人,也有谭组安这等古道热肠之人,若不是他路过上海的时候再三提议让陆奥宗光登上新舰参观,想来这条约多半是签不下来的。虽然日本人板着脸上船,而且还磨蹭了一个月,但居然换的了陆奥宗光的大幅退让,赔款压到了三千五百万两,而且还否决了日本开放沙市、重庆、杭州、苏州并且设立领事馆的要求,还挡住了日本人想要在中国开办企业的要求……总体上来说算是不错了!可惜当初没有把他留下来,要是这次谈判他跟着去,孩儿也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虽然谭钟麟马上就要接任直隶总督以取代为父,不过仗打输了总要有人顶缸,为父丢了乌纱帽也怪不得他们父子,相反若是没有他们父子二人,庆王奕劻就倒不了台而恭王奕訢想要复出则难上加难,更不要说最后能够说服太后降下懿旨请刘铭传出山了……嘿嘿,要是没有刘铭传守住鸭绿江,这盛京也给丢了,朝廷中的那些蠢蛋君子们可就真的犹如丧家之犬了……”李鸿章冷冷地笑道。   “听盛杏荪说,谭组安已经和张之洞谈妥收购汉阳钢铁厂了,具体价格虽然还没有开始谈,但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父亲你看这谭氏父子是不是……”   李鸿章摆摆手说道:“这没有什么,恭邸和谭文卿都已经给为父来信了,不仅是收购汉阳钢铁厂,张之洞以前所主张的卢汉铁路也要随后在朝廷上讨论,他们希望为父能够支持这一工程……若是不下这么大的本钱,张南皮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赞成议和,说来这不过是一项交易罢了。南皮原先主张以两三千万两银子买动英法等列强出兵干涉,哼哼,纯属书生梦中呓语!不过南皮声望与为父一时难分高下,他要是真的在朝廷中阻止议和,改由他用银子买动列强的话,那现在这和约还签不下来呢!”   “南皮也不是好东西,和常熟一般趁火打劫!”李经方颇为气愤地说道。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道:“大儿,这就是你不如谭组安的地方了!混迹官场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谭氏父子用四五百万两银子解了南皮之围,连消带打也给常熟立了一个大敌,还暗结刘岘庄以为奥援,你当这四五百万两银子是白花的么?天下总督声望最高的几个包括你叔父哪个不是支持谭氏父子,就算常熟身为帝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这银子花得值得!”   “一春无日可开眉,未及飞红已暗悲。雨甚犹思吹笛脸,风来始悔树幡连。蜂衙缭乱声无准,鸟使梭巡事可知。输却玉尘三万斛,天公不语对枯棋。”方榕卿手中拿着一张诗筏轻轻的念道:“陈宝琛写的《感春》四律诗,这是第一首……”   此时谭延闿正和五名抵羊纺织厂的股东坐在从广东到上海的客轮上,他们将会去实地参观汉阳钢铁厂,而谭延闿也必须通过这次拜访张之洞,将汉阳钢铁厂的最后收购价格搞定,争取在两个月内将汉阳钢铁厂改姓“谭”,以最快的速度改组钢铁厂。他最终选择的还是联合参股,对他而言最好的合作伙伴莫过于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不过汉阳钢铁厂是一个庞然大物,动辄数百万两的收购价格和难以估测的后续资金投入,更甚者是遥遥无期的盈利局面,使得原本与谭延闿合作愉快的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也都望而生畏,只有五个人答应过来实地考察一番再作决定。   谭延闿知道这封诗筏是沈静在他临上船的时候交给他的,虽然没有说明用意,但单看这首诗他心中已经明了,淡淡地说道:“这首诗是讽刺他的同行的。”   “‘同行’?”   “哼哼,这首诗先是说朝廷打了败仗之后,空争和议,后面则是赔款数千万两全局皆输。嘿嘿,最有意思的是这三四两句,已经明摆着在指责翁同龢不当战而冒昧主战,明知雨声已甚,犹驾言不知吹笛有否效验,必欲使大局一败涂地而后已!”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谭延闿并不知道在战前翁同龢想要那这场战争来损耗淮军和北洋水师,这样好挖空自己的老对手李鸿章的根基,但是他知道张汝梅在起复张学醇之时分别询问孙家鼐和翁同龢之时,两人截然不同的回复。   “赔款三千五百万两银子,这恐怕是历年来朝廷对外赔款最多的一次了吧!”   “字面上最多,实际上火烧圆明园所损失远比三千五百万两要多得多,不过是写史书的时候正好盖过去罢了,老佛爷修个颐和园都用了四千万两不止,更不要说百年经营的圆明园了。不管怎么说,李鸿章这次算是栽了,翁同龢也算达到了他的目的,李鸿章的军事根底基本上经过这一战算是全完了!”谭延闿说完之后站起来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李鸿章的数十年威名也是毁于一旦。夫君,国人不能骂太后、不能骂皇上,剩下来的也只有骂李鸿章了,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都希望朝廷能够杀李鸿章以谢天下,现在就是李鸿章居住在天津公寓外都有人骂来骂去,无奈之下已经迁到京城附近的贤良寺去了……”   “呵呵,算算历史上臭名昭著之人能够比肩李鸿章的估计也唯有秦桧了,翁同龢总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不过这个国家可就完了!”   “没有这么严重吧?!”   “陆奥宗光在谈判中提出了在中国沿海开办企业的要求,虽然被李经方用四艘战舰堵住了嘴巴,不过西方列强却对这个提案非常感兴趣,尤其是英国——自从抵羊纺织厂投入生产之后,英国在华的纺织品贸易缩水极为严重,除非能够在华设立大型纺织工厂,那么他们在华的纺织品市场用不了五六年必然丧失殆尽。英国尚且如此,其他列强国家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几千万两的贸易额啊,除了鸦片之外其他商品贸易哪里赶得上纺织品贸易?!你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他西方列强国家必然会寻找借口逼中国进一步开放市场……”   “列强国家也不是在上海和广东也有一些工厂么?不就是比以前再扩大些规模罢了,他们能扩大难道抵羊就不能么?再说这不过是贸易,以抵羊的实力最终结果不过是平分秋色罢了,还没有到动摇大清根基的地步吧?!”方榕卿一直以来就对谭延闿的判断非常信服,不过要说道这么简单的条款会导致灭国,她是绝对不信的。   谭延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轻轻的刮了一下方榕卿的小鼻子说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从这条也许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条款往深里面看,还有很多值得人们耐人寻味的东西,不过现在只不过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得出来罢了。中日一战不仅仅是因为日本走上了昔日那些列强的扩张之路吞并朝鲜那么简单,它同时也暴露了大清的虚弱,以前还有北洋水师这只纸老虎在哪里虚张声势,可是这一打仗什么问题都暴露出来了——大清是只纸老虎!你说当一个人手持一锭元宝从一堆强盗中走过时,一个小强盗忍不住先动手试探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那会是怎么一个下场?!”   方榕卿听后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谭延闿话中所指的是什么,也是默不作声了。   谭延闿一行人在上海换乘,一路上都是做的招商轮船专门安排的头等舱,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这一定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盛宣怀所刻意安排的,同时他心中更加明白盛宣怀恐怕心中和自己一样,对于汉阳钢铁厂是虎视眈眈,可惜他没有自己这么好的条件,眼睁睁地看着汉阳钢铁厂落到谭延闿的手中。   当谭延闿到达上海后,最令他惊讶的是盛宣怀居然亲自到码头来见他,并且非常热情的邀请谭延闿一行人能够在上海逗留几日。对于盛宣怀的邀请,谭延闿无法拒绝——从最深层次的角度而言,他们都为李鸿章办过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拒绝了盛宣怀也没有什么,但总不能让他落不下脸来吧。而且盛宣怀掌控已经投产的华盛纺织总厂,江南市场和两湖市场基本上都被抵羊纺织厂所占领,而谭延闿和他股东们也停止了大规模扩张的念头,两家心照不宣的以上海为界,北方市场为华盛,南方则以抵羊为尊。   华盛纺织总厂所用棉纱都是由抵羊纺织厂所提供,这虽然是李鸿章当初为了疏通谭钟麟所做出的让步,同时也是盛宣怀想要集中精力发展织布行业所致,减少重建所虚耗的成本。在棉纱和市场分配上,两家虽然没有达成什么纸面上的协议,但都配合默契划地为界井水不犯河水,由于棉纱价格的飞涨,抵羊也以低于市场的优惠价格供应华盛生产。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盛宣怀和谭延闿两人而言,他们都有作为地主邀请对方和作为客人接受对方邀请的“义务”。   盛宣怀的家是在郊外一处依山傍水、外朴内奢的乡村别墅中,与李鸿章不同,盛宣怀更倾向于“西方化”——除非他要见李鸿章等身份远高于他的人,否则他身穿的是西装革履,别墅的样式也是西方的,而且庭院摆设和园林造型无出不透出一股西方化的味道。本来盛宣怀是想和谭延闿单独会谈的,结果谭延闿却将同行的伍轩仁也给留了下来——他的借口非常简单,伍轩仁是除了谭延闿之外掌握抵羊纺织厂的第二大股东,同时这些股东对于伍轩仁也非常信服。   盛宣怀也留下了一个“助手”,盛宣怀是身材矮小,脸盘尖脸猴腮;他的助手则是身材高大宽挺,眼眶深陷。这两个人给谭延闿的第一印象便是虽然他们相貌差别非常大,但是这两个人明显就是精明干练,工于谋划算计。尤其是盛宣怀身边这个“助手”,谭延闿心中思量了半天觉得应该是盛宣怀手下第一大将郑观应——招商轮船和太古、怡和两家商行展开惊心动魄商战的策划者。   “组安,到了这里不必客气,就像到了自己家中一样,不知组安喝些什么?”盛宣怀客气地说道。   “主随客便,就咖啡好了,想来杏荪兄这里必然有上好的咖啡。陆羽兄,我们到了这里可有好口福了!”谭延闿笑着说道。这句“杏荪兄”可不是吓叫的,论起辈分盛宣怀是李鸿章的晚辈,而谭钟麟不仅和李鸿章一样是总督,而且还比他大了四岁,谭延闿是谭钟麟的三子,算起来他和盛宣怀称兄道弟一点都不占便宜。在李鸿章幕下当幕僚的时候,除了于式枚之外,不管那些幕僚岁数多大,他都是称兄,道弟可就算不上了,因为最年轻的唐伯文都比他大好几岁。   盛宣怀听后一愣神,谭延闿的表现倒是让他比较吃惊,按理说像谭延闿这样走科举之路的人一般都是喝茶的,听这话好像对方对于咖啡也很在行的。他没有细想便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这是招商轮船总办郑观应,华盛纺织总厂以前的上海织布官局就是他多方筹措的!”   “可是作《盛世危言》的郑陶斋?!在下拜读大作心慕已久,当今中国论洋务大家非陶斋兄莫属!”谭延闿虽然早已肯定他是郑观应,但是依旧非常热情。   “在下那点东西哪里比得上组安的《劝学篇》?组安过誉了,不知这位是……”   “在下伍轩仁伍陆羽,抵羊纺织厂股东,今后生意上还须郑总办多加提携!”伍轩仁拱拱手微笑着说道。   四人围桌而坐,盛宣怀还从桌子上的小木盒中拿出一支肥大的雪茄示意谭延闿是否需要,谭延闿也非常大方的接过来,熟练的用小剪刀剪开——前生之时他也曾抽过雪茄,他的导师对此非常热衷,顺道也教会了他如何抽,不过他很少碰这些东西罢了。无论是咖啡还是雪茄,这些东西谭延闿在这个时代都没有接触过,繁忙的事务使他放弃了很多东西,生活上的享受对于他这个腰缠万贯的大官商来说简直就是奢侈,现在正好碰上更爱享受的盛宣怀,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谭延闿深深了吸了一口雪茄后,心中不仅想到:“若论起‘西化’,恐怕十个盛宣怀绑在一起也不如我厉害吧?!我可是正经八百的在国外过了好几年啊!”   谭延闿放下雪茄,一边弹弹灰一边笑着说道:“杏荪兄、陶斋兄,你们都是当今中国洋务大家,两位魄力宏大招商局、电报局、华盛纺织总厂……与洋人进行商战两位更是我中华第一人,招商局在太古、怡和两家之间连横合纵,最终迫得洋人低头,更是我华商头一遭!算起来在洋务上,在下应当是晚辈了,两位前辈如此抬爱应当是有事相商,敢问几何?!” 第九十八章 机锋   谭延闿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心中都感到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这家伙已经算到了自己要找他!”盛宣怀心中既警惕又有些沮丧的想到。虽然听起来好像是谭延闿在吹捧他们,但实际上这对于盛宣怀和郑观应这两个混迹官场商场数十年的老油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手中掌握着大量的财富,背后又有近乎于军阀势力的靠山作为坚实的后盾——能够在京师附近常驻目前中国最为强大的武装力量,尽管现在这股力量已经因为日本所挑起的战争弄得日暮西山,但李鸿章所缔造的北洋依旧是中国最强的力量。   盛宣怀和郑观应手中的力量如此强悍,他们根本用不着别人来吹捧他们,尽管在必要时刻他们依旧会向某些人或某些势力低头,但他们在心中却极为瞧不起对方——他们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眼光和能力,并且自己手中也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他们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可惜这一次他们碰上了谭延闿——严格来说盛宣怀对于华盛纺织总厂的期待是非常高的,他不敢指望华盛能够将所有的洋货赶出中国,但是至少在民族产业中他们必须是老大。不过抵羊纺织厂的横空出现迫使自己不得不放弃了利润丰厚的棉纱产业,并且还在对方的强大势力面前不得不让出利润最为丰厚的南方市场和长江中游市场,就是连华盛的大本营上海也必须让给对方一半的市场。   抵羊的强势一度曾经引起了盛宣怀和郑观应非常大的抵触感,他们很难想象自己还没有跟洋货发生正面冲突的时候,居然还要和自己的另外一个同胞硬对硬的干上一场,可惜对方连给他们一个正面对决的机会都给抹杀了——作为政治交易的一部分,纺织行业最基础也是最丰厚的一项产业棉纱,华盛纺织总厂的粮食居然被送给了抵羊纺织厂!   当郑观应和盛宣怀充分了解了抵羊纺织厂的来路的时候,他们放弃了自己想要和抵羊硬干一场的设想——这不是自己问题,而是对方实力太过强大。谭氏父子是现今政坛上最受得宠的“政治新星”,他们有能力在官面上保护自己的产业,最令郑观应和盛宣怀恐怖的是这谭氏父子虽然没有经商的背景,但却敢大胆的放权,将抵羊纺织厂交给实力强劲的广东商团来打理——这在他们眼中是一对完美的组合,抵羊纺织厂将广东最有实力的商人一网打尽,他们有着丰富的从商经历,也是中国最早接受西方商业文明的团体,政治和商业上组合的完美结合。面对这样一个组合,即便是采用连横合纵战术击败太古和怡和的郑观应与盛宣怀也是心存顾忌,好像面对一个刺猬一般无从下手,却又不能不忽视其潜在的力量。   谭延闿看到盛宣怀有些发愣,便又深吸了一口雪茄后慢慢地说道:“杏荪兄、陶斋兄都是纵横商界的前辈,延闿添为其后,在下想我们都有很多的合坐点,以前我们两家在纺织产品上就有过非常愉快的合作,这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端,加深了我们双方的理解和互信,这为以后进一步合作奠定了必要的基础。在下以为我们现在就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契机更进一步加深我们两家的交情,杏荪兄和陶斋兄也正是看到了这个契机和在下想得差不多吧?!”   盛宣怀听后轻轻摇动银制咖啡杯的小勺,笑着说道:“开来还是宣怀太过小气了,组安好气量,怪不得能够成就如此事业!不错,我和陶斋兄都有一个想法,我们也非常有意于汉阳钢铁厂,所以趁着组安路过上海的机会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合作的可能……”   听后谭延闿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杏荪兄和陶斋兄倒是和在下想到一起去了,不瞒二位,就算两位今天不来找在下,在下也会拜见两位。汉阳钢铁厂的盘子那么大,可谓是自恭王、曾文正公兴洋务以来最大的洋务产业,这么大的蛋糕当然是有财大家一起发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盛宣怀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以组安之意,我们两家该如何合作呢?”   盛宣怀和郑观应觉得这不是在自己家中,到好像进了谭延闿的总督府一样不自在,面前这个少年几乎算好了每一步,张好了大网好像等自己往里面钻一样。可惜他们对此也是非常无奈,张之洞那个老家伙已经把汉阳钢铁厂的收购钉死在谭延闿身上,他们对于谭延闿是否有这么雄厚的财力来收购丝毫不感到怀疑——抛开谭延闿背后的广东商人财力之外,抵羊纺织厂的利润有多少他们是心知肚明的,而且最近听闻谭延闿在广东大杀四方,对广东的鸦片馆和赌场进行了一次大扫荡,抄家罚款无数,估计就是为收购汉阳钢铁厂做准备的。   “在下虽然还没有和张制台总督谈妥汉阳钢铁厂的收购价格,但是收购权已经掌握在在下的手中。不过两位涉足洋务数十年应当知道像汉阳钢铁厂这样规模在亚洲来说是第一位的钢铁企业,不仅仅光是有钱收购就算完事的,收购以后涉及到经营管理、科学技术管理、后续资金注入……说起来银子还算排在后面,并不是主要问题,我们经营一家企业为的是赚取丰厚的利润,若是收购进来光是赔本,那就得不偿失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盛宣怀不知不觉间向前探探身说道:“组安的意思是……”   “在下的建议是杏荪兄和陶斋兄能够找到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和在下一起前往汉阳对钢铁厂进行一次非常细致的考察,以此作为我们最终收购的依据。在下一步便是我们真正合作分工的问题了,在下有个建议,在下和广东商团出资占八成股份,其中在下个人的股份必须占据百分之五十一的绝对控股权!和经营抵羊纺织厂一般,如非有特殊需要,在下是绝对不会干预钢铁厂运营,广东商团和杏荪兄来掌管钢铁厂的日常运营,当然要提出来的便是接手钢铁厂之后需要大量的技术人才,在这上面需要杏荪兄和陶斋兄多多费心……”   盛宣怀和郑观应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郑观应说道:“我们只占有两成股份是不是太少了?!”   谭延闿笑着摆摆手说道:“陶斋兄,这已经是很多了,你大可算算:在下要占据百分之五十一的绝对控股权,剩下来分给广东商团的不过才不到三成股份,杏荪兄实力雄厚自不必说,但是广东商团的财力相信二位也不必怀疑,况且他们是多人内部掌控这三成股份,而杏荪兄和陶斋兄一家便是独占两成,这已经是非常多了!”   “三成半!不能再少了,否则在下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而组安你也并非一定要掌握绝对控股权,四成股份就已经不少了!”郑观应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陶斋兄,这绝对控股权是在下必须要掌握的,否则这桩规模庞大的收购交易其根基就不复存在了——张制台只肯卖给在下一人,说起来我绑着大家一起来发财已经是令总督大人非常不快了,若在下个人掌握不了半数以上的控股权,那这桩交易就没有办法达成了!”   郑观应和盛宣怀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从谭延闿的话里也听出来了,只要他谭延闿肯出钱收购,那张之洞就绝对不会考虑第二个收购者。他盛宣怀就算是富可敌国,但是其出身背景已经深深烙上了李鸿章的名号,张李不合已经是非常公开的事情,几年前两者在修建铁路问题上已经激烈交手数个会合,李鸿章明明知道张之洞之所以从两广调到湖广就是为了修卢汉铁路,但他偏偏唱反调支持修建关外铁路,弄得张之洞不上不下。有这样的背景,张之洞除非是被汉阳钢铁厂逼得跳河,否则死也不会将自己的心血汉阳钢铁厂卖给盛宣怀。   见他们二人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紧皱了,谭延闿笑着说道:“不瞒二位,就是广东商团内部对于这次收购汉阳钢铁厂也并不是统一意见的,这次随在下而来的只有五个抵羊纺织厂股东,这五个人就是有意和在下一起做成这笔交易的,不过这并不是最后的人选,还要等到实地考察汉阳钢铁厂是怎么一个情况后,他们才会最终决定是否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要不然在下先在这里许诺,若是二位有意和在下一起做成这桩交易的话,凡是广东商团退出收购的,其所属股份额就属于两位,若是他们全部退出,那我们就四六分成,你们看这样如何?!”   盛宣怀和郑观应听后微微点点头,对于谭延闿的这个方案他们还是可以理解的,考虑到谭延闿并不是真的收购钢铁厂之后就参与经营,说起来只要他们手中掌握着三成股份,实际上在钢铁厂运营上就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哪怕是谭延闿给的两成,对于控制钢铁厂也算勉强足够了。   “组安,你我都是明白人,虽然还没有去看过汉阳钢铁厂是怎么一个情况,但是我们都可以猜到铁厂运营到现在所产出的钢铁成本太高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张制台好面子将钢铁厂建在了一个既不靠煤矿也不靠铁矿的地方,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将这个衙门变成铁厂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不过组安你想没有想过,钢铁厂也是企业,是企业就必须以销路为生路,销路旺盛,这钢铁厂也就活了,若没有了销路,就算我们再怎么忙也是白搭的,你掌握着这么多的股份,风险是不是太高了……”盛宣怀淡淡地说道,说完便拿起银制咖啡杯准备喝一口。   谭延闿笑着说道:“杏荪兄,这咖啡刚刚煮好,没有九十度也有八十度了,这么喝下去会烫到嘴的!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杏荪兄,在下可是诚心待你提出这些方案也是没有半点占你杏荪兄的便宜,这么说可不地道啊!”   盛宣怀半举着咖啡杯,看到腾腾的热气脸色有些尴尬。刚才他是想以收购钢铁厂的风险来吓退谭延闿,以便从谭延闿的嘴里掏出更多的股权,不敢说像谭延闿那样张嘴就直接控制钢铁厂的所有权,至少也要诈出四成的股份,若是广东商团中再占据两三成股份,联合起来就可以控制钢铁厂,在必要时刻可以逼谭延闿就范。不承想这个年轻人如此老道,自己的话才说了一半对方就已经非常明了自己的用意了,并且还发出了警告,这让盛宣怀心中直打鼓。   “难道他对汉阳钢铁厂就这么有信心?这犹如庞然大物一般的汉阳钢铁厂估计要价值四五百万两银子的收购生意,他要占据控股权至少也要两三百万两,这么一大笔资金丢进去他就不担心么?!”盛宣怀和郑观应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中都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惊异,甚至是惊骇……   盛宣怀半举着咖啡杯神情尴尬,而谭延闿似乎也没有看见,只是对着远方的风景很入迷一般,一口一口慢慢吸着雪茄烟。郑观应和伍轩仁也插不上话,尤其是伍轩仁从会谈开始到现在就如同一根木头一般,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双方展开看不见的搏杀,不过有时候脸上会露出沉重的表情,显得若有所思一般,这更让盛宣怀和郑观应摸不清伍轩仁的底细——同行的广州巨商谭延闿只留下了伍轩仁一个,除了他是抵羊纺织厂的实际董事长之外,恐怕会有更大的来头才会让这个年轻人如此看重他,连收购汉阳钢铁厂出让股份的事情都不背着他。   最终谭延闿将手中的那支雪茄吸完,仿佛意犹未尽一般将其摁死在烟灰缸中,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淡淡地说道:“杏荪兄因该得知家父马上就要成为直隶总督的消息了吧?呵呵,现在估计圣母皇太后已经将懿旨发下去了……杏荪兄、陶斋兄,在下想要问一个问题,当今中国什么产业能够消化汉阳钢铁厂如此大的产能?咱们先不要论现在的钢铁厂产量,张制台总督办的是衙门不是企业,在下是说假若以如此规模的钢铁厂全力生产的产量……”   盛宣怀听后心中“咯噔”一下,面若死灰,就连手中的咖啡杯稍微倾洒出来的一点咖啡都恍若未觉,半晌后才苦笑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组安心中当真是写的一篇大文章,杏荪服啦!”   郑观应缓缓地说道:“朝廷已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了么?!”   谭延闿笑着反问道:“陶斋兄以为呢?!”   盛宣怀笑容间有些发苦地摇摇头,他心中对于控制汉阳钢铁厂最后的一丝念想也给绝了,说道:“果然如此,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的委派令尊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陶斋兄,津通铁路已经修建完毕,这卢汉铁路的修建只要直隶总督和湖广总督点头,联合上章哪里有修不成的?!”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朝廷虽然没有正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但恭邸和中堂大人都已经作出承诺了,过段时间待家父和张制台联合上章修建卢汉铁路之时会鼎立相助!不仅如此,修建铁路必须使用汉阳钢铁厂的钢材,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卢汉铁路总办将会是小弟,若是到时小弟琐事缠身的话,将会由小弟向朝廷推荐一人担当,总之是属于‘我们’的人就是了!”   郑观应听后脸上颇为动容,到是盛宣怀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对此早有预见似的。看到郑观应看着自己,盛宣怀说道:“陶斋兄,你办洋务时间也有三十年了,可惜身上一直都有书生气,这办洋务最要不得的便是书生意气,办洋务就是必须打掉身上的书生气!他张之洞若是能够办好洋务,也轮不到我们今天在这里谈收购汉阳钢铁厂了,你想想看,张之洞要当总督,今天办这个局,明天那个厂,政务忙完了忙洋务,你说他还有多少心思在这铁路上?!” 第九十九章 压力   “呵呵,按理说办了钢铁厂修铁路肯定是用自己的,不过陶斋兄有没有想过,洋人的进口钢材不过才六两一吨,据在下所知汉阳钢铁厂一吨钢材需十二三两,要是用在铁路上,还要经过层层盘剥。张制台固然主张满足钢铁自用,不过是人总有走神的时候,不把这个总办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上下其手到底用谁的钢材就很难说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郑观应疑惑地问道:“组安的意思是……”   “成立一个铁路公司,由在下或者是合作伙伴信得过的人来当这个督办,卢汉铁路就由铁路公司来主持修建,任他是湖广总督还是直隶总督都不能插手其中。这样一来可以杜绝官场的习气带到卢汉铁路修建上来,将铁路修建的过程完全变成商办,由朝廷发标规定一个数额,我们做好成本控制,省下来的都是我们的利润!”谭延闿笑着说道。   “可是湖广总督是张之洞,他既然点头不能出尔反尔吧,而且令尊还是直隶总督……”郑观应更加迷惑了。   盛宣怀和谭延闿听后都是冷冷地笑了笑,谭延闿看郑观应神色有些尴尬便说道:“难道陶斋兄就没有听说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么?!无论是张制台还是家父都不可能一辈子当总督的,朝廷一纸诏令这总督的位子就要挪窝,继任者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我们要做的便是直接从源头将卢汉铁路从朝廷手中分割出来,无论是谁来当总督对我们的影响都不大。要知道这铁路一旦开始修建,每个两三年是无法完工的,两三年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从家父任闽浙总督到现在的直隶总督好像每一任都没有超过三年吧?两三年的时间里,可以发生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盛宣怀站起来对郑观应意味深长地说道:“老伙计,办洋务这么多年,要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首先要把这件事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万万不可假借外人之手。那些官员一千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肯脚踏实地干事的来,轻则被他们宰上一刀,重者则彻底沦为傀儡!”   盛宣怀说完拍拍郑观应的肩膀,转身对着谭延闿问道:“组安,这件事你已经考虑很久了吧,我估计你就算这次不去汉阳钢铁厂,也是要下决心收购的,这四五百万两的生意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下得了决心的。宣怀敢问一句,你这么挖空心思苦苦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杏荪兄,你也不是算计良久了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盛宣怀听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为什么?!呵呵,说话好听些,是为了国家富强;说实在一些,我是想要看看我盛某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组安,宣怀和你不同,自从中了秀才之后,我三次乡试不中,你现在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是解元了,这中间的差别想必令尊是从小和你说过的,这落榜之后,宣怀也就不再去挤那独木桥了,从此只琢磨‘有用治学’,话说开了,宣怀就是想要看看我不考科举是不是就真的成不了事!”   谭延闿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杏荪兄,在下虽然是科举出身,心中却看不上这些的,所谓事有从经从权之说,男人想要干番事业难免争取要走些捷径,科举就是捷径之一,曾文正公当年不就是如此么?”他接着叹了口气说道:“说到这志向,在下和你不同,在下乃是庶出,相比之下杏荪兄实在比在下要好得多了……”   不通过科举走上高位或是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历史上的袁大头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不过袁大头和盛宣怀的出发点不同,兴趣也不同——盛宣怀在意的是财富,而袁大头重视的是权力。谭延闿对科举制度是没有半分好感的,心中也非常清楚能够成就伟业的道路不止是这一条,科举考试出来的更多适合做学者而不是政治家。   谭延闿是不会将自己心底的志向和盛宣怀这样的人说出来的,今时今日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地位和权势,如果这个时候他要选择放弃做一个全球首富,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拉倒。说到底谭延闿已经不得不走上袁大头那样的老路——追求权力、追求武力以此来奠定自己在政治上的强势,不过他比袁大头更加厉害的是他有背景,更有足以支撑自己做事的财力和对未来大势的明晰。   今天和盛宣怀见面,谭延闿第一次尝试使用别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政治上以强势姿态来压迫盛宣怀,逼他签订城下之盟。所谓落了草的凤凰不值钱,盛宣怀的靠山李鸿章现在正在因为甲午战败倒大霉,就算盛宣怀是不世出的商业奇才,在这个时候是没有本钱和谭延闿来讲价钱的——这已经不是商业和财富所能够决定的了,凡是上了规模的交易无不闪现政治搏斗的踪迹。   谭延闿坐下来说道:“杏荪兄、陶斋兄,如果我们两家决定合作的话,不管双方最终所占股份比重如何,在下曾经答应过张制台,完全以现银支付,随后也不向外国银行或是本国钱庄借贷,至少在在下有能力支撑之时是不会借贷,以保证钢铁厂的运营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待到钢铁厂完全走上正规之时,我们将会发行钢铁厂股票,按照所占股份的比例或者是自愿出售套现的原则来放出一部分股份进入股票市场,当然股东出售股票之时,其他股东有优先购买的权力……”   盛宣怀和郑观应听后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他们计算的时候是打算将汉阳钢铁厂的所有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后在收购之后开始大规模向洋人银行借贷,如果钢铁厂经营有问题的话,则趁早脱身将钢铁厂彻底变卖给洋人。这样的收购行动方案在盛宣怀眼中才是最为稳妥的,因为谁都知道汉阳钢铁厂按照张之洞的计划,现在还没有完工正处在建设当中,若是收购进来的话必然会注入相当大的一笔资金。若是让盛宣怀自己掏腰包付这笔银子的话,他肯定是不干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找洋人的银行以汉阳钢铁厂为抵押借款,不仅风险小,而且还可以从借款中得到数额不菲的回扣——这是运营外的收益,无论是朝廷还是股东对此都说不出什么来。   “难道组安进行这笔交易和后续注入资金完全不用借贷么?!”郑观应有些惊讶地问道。他不能不惊讶,原本以为在当今中国商场上,他和盛宣怀已经是最有资本的势力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敢像谭延闿这么做,这样的投入代价实在是太过高昂了。如果按照谭延闿的方案来做的话,股份一旦超过三成,两年之内的投入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很可能会超过两百万两,即便以盛宣怀之豪富亦不能承担这样的付出,难怪广东商团内不乏千万身家者,但肯愿意和谭延闿北上湖北的却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还未必会参与最终的收购交易。   “难道就不能变通么?!”盛宣怀问道。   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是早先和张制台达成的收购协议之一,也是一个重要的基础,这是没得商量的……不过若是杏荪兄有意的话,延闿可以做出一定的让步——延闿知道杏荪兄从事洋务多年,积累下深厚的人脉,在下最看重的便是对于技术人员的需求,若是杏荪兄能够在收购交易完成之后找到足够合格的技术人员的话,延闿愿意多收购百分之五的股份,所有权掌握在在下的手中,而杏荪兄可以坐享其中的红利收入!”   盛宣怀听后摸摸光秃秃的下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恐怕是盛某人对于组安唯一的用处了吧?也罢,若是我们两家真的能够合作的话,这个条件盛某人应下来就是!”   “杏荪兄、陶斋兄,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双赢互利的合作,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利用不利用这一说……既然杏荪兄对此有意,那我们就快事快办,上海这里我们就不多逗留了,干脆明天就启程前往武昌府,你们最好今天就决定随我们一起考察的人选。”谭延闿笑着说道。   “陶斋兄,这次就有劳你和组安走上一趟吧,随行的人你看着选,最多不过十来天的事情……”盛宣怀对着还有些发愣的郑观应说道。   在安排好谭延闿的商谈后,盛宣怀和郑观应在书房中商谈前往武昌府会见张之洞和考察汉阳钢铁厂的事宜。这一次和谭延闿虽然是初次接触,不过双方关于汉阳钢铁厂的问题基本上都已经定出了合作的框架,这次见面也极大的打击了两人的信心。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厉害,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是捕蛇人,结果却成了被捕的蛇,被谭延闿紧紧的攥死七寸任由对方摆布奈何不得。这种无力的感觉他们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经历过了,就是当年面对长江航运巨头太古和怡和两家公司,盛宣怀和郑观应都毫不畏惧,凭借着自己并不雄厚的资本和洋人展开了华洋商人之间第一次大规模商战,并且还取得了累累硕果从而站稳脚跟。   “杏荪兄,这桩交易我们太吃亏了,若是这样的话,我们是无法真正控制住汉阳钢铁厂的!”郑观应有些颓丧地说道。   “陶斋兄,你说的这些我心中都非常清楚,不过你也看到了,张之洞那个老家伙就认准了谭组安……哼哼,什么早就订下的收购协议?谭组安这样做无非就是掌握汉阳钢铁厂的绝对控股权,我就不信谁还能够握着三成股份能够继续支撑后续投资,怪不得广州那帮人跟着他发了大财后这次只来了五个人,绑在一起才不过掌握了三成股份,这一招好狠啊!”盛宣怀有些气愤地说道。   “杏荪兄,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   盛宣怀的脸色好像自己吃了一坨大便一样难看,坐在牛皮沙发上说道:“不和谭组安合作,我们将会失去更多!”   看着郑观应疑惑的表情,盛宣怀说道:“陶斋兄,你难道忘了现在的招商局和电报公司都是谁办的了么?谭组安的父亲已经成为直隶总督了,以这小子的手腕,顶着谭文卿北洋大臣的名号对付我们,我们将会更加被动!不要说今天他提出的条件这么苛刻,就算再苛刻一些我也必须接受,他握着汉阳钢铁厂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大不了抽身走人就是了,可是北洋大臣却直接节制我们的咽喉,这次得罪了他以后我们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郑观应听后不仅愕然,不过他很快便想通其中关节了,但是却没有任何自救的对策。毕竟对方谭氏父子手掌重权,而中国不比西方,这里是官权大于财富,你纵然是富可敌国,但是在掌权者手中绝对走不过两三个回合便被折腾的家破人亡。   “谭文卿信任直隶总督,难道就任由他儿子这么乱来么?何况他还是庶出?!”   “陶斋兄,你办洋务还是非常了得的,但是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太过疏忽了!你可知这谭组安除了‘湖湘三公子’的名头之外还有一个‘小总督’的名号,谭文卿从任闽浙总督以来基本上都是不管事的,总督府上下皆听谭组安一人号令。最要命的便是据说这个年轻人年少但是心狠手辣,当年从福建到江西是一路杀过去,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最后连福建臬台何兢都栽在了他的手中,估计庆王奕劻的倒台也和他脱不了关系。陶斋兄,这样一个人你说我们敢得罪他么?”盛宣怀说道。   郑观应摇摇头说道:“今天第一见到谭组安,以前只是看他写的《劝学篇》深得吾心,抛去生意上的矛盾之外,此人风仪也颇令人欣赏,应该不会是那种贪官吧?!”   盛宣怀叹了口气说道:“谭氏父子应该不像是贪墨之人,不过你知道今天谭组安敢放言这些收购条件背后是什么吗?谭组安临来之前严惩了广州的赌场和鸦片馆,另外还抄了数个与之相关的广东官员的家,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估计就是从这里来的。谭氏父子不贪还反贪,不过可怕的是他们是黑吃黑,如此一来我们与之来往不得不防范些!”   郑观应听后也是不以为然,他知道盛宣怀投身洋务数十年,还斗垮了以左宗棠为靠山的前代官商之首胡雪岩。这手段上自然是偏激了些,也为自己捞了不少好处,能够迅速积累丰厚的家产,这过程中少不得有很多是见不得光的,盛宣怀忌惮谭延闿也算是应当。   盛宣怀摇摇头说道:“我们先不要管汉阳钢铁厂了,这笔生意是陪太子读书,就算有好处也是微不足道,大头全让谭组安给弄去了,再在这上面下功夫也是枉然。”   “杏荪兄有何高见?!”郑观应也将今天的不快放到一边去,这一天还是他头一次这么无力,在谈判桌上就直接被人给打倒了。   盛宣怀冷冷地笑了笑说道:“谭组安毕竟是年轻,这汉阳钢铁厂是亚洲最大,以张之洞的性情采购设备也会是最好的,毫无疑问这个钢铁厂是有着极大的潜力,不过想要立刻让其变成下金蛋的母鸡,每个三四年是不成的,下一步我们要让谭组安看看什么叫做生意!”   郑观应笑着说道:“难道杏荪兄还能点石成金不成?!”   “呵呵,算不上是点石成金,不过亦不远矣!陶斋兄,你在走之前先派些人下去,先想办法通过朝廷工部将当年张之洞的卢汉铁路计划弄出来,看看这条铁路究竟是走哪些地方。我们这次要先动手,直接将铁路经过的地皮给买下来,到时候铁路一开工,这银子不是如流水一般进入你我的腰包了么?!”盛宣怀得意地笑着对郑观应说道:“到时候,这一买一卖中间翻上两三倍的价钱是稳稳当当的事情,这来钱的速度不比收购汉阳钢铁厂和修建卢汉铁路来得更快?!” 第一百章 伙伴   “砰砰!”马车夫在车厢内乘客的轻敲指示下,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一边。从车上走下两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男子,两人有说有笑的在“啵啵”流动的苏州河边缓缓踱步。   “请取下侮辱我们的牌子!”一群人在一位青年牧师的带领下,手中都捧着一本《圣经》,那名牧师走在示威队伍的最前列。他一面毫无畏惧地怒视着那些从英国领事馆内向他们凶狠冲来的印度巡捕,一面反复地吟诵着《新约全书》中的一段话:“使我们胜了世界的,就是我们的信心。”   ……   两人看到这幕情景后便停下脚步,而其中一个青年人则缓缓地转过身子,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显得略有所思,眉头紧皱。   “组安,你这么早将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这些?”中年男子问道,他便是随谭延闿来沪的伍轩仁。   “陆羽兄,这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不过来之前在下也早就对此有过预想,终究还是没有躲过……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谭延闿眉宇间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这里应该是英租界吧?”伍轩仁回答道。   谭延闿淡淡地说道:“这是我们中国的领土!那些人,他们所抗议的是光绪十一年租借工部局公布的黄浦公园园规,公园门口竖立了刻有园规的牌子:‘一、脚踏车及犬不准入内……五、除西人用仆外,华人不准入内……’民间将此概括为‘华人与狗不得入内’!陆羽兄应该对此有所耳闻吧?!”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以前在广州的时候是听说上海英租界公园中有这么一块牌子……”   谭延闿拍拍木质的桥栏杆说道:“雍正以前上海的苏州河是没有桥梁的,那个时候也不叫苏州河而是吴淞江,南北两岸之间来往全靠渡船。雍正十三年,河边的新闸口建起了一座浮桥,苏州河以北的虹口和闸北等地区随之逐渐发展起来,到咸丰六年时﹐有个英国商人韦尔斯投资一万二千两白银﹐在现在外白渡桥的地方造起了座浮桥﹐名韦尔斯桥﹐并在那两边桥头设收费亭,凡过桥者一律收制钱两文……哼哼,多少年下来﹐他就靠着这笔收入而成为巨富。”   谭延闿说到这里转过身来看着伍轩仁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座桥还和你们广东人有些渊源,你的同乡詹若愚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便在不远的地方设置了义渡,免费接送华人渡河,上海人喜欢将不花钱的事情前面加个‘白’字,詹若愚的义渡也就成了‘白渡’……正因为詹若愚等中国人不屈不挠的斗争,租界工部局最终收购了韦尔斯桥,并且建成了一座新桥。喏,就是咱们脚下现在这座桥,并且取消收费,这座桥叫‘公园桥’,上海人更喜欢叫它‘白渡桥’!”他一边说一边跺跺脚下的木桥。   伍轩仁也走到一边扶着桥栏杆看着缓缓流淌的苏州河淡淡地说道:“组安倒是下了不少工夫……”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前年我从武昌府回福建的时候就路过上海,在这里逗留了数天,这里也曾经来过,那个时候也曾看到有人举着牌子抗议黄浦公园的那个臭名昭著的牌子……”   “组安带我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看这座桥和游行的人吧?!”   谭延闿轻轻一跳稳稳地坐在栏杆上说道:“这些事情都挺让人伤感的,都是中国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炎黄子孙,血管里面流淌的都是炎黄血……”   谭延闿仿佛无心的一句话,伍轩仁听后抬起头来盯着谭延闿,眼中的神色闪动着复杂难明的目光,谭延闿微微摆摆手说道:“广东伍家的后人这并不丢人,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令先祖五十年前也是夹在朝廷和洋人之间左右为难,令先祖背负了骂名但却有几人知道这伍家为抗击外辱捐出了巨额家产,还保住了广州城?世事难料,陆羽兄,别人对伍家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炎黄子孙做事要问心无愧便是了……”   伍轩仁听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先祖能够听到有人这么称赞他,也就含笑九泉了……组安,这汉阳钢铁厂的事情,伍家是绝对会支持你的,你的股份、盛宣怀的股份还有其他人的股份若是不够的话,剩下来的我们伍家全都收购了,今后再次注资也会足额缴纳!”   谭延闿听后摆摆手笑着说道:“陆羽兄误会我了!呵呵,收购汉阳钢铁厂和以后的注资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还不在我的眼中,以我的实力就算我一个人把钢铁厂收购进来,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负担!不过我终究不是做买卖的材料,这管理经营的事情还是需要能人来主持的,无论是你还是盛宣怀都是我需要的……”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替你看好汉阳钢铁厂的。”   “嗯,盛宣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陆羽兄能够明白我的心意是最好不过了。盛宣怀昨天在我的手中吃了大亏肯定是不甘心的,哼哼,不甘心有如何?!不过以后难免他会在暗地里动手脚,我也不能天天蹲在钢铁厂中和他黏糊在一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的股权就掌握在你手里,若是他盛宣怀对钢铁厂发展有益那就算了,若是他暗地里起了歹心,你就先用股权压住他,只要给我争取一点时间我就彻底将他踢出局!”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既然组安觉得盛宣怀不可靠,为什么还要接纳他呢?”   “在中国若论洋务首推此人,平心而论若是他廉洁一些还是非常不错的人才,不过这家伙即贪又不可靠,李鸿章因为中日战争失势,他就想着要改投门庭,这么一个朝秦暮楚的家伙让我不得不防!这汉阳钢铁厂和抵羊纺织厂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洋务,钢铁产业和铁路标志着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否,单论技术复杂程度就远胜于纺织业。钢铁厂商业经营上我可以依靠你们,但是若论这方面人才就不如盛宣怀多了,盛宣怀在钢铁厂初期还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的。一旦收购完成凭借咱们的财力开办各种洋务学校,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洋务技术和经营人才,过不了五六年在这上面就不会受制于盛宣怀了,那个时候再将这个墙头草踢出去就稳当多了!”   伍轩仁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原来组安早就安排好了,也难怪精明如盛宣怀遇上你也要吃亏。若论做生意的手段,盛宣怀确实有欠磊落,这胡雪岩偌大的家产在他手里折腾来几个回合便轰然倒塌,狠辣老练无出其右。”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延闿不是生意人,心中也并不反对在生意场上各展奇谋来战胜对手,这商战中胜负也罢是没有对错的。胡雪岩当年被他折腾的家破人亡,那是他盛宣怀的本事,论手法没有卑鄙和光明正大这一说,商战不就求个胜负结果么?若是盛宣怀不抢先一手暗算胡雪岩,那胡雪岩的后台老板左宗棠也会授意他去暗算盛宣怀,左宗棠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注定了盛宣怀和胡雪岩是一对不死不休的冤家对头,都是一样的!”   “那组安是左宗棠呢还是李鸿章?轩仁是胡雪岩呢还是盛宣怀?”伍轩仁颇为玩味地问道。   谭延闿跳下栏杆趴在栏杆上看着桥下的流水有些出神,半晌才站起身来对伍轩仁说道:“左宗棠还是李鸿章,这些对我来说都并不重要。作为我的合作伙伴,你,陆羽兄和你身后的伍氏家族,既不是胡雪岩更不是盛宣怀!我需要你和你的家族的帮助,但这种帮助首先是平等的,你们有钱是你们自己的事,只要你们不干伤天害理和危害民族的事情,我都不管。我谭某人没有杀鸡取卵和过河拆桥的习惯,至于盛宣怀……他不是我的合作伙伴!”   “延闿虽然走的是科举之路,念的是儒家之书,但对于商人并没有什么偏见。盛宣怀若是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商人也罢了,若是他以前为了办实事而借用官府的权力办些龌龊事也罢了,毕竟这种事延闿也没有少做。但是包括盛宣怀在内的很多人,他们为了谋一己私利不惜损害国家民族之利益来肥自己的腰包,最为严重的便是他们这种行为还连累了国家和民族,他们连中日战争的财都敢发,这就不要怪延闿容不得他们了!”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伍轩仁听后沉思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组安的话,轩仁就此记在心中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陆羽兄,这些令人不快的话题就此打住吧,我们谈些令人高兴的话题!你也知道收购汉阳钢铁厂是为了修建卢汉铁路,这两者之间最近五六年之间的关系是无法撇开的,若是让你和其他股东一直给钢铁厂输血见不到回报的话,日子长了这人心也就散了!现在我就送给你们一笔财富,不过你现在要替延闿保密先不要和同行的其他四个人说,若是在考察完汉阳钢铁厂之后他们决定入股和咱们合作的话,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公布如何?!”   伍轩仁笑了笑说道:“什么买卖?”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不是买卖,算是平等交易送你们一笔财富,不过真要兑现还需要个一年半载。修建卢汉铁路必然涉及到收购土地的问题,延闿早就在操作此事,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也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些地产我当初是什么价格收进来的,就以什么价格来转让给你们,你们可以通过自己所掌握的地产或是现银和我来完成这笔交易,最好是地产。我知道你们不仅经商,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我对换手中的土地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若是日后这铁路不从我转让给你们的土地经过,那我将会赔偿你们的损失,绝不让你们担上半丝风险!”   “呵呵,这却是一桩送上门来的财富,不过盛宣怀他们现在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反应过来是组安抢先一步了……”伍轩仁笑着说道。   “哼哼,想到了又如何,难道当年他暗算胡雪岩之前还要提前通知一声么?手快有手慢无,延闿虽然不善于做生意,但是这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得,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一手我做的光明正大!”谭延闿笑着说道,沉思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这样吧,陆羽兄,既然我们是合作伙伴,延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看到这苏州河两岸了么?”谭延闿指着公园桥对面的查礼饭店说道:“随着上海地位的提高,这里的地价也将会飞涨,最终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水平!不光是这里,上海将会越来越大,在城市扩张的同时,它周边的地价也会被带动飞涨,你若是有心的话可以试着收购一些,这是一笔长期投资,最终的结果相信会令陆羽兄感到非常满意!”   说到这里,俯身依靠栏杆的谭延闿看着苏州河两岸,双眼闪动着迷茫的色彩。对于上海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外滩了,前生外滩留给他的印象和这里完全不同,这个时候的建筑物没有一座保留到他前生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基本上在二三十年后,外滩的建筑物基本上都被推倒重建了一遍——那才是他前生外滩的主体。   谭延闿凭着戒毒丸和抵羊纺织厂的利润,每个月都要委托舅舅按照比例来收购不同的土地,在两湖地区收购的土地多是良田,而在上海周边收购的土地多半是为了以后投资房产,或是干脆像紧急收购卢汉铁路要经过的地区土地一样,分成短期投机和长期投资。这个时代的土地非常便宜,而湖南茶陵谭家的势力随着谭钟麟越来越受宠而变的水涨船高,收购土地上一般不会受到人为的刁难。   谭延闿的舅舅李安清凭借着谭氏家族的势力和谭延闿赋予的财力,在各地按照谭延闿不同的要求四处收购地产,除了两湖地区之外,就数在上海收购的地产最多了,就连这英租借和法租界的外滩,谭延闿也暗中掌握了不少地产。此时的外滩虽然还没有后世那么赫赫有名,但是其地价也是足以让有心的商人望而却步,但是李清和却不同,在这仅有三里长的外滩,先后一年中收购了六块地皮,成交价格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李清和在谭延闿的支持下在上海外滩的地产投资让他一下闻名上海滩,不仅是外滩,还有很多上海的局部地产也被李清和所收购,这引起了上海一些富豪的侧目。不过李清和很少在上海,唯有手头资金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来上海集中收购一批地产,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在湖南长沙,所以他在上海商人眼中是一个颇为神秘的家伙,只有为数不多诸如盛宣怀等人才知道李清和是谭延闿的舅舅,是谭延闿在产业上的代言人之一——另外一个代言人便是受谭延闿老婆方榕卿指使的陈飞陈宇盛。   陈飞不像李清和那么低调,他若是从广东来到上海的话,那就是为了完成方榕卿委托他的金融交易,在上海滩金融圈中,陈飞的每一次交易都是很引人注目的,尤其是在招商轮的股票买卖上,频繁出手交易,让其中的一些老手都有些心惊肉跳了。   伍轩仁不知道谭延闿在想些什么,只得附和了一声:“上海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不过短时间内这里的地价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动吧?”   谭延闿收回自己的思绪,转身看着伍轩仁说道:“陆羽兄,咱们不妨打个赌,我赌这里用不了十年的时间,地价至少将会翻上两三番,若是翻上一倍都算我输!用不了十年,上海的工厂企业数字将会大大增加,也许十年后等陆羽兄再来的时候,这上海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改变都是好的,我宁愿上海十年后还是这个样子,企业的数字不会发生突发性的上涨,不要像洪水一般突然到来……”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   伍轩仁听后非常诧异地问道:“企业数量越多不就代表越发达么?西方列强国家哪个不是工厂林立?其实我倒觉得这十年里上海的工厂数量肯定会增加,不过要说突发性的上涨那可能性非常小……”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若是我们自己来建工厂数量多了那对于中国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好事,但若是洋人在中国建工厂的数量突然增多呢?这对于我们来说那将会是一场灾难!包括我们的抵羊纺织厂和盛宣怀的华盛纺织厂,两家或许会因为市场的原因产生商战,但是这是自己兄弟关起门来吵架,矛盾再深对于民族工业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如果洋人在中国大量开办大型企业,比如说纺织企业,它们有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而且朝廷官员们出于对洋人的敬畏不敢过分吃拿卡要,受到的限制远比我们要小,你说我们还能够斗得过它们么?!”   伍轩仁听后心中一突,说道:“那可真是祸福难料了,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比洋货少得多的运费,整个产品的成本才会降得下来。若是洋人在我们家门口开办像抵羊纺织厂这样规模的大型纺织企业,那市场萎缩是不可避免的……”   谭延闿说道:“这不就是了么?!说到底纺织行业还算是现代工业中中国发展比较快的,其他诸如航运、电报、钢铁、船舶制造等等,中国都处于相当弱势的地位。洋人的工厂和企业一旦在国内大举开办,我们这些民族企业可能会受到灭顶之灾……陆羽兄,中日战争和十年前的中法战争都差不多,都是不败而败,朝廷无能累死国家,列强看到这么一块肥肉哪里有不心动之理?!”   伍轩仁听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能否认谭延闿的判断,但是心中却很难受。谭延闿见他神色有些尴尬便说道:“陆羽兄,你我之间该谈的事情都谈完了,走吧!以后我们的事情会更多,这段时间难得华盛的郑观应要和咱们在一起,你和他同行之时不妨多聊聊,想办法促成抵羊和华盛更进一步的合作,以便对付即将到来的华洋纺织品商战。我们抵羊纺织厂的目标在于高档布匹,为了能够促成两家更深的合作,不妨让出一定的低档市场给华盛……这些就要看陆羽兄的本事了!”   伍轩仁跟着谭延闿缓步走下公园桥,走到最后一个桥栏杆时,谭延闿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看着这座木桥对伍轩仁意味深长地说道:“陆羽兄,延闿还想和你打个赌,有朝一日延闿定要取消这各国列强在华的所有租界,当然同样也包括所有类似的公园牌子!”他边说便指了指立在黄浦公园门口的那张“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公园牌子……   伍轩仁并不惊讶,而是笑了笑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谭延闿也笑着伸出手和伍轩仁相击三掌后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谭延闿一行人再加上盛宣怀派出的以郑观应为首的考察队,在下午登上了前往武昌府的客轮,有招商局的老板坐镇,谭延闿等人在行程上可以随心所欲的安排,并且也得到了更好的礼遇。谭延闿在船上多半时间是陪方榕卿在客轮顶层甲板上观看沿途风景,这一层甲板只有对头等舱乘客开放,加上一些同船的外国人也都携妻带子在甲板上观看风景或是商谈事情,所以谭延闿带着老婆抛头露面不会引来太多的麻烦。   当然作为谭延闿的亲信幕僚,沈静和寇青也多半和他在一起商议一些事情,而陈飞则被留在了广州准备和新到任的两广总督进行职务交接,谭钟麟则就地留在直隶接替李鸿章正式成为直隶总督了,这也省得七十多岁的老人受长途奔波之苦。   伍轩仁虽然在与盛宣怀会面中没有说话,但是郑观应对于他的主动亲近也不敢忽视,伍轩仁出身于最早进行国际贸易的广东十三行伍家,家族传统的熏陶加上数十年的经商实践,这使得他在和郑观应相接触的时候很快便进入了角色。这一切谭延闿都看在眼中,对于伍轩仁他还是很看重的,传说在十三行鼎盛时期,在中国除了皇帝之外就是伍家的掌门人伍秉鉴最为富有。   随着鸦片战争伍家很快便败落了,伍家的后人也开始都分批的移居美国——在伍秉鉴时代伍家大力投资美国新兴的铁路还有其他工业,并且在美国有着相当的地产,甚至美国时代周刊的创始人在来中国混了数年之后回到美国的时候就是因为得到了伍家的支持,他才会奠定自己的事业基础,他成为了伍秉鉴的义子!   作为曾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即便是衰落了,谭延闿也坚信破船也有三斤钉,这么一个辉煌一时的家族绝对不可能什么也剩不下,就是现在在中国大名鼎鼎的怡和洋行也是借着伍家的“怡和行”的名头开始开展中国的事业的。一个名声都这么有威力,谭延闿相信没有道理伍家就这么消失的干干净净,更何况伍家并不是满门抄斩,皇帝老儿最多抄了伍家在中国地盘上的财产,但是拿伍家在海外的资产是绝对没有办法的。   数十年前广东曾经有过一个谣传,说伍秉鉴愿意将伍家一半的资产捐给朝廷来换脱离十三行,不过朝廷没有应允伍家只好作罢。谭延闿也曾向谭钟麟求证过,可惜老头子并不是万能查询机,况且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仕呢,可是根据伍秉鉴时代对于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投资来看,这个谣传十有八九是真的——伍秉鉴老谋深算见识也广,也许在那个时候已经看出了中国的危机,历史上皇帝养肥了几个人再满门抄斩充当国库的事情也没有少做,和珅就是那个时代的代表。伍秉鉴出于家族安全的考量,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当时的身份向国外转移资产,把鸡蛋放在数个篮子里。   其实这一次谭延闿带着伍轩仁去武昌,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试探他,准确的是他想要知道伍家到现在还有多少斤两——谭延闿曾经嘱咐过寇青,在国外的时候尽量打听一下当年的伍家情况,可惜收获甚微,只能肯定伍轩仁确实是伍秉鉴的后人,不过这对于他来试探伍轩仁已经足够了。   “夫君,你让我以后将资产多和那个伍轩仁合作打理?”方榕卿一身洋装打扮,手里拿着一把小阳伞在甲板栏杆前和谭延闿站在一起,她都一次这么打扮上甲板的时候,很是赢得了回头率。   谭延闿看看不远处在小茶座边上的伍轩仁和郑观应,回头笑着说道:“不错,这次我可是狠狠的算计了一把盛杏荪,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就这么了事的。既然我们算计了别人,就必须做好被人报复的心理准备,他日我要是吃了盛杏荪的亏也是理所当然!我知道你在上海这边一直是顺风顺水,尤其是股票交易上更是无往不利,不过这和盛杏荪在上海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你主要交易的股票就是招商局、电报局和华盛纺织总厂,这些可都是盛杏荪的地盘,他若是给你下个套子还是非常容易的……”   方榕卿笑着说道:“那我就不再掺和这些股票不就行了么?”   谭延闿亲昵的拍拍她的肩膀说道:“盛杏荪厉害固然是和这几家企业有很大关系,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他有深厚的人脉和庞大的财力作为支撑,在上海这块地盘上,有实力的富豪都是很卖他的面子的,就算你不经营和盛宣怀有直接关系的股票,但是其他商家的股票多少都和盛杏荪有着或明或暗的联系。这些老油条厉害手段多着呢,他们联手算计你一把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尽快将手头上的资产都变成现银,最好是其他列强国家的货币,若是美元就更好了……”   “那岂不是我们彻底退出上海?!”   “呵呵,你不觉得上海这个池塘太小了么?说实在的,盛宣怀虽然根基深厚,但若是凭借老头子的手段,让他变成个断根也是易如反掌,毕竟这些产业都是挂在北洋名下,说到底盛杏荪是怕咱们,他现在想的是如何与咱们相处,盼着老头子赶快挪窝到时候再新账老账一起算!我们选择伍轩仁就是绝了盛宣怀的心思,再者上海现在毕竟是一个小池塘,外面的世界会更精彩!”谭延闿笑着说道。   “外面的世界?”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不错,外面的世界!伍轩仁出身当年广东十三行的伍家,当时的伍秉鉴富可敌国,为了保全家族根基事先就已经在国外经营了庞大的产业,后来果不其然,鸦片战争爆发后伍家灰飞烟灭,伍家也来个金蝉脱壳举家外迁,现在留下来的不过是伍家的旁支远系罢了。这都快六十年了,说起来伍家外海外的情况除了他伍家自家人以外谁也摸不准,不过为夫前日曾经试探过伍轩仁,出口就是买下汉阳钢铁厂并且担负后续注资……哼哼,国内有几个人能够有如此豪富?!我也不图他的家产,只是希望他能够做个引路人而已……”   “夫君的意思是英国和其他国家的股票市场?”方榕卿有些惊讶地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不错,不过准确的说是美国的股票市场,而且不限于股票,比如说投资铁路、电报、钢铁、石油……等等有着良好投资前景的产业,这些都可以算是你的目标。而和伍轩仁联合则是为你保驾护航,他们是识途老马也可以节约大量的时间尽快的了解外面的市场是怎么一个情况……”   “夫君是否想要仿效伍秉鉴那样……”   谭延闿听后只是出神地看着远方的景色淡淡地说道:“也算是吧!这中日战争不败而败,各国列强终究不会放过眼前的肥肉,谁都会争着吃两口,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往后几年朝廷再割地赔款亦不是稀奇之事,内忧外患之下必然是官逼民反之局……这也许是为夫多心了,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年伍秉鉴筹谋数十年也没有想着用上,结果一次意外的战争逼着伍家远走他乡。岳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而老头子也只看重为夫一个,我们就代表了谭方两家的联合,两个家族的命运……嗯,对为夫而言实在有些太过沉重了些,多备条后路吧!”   方榕卿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攥住了谭延闿的手点点头,半天才说道:“我会把尽快让寇青将上海的事情全部办妥的,不过也不要现银了,最好兑换成黄金或是外国的货币,白银现在价格好像慢慢的降价了……”   谭延闿听后笑着点点头说道:“这些我是不清楚的,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白银贬值了?”   “是啊,不过只有微小的变动,尤其是中日战争阶段的时候,白银和列强国家货币的比值一直都在变动,总体上是贬值的方向……”   “呵呵,没有想到你的心思这么细密!”谭延闿称赞地说道,其实他更想说:“你真的好厉害啊!”   世界上什么赚钱最快?鸦片?纺织品?钢铁……谭延闿非常重视财富积累,为此他削减了脑袋琢磨快速致富的办法,甚至相出了生产海洛因冒充戒毒药品销售给西方国家这样的办法,不过在他看来这些赚钱的速度都实在是太慢了,尤其是看到方榕卿将他们的“结婚收入”七倒八弄的在短时间翻了一番后,他才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用钱赚钱的速度是最快的,什么股票、期货等等金融工具来钱速度最快!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谭延闿前生最擅长的便是药物研制,对于金融他是十足的菜鸟。如果说在金融上他最有把握的事情,那莫过于三十多年后引起世界第一次经济危机的美国股灾了,不过这是三十年后的事情,现在他就是再眼馋也是白搭。他现在就需要钱,大量的金钱,只要有了钱,加上他的有意引导配合老头子的权势才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的增强自己手中的实力,更进一步而言是为了他造反成功的天平上增添几枚有力的砝码。   方榕卿是有着出色的理财能力,不过这距离后世“股神”的水平还差得远,但是她能够判断出银价在走软,这是一个极好的先兆,就谭延闿所知道的历史,白银应该是在很长时间内持续降价的,只有黄金才是万能的,想要等白银涨价还需要等上几十年。方榕卿有这种认识,谭延闿自问拍马都赶不上,这就更加坚定了他要涉足海外市场,尤其是海外金融市场的决心。   “不管怎么样,你先将所有的股票全部都变成美元,等过段日子我有大事要做,需要很多的美元……寇青这边我还离不开,至少在湖北我还要用他,上海那边应该有寇青的人,让他们尽快的完成此事,随后看我这边的钢铁厂收购情况如何,可能还会有一批银子需要对换成美元!”   “夫君,你该不会真的想在美国炒股票吧?风险大不说,这距离上通信也不方便啊,而且听说咱们这里白天的时候,美国可是晚上,除非能够在美国否则还是先不要炒美国股票了……”方榕卿笑着说道。   “嗯,不错,美国和咱们这里相差有十二个小时,他们的昼夜正好和咱们这里相反……其实我还没有那个底气去炒美国股票,而是想和伍家联手在美国做笔大生意。如果这笔生意操作得当的话,那我们就算在美国有立足之地了,所获得的收益将会难以想象,到时候咱们在考虑炒炒美国的股票?!”谭延闿笑着说道。   一想到炒美国的股票,谭延闿心中就想笑,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不过要说炒美国股票,谭延闿心中还是对那场深刻影响世界经济和政治格局的黑色星期一非常感兴趣的,这是他唯一知道的一次超级发财机会,只要他还活着有能力参与的话,一定会去浑水摸鱼,当然在此之前让方榕卿练练手也是做做准备。 第一百零二章 重临   方榕卿听了谭延闿有些调侃的话后也不禁好笑起来,说道:“什么大买卖,居然能够一战定乾坤?!”   谭延闿嘿嘿笑道:“这不算是一战定乾坤,更大还在后面呢,这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买卖呢?!”方榕卿有些撒娇地问道。   “这笔买卖分两步走,为夫先告诉你第一步——地产!”谭延闿笑着说道。   “夫君你该不会是想在国外买田种粮食吧?!”   “这就要看伍家的本事了,若是弄不好,咱们两人下半辈子就到国外种田好了……”谭延闿笑着神秘地说道。   方榕卿几次催问,谭延闿的口风很严反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和她玩起了文字游戏,急得方榕卿又气又笑无可奈何,最后只有放弃追问了。   方榕卿犹如铃声的清脆笑容很是吸引了甲板上不远处众人的目光,在这个时代穿洋装抛头露面的女人还很少,不过在上海周边等开放比较早的城市已经不新鲜,新鲜的是能够像方榕卿这样漂亮的女人穿上洋装后更显风采的很少。其实就算按照谭延闿前生的审美标准,身材高挑比自己矮不了三分的方榕卿穿上了洋装后,更显身材美好,正处于十八九岁的活泼年龄上,即显得端庄又不失活泼,自从上船后,在这甲板上没少有向其靠拢的人,不过都被谭延闿等人不动声色的逼退了而已。   几日之间载着谭延闿夫妇的客轮出江苏过安庆、九江进入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地盘了,而在武昌府码头迎接谭延闿一行人的居然是以湖广总督府总文案梁鼎芬为首,辜鸿铭、陈衍、陈念礽等人都到了码头。谭延闿一看便知道张之洞对他可算是给足了面子,这些人当中辜鸿铭是和自己最为亲近的;而陈衍虽然相识不久在一些问题上多是和自己看法相似,自从北京一别之后两人也开始了书信来往;至于陈念礽和辜鸿铭一般也是一个学贯中西的人物,同时他也是汉阳钢铁厂的负责人之一,最重要的是陈念礽是张之洞的女婿!   “节庵兄,昔日一别今日再见,节庵兄风采更胜已往!不知节庵兄年余时间可有什么佳作问世,可不要让小弟久等!”谭延闿走下跳板后,便上前紧走了两步抢在梁鼎芬之前热情的打招呼。   “呵呵,组安取笑了,愚兄比不得你才高八斗,就算十年八载能出两三篇佳作,愚兄也就开怀大笑了……组安,这次制台大人命我等在码头亲迎你,可见制台大人对组安你可是寄予厚望啊!”梁鼎芬笑着说道。   “香帅实在是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能够劳香帅如此费心?节庵兄,咱们赶快回总督府衙吧,别让香帅久等了!”谭延闿说道。   梁鼎芬等人也没有多客气,这个时候的武昌府湿冷湿冷的,也不是那么好受。到了张之洞的地盘上,自己又是出钱的大爷,一行人的食宿问题早就被张之洞手下的人给张罗好了,伍轩仁和郑观应等人直接去了住宿的地方,而谭延闿则跟着梁鼎芬等人到了湖广总督府衙拜见这里的地主——张之洞。   在湖广总督府衙,谭延闿再一次见到了这位晚清重臣,不过才隔了几个月而已,他感觉到张之洞已经显得更老了,不过身材瘦小的张之洞依然在人前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说话声音非常洪亮,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已经快要年近六旬的老人的事实。现在的张之洞不用像历史上那样,为了保住台湾现在四处筹集军火供应给唐景崧等人。   中日两国严格的来说谁也没有赢得这次战争,日本虽然捞了三千五百万两银子和一个朝鲜,但是明治维新以来数十年的成果在这一战中几乎全部葬送,做为一个岛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生存的根本——一支强大的舰队,日本联合舰队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严重的打击了日本,连带它正和英国等列强展开谈判以取消各种不平等条约的计划,也为之搁浅。中国的北洋水师也随着战争烟消云散,尽管李鸿章新购买了四艘更好的战舰,但是各国列强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清政府的虚弱,正准备磨刀霍霍进行下一轮的分食计划。   在李鸿章紧急购买的四艘最新锐的战舰面前,还有鸭绿江西岸虎视眈眈的刘铭传的威胁下,日本只得将打了一半的甲午战争终止。日本认为它胜利了,并且在和约签订的同一天在东京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但只有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等人才清醒地认识到,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这样一个不是胜利的胜利反而会给日本带来灾难,尤其是在会谈过程中,贪婪的沙俄对日本提出了沙俄在朝鲜的利益问题,这给陆奥宗光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谭延闿再一次见到张之洞时,心中还是颇为感慨的,想到前生台湾和大陆之间人为被分割开了数十年还没有统一的倾向,而面前这个老人在原本的历史上为了保住台湾做了太多的努力和牺牲,当他在总督府衙签押房中见到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的时候,一瞬间谭延闿仿佛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谭延闿和张之洞的会面只是拉拉家常,并没有涉及到收购汉阳钢铁厂的实际问题,而且谭延闿并没有收购者的觉悟——他并不打算去一江之隔的汉阳对钢铁厂进行实地考察,钢铁厂他早已经见过,他这个外行就是看上一百遍也不如人家专家走上一遭了解的多,除了知道多了几个大型的叫不上名字的冶炼设备之外,他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专家郑观应和随行的伍轩仁等广东商人都带着自己的团队专业人才过来,由他们来评价汉阳钢铁厂的价值就足够了,谭延闿虽然没有去汉阳,但却有着领导应有的觉悟——外行绝不干涉内行。郑观应和谭延闿不同,郑观应代表着盛宣怀,他要为盛宣怀的投资在日后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而尽心尽力;谭延闿投资汉阳钢铁厂只是不愿意张之洞花了四五百万两银子的高档设备白白打了水漂,这属于政治投资;在谭延闿身后的伍轩仁也是差不多,不过这代表着一个昔日颇为神秘的家族在谭氏家族身上的政治投资。   在谭延闿看来钢铁企业尤其是规模庞大技术先进的钢铁企业是一个国家不可缺少的,老头子继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也就继承了李鸿章绝大部分的资源,论说再见一个钢铁厂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这中间还牵扯着太多的麻烦,尤其是一直受慈禧太后支持并且热衷于洋务的张之洞若是在汉阳钢铁厂上彻底失败,那势必会牵连到再重建一个钢铁厂,在舆论上就很难被朝廷通过。   汉阳钢铁厂固然有着诸多毛病,但是谭延闿相信在自己雄厚的资金支持和专业的经营技术管理人才的支撑下,一定会以卢汉铁路的修建获得重生的契机。就算往深里讲,就谭延闿所知这汉阳钢铁厂可是一直延续了数十年——难道在这钢铁厂的数十年间所有的投资者都在这上面赔本亏钱?显然不是的,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谭延闿相信在资本的利益追逐下,包括盛宣怀在内的所有股东一定会找出钢铁厂最佳生存路线来。   郑观应和伍轩仁带领的一大票人在汉阳钢铁厂一个高炉一个车间的挨个考察的时候,谭延闿则和张之洞在两广总督府中谈诗论词,闲时则和辜鸿铭、陈衍等人讨论洋务和西洋列强的强国经历。谭延闿虽然没有考过会试,确实解元出身,久历官场的张之洞明白,当今中国经中日一战过后更显疲衰,昔日粉饰的太平世界也被无情的扇了一个耳光,全国上下因为中日战争不败而败连最后的一个从属国朝鲜也失去了,赔款数额也是创造了新的记录,群情激愤,要不然李鸿章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惯上“国贼”的称号了。   张之洞明白,当今朝廷肯定是安稳民心为重,若是平时一个解元也就罢了,但是现在解元便成了朝廷眼中的救命稻草——朝廷需要一个两元甚至是三元及第的状元来转移视线,而慈禧太后因为刚过完万寿,也需要一个噱头来再添添喜庆。上行下效,张之洞可以肯定今年提前一个月开考的会试的会元和几个月后的殿试所产生的状元一定是从几个省内的解元内产生。而谭延闿无论是学识、家世、朝廷上下关系而言,都是上上之选,最为难得的便是在军机处任五品章京,有这样的好底子,莫说是他曾经得到的探花,就是状元也未必不可能,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还不满二十岁,恐怕是全国解元中最为年轻的!   张之洞和谭延闿在郑观应等人考察汉阳钢铁厂的时候,先后就汉阳钢铁厂和后续的卢汉铁路开工建造计划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并且对抵羊纺织厂在湖广地区扩大生产也达成了众多协议。按照这些协议,抵羊纺织厂将会在两年之内扩大已经收购进来的湖北抵羊纺织厂,并且就地收购张之洞正在筹建中的湖北纺纱官局所订购的设备、厂房,将纺纱织布两大厂合并成为一个仅次于广州抵羊纺织厂的大型联合纺织工厂,以此来彻底控制整个长江中上游的纺织品市场。   抵羊纺织厂并没有停下在湖北扩建的脚步,反而这才是刚刚开始——在谭延闿和张之洞所达成的协议中,还关于在湖北设立大型缫丝厂、制麻厂,甚至还将产业链延伸到棉花种植上来。这就意味着抵羊纺织厂在湖北要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扩充建设,毫无疑问最多等上两年,抵羊纺织厂在湖北将会建成一个非常完善的大型纺织品产业链条,准确的说到那个时候武昌将会继上海和广东之后,成为中国第三的轻工业基地城市。   准确的说谭延闿是将湖北当作自己的家乡湖南来经营的——按照中国的传统官制,像谭钟麟和谭延闿父子这样出身湖南的官员无论官位有多高,他们是永远没有机会回到湖南任官的,也就是说谭钟麟不可能成为湖广总督,而谭延闿也休想入湖南为官。不过这中间对谭延闿来说还是有空子可钻的——老头子是没有机会了,除非连降两级到湖北来任巡抚或是藩臬台,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谭延闿还年轻,他还是有机会到湖北来任官员,他的远房亲戚谭嗣同的老爹谭继询就是湖北巡抚,这么说来最好的情况便是他在湖北为官。   “回不了湖南在湖北也是一样,按照历史距离晚清倒台还有十来年,甲午战争虽然丢了朝鲜北洋水师也被打残了,但是有那新购进的四条新锐战舰组建北洋水师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了晚清的寿命。若是操作得力在湖北经营上十年,到时候我来代替黎元洪通知成为革命首义岂不快哉?!”谭延闿心中有些恶意的想到。   其实就连谭延闿对自己能不能长期经营湖北心中也是很怀疑,但是湖北湖南的地理位置优越,战争很难波及到这里来,除非是内战才行,在这里设立自己的工业基地是最安全不过的了,等卢汉铁路一修好,张之洞落得一个虚名但是这条铁路对谭氏父子来说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了——借着这条铁路,两湖的工业产品可以通过铁路快速的运往直隶被谭氏父子所用,而且身为直隶的“地主”,为自己的产业谋些福利开拓市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陆羽兄,说说你的看法吧!”谭延闿边说便将一根大雪茄递了过去,而对面的伍轩仁摇摇头谢绝了,他则自己点上了一根很享受的吸着雪茄。这些雪茄可都是盛宣怀“孝敬”的古巴高档货,那天盛宣怀看谭延闿对雪茄挺在行,便在临走之前非常大方的送了很多古巴雪茄给谭延闿,他却不知道谭延闿对雪茄的了解也就限于“理论”上的东西,事实上你给他一根雪茄在他的嘴里面是抽不出来哪里是古巴或是爪哇国产的雪茄的。   “依我看此事可为!组安,你既然很早就盯上了这汉阳钢铁厂,相信你也知道这钢铁厂的弊端已经到了逼得张之洞办不下去的地步了,你是先听好的呢还是坏的呢?!”伍轩仁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坏的吧!其实我非常明白汉阳钢铁厂的好处,它最大的好处也就是其设备最为先进、规模也是亚洲最大的钢铁厂,好处就这么多。陆羽兄不要犹豫,虽然我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购进汉阳钢铁厂,但是这是做生意,不能为了我个人的政治目的牵连所有的股东跟我一起赔钱,这样做可就不地道了,你说是吧?!”谭延闿笑着说道。   伍轩仁听后不禁一笑说道:“那就如你所愿,我先说说汉阳钢铁厂的麻烦!第一自然是官员腐败,张之洞一个人不可能管得了这么多,而且又所托非人,钢铁厂的官员上下其手,光是购买设备这一条,就已经让钢铁厂的建设费用平添了四成不止!这是危害最大的,不过等我们接手之后,就要看组安这里的手段了!”   谭延闿笑着弹弹烟灰说道:“这个我已经跟张之洞早就有过协定,钢铁厂的官员一个不留,全部卷铺盖回家去。不仅如此,这些人中肯定有几个笨蛋拉屎不擦屁股,陆羽兄你在收购钢铁厂之后先大力将账目搞清楚,我们要掌握真凭实据到张之洞那里去告状!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就不信这帮人一个个都是独立操作的,三木之下但求速死,他们怎么吃进去就怎么给我吐出来!”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对于贪官他是绝对下得了狠手的,除非他惹不起,不过在现在看来湖北这片地上一旦得到了张之洞的支持,再加上老头子在京师册应,这里还没有他惹不起的人。要获得张之洞的支持也比较容易,张之洞本人就很痛恨贪官,再加上修建卢汉铁路是他最大的心愿,为了几个贪官不会和谭延闿翻脸的。 第一百零三章 定局   伍轩仁虽然和谭延闿交心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对于这个年轻人对贪官的一贯严厉手法倒是非常赞同,要知道自古以来商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其他商人,而是朝廷和官员,尤其是中国商人对于官员和朝廷一贯都是泾渭分明的,就像狼和羊一样这么明了。   “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必须扫地出门,主持汉阳钢铁厂的官员中也有几个非常不错的好手,比如说总办蔡锡勇对于技术非常在行,可惜对于管理却是外行的很,被属下联手骗得团团转。此人可以留下来,毕竟我们不缺经营管理方面的人才,但是这技术人才可不是这么好找的,而且最近蔡锡勇因为操劳过度身体多少有些不适……那天在码头上看到的陈念礽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此人学贯中西,对于经营和技术是难得的样样通……”伍轩仁说道。   谭延闿说道:“这些你和郑观应来看着办,有能力的官员我们还是要留着的,毕竟人才难得,而且退上一万步来说,像陈念礽和蔡锡勇可以算得上是湖广总督府衙的核心人物了,他们有本事留下来是首要原因,次要也是因为他们和张之洞的关系。留他们在汉阳钢铁厂待着帮我们做事,同时也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干洋务的,他们也可以算是张之洞的眼睛,虽然这么大的一个盘子落到我们手中,但这钢铁厂又不是行李箱可以被我们打包带走,总归是在张之洞的地盘上的……”   伍轩仁听后笑了笑,他想留下蔡锡勇和陈念礽完全是从技术和管理上考虑的,这样的人才实在是他们接手汉阳钢铁厂最需要的人才,更为难得的是蔡锡勇和陈念礽都是从钢铁厂开始建设的初期便已经在这里了,对于上下环境的熟悉可不适他们这些空降部队所能够比拟的。   “这样吧,你说那个蔡锡勇身体不算好,这没有关系,我们不在乎钱多钱少,但是人才不是用金钱可以买到的,尤其是你想用人的时候,更不是随手就来的。陆羽兄,我建议马上联络郑观应,有这个招商轮的二老板赶快联系最舒适的客轮,在挣得蔡锡勇和其家人同意后,立刻乘船前往上海,到了那里请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相信盛杏荪会明白这样一个人才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谭延闿笑着说道。   “嗯,我看这样处理最好,有了这个蔡锡勇我们接手汉阳钢铁厂在恢复工厂生产上将会省了不少事情,这件事我会联系郑观应办好的!”伍轩仁正色说道:“这是中国人管理方面的问题,钢铁厂还有三十六个洋匠,其中只有像管培德等几人技术和管理不错,其余的不过都是草包骗取钱财来的,张之洞给他们的待遇非常高,他们又没有什么真本事,所以中国技师非常不服……”   “这些垃圾全部都要清理掉,我们这里不是慈善堂,没有本事的洋匠就算耶稣来了也照辞不误!陆羽兄,接下来我们肯定还会引入一批洋人进入钢铁厂充当工程师等职务,这些人估计多半会是盛宣怀找来的,目前我们也没有多少这方面的门路。你们以后在管理钢铁厂的时候要在这上面多费心,对于这些人不仅要有真本事而且还要多加防范,当然现在盛宣怀是不敢跟咱们玩什么花样的,但以后时间长了就很难说了……”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下面可就是非常实在的成本问题了,不能不说张之洞在办铁厂上还保持着读书人的那套古板的东西,对于科学技术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张之洞凭着自己的主观愿望行事,一点也没有科学规划建厂过,居然是先购机后找矿。待到英商提供的贝色麻炼钢炉运到,才发现准备投料的大冶铁矿石含磷量高达0.25%,而依据酸式炼钢法设计的贝色麻炉无法除去如此数量的磷成分,必须改用碱法马丁炼钢炉,方可炼出合于制造铁路路轨的钢材,仅此一误,便造成巨大浪费。”伍轩仁颇有些痛心地说道。   “哼哼,如果张之洞懂这些东西,和咱们一样在建抵羊纺织厂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不用到今天被逼得关门卖厂了。这件事我早就听辜汤生说过,可惜张之洞一直都固执的认为我中华之大何物不有,就算在这个问题上栽了跟头他也毫不低头认错……收购汉阳钢铁厂就是为了修建卢汉铁路,以后钢铁厂的大卖家也是修建铁路,因为目前中国工业基础实在是太薄弱了,需要用钢的地方也就是铁轨,如果我们连合格的铁轨都拿不出来,那钢铁厂也就等着关门了!”谭延闿冷笑地说道。   “煤矿供应,问题更大。官办汉阳炼铁厂经营失败,这是致命伤所在。钢铁厂创办之初几经周折,最后选定大冶王三石、江夏马鞍山两处,投资开掘。王三石矿耗资五十万两,结果挖出大水,只得停工;马鞍山矿不仅产量有限,而且含硫磺过多,不甚适于炼焦之用。无奈之下,张之洞只得舍近求远,购买开平之煤,甚至从英、比、德等国进口焦炭,以供铁厂之需。这不仅费用昂贵,而且供应无法保证。高炉于去年六月开炼,不到半年便因煤炭不足被迫停炉,此后一直开工不足。”伍轩仁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不解决好煤矿的供应,以后我们收购进来之后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钢铁厂产品成本的降低有半成都要看这煤矿的供应如何,这是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   谭延闿听了后直皱眉头说道:“难道张之洞现在都没有使用江西萍乡的煤么?!”   伍轩仁听后一愣随即说道:“在参观的时候倒是听陈念礽说起过想要用江西萍乡的煤,不过钢铁厂近年来经营非常困难,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去开发萍乡煤矿了……”   谭延闿听后叹了口气说道:“这还是前年我在乡试之后专程来湖北拜访张之洞,结果张之洞当时碰上了大麻烦无暇接待我,是辜汤生陪我走了几天。当时就是我告诉他们萍乡有可以供汉阳钢铁厂使用的煤,无论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可以满足钢铁厂的需要,我说怎么刚才你还提起这件事,闹了半天张之洞到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啊!”   伍轩仁高兴地说道:“呵呵,组安你知不知道,同行的广东商人和郑观应等人对于接手汉阳钢铁厂最大的顾虑不是以后的继续注资问题,而是因为汉阳钢铁厂没有足够的燃料来炼铁炼钢!只要有充足合适的煤炭供炼焦,那么钢铁厂的成本将会下降很多,虽然江西萍乡还是稍微远了些,不过也可以接受,毕竟在中国不可能找到第二家这么大的钢铁工厂,规模庞大的本身也可以降低钢铁生产成本,这足以抵消从江西运煤到湖北的运费了!”   “以王三石煤矿的建设资本来看,抛去在建设中间被人挪用贪污的银子之外,以我看来五十万两来开发萍乡煤矿是绰绰有余。等卢汉铁路修好之后,我们在吹吹张之洞的耳风,以张之洞和刘坤一之间的关系和声望,修一条连接江西和湖北的铁路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当然这是一项比较庞大的工程,到时候钢铁厂用煤的成本将会进一步降低……呵呵,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前提必须是你老兄要把这汉阳钢铁厂干的漂亮一些……”谭延闿笑着说道。   “汉阳炼铁厂自开炉到现在共产生铁四千六百余吨,熟铁一百吨,生产贝色麻钢料八百四十余吨,马丁钢料三百五十余吨。产量之低与巨额投资不成比例,经营可以说完全失败,这个张之洞幸亏他是拿着朝廷的银子来办洋务,若是他自己掏钱经营的话,非要把裤子都赔掉不可……不过现在我们接手后,人事管理和技术方面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若是真的如组安你所说萍乡有合适的煤矿的话,那我们有信心将汉阳钢铁厂变成聚宝盆!”伍轩仁高兴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张之洞虽然拿着朝廷的银子来办洋务被撞得头破血流,这并不可怕,张之洞算是极为开明的封疆大吏了。放在几十年前倭仁那个时代,或是现在朝廷中以为用长竹竿便可以搂倒洋人的徐桐,他们只要是沾上点‘洋’边是绝对无条件的反对。我们可以批评张之洞在创办汉阳炼铁厂过程中的种种失误,但绝不可因此抹煞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开创之功,毕竟他们都是探路者,都是蒙着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摸着石头过河的同时还要防备诸如徐桐和倭仁这样极度保守派的暗算……张之洞如是、李鸿章如是……还有很多人,他们也许在洋务中顺手牵羊捞了一笔,但他们确实是非常有胆识的!”   伍轩仁听后琢磨了一阵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不过谭延闿却对此沉思良久。有了前生的经验来看待诸如李鸿章和张之洞等人的做为,自然是心中不以为然的,不过他好歹也算是在幕府和朝廷官场上混过,只有深入其中才知道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想要做一番事业到底有多难!张之洞还算是运气比较不错了,最倒霉的莫过于李鸿章,别忘了他脑袋顶上还有一个不死不休的宿敌翁同龢,人家在户部待上六七年,这段时间里李鸿章在洋务上是真的寸功未立,连北洋水师也被牵连停止建设了。   不一会谭延闿又摇摇头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陆羽兄见笑了,我又走神了。你来看看,这是我这几天和张之洞达成的一些协议,当然不是西方的那些合同,这些不过是我整理出来与他达成的一些意向性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不可能对我和张之洞行程什么有效的约束,但是这些将会成为今后几年我们和张之洞之间的相互合作方面……”   伍轩仁接过谭延闿手中的文件,坐在对面浏览了起来,他越看眉头越是皱得更紧,最后看完之后惊讶地问道:“张之洞怎么会和你有这样的协定?!”   “是不是他的让步太大了些,你有些不敢相信了吧?!”谭延闿笑着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如果这些事情真的要切实去办的话,那张之洞的洋务该摆在什么位置?那岂不是全让咱们给代劳了么?!”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正说明张之洞已经开窍了,不过他对此还是比较怀疑的,如果陆羽兄能够将钢铁厂接手过来在短时间内干出个样子来,那张之洞就会死心塌地的履行这些协议,当然若是不能让他满意,说不定到时候他会翻脸不认人的……”   伍轩仁不在乎地说道:“不说别的,就冲钢铁厂免税十年这一条,这就等于张之洞白白送了我们几个工厂回来!按照这些协议,今后抵羊纺织厂要在湖北大举扩建织布厂、纺纱厂,兴建制麻厂、缫丝厂,这些在董事会上都好说,毕竟免除一到三年的税和税务减半三年,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再优厚不过的了,况且我们要吃下整个长江中上游的纺织品市场,在这里无论是盛宣怀的华盛还是洋人即将开办的其他纺织厂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对付盛宣怀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主要还是应对洋人的挑战,不过这样分布布局也是从盛宣怀那里学来的,他将华盛分成了十几个分厂和总厂,这样一来当地生产当地销售节省了大量的成本,这种优势抵羊可能欠缺了些……”   “哼哼……难道盛宣怀就不明白分则力小,合则力大这个道理么?!他这么一来在设想上来说是对的,可是实际操作上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抵羊纺织厂是纺纱、织布等等相关产业都集中到一起。棉花进了抵羊纺织厂出来的就是棉布,加上广州的航运发达,他的华盛就算分成二十个、三十个分厂照样不是我们的对手!”伍轩仁有些不屑地说道。   “这家伙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规模经营主义者!”谭延闿在心中有些好笑的想到。   “陆羽兄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初在成立抵羊纺织厂的时候就压根没有想着建分厂。不过现在我们抵羊家大业大,广州设厂对付江南市场是没有问题的,而再向北势必会引起盛宣怀的反弹,那个时候我就想到在张之洞的基础上在湖北建立一个像广州抵羊那样的纺织品生产基地,以此来辐射长江中上游市场!这些协议正好完成了我的设想,而张之洞在政治上给我们提供种种便利条件,搞好了对他来说和办洋务也是一样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张之洞有没有其他条件?!”   “当然有!怎么会没有?不过这件事我打算自己来掏腰包,主要是答应每年给两湖书院予以一定的捐助,并且还要大力在湖北、湖南兴建各种新式学校。不过我也想好了,兴建学校也是为咱们的生意准备好后备人才,利用盛宣怀的关系将一些有本事的洋人或者是中国人请来给学生上课,四书五经科举那套我们是不会教的,只教认字,然后主要学习西方的一些科学技术,然后结合我们的钢铁厂和纺织厂的实际条件来进行实际教学。这样一来学生学得快,学的东西也都是钢铁厂和纺织厂都能够用得上的知识,他们一出来就是一个个技术人才,直接就可以被我们的工厂消化掉,当然其中学习极为出色者,我们还可以资助他们出国留学,等他们回国后就是高级技术人员了!”   一直以来为了做好汉阳钢铁厂的收购行动,谭延闿都是从各个方面考虑收购问题和收购进来以后的发展问题,对他而言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没有足够的人才来保证汉阳钢铁厂释放出全部的潜力!人才在这个时代才是最基本的,没有人才就算免费给他一个钢铁厂有能够怎么样?还不是赔钱货!为此他不得不吸纳盛宣怀的资本,以此为桥梁将盛氏麾下的专业人才引进到汉阳钢铁厂里来。 第一百零四章 明争暗斗   谭延闿曾经仔细研究过盛宣怀击垮胡雪岩的事件经过,研究的结果毫无疑问这个面白无须、又瘦又小,但是眼睛精光四射的家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家伙。郑观应的商战理论还没有提出来的时候,盛宣怀就已经不择手段的用商战理论以闪电战的方式彻底击垮了胡雪岩。在这次商战中,号称第一官商的胡雪岩甚至连反击的动作都还没有施展出来,盛宣怀就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一代官商胡雪岩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谭延闿丝毫不会怀疑,就算没有郑观应,盛宣怀照样可以迫使太古航运公司与其签订齐价合同。如此厉害的这么一个人物,而且就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甚有“污点”的家伙,他是绝对不会放心在自己身边这么重要的产业里还安放着这颗定时炸弹。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初在上海两人刀光剑影的谈判中,谭延闿决定最多让盛宣怀控制两成的股份,再多就会有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危险了。本来他还想以水磨工夫来慢慢与伍轩仁展开合作,将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加紧密的时候再提出全面合作的要求的,正是因为他要防备盛宣怀才这么急匆匆的和伍轩仁开诚布公的讨论合作的。   伍轩仁沉思片刻说道:“这样也好,我们也不能老是依赖于洋人工程师,先将盛宣怀抛在一边,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工程师才是正理,这件事虽然不是短时间内便可以做成的,但早做一天我们就早得利一天。这钢铁冶炼技术也不是到此为止就不向前发展了,用不了十来年汉阳钢铁厂的冶炼技术也就都过时了,有了自己的人才也好进一步研究新的冶炼方法,这是一件长远的打算……”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陆羽兄此论深得吾心!无论投资什么,都不如投资教育对国家贡献大,张之洞出身清流,对于大力投资教育的人是非常有好感的,我们此举也正迎合了他的心理,这样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有非常大的好处的。”   “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是你一个人来掏腰包,我看完全可以以抵羊纺织厂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反正和利润相比,这些教育投资也就不算什么了。更何况这还是为了我们自己以后办厂能够用上自己培养的技术人才,做这件事大家也都获得了好处,自然这费用也不能都算到你一个人头上来……”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随便吧,一个商人的高低就在这上面看出来了,本着自愿的原则。愿意跟着咱们一起走的,以后咱们也不会抛下他;既然有些人落后掉队了,那我们也不用太在意,甩下就是了!”   谭延闿这种方法是借鉴了后世的职业教育,在短时间内培养出适合某一方面的初中级专业人才来,以中国目前的情况而言,想要蹦出一个世界级的科学家或者是有发明创造能力的高级人才来,那是不现实的。为了尽快满足自己对于各种技术人才的需要,以钢铁厂和其他工厂为依托设立专门的技术学校,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自己所需要的初中级技术工程师和一些专业管理人才。若是这些人才中有极为出色的,就送出国到更好的外国大学学习,他们将会走上真正的科研之路,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张之洞在这个问题上是非常支持的,他虽然看不出谭延闿在这上面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是在他投身洋务的十数年中,深为没有合用的洋务人才所苦,他的两湖书院也是开办了一些洋务实业课程,不过想想一群贡生、秀才聚在一起在谈诗论词之余来学习数理外语,其效果如何也就不得而知了。   “陆羽兄,你们都考察了钢铁厂和附属的煤矿铁矿也都有半个月了,不知道那其余四位广东商人和郑观应对此有什么评价,他们对于合股收购汉阳钢铁厂是怎么想的?!”谭延闿问道。   伍轩仁笑着回答道:“这关键就要看组安说的萍乡煤矿到底能不能管用了!说实在的,看得出来,郑观应是铁了心要投资汉阳钢铁厂的,有两个广东商人在看过之后对于钢铁厂的盈利能力非常担心,打算退出来呢,好像郑观应和他们接触,希望能够得到他们手中的股份份额!”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郑观应应该算是一个好人,不过他既然是为盛宣怀卖命,那也就成了我们今后一个潜在的对手!不能让他获得那两位商人手中的股份份额,这萍乡煤矿的事情你也不要先和其他人说,这个煤矿还需要日后派出专业的探矿人员去勘测,再者说来这煤矿的问题一天不解决,郑观应也不敢和咱们抢这些股份,若是他要明白过来的话,谁都知道这钢铁厂盈利不过是时间问题了,这股份自然是抢着要了!”   “不要说是郑观应和盛宣怀了,现在就连我也想着多占些股份了,投入虽大但收获亦会异常丰厚。这钢铁可不比纺织工厂,不是谁都可以搞得起来的,而且钢铁现在来说完全是进口,如果我们的价格合适,在国内是绝对没有对手的!就算列强想要在中国设厂,他们也要先找到合适的矿产才可以,列强想要获得矿产开采的权力,这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伍轩仁笑着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件事就由你来操作,既然他们打算放弃手中的收购份额,我们也不勉强他们。这些股份我们可以自己内部消化掉,如果郑观应想来夺的话,那我们就将这些股份束之高阁,等钢铁厂建设完毕,萍乡煤矿也是属实为钢铁厂所用的时候,我们就将钢铁厂在上海股票市场上发行股票,这些股票就成为钢铁厂自有的股份,那么盛宣怀就应该彻底死心了!”   “妙!妙!只要组安牢牢的把持住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这些钢铁厂自有的股票自然是属于你的,盛宣怀永远别想控制住钢铁厂!”   果然在随后的会议上,那两名广东商人提出了放弃参与这次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计划,剩下来的股东就是伍轩仁等三个广东富商和郑观应与谭延闿了。谭延闿反正都是要占据至少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的,不过他也表示其余各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能力来平分剩下来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若是有人不愿意要他则全部承担下来。   不说谭延闿,剩下来的股份怎么会没有人要?两位广东商人只是象征性的占了百分之八,伍轩仁还没有等郑观应张口,便开出了要占据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样算来留给郑观应和盛宣怀的就不足两成了,比当初谭延闿答应给他们的份额还要少,郑观应对此提出了异议,希望就股份占有问题上重新协商,希望能够以此获得更多的股份。   伍轩仁已经知道了汉阳钢铁厂的底细,对于煤矿的事情也不用担心,自然比郑观应更加有底气,更何况他已经和谭延闿在私下里达成了联盟,不要说郑观应想要占据三成股份,就是两成股份他也不愿意让出去。郑观应没有想到汉阳钢铁厂这个破烂摊子居然在这个时候成了香饽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和自己争夺股份,这实在是太让他感到惊讶了。   伍轩仁和郑观应争执不下,谭延闿提议先搁置这个问题,等和张之洞谈妥了钢铁厂收购价格问题后,他们两家再根据自己的实力来商谈股份的问题——个人所占股份的比例不仅仅是要在收购的时候付出相应的资金,在收购之后还要根据个人所占的比例继续注资!   这个条件是极为苛刻的,因为谭延闿和张之洞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钢铁和铁路都是关系到国家安定的重要产业,和纺织产业不同,这必须是完全掌握在中国人的手中才可以,外来资本是绝对不可以参与进来的。当初张之洞不愿意选择盛宣怀,也是通过前湖北织布官局总办盛春颐接触过,盛宣怀十有八九是要将钢铁厂弄到手后,再向外国洋行活着银行大举借贷来重组汉阳钢铁厂的,这正是张之洞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谭延闿也希望用这样极其苛刻的条款来压制盛宣怀的资本不要在汉阳钢铁厂的股份中占据太多,免得以后尾大不掉不好处理,将盛氏踢出局是早就预先设想好的事情,若不是为了盛宣怀手中的资源,谭延闿甚至都不想让盛宣怀沾边。如同谭延闿一般,盛宣怀也是早早的看重了张之洞手中的钢铁厂,谭延闿插手进来让他感到措手不及,而且对方的靠山也不是他所能够惹的起的,但是他依旧想要虎口拔牙——谭钟麟都已经七十三四了,还能够做几年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等谭钟麟下台后就是他盛宣怀反击之时,在此之前在汉阳钢铁厂中占据一定比例的股份也是为了以后反击的需要。   所以尽管收购汉阳钢铁厂的条款是如此苛刻,但是郑观应在得到了盛宣怀的授意后依然坚持。在剩余股份上占不到便宜后,郑观应将目光转向了那持有百分之八股份的那两个广州富商,结果令郑观应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富商已经将手中的股份转让了百分之四给伍轩仁,剩下来的股份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转让了。一方面他们看着谭延闿水涨船高,来武昌之前就存着附和谭延闿的目的,若是一点股份都不占,那他们还来武昌干什么?!   既然已经在股东内部统一了收购汉阳钢铁厂的意见,谭延闿和张之洞决定正式开始收购细节谈判,包括收购价格,以何种方式来付款等等方面,不过这些对于谭延闿来说是最为清闲的,这些事已经交给了郑观应和伍轩仁来去做,而他们的谈判对手是张之洞的女婿陈念礽。相比之下陈念礽在这两个老手面前显得太过稚嫩,郑观应和伍轩仁三下五除二便试探出了张之洞的出售底限,伍轩仁借着这个机会又暗算了一把郑观应,提出全部是现银或是通存通兑的大票号转账来一次性完成收购。   “四百三十万两!”谭延闿慢慢地说道:“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价格!按照协议我将会承担其中的二百一十九万三千两,你们两家商量的如何了?既然这收购价格已经确定下来了,我们必须马上履行合同来干净利索的完成汉阳钢铁厂的收购行动!”   看着两人都不说话,谭延闿笑着说道:“陶斋兄,当初我曾与你和杏荪兄说过,能够分给你们两成的股份,当然若是广东商团放弃的股份你们若是有意也是可以收购的,可惜现在陆羽兄也同样有意于钢铁厂,那按照我们当初的协议杏荪兄也只能够占据两成的股份了,这样一来正好是你们两人平分剩下的股份,两位看看这样安排如何?!”   “可是陆羽兄还暗中收购了另外两人的百分之四的股份,这样做可不好吧!”郑观应冷冷地说道。说实在的,郑观应心底还是非常惊叹这个神秘的伍轩仁的财力的,要知道全部是现银收购股份,还要以后按照股份比例再进行注资,如果平分股份的话,那就意味着一次性注资一百多万两,收购后注资更是以十万两来计算,什么时候中国的有钱人这么多了?!   “陶斋兄也不曾打过这百分之四的股份的主意么?做生意么,手快有手慢无,若是陶斋兄他日能先我伍某人一步,我伍某人也是认了的!”伍轩仁不咸不淡地说道。说起来通过几天的相处,伍轩仁对于郑观应还是心生敬意的,敢于和实力雄厚的洋人大公司泾渭分明的大打商战,以此来迫使对手接受自己的条件,这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勇气的,而且这几天来郑观应对未来局势很多判断都是和谭延闿类似的,这对伍轩仁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惊奇。   “呵呵,陶斋兄、陆羽兄,你们就不要再挣了,这样吧剩下来的百分之四十一陶斋兄多领百分之一,算在我给杏荪兄赔罪的,这样如何?!”谭延闿笑着说道。   郑观应见此站起身来说道:“不敢!不敢!陆羽兄说得好,手快有手慢无,只要组安能够将那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分给在下就足够了!”   “这就好了,做生意不就是和气生财么?!虽然在下占有半数以上的股票,但论经营管理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二位的,今后钢铁厂的运营生产,小弟就委托给两位兄长了。下一步就是清查所有钢铁厂的账目,将所有的蛀虫全部都给我挖出来,不管他们的后台是谁,我不把他们弄得倾家荡产我随他的姓!”谭延闿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郑观应已经觉得自己的心底结了一层冰一般。   “说实在的,这四百三十万两确实是有些贵了,前几日陶斋兄还曾说过这些设备若是他们来购买,最多花上六成的银子便可以买回来,算算我们白白送出去将近两百万两银子呢!”伍轩仁淡淡地说道。   “哼哼,陆羽兄放心好了,这钢铁厂刚收购进来我们正好缺银子,这个窟窿就由他们来补最合适不过了……陶斋兄,现在钢铁厂设备上还有些问题,还需要你找人带着铁矿石到西方列强国家化验后采购相应的设备;另外还需要一支探矿队,是专门找煤矿的探矿队,我倒是有个地点可能蕴藏大量的煤矿……这两件事关系到钢铁厂重组后能否尽快投产的关键,当然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这些就是陶斋兄和陆羽兄所要顾及的事情了。”   “组安,那个煤矿……”郑观应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谭延闿站起身来笑着对他说道:“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江西萍乡会有我们所需要的煤矿,这件事陶斋兄事不宜迟尽快去办好,等煤矿有了着落后,估计卢汉铁路的事情也就该有着落了,钢铁厂也就必须开工了。这时间说起来不短但绝对算不上够长,事务繁多就辛苦二位了!” 第一百零五章 北上   以谭延闿为首的收购团体通过电报等工具,通过在广州和上海的钱庄调拨资金。对于收购汉阳钢铁厂,他们都是事先有过预估的,实际收购价格比他们估计还要低了二十万两,而股份份额也都是确定好的事情,所以一旦收购协议完成,参与收购的各家股东就会将早就准备好的资金通过设立在全国通存通兑的大票号转账给湖广总督府衙,在得到张之洞的最后确认后,光绪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汉阳钢铁厂正式由官办一步到位的改为商办,连中间的“官督”都给省了。   谭延闿没有等到最后成交的哪一天,早在前两天的时候,谭延闿和前汉阳钢铁厂总办蔡锡勇登上了前往上海的招商轮——蔡锡勇是去上海治病,而谭延闿则是从上海转船继续北上天津,然后再马不停蹄的前往北京,在那里将会有一场关系到他命运的考试举行。   盛宣怀果然是够给面子,居然将“海宴轮”派出来专门送谭延闿北上天津,谭延闿也无心推辞,对他而言能够快点赶到就快点,自己也是不时的翻翻书装模作样一番——他有着强悍的记忆力,手里拿书和没有拿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对于科举考试谭延闿并不担心,考什么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主考和朝廷里面的局势如何,这才是关键的。   科举考试这样的主观性极强的考试,你不要想着去得第一,也不要认为自己用功多就一定能够考上。谭延闿非常鄙视那些皓首穷经的老考生,考了一辈子的科举考试,都不知道自己在考什么。像这种主观性占主导地位的考试,最重要的是将主考的官员来路弄清楚,与其临考前去费尽精神来押题,不如好好做做情报工作,将主考官员的祖宗十八代给挖出来,从各个方面来分析主考官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有什么爱好,政治主张是什么,最喜欢看的是什么字体……   只要能够考会试的都是举人,能够考过举人的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就算谭延闿记忆力超人在某些方面相对于老考生而言还是有很多不足的。不过这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别人专研四书五经,他去钻研主考官员。谭延闿认为只要基础掌握好了,平时多用用功也就够了,如果看谁读书读的好就可以金榜题名的话,那科举考试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出现了,至少他的老师王闿运也就不会顶着湖南大儒的名头却连个进士都不是。   有谭钟麟在直隶总督位子上的关照,朝廷会试大考的主考官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探听清楚,四位大主考分别是协办大学士裕德、管学大臣张百熙、工部尚书陆润庠(xiang,音同“祥”),法部尚书、政务大臣戴鸿慈。按照“光明正大”的次序,分别来取头四名。其中最为难得的便是管学大臣张百熙是湖南长沙人,他虽然官位没有裕德高,但张百熙却比裕德先进翰林院,科场素重辈分,裕德在私底下还是要称张百熙一声老前辈。   张百熙在主考大臣中虽是“大”字取第二名会魁,但是以他的身份必然顾忌到家乡在二百多年中没有一个会元的事实。根据谭钟麟的揣测,这一次大考四个主考官中间不像上一次翁同龢那一届这么复杂,四名大臣之间算是一团和气,只要谭延闿的卷子够出色,张百熙虽然看不到谭延闿的名字却可以知道这份卷子的考生籍贯是哪里,那样一来张百熙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裕德调卷——这中间关键是谭延闿的卷子必须能够入张百熙的法眼才可以,否则张百熙也拉不下这个老脸向后辈求情。   而张百熙这个人多少和王懿荣有些类似,属于那种比较开明的清流派,他们并非沾着“洋”字便反对,对于发展洋务甚至还是支持的态度,但是反对浪费而已。这个人从仕经历也非常清晰明了,快三十点了进士进入翰林院,此后就一直担任这个清贵的位子,门生众多却不多事,看不过眼的事情他也会上章弹劾,不过就是不那么激进罢了。   “组安,这次会试就先用你的馆阁体来答卷。你的字是好的,除了翁书平之外为父还没有见过哪个人写颜体比你更好的,黑大光圆、宝色内含,最是能写大卷子,这样一份卷子交上去广看这气势,只要张百熙的一双眼睛没瞎,他是绝对先挑你的卷子来看的……我们先将会试这一关过去再说,等殿试的时候你再使用‘细笔’,明白了么?!”谭钟麟笑着说道。   “孩儿明白了!”谭延闿恭敬地回答道。他以为自己够能走偏门的了,其实他老爷子比他还狠,就连字体上也要严加要求,不过这不是为了谋求美观,老头子虽然喜欢翁同龢那一手颜体字,连带着自己也要玩命练颜体,这种字放在会试绝对是通杀考官的笔体,但是放在殿试就等于去找死了——殿试有八位阅卷大臣,他们要进呈十份卷子由慈禧太后过目,慈禧太后最得意的事情便是趁着高兴的时候来个“福”字送给看得过眼的大臣,那是一笔“细笔”,而最招老太太恨的景仁宫那位偏偏还是一手“重笔”,所以在殿试中千万不能犯这样的白痴错误,殿试阅卷大臣呈送上去的,重笔几乎绝迹,除非那张卷子极为出色才可以——老太太就好这口,上下官员都知道,可惜考生不知道……   谭钟麟是晚清清贵,平时得到慈禧太后赐字也不少,可惜大都收藏在家乡荷花池的“赐书堂”中,为了临时抱佛脚,他特意在交接直隶总督权力后招李鸿章索要了几幅慈禧太后的赐字,李鸿章自然知道这完全是为了谭延闿考科举,所以未曾多言便将手中存放的慈禧太后赐字一股脑的全借给了谭钟麟。   李鸿章虽然不值钱了,但是谭延闿却知道历史上的李鸿章在甲午战败隐居后,还受到了俄国的邀请参加俄皇的嘉勉仪式,从而游历西洋列强国家,声望也随着这次出行死灰复燃。所以谭延闿曾建议父亲尽量满足李鸿章的任何要求,同时也将李鸿章的北洋幕友堂全部保留了下来,不管这些人有没有用先接收下来,算是卖给李鸿章的一个人情。   官场是最能够体验世间人情冷暖的地方,李鸿章在举国皆骂他是“国贼”的时候,谭钟麟的一些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发出“知少荃者文卿也”的感叹。此时李鸿章不仅承受着外面巨大的舆论压力,而且自己身上也是麻烦不断——因为李鸿章一时兴起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因而到了被英法联军烧毁的圆明园走了走,却没有想到被翁同龢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因此被弹劾“擅入圆明园禁地游览”,光绪皇帝下旨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这让李鸿章感到莫大的羞辱。   其实去圆明园游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人都去过,李鸿章一去就马上出了麻烦,最根本的原因除了他现在是举国舆论的焦点之外,还因为在前段日子李鸿章拒绝了翁同龢的“好心”——翁同龢派文廷式前往李鸿章暂居的贤良寺,试图说服李鸿章既然撂挑子不干了,不如自己辞去大学士的位置留给翁同龢。李鸿章当时身体好转,但举国舆论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七十老翁蒙汉奸之恶名,几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势,这个时候文廷式来转达翁同龢的“好心”,结果李鸿章吐了一口血后将文廷式大骂回去,并且表示自己只要一息尚存,翁同龢就别指望能够当上大学士,永远也别想成为真正的宰相!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谭钟麟对着谭延闿只摇头,说道:“以前从请张学醇出山的问题上看得出翁书平不如孙寿州,但是合肥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常熟依旧不罢手几欲为宰相之名逼死合肥,实乃真小人!”   谭延闿也没有想到李鸿章甲午战败会成这个样子,要知道现在的《上海条约》远比历史上的《马关条约》对中国有利的多,就这样李鸿章还是被弄得要死要活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谭延闿不敢想象历史上李鸿章前往马关和谈之时被日本浪人开了一枪后签订空前无比的耻辱条约回到中国后将会怎么过,也真够难为这个老家伙了。   不过相对于李鸿章的悲惨境遇,翁同龢的举动彻底让谭延闿失去了最后一点犹豫:“父亲,常熟老翁如此对待合肥,这甲午战争中我们也是得罪了那个老家伙的,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遭了此等小人的暗算……”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翁书平现在看似很风光,不过里面已经传出话来了‘今日令吾不欢者,吾将使其终生不欢’。翁书平在战争时老是给合肥下绊子,却没有想到合肥的催款成了他的催命符!现在算是站到最顶峰了,剩下来就是走下坡路了,不用我们出手,后面自然会有人按耐不住的!”   谭延闿点点头,慈禧太后这句话在近代史上是非常有名的,不过他却不知道这话是冲谁说的。不管怎么样,像翁同龢这样杀伤力巨大的人物,最好还是让他离得越远越好,既然是政敌就不能对对手有任何怜悯的心思,不然倒霉的还是自己。   “汉阳钢铁厂那边已经基本上弄好了,张南皮等人都是皆大欢喜。盛宣怀已经暗中使人在《字林西报》、《北华捷报》上为卢汉铁路造声势了,这边就等父亲和南皮联合上书了……”谭延闿说道。   “这件事你算是费尽心思了,卢汉铁路这件事恭邸已经点头了,朝廷也是为转移和约引起的公愤而想办法,卢汉铁路的奏章正好可以满足吸引视线的作用,朝廷通过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这铁路怎么个修建法,国内恐怕无此能力,要用洋人恐怕也是很有问题,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修建铁路涉及到方方面面,首先是修路的技术问题,聘任洋人工程师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孩儿建议修铁路的总工程师应该是中国人!一来可以降低洋人对这条铁路的窥伺之心;二来也是振奋国人之气,弥补因为甲午战争所造成负面影响……”   谭钟麟皱了皱眉头说道:“组安,你这样的想法很好,如果能够实行必然会得到朝廷的应允,不过关键是你能够找到能堪此大任的人选么?在中国谁能够担当修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   谭延闿说道:“孩儿知道一个人,他也许有这个能力,但是必须给孩儿一点时间来寻找此人……”   谭延闿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詹天佑。谭延闿相信当今中国只有他才可以承担这项艰巨的任务,在这个时代的科技人员中,唯有这个名字在百年之后依旧成为中国铁路的代名词,詹天佑已经和中国铁路连接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在科技全面落后于世界水平的当今中国,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名字。谭延闿需要詹天佑来办一件超越历史上詹天佑所干的伟大事业——成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这样一来卢汉铁路将会成为超越汉阳钢铁厂的存在!   “人才总会有的,不过除了人才之外还需要有银子才可以,否则一切都是虚的,孩儿关心的是朝廷有没有这个能力来修建卢汉铁路?为此孩儿也想了一个办法——集资招股,朝廷可以以十年到二十年的运营权出售给这个铁路公司,孩儿相信朝廷可以不用出一文钱便可以得到这条铁路……”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甲午战争三千五百万两的赔款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是沉重了些,倒是也能够还的清,但是张南皮在当初预计铁路造价的时候估计是四千万两要用四五年的时间才可以修成,这比甲午战争的赔款还要多,恐怕有些困难。如果按照组安的你的设想,这应该不存在什么困难的……你该不会是想要掌握这条铁路的运营权吧?!”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孩儿正是有此想法!”   谭钟麟有些惊讶地说道:“若是几百万两想必也难不倒你,但是这四千万两,想要握住这条铁路的运营权,恐怕也要有两千万两才可以支撑的住,这可不是儿戏!”   谭延闿说道:“父亲,用不了一年孩儿将会完成咱们谭家在海外的立足之所,同时也会得到一笔巨额资金,其数目完全可以让我们谭家自己来修这条铁路都可以!再者说来按照张南皮的估算,以四年为限来修这条铁路,每个月要用掉近八十万两,孩儿有抵羊纺织厂,现在还有汉阳钢铁厂,尤其是铁路所用铁轨皆是出自汉阳钢铁厂,这样一来抵羊纺织厂每月出二十万两,汉阳钢铁厂估计亦不是一个小数目,合起来每月提供四十万两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卢汉铁路所经过的地产,孩儿已经通过舅舅暗中收购了大半,现在还在紧张收购中,这地皮一倒手翻上两三番甚至是四五番都不是问题……”   谭钟麟听后呆住了,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三儿子非常非常的有才干,才学、科举、权术都是上上之选,而且更会赚钱。以前谭延闿搞出那个《强学文摘》不仅没有赔本,每个月居然还有数千两银子的收入已经够让谭钟麟惊讶的了。后来的抵羊纺织厂更是让他吃惊,先前以为一年有个几万两银子也就不错了,但没有想到一个月便可以轻松的弄到近三十万两银子!   谭钟麟不是没有见过银子,他一生为官清廉,虽然为了给儿子创造机会也是贪了不少,可是那都是宰贪官的不义之财,都用在实处上算算也是劫富济贫了。不过谭延闿这样像滚雪球一般,产业弄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惊人,前几个月可以撬动几百万两的汉阳钢铁厂,到现在居然可以操控造价四千万两的卢汉铁路,甚至是在国外有了什么产业,以至于可以买下卢汉铁路,这就实在是超乎谭钟麟的想象力了——不是惊讶,而是震惊! 第一百零六章 公车   惊讶归惊讶,这几年来谭延闿已经给谭钟麟太多的惊讶了,再多上一两条也不足为怪。谭钟麟并不是那种将孩子捆在裤腰带上的父亲,只要不造反他都可以忍受,况且孩子的本事越大就让他越高兴——官宦家的子弟自幼养尊处优,有几个能够独立门户干出一番事业的?现在看来已往同僚口中的那些年轻有为的官宦子弟跟自己的儿子相比起来,就犹如草包一般。至于造反,谭钟麟是不会相信自己儿子会造反的,谭延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虽然有些产业操作上的事情他是不愿意过问的,但儿子除了开始筹谋之外,后续都是交给有相应能力的人去实际操作,这点很让谭钟麟满意。   谭钟麟漫不经心地问道:“组安,你难道还要打洋人的主意么?在海外什么买卖居然能够获利这么多?”   谭延闿笑着说道:“父亲你还记得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中有个伍轩仁么?他就是当年广东十三行中排行第一的怡和行伍家的后人,现在在美国发达了,孩儿就是想要借着他们伍家的力量在美国开展一些产业……我们不图他伍家的产业,也不占他们的便宜,而是平等的合作,我需要他们伍家在美国的力量来保证买卖的顺利进行,他们则和孩儿一起分享买卖带来的利润,双方各取所需。至于什么买卖这么有赚头,呵呵,说起来这东西父亲可能不太了解,宋人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曾经描述过一种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黑油,可以燃烧,取名为石油,孩儿要做的买卖便是石油生意!”   “什么生意不重要,只要是正经生意就行了,这些你自己看着办,为父也相信你自己有分寸……”谭钟麟似乎有些累了,懒洋洋地说道:“不过你要切记,现在因为李鸿章月前弄得那个《上海条约》,京师这段时间非常不太平,加上眼前正是各地士子进京会试之期,半个月前有些士子集合起来弄了一个公车上书,动静挺大的,很多士子都签了自己的名字……”   “嗯?公车上书?!”谭延闿的注意力立刻被谭钟麟所说的话给吸引过去了。   “都察院没有理会,说是公车上书,其实也不算是,他们只是简单写了几个反对签约的条陈,然后后面落上了几十个士子的名字,后来又有不少士子到处联络,增加了一些,但相对于聚集在北京等着会试的举子数量来说还是比较少的。呵呵,湖南的举子也都找上门来了,来得是一个叫任锡纯的举人,说话举止都挺得体的,可惜!可惜……”谭钟麟说着就叹息起来了。   “是可惜了!他们都是读书人的种子,可惜是不辨形势,不明内里,不仅于事无补还将自己的前途也赔了进去……”谭延闿也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一拖再拖,在广东磨蹭够了还去了武昌,在会试之前不到十天才到北京就是不愿意碰上公车上书。   谭延闿原以为半路上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还以为历史上康有为和梁启超所发起的“公车上书”没影了,但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是发生,不过好像规模比历史上的要小得多。听谭钟麟这语气,公车上书的参与人数不过才一两百人,这相对于上千准备考会试的举人数量而言,好像少了不少,历史上的数据好像是一千多人的。   “那个任锡纯倒是个人才,见你不在便对为父说了很多……很在理,不过连都察院的翟鸿禨这样的清流都对此退避三舍,为父又岂会有所言语?若是放在四十年前碰上了这些事,说不得为父也会随他们到都察院请愿,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谭钟麟有些叹息地说道。   “这次会试主考是裕德和张百熙之流,并非徐桐等迂腐之辈,对于这些学子会试应该不会太大影响的,只是怕在殿试上碰到一些人,不过好歹只要合格也是点了进士拿不拿状元也就无所谓了……”谭延闿见老头子颇有些伤感,便出言安慰道。   “组安,这《上海和约》到底还是皇帝没有用玺,朝廷内外也都争执颇多,合肥回来后是在西暖阁跪了半天,只是力劝用玺将和约生效,军机处诸人除了翁同龢与李鸿藻之外,皆都请用御玺……你说句实话,这和约是非签不可么?”谭钟麟有些期盼地说道。   谭钟麟虽然没有像谭延闿这样在甲午战争中参与的多,但是他也曾是清流出身。说起来真正的清流官员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固执,不过谭延闿可以理解清流官员,尽管在某种角度而言清流官员是他在政治上的潜在敌人,不过就他所接触的王懿荣这种非常纯粹的清流官员,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好感——他们是一群正直的知识分子,就是在某些时候看不清形势而已。   父亲的问题让谭延闿沉思良久,最终谭延闿还是摇摇头说道:“其实这是日本最大的让步了,与其说是那四艘战舰带给他们的压力,倒不如说是列强对他们有着现实的威胁!精明的日本人应该可以看得出,北洋水师经过三次大战之后,水师最优秀的海军将领,尤其是那些‘远’字号战舰上的管带,除了叶祖珪、林泰曾、邓世昌还活着,方伯谦疯了之外,其余全部阵亡,战舰现在还开得动的就剩下靖远一艘。战舰到还是小事,关键是缺乏高级将领还有合格的水兵,北洋水师幸存下来的水兵也可以,但是操纵像白朗古这样的战舰他们还很欠缺,要知道以前一些重要位置还都是洋员来操作……反观日本他们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虽然他们战死的高级将领也不少,但是他们有着比北洋水师更加完备的军官培养流程,除了原本的二线战舰军官可以补充到一线来之外,他们还有大量的后备军官,若是白朗古这样的战舰被日本买去了,他们有着操作此类新型战舰的丰富经验,可以立刻上手形成战斗力,而北洋……半年之内不可能对日本怎么样的,反而还要防备日本战舰的袭击……”   谭钟麟点点头,儿子说的这些他是不太懂的,不过他知道北洋水师里面确实有不少洋人来操纵战舰,而日本的战舰大多比北洋水师的战舰要新,像白朗古几乎就是日本吉野的翻版,白朗古对于日本人来说不过是另外一艘吉野罢了,可是对于北洋水师来说可是全新的战舰。   “组安,你说日本人怕列强为父是信的,列强不都是保守中立么?”   “哼哼,它们会保持中立?也许会吧,不过日本人是不会将自己的国运押在这种模棱两可之间的猜测上,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对于那四艘战舰倒不怎么担心,对于鸭绿江的刘铭传更不会在意,他们最担心的便是遭到列强的军事干预!湘淮两军怎么样,恐怕日本人比李合肥自己都要清楚,日本在战前在中国散布了大量的间谍,就连天津机器局总办明知道日本是北洋大敌还照样走私军火给日本,再加上朝鲜淮军土崩瓦解,若不是刘铭传到的及时,恐怕盛京都给弄丢了……”   谭延闿不屑的说着,不过半天发现自己走题了便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在上海和谈之时,李经方曾经发来电报说陆奥宗光拒绝了俄国喀希尼提出的要保证‘俄国在朝利益不受损失’……俄国在朝鲜哪里有什么‘利益’,不过是战争之时孩儿建议用朝鲜的一个出海口换取俄国人的帮助,俄国人为正在修建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想这个出海口都快要想疯了,大清在朝鲜一败涂地让俄国人的出海口也成了泡影,俄国人便想着法去赖日本人去了,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陆奥宗光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李鸿章和俄国人私下里达成的口头协议,不过俄国人突然出手让日本人一日三惊,担心如果再这么下去会惹怒列强、至少是俄国出兵的危险。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英国公使金登干好像无心的提出了关于英国认购日本战争债券偿还方式的问题,金日元因为中日两国海战和朝鲜战局的缘故,与白银兑换的价格从一点五降到了将近二点五的水平,英国人怕吃亏才会有此一问……”   “父亲,是孩儿建议李经方带陆奥宗光上舰参观,以增大日本的压力,不过陆奥宗光却借着这个机会将赔款从五千万两调低到了三千五百万两,这不过是借坡下驴而已。列强到底会不会出兵干涉,孩儿无法估计,但是在上海陆奥宗光和随后到来的伊藤博文确实是受到了列强似有似无的压力,再加上列强在这个时候不断的向远东增派战舰,尤其是俄国派出的战舰数量几乎是战前的一倍还多,现在飘在远东海面上的俄国主力战舰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已经超过了英国。日本和俄国在朝鲜问题上形成争执,日本人不愿意将到嘴的肉吐出来和俄国人分享,这就更加加剧了两国之间的敌意,所以日本以举国之力发动战争最终以尽快达成和约为主结束了战争。”   在甲午战争爆发后,列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到了远东,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便是俄国和英国。在战争前俄国在远东的舰队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吨位上都远逊于英国,可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尽管英国派出了六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开往远东,但俄国则是大举增兵远东——主力战舰数量增加一倍,而吨位平添三倍有余,这两个数字之间的不同说明俄国人派来的舰队毫无疑问都是质量非常高的战舰,尤其是那艘排水量达到一万吨的一等铁甲舰,这是中日两国主力战舰都望尘莫及的。出于俄国人的贪婪,日本人虽然拒绝了俄国的要求,但是依旧心理上退缩了……   谭钟麟点点头,听了他儿子的解释后,总比听那些大臣人云亦云要好得多,毕竟儿子在这次战争中参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评判起来更加令人信服。   谭钟麟苦笑地说道:“组安,最近很多大臣都在上书反对在《上海和约》上用御玺,希望能够继续与倭人作战到底,也有不少大臣到为父这里来,希望能够联名上书……为父在这个时候接替李鸿章成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是时候啊!”   “至于皇帝签不签《上海和约》,这恐怕里面会涉及到宫闱内事……清楚形势是一回事,面对现实是另外一回事,国人愤慨固然是大势所趋,不过掌握御玺的却不一定是皇帝……”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谭钟麟听后沉默了,说道:“组安,你迟迟不回京师逗留广东、武昌,也是为了躲开任锡纯这样的人吧?!”   “《上海条约》适逢京师会试,面对这样一个空前耻辱的条约,读书人若不有所举动是不可能的。孩儿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统的读书人,事有经权通变,对此也就有了合肥和常熟之别。合肥固然有错,但常熟岂能无过?!更何况合肥、常熟不过是棋局中的两枚棋子罢了,何去何从依旧操于对弈者之手,孩儿不愿面对任锡纯等人,不过是不想做这棋子任人摆布罢了!”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你还可以躲,但为父是怎么也躲不掉的,这个棋子为父是想当也得当,不想当也要当!”   “沈文定公曾有句话:‘仗总是要打完的!’,不过在孩儿看来这句话并不正确,同治三年合肥曾书信于恭邸和文祥:‘鸿章窃以为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鸿章以为中国欲自强则莫若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若觅制器之器,师其法而不必尽用其人……’甲午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输了,但我们必须准备好下一次,下一次我们要把国运抢回来!”谭延闿双眼坚定地说道。   谭钟麟听后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是为父已经老了!合肥此言胜为父多多,组安此言胜合肥多多。为父此生纵然比不得南皮、合肥,空座这直隶总督,但终归有个儿子能够胜过他们,为父也就知足了!”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三日,紫禁城内年轻的光绪皇帝在歇斯底里的发泄了数天之后,最终在群臣的催促之下,几次哭闹还是在《上海和约》上加盖了御玺,至此《上海和约》正式生效,甲午战争算是花上了一个句号。   就在《上海和约》加盖御玺的第二天,直隶一带狂风暴雨倾泻了三天三夜,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电线杆被吹倒,农田屋舍损毁严重……突如其来的暴雨所造成的种种灾害结果陆续被传进了紫禁城,满朝文武皆无人色……   三月十日,就在会试大比的前两天,四百五十七名来京参加科举会试的各省举子再一次联名上书,康有为主笔洋洋两万余字《上今上皇帝书》被递到了都察院,要求毁约集全国之力与倭寇周旋到底。在京师的大街上只要有官员的马车轿子经过,便会有众多举子围上去垂泣请命,力拒《上海和约》,惹得街市上众多百姓围观,以至大街小巷皆不能行。   这些举子们现在仍然不知道光绪皇帝已经在和约上签字盖玺,军机大臣孙毓汶、刚毅和徐用仪在得知举子们再一次发动了声势更加浩大的公车上书之后,立刻派官员前往都察院,严禁接受上书。孙毓汶等举动被举子得知后,立刻号召起来要大闹孙毓汶等官员的府邸,吓得都察院官员连忙劝阻,以和约签字用宝为由,好歹劝阻了举子们的过激行为。至于孙毓汶在得知情况后,吓得立刻称病紧闭宅门自此不再上朝。   因为谭延闿的特殊地位,联名上书的举子第二次找上了谭氏在京城的住宅,希望能够请到谭延闿这样曾经深受太后和皇帝共同赞赏过的举子一起来联名上书,以此增强号召其他举子的声势。不过此时的谭延闿已经住到了城外的灵寄寺去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士子,他们是对的,而我也是对的,在这件事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怪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我更多要为以后去努力……”谭延闿落寞的对着方榕卿说道,而妻子紧紧攥着他的手…… 第一百零七章 前途   就在中国北京愈演愈烈的公车上书的同一天,俄国政府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外交大臣罗拔诺夫在会上反驳了“与日本保持良好关系”的主张,他说:“在任何情况下,不能指望日本的友谊,它不仅对中国战争,还要对俄国战争,以后会是对全欧洲,日人在占领朝鲜以后,决不会止于此,无疑将向北推进殖民。”   拥有很大权势的财政大臣维特发言说:“日本之进行战争,是我们开始建筑西伯利亚铁道的后果。欧洲列强及日本大概都意识到,不久的将来就要瓜分中国。他们认为在瓜分时,由于西伯利亚铁道,我们的机会便大大增加。日本的敌对行动主要是针对我国的,假使日本占领朝鲜,对我们将构成威胁,以后大概会引起朝鲜的全部归并日本……我们应坚决声明,我们不能容许日本占领朝鲜,假使不履行我们的要求,我们将采取适当的措施。”   维特还明确的指出:“这样我们就成为中国的救星,因为中国的满族统治者的发祥地就在与朝鲜一江之隔的盛京,正如同中国人固执的认为修建经过祖先坟墓附近的铁路会给他们带来厄运一样,中国的统治者是不会允许日本人的武力如此靠近他们祖先发迹的地方。中国会尊重我们的效劳,因而会同意用和平方式修改我们的国界。”   大臣们还考虑到,一旦日本拒绝撤出朝鲜,则由占有优势的海军先对日本开始行动,以便使陆军有时间准备就绪。最后,会议以维特的意见为基础作出了结论。   罗拔诺夫虽不相信与日本有友好关系,但也担心引起对日战争,故迟迟未将会议记录上奏。五天后他将会议记录送请尼古拉二世批示,沙皇命于十七日在皇宫里再召开一次会议。参加会议的除维特、罗拔诺夫外,只有陆军大臣万诺夫斯基和海军元帅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会上,维特对特别会议的结论进行了解释,在这次会议上除了维特之外其他人很少说话,甚至是没有说话,维特赢得了沙皇的支持——这是俄国在随后的几年中对外关系的一次非常重要的转折。   俄国外交大臣罗拔诺夫对于当今世界国际关系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他反对与日本友好是出于帝国在远东殖民政策的需要。俄国在战前的远东政策对于中国的防范程度远高于日本,只有最近几年日本在朝鲜问题上过于活跃才引来了俄国对它的关注,不断的上升其敌对指数,最终在战后鉴于中国和日本在战争与和谈中的表现,将日本确立为远东第一敌手,其对华政策由防范演变成了联华。   罗拔诺夫和维特对日本的态度和顾虑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在于对于国内环境恶化的评估上。显然罗拔诺夫显得更加悲观一些,虽然帝国在远东战争爆发后,派遣了一支目前为止远东最为强大的舰队,但罗拔诺夫不认为这支舰队能够让日本退缩,倒不是因为日本的军事实力,而是因为俄国在远东推行殖民政策的老对手——大英帝国。   各国驻华在北京的公使在第一时间获悉大清帝国皇帝已经在《上海和约》上签字用宝后,很快这个消息被扩散到全世界。甲午战争的焦点从中日两国转移到了欧洲,各国列强出于本国的利益或是殖民需要,对中日甲午战争的过程和所引起的后果,如同俄国一样纷纷召开特别会议,以便讨论本国日后在远东的各种政策和方向。   天还没有亮,四周都是黑沉沉的一片,远远可以听到谯楼传来的四更鼓声,就在这个时候谭延闿和方榕卿早早的就到了顺天府贡院的大门前。在这京城边缘寒冷而显得空旷的贡院门前,谭延闿可以看到不断的有人匆匆而过,而贡院的门前站满了和他一样准备进场考实的举子,人手一盏的油纸灯笼将贡院门前宽阔的场地上照耀的一片昏黄。   “黎明前的黑暗啊!”谭延闿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心中不由得生出这么一种感受。场中的举子虽然马上就要接受这场关系到他们个人命运的考试,但是他们所谈论最多的话题并非是会试,而是前几天的公车上书事件,其中人群聚集的最紧密的一群核心便是发动公车上书的核心人物康有为和梁启超了。   对于康有为和梁启超,谭延闿前生的记忆可是印象深刻,他心中非常明白,这次公车上书也是这两位近代史上颇为著名的人物出现在这个大时代舞台上的处子秀。由此为开端他们的命运将会发生巨大的转折,这个转折不仅深刻的影响了他们自己的命运,还使得一些人脱离了原本平庸的人生轨道,走向了一条更加让人热血沸腾的道路。康有为和梁启超,还有他们的跟随者,不管他们日后是志同道合一直到最后,还是中途分道扬镳,他们日后的奋斗同样也深刻的影响到了这个似醒非醒的老大帝国的前进方向,成为了开启大时代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因为天色比较昏暗,梁启超和康有为周围聚集的举子人数也比较多,所以谭延闿并没有凑上前去看看这两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到底长得什么样。   “也许是我太过懦弱了吧?!”谭延闿突然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   方榕卿也许感到谭延闿的落寞,便紧紧地攥住他的手轻声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夫君志向与之不同,自然当有取舍,有的时候退步走开并不代表懦弱,而是为了日后更加坚强!”   谭延闿听后不禁惊异地看着方榕卿,他很难相信这是方榕卿能够说出来的话,这话的语气倒是像他前生时代中女友安慰受挫的男人所说的鼓励重新振作的话。他微微摇摇头说道:“是为夫太过懦弱了,没有勇气和他们站在一起来面对国家所遇到的重大挫折,也许这一切也有改变的余地,只不过为夫缺乏屈原那种‘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勇气罢了……”   方榕卿听后也开始沉默了——她的父亲谭延闿的岳父,四川总督方汝翼也在上书朝廷,希望能够再与日本重开谈判,以此尽力削减《上海和约》的赔款数额,并且争取大清帝国在朝鲜的利益,尽量限制日本在朝鲜的驻军数量,以保证大清盛京的安全。   方汝翼也曾经给谭钟麟来信,希望他能够以疆臣之首,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身份向上进言,以期待能够毁约与日本展开和谈或是干脆举国之力再战日本,使用武力迫使日本人将谈判和约的价码给降下来。谭钟麟也非常重视的使用电报拍发了一篇长达两千余字的报文,毕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兼亲家公,别人的态度他可以忽视,方汝翼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尽管委婉的拒绝了方汝翼的要求,不过在谭延闿的建议下,谭钟麟决定还是和方汝翼联手上了一道奏章——希望与各国列强加强接触,以现有的军事态势借各国列强内部意见不统一和某些列强国家对日本的不满,来共同向日本施压,迫使日本在朝鲜问题上做出一定的让步。   对于这种让步所能够达到最好的结果便是,让朝鲜成为中国和日本的缓冲余地,大清帝国朝廷能够和日本共同分割朝鲜,双方共同在朝鲜驻军,分别以汉城和平壤为标志代表两国在朝鲜的势力范围。而大清帝国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向各国列强开放自己的权益,比如说给俄国一个合适的出海口,给美国、英国、德国、法国以同等的国民待遇,甚至是超国民待遇,包括各种矿产、铁路、航运等等全部完全开放……最为底线甚至可以将属于大清帝国的朝鲜势力范围分割成一块一块,名义上是属于大清势力范围,但是实际上是各国列强在朝鲜的大小不等的租界式殖民地!   在谭延闿看来想让日本在赔款问题上做出让步是不大可能的,日本为了发动这次战争所耗军费在他看来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他不知道日本大藏省是不是将日本海军的损失也计算在内,但是就他的初步估算,日本的军费绝对不在三千万两以下,更何况战争看得到的人员和舰队损失不算,就是战争胶着造成日元大幅度贬值已经足以让日本元气大伤了。虽然谭延闿不指望日本能够对战争赔款做出让步,但是他却希望能够完全以白银而不是英镑来偿还赔款——白银对外汇的比价正在逐步降低,白银的贬值会让大清赔偿日本政府的战争赔款形成隐形的增多,尽管这个幅度对谭延闿来说很难估算,但是哪怕多增多一两银子他也不愿意出!   这是针对日本、俄国、德国所设下的一个巨大的陷阱,在谭延闿看来是非常有可能实现的,关键的便是让俄国和德国从中出力,而日本必须迫于压力答应才可以。日本在甲午战争中的战果远没有历史上这么大,这不是赔款缩水了许多的问题,而是日本没有进攻中国本土,战争态势处于胶着的态势,日本最终没有进行军事冒险怕的就是俄国出人意料的反应,派出到达远东的舰队规模居然超过了英国。   谭延闿就是试图让日本的战果再次缩水,而且顺便给俄国和德国弄个大坑让他们往里面跳——如果它们不往里面跳,等到后面就轮到中国要跳海了,旅顺和青岛的事情他还是非常清楚的。假如俄国和德国跳进朝鲜这个大坑,则在某种程度上降低青岛和旅顺的风险,而且也会成为中国在朝鲜半岛上对日本的天然屏障。等到了一次大战的时候,中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话,谭延闿会有八成把握让中国成为一个日本不敢招惹的国家,到那个时候现在和俄德两国所签订的所有文件在他眼中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   以前谭钟麟任闽浙总督和两广总督的时候天高皇帝远,只要应付好盘踞在香港的英国就足够了,但是现在老头子是直隶总督间北洋大臣,旅顺和青岛一旦出了问题,那老头子要担政治风险的,甚至背上卖国贼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张之洞就是因为青岛问题弄得灰头土脸,虽然没有被冠以卖国贼的称号,但是也是颇受诟病,连带翁同龢也在这上面栽了一个大跟头。   不过目前摆在谭延闿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解决自己的会试问题,湖南自古以来就是文风鼎盛,有清二百多年状元都有两个偏偏就是没有出过一个会元。这次会试虽然没有开考,但是凭借这解元的名头,谭延闿会试夺魁的热度一直就没有降温过,甚至有人放言假如谭延闿不能会试取元,那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就算得了进士也要再战会试……别人的期待是别人的事情,考会试是自己的问题,对自己期待最高的便是自己的父亲谭钟麟了,谭家这一脉人丁单薄,谭钟麟四兄弟只有他能够长大,而谭钟麟五子到目前为止连一个进士都没出,这固然是谭钟麟在某些问题上有些偏执,但事实摆在那里,谭钟麟为大清帝国清贵显耀的封疆大吏,五个儿子若是不出一个进士实在是脸上无光。   对谭延闿来说最为严重的便是他今天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父亲谭钟麟的基础之上的,谭钟麟是拿他当作家族的下代掌门人来培养的,对他而言最低限度也必须考取进士,否则很难说老头子会不会改变主意,将掌管家族的重任转移到他的两个弟弟身上,甚至是他的子侄辈上——长房的儿子谭继祖考取了拔贡,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谭继祖对谭组安的威胁可比什么袁大头等人要大多了。按照谭家的传统,三十不得进士则不会再去考会试,谭延闿还年轻在别人眼中还可以多考几次,但是他心中非常清楚按照前生的记忆,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百日维新可是坚决主张废除科举考试的,等到那个时候能不能考试还要看光绪皇帝的脸色,再说四年一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顺天府贡院地处京城西南隅,做为这个庞大帝国除殿试紫禁城之外规制最高的考场,这里的建造规制是极为宏大的,三座青石牌楼盘龙雕凤,各种祥瑞的图案比比皆是,谭延闿曾来过一次,不过现在是天黑看不清楚罢了。算算前生的谭延闿在北京带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发现北京有这么一个地方,就算除四旧也应该把房子留下来吧,可惜偏偏他记不得有这么一大片建筑的存在,唯一的解释便是毁于战火,有很大可能会是庚子事变的成果,中国人就算再红眼也很少那这里来撒气的。   “我相信我的夫君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会比那些人差的!”方榕卿看谭延闿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便指指不远处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康有为。   谭延闿听后不禁笑了笑,方榕卿这话似乎打消了刚才他的错觉,在他眼前的仿佛依旧是一个小女孩,说着一些负气的话一般。   天色稍微亮了一些,守门的差役开始大声吆喝,高声呼喝提醒现在是举子们入场的时间了,而陪同前来的亲友则必须远离贡院大门口阻碍举子入场。   谭延闿笑着说道:“今天入场,五天后才会是第三场试贴诗,等我出来最快也要五六天,前后要九天时间才会放榜,榕卿你就跟随赵叔先回去吧,灵寄寺里面的书稿文件都已经整理完毕放在马车上了,回去之后不要忘记放回书房,等我回去在开箱……”   方榕卿淡淡地说道:“窗下莫言命,场中莫论文。这会试时间太长了,夫君莫要太过操劳,提篮中除了笔墨纸砚吃食衣物之外,还有两包人参切片和一壶药酒,这都是劳烦赵叔用秘法调制的,比同仁堂的东西要好多了。夫君若是感到有些精神不济,便将参片含在嘴中,不消片刻就可以神清气爽;那药酒除了补身之外更能御寒,不过不可一次喝上太多,一小口就足够了……篮中吃食虽然比不得在家中,但最是提神解饿,因为加了中药,这些熟食可能味道有种药味,你先忍着些,等考完我再做几样精致的菜肴补偿补偿……” 第一百零八章 会试   一直以来方榕卿给谭延闿的感觉都是极为精明干练,虽然生活中不失温柔宁静,但像今天这样似乎老婆子一般念念叨叨还是婚后头一遭。虽然听着有些黏糊,但是在谭延闿的心中却是热乎乎的,心底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正在谭延闿走神的时候,贡院门口突然鸣炮三响——贡院的差役们在门口排成两列,大开中门放举子正式入场,谭延闿匆忙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进去考试了,天早发冷,你也赶快回去吧!”说完便转身向贡院大门走去,不过才刚走了四五步,谭延闿立刻转身跑回来,方榕卿还以为他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刚想开口询问,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紧,额头上有种湿润的感觉,她仿佛已经失去了自己思考的能力,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谭延闿已经头也不回地进入考场了,一时间在这传承前年的科举最高考场的门口,方榕卿仿佛已经痴了一般……   举子们都集中在贡院的大门口前,门前有一张刚刚被差役抬出来的书案,一个师爷模样的胥吏坐着,一边翻弄着手中的名册,一边报着举子的姓名和籍贯,旁边的差役可能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大嗓门,来充当人肉小喇叭的角色。差役每高声报出一个姓名,便有相应的举子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明到前排来交给差役效验,然后才会放进贡院。这个过程也是非常有说法的——俗称“开龙门”,所谓龙门就是“燕喜堂”大门两边的盘龙石柱,据说是乾隆皇帝专门请徽州石雕匠人仿造曲阜孔府的二十根石雕龙柱的一样的工艺。   和许多举子不一样,谭延闿直接通过“龙门”而下了考场,而别的考生还要想图个吉列,在一边摸摸用浮透混雕的手法雕刻的龙门。谭延闿虽然是匆匆而过,但也瞧得清楚,这龙门雕刻果然是受皇家之命弄出来的顶级石雕——他是不懂雕刻的,但是这龙柱雕刻端的神奇无比,龙柱上的龙不知有几条,但条条穿云向上,好似要逃脱石柱的束缚冲上天空一般,就是他这个外行也对此不得不赞叹不已。   “假如他日我若当权,定当将你好好保留下来……龙门?龙门!来日无多……”谭延闿冲着那些希望借抚摸龙鳞来获得好兆头的举子冷冷地笑了笑,对于科举考试他是绝对没有好感的,别的不说他本人也算是受害者之一——若是他过不了这关,那以后他只能走袁大头的路了,那还不知道有多么的坎坷,这真是“声名累人”!   首场照例是《四书》、《五经》,题目在谭延闿看来不算难,可能是朝廷受到了甲午战争不利的影响,在出题上也略微偏重洋务、强国等方面。这些命题大而空泛,对于这些整日皓首穷经的读书人来说,他们哪里明白洋务?强国不过是引经据典堆砌而成的空洞教条,没有半丝味道。   谭延闿对于洋务自然是非常熟悉的,不过他也不会涉及太多的内容,只是稍加一些实际的东西然后用经典来引述佐证——这样答题是迎合主考官们,你太实际了考官们的水平就不够;你太死板了,偏偏这些考官还都有些水平,糊弄他们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谭延闿不希望自己的试卷给考官带来争议,而是需要得到考官们的绝对认可,空洞无边的东西肯定不行,加些实际的东西正好能够满足考官的心理。   谭延闿坐在如同鸽子笼一般的考房中,在审好题目后便下笔如飞,不消一个时辰用极为正统的馆阁体满满当当的将试卷写完,中间没有一个错字也没有犯忌讳的地方。写完之后他坐在长条木板搭成的考凳上一运气将自己的脸色弄得苍白无比,额头上还有豆大点的汗珠,便高声喊道:“痛死了!痛死了!”   正在周围巡视的考官立刻跑过来问道:“谭公子,怎么了?!”   谭延闿听后感到非常诧异,便假装费力地抬起头看看对方自己也不认识,便含糊地说道:“肚子……肚子痛!”   那名考官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会出这种事?!谭公子,你试卷答完了么?!”   谭延闿费力地点点头说道:“答完了……”   那名考官听后摸了摸头上的汗说道:“真是老天保佑,谭公子你现在是忍着点痛再查一遍卷子,还是现在就交卷,下官好带您去议察厅,考生若是在考试中出了意外,可以交卷后到议察厅中处理……”   谭延闿貌似痛苦地说道:“交卷……”   那名考官便冲周围的差役说道:“快去禀报主考官大人!你快去找个郎中过来!你们几个赶快找副担架,快些抬谭公子去议察厅!”   谭延闿虽然是装的,但却在心中一直嘀咕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自己怎么会不认识?不过这小小的考棚他是不想待下去了,在进考场之前他早就做好打算,考生进了考场之后除非是自己放弃退出,否则是迈步出贡院大门半步的,自己装病不退出就只能够送到议察厅——这里是考生下场前搜身的地方,考试开始后这里也就成了考官们巡视考场之余休息的所在之地。   会试前后九天时间,发榜却是很快,会试结束后转天便可以得出最后结果了,这也是因为三场考试每考完一场考官便开始判卷,最后的试贴诗有三天时间,考生一般两天便可以交卷,就算交不了卷等足三天也不会给考官带来多少麻烦。谭延闿以自己的水平最多七天便可以完活,但是这七天当中让他窝在小小的考棚中,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过,那还不如杀了他算了——乡试的时候他就饱受折磨,这次会试他说什么也要想个办法过得舒服些,在打听好考场规则之后,无奈之下便想出这么一个装病的主意。   谭延闿装病到没有什么,但是可把这考场内外搅了个不得安宁——谭钟麟现在这么受宠,疆臣之首外加宠臣,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们谁不巴结着点?刚才那个考场小官便是存着如此打算,“光明正大”四个主考官在谭延闿被抬到议察厅之后,很快便过来探视,郎中也被请了过来——可怜那个郎中,把脉上一切正常,可是瞧瞧人家脸色苍白,虚汗直冒,这也不是装的啊,只得说谭延闿是痪了“肠痧”,受不得风寒。   说起来最为关心谭延闿的便是排名第二的主考官张百熙,都是湖南人,谭延闿这次会试夺魁的声望这么高,可是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患病,弄得这个老大臣比谭延闿他老爹还急。好在旁边的官员告诉张百熙说谭延闿的第一场试卷已经答完了,这个老头子才安静了下来。   至于考场外面可就更加热闹了,谭家在京师的人不多,只有谭钟麟和方榕卿,可是谭延闿进考场可不是他一个人进考场,和他关系密切的幕僚诸如沈静、陈飞等人的命运可都是和他连在一起的。若是谭延闿不能够通过科举这条路正常迈入仕途,那他们的命运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没有进士的正牌出身,一般在官场上是没有多大出息的,这里面倒不是没有意外,“中兴名臣”中,大多都没有“名牌大学”毕业证,但问题是有几个人能够像胡林翼那样捐官出身还能够干出一番事业的,这条路实在是比上青天还难。   不过谭延闿却不想这么多,考试该考成什么样子自己尽力就是了,尽管有老头子现实的压力摆在眼前,不过想在千多名举子激烈角逐之下突围出去,在他看来这个难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两千多名参考举子中,一届取士数量有多有寡,中试定额多的年份可以达到四百多人,少的也有两百多,按照这个比例来看,取士的概率还是非常高的,而很久以前这条路上的淘汰率可以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至少现在的乡试依旧保持着这么高的淘汰率,但是这中间也还有个问题——以谭延闿的名气,名次低了也是非常麻烦的。   谭延闿不知道的是他的第一场四书五经试卷在张百熙确认是答完交卷之后,便被四大主考官拿回去共同审阅了——一个时辰答卷也许在科举考场上算不得最快,至少宋初科考答卷快甚至成为一种风尚,连皇帝亲自坐镇被迫打压那些答卷快的举子都压不住,不过这个速度绝对是超快的,很多考生到现在还没有落笔呢!   张百熙和裕德等人按理说现在是不能阅卷的——每一科考试考生交卷速度有快有慢,但收卷的都是等集中到一定数量之后统一弥封再交到阅卷考官手中。谭延闿答卷速度超快,现在已经交卷的只有他一个,张百熙对这个小同乡是超乎寻常的关注,经不住翰林前辈的撺掇,排名第一的主考官裕德只得苦笑的召集其他两名主考官一同看看这个少年才子的试卷——一般是都是在下面的考官审卷后塞选出来佳作交给主考官之一来审阅,每一房都是如此,最后“光明正大”四房主考官将手中最强的卷子集中到一起来确定头四名。   不过规矩是人订的,有的时候为了政治斗争的服务,四大考官争夺会元,甚至到了殿试争夺状元都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尤其是几十年前南北清流之争到了白热化阶段的时候,这科场上的道道更多。后来不管是南派清流也好,北派清流也罢都被老太太如同洗脚水一般一股脑的全给收拾了之后,这种情况也就好转了许多。即便如此还有翁同龢李鸿藻联合提拔张謇的乌龙事件发生,这都快要成了朝廷大员门之间的笑柄,最后一次翁同龢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得知张謇的卷子之后,在其他考官还没有阅卷之时,就已经力压张之万确定了状元,现在说起来张百熙这股子热心劲还算是小儿科了。   现在的谭延闿就像是大爷一般在议察厅中接受着“超规格”的待遇,为了让他免受风寒,胥吏们弄好了小炉子,而且还有专门的单间——当然这是经过四大主考的安排之后才被允许的。在别的考生深陷那不足两平米的考棚中,吃喝拉撒睡全在其中,还要经受严酷的智力考验……前两天还好,不出三天就算此时的天气不如盛夏炎热,几天里考棚中粪桶中积累下来的粪便恶臭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   而在别的考生喝风闻臭的时候,谭延闿这家伙却睡得极为踏实,按时吃着考官们的饭菜,然后等待下一场考试的到来。这中间的待遇犹如贫民窟和五星级酒店一般差距巨大,此时连谭延闿都对自己能够想出这个办法已经自我崇拜到家了……   第四天考策论,第六天考试贴诗……对于谭延闿来说每一场都比较轻松,唯独最后一场试贴诗耗费的时间比较长,但也没有超过一天,下午便交卷出场了。也许是谭钟麟的魅力指数随着官位的升高,谭延闿刚在考房交卷,便有人跑到灵寄寺去报信了,灵寄寺距离贡院非常近,他还没有走出贡院多远,就看到赵恒君驾着一辆马车朝这里奔来。   赵恒君刚把马车停下来,方榕卿就掀开门帘毫无淑女风度的跳下来走到谭延闿身前说道:“你没有事吧?这几天可真让人担心死了!”   谭延闿对她笑了笑,眨眨眼说道:“我不过是不愿意在考棚中受罪待上几天罢了,略施小计便在议察厅舒舒服服的把会试糊弄过去了……放心,除了试贴诗之外,其余两场考得都是非常顺利,一两个时辰便答完交卷了,你就等着静候佳音吧!”   “佳音不佳音先放到一边,只要你心中满意就好,在我心中中不中进士你都一个样!只要你没事就好,这会试你千万把心放平了,考过去就过去了,千万别‘也应有泪流知己,只觉无颜对俗人’就行!”方榕卿一看谭延闿这样子,便知道这几天她是白担心了。   方榕卿知道自己的丈夫别的缺点没有,就是太“娇气”——谭延闿最重享受,天冷了一定要用德国产的水炉子而不是常用的煤炉来取暖,嫌煤炉燃烧呛人;等到夏天的时候若是在家,一定要穿湖丝短衫旁边专门配个扇扇子的下人,哪怕在他写东西的时候也一样……先前方榕卿也有些担心,考棚中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真是不知道这么爱享受的丈夫该怎么在那个躺下也伸不直身体的地方伴随马桶过上好几天,没有想到丈夫居然想出这么一招苦肉计,把考场内外关注他的人全都给涮了!   “榕卿,等回去后可千万别露底,否则老头子非要打死为夫不可,这做戏要做全套,半道露馅老头子也不是这么好惹的。呵呵,贡院会试中能够像为夫过得这样舒服的人,从古到今恐怕找不出一人来吧?!”谭延闿笑着对方榕卿说道,他是看出来了,小姑娘这几天对他可是担心怕了,便好生出言安慰,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赵恒君一声呼喝稳稳的驾着马车直接进城回谭府去了。   谭延闿回到家中,老头子倒是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般,就连他会试考得怎么样也都没有问上一句,唯独在吃饭的时候,谭延闿注意到饭桌上的饭菜都略显的清淡了一些,这和老头子一贯的重口味不同。这个时候老头子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在考场中生病,这两天也就不要吃口味太重的饭菜了,这几道菜都是月仙楼大厨专门辅以中药做出的药膳,京师里面也算是一绝,有助于你恢复元气……这场中莫论文,考过去就考过去了,就算失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年轻有得是机会,恐怕这次参考的举子当中,也就你的岁数最小了……”   平时老头子对他宽严有度,尤其是学业上,就算老头子不说,他每天除了繁重的功课之外,还要练习专门的书法,尤其是仿慈禧太后的“细笔”书法,他更是下了一番功夫,时间虽短但写下的大卷也有数十本之多。不过此时谭延闿才觉得老头子并不是没有人情味,只是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下来已经把自己的本性隐藏的格外深罢了,即便如此老头子难免还是会有真情流露的时刻。 第一百零九章 会元   谭延闿在试贴诗这一场考试交卷时间比较早,所以想要发榜出红录还要等上几天。琉璃厂出红录每三年一次,当然碰上了类似于皇太后过六十甲子生日、皇帝大婚等偶然事件加考,这出红录在当时的京城绝对是一件轰动全城的盛事。原本出红录这种事情是在礼部进行,不过也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就变成琉璃厂了,也许是因为外省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大部分都居住在这里,而且也带动了这里诸如笔墨纸砚、古玩字画的产业发展,渐渐地琉璃厂也变成了京师的文人聚会中心。而出红录本身也是琉璃厂笔墨纸砚庄和闱中杂役事先结好头的,这也算是最早的“赞助商”之类了。   琉璃厂出红录,但是传统还是要尊重的,什么时候这贡士榜单还是要在闱中填写,聚奎堂上,这一届的会试总裁裕德、副总裁张百熙等人坐北向南,十八房堂官东西列坐,当堂拆卷。这拆一名,唱一名,而琉璃厂的“赞助商”们便派人在门外候着,拆出一名便在门外有个小厮专等闱中杂役从门缝中塞出一张带人名的字条来,小厮接到字条之后便飞奔琉璃厂去贴在琉璃厂的大红门上,整个过程下来便是“出红录”。   京师现在还能有什么比出红录更加热闹?天色不亮街道上便有不少行人,中间十个里面倒是有七八个朝着琉璃厂的方向前进——琉璃厂出红录是从上午巳时(音同“四”)也就是上午的九点开始,这对于在京师生活悠闲惯了的人们来说,未免还是早了些。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从礼部出条子然后跑到琉璃厂绝对不是一个比较短的距离,每科取士若是人比较多的话,非要等到午夜子时结束,甚至还要闹到子时以后。若是唱道最后五名,琉璃厂大门前的人们会将灯笼火把一起举过头顶,琉璃厂的门前明晃晃的亮若白昼,满堂华辉,好事之徒再燃放起烟花,点燃爆竹,此时唱出一名台下的人们便竞相呼应的高喊那幸运儿的名字——这便是出红录最为精彩的高潮“闹五魁”的景象了。   闹五魁不过是闹出会试的会元和会魁,等过两天红录上的贡士们再经过复试之后才有资格进入殿试环节,以此来角逐科举的最高巅峰——状元。   谭延闿心里还是属于那种比较喜欢安静的人,在会试之中他虽然感觉良好但也绝不奢望能够弄到前五名,毕竟这中间的偶然性实在是太高,不要说是闹五魁,就是看出红录他也是不愿意去的。不过相对于谭延闿的平静,方榕卿做为妻子却不能不上心,除了让赵恒君一早就出门抢占琉璃厂的最佳位置之外,她还要让下人们将一个个洋银装进红包——足足准备了两提篮这样的红包。   像谭方两家这样的世家,中间出过几个进士一点也不意外,尤其是谭延闿素有文名,在出嫁前母亲早就和方榕卿交待过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应该做什么,准备这么多的红包也是防备上门来讨喜的人们,到时候发不出红包来那可就有些太薄世家脸面了。不仅是红包,还有笔墨纸砚等物品,都要备好,上门来道喜的人绝对不只有讨红包的,若是取的名次靠前,还有一些不得志的文人前来,希望能够得到新贡士的笔墨纸砚,等到他们下次再考的时候,就用这些来进考场,希望能够多占些好运——科举考试从来就不是文章好坏来做决定的,里面的运气成分不比谭延闿前生记忆里面的五百万大奖要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谭延闿倒是心平气和的在书房中写着一些东西——军机处恭王奕訢那边传来消息,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前日接到俄国国内发来的电报,为此前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见恭王奕訢,表示将会连同其他列强国家向日本施压,以保证日本不能单独在朝鲜驻军——由日本保护朝鲜变成国际共同接管。   当然喀希尼心中对此也没有底,因为他不能肯定俄国能够联络几个列强国家同时对日本施加压力,而且施加压力的方式也是很是值得商酌——俄国在远东只有一个舰队,虽然舰队规模已经超过英国成为远东战斗力最为强大的舰队,但是俄国不是英国,它还没有日不落帝国那样的霸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还要看能不能联络其他列强国家,哪怕只要是一个态度上的表示,俄国的远东舰队也有足够的借口进入日本,相对于日本战后那些可怜的舰队,俄国人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   谭延闿听后对此非常感兴趣——他记得甲午战争之后,中国将辽东半岛都给弄丢了,《马关条约》上也是以割让辽东半岛的条款。这引来了俄法德三国的武装干涉——三国舰队进入了日本,以舰炮来证明拿破仑那句经典名言“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日本由此屈服交还了辽东半岛,但索取了三千万两白银的赎辽费,而三国列强也以此为借口向中国索要了众多好处,包括旅顺这样的国之要塞。   由于谭延闿要考会试,而谭钟麟仅仅是交接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职务后,便放下来让自己的幕友堂和李鸿章留下来的幕僚来共同主持工作,他则回到京师似乎是颐养天年的样子。谭钟麟非常明白,在政务上他有些厌倦了,这些事情谭延闿来做比他要更好,而自己岁数大了也不想分出这么多精力——谭钟麟的任务就是走高端路线,他留在京城时常取拜会恭王奕訢和得老佛爷颐和园召见。   恭王奕訢将这则消息通传给谭钟麟,也是希望看看他有什么看法——一直以来都是李鸿章来主持中国的外交,而现在李鸿章既然去了,应当承接外交事务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却依旧不得不尊重北洋大臣对外交事件的意见。而恭王奕訢也非常希望谭延闿能够在这个时候为他出谋划策,他对谭钟麟的根底是非常清楚的,当年他们两人没有过于紧密就是因为谭钟麟对洋务没有多少兴趣,很难想象像谭钟麟这样连洋务都兴致缺乏的大臣,能够对外交有什么有益的看法,通传谭钟麟就是为的谭延闿。   谭延闿此时正在写的东西便是要带谭钟麟上呈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军机处的折子,对此他不能不上心,而旁边正在为他磨墨的方榕卿,脸上却一直心不在焉,不过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的脸上越来越显得有些焦急。   直到晚上谭延闿书房中的座钟敲满了十下之后,谭延闿才收笔写完这封奏折,拿起镇纸轻轻的在上面吹气晾干后才工整的收好。见坐在一边的方榕卿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才笑着说道:“怎么不耐烦了?时间还早,这科取士有三百二十人,若是按照已往的经验,这红录非要出到子时以后不可,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可以,着什么急么?”   方榕卿说道:“这不总是放心不下来么!早知道个信就早放心了!”   谭延闿听后大笑着说道:“你啊你!虽然几天前送我进场的时候还满不在乎,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行啊,这皇上不急太监急,小方子,不要急,该是你的绝对跑不了!”   方榕卿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才是太监呢!”   “这科考并不能够代表什么,当年的胡文忠公因人牵连虽是翰林出身但不捐官,照样不干出了一番事业来么,可惜就是死得早,也没有子嗣血脉留下来……现在我多少也是朝廷五品官员,军机章京升官还是非常快的,少不得以后你还要做个朝廷一品的诰命夫人,这个恐怕是跑不了的!”谭延闿笑着打趣地说道。   “公公做官几十年都以古稀之年才做到了一品,你再快还能够强过公公么?你当这一品官员是店里的笔墨纸砚,想要就要啊?!”方榕卿笑着说道。   “天下一品何其多,哼哼,一品大员也未必能够满足我的心思!大丈夫在世官员品阶是一个方面,但是若是做不出与之相应的事业来,那这一品不要也罢!”谭延闿不在乎地说道。   “湖湘三公子中与你齐名的另外两位谭嗣同和陈三立,其中陈三立是八年前就中了进士,谭嗣同却四次乡试不应,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捐了候补知府……”   “呵呵,你不知道但我却是非常明白的,别忘了谭嗣同论说也是谭家出去的一支,不过他那一支比较显赫罢了……他捐候补知府是受张之洞劝说,张之洞两江好友不少,现在正琢磨着怎么把谭嗣同弄到两江谋个实差呢!”   “二品以上大员子弟在获得秀才功名之后,可以通过入监或是直接捐银进入官场,出身视如正途,那还不如入国子监呢!”   “他现在都三十多岁了,你让他入国子监,这‘湖湘三公子’不就毁在他手里面了么?!他可不会干,也看不上,要不是张之洞的劝说,他现在连捐班都不入……这些读书人,脑袋就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捐班有什么,考科举不就是施展报复么?”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说起来谭嗣同这样有血性的近代名人,他心中还是非常佩服的,不过也难怪历史上的他们斗不过保守派被捐班出身的袁大头出卖,被人家一锅端,思想上的差距——文人想科举首先是荣光然后才是做事,到底还是太理想化了,比不得人家袁大头这样的现实主义行动派。   谭延闿和方榕卿在房中闲聊,时间也是过得飞快,一会座钟便连敲十二下——已经是午夜子时了。谭延闿看看座钟,虽然脸上很平静,但是眼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神色,便站起来故作轻松地说道:“现在红录也出得差不多了,算上脚程赵师傅应该快要回来了,再等半个小时,如果赵师傅没有带来好消息,我们就吹灯睡觉!”   方榕卿此时到不急了,她也知道任谁科考不第总是会难受的,这更加重了丈夫的负担,便笑着说道:“今天不练字了么?”   “字哪里是一天便可以练好的?少练一天吧,反正父亲这几天也不那么严格,等过上几天就又来了,正好我可以偷懒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在书房这种地方现在只会让谭延闿更加烦躁,在他的建议下方榕卿和他换到了琴房,在这里有一架方榕卿从天津带来的钢琴,原本计划是要随着谭钟麟成为直隶总督后搬到天津去的,不过谭延闿觉得麻烦便又从天津购买了一架,还顺便买了一把小提琴。此时方榕卿对于钢琴算是入门了,尽管学习时间还比较短,但架不住她聪慧,现在她可以弹奏一些比较简单的曲目了,但是两人却从来没有合作过。   谭延闿在琴房中坐在沙发上,换了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斜躺着,而方榕卿则正襟危坐在钢琴前,一首比较舒缓的钢琴曲便流淌在屋中,两人就这么你听我弹,静静的守候着……   相比谭延闿夫妇的闲适,在琉璃厂等着出红录的赵恒君现在仿佛正处于地狱当中——琉璃厂出红录可不比当年乡试出榜,现在的琉璃厂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你根本挤不动,若不是赵恒君是个有数的内家高手,恐怕以他五十岁的年龄的身板在这里早就被别人给踩扁了。   围着看热闹的人不急,但是等待唱名的士子们可是心急如焚,那可真是度日如年。不果等到亥时之后,原本兴致高昂的赵恒君也按奈不住了,现在都没有唱道谭延闿他心中不禁有些急切了,一名一名的往前赶,虽说越往后名次越高,但是赵恒君却也是愈发的担心谭延闿是不是落榜了?!到了子时已经报到前十名了,人们的欢呼声在每唱道一个名字之后都是一阵整齐的高呼,弄得赵恒君这名武者的心脏也是砰砰的作响,可怜五十来岁的老人还要在这里受这份苦罪。   真的如往年的闹五魁一般,好事的人在第六名的时候就开始燃放烟花,到了第三名的时候干脆连炮声都来了——整齐划一的三十个响天雷在唱名之后被发射出去,站在前排的赵恒君甚至能够感觉到响天雷在半空中爆炸时弄得他头皮都发麻。过了一会终于唱道第一名的时候,唱名的人却像卖关子一般不唱名了,底下的人也开始聒噪起来。   等了半天才见又上来八九个人,在看完红单后整齐的高呼:“会试第一名,会元湖南茶陵谭延闿!”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赵恒君终于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心脏重新放回到肚子里,一声长啸便又再次在这里表演了一番脚踩人头的功夫绝尘而去——进来容易出去难,在这个时候你还想挤出去那是做梦。赵恒君胆大包天,在听到唱名之后心中就想着怎么把这个好消息尽快的传回去,别让家里人等得不耐烦了,便顾不得惊世骇俗,施展轻功踩着人家的脑袋就往外飞奔了。   赵恒君还没有到大门口,便高呼:“中了!中了!”   结果一推门没有推动,赵恒君连敲门都省了直接跳墙进入,一路高呼:“中了!中了!……”   其实大门口的门房已经留心了,今天是出红录的日子,家里面有个参考举人能不用心么,还是赵恒君太过心急,连开门都等不得,这边门房刚开门,就听着身后“中了!中了……”还以为是半夜闹鬼,这门还没有开怎么人进来了?!   此时的赵恒君到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在隐隐地听到钢琴声后,便立刻向琴房的方向奔去——家里面除了那个女洋鬼子之外,也只有自家小姐才会弹钢琴,这个时候洋鬼子是不会弹钢琴的,那小姐肯定是在琴房了。   在听到赵恒君老远的“中了!中了!……”的声音,方榕卿一下子就弹错了好几个音符,站起来跑到门口高声问道:“中了?”   “中了!”赵恒君满头大汗地回答道。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多少名?!”谭延闿也走到门口,他的耳朵比方榕卿好多了,早就隐隐地听到赵恒君的声音,想到乡试的时候就是他来报喜,结果等会试的时候还是他来报喜。联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再加上赵恒君的速度,只要考中了,那名次绝对不会低!   “会元啊!姑爷,这次你中了会元!第一名!”赵恒君说完后,他觉得自己的气都快没了! 第一百一十章 状元   “我日!这家伙简直就是我的幸运星啊!”谭延闿心中高兴的想到,在湖南的时候这家伙报名就是一个解元,现在京师考会试,也是这家伙报喜,还是第一名会元,难道赵恒君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喜多郎?!   一会因为赵恒君一路的吆喝,谭延闿府邸上下的人们都聚拢过来向谭延闿道喜,原本早已睡下的谭钟麟因为确定了儿子中试的消息而起来——普通名次也就罢了,这一次谭延闿中的是会元,这可非同一般,湖南二百多年没有出过会元,为此湖南商人在京师的湖湘会馆存下了一笔巨款,只要那个湖南人考中会元,便可以凭着会元的名头到会馆直接领取。   湖南自古以来便是文人荟萃,但是它因为地形的缘故,虽然湖南不像山西地贫或是绍兴地少那样,形成著名的晋商和绍兴师爷团体,不过很多湖南人都外出谋生,经商的没有山西人那样名气大,但湘商也是非常有实力的。存在湖湘会馆的那笔奖励会元的巨款,谭延闿早就听老头子说过,在老头子考进士的时代就已经存在了,时间这么长,前后几代湘商都捐过银子,累积到今天恐怕也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   “好了好了!现在我还是不是进士呢,等过了复试的关口,大家再道贺也不晚,现在子时都快过了,大家还是早些休息吧!”谭延闿将闹闹哄哄的人们赶回去之后,便摇摇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时代接触的东西越多,科考时间越长,也就越明白这一家科考中举远非这么简单。这绝对是通往财富和名望的通天梯,无论在湖南的乡试还是顺天贡院的会试考场上,他都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考生。不过在科举考试八股文的问题上,他也有了更深的理解——八股文可不是谁想写就可以写得了的,这里面涉及的唐诗、宋词、元曲甚至还有汉赋中的许多元素,写一手漂亮的八股文绝非是你有思想便可以写得出来。   谭钟麟虽然高兴儿子考上了会元,但是这么大岁数的他对什么都看开了,也就是笑笑了事,顺便还嘱咐了方榕卿,谭府上下全部仆役都要打赏,饭菜改善也让大家高兴一番,随后便回去休息了。   而谭延闿则对方榕卿笑着说道:“满意了吧?会元夫人?我们湖南人在清朝还没有出过会元哩,你可是首席会元夫人!”   方榕卿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早些休息吧,等明天早上肯定少不了上门讨喜的人,再说过几天还要复试呢!”   经过会试和复试中试的生员,还不能够称为进士,只有通过了殿试才算真正的进士及第。而殿试最高级别的科举考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所以殿试取中的生员又称“天子门生”。谭延闿参加的这次会试一共取士有三百一十名之多,但是还要经过复试和殿试的搏杀,中间少不得还要淘汰一批人,剩下来的这些命运的宠儿才有资格称为进士,算是走完科举之路,完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漫长之路。   几天后复试,谭延闿也用不着受九天泡在贡院考房中那份苦罪,直接当天交卷即可,三天后发榜,他有事连战连捷称为复试的一等第一名——此时所有的人都相信,大清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第三个三元及第就要诞生了!   不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谭延闿乡试轮元、会试又是轮元,这两战两捷加上复试第一,这次状元的角逐论呼声还没有比他更强的。恭王奕訢也是抽空召见了他一次,名义上谭延闿还挂着军机章京的官衔,而谭钟麟是他的多年老友,谭延闿算得上是他的子侄辈,除了赠送一些极为珍贵之物之外,还是为了俄国即将联合其他列强向日本施压的事情。   谭钟麟的那份奏折分别送上了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份奏折由于出自新任北洋大臣,所以慈禧太后专门御批了这份奏折,并且指使相关衙门按照御批来办理。恭亲王奕訢得到了慈禧太后的支持后,同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接触,并且表示若是俄国能够联合其他列强国家对日本施压,迫使其在朝鲜无法驻军或是做出一定的让步,清政府将会继续保证李鸿章曾经做出的承诺——在朝鲜给俄国西伯利亚大铁路一个出海口,并且以租界的形式出让九十九年,还会应允西伯利亚大铁路有限度的经过中国与朝鲜的边境……   七天后,新贡士们已经在礼部堂官和读卷官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太和殿,而谭延闿则走在了最后一个——殿试将会是新贡士们最后一场角逐,为了准备这场考试,家住得远的或是来京寄宿比较远的,在得知已经会试取士之后,便立刻搬家在朝门左右附近找房子。谭家在京的住址就在宣武门外南横街的胡同中,距离天街只有半步之遥,他是懒得再为这场考试再搬家的,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最后几名了。   太和殿为皇朝正殿,朝廷每一次的大典与庆贺毫无例外的都会在太和殿举行,而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占举足轻重地位的殿试,同样也是在太和殿中举行。   说起来这殿试试题随着国家的命运也是在不断的演变,以前没有列强威胁之前,殿试的策问不过是崇学、吏治、民生、靖边等大而空泛的题目。随着鸦片战争列强用坚船利炮敲开中国的国门之后,这殿试策问中的试题也开始慢慢的走向实际——“美国禁止华工,久成苛例,今届十年期满,亟宜援引公法,驳正原约,以期保护侨民策”;“泰西外交政策往往借保全土地之名而收利益之实,盍缕举近百年来历史以证明其事策”……   说实在的,在谭延闿看来就这些试题放在百年以后也是极为有水准的题目,当然殿试的试卷上还有几道其他的题目,不过就这两道题目来看,谭延闿估计可能会难死一大帮人——这些皓首穷经的贡生们读了一辈子的四书五经,哪里懂得什么外交啊?当然也有很厉害的人物——杨锐,谭延闿在军机处曾经有过几次交往的杨锐在他心中就是非常厉害的家伙了,而且还是张之洞通过前军机大臣张之万进入军机处办事,他的水平在谭延闿看来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在谭延闿拿到题目后,心中计较了一番后便下笔开始答卷——这一次他可不是用那饱满的颜体楷书来答卷,别看光绪皇帝在太和殿的宝座上正襟危坐,但是这卷子出状元可没他什么事情的,最终谁是状元这都要看老太太的对谁来点头了。慈禧太后见过谭延闿,这是他在这群贡生中最大的优势,现在也不是戊戌变法谭嗣同现在还没有冒头,老太太对姓谭的人还没有什么恶感,剩下来的就看字体了,他这次可是用的就是仿慈禧的细笔书法来答卷。   面对最后一场考试,谭延闿也是精神亢奋——这将是他在科举考场上的最后一战,先前的解元、会元他都拿到手了,他也不奢望能够弄到状元,但是进士是绝对不能跑的,否则还要等上三年,搞不好碰上历史上的戊戌变法将科举考试给停了,虽然后面还有机会,但是还要受这么多年的煎熬,那他是绝对不甘心的。在拿到题目后,谭延闿觉得笔下有如神助,两三千言的策论几乎是洋洋洒洒,一挥而就。答完卷后仔细审视了一番试卷后,没有什么犯忌讳和错字之类的错误,他便起身交卷——当他交卷的时候,在场的所有考生都朝他看了过来,这家伙在科考场上是每一次都第一个交卷,别人还没有落笔呢,人家就交卷了,这实力差别会有这么大么?!   转天紫禁城西暖阁,今天慈禧太后的心情格外的好,这一天不用总管太监李莲英催请,就自己起身了,而且最为宠爱的荣寿公主也一大早就来到西暖阁中请安——恭亲王奕訢对于谭延闿还是非常重视的,将近半年来,这个年轻人在他身边真是帮了大忙,有很多自己不便去做的事情,尤其是像重新起复刘铭传和外连张之洞主和,这些事情都是谭延闿出面搞定的,现在谭延闿将会面临最重要的殿试,所以便事先安排好女儿进宫请安的机会,在慈禧太后耳旁吹一吹风。   在咸丰皇帝时代的时候,殿试钦点“三鼎甲”这种事情绝对是皇帝要亲力亲为的,而且即便是皇帝亲办此事,主考官各自推选的卷子加起来有十份,这十份卷子都弥封好的,皇帝也不知道是谁对谁的卷子,只有在御笔钦点之后,由大考官拆开弥封这才知道谁是状元。后来这一规矩随着慈禧的强势崛起也就被打破了,以前慈安太后在的时候,这项工作还是由皇帝来完成,但是两宫太后必须过眼才可以,现在有谁能够比慈禧更有权威?等到了这个时候,卷子摆在慈禧面前考生姓名籍贯都是拆开的,就看哪个人更和老佛爷的心意了。   慈禧太后将十份卷子摆在眼前,最显眼的第一份卷子所用的书法居然和她的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就连慈禧太后本人还以为是自己答的卷子,这让慈禧太后大吃一惊,拿起来一看,卷子原本弥封的地方写着湖南茶陵谭延闿。看到这个名字,慈禧太后就笑了,主考官裕德也是察言观色,连忙上前说道:“这第一份卷子是我们四考官都觉得最满意的一份,卷子答得气势雄浑,一气呵成,不仅文章做的漂亮,对于试题的回答策论也是对朝廷不无补益……”   慈禧太后笑了笑说道:“这个少年哀家也曾在这西暖阁中见过,当时这里跪了一地的一二品大臣,可是谁也没有这个少年看得清楚!历代读卷官都是重书法轻策问,因为这文字写得好不好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而策论写得好不好,好在哪里就很难说了。若是读卷大臣是庸常之辈,更是多以书法论高下,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惯例。当年的张之洞就是差点错过去,好在……”   慈禧太后提拔张之洞,这在张之洞显达之后便被人广为所知,平心而论慈禧太后这辈子提拔的官员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酒囊饭袋,不过在张之洞的问题上却是难能可贵的对了一次,而张之洞在京做翰林之时“四谏”、“六君子”、“十朋”之时,也唯有张之洞最后做了疆臣,其他人都随着慈禧太后铁腕打击清流之下要么灰飞烟灭,要么是心灰意冷。   慈禧太后仿佛自嘲地笑了笑,啪的一声将试卷放在案几上,荣寿公主眼明手快,便将已经点了朱砂的毛笔放在慈禧太后手中,慈禧太后便用这支朱笔在谭延闿的名字下面点了一点笑着说道:“今科所取,甚和哀家心意,裕德?!”   “臣在!”裕德向前走上一步跪下,双手从荣寿公主手中拿过点了朱批的试卷。   慈禧太后高声宣布:“第一甲第一名,湖南茶陵谭延闿!”   张百熙上前跪下说道:“恭喜圣母皇太后,湖南茶陵谭延闿乃光绪十九年解元,会试又再次轮元,今科殿试轮元,乃是三元及第。谭延闿还补足了湖南自我大清立国以来二百多年湖南无会元的缺憾,恰逢乙末会试乃应圣母皇太后万寿寿辰而开,实乃圣母皇太后祥瑞,乃我大清之幸!”   张百熙跪在那里说得非常激动,到最后竟然会哭出来,泣不成声。这也是难怪张百熙会如此激动,以湖南文风之鼎盛,二百多年居然没有出过一个会元,就是在江浙两省垄断状元的情况下,湖南还有两个状元呢,这会元却是一个没有,现在谭延闿补齐了湖南人这个巨大的缺憾,身为同乡他是极为激动的。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去年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惨败以至签订了三千五百万两赔款的条约,这让中国举国上下都是愤慨不已,朝廷的威信也是降低到了低谷,民间对慈禧太后过寿用黄海换来了一个昆明湖十分不满。今科谭延闿连中三元,自乾隆、嘉庆年间两次连中三元后,就再也没有过,这对于清政府来说却是一剂非常有力的强心针。   翁同龢在知道西暖阁中那位老太太居然将“三鼎甲”的权力给弄去了之后,也是不禁苦笑地摇摇头——最近西边那位越来越彰显她的存在了,就连轮才大典这种只有皇帝钦点的事情,都由她来代劳了。不过当翁同龢得知谭延闿被慈禧太后点为状元后,倒是没有多少吃惊,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先不论卷子如何,就是出于政治需要,尽管谭家和自己有些不对头,但他也会建议光绪皇帝能够点谭延闿为状元,以连中三元的盛事来遮掩中日甲午战争失败的影响。   不过当翁同龢拿到谭延闿的卷子之后,他的脸色变了——谭延闿殿试卷子上的笔迹几乎和西边那位如出一辙,他的字迹翁同龢是非常清楚的,四年前翁同龢还专门指点过谭延闿书法,两人写的同样都是很少有人问津的颜体书法,而今……   “谭氏父子这次算是什么?!难道都投靠太后了么?!”翁同龢心中有些愤恨,同样是读书人过来的他明白,一手笔体想要改变会有多苦难,古往今来不乏一些天才人物深得书法精髓,可以写两三种字体,但是最出名的只能有一种,再天才的人物也不可能练出两手风格迥异不同的书法来,谭延闿莫非是舍了颜体了么?!   “不错!不错!”光绪皇帝在看到谭延闿这份殿试试卷之后,却是出口赞扬——殿试上的策论有两道是非常砌合实际的,关乎外交和他心中早就若有所思的变法内容。这篇策论写得极其有气势,而且也是颇让人发人深省,光绪皇帝倒是颇为欣赏。   当谭延闿在太和殿一大群新科进士们跪在一起得知已经是状元的时候,他的脑袋都成了一片空白。当状元郎谭延闿身着大红状元袍,头戴三枝九叶金花,跨马游街之时,他才明白什么是九城轰动,万人空巷,当午门钟鼓齐鸣的时候,跨立在马上的谭延闿甚至感觉到整个九州大地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名字就像风一样被传遍了大江南北,很快便传遍了天下。   这是光绪二十一年四月初三,三年一科的乙末会试终于在谭延闿的满腹得意之下,结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危机   谭延闿的连中三元却是在某种意义上给大清帝国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尤其是在他的家乡湖南更是引起了轰动,在湖南人眼中他们更加得意的是谭延闿弥补了湘人两百余年无会元的遗憾。而谭延闿从湖湘会馆中启出的那笔相传极为丰厚的奖金,也是让他大大的惊喜了一番——三十万两白银,这对于一直想要干大事的他无疑是有力的财政支持。   比较有意思的是,和谭延闿在同一科考试的康有为居然在保守派的连连封杀之下居然也成了进士,而他的学生梁启超因为答卷太过锋芒,结果被读卷官当成了康有为的卷子而被封杀。当一切都明了之后,保守派们不得不在自己导演的乌龙一幕面前汗颜的同时,也庆幸至少将梁启超给废了。   不过当谭延闿从状元的荣耀中清醒过来后,就要面对一个重大问题——俄国已经开始积极展开与其他列强国家谋求一致行动以此来制约日本,至少俄国人需要一个出海口!不过谭延闿心中却非常明白,不仅仅是俄国需要给西伯利亚铁路找到一个出海口,而且德国人也需要在远东有自己的殖民地,以此来维护自己在远东的利益。   四月初,德国首相霍亨洛即向德皇威廉二世奏称:“我们的政策,在一方面,对于只有利于他国之行动,固不应早期加入,而在另一方面,对于参加此类行动之权利,则当预为保留。盖此项行动能使欧洲列强之东亚势力分配,为之消长变动故也。”   到四月十三日,德国正式向俄国政府提出了联合的建议。德国外交大臣马沙尔致电其驻俄代办齐尔绪基称:“请转告罗拔诺夫公爵:我们对于东亚时局之前途甚为关心,对于俄国之观点亦完全赞同。而且,我们相信,德俄两国在东亚之利益并无冲突之处。因此,我们甚愿常与俄国交换意见。或与俄国采取一致行动。”德国的建议迅速得到反应。十五日,齐尔绪基复电马沙尔,报告俄国已接受建议,罗拔诺夫“证实我们东亚利益之一致,相信他的君主将会欢迎我们交换意见和将来采取共同行动之建议。”沙皇尼古拉二世正式表示“欣然接受”德国的建议。这样,德俄两国便初步达成了插手中日谈判的联合行动的默契。   罗拔诺夫向德、法两国驻俄使节声明:“俄国政府决定,立即以友谊方式,直接向日本政府提出不要永久占领朝鲜的请求。”他正式邀请德、法两国参加共同对日干涉的行动。并告知俄国的计划是:“如日本不接受此项友谊的忠告,俄国正考虑三国对日本在海上采取共同军事行动,其立行的标的为切断日军在朝鲜与本国一切的交通,使它孤立。”   同一天,德皇威廉二世下令“将装甲舰一艘、巡洋舰一艘派往东洋”。德国外交大臣马沙尔也向其驻日公使哥特斯米德发出了如下之电训:“现在日本的和平条件是过渡的,它们损害欧洲和德国的利益,虽然后者的范围尚小。因此,我们现在不得不抗争,必要时,我们知道怎样予以必要的强调。日本必须让步,因为对三国斗争是没有希望的。”看来,德国的态度比俄国似乎还要强硬。十九日早晨,法国驻俄公使蒙得培罗将法国参加俄国计划一事正式通知了罗拔诺夫。并商定三国驻日公使于二十日在东京“共同行动”。这样,俄、德、法三国的联合才最终正式建立。   俄、德、法三国公使联袂至日本外务省致送备忘录。俄国公使的备忘录称:“俄国皇帝陛下之政府,兹查阅日本国向中国所要求之媾和条件,对朝鲜脱离中国属国独立而受日本保护一节,不但认为有危及中国大清政府其民族发祥地之忧,同时亦使朝鲜国之独立成为有名无实。以上实对将来远东永久之和平发生障碍。因此,俄国政府为了向日本国皇帝陛下之政府再度表示其诚实之友谊,兹特劝告日本国政府,放弃确实领朝鲜一事。”德、法两国公使的备忘录亦与此大同小异。   三国公使致送备忘录之后,俄国公使希特罗渥发表简短的讲话,意谓日本“永久占领朝鲜半岛”,“恐有招致冲突之虞”,并希望日本政府“善体此意,采取保全名誉之策”。德国公使哥特斯米德致送照会之后,亦发表声明,指责日本政府未曾接受德国政府先前的劝告,不能不共同提出抗议。并警告说:“日本必须让步,因为对三国开仗是没有希望的。”日本外务次官林董听了哥特斯米德的话,显得有些惊慌,忙问:“如暂时占据半岛,至赔款交付时为止,是否也要抗议?”三国公使一时不知如何确答,则含糊应之。   “这是一个机会,同样也是一场危机!如果把握得当的话,我大清可以借着列强威逼日本的东风,顺便对《上海和约》进行一定的修改,这样一来也可以多少挽回一些损失,甚至可以少赔数百万两!”谭延闿慢慢地说道。   “少赔数百万两?《上海和约》中规定的是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其中一半作价英镑赔付,一半用白银赔付,这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怎么来少赔呢?!”恭王奕訢问道。   “王爷,这赔款中间怎么赔是有着深刻的门道的,晚生对此也不是很精通,王爷可以找个精通银子的人来,我们两相对照一番即可明了。不过简单来说少赔银两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从英镑上下手,另外一种便是从银子本身来下手了,晚生倾向于如果有机会修改《上海和约》的时候,能够将赔款全部用银子来偿付……”谭延闿回答道。   “找个精通银子的人?!”   “王爷府上肯定有经常使用银子的人吧?这银两成色上多少有些差别,晚生需要一个精通中间差别的人,估计王爷府上的账房之类便足可胜任。”谭延闿解释道。   说道白银成色差别,这对于恭王奕訢是头一次听说,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估计这辈子都很少摸银子,更不会知道白银里面隐藏的秘密了。不过王府中的下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尤其是恭王还有着庞大的地产等产业,每年收兑上来的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快王府中的账房就被叫来了。   谭延闿从袖子中拿出五六块银子摆在桌子上说道:“给王爷解释一下这几块银子之间的差别吧!”   老账房走上前去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银子说道:“这块银子是顺天府的三六库平银,成色最好;这块则是顺天府的三四库平银,成色差,一般如果是大宗交易的话,买家使用这种银子必须要根据最后的货款来额外添附一笔;这块银子就很标准了,应该是标准的库平银,至于这几块……赎老朽不识,不过这几块银子应该成色相差的非常大,有的还算可以,有的则比三四库平银还要差……”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挥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等老账房出去之后,谭延闿拿起几块银子说道:“这银子之间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除了老账房认出来的这三块之外,其他的都是各省的库平银。不仅中央政府的库平与各省地方的库平各不相同,有大小之别,而且各省之间亦有长短之分,甚至一省之中有藩库平、道库平、盐库平之差。即以顺天府一地而言,库平既有三六库平和三四库平之分,成色相差甚大,还有成色介于二者之间的北京库平。简单的来说,如果用康熙年的库平银标准来做为赔款的标准的话,用北京库平和三六库平来赔偿,则我们至少要多赔出去两三百万两;如果我们用三四库平来赔偿,则还可以少赔出三四百多万两……当然这只是晚生的一些粗劣计算,王爷可以寻找精通此道的人再仔细核算一番方可,但无论怎么算,用不同的银子或是不同的标准来赔偿,这中间上下至少有两三百万两之多……”   恭王奕訢听后微微笑着说道:“组安的意思是……”   “不动声色的收购顺天府的三四库平银,这样一来我们赚的最多,一下子可以少赔出去四五百万两都没有问题。当然和约上一定要修改这一条,日本人匆忙之下是弄不明白这中间的差别的,而且要赔付的时候一定是全部都是三四库平银,这里要派人把好关口,不能什么银子都往里面放,要不然到时候日本人入库的时候,肯定会发现这中间的差别!”   “妙计!”恭王奕訢笑着说道:“组安是怎么发现这中间的差别的?”   谭延闿笑着回答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晚生的拙荆,她曾经给晚生无意间提起我们所使用的白银正在慢慢的贬值,而英国做为最为强大的列强国家,有着雄厚的经济和军事基础来支撑其英镑的坚挺,这样一来我们的白银对英镑是绝对的贬值……试想日本人要我们用英镑来偿还赔款,这中间也是包存祸心的,本来英镑对白银一直是涨价,我大清要赔付日本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如果放在国际市场上肯定是要加剧白银贬值的,尤其是朝廷有意节省赔款利息,想要一次性结清这笔赔款,那我们就要在短时间内在国际市场上购买价值一千八百万两左右的英镑,这岂不是更加加速了白银的贬值?等日后日本人再拿着英镑到我大清来购买货物,这一进一出就是数百万两的差价啊!由此晚生开始关注白银和英镑的比价,又发现白银的成色的不同,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   恭王在沙发上向后舒服地躺了躺说道:“组安的第二个办法本王也明白了,逼着日本同意我们全部用白银来偿还,加上如果我们全部使用三四库平银的话,一进一出至少也是节约了五六百万两银子……”   谭延闿说道:“王爷所料不差,这正是在赔款上我们会面临的机遇,当然逼着日本让步同时也是对盛京的安全提高保障,加起来这便是我们所面临的机会了……不过借列强之力来逼日本让步,这中间还是存着很大风险的,如果一个操作不当,这会给列强带来借口,给我们找来不少麻烦……”   “组安,你说我们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这就很难说了,其中一个比较大的麻烦便是俄国那条铁路!这条铁路是要通往俄国在远东的海参崴港口的,当然俄国人希望能够找一个出海口,朝鲜的港口勉强还算可以,但是若论远东冬季不冻港口,最好的还是旅顺!晚生之所以建议和俄国人合作的原因,也是想通过在朝鲜给他们找个出海口,免得他们将主意放在旅顺身上,朝鲜算是我们白得的,划出去也不心疼,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今天俄国人能够联合别的国家来压日本放弃朝鲜,难保他日不会对我们下手……就是在朝鲜给俄国一个出海口,他们的铁路也是要经过我大清的领土的,尤其是图们江出海口,我们必须要保住这个出海口才可以!”谭延闿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组安所虑是朝廷诸公看不到的,听闻之后只要细细思量,这中间包藏的风险实在是不亚于日本人占据朝鲜窥伺盛京!”   谭延闿担心地说道:“俄国那条还没有修建好的铁路在日后可能会引出更多的麻烦,要知道修铁路到海参崴,从地图上来看,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方法是直接通过我们的东北连接海参崴,这样不论是在距离上还是在修建铁路的技术难度上都会大大降低。晚生担心俄国人他日以威逼日本退步有功为由,来对我们索取什么,尤其是这条铁路要经过东北的话,这很可能会是俄国的条件,而且俄国人对我们的东北也是有着很大的野心的!”   “那组安的看法是?!”   “危机!危机中危险和机遇并存,关键是看我们如何打算,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我们面临最迫切的麻烦便是日本,这个国家离我们太近,而且纵观历史这个国家对大陆的向往已经不是以常理可以推测的了,不过数百年来每次日本登陆朝鲜必然会遭到中原王朝的反击,以至于其功败垂成。现在日本人可以说是数百年来最好的机会,他们彻底占领了朝鲜,不用说下一步他们的目标肯定是东北了!”谭延闿说道。   “组安的意思是日本的威胁比现在的俄国等列强还要大?!”   “不错!西方列强就算再厉害,它们的根基也都在欧洲,想想欧洲总共才有多大?这么多列强国家堆在一起,英法算是发展非常早的,拥有大量的海外殖民地,而德国等国可以算是后起之秀,它们必然要开拓生存空间……相信西方列强国家迟早会在欧洲那一亩三分地上相互打起来,在那个时候它们是无法关注远东的,就算它们暂时在我们这里占了点便宜,日后一旦欧洲出现问题,它们还是要回撤到大本营毕竟欧洲才是它们的根本。而日本则不同,日本占领朝鲜唯一的目的就是我们,这个国家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发展军力可以说是到了极为疯狂的地步——王爷,你见过那个国家的军费可以超过一个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还要多?!”   恭王奕訢听后站起来在房间中走动了一会,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猛然回头对谭延闿说道:“好!那我们就来搏上一搏!组安,回头本王会上书调你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本王以后要和各国公使会谈之时,必然要带上你来做为参赞,当然老佛爷那里也是需要你多去走走的……老佛爷对你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可是看重的很,想要将你下放到皖南道的——你可不要小看皖南道,那皖南道不仅是辖区广阔地位重要的分巡道,最重要的是老佛爷的父亲惠征就是死在皖南道任上的,所以从同治年间到现在,皖南道素来为朝廷所重视!你现在说话老佛爷能够听得进去……另外那边大公主也会帮衬着,你不用担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组   慈禧太后一直左右晚清政权长达数十年,谭延闿非常清楚在这个时代千万不要和她作对,甚至还要千方百计的讨好她,因为任何能够有实力称为慈禧太后对手的家伙们,几乎都被这个女人给铲除了,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位唯一硕果仅存的同治皇帝的儿子六王爷奕訢。   对于慈禧太后的一切,谭延闿曾经仔细搜寻过所有他能够得到的消息,包括辛酉政变、甲申宫变、莲花六郎……这些宫闱秘事本来不是他应该打听的,不过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强悍,衣食住行各个要点千万不能触动了这个女人的神经,否则恐怕会有无妄之灾落到脑袋上。   皖南道这个特殊的官职谭延闿是知道的,老头子早就说过能够任皖南道的官员十个里面九个半是慈禧太后钦点的,这个官职绝对不会向外轻受,别人用银子也买不来。徽宁池太广道管辖着安徽省长江以南的徽州、宁国、池州、太平四个府和广德州,官场上俗称便是“皖南道”。地方管辖的区域广大,而且这里也是富庶之地,再加上慈禧太后的父亲惠征就死在皖南道任上,所以一旦朝廷委派了新的皖南道,那这个人绝对就是要在短时间内发迹走红的家伙。   在谭延闿的理解看来,这个皖南道颇有点像国家高级干部培训中心一样,有了这份资历和慈禧太后的看重,就等于是坐上了超级高速升官电梯一般。一般没有那个官员敢惹皖南道出身的官员,而两江总督刘坤一也是官场上极为好相处的一个官员,就连当年张之洞弹劾刘坤一的花边新闻外加抽大烟,结果刘坤一被逼离开两江总督十年之久,就连这个刘坤一都不是很在乎,现在就官场上的形势而言,两江和湖广俨然就是一对亲兄弟一般,张之洞和刘坤一之间的关系异常密切,要是换作他人的话,早就跟张之洞玩命了。   恭王奕訢邀请谭延闿重新涉足甲午战争善后事宜,他心中还是早有准备的,毕竟没有谁能够更加清楚对面那个岛国会给中华带来怎样的伤害,这种伤害以至于让他在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固执的想法——凡是日本朝那个方向努力,他就要用其他手段给日本开倒车;凡是日本想要涉足国际市场或是中国市场,他都会努力想办法去抵制,哪怕是赔本他也不让日本人从他手里面赚到一个铜板!   这倒不是谭延闿想要为大清帝国政权多延几年气数,这艘大船从里到外都已经烂干净了,与其苦苦支撑肥了一帮蛀虫,还不如直接凿沉重新再打造一艘全新的战船。对日本的极度敌视不过是为了日后他要再造这艘战船的时候,少些外界的干扰罢了,只要肯等待欧洲列强必然会因为爆发战争的危险而全面收缩回本土,但是日本人却不一样,只要他们一旦强大起来后,两只眼睛就只会盯住中国,只有吞并中国后他们才能够有问鼎世界的能力。   “危机便是危险中存在机遇,两者是并行的!”谭延闿心中暗暗想到,为此而冒险还是值得的。   “……海军失律,请将在事人员分别惩办……海军营务处道员罗稷臣,阴险奸诈,唯利是图。闻倭人水师将弁,皆所狎习。海军不战之故,该员实主其谋,故令军械缺乏,人心涣散,应请旨分别正法拿问,以泄天下之愤……”谭延闿读着一封奏折,合上之后有些不解地看着谭钟麟。   老头子朝他再扔过来一份长长的名单,谭延闿接过一看:“北洋水师营务处道员罗丰禄,白银四十万两;旅顺船政帮办罗醒成,白银十万两;登莱青道刘含芳,白银三十万两;天津机器局提调高从望,白银三十万两;江南制造局会办倪人含,白银二十万两;委办北洋海防支应局李兴锐,二十万两……”   “这些日子你忙着科考,为父也就没有告诉你,这张单子,哼哼……都是合肥一系官员,合肥现在是举国皆曰可杀,现在老夫已经成了北洋大臣,这些人已经开始套关系了……”谭钟麟冷冷地笑道:“这张折子是翰林院侍读文廷式上的弹章,上面弹劾了包括罗丰禄在内诸多北洋或是和李鸿章有着非常密切关系的官员……呵呵,合肥倒台常熟亦不安分了,想要急着拆解北洋了,他是在担心北洋一旦为老夫所用,他日朝中又是一个李合肥……”   “那父亲这是……”   “嗨!为父已经老了,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固然诱人,乃是多少人前赴后继梦寐以求的职位,不过在为父眼中也就这么一回事……年轻的时候为父雄心勃勃,为此不惜铤而走险三番五次开罪太后,但每次都可以逢凶化吉,不禁官位没有降还平步青云,等年纪老了这份雄心也就没了,几十年为官到现在看到合肥的下场才知道人这一辈子……你还年轻,组安,为父这位子就是你的,你有这个能力来撑住北洋,这张名单和折子,你自己看着办吧……”谭钟麟有些疲惫地说道。   “北洋新逢大败,海陆皆都需要重新重整旗鼓,孩儿虽然有心但是亦不能有此把握,若是常熟存心作梗,下一步就该彻底肢解北洋,务求北洋不能为我所用,如此一来孩儿怕难当此重任……”谭延闿说这话倒是真的,眼前北洋简直就是一个烂摊子,想要将其重整资源重新恢复李鸿章时代北洋辉煌,这对于他来说难度未免有些太高了。   “这个为父知道,常熟不会得意很久的,他还没有这个本事从我们手中肢解北洋,朝廷中也就他一人会有此想法而已,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换个新地方了!”谭钟麟冷冷地笑道。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谭钟麟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只要常熟进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还哪里有心思来拆我们的台?!”   谭延闿听后却有些沮丧地说道:“难道孩儿跟常熟是八字相克?!恭王奕訢还调孩儿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专门来进行各国列强对日本施压之事的谈判。”   “呵呵,翁常熟是什么样的人,为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一向讨厌与洋人接触,以前他就进过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结果每次与之通信都有‘日伍犬羊,殆非人境’之语。为父虽然也讨厌和洋人打交道,不过既然占了那个位子,就是不愿意也要愿意,须知各国列强一向蛮横,你越是躲避麻烦越大,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遇上一事结一事来得干净……现在大清连小小的倭人都斗不过了,那各国列强岂不是更加气焰嚣张,你看着吧以后有常熟受得罪!”谭钟麟冷冷地笑道。   “父亲身兼北洋大臣,日后也是少不了要受这闲气的……依父亲所见,这张清单该如何处理?”   “组安,为父不可能一辈子都守着你,就算如此为父也是要犯错误的,以后这些事情你知会为父一声就可以了,若是太过出格为父自然会提点出来……”   谭延闿沉思了一会说道:“孩儿还是见见李合肥吧,这张单子也让他看看……罗丰禄等人是必须要交出去的,文廷式既然盯上了他也就是常熟盯上了他,况且这种人在北洋,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给我们添麻烦……除了罗丰禄之外,孩儿还有几个标准,只要符合的就借此机会除掉他们,其余的不妨放着先看看,毕竟北洋乃是国之精华,现在重整北洋也需要人不能一竿子全给打死了……天津机器局、江南制造局这是北洋两大武器装备的制造核心,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至少那种造出来的炮弹响不了的荒唐事绝对不能在我们这里出现,所以孩儿需要对此进行彻底的检查,凡是涉及到的就地清除!旅顺、威海卫连同北洋水师的根基刘公岛,这是北洋海防的核心,孩儿打算在此下手重整兵备,依据叶志超等人在朝鲜战场的表现,估计这些地方的将士从上到下也都烂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旅顺,这个位置向来为俄国人所注意,若是哪天俄国人用强的话也不能像叶志超那样不等别人动手就一溃千里……”   马上就要真的接手北洋了,这就意味着李鸿章遗留下来大量的有形物质遗产全部要继承下来,如果全是李鸿章的老人,那恐怕谭氏父子会成一个空架子,不要说谭延闿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就算谭钟麟也咽不下这口气,老头子的强势只会在最有利的突然时机爆发,就像福建臬司何兢那样死得没头没脑的。既然已经定下了要在一定程度上敲山震虎的效果,那这次文廷式弹劾正好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真是应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话了,呵呵,没有想到自己也要开始运用权谋为未来争取生存空间了……”谭延闿心中苦涩的想到。尽管他手上背着很多人命,在官场上也名目张胆的抄了很多人的家,流放发配的更不知道有多少,还有更多的人因为他掀起的风暴被别的人做顺风船弄得家破人亡。可是栽在他手上的人不是贪官便是毒贩、赌庄老大,这些人坏事做绝死有余辜,这并不是属于权谋的范畴,至少在他心中是不这么看的,他心安理得。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为了尽量完整的接收李鸿章留下的基业,避免翁同龢一系人马从中破坏以至于将北洋肢解的七零八落,更要防备李鸿章时代的老人在他接手后来个阳奉阴违——这种威胁在谭延闿看来比翁同龢一系的威胁更加实际。只有将北洋从里到外整合成一只拳头,他才会在朝廷中有更多的话语权,这同样也就意味着更多的升官机会——谭钟麟的岁数实在是很大了,估计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的位子不会做太久,他要和时间赛跑,至少要做到将北洋军队打上他谭某人的烙印。   谭延闿将他整合北洋的计划大致和谭钟麟说了一下,在他看来像北洋这样非常特殊的组合体,可以简化成财政和军事两大方面。财政是以盛宣怀为领导的各种洋务产业,谭延闿现在因为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也不想动盛宣怀,至少在两三年之内还是要和他和平相处的,不过只要和军事相关的产业他必须整合到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局两大中心当中去;至于军事他第一次提出了创办新式陆军以取代已经腐朽到极点的李鸿章时代的淮军,并且还要借着甲午战争军费结尾未能扫清的功夫,从翁同龢的手中再扣出一笔款项用以重建北洋水师……   谭钟麟对于儿子的这些盘算都十分赞同,尤其是这个计划明显看得出是谭延闿在他面前现想出来的,还能够说得这么有主次,前后轻重也大致描述的非常清楚。北洋的立足根本是什么?首先是军事,能够将李鸿章留下来的军事根基全部把实了,那才是获得了北洋的精华,对于谭延闿抛弃旧有的淮军重建现代陆军和重建北洋水师,这两个方向他还是非常赞同的。   “甲午数次海战,北洋水师几乎飞灰烟灭支舰不存,不过幸得合肥最后购买了四艘新舰,这才算保住了北洋水师的种子……组安,你打算重建北洋水师还需要购舰么?短时间内朝廷是不可能批准采购新舰的……”谭钟麟缓缓地说道。   “因为赔款,估计短时间内朝廷是不可能批准采购新舰,但是我们也必须努力争取,至少也要做好相关准备,尤其是水师高级将领的培养,巩固好现有的海防设施……已经得到朝廷驻英国公使龚照瑗的确切证实,日本已经向英国提出购进两艘前所未有的战舰,现在有一艘已经在英国开工建设好几个月了,估计其排水量将会超过一万两千吨……嗯,这相当于一艘定远加上两艘致远的个头,不过上面的火炮相当于两艘定远,甚至会更加强大……”谭延闿努力用老头子能够听得懂的话来描述日本正在建造中的超级巨舰。   谭延闿对海军并不是很熟悉,但是战列舰的名词在今后数十年间所代表的含义他还是非常清楚的,而在这个时代仅他所见到的济远舰而言,包括各种有关日本海军的书面情况介绍,这些资料都让他认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有着超越同时代人的优势——现在中日两国所使用的战舰,包括北洋新购进的这四艘新舰,这些都已经过时了。   通过龚照瑗的情报,日后海上霸主战列舰已经渐渐显露其狰狞的面目,谭延闿不清楚现在英国已经服役的君主级战列舰是不是他印象中大名鼎鼎的“无畏级”战列舰那号的划时代战舰,但是日本那艘已经开工并且还有一艘准备开工的战舰毫无疑问是紧跟时代潮流的“仿君主级”战列舰。这种不属于英俄等列强国家的战舰一旦出现在远东的海面上,就意味着中日两国的海军之间将会呈现出一道巨大的鸿沟。   其实最让谭延闿担心的莫过于这次甲午战争和历史上的有着太大的出入,日本就像一锅煮开的水,还没有沸腾便被强制灌了半锅凉水并且还将锅盖焊死在锅上,他不敢想象一旦日本拥有了这种类似“君主级”战列舰的强力海上杀器,还会不会发动第二次甲午战争?!这对于谭延闿而言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现在的北洋大臣是他老子,李鸿章已经不在了,一旦碰上这种倒霉事,这不是逼着他们谭氏父子做历史罪人么?!   有了这样的认识后,谭延闿才决定修改自己的前进路线——新建陆军固然重要,但是重建北洋水师使其有能力在日本获得新舰之后还有一搏之力,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非常值得庆幸的是,英国的“君主级”战舰也不是一天就变出来的,按照他所掌握的定远舰建造周期快要达到三年的时间,可以想象就算在英国人那里造这种最先进的战列舰,那时间至少也要接近四年的时间,等到日本手里形成战斗力并且与其野心相配合之后才能够形成的威胁来看,至少在四五年内北洋水师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内外   “现在北洋水师尽管手中掌握的战舰对日本舰队来说是处于优势地位,但是这并不代表战斗力就强于日本,只有北洋水师官兵适应了这几艘战舰,才能够形成对日本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候就算没有列强的干预,在日本那两艘战舰建造好之前,也只能是干生气……为了能够镇住日本不再生事,就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提高北洋水师的战斗能力——刘公岛上那些妓院、赌坊、烟馆一概全部清除,有后台的全都给扯出来,自己不愿意站出来的就全部充公。以雷霆手段来净化北洋水师上下风气,借文廷式等人之手行霹雳手段,转而借中日两国海军的矛盾纠纷和新仇旧恨来激励水师上下,以图扭转……”谭延闿说道。   “呵呵,为父可是听说刘公岛上能够开这些与水师章程相背的产业,地产是租丁汝昌的房子,能够立足必然也得到了水师将领甚至是北洋内部一些人的点头啊!”谭钟麟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前没有打仗上下一心齐手捂盖,外面的人就算知道,但这水师如同合肥私产一般保护,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现在合肥倒了,水师大败,外面常熟一系人马紧盯着,这文廷式的折子一出,估计内部此时是人心惶惶,除了父亲之外谁又能够护得住他们?北洋水师包括整个北洋,此时应该是最听话的时候,孩儿觉得就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拿捏一番北洋上下,该杀的就杀,该撤的就撤,违背章程的要严肃、不是严厉处理,镇住那些丘八大爷,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军队!估计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北洋上下谁敢不服?不服就把他推出去送给常熟!”谭延闿有些杀气腾腾地说道。   在谭延闿看来北洋的堕落完全是李鸿章的纵容,李鸿章有眼光,但却是传统的官僚,为了维持自己和政敌对抗的资本,就算属下犯了天大的错误他都要试图去护住手下,这么一来反倒是让属下更加肆无忌惮的走向堕落。   谭钟麟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恩威并施乃为官治下之首要,难得这次有人抢着替咱们站出来当坏人……既然组安你已经定下基调,不妨试试,这整顿下面官员涉及到的折子,你写好后就可以递过来,为父可以替你担着……不过这个时间也不能太长了,既然是雷霆手段就要够狠够快,否则时间长了,下面的人可就不吃你这套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孩儿省得,不过最近孩儿也要协助恭王面对列强联合向日本施压的事件,俄法德三国已经开始做出实际的行动来表明它们的决心,而列强的领头羊英国估计也就是在最近这两天将会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日本恢复的越慢对我们也就越安全,以前合肥在时虽然认识到日本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从来却没有想到与之打仗;现在父亲取代了合肥,孩儿以为切不可有这种想法,我们应该随时准备和日本打仗,尤其是在常熟一系人很可能会采取对付合肥那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的时候,军械可能要落后与日本,但在人员训练上决不可重复合肥的老路……日本就算再厉害它不过是个弹丸小国,我们北洋再弱也有充足的军队,哪怕就算是用人命去堆,也在所不惜,但前提是不能出现叶志超那样的投降将领,而且士兵本身的能力也不能太弱,否则一切都将会称为泡沫,日本人轻轻一戳便全盘皆输……”   谭钟麟向前探探身淡淡地说道:“组安,你想重练北洋新军,心中有什么想法没有?为父怎么感觉你好像要重用原先在福建的那支侍卫队呢?!”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在合肥败局不可避免之时,孩儿就已经从侍卫队中选出四十余名人员前往德国去学习军事了;在此之前那原本的两百人侍卫队中除了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人之外,还有有一大半的人都在北洋武备学堂中学习一年以上……这些人水平高低各不相同,但统合起来再加上北洋武备学堂学员的有力补充后,完全可以搭起一个新军的军官的架子。合肥用人除了师生之外最重乡土,北洋水师的福建将官他不得不用之外,放眼望去这北洋上下简直就是安徽的同乡会馆,北洋武备学堂的生员都是经过悉心培养的,合肥不用我们可以用,而且这些人更听话!”   “安徽会馆?!”谭钟麟听后微微笑了笑说道:“合肥用人一向如此,这正是继承了曾文正公的传统,不过在他为直隶总督之后已经不错了,至少还能够容得下北洋水师那些福建籍的将官,但是依旧派了丁汝昌到那里坐镇。”   谭钟麟慢慢的向前探探身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朝廷逼出来的,从曾文正公开始这地方上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督抚说了算,而从长毛乱国开始到平捻之举,曾文正公和合肥便开始互为支援,两江、直隶、湖广、两广四督抚几乎没有一天不是湘淮的人在把持着。若不是咱们的根基实在太弱,比不得曾文正公和合肥,否则为父也希望两江或是湖广的总督能是和咱们有着极为密切关系的人来主持,不过现在看来你岳丈能够坐上四川总督已经是极为不易,若是再进一步恐怕满朝上下的枪口便要对准你我父子二人了!”   谭延闿倒是轻松的坐下来说道:“孩儿协助六王爷处理外交事务是为国,同时也是交好六王爷,不过经营好北洋则是为了谭家日后的发展……北洋的核心便是海军,至于合肥的淮军孩儿倒是认为可有可无,甚至无比有好,像现在这样朝廷必然会重建防卫京畿重地的军事力量,重新编练步军势在必行。日本虽小,但是甲午一战北洋海陆皆败,这必然会引起全国上下之反思,水师就不用说了,但是这陆军可是很有说法,日本师法德国使得其陆军能够在朝鲜所向无敌,究其原因就是完全采用西法练军。以前这些合肥不是没有做过,可惜却是走到半道又退了回来,专门培养将官的北洋武备学堂的生员不肯重用,以至错失良机追悔莫及,在这上面父亲要小心……”   谭钟麟有些苦笑地说道:“这中央和地方永远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今时今日的谭家可谓是风光至极,但是却有恐高处不胜寒,想要立得住还是要学学合肥和曾文正公等人的做法……”   “公私之分孩儿心中还是分得清楚的,我们与合肥不同的是合肥视北洋为其私产,但是我们现在重振北洋纯粹是为了抵御外辱。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我们都要紧跟西方学习,培养人才,至于北洋之财力,就先在盛宣怀手中再握上几年吧,等我们腾出手来再解决这个隐患!”   在《上海条约》签订后,日本天皇睦仁传旨驾幸京都,其阁僚重臣,多先发京都。陆奥宗光固患肺结核病情恶化,请假在播州舞子休养。此时,东京几乎没有什么重臣在坐镇,俄、德、法三国公使至外务省,系由外务次官林董出面会见。当日,林董即将三国干涉之事电告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他们得知形势已趋于严重,不得不谋划对策。   据日本得到的情报,俄国为了应付万一的事变,正向远东边境派遣了一支二万九千五百人的军队。同时,海参崴已被宣布为“临战区”,黑龙江北岸一带也正在进行战争准备,侨居海参崴的所有日本人都被集中在大约日本里数一里半的地方,等待撤退的命令。此时,俄国已下令停泊在日本港口的所有舰艇,在二十四小时内做好随时起锚出港的准备,并在神户停泊了战舰,进行示威,德、法两国的军舰也开到黄海活动。俄国代理海军大臣契哈乞夫声称:“我国太平洋舰队相当强大,在精神上对日本海军就占了优势,并且它还毫毛未损。在不冒险作大规模海战时,它目下即能截断日本的交通。”   形势对日本愈发不利,此时谭延闿已经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可能是因为恭亲王奕訢了解翁同龢与谭钟麟之间已经有了非常深的恩怨,所以便非常关心的依照事先曾经达成的口头协定,将谭延闿带在身边专门负责对外交涉事务。不过比较令谭延闿非常意外的是,这次调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当章京,他的官级又向上跨了两个台阶,直接从五品跨过了从四品升为四品,这样一来谭延闿在当今政坛而言已经算是极有作为的“年轻才俊了”。   谭延闿也承认自己非常能干,而且比这个时代的人掌握的东西更多,更能够审时度势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他只是一个人,他不可能是万能的。尽管他对这个世界的局势和大致的走向有着比较清晰的认识,但是这些都是来源于他前生的记忆,他虽然很努力的去了解这个时代各个列强国家更多的实际情况,很遗憾他却从来没有走出国门亲自去列强国家看一看当地的现实状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水平。为此他自己在帮助恭王奕訢处理外交事务的时候也是深感自己能力的不足,不过他却向恭王奕訢引荐了一个人——辜鸿铭,这个精通十国语言并且在国外求学长大的“强人”。   辜鸿铭现在还在张之洞的手下当幕僚,张之洞也非常看重辜鸿铭的才能,在谭延闿看来辜鸿铭可以算得上是张之洞手下第一大才,可惜张之洞却不能够人尽其才——湖广总督府幕友堂翻译科的头头并不能够给辜鸿铭一个足以尽情施展自己才能的宽广舞台。在谭延闿看来辜鸿铭完全可以成为当今中国最出色的外交家,他所欠缺的不过是实际处理政务和接触外交工作的实际经验罢了,加上他和辜鸿铭之间的深厚的友谊,他不仅向恭王奕訢推荐了辜鸿铭,还让父亲谭钟麟给张之洞写了一封长信,加上自己给辜鸿铭的私信,以此来推动张之洞能够放开辜鸿铭,让其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事。   显然张之洞非常愉快的答应了谭钟麟的要求,而恭王奕訢也对于辜鸿铭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在他看来能够得到谭延闿如此推崇的人物必然是一个极为有才干的人,当然谭延闿也给恭王奕訢打了预防针——辜鸿铭从小就生活在国外,身上肯定有一些行为是与中国传统道德相违背的——不能不说在谭延闿的眼中辜鸿铭的私生活简直是一塌糊涂,最糟糕的是他曾今有过被人捉奸在床的经历,要命的是对方的丈夫是一个英国商人,为了挽救辜鸿铭张之洞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对于急需外交人才的恭王奕訢而言,辜鸿铭的风流并不算什么问题,当然他也嘱意谭延闿多多提醒辜鸿铭,在京师和天津这样的地方见到外国人的机会远比湖北要多得多,要是再勾引人家老婆搞不好就是外国驻中国使节的夫人,这样恐怕会酿成滔天大祸。谭延闿对此也是深以为然,不过想想已经快四十的辜鸿铭也该过了这个风流年纪了,在天津港接到辜鸿铭之后,他便对此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按照谭延闿的计划,辜鸿铭抵津之后并没有立刻参与到外交活动中来,而是将谭延闿交给他足足有两尺厚的各种报刊剪辑还有中国驻海外各国公使来往总署的信件或是各种相关文件进行深入学习——一个出色的外交官不是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长便可以胜任的,辜鸿铭身上还是有股子浪漫的味道,而这个时代的外交工作在谭延闿看来是一个集肮脏、诈骗、恐吓于一体的活,这从俄法德赤裸裸的威逼日本的行为就可以看得出来。   在谭延闿看来,甲午战争对于日本来说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对于一个资源贫瘠的岛国而言,它那支在远东海面上数一数二的舰队便是它的立足之本,可惜在英国那艘“君权级”战舰没有交到日本人手中之前,它不得不屈从于俄法德列强的摆布。中国虽然失败了,但是境地绝对要比日本好上不少,不过这个差别是非常有限的,若是再不自强的话,今天俄法德威逼日本就是中国明天的真实写照。   “组安,这是一次机会!”辜鸿铭消化材料非常快,对于他来说读外语和看中文都差不多,如果放在十年前他甚至连中国话都说不好。   “机会不机会先放到一边,这同样也是蕴藏着巨大的风险!”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的目的非常简单,不能够让日本这么轻松的占据朝鲜,既然我们在战场上已经输了,眼前出现的这次契机,我们要尽量将朝鲜‘国际化’!各国列强不是都想要在中国和日本身上谋求巨大的好处和利益么?我们将朝鲜推出去,将所有的列强国家都给扯进来,开矿、铺铁路、关税等等,甚至是租借地这些都可以!唯一的核心便是以朝鲜为中心构建中日两国的缓冲之地,让日本对大陆的图谋第一个便要面对列强的联合干预的朝鲜,这样才可以保得住东北,至于重新修订《上海和约》中的某些条款,甚至是有关于赔款部分的,相对于朝鲜而言这些都并不重要,能否达到这样的目的都是可有可无了!”   辜鸿铭说道:“今日俄法德可以威逼日本,明日未必不会以此为借口向朝廷讨要回报……”   “这个回报是必须的,但必须限定在朝鲜以内!俄国很早就窥视旅大,德国和法国自然也有自己想要的地方,我们可以牺牲朝鲜那是因为李鸿章已经将朝鲜给输掉了,无论在朝鲜问题上我们做出多大的让步也不会激成民愤,但若是让列强谋取了中国一地,则你我皆成合肥之辈,千夫所指也就跑不了了!”谭延闿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底线就是朝鲜,朝鲜现在刚刚被披上了一件独立的外衣,这是日本人送给他们的,其实过不了几年谁都清楚日本定然会吞并朝鲜。这一次我们是借着列强之威虎口夺食,哪怕将朝鲜全部卖给列强,我们都是赚得,因为我们以此将日本挡在了盛京的门外!”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洗   五月初一,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上章,弹劾罗丰禄等三十七人在甲午战争前后于日本有过接触,或是收受贿赂,或是接收对方的贵重赠予,不仅出卖中国情报,还将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局中武器走私给日本,从中获利不下百万两……北洋海陆将官五十九人于甲午战争前后克扣贪污军饷,后用其开设各种产业……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清洗行动,谭钟麟在继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第一道有着实际意义的奏章,这在别人的眼中看得是如此的通红,显得杀气腾腾,不由得对这个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首席疆臣的老辣手段刮目相看。外界流传谭钟麟与李鸿章相交深厚,但这一道奏章让人感觉到谭钟麟似乎深不可测——两三年前的时候,外界也曾有过翁同龢与谭钟麟相交莫逆的传言,甚至在谭钟麟七十寿辰的时候,翁同龢亲自前往当时谭钟麟在北京的府邸拜寿。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谭钟麟的这道奏章早就给已经隐居在贤良寺中的李鸿章过目了,那张礼单也到了李鸿章的手中。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惊讶的是李鸿章在面对这份礼单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但却在上面又画上了几个叉——这些人原本不在谭钟麟的弹劾奏章上的,结果因为李鸿章的这几个叉,奏章上又平添了几条人命。   其实为了照顾李鸿章的情绪,同时也是基于谭延闿对于北洋以后的设想,谭钟麟这份奏章中对于原本跟随李鸿章起家的淮军将领并不是涉及的很多,可以说是只提到了一两个人,大多数都是针对北洋的海防、天津机器局、江南制造局和北洋水师的涉嫌官员或是武将——谭延闿既然想要撇开淮系陆军重新打造一支北洋新式陆军,这就没有必要四处树立仇家,尤其是还要担着开罪李鸿章的危险。可是谭氏父子万万没有想到李鸿章居然还对淮系的将领下如此杀手,一反他在战争之时对于卫汝贵、叶志超等人的包庇。   不管怎么样,这份奏章的上呈得到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一致首肯,无论是帝党还是所谓的后党都是出于不同的政治需要批准了这道奏章,并且还下旨给两江总督刘坤一要他彻查涉及此案的淮籍官员在两江的家产分布情况——这是典型的抄家前热身动作,不过谭延闿对此还是嗤之以鼻,这活要是交给自己的手下人去做的话,恐怕这边的逮捕令一下,那边老窝里连最后一条内裤都剩不下。   谭钟麟弹劾的那些人虽然富得流油,但是在政治上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科场路上漫漫长,有的时候谭延闿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幸运,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状元这一步,但是和他一样,李鸿章的手下能够够得上进士或是举人这个衔儿的,两只手都可以数得出来。这些人的官职都是他们在依附李鸿章之后,量才而用帮助用银子买来的,这种出身的官员虽然也是红光满面,在这官场上却是非常受歧视的。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地位,在失去了李鸿章的庇护后被谭延闿搂草打兔子一般全都给收拾了。   这些人被清除出北洋之后,天津机器局、江南制造局、北洋水师及其海防系统一下子空出了很多位子,这些位子都需要有人去填补。谭延闿事先对此估计不足,现在想要后悔也没有用了,唯一的办法便是从基层向上提拔,再者便是去寻求其他路数来邀请人才加盟。谭延闿的好友原李鸿章手下的得力干将唐伯文一下子职权扩大了一倍——他不仅要担任天津机器局的总办,还要兼任江南制造局的总办,一人身负两家当今中国军工业实力最强的两个工厂的头头,在外人看来是非常风光的事情,但是却足以让唐伯文累个半死。   重病中的陆奥宗光接到伊藤博文自广岛来电,此时伊藤已接林董报告三国干涉一事之电,故决定在广岛举行御前会议。伊藤致陆奥电称:“关于三国公使所劝告之讲和条款事,拟于明早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其结果,或需急向出征大总督派遣使者。如断然拒绝彼等之要求,则须急速召回军队及舰队,采取自卫措施;如可以采纳之,则只能保有金州半岛作为赔款之抵押。这种情况,一旦批准之后亦可改变。不论如何,必须拖延答复。然相信彼等亦不能允许长久拖延。贵大臣有何意见,请即电示。”   陆奥宗光虽然病体缠身,但还是当即复电:“本大臣之意见,此时暂且维持我方地位,寸步不让,以观彼等将来之行动,再定计较。然事关重大,是否分别拟出照会答复俄、德、法三国政府,仰祈尊裁,在此以前,请勿确定政府方针。”陆奥宗光虽然迫于无奈与李鸿章在上海达成了《上海和约》,但是他还是主张对三国干涉采取决绝态度的。   可是陆奥宗光这封电报还没有到达,广岛的御前会议就已经在伊藤博文的主持下召开了,尚留在广岛的重臣,除伊藤博文外,仅陆军大臣山县有朋和海军大臣西乡从道二人。伊藤提出了三种方案,以供与会者选择:“第一,即使不幸增加新的敌国,仍断然拒绝俄、德、法之劝告;第二,召开国际会议,将朝鲜半岛问题交该会议处理;第三,完全接受三国劝告,以恩惠的方式将朝鲜半岛交还中国。”出席者经反复讨论,认为第一方案难以实行,因为从力量对比来看,日本是难以同三国抗衡的。   在御前会议结束之后,伊藤博文当晚离开广岛,转天清晨赶到舞子。伊藤向陆奥宗光出示御前会议的决定,并征求意见。此时,大藏大臣松方正义、内务大臣野村靖亦由京都至舞子,遂与伊藤围坐于陆奥病榻之旁,再次议商对策。陆奥仍主张首先拒绝三国的劝告,以现三国将采取何等行动,俟探明其真意后,再在外交上采取相应的对策。然而,伊藤反驳道:“此时如不预先推测其后果,就毅然拒绝三大强国的劝告,岂是识者所为?且从去年以来关于俄国的行动现在不须探究其真意的深浅,就十分清楚了。如果由我故意挑发,正好给他们以适当的口实,其危险就更大了。况在危机一触即发的时刻,即使采取外交上相应的对策,恐也无法挽回。”   松方正义和野村靖亦完全赞同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在沉思良久之后认为凭借日本现在的实力对付俄法德三国的联合干涉是半点机会也没有的,尽管他非常清楚三国在远东并没有太强的力量,可是仅俄国人在远东的那支舰队足以摧毁日本。正如伊藤博文所说的那样:“只有预先推测自己行动的后果,才可以趋吉避凶。”   陆奥宗光为此起草了一份回应俄法德三国的公使备忘录,在备忘录中他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包括开放釜山等几个港口做为自由港,各国列强往来贸易减免关税等措施,但是依旧希望能够在朝鲜驻扎足够的军队。   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等人的努力反馈到中国后就变成了法国和德国的立场不坚定起来,连带美国公使也开始站到了反对武力逼迫日本让出朝鲜的队列中来,至于英国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明,可是有美国在前,可以想象伦敦对于陆奥宗光开出的价码还是非常满意的——最重要的是日本一天不退出朝鲜,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就永远别想从朝鲜找到不冻港的出海口。   局势的变化完全取决于俄国的态度,此时谭延闿已经认为事先与恭王奕訢所拟定的计划中的第二项减免赔款重开谈判的目的已经无法达成,只有想办法筹措顺天府四平库银来蒙混过关。不过恭王奕訢在谭延闿的劝说下依旧没有放弃努力,接连会晤英、俄、美、意、法、德驻华公使,抛出了一个日本在朝鲜的驻军将会严重威胁大清帝国的安全,尤其是盛京的安全不容置疑,希望各国能够达成协议共同接管朝鲜,将日本驻朝鲜军队缩减到一万规模。在这个方案中最令各国心动的是,中国支持六国列强在朝鲜拥有国民待遇,在矿产开发、铁路修建、港口运输等方面享有自主权力,并且将朝鲜的六个港口岛屿画出租界六国九十九年!   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除了对日本不怀好意的俄国除外,英国的态度举足轻重,陆奥宗光致电加藤高明,命他摸清英国政府的态度,并促使英国站于反对俄、德、法三国的立场。加藤回电,引述了金伯利的一段对话:“目前英国政府所遵循的唯一方针,是以极大的兴趣关注事态的发展。因为此事关系英国的利益要比三国大得多。日本必须自己决定,根据以往的事实,看起来日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显然金伯利代表英国政府支持了中国,从远东的形势上来看,英国不希望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出海口出现在朝鲜,这样会让俄国的势力在远东北部大大增强。可是现在俄国的舰队就摆在日本的面前,俄国人为了给自己的铁路寻找出海口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最重要的是大清帝国向英国抛出了“重建北洋水师将会考虑从英国造船厂购买主力战舰”的计划——这个计划是谭钟麟与恭王奕訢联合向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建议的,为此这个计划的制定者谭延闿还被慈禧太后召见。   “重建北洋水师”计划最重要的部分是包括了五百万到七百万两银子的订货,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至少争取以三百万两的代价购买一艘英国的以君权级为蓝本建造的先进战列舰,以此来平衡日本的两艘同类型的战列舰。   谭延闿为了说服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同意朝廷拨款推动这一计划,用最通俗的语言向这两个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介绍了君权级战列舰——这将会是数年后日本最重要的主力战舰。不过显然光绪皇帝也许是因为遭遇了甲午战争的新败而感到耻辱,希望至少要和日本保持战力平衡而对这种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海战武器有着强烈的兴趣之外,慈禧太后对此并不是很关心,但是慈禧太后最感兴趣的是通过向英国购买战列舰的同时能够削弱日本在朝鲜的影响力从而保住“龙兴之地”的盛京安全。   日本在甲午战争中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却没有得到期望中的那么多的战利品,三千五百万两的赔款相对于日益窘迫的日本财政而言确实是一个看起来非常丰硕的战果,但是这也仅仅是停留在“看上去”的层面上——三千五百万两可以买下数个北洋水师,但是却买不来日本联合舰队的时间,如果连同战争带给日本的综合效应,这三千五百两显然是有些亏本了。   对于英国来说,“重建北洋水师”计划的造舰订单是极为有吸引力的,北洋水师中的大部分战舰都是由英国来承接建造的,可是其中的精华——定远、镇远却是德国人来建造的,这是英国对华军火贸易中的一大遗憾。现在中国打算重建北洋水师,其中的主力战舰将会采用英国的战舰,这在政治和军事上具有重大意义,更不要说这份订单的经济价值了——谭延闿和辜鸿铭已经从驻英公使龚照瑗那里得知,英国在五年前已经启动了一项庞大的造舰工程,在五年内将会建造七十余艘战舰,其中至少有五十艘是主力战舰。   英国人在海军上保持了约翰牛令人吃惊的偏执主义,出于“两强标准”目的考虑的这个庞大的工程算不上是“绝后”,但绝对属于空前了。尽管以日不落帝国的豪富,但面对这样一项庞大的工程亦是不能回避其财政上的困难——隔着英吉利海峡对面的邻居在报纸上取笑英国人,说“英国的造船厂因为缺乏资金而或多或少像濒临破产的工厂一样。”   日本因为朝鲜战争的战利品不够丰厚,议会已经在考虑是否让英国的造船厂继续按照原计划开工第二条超万吨战列舰,这多少让英国人感到有些恼火。而谭延闿也希望能够抓住这次机会,用七百万两的造舰订单来讨好英国人——英国人应该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张订单而是“两张”,日本人一旦得知它的甲午战争对手要重建北洋水师,那剩下来的唯一动作就是必须紧跟北洋水师的脚步继续在扩军的道路上前进。这对于英国来说就意味着大量的造舰订单,因为君权级战列舰的出现使得现在所有各国列强所拥有的战列舰都显得过时了,这也就代表了英国在造舰技术上重新站在了巅峰,日本和中国都是那种“要买就买最好的”国家,英国将会从中谋得丰厚的经济回报。   李鸿章虽然不愿意和日本开战打甲午战争,但是战争过后,当谭钟麟接手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李鸿章在府库中还留下了一千多万两银子——此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翁同龢向北洋拨发战争经费,前后足有一千八百万两之多,相对于三千万两的战争借款和八百万两的国库拨款而言,投在北洋身上的确实是非常有限,但是这一千多万两的余款到底还是让谭氏父子相对无言。   不管李鸿章出于什么动机在为难之时还是不肯动用这一千多万两银子,或是购买军舰、或是购买其他武器,这对于谭延闿来说都并不重要了,战争已经结束,李鸿章甘愿用一千多万两银子下小崽,也不愿意在战前扩充军力应对日本的挑战,这中间固然让人费解的很,但对于此时的谭延闿却是为重建北洋打下了根基。   金伯利对日本的回应使得陆奥宗光彻底放弃了固守朝鲜的主张,重病中的他没有想到在上海的时候拒绝俄国公使喀希尼对于谋求朝鲜一个不冻港出海口的要求会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这使得他的肺结核病情更加沉重。五月中旬的时候,陆奥宗光已经无法办公,最终在两个月之后去世,明治维新时代带领日本向西方学习,坚决主张扩充军备谋划对华战争的陆奥宗光彻底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父子   英国对于日本的回应使得瓦解俄、德、法三国联合和组织反干涉阵线这两招都失败了,摆在日本政府面前的问题是:下一步怎么办?连日来,俄、德、法三国公使不断至外务省,催促日本对“劝告”作出答复。希特罗渥对林董说:“希望日本政府不要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制造新的困难,与三国对抗。”哈尔曼也说:“日本在伪装的局外人的好意冲昏头脑之前,应该三思!警告日本不是用一个‘拖’字可以了结的。”   伊藤博文等日本领导人在毫无办法,仔细衡量了自己的实力与其他列强国家之间的差距后,最终电告俄、德、法三国公使,向三国提出如下之复文:“日本帝国政府根据俄、德、法三国政府之友谊的忠告,约定放弃朝鲜之永久占领。”三国接到复文后,即逼迫清政府如期换约。中日双方在烟台完成了互换条约手续,《上海和约》正式生效。随即俄、德、法三国驻日公使即皆至外务省,表示对日本的复文极为满意。《上海和约》生效的第三天,日本天皇睦仁宣诏,容纳三国之忠告,放弃朝鲜之永久占领。   日本放弃了对朝鲜的占领,但是依据新修订的条约,日本可以在汉城以南包括汉城驻扎不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军队,用以维持当地的治安,而中国则不能在朝鲜驻扎一兵一卒,朝鲜全境为各国列强进行国际共管,英法德意美俄六国在朝鲜开辟了自己的租借地,租期为九十九年,而刚刚从中国回到朝鲜平壤的朝鲜皇室在这场国际交锋中没有一点发言权力,不过倒是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朝鲜终于独立了……   对于赔款项目,谭延闿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恭王奕訢还是好生安慰了他,并且将谭延闿关于赔款的奏折转交朝廷——三千五百万两赔款按照《上海和约》要分四次偿还,不过谭延闿觉得这样中国比较吃亏,因为日本的利息是五厘五,显然要比外国银行的近四厘利息要高出不少,所以他建议朝廷能够将汇丰银行的三千万两战争借款的余款再加上向外国银行继续追加借款,争取一次性还清,这样至少可以在利息上少支付近二百万两。   这份奏章被朝廷所通过,清廷打算再向汇丰银行借款连同战争借款的余款一次性偿付给日本。甲午战争赔款造成了白银价格的下跌,不过如果与历史上的那两亿三千万两的赔款相比,显然这次白银比价的下跌在强度上和持续时间上已经减弱了不少,但是谭延闿依旧感觉到白银比价的下跌已经不可阻挡。历史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绝对称不上已经完全逆转。   “如果老太太还是一意孤行的话,那庚子事变的四亿两白银赔款将会彻底将白银比价送入深渊,到时候银子可就真的不值钱了!”谭延闿在接到朝廷同意一次性偿付赔款的消息后,一个人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班房中思索着。   尽管谭延闿这两个月在北京和天津忙碌着,还好没有做无用功,至少日本人并没有完全控制住朝鲜,这里面固然是因为他向恭王奕訢施加的影响,但如果没有俄法德三国,尤其是俄国对出海口的贪婪,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做不成的。   当谭延闿接到陆奥宗光病逝的消息后,他的心情就更好了,在某方面而言,他对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等现在的日本政治家还是非常佩服的,他们通过数十年的卧薪尝胆,不管是通过军事冒险也好,还是稳步推进也罢,没有他们的努力就绝对没有日本的现在。正是这样一群政治家奠定了日本发展的基础,不过他们的成果被谭延闿给搅黄了,可是这些人终究是日本的政治家,换句话就是他们是谭延闿的敌人,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地缘政治说,但是这些日本政治家仅仅凭靠本能和出色的政治外交嗅觉便可以做出相对正确的判断,这不能不让谭延闿对这些敌人感到佩服。   因为三国干涉使得日本无法独霸朝鲜,并且做出了巨大的退让,从而使得中国依旧在朝鲜半岛北部占有很大的势力,最重要的是日本在朝鲜驻军不能超过一万五千人,这就使得盛京的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恭王奕訢在上奏的折子当中极力称赞谭延闿在此次外交事件中的出色表现,朝廷上下对此都是一个感觉——状元郎要升官了!   对于能不能升官,谭延闿倒是并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已经是正四品官员了,在往上可就是藩台、臬台的三品地方大员,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对此他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在挂着军机处章京的名头下,他还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的章京,这样的官职可不是他想要的——中央官职再大,在京城这个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得到,就说现在的正四品官职,别人也可以花上几千两银子买个道员,只不过是没有放实缺罢了。   对于谭延闿来说,此时他头上的正四品章京官职和那些花钱买来的道员衔没有什么区别,只有放到地方上抓实权才是最实惠的,只要地方上有实力,凭他的本事做出成绩是迟早的事情,升官还不是近在眼前?!他需要一个机会赶快下放到地方上去,因为他得知胡燏棻(音同“玉分”)在去年甲午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初屯马厂编练定武军了——定武军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北洋陆军的最初原始形态。   能够掌握这支武装力量意味着什么,谭延闿就是用脚丫子也可以想到,不过除非是他来干这个位子,换做谁来干他都要给对方小鞋穿穿——定武军还是在直隶的地面上,等以后新建陆军这个名称一旦定下来可就是归属与北洋了,有老头子在他如何能够让这支不属于自己掌握的军队成长起来?   “这件事先不能操之过急!”谭钟麟自然知道儿子心中在想什么,虽然儿子高中状元之后应该入翰林积累一段时间再外放,这是最为稳妥的方式,但自己接手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之后,谭钟麟现在想要混日子也没有这么逍遥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儿子调到身边来,按照四品衔挂上一个道员实缺暗中整个接手自己手中的权力。   谭钟麟慢慢说道:“你以前从来没有练过兵,现在朝中虽然有人,想要让你接手训练新军,这对于为父来说也没有什么困难的,但是这终究是授人以柄的事情,你练好新军还也就罢了,一旦时间长了却没有结果,那就会受到御史的弹劾,你这么年轻后面的路还长得很,是经不住这样众口铄金的弹劾的!”   “父亲的意思是我先积累练兵的资历?可是现在哪里有什么可供孩儿练兵的军队啊?”   谭钟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么?!你要好好找找才行,先前为父以为你早应该这么打算,原来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请父亲示下!”谭延闿脸红了红。   “各省总督依例均有兼衔,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规定,除授为尚书例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外,其余各省总督,俱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组安,不要忘记一省总督的权位,这直隶可是没有巡抚的!”   “难道是‘督标’?!”谭延闿有些犹疑地说道。   各总督除节制所管省区内提督,总兵辖军外,又各有直属军队,名为“督标”。一般有中、左、右3营,也有中、左、右、前、后五营的。有的省还设“城守营”。闽浙更特设水师营和海防营。各省督校兵额各不相同,两江虽仅是三营(中、左营及江宁城守营),而兵额最多,有五千余人。最少是陕甘、两湖,仅一千余人,其他则有两千多、三千多不等。而直隶总督为疆臣领袖,这督标也是有说法的,以直隶总督的权位可以配齐五营,人数可以超过两江总督,达到六千余人。各督标营均设有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把总等官位,由于督标是受总督直属军队,所以从感情上来说督标内的官职都是由总督本人亲自任免的,而总督也不肯能将一个冤家对头安排到自己的“自留地”里。   以前谭延闿在训练总督府侍卫队的时候,不是没有考虑过督标,不过他没有把握一下子训练数千人,而且在那个时候是贵精不贵多,他是要培养军官而不是士兵。再加上能够随总督调任的人数不可能太多,一下子弄出几千人,到时候朝廷一纸调令你也不肯能把所有的人都弄走,平白留给别人,所以谭延闿在训练总督府侍卫队的时候直接就将督标给踢出在外。不过无论是闽浙总督府还是两广总督府,谭延闿的总督府侍卫队在编制上都是挂靠在督标之下的,只有这样才可以获得这支小型军队的直接掌控权,而且调集起来也不需要和别的提督将军扯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谭延闿训练出总督府侍卫队之后,谭钟麟就一直将其视为他的直属军队的,而自己的督标却从来没有见过。   谭钟麟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为父还有督标,这些都是为父亲自掌握的直属军队。组安,你若是想好真的放弃翰林状元之名,真的有心治军不妨到为父这里任副将……以你四品红章京来任正二品督标中军,虽然在官职上连跳数级,但终究是有些亏的……”   “直隶督标能够补齐六千人左右,虽说两江督标人数最多,但那是合肥一直以淮军为基,整个淮军都是视他马首是瞻,根本没有必要扩充督标来招朝廷记恨……不过胡燏棻那里暂时也不好让他挪窝给你腾地方,你不如扩充督标,先不用太多,有个三千人左右就足够用了,等出了功绩之后再处理胡燏棻的位子,或是直接占了定武军,或是干脆兼并过来……不管怎么样,组安你训练督标致少在各种饷银上是不用愁的,天津机器局和江南机器局各种武器装备也都是现成,胡燏棻再怎么说也是和合肥同乡,若是他将定武军真的练起来了,那以后北洋还是另外一个淮军,照样握在合肥之手……”谭钟麟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老头子看来真是……”谭延闿听后就是再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谭钟麟根本压根就没有将李鸿章当作政治盟友,更多的还是利用,要不然也就不会对胡燏棻编练的定武军如此忌惮,就连自己的儿子都给算计进去了。   谭延闿尽管心中有些发冷,但还是笑着说道:“编练督标确实要比从胡燏棻的嘴里面掏定武军要容易的多,况且最方便的还是孩儿以后不用天津京师两头跑,虽说两地也非常近,但总归是有些不便……”   谭钟麟听后笑着拍拍沙发的把守说道:“组安你就回去给六王爷商议商议吧,回头为父也进宫和皇太后商议通融一下,这样你也好尽快来天津……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还是写一份详细的练兵折,这样也好让六王爷放人,他可是想把你留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专门帮他来处理与各列强国家交涉事务……”   谭延闿心中也是越听越冷,不过老头子的意志是他所不能抗拒的:“原本只是提了一个大致设想,却没有想到老头子顺水推舟谋划了一番大棋局,我不过只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棋子罢了!”他心中多少有些沮丧的想到。   年年都有新鲜事,唯独今年的新鲜事格外多。如果说光绪二十一年有什么新鲜事的话,那莫过于这两年的状元郎都是举止惊世骇俗之辈——状元张謇和连中三元的科场新星谭延闿居然都弃清贵的翰林之位,一个经商,另外一个则干脆做了丘八大爷。就在谭延闿正在紧锣密鼓的从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向直隶总督督标中军副将挪动的时候,月余前因为父亲过世而回家奔丧的张謇在处理完丧事之后,决定脱离官场,从气急败坏的翁同龢那里传出来的风声居然是去年的状元郎要做商人!   翁同龢在张謇的身上投入的精力实在是太多了,他自己出身便是状元郎,自然在感情上也是希望张謇这个状元郎在他有朝一日干不动的时候,从他手中接过清流砥柱的接力棒继续完成他的事业,但却没有想到自己最心爱的门生脑子发了昏,居然想着去经商?!   翁同龢几乎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在正经收拾李鸿章和他的马仔大好时机的时候,抽出时间频频发电给张謇,并且还指出如果在西方张謇若是经商有成可以通过议会重新步入政界,但是在中国,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想要进入政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做既辛苦又看不到前途。   不过还没有等张謇那边回心转意,令翁同龢更加吃惊的事情又来了——军机处章京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谭延闿调任直隶总督衙门中军副将!这在翁同龢看来更加不可思议——谭钟麟难道疯了?!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儿子,何等的荣耀,翁同龢毫不怀疑以谭氏整个家族之力,谭延闿确实是很有希望能够在二十五岁之前步入封疆大吏的行列——要不是恭王奕訢忙着周旋洋人劫走了谭延闿,现在他已经是皖南道道台了!   一时间谭延闿和张謇这前后两个状元都“不务正业”、“自毁前途”的做法成了京师中茶馆酒肆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尤其是谭延闿所引发的争论更大,因为他是大清自立国以来第三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而且家世清贵,也颇受朝廷高层甚至是慈禧太后的赞许,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放弃了在翰林院大好前程,转行从军了。   张謇弃官从商倒是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惊讶,“实业救国”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不过那是二三十年以后才会兴起的风潮,比如说他盗版的“抵羊”便是那个时代的典型代表,但是现在张謇以状元之荣耀去经商,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极度的惊讶。   “看来有眼光的人不止我一个啊!”谭延闿对着方榕卿微微笑着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达潮   深夜大雨扫荡着天津城,今年的雨水格外的多,刚刚进入初春在公车上书三天后就莫名其妙的下了一场豪雨,现在才不过五月底,这大雨下得就像用盆泼下来的一般。   一辆马车在英租界内的马路上缓缓地行驶而过,在一幢洋房前稳稳的停下来,谭延闿透过马车的玻璃车窗看到外面的雨势,虽然距离房屋不过十几步远,但他还是在打开车门前将身上的雨披紧了紧,觉得没有问题后才打开车门向门口走去。   房屋的主人似乎已经入睡了,谭延闿摁了半天的门铃,屋内的灯光才透过玻璃窗亮了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呀?!”   “请问达潮先生住在这里么?!”谭延闿抬高嗓门喊道,唯恐自己的声音会被雨声所盖过。   紧闭的屋门被打开了,一个面容显得略微有些胖的中年男子披着睡衣站在屋内,用一双非常挑剔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深夜打断他睡眠的不速之客:“我就是!你是?”   “在下谭组安,久闻达潮先生之名,今夜刚刚得知达潮先生在津住处,喜不自胜便冒昧前来拜访,真是打搅了……先生能否容在下进屋,在下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想要请达潮先生出手相助!”虽然就这么一会,但是谭延闿已经感觉到自己膝盖一下的裤腿全部都湿透了,就连脸上也是水珠。   中年人听后只是觉得“谭组安”这个名字挺耳熟的,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不过深更半夜只身来访,自己又不是千万富翁实在没有什么让对方图谋的,便大方的转过身做了请进的手势,将谭延闿让进房中。   就在中年人转身的时候,谭延闿才发现对方居然是剪了辫子的!开始进来的时候对方因为带着睡帽,直到他转身的时候才看到后面没有辫子,谭延闿的心中咯噔的一下,不过还是从容的走进去了。   谭延闿走到门厅将身上的雨衣挂好,看看自己已经湿透的鞋和裤子上面的积水流到了地板上,便非常抱歉地说道:“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有雨衣也不管用……”   中年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地说道:“谭先生,不知道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谭延闿颇为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刚才匆忙,在下还忘了介绍自己!在下的名字微不足道,可是家父的名号相比达潮先生应该听过,新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   中年人听后眉毛挑了挑,只是“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又看着谭延闿说道:“你该不会是今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谭延闿吧?!”   谭延闿笑着说道:“不错,正是在下。其实本来在下不应该这么晚还要打扰您的,不过在下在知道达潮先生在天津的住址后,还是忍不住要来想要和达潮先生谈论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中年人不温不火地说道:“你来找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我又不会练兵,虽然我在海军干过几年,但那不是我的所长,你父亲该不会像李鸿章那样让我重操旧业干海军吧?!”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达潮先生大才,乃是英国工程研究会的唯一一名中国会员,真是大涨我国人志气,实在是比我这个状元要强多了!十几年前达潮先生学成归国,李中堂毕竟是读四书五经的中国文人,他对于西方科学技术认识的终究还是比较少,遂办下了错事以至先生以及同学明珠暗投……在下前来是想请达潮先生能够考虑一件事情,数年前当时的两广总督,也就是现在的湖广总督张之洞提出了一项庞大的铁路修建计划,其中重要的一段便是修建一条连接京师至湖北汉阳的铁路,这条铁路停留在纸面上被朝廷束之高阁几近十载……现在这件事已经出现了重大的转机,在下收购了张之洞总督所开办的汉阳钢铁厂,现在正在加紧时间重组恢复生产,日后专门为这条马上就要开工的卢汉铁路提供铁轨……”   中年人一听到铁路,两眼立刻就一扫刚才的光景,尤其是听到中国要修卢汉铁路的时候,他的眼睛简直是精光四射,这让在一边游说的谭延闿心底感到有些发毛。   “难道《字林西报》和《北华捷报》前段日子所讨论的重开卢汉铁路计划是真的?!”中年人上前一步问道。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家父已经和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人联合向朝廷递交了奏折,请求重新启动卢汉铁路修建计划,以此来沟通中国腹地的交通。达潮先生自幼留美学习,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在校期间一直是专攻铁路修建,如此成绩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在下久闻达潮先生大名,深感中国铁路从来都是把持在外国人的手中,这一次修建卢汉铁路势必要引动各国列强争相竞夺……”   这个中年人便是谭延闿心中早就如雷贯耳的铁路工程专家詹天佑,在他的心中只要联系到铁路,没有一个中国人能够与其相提并论。这个时代在科技领域唯一能够让外国人佩服的中国工程技术人员,也唯有詹天佑这个名字。   “请里面坐,咱们慢慢细谈!”谭延闿刚才的话多少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人家既然深夜冒着大雨来找他,总不会是想告诉他:“卢汉铁路已经包给外国人了,你来打小工吧!”即便如此,能够在自己的国土上修建像卢汉铁路这样具有极高挑战难度的铁路,就算打小工他也愿意,身为铁路修建工程技术人员,尤其是在国外见识到西方国家那发达的铁路系统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铁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谭延闿被詹天佑热情的拉到了客厅中,在沙发上坐稳后,詹天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谭先生是不是像让在下辅助外国工程师来修建卢汉铁路?!”   谭延闿摇了摇头,詹天佑似乎好像被激怒了一样,一下子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声呵斥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是看着外国人来修铁路么?!”   谭延闿坐在沙发上笑着对詹天佑慢慢地说道:“这一次修建卢汉铁路,将会牵扯到我中国的方方面面……在下是对达潮先生仔细打听过的,所以强烈向家父建议卢汉铁路的修建总工程师由达潮先生你来担任,如果中国的铁路修建工程技术人员水平无法配合达潮先生的话,那我们也会请外国工程师参与设计修建……不过有一条是肯定的,除非达潮先生不愿意承担这项工程的设计建造,那我们也唯有请外国工程师来华修建这条铁路了……”   “呃?我来担任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来负责全部铁路的施工设计?!”詹天佑似乎被这个消息给打蒙了一般。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在下以十二分的诚意来请达潮先生出任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在中国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只要达潮先生点名,在下将会倾尽全力把他请来协助先生。同样我们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北洋武备学堂中,曾经在六年前开设了一个铁路班,据在下所知这是我中国国内开设的最早的铁路相关专业的学堂,以此来培养铁路人才……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我中华国力不张,连修个铁路也要被列强干涉,甚至朝廷内部阻拦铁路的修建,有些则不信任国内有会修铁路的工程师,就算修建铁路也是要请外国工程师……”谭延闿长叹一声盯着詹天佑说道:“在下唯一的条件便是在先生设计卢汉铁路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北洋武备学堂的这个铁路班!虽是在武备学堂中只设立了一个班,但六年时间已经有两期学员毕业,每期有二十人左右,在下将会竭尽所能将这些人中间有志于修铁路的毕业学员找回来,再加上在读的一届学员,估计会有四五十人。让他们来跟随达潮先生修建卢汉铁路,中国需要铁路,需要修建大量的铁路,而像达潮先生这样的大才,中国只能够找出一个,在下知道这会给先生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还是非常希望先生能够带着他们来修铁路,以积累宝贵的实际经验……”   “不用说了!天佑就应下这个条件!”詹天佑神色凛然地说道。   “虽然修建卢汉铁路这件事困难重重,但是在下会竭尽全力来帮助先生争取到这个总工程师的地位,让这条重要的铁路成为完全是中国人自己出资、自己设计修建的第一条超长铁路,同时也是让洋人看看我泱泱中华还是人才辈出的!”谭延闿激动地说道。   不过此时詹天佑倒是冷静下来了,慢慢地说道:“铁路需要合格的钢轨,汉阳钢铁厂我也听说过,不过好像他们所产的钢轨质量低下,根本不能用来铺设铁轨……还有便是修建这么长的一条铁路,中间肯定是要横跨黄河的,这工程投资亦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施工时间也会很长,这资金来源……”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些都不用达潮先生来担心!在下向先生保证,汉阳钢铁厂最迟将会在半年之内拿出让先生满意的合格铁轨……至于修建铁路的资金,在下也会代为筹得,这些都不用先生操心!总之,达潮先生一旦开始工作,先生只需要关注和铁路有关的事宜就足够了,先生不仅是总工程师,同时也将会拥有修建铁路总办的职权……总之一句话,这条铁路从设计到施工,再到施工管理,这些都将会是为先生之名从之,铁路总办将会我们自己人,他不会对先生侵权而感到任何不快!”   谭延闿这么大包大揽,反倒是让詹天佑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谭延闿,问道:“谭先生,你可知道像卢汉铁路这样规模非常大工程,它需要多少资金么?而且这项工程就是对于天佑而言也是一项十分没有把握的事情,尤其是铁路要穿越黄河,这就意味着要在黄河上架一座钢铁桥梁,这绝对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为何谭先生对天佑有如此信心?!”   “光绪十四年,达潮先生由老同学邝孙谋的推荐,到中国铁路公司任工程师。那时正值天津-唐山铁路施工,先生不愿久居天津,就亲临工地,与工人同甘共苦,结果只用八十天的时间就竣工通车了。可惜李中堂却以英人金达之功上奏,并提升金达为总工程师,先生之功就这样被剽窃了。光绪十六年朝廷又修关内外铁路,以金达为总工程师。到了光绪十八年工程进行到滦河大桥,许多列强都想兜揽这桩生意,金达当然以英人为先,但英人喀克斯以建不成桥而失败。日本、德国的承包者也都遭失败。由于交工期限将至,金达才不得不求于先生。先生详尽分析了各国失败原因,又对滦河底的地质土壤进行了周密的测量研究之后,决定改变桩址,最后才确定桥墩的位置,并且大胆决定采用新方法——‘压气沉箱法’来进行桥墩的施工,建成滦河大桥……”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延闿做事绝非浮滑莽撞之辈,若不是先做好了功课,怎能这么肯定来请先生出马?那个英国佬金达在天津-唐山铁路丢人的事情不说也就罢了,但是先生在滦河大桥上的手笔却是解决了三个外国工程师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嗯,这就是本事!当然卢汉铁路长度绝非关内外铁路所相比,而黄河更不是滦河所能够比拟的,至少在下知道黄河泥沙淤积严重,这在黄河上架设大铁桥来同行火车,但就是这打桩难度绝对算得上是世界级的难题!”   “既然你知道卢汉铁路修建要面临这么多难题,而且都不是我以前修建的那两条铁路相比拟的,你对我还这么有信心?!”   谭延闿摇摇头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先生既然听过在下之名,也应该听过另外一个名字——张謇!”   詹天佑听后点点头说道:“不错,刚才你进门自报姓名的时候,我还挺奇怪的,我没有见过你,但是你的名字我怎么这么耳熟?今年前后两位状元,张謇要辞官经商,而谭先生要退出翰林去当武将,这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嗯,不!好像中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位状元能够像你们这样放弃大好前程的!”   谭延闿笑着摇摇头:“先生、张謇再加上我,其实我们走的是三条不同的路线,不过这三条不同的路线都是有一个终点——那就是中国富强!先生是以‘科技救国’,而张謇则是以‘实业救国’,最后是在下,在下不同于你们二位,在下想要通过‘军事救国’加上‘政治救国’!”   “实话不瞒先生,这卢汉铁路要修建的消息其实是我们做的舆论宣传,为的是能够督促朝廷及早批准这项工程,同时也是为了家父和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人重提旧事而做的铺垫。这卢汉铁路直接关系到汉阳钢铁厂的生死存亡,在下不忍耗费了数百万两白银的民脂民膏的汉阳钢铁厂就这么被出卖,所以买下了汉阳钢铁厂,并且请了专门的人才来管理以保证钢铁厂产品的质量。”   谭延闿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见了:“卢汉铁路的修建到底是掌握在我们中国人手中还是洋人手中,这还是要打上一场嘴仗的——当年张之洞在提出修建卢汉铁路之时曾经大致估算过,整个施工周期要长达五年时间,所耗费用要超过四千万两白银,不过以张大人的估算,再加上白银正在慢慢贬值,这四千万两是无论如何也要超出的。达潮先生,你是在美国长大求学的,应该明白列强国家的贪婪,四千万两的大工程,你说他们会放过这个工程么?各国列强势必会因为铁路修建花落谁家而大争一场,我们的国家现在实在是太过贫弱了,加上甲午战争我们中国新败,我们中国在自己的领土上修建这条前所未有的大铁路却是做不了主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约定   “那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詹天佑有些愤恨地说道。   谭延闿冷笑地说道:“它们若是抱成团那我们可就半点机会也没有,正因为它们内部分歧严重,才会给我们以可乘之机!这就是在下‘政治救国’的范畴了,达潮先生先不用担心,不过这件事还是有些章程的,先生还需要配合在下做些事情。”   “行!谭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别的不说,修铁路我还是没有问题的!”詹天佑自信地说道。   “这件事我们要‘攘外必先安内’,这还是需要先生配合一下。为了将卢汉铁路修建工程揽在我们中国人的手中,必然要先将朝廷中反对中国自修铁路的那些家伙扫平,这里我们要先做些拍马屁的事情,还请先生不要见怪!”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里我可以帮得上什么忙么?这些事不要说我不擅长,就算擅长我也没有什么门路啊!”詹天佑有些为难地说道。   “在下这里有个主意,为了讨好当权者,在下需要先生能够在很短时间内修建一条铁路!”   “用铁路来讨好当权者?!”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当今中国朝廷中最有权威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太后,这条铁路就是为了讨好皇太后而修建——每年皇室都要祭祖,在下的打算便是为皇室专门修建一条供他们祭祖用的铁路线,全程也不是很长,大致从易县到高碑店,在下的要求便是先生在修建铁路这件事确定下来之后,立刻投入工作,以最短的时间,最好是今年年内完成通车,明年皇室祭祖就能够用得上,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讨好皇太后,到时候太后嘴巴一动说‘铁路好’,在下倒是要看看朝廷中还有谁还敢说个‘不’字!”   詹天佑听完谭延闿的计划后,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谭延闿知道这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的毛病,想当年他也不比詹天佑好到哪里去,不过在官场混迹再加上老头子的言传身教,至少在涉及官场迎来送往的事情上,他的心肠已经变的钢铁铸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已经麻木了。   “事有经权从便!有些事情是让人很反感,但是我们都是要做事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一些亏心事还是要忍耐的,如果能够讨好老太太,把她给哄高兴了,至少在朝廷这里咱们就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修条铁路来讨好她撑死三四十万两银子,实在是太便宜了,要知道买通她身边太监的花费,三四十万两李莲英恐怕也不会给你认真办事!”谭延闿冷笑地说道。   詹天佑听后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会有谭先生这样的‘政治救国’之人,尽管道不同,但是缺了你们还真办不成事……”   谭延闿听后笑着站起来走到詹天佑身前说道:“虽然道不同,但是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如果将来哪天达潮先生觉得我谭延闿心肠变黑了,和那些死命捞银子的贪官俗吏一般的话,大可以在我面前指着鼻子来骂娘!”   詹天佑被谭延闿的话给逗乐了,便放下了刚才心中的不快说道:“就依组安之策,这条铁路我尽力修好便是了。说起来也很巧,高碑店到易县之间我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这段路程的地形并不复杂,中间没有什么高山大河,距离也比较近。只有一个问题便是按照修建铁路的常规,这铁路路基筑好之后要风干一年才可以铺上铁轨投入使用,这个问题我也曾研究过,觉得洋人这么做未必是必须要这么做,说起来倒是可以试试我的新办法!”   谭延闿摆摆手笑着说道:“这条小铁路应用价值并不大,而且也是为了讨好权贵打通关节才会修筑,质量上不用这么吹毛求疵。在下对此的要求非常简单,只要能够赶在明年皇室祭祖之前投入使用就可以,另外还有一条,因为这条铁路是给皇室使用,我们在其中也可以偷工减料,但是有一条必须要保证安全,这极为重要,千万不能给阻止修铁路的那些人以口实!至于达潮先生所言的新工艺,在下是极为支持这种探索的,正好这条铁路也是为先生练练手,在修建卢汉大铁路之前的热身运动。如果这种方法比较成熟的话,以后在卢汉铁路修建过程中也可以应用,这不失为降低成本的一大举措!”   “我是不会做出不符合工程要求的事情来,安全方面请你放心,而且这条铁路虽小,按照谭先生的话来说,只有修好了这条小铁路,那条卢汉大铁路才会轮到我来修,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天佑还是明白的!”詹天佑笑着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延闿也就放心了!先生请放心,修铁路是先生的事情,至于局外的事情由延闿来摆平,在下会尽量给先生一个宽松良好的环境来修铁路,也许中间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快,但是还请先生信任在下。在下对于发展中国铁路并不是完全从银子的角度出发,也不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重要的是中国想要富强,没有铁路是绝对不行的!”   詹天佑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不管我能不能修卢汉铁路,谭先生的心意在下是心领了,这件事就由谭先生多费心了,天佑在这里静候先生佳音!”   谭延闿伸出手来笑着说道:“延闿定不会负达潮先生所望,我们一定会成功!”   詹天佑也笑着伸出手和谭延闿相握说道:“闲来无事,我明天就会前往易县和高碑店实地考察一下当地沿途地形,先为这条小铁路的修建做些准备工作。如果顺利的话,我想在造价许可的情况下,将这条铁路直接延伸到京师,反正不过几十公里,以后将来有新的铁路修建计划的话,还可以以此为基础向西延伸……”   谭延闿思索了一下说道:“中国现在的铁路基本上都是列强国家通过威逼的手段来建造的,其铁路修建没有一个系统的规划,完全为列强掠夺中国资源而服务,这样在将来也不利于中国整体铁路的布局……若是达潮先生情况允许的话,可以对中国铁路的布局进行一个初步的规划,不仅要照顾到沿海地区,还要考虑到中国的中西部地区,这样也算是提前为后人提供一个参考……当然,若是能够在我们这代人身上完成这项创举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詹天佑笑着说道:“谭先生说话倒是非常有意思,也许我们这代人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谭先生倒是非常有希望看到的!”   谭延闿听后非常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詹天佑现在才三十五岁,想象前生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岁数比詹天佑还要大些,但是这幅身体……真是!   “砰”的一声,谭延闿关好马车门,这雨来得快、下得大、去也是很快。虽然是深夜,但詹天佑经过有很大可能将会承接卢汉铁路设计施工工作的消息后,异常兴奋,顾不得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执意要将谭延闿送到院子门口看着他上车才放心。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人?!”方榕卿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有些困倦地问道,她透过玻璃窗和屋内射出的灯光看到了詹天佑。   “嗯!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在某方面而言我是比不上他的……”谭延闿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是一个政治家,凯瑟琳夫人曾经说过:科学家和政治家是不能相比的,政治家中也有像华盛顿、俾斯麦这样的伟人,他们为更多的谋得了幸福,平息了战争……”方榕卿似乎有些非常正经地说道。   谭延闿捏捏她的小鼻子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凯瑟琳夫人可是个地道的英国人,华盛顿和俾斯麦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可是英国的头号敌人……”   “但这两个人实在是太伟大了,即便是敌人也会非常欣赏他的对手的,你也不是很欣赏日本的陆奥宗光、伊藤博文、伊东佑亨和东乡平八郎么?”   “你错了!相对于欣赏,我心中更恨不得诅咒他们明天就去死,因为他们的存在对于中国来说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成千上万的中国人可能会因为他们更加有作为而无辜死去……”谭延闿有些愤恨地说道,不过他旋即又摇摇头说道:“当然我承认这些人随便挑出来一个即便是放在世界上也都是极为出色的政治家或是将领,要不然日本也不会在他们大带领下一步步走向强大,他们的优秀值得我去欣赏,因为他们比我强,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有这样才不会在将来在战场上输给他们……”   “那我就让赵叔去杀了他们!”方榕卿认真地说道。   “呵呵,你呀!他们在日本的地位就如同中国的李鸿章和张之洞一般,身边自然是护卫重重,赵叔的功夫虽高但也是血肉之躯,挡不的子弹,派人去做必死之事,我谭延闿不屑为之……”谭延闿笑着说道。   “小姐,我老赵可不是怕死鬼,不过老赵到了日本人生地不熟的,这嘴巴一张,随便一个日本人就可以认出老赵是个中国人,可别人没找到就被人家给收拾了,那可真是冤死了!”外面赵叔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笑着说道。   老赵的话倒是让谭延闿夫妇都笑了起来,暗杀日本政要在谭延闿看来这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相对于中日脆弱的双边关系而言,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这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   “暗杀么?这可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啊!”谭延闿心中暗自思量着,马车载着他们两人返回府邸去了。   暗杀可是以后几十年中国政坛的一大特色,单单从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中就可以轻松地看到一堆暗杀政要的例子,而且随着清政府的统治能力越来越没落,革命党人此起彼伏的革命风潮大涨之下,这暗杀活动可谓是达到了极其疯狂的地步。   方榕卿虽然是有些孩子气,提出了暗杀日本政要,谭延闿对此是不予考虑的,不过若是暗杀中国政要,比如说慈禧太后?!当然慈禧太后身居内宫,想要杀她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但是其他满清贵族可未必能够防的住——这些满清贵族入主中原二百多年,早就和他们的祖先们发生了质的变化,听戏遛鸟什么爱好都有,尤其是那个满族户部尚书那桐,那看戏的劲头可谓是达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其余的满清政要贵族也都有抽鸦片、赌博等等特殊的嗜好。完全可以利用这些人有特殊嗜好的机会,采取暗杀行动来除掉对自己有威胁或是坚决反对自己政见的政敌,只要做的干净这确实是一条非常不错的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先注意好自己的小命才是真的!好在革命党人的疯狂暗杀行动至少也是在几年之后才开始慢慢‘流行’,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够分量的政治人物,有时间确实是应该提早准备一下,多多加强一下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才是真的!”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暗杀政敌虽然是一时间的闪念,但谭延闿也对此非常上心,左右衡量之后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想法,而且效果简单明了,将对手从精深到肉体打回到零点,连原型都算不上了。不过问题是谁来执行暗杀任务?赵恒君似乎还有些不合适,自己的手下也没有赵恒君这样的功夫,不过手下们的枪法却是让谭延闿非常满意的,可惜的便是这个时代没有消声器,谭延闿也不会做这东西,连最起码的原理都不知道,因为就是在前生的时候他也是只闻其名没有见过实物。   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后世像枪械消音器那么层出不穷的暗杀武器,不过这个时代也有自己的暗杀方式,像炸弹、枪械暗杀也是革命党人曾经惯用的办法,相反像古代那样派出刺客使用刀剑等冷兵器进行暗杀倒是极为少见。不过暗杀这种事情若是放在谭延闿身上,他倒是有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方法——下毒,药可医人,同样也可以害人,这医药就是一把双刃剑就看你会不会用了,谭延闿恰恰就会使用这种方法,而且相对这个时代的医药水平,若是他决定下手的话,多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问题的关键是找一个绝对忠于自己的人来执行暗杀,总不能自己来干这事吧?!”谭延闿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越想越有道理,投入小政治回报利润高,而且刺杀重要历史人物毫无疑问将会大大降低了撬动历史进程的门槛——试想若是直接将慈禧和光绪同时干掉,先不说晚清会不会提早结束统治,单单一个可以避免庚子事变就已经足以让谭延闿心动了。   当然能够同时干掉这两个人的难度也绝对是不可想象的高,而且早了晚了都不行,也许还会将历史变的更加糟糕——晚了那庚子事变不可避免,早了革命党人的革命热潮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社会上主张变法倒是有一定基础,若是翻身起来干革命成立资产阶级共和国,恐怕民间还没有这个想法——革命党人可是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普及了革命理论,而现在最多是又一个太平天国罢了。当然在谭延闿现在这种情况,暗杀最重要的用途就是干掉政治对手这么简单,至于撬动历史他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手段。   杀手这个特殊行业对于谭延闿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即便有这个门径他也不愿意走——像他这样立志要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如果让人知道他和杀手有什么瓜葛,那在舆论是实在是太过被动了,杀手组织就是认钱大胆的黑社会,对他们而言银子就是老大,被他们出卖是再不过正常的事情了,更何况谭延闿和全天下的黑道都有仇——这家伙的戒毒丸可是狠狠的打击了黑道的毒品生意,自己就更不能“自投罗网”了。   说起来也非常有意思,谭延闿的戒毒丸也在黑道中引发了很大的纠纷,大部分的黑道组织对于谭延闿的戒毒丸自然是深恶痛绝,只不过拿人家没有办法而已,而有一部分黑道组织却对戒毒丸大加欢迎,甚至还帮助销售。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流   “想来想去这为自己去刺杀政敌的杀手要么自己来培养,要么便是像三流小说中碰到一个穷困潦倒的牛人,自己王霸之气一发让他臣服于自己……不过这也是想想而已,反正自己也并不是迫切的需要杀手,倒是把自己的护卫工作做好也就足够了。”谭延闿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给这个杀手计划定性为“想法是好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为什么不用英国人金达?”恭王奕訢有些惊讶地问道。   在谭延闿眼中卢汉铁路的问题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从现在开始运作,要摆平如此多的困难,非要等到明年铁路工程才有可能会开工建设,而他已经算好,只要操作的当,不到五十公里的高碑店至易县的铁路也许只用两三个月就可以修好,搭上慈禧这趟直达列车尽快将卢汉铁路的问题彻底解决。   “因为我们手里有个更好的人选,最重要的他还是一个中国人!王爷,朝廷此时恰逢甲午新败,举国上下都视李中堂为国贼,皆曰可杀,虽然前段时间朝廷处置过很多北洋中一些官员,但并不能够转移朝廷中的一些人继续攻击李中堂,甚至有人劝李中堂连同大学士之职都要辞掉好让某人做个真宰相!朝廷尚且如此民间更是物议沸腾,长此以往晚生恐会生出事端,不仅李中堂有难,连带朝廷的权威亦会被质疑!”谭延闿说道。   恭王奕訢沉思半晌迟疑地说道:“难道组安想要借一个中国人修建铁路来转移朝廷和民间视线?”   谭延闿点头说道:“不错!只有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等过段时间自然会平静下来,至少比现在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可是本王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中国人在修铁路上可以与外国人相比肩啊?!”   “有,这个人就是中国铁路公司的工程师詹天佑,他曾经是曾文正公主持的留美幼童之一,而且是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没有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专攻铁路修建。在修建天津至唐山的铁路工程中他就是实际上的总工程师,而且只用了八十天的时间竣工通车,只不过李中堂以英人金达之功上奏。如果说天津到唐山这条铁路地形平坦没有高山大河阻挡困难不大的话,那詹天佑解决滦河大桥修建的问题就可以看出他的本事了,那可是三国工程师都没有做成的事情……晚生以为卢汉铁路长度超远,所遇到的困难极多,如果说用金达,还不如用詹天佑,至少詹天佑能够解决金达所做不成的事情……还请王爷三思!”谭延闿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倒是非常意外地问了一句:“合肥不会做事如此昏庸,这修铁路谁的功劳大还看不出来么?怎么会有金达冒领功劳之说?!”   谭延闿笑着说道:“李中堂固然是朝廷中流砥柱,但是是人总有犯错误的时候,中堂在这个问题上处理不当也是有原因的,其实这也是晚生心中比较担心的事情……”   “有什么隐情?!”   “这……”   “组安,你尽管说来,否则就是本王今天同意了,日后若是因此出了问题,本王也无法庇护你和詹天佑!”   谭延闿有些为难地说道:“王爷应该知道那四批留美幼童为何都没有完成学业便被召唤回国吧?”   恭王奕訢点头说道:“当时本王也是知道一些的,随同这批幼童赴美的还有留学生正监督吴子登,他对这些留学生的评价非常糟糕,朝廷中当时对于曾文正公的一些做法也是极为反对的,内外交加再加上曾文正公去世,这留美幼童的计划也就中断了,那些学生中只有数个人真正完成了学业,实在是可惜的很……”   “这詹天佑就是那完成学业的留美幼童之一,但是他给李中堂的印象极为不好——他、他没有辫子……事实上导致留美幼童归国中断留学生计划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这些当初的小留学生完全是从美国长大,可以说他们已经完全‘西化’了,他们出国的时候都还不满十五岁,也没有机会接受祖宗的儒家教育,这么长时间生活在国外,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行事作风和洋人几乎没有什么不同……这恐怕是曾文正公当年推动留学生计划唯一没有想到的后果,詹天佑就是当初最早剪断辫子的学生之一,是以李中堂对此评价是‘离经叛道,无父无君’!这恐怕是启用詹天佑来修建卢汉铁路最受人诟病的问题!”谭延闿说道。   其实现在的社会风气自从第一次鸦片战争被洋人轰开国门,尤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咸丰皇帝逃亡热河之后,中国人对于这条辫子就已经非常有想法了,直到现在这辫子是否有必要留已经不是争论的焦点,而是有很多人已经在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看法——剪掉辫子!尤其是在上海、广东、天津这些地方,经济越发达的地方就越是如此,因为当今中国要想挣大钱,做真正的大买卖,那就必须要和洋人来合作,和洋人相处久而久之之后,这些中国人已经认识到自己脑袋后面的辫子不是自己的光荣,相反是自己耻辱的招牌,所以第一批剪掉辫子的中国人大多数都视那些直接或间接与洋人有关系的各种买办、翻译、洋行工作人员等等。后来的留美幼童剪掉辫子早就不是“先行者”,不过他们却是有着很强的指向性——他们的后来者,大量的后续出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也许不知道他们的前辈的做法,但几乎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剪掉辫子!   谭延闿是非常剪掉辫子的,但是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绝对不能剪掉辫子——这条辫子对于谭延闿来说已经是立足帝国官场的基本要素,一旦剪掉那也就失去了立足的根本,这比官职从三品直接降为平民还要严重,谭氏一门也绝对不会容忍他的存在。   “还是实力不够啊!”谭延闿在叙说自己对詹天佑担心原因的时候,同样也在考虑这个辫子问题,心中总是很憋闷的。   恭王奕訢听后沉默了,当年留美幼童归国的原因他是比较清楚的,光绪七年留美幼童归国之时,尽管他受到慈禧太后的严厉压制,但他还掌握了很大的权力,直到三年后他才彻底失去权力开始了隐居生活。奕訢本就是一个比较开明的满清皇族,虽是皇族但他同样因为是洋务运动的发起人和重要的支持者,在他掌握权力的时代,每天都要接见各国列强在华的外交官、商人等,他非常清楚那些西装革履的洋人对他脑袋上的这条辫子的看法——那绝对不是上千年来四夷对中原王朝的尊敬,是蔑视!   设身处地而言,当年的这些小留学生以不到十五岁的年龄远渡重洋到美国留学,他们生活的环境和国内完全是两个世界。这些小留学生可不会像自己这样每天只接见数个洋人,他们的生活的环境就是洋人的世界,想想自己见几个洋人碍于自己的贵族身份洋人不敢表露的太明显,而这些学生可能遇到的就不止是白眼的问题了……   恭王奕訢沉思一会说道:“这个詹天佑没有留辫子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也要悉心处理,毕竟朝廷中诸如徐桐、翁同龢等人势必会在这辫子问题上做文章……”   谭延闿笑着说道:“于此晚生亦是考虑过,本来是为了修建卢汉铁路扫清障碍所想了一个法子,但现在看来也正好来解决詹天佑的辫子问题……”   恭王奕訢有些古怪地看了谭延闿一眼,说道:“有什么办法能够堵住这些人的嘴呢?!”   “晚生打算趁着今年剩下的功夫来修一条小铁路,从高碑店到易县,全程不过四五十公里,造价应该不会高,估计在六十万两左右,这件事还需要大公主来代为说项……”谭延闿笑着说道。   恭王奕訢嘴角微微一挑笑着说道:“的确是个好办法,妙计!”   谭延闿只需要轻轻一点,恭王奕訢就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从高碑店到易县毫无疑问是皇室祭祖,再加上大公主说项,那目标就呼之欲出了——慈禧太后!这不能不让恭王奕訢对谭延闿的政治嗅觉感到非常赞叹,只要讨好了这个老太婆,在中国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而相比之下詹天佑的“辫子问题”也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攘外必先安内,只要太后的懿旨一下估计卢汉铁路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剩下来的问题就剩下各国列强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不过恭王奕訢却对此并不乐观,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字林西报》和《北华捷报》上的那些动静是组安联合杏荪一起弄出来的吧?这是好事不过也是坏事,各国列强也都视闻风而动,朝鲜那档子事解决的这么顺利,也是各国列强都紧盯着这条卢汉铁路,最热心的莫过于英国人了,新到任的英国公使窦纳乐已经在我的耳边提到多次了,当然还有他们的死对头俄国人……”   朝鲜的经济利益与中国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卢汉铁路的特殊地理位置无疑会让各国列强眼睛一亮——一直以来各国列强争夺中国利益的焦点都集中在中国的沿海地区,当然俄国人也曾经打过新疆的主意,结果被左宗棠给教训了一通之后,反而害怕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初衷就是俄国对中国的顾忌,他们担心地广人稀的俄国西部领土会因为地理问题而被中国人吞掉,那里实在是太广阔了,在十年前俄国的远东外交政策是联日抑华,直到日本军力日益强盛,而俄国人对中国看得越来越透才明白过来中国人对于他们的西伯利亚并不感兴趣,相反日本人越来越大的野心对于俄国的远东致命政策是一个严重的威胁,这远比控制远东海面的英国更加现实。   到目前为止,能够对中国内陆形成影响的也就是俄国和英国,但是他们却从另外一个角度面临中国的“外围”——新疆和西藏,只有英国通过控制长江才能够将触角深入中国内陆,但也仅限于长江流域。卢汉铁路则不同,铁路对于航运的优势是极为明显的,要不然英国人对俄国人的那条铁路也不会这么顾忌,而俄国人在朝鲜的收获已经让伦敦感到非常的不安了。   卢汉铁路最大的优势就是通过铁路将北中国给纵向的连接了起来,相应的也就是将北中国绝大多数的资源借助铁路为纽带重新组合,这对于中国在军事、政治、经济上毫无疑问将会有着巨大的意义,如果再打一场朝鲜战争的话,那从湖北内陆出发的中国士兵和在直隶出发的士兵没有什么区别,鉴于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湖北正在掀起庞大的实业建设,汉阳钢铁厂和汉阳兵工厂联合发挥的效力使得中国的军工生产远比在天津、上海、南京要安全的多——除非英国肯武装干涉,否则谁也无法阻止大量的军火从汉阳出发源源不断的运往直隶武装中国军队,这和设在天津、上海、南京的大清帝国军工企业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是一个向中国内陆推进的好机会!”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对俄皇如是说。   “……鉴于俄国人在远东的扩张,大英帝国有必要将俄国人从卢汉铁路的餐桌上排除出去,哪怕大英帝国无法承担这次铁路修建工作,也绝对不能让这项庞大的工程落入俄国人手中……”尽管索尔兹伯里首相授意《泰晤士报》公开反对窦纳乐少校接任已经调任俄国的欧格纳来任驻华公使任命,但是窦纳乐依旧非常尽职尽责的将自己对于卢汉铁路的看法以信件的方式郑重的向索尔兹伯里首相汇报。   “……这将意味着一场巨大的争吵……中国人正在修建的那条铁路显然会对大英帝国在远东长江流域的优势构成挑战,其他列强国家也会趁虚而入在远东扩大它们所已经拥有的巨大影响力,这毫无疑问将会威胁到帝国在远东数十年以来所拥有的各种权益……虽然我本人有意引导一些强国将注意力从欧洲转向远东,但帝国在远东的力量能否同时应对两个强国所部署在远东的兵力——尤其是海上力量,我们该在远东保持一个怎样的海军规模以应对日后的挑战?!……亲爱的先生,我必须修改我的初衷,帝国不能失去远东!……”索尔兹伯里在递交给爱德华七世的信件中表明了他对卢汉铁路的看法。   谭延闿和盛宣怀可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为修建卢汉铁路造势的结果会引出来这么大的麻烦,不过这对于盛宣怀是没有什么影响的,无论是汉阳钢铁厂还是卢汉铁路对他而言肯定的有一点——这巨大的好处肯定都被他的合作者谭延闿给捞去了,自己不过是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弄俩“小钱”花花。虽说是“小钱”,这是相对于汉阳钢铁厂和卢汉铁路的价值而言的,若是和他盛宣怀的总资产相比,那绝对是不可想象的比例。   现在盛宣怀还并不清楚各国列强对卢汉铁路的想法,也不知道谭延闿和别的人压根就不同——谭延闿需要的是中国人自己设计、施工、投资、管理卢汉铁路,而不是大家头脑中固有的向外国银行大举借款,由外国工程师设计铁路,然后最重要的重点路段、桥梁还需要外国的施工队来完成,最为极端的便是将整条铁路包给外国公司。   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中国人脑海中极为疯狂的想法,无异于母猪在天上飞——就算他们知道天津到唐山的铁路还有滦河大桥是詹天佑修建的又能怎样?卢汉铁路不仅有超长的线路,沿途的各种复杂多变的地形,甚至还要跨越黄河建钢铁桥——这一切在没有见识过现代工业文明的中国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各列强国家紧盯卢汉铁路对盛宣怀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对他谭延闿却是极为致命的,因此他需要集中所有他所能够看到、想到的外援,仅仅有谭钟麟还是远远不够的,至于张之洞和恭王奕訢这都是他争取的目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游说   “这条铁路的修建绝对不能落到外国人手中,这和其他的铁路可不一样,卢汉铁路连接京师和湖北,如果从整个疆域上来看那就是从沿海沟通内陆,以前只有长江流域河运才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河运影响显然受制于地理,不及铁路影响之大。如果这条铁路落到了外国人手中,那实在是后患无穷,铁路沿途所经过的各种矿产、物产等将会更加刺激列强争夺,是以万万不能假借他手……”谭延闿说道。   奕訢点点头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条铁路朝廷一旦决定修建,那各国列强势必会蜂拥而至,俄国公使喀希尼就曾经提到过卢汉铁路,希望能够以修建卢汉铁路算是报答俄法德三国干涉日本完全控制朝鲜。喀希尼的观点结果遭到了德国公使的反对,说如果修铁路的话那就利益均沾,俄法德三国共同来承接铁路修建……法国人也是如此看法……”   其实谭延闿一直就是有些弄不明白——他虽然不是很精通历史,但是也知道两次世界大战,德国都是俄国的死敌,为什么在这个时代,看起来俄国和德国的关系还非常融洽,甚至德国在得到俄国的干涉朝鲜事务的建议后,很快便派来了一支非常精干的舰队。这支舰队虽然数量上不及俄国或是英国,但是这支舰队都是德国当之无愧的服役主力战舰,所采用的技术也是非常先进的——这支舰队的到来也证明了德皇对于俄国的承诺是非常重视的,对付战力已经损失大半的日本海军,根本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   “各国列强之间为这条铁路争的越厉害,这也许对我们来说就越有利——所有的列强国家都想要得到这条铁路的修建权,当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我们要么选择一个实力最厉害、对我们最有威胁的列强,要么在所有大列强国家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选择一个三流列强国家来修建铁路……这对于世人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但是晚生还是强烈建议先让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工程师来试试,不成最多挨几句骂这又不能伤筋动骨,不过一旦成功,那对于朝廷来说将会有着极具重要的意义……”谭延闿笑着说道。   恭王奕訢沉思良久说道:“那组安你以为现在的列强国家势均力敌么?!”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不!从朝鲜这件事上来看,为了争夺远东的利益已经分成了两个集团,一个自然是英国;另外一个则以俄国为首、德法跟随算是一个集团,它们对于远东的重要性认识不够或是因为本国原因开始谋求远东利益时间太晚,这都让它们错过了培植远东根基的机会……各国列强对于卢汉铁路的争夺自然也就体现了这两个集团的对抗,不过俄法德三国在西洋的领土相接,它们之间都曾发生过战争,如果按照远交近攻的原则,它们是不可能齐心的,所以刚才王爷所说俄德公使的分歧多少也体现了这点,这样算起来英国应该是更强一些,但这种优势却很有限,而且英国人自己占据了长江流域,已经有了河运的优势在手,对于这条铁路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更想着怎么搅局让它修不成……”   恭王奕訢笑着说道:“那岂不是遂了组安的心意,正好让詹天佑来修?”   谭延闿笑着说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晚生是这么想,但各国列强能不能按照晚生的心愿向下发展这就很难说了……不过这中间对于我们而言确实是有很大的机会,英国更强势一些,这也是建立在俄法德三国暂时同盟同床异梦的基础之上,若是三国能够齐心合力,英国就会想方设法让这条铁路的修建计划流产,反正这种损失对于英国而言不算什么,它们至少还掌握着长江河运……”   恭王奕訢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嗨!国力贫弱连自己想要在家里修条铁路都是这么困难,本王曾经听闻合肥在唐山修铁路,为了避免朝廷物议竟然说是在修马路!可恨朝廷诸公愚不可及看不清形势,可怜大清错过一次又一次机会!”   谭延闿说道:“王爷不用为此太过难过,只要去做总是会有一番功业的……如果按照晚生的想法,列强两大集团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的时候,那也就是我们推出自己来修建这条铁路计划的时候了。晚生以为现在不宜声张这个计划,免得列强深悉真伪之后联手阻碍,横生枝节……另外便是积极做好修建铁路的准备,詹天佑那边已经去考察新易铁路了,等过段时间之后他还要延着卢汉铁路原计划的修建路线走上一趟,以考察铁路修建沿途中的地形地貌;汉阳钢铁厂整顿已经过半,各种技术人员已经配齐,从英国订购的三套马丁平炉其中有一套已经开始装船,拜张香涛将铁厂安排在长江边上所赐,很快便可以运抵到汉阳安装,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正好可以赶上明年卢汉铁路开工……”   恭王奕訢说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卢汉铁路当初在计划之时,张香涛曾经估算需要四千万两银子需时五年建好通车。如果这么算的话,每年平均下来也要八百万两银子之多,昔日阎敬铭执掌户部之时,废数年之功令行节俭才为朝廷省下了约八百万两,现在朝廷恰逢新败,赔款日人三千五百万两……如果现在朝廷开工卢汉铁路,这就使得已经非常困难的财政更加雪上加霜,而且在户部说话的还是翁书平……”   “王爷所疑虑的是不是朝廷恐怕拿不出修建铁路的银子来?而翁书平也会因为个人私怨阻止朝廷向外国银行借款?!”谭延闿问道。   “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拿不出来!组安你也是经过一些事情的人了,朝廷有多少家底你还不清楚?现在唯一的好处便是西边那位的大寿算是过去了,每年朝廷在财政上也可以多少喘口气,就算背上三千五百万两赔款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两淮盐政那里几年也就还清了……按理说这修建铁路也可以借款,但是翁书平这里若是不点头,谁还能够从户部这里弄出银子来?数年来连合肥都深受其害,北洋水师乃国之干城都将如此,那更不要说是铁路了!”恭王奕訢多少有些苦恼地说道,十年未曾主持政务,身上的疲累不说,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心已经冷了,眼下谭延闿所说的中国人自己来修建铁路以振民心,多少也是让他振奋了精深,可是没有银子哪来的铁路?!   “晚生倒是以为这修铁路的银子要比工程师好办的多,既然工程师我们都不愿意用外国人,这借款修铁路就更不足取了,这同样也会让列强有干涉铁路修建的借口……至于银子的来源,晚生也想过王爷所说的这些困难,说到底这铁路也和其他洋务实业是一样的,晚生主张将卢汉铁路办成商办——向民间集资按照出资多少变成股份成立铁路公司,朝廷可以用十五年到二十年的铁路经营权交给这家铁路公司,然后铁路公司来承担卢汉铁路的修建工作,朝廷可以一文钱不用出,这和向外国洋行借款是一般的……”   “变成商办?!”恭王心中一突,不过对于谭延闿对“商办”情有独钟的做法,他心中是非常清楚的,可是这可不是价值几百万两的汉阳钢铁厂,而是广工程预算便高达四千万两的大铁路,天下间谁能够将其吃下来?!   “晚生的建议是通过向民间公开招股,集合众人之力合办卢汉铁路公司……晚生初步计算过,一旦卢汉铁路修建完毕通车后,每年可以有一千万至一千两三百万两的营运额,刨除各种成本亦还有六七百万两的收入,而十五年的经营期对铁路公司而言刨除四千万两的修建费用之外,应该至少有三千万两的总收入,这便是吸引商人入股之所在。当然朝廷也可以在这十五年经营期间,如遇到战事则铁路公司必须以朝廷利益为重,为运输朝廷的兵马粮草让路……同样在朝廷财政好转后,可以与铁路公司董事会展开谈判,或是收购董事会成员中的股票占有一定股份坐享其利,或是可以通过一部分让利全资收购铁路公司……”谭延闿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眉头舒展了一些说道:“组安,你这个想法可真是够惊人的,不过本王对能否集资四千万两还是挺有疑虑的……合肥办洋务实业,官督商办的也不少,这募集股票的做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   “王爷,李中堂所创造的‘官督商办’,其实说穿了就是洋人国家中广泛采用的股份制公司的制度,这也不算什么创造,在历史上我们也曾有过合伙办商号的记录,不过就是没有洋人发展的这么完备罢了。中堂的官督商办事实上是对商家来说是极其不利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晚生采用商办的方法要好于中堂的官督商办之法……”   “难道官督商办不好么?”   “中堂用官督商办已经几十年了,王爷多少也清楚一些,王爷认为这法子好么?!既然是办工厂,工厂在用人、理财和业务经营方面几乎都是需要遵照李中堂或是负责管理工厂官员的意思,由总办、会办或是帮办来经理,但是这些人又都是中堂或是衙门中的人。可以说商人在出了银子之后,除了有资本所有权和按年领取股息、负责承担负债责任之外,既失去了股金的支配权力,又不得过问局事。中堂大人身兼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还有无数的头衔,这么多事都需要去做,自然无法整天盯着这些工厂,这就给下面的人下手的机会,所以一些官员认为官督商办是个美差,竞相争夺……假如换过来,如果我们是商人,您说您敢入股办工厂么?!”   恭王奕訢被谭延闿的话问的一愣,笑着说道:“命由他手,本王虽不是商人但也绝对不愿意吃这亏的!”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晚生也是有几个厂子的,不过这些厂子都是交给其他股东来打理,晚生之时排个信得过的人在其中监管财务用度,再者说来这些商人也害怕晚生会抄了他们的老底,自然也就不敢糊弄晚生。这些商人祖辈都是以经商为生,在经商上晚生是拍马也赶不上他们的,由他们来经营晚生绝对不干预他们的行动,这样一来为工厂赚钱也是为自己赚钱,他们自然会努力想办法将工厂办好了……”   恭王奕訢点带你头笑着说道:“那卢汉铁路公司组安是建议本王采用这种方法了?!”   “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可以将商人的资本招揽过来,若是官督商办,一下子就会把商人们给吓跑了。一旦朝廷用人不当,派了一个喜好贪墨之人,那股东在熟悉之后也必然会抽回资金,这铁路公司同样也办不下去了……晚生以为王爷在推动卢汉铁路这件事上,不妨试试新的方法,以后也好做朝廷之表率,不然朝廷办一个厂子就亏一个,弄得跟张香涛的衙门工厂一样,到最后只有变卖一条路了……”   官督商办在这个时代应该算是一个创举,不过李鸿章也敏锐的感觉到若是民族资本势力趁此机会强大起来,难免中国不会赴西方一些国家资本主义革命之后途,所以才弄得官督商办的工厂企业跟一个衙门似的,最主要的职位全部都是李鸿章的淮系所把持。本质上来说李鸿章和张之洞办洋务是没有多少区别的,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李鸿章比张之洞更加幸运,他继承了曾国藩的遗产还笼络了大量的洋务人才,虽然这些洋务人才如罗丰禄等人最后也贪,但他们至少还有分寸,知道把厂子办好了适当的贪,这样才可以细水长流,还能凭此受到李鸿章的赏识,政治上更进一步。至于张之洞那里就是一群蛀虫了,不仅他可以依靠的洋务人才远远少于李鸿章不说,张之洞本人的性格有些刚愎自用,更加剧了手下的洋务产业分崩离析的境况。   “李鸿章想要抑制的就由我来释放好了,这民族资本势力越来越大对于以后的变局也是好处多多,同样也可以团结这一新兴势力为自己所用,这可是重要的政治资源,以后对付盛宣怀的时候下手也就容易多了!”谭延闿在心中暗自想到。   “这卢汉铁路的设计施工、筹集资金还有今后的运营,这些问题组安你都和令尊及张香涛商议过了么?”恭王奕訢问道。   谭延闿听此心中知道恭王奕訢已经心动了,便如实回答道:“晚生曾与家父细细商量过此事,王爷也应知道家父曾与左帅交好,左帅曾经办过兰州织呢局,可惜以失败而告终,是以家父为官数十年不曾办过洋务。不过家父对此倒是很支持,认为可以试一试……至于张香涛,晚生也曾面谈提及过,不过张香涛对于商办在心中还是有些抵触的,晚生已经委托收购汉阳钢铁厂的人不时面见张督,施展那水磨功夫好让他改变主意,现在辜鸿铭已经回湖北了,也是晚生拜托他多向张督说明……”   恭王奕訢笑着说道:“组安,你可真是对卢汉铁路下足了功夫,他日若是真的能够顺利办成此事的话,张香涛虽有建策之功,但首功还是你的!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本王还需多多思量,当然也要联系更多的大臣来赞同此事才可……”   “一切都指着王爷做主,晚生权当跑腿联络,自是不敢居首功,只盼他日铁路能够早日建成,中国能够真的富国强兵,终有一日会驱逐列强复我国权!”谭延闿躬身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也是志得意满地笑了,对于谭延闿这个年轻人,他当真从心里面是满意的很。   “富国强兵、驱逐列强是真的,但是到底是不是为你满清王朝那可就另外一说了,说到底还是看谁的本事高,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不过这个腐朽懦弱的朝廷绝对是要推翻的!……”谭延闿心中暗自思量着…… 第一百二十章 未来   光绪二十一年六月初五,谭钟麟上奏请修新易铁路,供皇室祭祖之余还可便于生民利……初八,皇太后和皇帝下旨准奏,户部酌情拨款六十万两……   出于试探各国列强的缘故,谭钟麟事先抛出了新易铁路由英国人金达来负责修建,结果第二天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便接到了法国公使的抗议。法国公使的抗议之后,英国公使窦纳乐表示了不满,但随即俄国和德国公使也表示了反对意见,并且同时驳斥了美国公使林董的由美国来修建这条铁路的建议。   新易铁路不过是一条全长不过四十多公里,但是加上连接旧有铁路从京师出发走完全程是一百二十公里——就是这么一条在铁路公里数不过一百公里的铁路各国列强看来都需要大打出手,无论是恭王奕訢还是谭氏父子等人心中都很清楚,长度远远超出新易铁路数十倍的卢汉铁路将来会引起怎样的风暴。   不过十天时间,等各国列强都摆明车马后,恭王奕訢在总理衙门向各国列强表示将会让北洋大臣谭钟麟酌情派出中国工程师来修建这条铁路——三天后刚刚从高碑店赶回的詹天佑便闪亮登场了。谁也不会意识到,这个现年三十四岁的中国铁路工程师将会从小小的新易铁路走向中国铁路第一人的辉煌历程,这个名字在未来的数十年后,紧密的和中国铁路联系在一起,直到他本人去世为止,他对于中国铁路的影响还在漫长的日后持续着。   随着新易铁路的开工建设,卢汉铁路开工的呼声也是日益增长,各国列强便将小小的新易铁路抛在了脑后,开始全力争夺卢汉铁路建设的主导权,而作为列强在华的经济主心骨——银行也开始行动起来。修建铁路无疑需要贷款的支持,而此时在中国银行业的巨头汇丰银行在华的利益已经让各国列强都红了眼,同时英国因为有汇丰银行来执行一些它不宜出面的事情,同样获得了巨大的政治和经济收益。   此时卢汉铁路尚还停留在纸面上,朝廷上下对此还众说纷纭之时,各国列强已经意识到必须在中国开办银行以便利于执行本国的金融政策,虽说不敢和汇丰银行这样在华经营数十年的老牌银行相比,但至少也要达到可以完成其交付任务的规模。   正是出于这种认识,一时间各国都有在华开办银行的想法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最让谭延闿感到担心的便是俄国公使喀希尼前来拜访谭钟麟,希望俄国能够在华开办银行同时也请清政府入股合作经营。这种担心并不是凭空而来——这是谭延闿前生在天津暂住时,天津证券公司是一座极有风格的俄罗斯式建筑,就在他的居住地附近,兴趣之下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才知道这幢建筑是俄华道胜银行的原址。   对于俄华道胜银行的历史谭延闿并不清楚,但是他却知道前生和俄华道胜银行同时代的外国银行都称呼它为“可怕的俄华道胜银行”,能够被冠以“可怕”二字,那就非常有说法了,就连外国在华银行的老大汇丰银行也没有被冠上这种称呼,可见这个俄华道胜银行肯定做过某些事情,可惜他并不清楚。   到底喀希尼拜访老头子提议俄清共同经营一家银行的提议,谭延闿不知道这家银行到底是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俄华道胜银行,但是这个时候他也能够明白其中的一些道道——包括汇丰银行在内,中国还没有中外合资的银行出现,而汇丰银行代表着典型的外国在华银行,它们都是为了本国在华执行特殊的经济、政治任务,推行殖民措施的得力工具。不过正是由于这样的出发点,这些外国银行都是各国的“专属工具”每家银行的脸上都印着自己的国旗,而且活动范围也都是固定的,深受洋人之苦的中国人只要知道内情是绝对不愿意和它们发生任何交集,就算是清政府与金融机构合作的时候在可能的情况下宁愿选择票号也不愿意和银行有接触。   如果这家俄华合作经办的银行一旦成立,那就开了一大创举——它将会成为第一家中外合资银行,中国的爱国商人对它不会有偏见,而清政府以后碰到借款这样的事情如果需要银行的话,那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自己入股的银行,毫无疑问这家俄华合资银行将会成为首选,以后就不是汇丰银行一家说了算了。   这家还在筹谋中的俄华合资银行毫无疑问也会对卢汉铁路形成威胁——准确的说是对谭延闿心中的计划产生巨大的威胁,有了这家银行的资金支持,清政府应该很容易从中取得足够的贷款,那自己控制卢汉铁路的计划岂不是要蛋打鸡飞?!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罢了,最要命的便是这家计划中的中外合资银行的控制权到底是掌握在中国手中还是俄国人手中?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依照谭延闿对近代史的了解,这家合资银行的最终控制权毫无疑问的将会掌握在俄国人手中,也就是说俄国人可以通过这家披着中外合资羊皮的俄国银行来实现插手卢汉铁路的目的!   “俄国应该拿不出这么多创建给卢汉铁路提供足够贷款的银行资本,如果说按照组安的想法,那这家银行最起码能够贷出四千万两的贷款,就算卢汉铁路修建时间有五年,每年贷款按照理想状况平均下来也由八百万两,这就是说要想让这家银行开门,至少也要有一千万两银子的资本才可以。不过据我所指,从光绪十七年开始一直到光绪十九年,俄国一直都在经历着大饥荒,考虑到俄国人还要修西伯利亚大铁路,还要维持正常的国家财政运转,俄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五百万两银子——这起码是控制银行的最低标准了!”寇青说道。   “你是说俄国前几年正在经历大饥荒?!”谭延闿有些惊讶地问道。   寇青点点头说道:“我在欧洲的时间比较长,早就知道这件事,俄国为了从别国购进足够的粮食,已经向英国和美国借款了,欧洲的粮价也为此上涨了不少……”   谭延闿听后用手指敲敲桌子,想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让这家银行成立,否则它对卢汉铁路将会造成巨大的威胁……俄国经历了大饥荒之后债台高筑,但并不代表它就没有这个能力来建铁路,尤其这条铁路配合正在施工中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从朝鲜的出海口进入渤海湾在天津上岸,就可以轻松的借助卢汉铁路深入中国腹地,这种便利不是英国人的海运外加长江河运就可以比拟的。为了扩大在华利益,俄国人很可能会当掉裤子来插手这条铁路,再说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也就算债台高筑也未必会因为卢汉铁路而当掉裤子!”   寇青笑着说道:“若说债台高筑,俄国与我们大清相比起来才算是小巫见大巫,要说以俄国的财力再多承担一千万两的债务也并不是什么负担。在欧洲的时候就听说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和已故的沙皇是好友,这并不是完全出于两人之间的友谊,而是维特在接任财政大臣之后一直让俄国的财政都有很大的盈余。新沙皇接受了老沙皇的临终建议在继位后继续重用这些维特之类的老臣,虽然遇上了三年的大饥荒,但这是天灾绝非人力可敌,维特还是非常有本事的!”   谭延闿说道:“这件事还需要慢慢等上一阵,我们要等俄国人把底牌亮出来再说。喀希尼现在只是一个建议,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俄国财政部门下面的一个直属银行在中国开办分行,这个分行由朝廷注资吸入股份,变成俄华合资银行。不管怎么说,这家银行的成立目的首先是为的介入卢汉铁路修建,而朝廷也很有可能会选择这样拥有自己股份的银行来贷款修建铁路,这样一来我们前期谋划控制卢汉铁路的计划蛋打鸡飞是小,让俄国人控制了铁路才是真的大损失!”   寇青问道:“要不要我再跑趟欧洲,在那里探探这家俄国银行的底细,这样也好多做应对!”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暂时不急,驻英公使龚照瑗也是个非常能干的人物,我们又不是去深究这家俄国银行的底牌,只要明白它在欧洲银行界的地位即可。想来这家银行也一定会受到俄国大饥荒的影响,如果是开办了几年的老银行势必没有这么快来恢复实力,到时候只要极力贬低其实力,再让老头子想办法联合朝廷清流来力阻这家银行创办就好了!”   寇青笑着说道:“谭督虽然不像李鸿章那样对外交有很深的影响力,但好在也是继任北洋大臣,朝廷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都还是非常看重北洋大臣对外事的看法的,这个习惯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想来只要谭督肯站出来出面反对,那这家银行应该是成立不了。”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这也未必!俄国联合法德干涉日本并吞朝鲜,虽然没有恢复朝廷对朝鲜的宗主国地位,但也好在让日本退到了南朝鲜,并且在驻军上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对此朝廷上下对俄国的态度还是非常尊敬的,而一些朝廷大佬诸如张之洞、翁同龢等人对俄国还是有很深的好感。现在朝廷的主流外交政策便在这些大佬的推动下变成了联俄以抵制英国等其他列强国家侵蚀,殊不知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难道联合俄国抵制其他列强国家不好么?!”   谭延闿冷笑地说了一句:“这外交就是和世界各国列强在一张桌子上搓麻将,自身实力的高低便是好坏牌,相对于英俄这样的列强国家领袖,我们手中的牌是臭不可闻。在这牌桌上都是赶尽杀绝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我们同样也是俄国的目标,而且就我看来等俄国人那条铁路一旦修到了朝鲜,那才是我们的灾难,毕竟海运比铁路运输差得太远,英国的炮舰只能够让我们出让更多的商业利益,而换作俄国就成了陆军,那就意味着实际上的占领——割地啊!”   “那岂不是俄国对大清的威胁还要远甚于英国?!”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沈静惊讶地说道。沈静和寇青不同,寇青多是关心商业上的事情,对于政治到是没有多少心思的;沈静因为其科考出身,寒窗十数载就为了谋个功名,只可惜时运不济最终还是改行进了谭钟麟的幕府,不过这几年有当官的机会他的心思反而更淡了;陈飞已经谋了一个道员衔,被谭钟麟安排到直隶河工道积累资历去了。   “自从左宗棠平定新疆之乱让俄国人空手而归之后,俄国人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远东的弱点,反过来倒是害怕大清谋夺它控制能力极弱的西伯利亚地区,为此这西伯利亚大铁路计划也就被俄国人所提了出来。一旦这条铁路完工,到时候最危险的可能就不止是新疆了,蒙古、东北都是俄国的目标,尤其是东北,朝鲜的出海口到底是比旅顺要差得远,这很可能会刺激俄国人铤而走险谋夺东北……”谭延闿说道。   “我在欧洲的时候也仔细了解过一些欧洲列强的发家史,这俄国的起家可谓是最为贪婪的,联想到俄国对大清之间的领土纷争,这也到应证了俄国对领土的贪婪,即便是在它力量非常薄弱的远东也还在努力扩大领土面积,丝毫不顾自己的承受能力……”寇青说道。   “仲卿兄,你倒不如思量一番如何在报纸上做些文章,专门来论述俄国的扩张历史,以此来映射现在的华俄关系。现在俄国人在远东的势力扩充的非常厉害,这必然会引起英国等其他列强国家的顾忌,目前中国的报纸主流还是洋人的报纸,据我所知不要说张之洞、李鸿章有个翻译科来专门从报纸上观察洋人的动向,就连皇太后那里也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翻译科,凡是外国报纸都会被翻译出来择其要点专门向皇太后汇报……”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倒是非常可行,目前控制中国报纸主流的几乎都是英国和美国的,它们正好和俄国是相抵触的,从它们的报纸上做文章正好会得到它们有意无意的支持,影响更大些也说不定……不过说起来在报纸上做文章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朝廷大佬们的想法,但千万不要对此有太大的指望,相对于俄国为大清在朝鲜谋得对盛京的安全而言,朝廷对于俄国的好感不是几篇报到便可以打消的……”沈静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俄国对于在远东谋取发展的意图在现在看来已经非常明显了,而日本虽然经过这次战争备受打击,但也谋得了相当大的好处,估计用不了五六年便可以恢复实力卷土重来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反观我大清在国际外交上和日本相比差距太远,朝令夕改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殊不知这国与国的关系全凭实力说话,两国关系都是受到利益所驱动……”   “说到实力,我还忘了,唐纪孟今日来电说镇远和致远已经在旅顺的船坞中大修完毕,幸亏李鸿章对北洋水师非常关切,在战争之时款项比较充裕的时候拨了大笔的款项用来修复这两艘战舰,并且还趁着这个机会对此加以改造。定远舰上的两门150毫米炮已经换成了四门152毫米速射炮,其他诸如锅炉等也进行了相应的改造,比以前要好多了……”沈静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沉声说道:“到时候我还要抽空去旅顺看看已经修复的战舰,这可都是我们手中的本钱啊,俄国人已经开始露出自己的牙齿了,旅顺乃是俄国重要的目标,不仅是海军,旅顺炮台和守军等方面我们也不能放松,李鸿章时代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在我们这个时候更不能传习下去,以后的几年中我们可不是面对李鸿章所担心的日本,而是比日本更加凶猛的俄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站   “说到军事,公子嘱咐的对直隶督标的加强和扩充已经完成,原本三千人的直隶督标按照公子的要求择其精壮、无吸食鸦片、无恶赌烂习……淘汰下来剩余一千五百人,后从直隶、山东、山西招募补充,现在已经扩充到六千三百人,以在下看法,公子应该择一交通便利之地开始练兵了!”沈静说到。   “呵呵,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哪一项都是耽误不得,我有些忙不过来了!”谭延闿有些自嘲地笑着说道。   沈静神色郑重的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其实我朝在嘉靖年间便已经有入乱世之征兆,鸦片为祸华夏也是从那个时代开始的,直到同治年间才酿成巨祸……现在经过洋人、发匪、捻祸和最近的甲午战争,这乱世已经非常明显了,可叹朝廷诸公在甲午之前还粉饰太平……乱世之中靠的是什么?是军队!有军队便有名位事业,无军队则头上的乌纱被别人提在手中,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当年曾文正公在江西进退维谷,恰逢父丧丁忧,可是不到一年朝廷便夺情请其复出,这是为什么?!”   “这个简单,还不是因为曾文正公会打仗?!”寇青毫不在意地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淡淡地说道:“仲卿兄,你错了!朝廷夺情曾文正公不是因为他会打仗,而是因为湘军就是他的!”   “不错!朝廷看重不是曾文正公一个人,而是他手下那十几万湘军,只有湘军才可以剿灭发匪,但是湘军从上到下都是听命于曾文正公一人,朝廷中有谁能够调的动?!朝廷无奈之下才会这么做,反观曾文正公的学生李鸿章,几十年来长保荣华富贵,满天下的清流都骂不倒他,反而是越骂他活得越滋润,就连翁同龢这样的死对头都拿他没有办法,还不是因为他手中有从淮军演化而来的北洋水陆两支劲旅?和曾文正公与李鸿章同时代的剿灭发匪的其他将领,诸如袁甲三之流,四处流落,没有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军队,最终还是一事无成!”沈静沉声说道。   沈静说得这些谭延闿心中都明白,若是在李鸿章和曾国藩之前没有人看出这一点来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有曾李两人做榜样,天下只要稍有心思的人都能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谭延闿想要把持新军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因为他所知道的中国近代史就是这么发展的,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名号的人,后面肯定有一支为他打天下的军队。袁大头和孙中山之间的区别就差这么一点点,但是两人所能够成就事业的根基上的差别最终导致了孙中山不得不选择退让,其实到了孙中山那步凭借自己的威望来统合军事力量闹革命的已经是走这一路的顶级表现了,说到底还是手中没有可以支配的强悍嫡系军队,否则中国的历史早就改写了。   “最近我常听到一个人,他就是袁世凯,袁甲三正是他的叔祖。此人原在朝鲜,大战之时见风使舵便先行逃回来了,李鸿章失势但也保护了他,为他洗脱了罪名并且还给他按了一个浙江温处道道员的头衔,不过袁世凯并没有去浙江,而是一直在京师逗留四处活动……此人的做法到也是吸取了袁甲三的不足,他已经走通了李鸿藻的门路,看他的意思是想要谋得胡燏棻的定武军,逢人便大谈新军编练……公子,我认为编练直隶督标已经刻不容缓,新军能否成军时间最为关键,若是袁世凯先成那公子亦落人后,时局发展下去恐对公子不利!”沈静补充说道。   谭延闿说道:“这个人我知道,而且我更清楚这个家伙恐怕以后会是我的大敌。我自然有我的优势,相比之下袁世凯不是科举出身,我却是三元及第的状元,但是我的弱点便是没有像他一样训练过军队,他在朝鲜曾经训练过一支五千人的新式军队,这是在国内还未曾有过的……就是因为我没有训练过军队,所以我才没有办法取代胡燏棻来训练他的定武军,眼下津芦铁路开工在即,胡燏棻很有可能会去承担总办之职,我得不到这定武军之后才在家父的启发下来训练直隶督标,以此来谋得训练新军的功劳……”   “那我们就不让胡燏棻去当这个总办,将他留在定武军,只要他不走谁也没有办法来占他的位子!”沈静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谭延闿作为他们的雇主,幕僚的成就就看雇主的发展,谭延闿已经决定走从军这条路,满朝上下都在盯着这个三元及第的幸运儿在军队上有什么成就,其中不乏像翁同龢之辈希望谭延闿一败涂地臭了自己的声名。沈静之所以着急便是因为谭延闿在这上面还是有弱势的,一旦袁世凯谋取了定武军的训练职责,加上他有这个经验,很可能会赶在谭延闿将新军训练完成,这对于谭延闿和他的幕僚来说是最糟糕的消息。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这个法子恐怕是行不通的,胡燏棻怎么也是广西按察使,出身淮系,只要他愿意去当津芦铁路的总办,我们是不好出手阻拦的,而且在李鸿章还是胡燏棻看来,袁世凯再怎么说也是出身淮系,把定武军交给淮系出身的人,胡燏棻还是非常愿意的!”   “那就眼看这个袁世凯半道中杀出来抢了公子的功劳不成?!”沈静有些急了。   谭延闿摇摇头笑着说道:“朝廷虽然有心将定武军变成新军,但是名义上这定武军还是在直隶的地盘上,受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节制,想要让袁世凯练不成新军这太容易了,我们有的是办法!比如北洋武备学堂,还有新军训练所需要的枪炮军械,当然还有军饷,这些资源哪个不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最近我不是安排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们开始操演考核了么?考核中最为优秀的学生将会和我们的总督府侍卫队合并在一起,成为直隶督标的军官团,这就像我们办钢铁厂和纺织厂一样,银子我们是不缺的,但是没有相应的人才我们不过是重复张之洞的老路而已,我倒是想看看在如此封杀堵截之下,他袁世凯拿什么来和我斗?!”   沈静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公子最好还是提早做些打算为好,这训练军队尤其是能够倚为靠山的军队,无疑像曾文正公和李鸿章那样是最好的——就像猎人养狗那样,长大的狗最次,半大不熟的狗其次,唯有刚生下来的小狗崽才是最好的!公子在训练新军的时候不妨吃住在军营,这样一来新军的军官都是公子一手提拔,而新军士兵也会对公子叹服……”   谭延闿知道沈静心中在担心什么,便耐心地说道:“文渊兄,其实你说的我基本上都明白,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你在这里整顿补充直隶督标的时候,我已经酌情将北洋武备学校各届散布在淮军中的毕业生员已经集中起来了,当然他们各有个的志向我们也不好阻拦,前后收拢了六十余人,再加上今年通过考核的应届毕业生,还有我们的总督府侍卫队,这就是新军的军官指挥主干。不仅如此,淮军已经散了,我也谋得了一个好地方——距离天津不远的小站,也就是以前的新农镇,这原本是天津到大沽车站之间的一个小站,因为淮军曾经在这里前后屯田二十年,有现成的营舍和操练场地,最重要的是因为它还有一条铁路,本身距离天津就不远,有了火车之后我就可以非常方便的往来于天津和练兵之所……”   “呵呵,这个小站我听说过,李鸿章的淮军在哪里屯田练兵,兵没有练出来但是这屯田还是非常成功的,尤其是这小站稻米可是他们屯田最重要的东西,口感非常好,能够在北方种出比南方还好的稻米真是少见!”寇青打岔地笑着说道。   沈静不知道小站的位置,不过他和寇青一样都是南方人,在这北方要吃饭大米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们可都是“无米不欢”的主儿,这小站稻米口感比他们在南方吃过的大米还要好,自然是先记住了这“小站稻米”,可是这位置就不太清楚了。好在谭延闿已经说的很清楚,小站是天津到大沽车站之间的一个小站,不过是因为铁路经过繁荣了这里的小村镇,连带名字都给改了。这样一来就好判断了,这条铁路也是很有用处,以后谭延闿要是练兵的话,按照沈静的设想谭延闿要花大量的时间待在兵营中,必须找一个距离天津直隶衙门不能太远的地方,这小站距离近不说,还有火车直通,这就最是理想不过了。   “呵呵,仲卿说得对,这小站稻米可是有名的紧,淮军能够在天津扎下根来,这小站稻米可是功不可没,以后想要吃稻米尽可到兵营中来,我是管你饱的!”谭延闿笑着说道:“文渊兄,我早已经差遣胥吏到小站接收营房,并且还带了银子将营房加以修缮,而且还从天津机器局内提出了库存的三千八百支德国九三式步枪及其大量枪弹,后面还有库存的德国步兵炮……半个多月了估计也该差不多了,今天我就奏请家父,调动直隶督标进驻小站,近期就开始练兵!”   “公子,还有一个问题。以前不知道公子这么快就要练兵,我们还向德国派遣了四十三名军事留学生,现在看来似乎有些错了,这些留学生可都是总督府侍卫队最为精华的人才,像杨超、李韬、刘禹等人都可称将才,如此一来他们这新军编练就没有他们参与,将来等他们回来……”寇青有些担忧地问道。   寇青长时间停留在国外,谭延闿向德国陆军学院派遣留学生的事情就是他在那边配合毛瑟武器制造厂来张罗的,这学制有三年有四年,像杨超、李韬这几个最优秀的学员可都是四年期学制,现在就召回来实在是太过可惜,但不召回来等新军训练成型之后再将他们安插进去就有些困难了。   “军队就是一个谁又能奈谁就上的地方,没有本事的人就撤下来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觉得留德军事留学生这件事以后每年都要办下去,经过考核合格后,选出最优秀的四十至八十名学员前往德国学习军事,回来后凭自己的本事在新军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仅仅是陆军,我还打算恢复海军留学生计划,甚至还有类似于留美幼童那样的留学生计划!”谭延闿有些志得意满地说道。   沈静点点头说道:“当年曾文正公的幕僚堂几乎集中了当时中国最有才能的人,以后李鸿章的幕府也是一般,正是有这些人才两人才得以成就一番事业。至于留德军事留学生回来的安置问题,我看这不算什么,只要公子在这边将新军训练好了,得到了朝廷的认可,那以后新军训练的工作多半还是由公子做主,这新军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人的!”   谭延闿虽然花了很多功夫放在别的事情上,但是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他从军官选拔到军队的裁汰扩充,就连训练营房和武器装备都已经搞定了,这新军训练准备工作可谓是非常充足。相比之下胡燏棻的定武军在规模上只有一千五百人,训练营地更是不能和谭延闿选择的小站相比,手中的武器也都还是淮军手中的老武器,自然没有谭延闿这么狠——唐伯文早已根据谭延闿的命令,让天津机器局将所有的九三式步枪全部封入库存,还有进口的德国步兵炮等最好的陆战武器都已经封存起来,小站营房这里一安排好,这些武器弹药就已经源源不断的从天津机器局运抵小站军营库房看管起来了。   不光是谭延闿随着六千督标进入小站军营,他还带着大量的军事书籍和一个由五个精通外语的翻译人才一同进驻军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外国的军事教材全部翻译出来,这中间不仅仅是陆军方面的军事书籍,还有海军的著名著作,尤其是那本马汉的《海权论》,北洋水师重建已经进入倒计时,水师提督暂时由原镇远舰舰长林泰曾代理,邓世昌、叶祖珪、林履中等人开始训练新招募的海军水手。   在现在看来马汉的《海权论》还并没有真正征服世界,至少在日本还没有译本,而日本海军在海战中已经在战术上已经无意间采用了类似的内容;而法国还在绿水学派的影响下,对马汉的《海权论》没有重视,真正重视《海权论》的还是日后高速崛起的美国。谭延闿需要用《海权论》重新武装北洋水师,现在的北洋水师可以说是最惨的时候,但也是最好的发展时机——新购买的四艘战舰都是近年的新舰,高航速、高攻击力的特征体现的非常明显,只要人员上训练补充完毕之后,北洋水师的实力就会立刻比日本人又要高出一头,除非日本人能够现在拿到那艘在英国正在建造中的君主级战列舰,否则在海面上依旧是中国占优势。   不能不说李鸿章虽然打输了战争,但是给谭氏父子的基础还是非常不错的——海军和相关的海防设施都还是大致完整的,并且利用战争经费购置了四艘新款战舰,这样一来相当于给新败的北洋水师来了一次大换血。另外还负担给镇远、致远、靖远三艘残存的原北洋水师主力战舰来了一次大换装,这一次升级除了三艘战舰本身的动力问题无法改动太大,战舰航速在更换新的锅炉后航速提升五节,变为十九节(致远等舰购买时间较早,多年使用后实际速度已经下降到十三四节),这在现在看来也不算慢了;在火力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保留镇远舰上的四门305毫米主炮之外,其余的150毫米舰炮全部换成速射炮,致远和靖远的210主炮也被更换成260毫米速射炮,并且在原先三门主炮的基础上都改装成了两座双联装主炮,火力大大加强,现在就算碰上日本舰队,这两艘战舰也会在火力上不落下风。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养狗   北洋水师的实力经过甲午战争之后仿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战舰威力比以前的老北洋水师更上一层楼,不过谭延闿却明白,李鸿章时代的北洋水师人才却是钱买不回来的,而日本人也不会给他十来年的时间专门培养一批海军人才出来。   对于谭氏父子来说最为幸运的是无论是添置的四艘新战舰还是修复三艘战损战舰,这些都没有花那李鸿章留下来的一千万两银子,而是直接走得的战争军费——这些新安装的火炮都是李鸿章联系德国的克虏伯公司制造的,新的蒸汽机系统是从英国订购的,改造的时候也是从英国和德国原厂请来的工程师协助进行改造。   谭延闿现在还无心照顾北洋水师,对他而言李鸿章都还只是表面上掌控了北洋水师,他也就不敢想自己能够彻底把北洋水师控制在掌股之中。李鸿章身为淮系首领,可是北洋水师除了提督丁汝昌之外,所有的主力战舰管带都是福建籍将官,对此李鸿章都没有办法,谭延闿就更不用说了,说到底还真应了沈静那些“养狗”理论,而这北洋水师正是已经长大的狗,关键时刻谭延闿根本没有办法将身家性命寄托在水师身上,倒是陆军刚刚开始组建,可塑性非常大,正是处于“狗崽”阶段,如果弄好了也就成了自己和朝廷对抗的一张王牌。   尽管沈静的“养狗”理论听起来非常别扭,但是在这个时代你不能不佩服这一理论,谭延闿就所知道的历史来考量的话,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在这个时代真正立足的唯一途径——翁同龢身为帝师又当如何?还不是一纸诏书直接抹掉会常熟老家去养老了么?向翁同龢这样的例子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还真的要走“养狗”之路。   谭延闿入住小站兵营之后,看到自己的房间立刻退了出来,一脸的阴沉,旁边那个专门修缮营房的小吏见风头不对便立刻凑上前来问道:“三公子,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属下立刻照办!”   谭延闿说道:“这间屋子难道是给总督住得么?我的房间只需要一个独立的院落,用不着这么华丽,内部装饰只需一床一桌三凳足矣,这间房间还是留到以后总督大人来巡视的时候再用吧!”   下面的官员哪里不知道谭延闿话中的意思,虽然有些恼怒这个总督公子确实是一个“事妈”,但也感觉到以后这练兵可不是状元郎摆出来给别人看的,多半是要动真格的。在陪过罪之后,这名小吏立刻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这本是给军官居住的,现在军官的级别还都没有定下来,正好挪过来给谭延闿这尊小佛爷来居住。   谭延闿没有将军官简单的分级,而是统统混编到队伍中,每名军官都要带兵,然后统一大考核之后,根据带兵的成绩和考试的成绩来确定最终的官衔禄位。这个方案已经都通报下去了,无论是从总督府侍卫队出身的还是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都可以获得一个非常公平的竞争环境,不过这个方案终究还是给别人看的,谭延闿根据养狗理论是不可能让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担任最高的军队指挥官,而且还必须是谭延闿第一批招募的侍卫队军人才有可能充任高级军官,剩下来的中级军官组织则是完全公平的竞争,谁有本事谁就上。   有资格成为军官的总督府侍卫队和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在明白选拔程序后,都对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大部分都是相互认识的,因为谭延闿的总督府侍卫队最早的一批已经在北洋武备学堂学习超过一年的时间,他们彼此之间也都算熟悉。严格说来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对侍卫队的军人还是非常羡慕的——他们受过的训练不比武备学堂的差,而且文化水平都很高,再经过武备学堂一年多的学习后,双方在军事理论上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他们之间最重要的差距就是第一批总督府侍卫队的军人都是杀过人的,他们随便挑出一个来无论是在枪法还是个人搏斗,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起来谭延闿手中掌握可以做军官的人数还是非常多的——八十名侍卫队出身的军人加上七十名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人,六千军队能够有一百五十名军官可以说这个比例还是非常不错的,比谭延闿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在谭延闿的计划中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会成为全国督练新军的第一人,若不是老头子鬼使神差的当上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他也没有想着会将袁世凯训练新军的小站给提前抢占来训练督标。在他原先的设想中先是培养一批军事人才,这就是总督府侍卫队的由来,后来局事发展阴差阳错,侍卫队中最为优秀的军人被选派到德国留学学习军事,而自己则有机会来训练真正的新军。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啊!”谭延闿看着操场上正在进行的队列训练,心中不由的感慨的想到。   以前为谭延闿训练总督府侍卫队的德国教官弗里德里希成为了他训练新军的顾问,而第二批侍卫队只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严格训练便全部进入北洋武备学堂接受正规的军事教育。此时谭延闿依旧做着两手准备——在老头子执掌北洋之后,谭延闿不能确定老头子的能够在这个位子上做多久,但是他要最大限度的利用北洋的资源来培养真正的人才,这种选择注定是一条走精英化的道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六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根据谭延闿前生那点基本的军事知识,这个数量应该算是一个旅的编制,不过既然是训练新军,所以人虽然少了些,但他还是希望能够覆盖陆军所有的军种——三个营的步兵,一个骑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炮兵营,每个营的编制是一千人。   这种编制显然是不合理的,弗里德里希也向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去除炮兵营和工兵营,建立四个步兵营和两个骑兵营,或是干脆不要骑兵保留炮兵。不过这个建议谭延闿拒绝了——如果训练得法,按照预计半年内他就可以将这支督标训练成型,那样他就可以将其摆出来给朝廷大员们过目了,如此一来他也可以申请新的军费来源——李鸿章留给老头子的一千万两银子看起来很多,但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所管辖的事务也很多,花钱的地方更多,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干出一番像样的事业来,新军军费的一百五十万两老头子根本就不会考虑。   一百五十万两在谭延闿心中也只够支撑七八个月的时间,所以在新军训练时间上对他而言压力是非常大的——只有让那些朝廷中的大佬们看到成绩,朝廷才会继续向他投资,关键就看他能不能迈过这个门槛,只要迈过去以后可就不是直隶来养新军了,而是全国来养新军。等到那个时候日子就好过了,而且军队的规模也会大幅扩大,而谭延闿之所以坚持这样不合理的兵种配置,也是为了以后迈过这道门槛后扩充新军,不致于自己的新军成为瘸子。   当然为了省钱,谭延闿在军队服装、帐篷、雨衣等装备采购上都是直接在抵羊纺织厂订货,这样可以取得成本价供货。还有所有训练的军械,这都是在天津机器局先打了空白条子的,而训练中所耗费的弹药则是要从军费中走的……种种措施之下,这军费总算是宽裕了些,谭延闿却没有节省的意识,反而将剩下来的经费用在改善军队伙食上面——此时新军的训练程度虽然赶不上第一批侍卫队的训练量,但是绝对居于全国陆军之首,谭延闿坚信过硬的军人都是练出来的,如果军人在这样严酷的训练之下连营养都保证不了,那就全完蛋了。   谭延闿也是身先士卒,每天早起必然要和士兵一起出操,练习射击和搏斗,还要在马场上练习骑马。侍卫队出身的军人都是非常熟悉谭延闿的生活作息习惯的,但是这在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官和军队士兵眼里却显得格外新奇。在练习搏斗中,本来士兵们还打算让让这个公子哥,但是没有想到全军没有一个能够在谭延闿手下撑过十招的,往后他们才知道就算侍卫队出身的那些格斗高手在谭延闿手下也是很难撑过几个回合,而且他们都是谭延闿一手训练出来的,整个军队从士兵到军官看待谭延闿的眼神都不同了。   也许在别人眼中与士兵共同训练、共同吃饭,这显得有些很惊奇,尤其是谭延闿出身如此清贵,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能够跟这些丘八大爷混在一起,在外人眼中更是显得不可思议。不过这在谭延闿眼中却算不得什么——前生记忆中那些影视剧中最出色的将领都是这么做的,他不过是照搬过来而已,虽然他比较讲求享受,但是这训练军队可是以后自己立足发展的根本,相比之下吃点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以说谭延闿并没有废多大力气,仅仅凭着和士兵一起同吃同住,一起出操练习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整个督标六千名官兵的信服,这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而这一切也更让他对沈静的“养狗”理论佩服不已——尽管其中的道理他非常清楚,但是能够这么贴切的形容这个时代在治军上的核心理论,他还是非常佩服沈静这些旧时代走出来的科场文人。   忙活了一个多月天气已经开始进入盛夏,而谭延闿的新军已经有模有样了,在沈静反馈回来关于袁世凯的消息看来,袁大头同学还在周转京师权贵门下,谋求接手胡燏棻的定武军门路,可惜他不知道此时躲在暗地里的谭延闿已经开始初步训练出一支新式军队了。   不过袁世凯对谭延闿并非一无所知,因为谭延闿最近的几道折子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几道折子完全围绕着朝廷应该仿效西方列强国家组建新式军队以御外辱,并且还详细介绍了欧洲列强的陆军强国的组织结构……这些功课都是沈静捉刀然后由谭延闿修订而来,在甲午战争时期谭延闿谋取的最大好处不是军机章京,而是慈禧太后对他的深刻印象,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在满屋的一二品大员中间为她介绍了黄海大东沟海战的情况,只需要只言片语的电文便做出了种种推测,并且还预估双方实力对比,这毫无疑问给慈禧还有当时在场的所有朝廷大佬们一个“知兵”的印象。   如果说谭延闿的这几道奏折让袁世凯第一次听说中国还有这样的少年俊杰的话,那当他从李鸿藻的嘴中得知这个少年就是不久前舍连中三元状元郎不做反而去投军的谭延闿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感觉非常不妙了。   “组安,你订购的东西已经从美国运抵到天津了,现在已经放置在直隶总督衙门里,你看是不是要回去看看?!”沈静今天一大早就做着火车赶赴小站,赶在早操完毕后急切的见到了谭延闿。   “这几样东西关系到以后新军的前途,我不能不回去!文渊兄,这样你先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待会立刻就走!”   等谭延闿下午赶回直隶总督衙门的时候,幕友堂前已经有好多幕僚围着几样新奇的玩意不停的指指点点评价着,那些见过世面的年轻幕僚,尤其是在欧洲待了很长时间的寇青正在唾沫横飞的向大家郑重介绍——什么是汽车!   不错,现在在院子中摆放的正是五辆小轿车,而其中的一辆最为奇特——这辆小轿车不像其他车一样,而是一个敞篷车,最怪异的便是它的驾驶位置是在第二排,第一排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长条座位。   “组安,你弄这些东西回来干什么?适才听闻仲卿说这是汽车,跑得比马还快,你打算用来做什么?!”谭钟麟在书房中坐定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父亲,这是孩儿从美国的汽车厂专门定制的几辆汽车,仲卿说的没有错,这东西跑得是比马快,不过那是在非常平坦的路上,在咱们这里开着汽车在城中跑跑还没有什么,这一出城它可就完蛋了!”谭延闿笑着说道:“这几辆汽车是孩儿打算用来疏通关节的,自然是要送人的,父亲看到的其中一辆和其余四辆有着很大差别,因为那辆车是专门送给皇太后的,也是孩儿最废功夫的一辆车!”   “送给皇太后?!”沈静有些惊讶地问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送给西边那位。父亲你可能还不知道,为了能够让新军快速成军,孩儿在军费一项上花费极高,已经远远超出了孩儿的预计,父亲拨出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军费,依照现在的速度很可能撑不过七个月,所以孩儿不得不想办法早日打通上面的关节,让这支新军由朝廷来供养,这才是正途……”   “太后是很喜欢西洋的新奇玩意,听说还要打算在颐和园中铺一条小铁路,你这汽车也正投人所好……不过这军费使用的也太快了吧,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难道还用不了一年?!”谭钟麟笑着说道。   “现在新军训练的非常顺利,可以说已经初具新式军队的形态了,但是孩儿打算练的是能够战场上拼死打胜仗的军队,所以在训练中使用的都是真实的枪弹。自从训练开始士兵才刚刚开始进行射击训练不到半个月,不过马上就要到最花钱的地方了——新军炮营也要进行实弹射击演练,这炮营的炮弹不同于步军的子弹,一枚炮弹花费的银子可是不少,而且孩儿以为也不好欠着天津机器军的帐,这银钱方面孩儿以为应当以身作则清楚些更好……除了炮营的炮弹非常耗银之外,还有马营的马匹购买、饲养;工兵营的各种装备……”   谭延闿就这样皱着眉头苦着脸向谭钟麟一笔一笔的报账,虽然银子花得是不少,但是谭钟麟对此却没有多大反应,这也让他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一直没有注意,编辑居然把我的封推感言给提前发出来了,北洋的封推时间安排在这个月月末,到时候戒念会努力保障一天有一万字左右的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把柄   只有亲自练兵,谭延闿才知道一支军队到底要花多少银子,以前的总督府侍卫队完全是他用银子堆起来的,就连马克沁机枪都要实弹射击演练,可想而知那两百人的侍卫队其实就是一个吞吃银子的庞然大物。侍卫队尚且如此,谭延闿虽然不指望能够将新军练得跟他的侍卫队一般,但也是务必尽善尽美——这支新军在他心中分量自然是不用说,历史上袁大头同学的起家经历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这是一条通往终极目标的快车道。   不过和袁大头不一样的是,谭延闿的野心更大——他想将这支新军严格培养起来,将来扩充军队的时候,这六千人当中将会成为主干,所有的军官都会从这里提拔。在谭延闿的眼中这是一支“教导部队”,他曾经记得历史上民国时期的那些“教导营”、“教导团”等军事单位是专门供培养未来军官骨干的,这一次花钱虽然多了些,但是以后再次扩充军队的时候那就省劲多了,至少在军队质量上可以得到极大的保证。   士兵好培养,但是培养一名军官可绝非一日之功,如果不是自己手头上可以使用的军官数量太少,他甚至像模仿苏联的“隐形师”模式,每个军官岗位上配置两名军官,到时候一扩充军队的时候来个一变二,到时候只要往里面填充士兵就可以。   “这军费的问题组安你就不用太多考虑了,该花多少缺口为父可以替你补上,就算训练时间长一些也没有什么,合肥留下来的库银数量极大,直隶这边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其实你那一百五十万两军费不过是合肥留下库银存放在外国银行中多年所生的利息而已。若不是合肥在交解的时候当面和为父说清楚,为父还以为他已经将这一千多万两银子给忘了呢!”谭钟麟缓缓地说道,仿佛这一百五十万两军费如同小儿科一般。   谭延闿听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挺害怕老头子询问军费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想瞒也瞒不过,与其到时候花光了再想老头子说出实情,还不如现在趁早交代,免得以后父子之间生出隔阂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小金库”传统早就是中国官场上的潜规则之一,当年阎敬铭居然在户部弄了一个八百万两的小金库,内务府为了给慈禧太后修园子几次威逼户部都被这位湘军元老给硬顶了回去。最后还是户部里面出了内奸,将这八百万两银子的小金库给捅了出去,慈禧太后为此明升暗降让阎敬铭顶了大学士的缺,使之无法再插手户部事宜,然后换上听话的翁同龢,不过一两年阎敬铭辛苦攒下的八百万两库银就变成了颐和园的亭台楼阁。李鸿章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可是天下最肥的缺,若是说他没有点余粮谁都不信,可是真难为这家伙居然攒下了一千多万两放在外国银行中生利息,最终还是留给了谭氏父子。   “父亲,若不是有人也在惦记训练新军,孩儿也不用这么着急耗费军费训练出一支强军,不过现在看来这训练军队的局面暂时可以定下来了,等这个月月末就可以进行全军考核,从中选出最合适的人才担任新军军官。如此推进再经过两三个月的日常训练磨合,这支新军就可以拉出去给别人看看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你说的是那个袁世凯吧?他的叔祖袁甲三倒是显赫过一时,他在朝鲜闯了祸,合肥看在旧友同僚的份上保他这个小辈,还生怕去位之后有人再翻老账,希望为父能够保他平安。本来合肥给他安排的浙江温处道就是让他暂避风头之意,可惜这袁世凯真是胆大的很,不仅磨蹭着不去赴任,还赖在京师结交权贵……最近听闻他名声不小,颇有治军之能,没有想到组安对他如此顾忌?!”谭钟麟微微冷笑地说道。   “这个人孩儿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过文渊提起过,但从经历而言与孩儿相较确实是很有优势,不过现在已经不会有大碍了。孩儿的新军一成,他袁世凯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就是不知道此人品性如何,若是阴狠之辈还是早早送到偏远地方去的好……”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比较容易,虽然胡燏棻的定武军是归朝廷军务处所辖,但是军务处督办就是恭邸,而这定武军也是在直隶地面上,为父说句话还是容易的。组安,你既然选择了从军,若是从这上面拿不出什么来,这对你以后可是非常不利的,为父不知军事也就不多说了,这北洋军务大小还是你来拿主意,军费什么的都还好说……另外北洋水师那边你还没有去看过,原有的三条战舰已经修复完毕,那四条新购战舰水手也补充好了,就是这管带等重要职位还没有确定,这件事也不能拖得太久,你下个月得空就去一趟旅顺看看,酌情办理吧!”   “历史总是充满了偶然性,今天还不在老头子眼中的袁世凯,谁又能够想到这家伙日后以训练新军起家进而继承了北洋,最终成为左右全国的人物呢?!”谭延闿在听到老头子的话后,心中也是不禁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有前生的历史知识,作为当代的一个科举宠儿,谭延闿很可能会走上另外一条路,绝对不会选择自古以来就被传统文人所看轻的军队。如果抛出谭延闿的前生历史知识,将他放在同时代那些杰出人物当中,他的眼光也绝对没有袁世凯、李鸿章这么卓越,甚至是久经宦海的谭钟麟也远比他要强得多。   不过此时谭延闿实在是太忙了,北洋水陆两支强有力的军队对他而言只能够选择一样,妄图两样都牢牢控制在手中,他自问没有这个本事。对他而言只有放弃一个,而他选择了从零开始筹建新式陆军,至于北洋水师那是一个令人想起来都是热血沸腾的名词,而此时的他要做的是一个政客而非一个热血青年。   “北洋水师?北洋水师!”谭延闿不得不在心中发出了复杂的哀叹,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但从自己的未来之路上来考量的话,选择筹建新式陆军显然要比他控制北洋水师更加现实。   “不管是政客也好,政治家也罢,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现实!”谭延闿最终还是咬咬牙坚定了这项选择,尽管有些违背自己的心愿,也许以后的某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这项选择而后悔,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   这五辆汽车是谭延闿悉心订购的,尤其是慈禧太后的那辆更是根据慈禧太后的习惯专门定制的特种车型——谭延闿在前生的记忆中想到了一则慈禧太后和汽车之间的一则趣闻,别人曾经送过慈禧太后一辆汽车,不过慈禧太后却反对四级坐在她的前面,而且在试过司机跪在前面开车等方式不满意之后,最终对汽车死了心。   谭延闿不知道这则趣闻是不是真的,但是根据他所揣测的慈禧喜好来衡量,这很可能是真的——这个女人对权力的痴狂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而中国的官僚坐车习惯是和外国人不同的,为了显示其地位的不同,是非要坐到前排的,哪怕这个位置被证明是汽车中最不安全的位子。这多少也是显示其内心对权力的渴望,而慈禧太后是“权力中毒”者最深的一位,不要说她坐在司机的后面,就是坐在同排也是她所不能够忍受的。   出于这样的考虑,谭延闿委托外国汽车制造厂生产了这么一辆前所未有的司机在后排的汽车,考虑到慈禧太后的排场,他干脆采用敞篷结构,等汽车运抵中国之后再想办法让人进行装饰。反正老佛爷岁数大了不可能叫司机开快车来享受飙车的感觉,所以这司机在后排尽管视野不如前排好,但是在老佛爷前进的路上还有人敢挡道么?司机慢速行驶加上前方没有什么障碍物,这样样貌非常怪异的汽车也就不会惹出什么意外的麻烦了。   至于其他几辆汽车,谭延闿则不用费心做这样怪异的要求,因为这些汽车送给谁他还没有底,不过这恭王奕訢肯定是有一辆,还有一辆也算是有“半个主人”了……   “你说这其中一辆还要送给步军统领荣禄?!”谭钟麟有些惊异地问道。   “不错!去年大战之际朝廷成立的督办军务处,恭邸为督办,户部尚书翁同龢为帮办,礼部尚书李鸿藻、步军统领荣禄、右翼总兵礼部左侍郎长麟会同协办。这恭邸是皇族但不知兵,而翁同龢、李鸿藻亦是文人,互相拆台倒是有一手,指着他们来知兵事无异于缘木求鱼,而礼部左侍郎长麟观其人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作为,其实这督办军务处实是荣禄一人在执掌,尤其是在恭邸和翁同龢先后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李鸿藻身体状况欠佳之后,更是如此!”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叹了一口说道:“闿儿,你说得不错,眼光也看得很准,这督办军务处中恭邸如非必要是不会插手的,而其他人也都和你说的差不多,唯有这荣禄自以为是将门之子,他的祖父是喀什噶尔帮办大臣塔斯塔,他的父亲是总兵长寿……这个人野心勃勃,加上现在荣禄是西边那位的宠臣,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督办军务处确实是以他为核心的,你训练新军以后少不得要和这个人打交道,提前铺铺路也是应当……”   “荣禄此人过往经历父亲也曾大致提过,孩儿也仔细了解了一番,这督办军务处中若不是翁同龢与李鸿藻一个被牵制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一个病得爬不起来,这荣禄也要和他们有一番龙争虎斗不可。不过孩儿一位以荣禄经历,这个人重要是重要,但决不可轻信,他能够忍住性子在西北一待就是二十年,以他早年的性子说是为国就是鬼也不肯信的,为人阴狠是跑不了的,不过还好此人有贪婪之名,孩儿也正是从这里下手。想着大公主曾经将荣禄赠予之马转给孩儿,说到底孩儿也应该借此机会回敬一番,以后不要让他不满挡了咱们的路才好……”谭延闿笑着说道。   “为父倒不是担心这个,荣禄此人是很重要,现在虽然是步兵统领,但以太后对他的信任他日高升不过是指日可待。只是荣禄乃是满人,为父是担心你过于走得太近,很容易招致非议……”   “这不过是官场上的皮里阳秋罢了,想要做事就要当官,想要当官自然是要当大官,当大官就必须要巴结上司……孩儿算是幸运的多,有父亲从中帮衬算是比别人少走了不少弯路,就是这练兵,若不是父亲倾力相助,再过一年孩儿也无法置办齐练兵所需的军饷,更不要说是军械装备了……孩儿以为李合肥有一点还是非常好的,他认为男人出来当官就必须当大官,哪里要顾忌清流之口,若是如此的话,那合肥也将会是一事无成,想想合肥数十年来的经历,先从恭邸,然后优势醇邸,再后虽然心中痛恨庆王,但也是相处甚安,几十年下来打了一个转又回到恭邸……”谭延闿笑着说道。   谭钟麟也是颇为感慨地笑着说道:“这也是天意,既想要清名,又想着高官厚禄,呵呵……”   等谭延闿和沈静从谭钟麟的书房中退出来后,沈静有些神秘地笑着说道:“公子,你看看这是什么,也许以后可以用得上!”   谭延闿接过沈静递过来的信封,从中抽出一看,原来沈静趁着这段时间也是到处再搜罗袁世凯的老底,沈静也曾下了一番功夫,他发现袁世凯在京师为了结交权贵那真是出手大方,京师八大胡同中的侯家巷中的几大名妓诸如沈四实、花媚卿、赛金花等人都是袁世凯桌上的常客,通过这样的应酬来结交对他有用的权贵或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人。   沈静就对此非常奇怪了,虽说袁家也是河南官宦世家,但是没有道理袁世凯花钱这么大方,要知道这几个名妓在桌上露露面那都是他在谭延闿手下打工好几个月的辛苦钱,而谭延闿给他明面上的报酬就有一百多两,事实上只要沈静等几个核心心腹张嘴,莫说是一百两,就是一万两谭延闿也会给他们。不过即便如此袁世凯在京师当散财童子也太出格了些,他私下稍微一估算,袁世凯在京师这一个月的开销若是没有两三万两银子还真拿不下来——这么多银子他是从哪里来的?!   官场捞钱这是潜规则,但是这个潜规则有个先决条件便是你的屁股一定要擦干净,否则被政敌知道了多半不死也要扒层皮。袁世凯的从官经历对沈静而言是轻而易举的搞到手,刨去袁世凯在朝鲜的经历之外,他在战争开始后还在李鸿章的举荐之下担任直隶布政使周馥的副手,专门负责朝鲜战场的后勤供应,专办粮饷军械供应前线——这才是沈静需要的东西,他不相信袁世凯在这几个月里面面对这么一大块肥肉屁股会这么干净!   现在谭钟麟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手下的当红幕僚想要查什么东西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了,结果沈静就弄出了这么一份东西。谭延闿看到这些账目也是非常在行了,毕竟抄家的事情他也没有少干,而且他也越来越喜欢上这项运动,若是连个账本都搞不定那还混个什么,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呵呵,这个袁世凯挺能干的么?手里捞了这么多银子周馥就没说什么?!”谭延闿将这些材料一合递给沈静,微微笑着说道。   “周馥是知道的,不过李鸿章对袁世凯非常看重,尽管他在朝鲜给李鸿章闯下了祸,不过看在旧友的份上李鸿章能够替他担下责任就可以看出来了。周馥是李鸿章的忠心心腹,自然对他的心思了解的很,尽管看出来了,但是周馥还是忍了……”沈静笑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釜底抽薪   “周馥这个人我见过,李鸿章幕府中此老为第一,虽然在李鸿章幕府中他不是第一人,但是跟随李鸿章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信任他……他是个忠臣类型的幕僚。”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李鸿章御下之道便是护佑他的手下,如卫汝贵这样的人他都为其开脱罪名,也难怪其属下对他忠心耿耿,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他这么做的。周馥此人廉洁清名,虽贵为布政使但李鸿章因甲午一战获罪,也毫不恋栈权威,这布政使说辞也就辞了,真是让人唏嘘不已……”沈静对周馥的经历确实是非常佩服的,虽然周馥是李鸿章的老幕僚,但一心只为做事,按说布政使也算是够上疆臣的格了,这就已经独立为官,不过周馥一心为李鸿章两人相得益彰也是让人颇为感叹。   谭延闿笑着说道:“周馥是个能吏,他日必须有所借重,但眼前这位可不是个善主,文渊兄想怎么处理这件事,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   沈静笑着说道:“若是以此为罪证,这袁世凯不要说是个道员,就算布政使也是折在咱们手中了……可惜前段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若是借着上次政潮清理了他李鸿章是不会说什么的,但现在却是有些晚了,若我们重罚了他难免要背上恶名……”   谭延闿沉思了一会说道:“咱们看在合肥的面子上也不重罚他了,就让他把吃进去给吐出来……他不是在京城上蹿下跳寻门路么,这几十万两也许不会让他穷困潦倒,但是想要在京师那种地方结交权贵,他是没这个资本了……”   “呵呵,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一来袁世凯手中亏了一大笔银子,没有银子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一招釜底抽薪也算顾全了合肥的面子,不如我去趟京师不用两天便可以弄妥这件事……”杨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想了想笑着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办,我也不想现在就见到他,不过此人非常阴狠,而且也有手段,其实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废掉他的,可惜……文渊兄此去京师先见见合肥,和他通报此事让他明白我们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沈静点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此时合肥寄居贤良寺也是不好过……”   “这样吧,你带着一辆小轿车去,也是算我们给他表个态并非是落井下石,而是袁世凯贪墨军饷罪不能恕,我们不治罪但一定要追回这笔银子……”   月底,直隶督标正式开始全军大比,包括各种考核项目,谭延闿亲自坐镇来当主考官,每一名军官不论他是什么出身都会负责四十名士兵的训练。步营、马营、炮营、工兵营四大军种都依次进行考核,最终选定各营各级军官。   谭延闿有心让自己的心腹成为控制军队的骨干,但是相对于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官而言,他们在工兵营的项目上有着非常大的优势——工兵营分为修械、桥梁、地垒、雷电、电报、测绘六司,谭延闿可以对侍卫队成员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就连炮兵科训练都是在此列的,可是工兵营这些分支太过专业化,需要深厚的数理基础,这对于侍卫队出身的军官来说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好在步兵营、炮营、马营的重要岗位都被侍卫队出身的军官以毫无争议的成绩所得,谭延闿授予军职的时候也是光明正大,而工兵营更倾向于技术兵种的大杂烩,在衡量军队战斗力上是很重要,但在军队管理上却没有多高的地位,这个位置放手也不算什么损失。   进入第二阶段练兵,谭延闿对督标新军的要求就更加严格了,不仅白天的训练量很大,晚上还要求士兵军官进行学习。士兵全部都要考核,谭延闿想要看看是不是有几个“漏网之鱼”——军官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识字,一个识字的士兵培养成军官难度会大大降低,只要他识字谭延闿都可以将他们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将其慢慢的培养成低级军官。摸底考核的结果也还算不错,六千人的士兵中有四五百人识字可以阅读书写,还有五六百人只会简单的阅读书写,算是脱离了文盲线。   这个结果对谭延闿而言已经是非常“惊喜”了,如果粗略的一算自己军队中的“文化”人还是挺多的,这也是归于他在招兵的时候提出希望能够多招一些会识字的人参军,再加上直隶督标新军的军饷非常高,对于一些读书人也是非常有吸引力。负责招兵的小吏为了讨好谭延闿,在人员可供选择非常充裕的情况下,只要身体素质过关自然是要招进来。   这些“文化士兵”将会单独提出来,他们将会接受初步的军事理论教育,北洋武备学堂的教员将会尽可能的给他们提供方便。至于其他近五千士兵,谭延闿也不会放弃他们,他们将会接受最基础的识字学习,看看其中有没有上进心的。   至于新军中的军官,他们都是“文化人”,尤其是侍卫队中的一些士兵,其中几个甚至是秀才出身,童生更是有好几十个。他们的学习又是另外一个层次了——德语和法语要选修一门,而且他们所使用的教材都是诸如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约米尼的《战争艺术》……当然还有《孙子兵法》、《百战奇略》这样的中国古典军事著作。并且根据北洋武备学堂高级班的课程进行了相应的修改,全部引入过来,相当于全军军官都是学生,而这种学习模式相当于随军学堂。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谭延闿的眼中这人才才是最重要的。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谭延闿想不出来除了袁世凯之外还有谁能够走到他的前面来训练新军,而以速度看来也不会有人赶在他的前面。现在袁世凯马上就要被自己釜底抽薪了,谭延闿对于这些家族中出身的官员最是了解,若不是有着非常明显的前途,他们本身是得不到家族太多的支持,而且袁大头也是庶出排行老四,像这样的地位是不可能成为家族继承人的,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到家族的支援,突然让袁大头交出近三十万两银子无疑是一剑封喉,大头兄的高端路线将会发生极大的危机。   “这是新军的军营,同时也是一所大军校,以后从这里走出的一名士兵,他的未来很可能是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谭延闿满腹踌躇的想到。   夜幕时分,侯家巷已经是人来人往,虽到不了摩肩接踵的景象,但在这穿梭的人流中,如果你仔细查看的话总可以看到几个化装粗劣的官员——和那些浑身流里流气,大大咧咧的武将来逛窑子不同,这些化装粗劣的却是翰林院出身言官。   “是哪位爷要看奴家呀?!”一声妖娆的声音打断了沈静对街上那些满肚子男盗女娼言官的想法。   沈静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穿着略显素雅的美貌女子在老鸨的引领下进入包间,他居然有些愣了楞,然后扔给老鸨一锭银子,挥挥手连话都懒得说便挥挥手示意老鸨离开。那老鸨非常熟练的接过银子,满脸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惨白的粉子簌簌的从脸上脱落下来,看得沈静差点没有把晚饭给吐出来。   等老鸨关好房门后,沈静对美貌女子拱了拱手说道:“公使夫人可好?在下沈静沈文渊。”   美貌女子神情一愣居然有些落寞地说道:“公使夫人已死,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个赛金花而已!”   “我家公子差我来见过夫人,有意请夫人移驾天津,虽不能保夫人荣华富贵,但绝对不失夫人体面……”沈静淡淡地说道。   “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乃是现今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督的三公子……”沈静有些骄傲地说道。   “哦?莫不是那个挂冠而去的状元郎?!他要奴家去天津干什么?奴家如今不过是残花败柳,莫不是你家公子想要纳妾……”赛金花有些笑着说道。   “啪!”沈静一手拍在桌子上呵斥道:“放肆!我家公子岂是此等俗人?!公子不过是惋惜夫人境遇,绝非是为了美色而动……放心,我家公子绝非歹意,只是看重了夫人一项本事想要借重夫人,但绝非让夫人出卖美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静真的很难看出眼前这位美艳女子居然是曾经出使四国的状元夫人,险些要掉头就走。如此局面简直让沈静头一次怀疑谭延闿是不是误信人言看走了眼,眼前这个浑身风尘味的女子真的如公子所说的那样有本事么?!   “哦?!”赛金花听到沈静的来意后也不禁感到有些稀奇,多少年了,还有人记得当年那个风光一时的状元夫人么?赛金花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的沉默着,当年她并非是状元夫人,不过是苏州花船上的一名妓女罢了,若不是恰逢当时的前科状元洪钧回乡守孝看重了她,她可能现在还不知道该沦落到什么地方,但绝对不会像现在一般在这侯家巷中还能够占据名妓中的一席之地。   当年才十五岁的赛金花也是初通人事,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命运因为见到了洪钧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不过随着洪钧不久后出任俄罗斯帝国、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荷兰公使,她的人生也达到了顶点的辉煌——洪钧的原配夫人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洪钧出访四国她不愿意跟随便将诰命服装借给赛金花,这样赛金花便以状元夫人的名义随洪钧出使四国,并且在柏林居住了好几年,最为荣耀的是她曾经被德皇威廉二世和皇后奥古斯塔·维多利亚所接见。这三年时间她往来于欧洲上流社会,是她最为荣光、惬意的三年,光绪十六年洪钧任满才跟随丈夫回国。   可惜赛金花福薄,洪钧在归国后升任兵部左侍郎,没过三年洪钧就去世了,而她也不容于洪钧家族遂被逐出,流落上海、天津,最近她才在京师这里落下脚跟。   “你家公子需要奴家来做什么?!”赛金花收起了久历风尘的那一套,她的特殊经历使她有着出色的鉴人眼光,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是她日常接待的那些伪君子,沈静沉静深邃的目光中看她就像看一截木头一般。   “我家公子知道夫人曾经随洪侍郎出使欧洲四国,并且精于欧洲上流社会的礼节,还受到德皇夫妇的接见,这就是我家公子所看重夫人的地方。我家公子已经在天津的英租界购置了一套别墅,不需要夫人出卖色相,只需要夫人能够通过旧时的关系和各国列强驻天津的公使或是外交人员打好关系,不敢说是刺探他国情报,只是请夫人在结交的过程中留意这些洋人的性格特点,我家公子也好从容应对……”沈静慢慢地说道。   “文渊兄,也许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招募赛金花来做这项工作,说起来这也是受到张之洞幕府中的辜鸿铭的经历所启发——当年他留学欧洲的时候,他的义父就将他安排到一个欧洲非常有名的妓女做邻居,并且利用这个妓女对中国文化的痴迷来打好关系……”谭延闿说道。   “和妓女打好关系?!”沈静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做法,他本不是死脑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屡试不中之后明智的从科场上脱身,但是听到还有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骇。   “呵呵,不错!若不是顾虑到家父家教甚严绝对不会应允这样荒唐的方法,我也会尝试一番……文渊兄,假设你和京师的八大胡同中某位头牌妓女关系甚为密切的话,那你想想每天能够请动她的人会是几品官员?!”谭延闿笑着问道。   沈静听后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谭延闿话中的意思非是风月,而是涉及到政治的范畴了。略微思索了一番沉声回答道:“京师大小官员不计其数,不过能够请动八大胡同中头牌妓女的人已经不是有钱便可以请得动了,至少也是一二品朝廷大吏才有这个面子,甚至她们自己的保护人便是王爷一类的人物……”   “呵呵,这可是一个宝贵的政治资源啊!想想你和那妓女交好,那就意味着往来她住处的高官的秘密基本上就是尽在你手了,而且这也是一条门路——远比你送给这些高官几万两银子还要管用,天下有银子的人如恒河沙数,但是在很多情况下你想要办事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而是门路的问题,也就是说你有银子也没有地方送,不过你若是通过这些妓女来办事的话,那会是什么光景?!”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沈静听后肃然一惊,心中便明白了谭延闿的用意,问道:“难道公子想要让赛金花成为公子布下的内线?!”   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晚了!别看家父是疆臣首领,但是未必会放在那些妓女的眼中,她们的背后哪个不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这八大胡同其实就是一个小朝廷,除非我们能够从小培养一个女孩送入八大胡同,然后不露痕迹的捧红她成为头牌,否则你想要现成的头牌为你卖命,这比登天还要难!不过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多大意义,这对于大局没有什么帮助。我说这些只不过对那些四五品的小官是一个康庄大道,但是到了朝廷一品大学士这个层次的时候,那就要看谁的实力更强,这终究还是小道……”   “那公子的意思是……”   “哦?是用间么?!”赛金花轻轻地摇摇扇子说道。   沈静收回自己的思绪微微笑着说道:“可以算是这么说,但是这中间有着很大的差别。我家公子岂是这等俗人?在这八大胡同中夫人也是颇有声名,论银子是不愁的,想要请动夫人非是银子,而且我家公子也不屑在这八大胡同中安排耳目来对付政敌……我家公子说了,青楼之中亦有英豪,公子是要对付洋人挽救国家少受损失,若是夫人肯为公子所用,不仅生活无忧也会全你声名,日后待到云开月明之时,夫人翌日也有名登青史之机……公子说若是算银子这是侮辱夫人,夫人胸中自有锦绣乾坤岂是金银俗物所动?若为国为民,夫人定肯出山相助!”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彩云   对于赛金花,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也不过是一掠而过,只知道在庚子事变中有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若不是沈静的情报让他看到了赛金花的身影,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赛金花这个名字留在近代史上让人联想更多的是香艳的色彩,但是谭延闿却不这么看,瓦德西和赛金花到底没有一腿这个问题上,他是相信赛金花的——以八国联军在北京的作为,如果是走香艳路线的话,赛金花也就不会在瓦德西这里这么有分量了,人家连人都敢杀敢抢,没有必要在一个妓女身上突然绅士风度大发。   生逢乱世,你不能要求一个弱女子站出来振臂高呼反抗列强的入侵,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中国人甚至连国家的概念都很模糊,对他们而言谁做天下都一样,只是收税要低一些就可以,这是一个民族思想还并没有充分觉醒的时代。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的赛金花在庚子事变中是动员过北京市民将手中的粮食卖给侵略者,但这在谭延闿眼中并不算什么滔天罪名,想想后世二战的时候犹太人的遭遇便可以明白,在血淋淋的刺刀下,你连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人家想要抢走你的粮食真是易如反掌,顺从和抵抗在结果面前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如果非要说这也是罪名的话,那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官员都应该上断头台才可以,他们的做法不过是在华丽的外衣下干着真实的卖国买卖。   而在历史上模糊的赛金花在谭延闿的心目中则是要超越苏小小这样的传统名妓——尽管他前生看到的历史书中多半是以香艳或是负面的形象出现,但毫无疑问她在庚子事变那场灾难中救了很多的人。自古以来就有柳如是这样的忧国忧民的名妓出现,再多一个赛金花也不稀奇,尽管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掺杂其中,不过谭延闿依旧希望赛金花能够像他所设想中的那样。   再得知赛金花的消息后,处于一点好奇心谭延闿了解了一番这个在历史上毁誉参半的名妓生平,令他非常惊讶的是赛金花居然有在欧洲上流社会交际圈中的经历,而且赛金花现在的年龄非常年轻,只有二十三岁。他第一想到的便是希望赛金花能够帮助他——直隶总督衙门自从李鸿章时代开始就是中国实际上的外交部,而本应该管理外交事务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则更像一个空壳。   李鸿章已经走了,就算谭延闿知道他还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但是这外交无小事,尤其是在甲午新败的背景下,外交事务更是不可或缺,放任不管那只有让中国在世界上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原本打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谭延闿再知道赛金花之后,心中便起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以交际圈来为外交政策寻找一个突破口,而赛金花在欧洲上流社会的经历正是这个突破口的不二人选!   谭延闿对沈静这次摆放赛金花是充满期待的,不仅为他的大胆设想,同时也是想要证明自己对赛金花的判断到底正不正确——如果赛金花肯听从他的建议来天津安家落户帮助他实现心中的设想,那就证明赛金花的心中是很有正义感的。而谭延闿从不认为这种正义感只在正人君子的身上可以看到,相反在这个时代正人君子才是最有杀伤力的,譬如说翁同龢……   听完沈静的解释后,赛金花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而沈静就安心地坐在她的对面等她的最后答复。此时沈静的心中倒是有一种挺怪异的感觉,一方面他为谭延闿有些异想天开的大胆设想所震惊,一方面当他坐在这个艳名四播的名妓对面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并不漂亮,只是非常端庄——尤其是在她全心思考问题的时候,骨子里面居然透出了一种高贵的气息……   “好!奴家就随先生走一趟天津……”赛金花最终还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沈静听后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笑着说道:“夫人既然决定去天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夫人以后就不要用赛金花这个名字了,可以恢复你的本名,夫人原本是姓傅吧?……还有便是夫人的赎身费是多少,最多一天我就会办妥……”   赛金花说道:“状元夫人已成昨日大梦,沈先生就不用称贱妾为夫人了,贱妾本家姓傅名彩云,以后就还用这个名字吧……至于赎身,贱妾在这是来去自由的,没有什么赎身费的……”   沈静点点头说道:“那是最好,夫人……傅、姑娘,天津那边一切用度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妥当,若有所缺姑娘我们也有专门的开支供给姑娘所用,日常交际费用公子是不设上限的,姑娘可以随意支取事后只需报单即可,而生活费用每个月则是两千两白银——这对于姑娘可能是少了些,但这些都好说的,公子也曾对我做出许诺,若是三年后姑娘有何想法远离此事,汇丰银行中有五十万两白银存款可作为一些酬谢,保姑娘余日不愁生计来源……”   本来沈静对谭延闿这些许诺是极为震惊的,他想不通让一个妓女做事有必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么?不过当他来到八大胡同的时候才明白,在这全国有名的销金窟中,月俸两千两真的是很少,一个中等妓女一个月足以赚到这个数目甚至还要更多——因为这些妓女必须在容颜老去之前赚到足够自己一生生活的费用,而这八大胡同的消费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得起的。想想赛金花在这八大胡同中虽然说不上是冠盖群芳,但也算是薄有名气,这样一个妓女的身价绝对不是两千两月俸就可以拿下的!   出人意料,赛金花在听到沈静报出的条件后,显得非常淡然,这个条件也是天经地义——又不是让她重张艳帜,生活费用不设上限也就是说她只要不过分在老板那里都可以报销,两千两银子对她而言虽少但也没有多少用处,三年之后五十万两银子来养老这已经是非常丰厚的待遇了。   “沈先生,贱妾这里随时都可以走,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天津呢?”   “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傅姑娘这里方便多做些准备,这里我还有些事情,一会处理完毕后,这京师之事也就算了了,方便的话明天我们就走……”沈静微微笑着说道。   赛金花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说道:“这样也好……不知沈先生在京师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   沈静微笑地说道:“说来此事还与姑娘有些干系,姑娘记不记得袁世凯这个人?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吧?在这里他都请些什么人?!”   赛金花说道:“这两个月先生所说的这个袁世凯是经常来这里的,当真是挥金如土,平时宴请的人王修植、张锡銮、孙宝琦、潘克俊四人,他们结成盟兄弟。袁世凯最主要还是看重王修植写过两篇练军的文稿,据说第一篇就是被广西按察使胡燏棻拿去,从而训练新军,而现在有传言说胡燏棻马上要调任了,袁世凯对胡燏棻那个位子眼热的很,便想办法结交王修植,打算从王修植手中弄到那第二篇文稿好引起朝廷对他的注意……”   沈静听后嘴角微微一翘笑着说道:“我在京师最后一件事也不用瞒姑娘,便是待我家公子整治一下这个袁世凯,他花在这八大胡同宴饮的银子全都是兵饷,甲午年朝廷新败这袁世凯也算是其中的一份,若是就这么算了我家公子恐怕连睡觉都不会安稳……”   沈静的话还没有说完,雅间内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沈静应了一声后,老鸨便一脸媚笑的走进来说道:“这位先生,您要找到的袁官人就在楼上,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叫他下来?!”   沈静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红贴对老鸨说道:“你拿这个去见他,他自然会乖乖的跟你来见我……”   老鸨有些疑惑的接过帖子也不敢当着沈静的面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便恭敬的走出去了。眼前这个公子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受,那眼神凌厉的就像是一把刀子一般,被他看上一眼仿佛将自己身上的肉都一块一块给生生刮下来一般,混迹青楼大半生,老鸨的印象中只有很少人才会有这样凌厉的眼神,而这些人在她的印象中都是浑然不将人命放在眼中的,看在银子的份上跑个腿就罢了……   沈静转过头对赛金花说道:“姑娘还是到屏风后面暂避一时吧,这种事情你还是不方便出面的……”   赛金花刚刚走到屏风后面坐好,雅间的门便被打开了——“先生,袁官人已经来了!”   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袁世凯跟在老鸨的身后,今天他感觉非常奇怪,本来是宴请朋友的,结果半道却被另外一个叫出来,不过他不能不来——帖子上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衙门的人,自己一个小小道员人家是绝对不会放在眼中的,但是他心中总是觉得有点不妥。   沈静还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点起身迎接的意思都没有,而袁世凯拱着双手在面临沈静冷冷的目光后非常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老鸨见此局面再也不多说二句,立刻转身走出雅间将房门关好。   “不知这位兄台……”   袁世凯的场面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静冷冷的打断:“袁世凯,你可知罪?!”   “嗯?!”袁世凯听后皱了皱眉头有些干涩地笑着说道:“莫非兄台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袁某人何罪之有?!”   “哼哼,量你也不会认罪,喏!拿回去好好看看,中堂大人那里我已经拜访过了,若非顾念中堂大人的面子,这事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十天之内将现银自己送到直隶总督衙门去,如若不然你就等着牢狱之灾吧!”沈静冷冷地说道,将手中的信封扔到桌子的另外一端,正好在袁世凯身前。   袁世凯有些恼怒但更加疑惑的拆开信封将里面的纸张抽出来一看,脸色立即变的苍白,再加上人家已经亮出了身份——直隶总督府,那毫无疑问是朝廷中最红的封疆大吏谭钟麟的人,连李鸿章那里都去过了,显然对方将自己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眼前这些纸张上的数字在最近有些洋洋得意的袁世凯的眼中是那么的刺眼,而谭钟麟的大名他也是如雷贯耳——前几个月那道奏章可是彻底清算了很多人多年以来为非作歹的罪名,抄家杀头流放的大吏几十个,这在最近几十年中都是非常罕见的。   官场上谁人不贪?贪墨已经成了现今官场上的潜规则之一,但是有一条你自己千万要把屁股擦干净,否则让对手知道了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对方这个年纪并不大的书生冷峻的眼神让袁世凯感到自己就像被剥光了扔到数九寒天之中一般,不过对方好在没有深究的意思,而这些罪证也仅仅是抓甲午战争时期他的贪墨罪证,并没有深究他在朝鲜的作为。   袁世凯艰难地抬起头看看对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对方一剑封喉点了他的死穴,加上来头实在太大自己是万万招惹不起的,他更是无话可说。沈静见此淡淡地说道:“记住,你只有十天的时间,只要将账上亏空的款项都给补齐了,直隶总督衙门是绝对不会深究的,望你好自为之……老相国那里已经替你百般开脱,我们也不愿意让老相国为难,这件事你将账目补齐后就当全没有发生过,大家的面子也都过得去……你走吧!”   沈静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对于这样的人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相比之下连周荣曜都比他有骨气,连刑都不用动对方就已经屈服了,这让他感到有些索然无味。而袁世凯此时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沈静说得什么他都没有在意,只是最后那句“你走吧!”让他如蒙大赦机械的走出雅间,而在回去的楼梯上他才如梦方醒,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最为让他头痛的是这几十万两银子该怎么补回去——这几个月在京师中四处钻营,从下往上逐次疏通,这八大胡同乃是中国头号销金窟,就连袁世凯自己都不愿意计算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赛金花在听到雅间的门被关上后,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而此时的沈静则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不过可以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公子显然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心思全然没有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   不能不说谭延闿这一招的毒辣,他不是没有对袁世凯下过杀心,在他看来这个时候下手干掉袁世凯是最好的时机,袁世凯现在不过是个无名小吏罢了,在满大街道员衔的北京,这样一个官员的消失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谭延闿也明白袁世凯在这一局棋上已经一败涂地,不过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如此显赫名声的人物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也许明天袁世凯会找到别的门路再次等上历史的舞台,但是就现在而言除非谭延闿带着凶器杀上门去,否则放在谁身上他都不会放心。   “这刺客问题必须要想办法来解决了!”谭延闿心中暗暗的想到。像袁世凯这样的人物,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官场上结仇按照深浅不同双方心中自然会有不同的衡量,而这次他和袁世凯之间算得上是极深的仇恨了,这和他在最后关头放袁世凯一马完全是两码事。   不到十天,袁世凯真的将二十八万三千两银子送到了直隶总督府,而谭钟麟以身体不适拒绝接见袁世凯,还是沈静从中应付了一会便不声不响的对其下了逐客令,而袁世凯自然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在补上了银子销账之后便客套了一番就撤退了。   “近三十万两银子筹集起来十天他还真能够办妥,这也是一项本事了!”沈静拍拍厚厚的一沓银票笑着对谭延闿说道。   “不管怎样,袁世凯经过这一次釜底抽薪之后,说不上就此失去通关的物质基础,但也算是元气大伤。在京师那种地方端的是世态炎凉,没权有门路还可以用银子来去填出一条路来,现在袁世凯荷包大损就算想用银子去填,他能够对付的了那些朝廷大佬门下那群吸血鬼么?!”谭延闿慢慢地笑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屋藏娇   沈静听后笑着说道:“袁世凯那边我会仔细打听看紧他的,此人也绝非贪图银子,生活应该算是非常简朴,他所贪墨的银子估计大部分都是用来打通门路了……”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若不是顾忌合肥的感受,我倒是想一参到底彻底废掉他。咱们不怕他贪财,贪财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只要抓住他的小辫子他就只能乖乖的听我们的,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关键的是我们怕他会花钱,这样的人多半是深谋远虑所图非小,此人官位虽小并不显赫,但是却是我第一大敌……”   沈静点点头说道:“朝廷诸公一向自视甚高,而我观袁世凯在朝鲜之作为还是可圈可点的,假使合肥在外交上和他相互配合,绝对不会酿成甲午惨祸……”   “合肥也是难以做人,他的外交政策在我们眼中确实是过失甚大,光绪二年日本逼迫朝鲜签订《江华条约》,清廷就未曾干涉;光绪十一年又自贬身份签订了要命的《天津条约》,助长了日本人的气焰……如果说甲午惨祸是力不能敌,这前两次完全是我大清站在绝对上风,只需外交辞令严厉苛刻一些,尚不强大的日本是绝对不敢违背朝廷的意志的……最要命的是大院君本来是亲华的,朝廷却要劫持软禁他,让亲日的明成皇后得势;等明成皇后倾向中国了,却又将一个充满仇恨的大院君又放了回去……纵观这二十年朝廷外交,对西洋列强软弱也就罢了,而对日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简直就是愚不可及,可以说甲午这杯苦酒完全是自作自受!”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沈静听后也是叹息不已,甲午战败不是一天中国就垮掉的,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打垮了。收拾了自己的感慨后笑着说道:“我已经将傅彩云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到英国驻天津公使馆的不远的地方,那座别墅完全是英国样式,内部装潢也是重新整修过的,堪称富丽堂皇,完全依照英国设计师的意思,真实花费不菲……”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这可是咱们未来的外交部,多花些银子也是应该的……怎么赛金花又使用自己的本名了?”   沈静笑着说道:“自然不能再用这‘赛金花’之名了,按照公子的意思她可是我们的一张王牌,所以我就让她恢复了本名‘傅彩云’,而且还挑选了一个洋人家教,专门来教她英语和德语,还有一些欧洲的宫廷礼节等等,想要用上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公子,虽然我认为花大价钱让傅彩云为我们办事,但是三年后我们怎么办?!”   谭延闿站起来说道:“文渊兄,这件事我想咱们只赚不赔,傅彩云她既然肯来就说明她心中还是装着国家民族的,这就远比朝廷中的一些官员强的太多了。这件事对她而言既可以脱离风尘圈子,又可以在为我们办事的同时过上富足的生活,有了那五十万两白银做底她后半生是不会为生活所迫,你可以想想三年后傅彩云会离开我们么?离开了我们她上哪里去找这样的生活?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她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成婚了,对于干她们这一行的没有比找个可靠的人家做为归宿最为重要的事了,不过如果真的咱们这么倒霉也就认了,俗语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么!”   沈静听后也是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她三年后不嫁人,估计还真的会和公子所说的那样……”   谭延闿拍拍沈静的肩膀说道:“三年就已经足够了,到时候老爷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们就是要趁着老头子还在位的时候努力发展自己,争取在这三年之中能够在朝堂上有个立脚的地方。如不是老头子兼着北洋大臣的差事,傅彩云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用……文渊兄,不要干涉她的生活,像她们这样的人都是苦命人,她若是真的有看重的人不妨成全他们,也算是积一番功德了,不过倒是有一条一定是可靠老实的人,像那种骗财又骗色的东西若是不听劝告不妨……”   谭延闿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沈静听后也是点点头:“那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见她面授机宜呢?”   “什么面授机宜?在社交这方面和洋鬼子打交道,你我二人绑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这件事就让她自己去操作,到时候我会找个机会在她哪里宴请几次各国驻天津的使节,帮她打打名声就算了……嗯,不去也是不合适,这样你帮我安排一下,等后天我从小站回去之后,晚上我和榕卿一起去见见她……”谭延闿笑着说道,算是把傅彩云的事情给定下来了。   傅彩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在梦中一般,她没有想到谭延闿会给她准备这么气派的大别墅,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可以当作舞厅来使用,当然举办酒会也不在话下;客厅正中央悬挂这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就是放在欧洲这样的水晶灯也是非常气派的,整个别墅客房足有十二间,还有属于自己的超大大卧房;别墅里面设施齐全,完全都是谭延闿从欧洲采购最好的东西运过来的,而且佣人也都是经过严格培训过的……   “你还真想来个金屋藏娇呢!”方榕卿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哑然失笑,抱过方榕卿捏着她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几天没有洗澡了,怎么浑身都是酸味啊?!”   方榕卿轻轻地推开谭延闿有些负气地说道:“你怎么弄了个妓女回来还这样当宝啊?!”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这样的妓女恐怕也是全国独一份了……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年她也曾是状元夫人,至少欧洲人是真么看的,而且还受到德国皇帝夫妇的接见,当年在欧洲的上流社会圈子里面非常有名声……可惜她是个小妾,而状元死后被排挤出来,无奈之下才做了这皮肉生意,说到底她也是久历风尘是个苦命人……我用她也是看重了她在欧洲的经历,你呀还是太嫩,好好和凯瑟琳夫人学着,要不然你老公也不会花这么大的价钱让她来做事,还要遮遮掩掩的弄出个金屋藏娇的绯闻出来,为夫三元及第的状元名声全毁在这上面了……”   “你也知道名声会受损啊,官场上的事情有几件是可以保密一辈子的,今天我们到她那里转上一圈,明天京师八大胡同里面就该传出来赛金花为状元郎从良了!”方榕卿今天的火气似乎特别大。   谭延闿可以理解方榕卿的火气,他们两人虽然日间搂搂抱抱,甚至晚上都在一张床上,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做“真夫妻”,结果自己还领了一个妓女放在外面,如果说自己不用那连鬼都不相信。再者说来,像他这样的官宦人家只要正室不是妓女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像谭延闿这样少年得意的状元郎,如果能够让八大胡同的名妓从良,这在文人士子当中不过就是平添一段非常香艳的话题而已。   方榕卿这种小心思谭延闿自然是清清楚楚,在决定将赛金花引为己用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当然还有老头子的反应,这件事可以瞒过别人但是绝对不能瞒老头子,否则那下场可就难以预料了。   “做官就不能被怕骂,心中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就行。李鸿章就看得非常开,不过他心中未必会问心无愧。直隶总督这个位子不同于其他疆臣,和洋人打交道的时候太多,而各列强国家驻华公使都有很高的权力,列强国家对华的看法和政策在很大程度上都会取决于他们的态度。中西文化不同对于同一件事情可能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这中间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为此我们更需要沟通来减少这些误会。沟通可以从官方和民间两个方面着手,而傅彩云便是我安排的私人沟通渠道,难得她在西方的社交界有一些名声,做起这种事情来比我们要管用的多……”谭延闿正色地说道。   看到丈夫非常认真的给自己解释,方榕卿也知道自己这醋让丈夫非常冤枉,不过她一想到赛金花的身份,心中就多少有些难受。在听到谭延闿打算带她一起去看看这个只是听过的名妓的时候,小女孩好奇的心思就被钩起来了。其实看看赛金花也是谭延闿面见历史名人的一种另类感受,晚清这段时间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物登上了历史舞台,在谭延闿心中这些人物即便像他见过最多的李鸿章、辜鸿铭等人,见得次数虽多,但是他们性格中的多变性让谭延闿感到他们的面目依旧是非常模糊。   今日的傅彩云在谭延闿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依照这个时代的审美观点她或许是个绝色美人,但是在谭延闿的眼中不过长相比较周正而已,放在后世的美女当中也就是个略显文静罢了。倒是方榕卿对傅彩云的兴趣更多些,在谭延闿说明了以后傅彩云今后的任务之后,方榕卿便拉着傅彩云去参观整个别墅去了。   盛夏已经过去,天气慢慢的转凉,这段时间也是京津地区一年中最宜人的季节,对于直隶督标六千余的官兵而言,他们的心中只是庆幸着自己能够活过这个夏天。谭延闿一贯的大训练量让这些官兵在这个夏天犹如经历练狱一般,总督府侍卫队出身的军官还好些,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在那个时候比这些新兵蛋子还惨,而当时福建潮湿闷热的天气下进行严酷的训练,所有人哪个不是脱了两层皮才挺过来的,现在已经算是好多了。   而谭延闿对于已经慢慢有些样子的军队总算感到了少许欣慰,也许在卖相上来看他或许还不是很满意,但他那个标准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些——他是以后世媒体上解放军的精神面貌来要求自己的士兵的,这已经不是“差距”一词来形容的,他当然不可能如愿。即便如此,他不得不承认在看过了残余淮军之后,再看自己的军队顺眼多了。   不过在新军训练中并不是总让谭延闿得意的,终于发生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件——新军士兵中有一名士兵吸食鸦片!新军训练尽管非常疲乏,但是每个星期还是有半天的休假时间,除了晚上才会有的日常学习不会中断,整个下午的时间官兵可以有时间来整理内务,或是出去放放风。这名士兵就是在这半天之中回天津家中和几个兄弟外出,结果弄上了鸦片……   谭延闿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满脸阴沉,而沈静亦是非常担心——他知道这个三公子平时看起来温文儒雅,但是心中最恨的便是鸦片,他此时有些担心谭延闿会不会直接将这名士兵拉出去枪毙。谭延闿将所有的士兵军官全部集中在校场上,然后让士兵将那名犯了毒瘾的士兵拉到台上,双手双脚捆死。   谭延闿就这么站在那个士兵的面前,尽管烈日还是有些毒辣难当,但是六千多官兵站在台下以最标准的军姿竖立着,整个校场的气氛引为谭延闿那张阴沉的要下暴雨的脸所感染,台上台下居然一丝声响都没有。不过这样寂静的让人有些崩溃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了——那名士兵的毒瘾犯了,声嘶力竭的哀号如锥子一般敲打着台下的六千多官兵的心。   从哀求到谩骂然后又归于哀求,那名士兵双手双脚被紧紧的捆死,再加上的毒瘾的折磨和烈日的暴晒,可想而知其滋味如何。不过这些加起来都不如一声不吭的谭延闿,他站在高高的台上,脚下却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士兵,他不吭声,没有人敢动上一动,更不要说上台去搀扶那名士兵了。   不过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谭延闿居然一声不吭地走了,留下了列队而站的官兵不知所措,但是六千官兵还是不敢私自解散——这次集合是谭延闿命令的,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越俎代庖解散队列,所以整个新军官兵还是直挺挺地站在校场上,就连吃饭的时间到了他们也不敢解散——直隶督标新军军规的第一条便是服从上级军官的指挥,违反者军令处置!   “文渊兄,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谭延闿看着欲言又止的沈静冷冷地说道:“徐文忠公曾有言‘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鸦片之害已经是不争之事实……军队是什么?是打仗用的,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这一上了战场就必须服从命令,这次若不重处此人日后我如何带兵?如何服众?!鸦片损人意志,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不说损害身体,军人哪里能够容得下鸦片?!”   沈静说道:“组安,这件事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这处罚……”   “我会留他一条狗命,两百军棍,分成数次,每次打得他半死不活为止,然后给他戒毒的费用,逐出军营永不录用!”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两百军棍如果说一次打完的话,那这个违反军规吸食鸦片的士兵是绝对没有幸免的道理,但是谭延闿偏偏开出了这张罚单。每次行刑都是士兵来轮流执行十军棍,开始的时候还有两名士兵手下留情,结果谭延闿身后的狱吏看出后立刻指出,谭延闿毫不犹豫让这两名士兵爬在一边每人罚三十军棍,把他们两人也给打得半死。   新军官兵都希望能够一次行刑完毕,哪怕是将那名士兵打死也就算了,谭延闿这样“分期付款”对于全军上下都是一种折磨。他不仅严处了那名犯规士兵,连带撤销了那名士兵的哨长,营长记大过扣罚半月薪金,从上到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背上了轻重不等的处分。   经过这一次教训之后,直隶督标新军的面貌更加接近谭延闿心目中的军队形象了,而且为了及时发现自己属下有人是否吸食鸦片,军官们都想出了各种方法,而每天训练完毕站半个时辰的军姿已经成了惯例,到了谭延闿那里是每半个月都会挑时间全军集训负重长跑,回来后再站一个小时的军姿,以查出是否有人还敢“触线”违反军规。 第一百二十七章 铺垫   尽管在谭延闿用心训练新军的时候,朝廷内外包括谭延闿自己的地盘上都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他还是非常固执的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直隶督标新军的训练上。随着新军训练时间越来越长,从新军成立四个月后,在谭延闿的建议下,谭钟麟在校阅新军之后便开始利用自己的影响力邀请一些朝廷权贵来天津小站参阅新军训练,就连张之洞也派出了自己的代表——辜鸿铭、陈衍还有广东水陆师学堂的两名军官。   广东水陆师学堂是张之洞主办的而且开办的时间也很早,光绪十三年的时候,两广总督张之洞便开始筹办这所军事院校,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这所军事院校最终没有形成气候,这与张之洞的摊子铺得太大,而且当时他的位子还并没有固定下来有很大的原因。广东水陆师学堂虽然并不成功,但是依旧给张之洞提供了一些军事人才,现在朝廷上下关于训练新军重建国防的讨论比较多,而张之洞也是主张引进外国兵制来训练中国军队,这些人才就是他想要训练新军的本钱。   当谭延闿写信给辜鸿铭说自己训练的直隶督标已经成型的时候,辜鸿铭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张之洞,张之洞立刻派出了这个考察小队,希望能够看看状元郎训练出来的新军是怎么一个样子。张之洞心中对此的态度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出于对谭延闿的了解,张之洞相信谭延闿既然写信给辜鸿铭说他训练新军业已小成,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不过另外他也有些质疑谭延闿是否有能力训练出一支和洋人军队一样的新军来,而谭延闿这个新科状元郎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走,偏偏跑去参军,这件事本身就闹得沸沸扬扬。   张之洞相信像谭延闿这样的人在有个好父亲的情况下,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但是探花出身的他还是对谭延闿这种,貌似轻率的行为感到非常的不值,甚至是有些扼腕叹息。现在他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派出考察队实际考察新军的情况,来看看这个少年状元郎是不是能够训练出一支优秀的军队。   应该说张之洞和谭氏父子之间的关系可能是疆臣之间联系最多的,早年在洋务产业上的合作,还有不久前收购汉阳钢铁厂,湖广直隶两总督合力推进卢汉铁路修建等等事务,这些都将张之洞和谭氏父子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张之洞这支考察队也是自从谭延闿开始练兵以来,来到小站的第一支考察队,而且他们的来头也是非常不小,谭延闿在得到辜鸿铭的来信之后自然是非常重视。   根据弗里德里希的建议,谭延闿也意识到张之洞的这支考察队之后,新军将会慢慢揭开面纱,会越来越多的在世人面前露相,来参观考察的将会越来越多,而且规格也会更高,所以有必要完善一下面子工程,开始对直隶督标新军进行礼仪训练——不仅是中国军队的礼仪规范,还要涉及西洋列强各国陆军的礼仪规范。好在陆军终究不是像海军那样的国际性兵种,它对礼仪规范要求的并不多,突击一下子也就凑合了。   在计算好辜鸿铭等人的来访时间后,谭延闿亲自去了一趟京师——他再一次拜访了正在贤良寺隐居的李鸿章。李鸿章在甲午战败后背上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汉奸之名,舆论压力之重恐怕也只有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的称帝时期的袁世凯可比,但汉奸是汉奸,严格说来现在舆论对于李鸿章的态度可比当年的袁大头称帝要狠多了。   李鸿章背负骂名,但是谭延闿却是不在乎的,在他心中如果说林则徐是“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中国第一人”的话,那李鸿章可以说是自鸦片战争到现在五十多年中中国官吏对国际形势看得最清楚的第一人。他是有致命的缺点,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中国官吏中最有见识的人,就如同罗丰禄在甲午战争一开打的时候,就想办法将在刘公岛服役的侄子调出一样,虽然战局不明但罗丰禄已经非常清楚这场战争大清帝国注定要栽一个大大的跟头。   贤良寺原本是康熙皇帝十三子允祥的府邸,他的兄弟雍正皇帝封他为怡亲王,不过他在生前留下了遗嘱希望自己的王府在他死后成为寺院,雍正皇帝成全了他的愿望,并且还亲自题写了贤良寺的碑文,对他的这位弟弟大加褒奖。不过现在的贤良寺已经是搬过一次家了,规模上也比原来的怡亲王府邸要小上不少,但是在冰盏胡同中由于距离皇宫非常近,各省进京的官员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而李鸿章就住在贤良寺的西跨院。   “近闻令尊来信提及组安练兵,某不胜欣慰,对于组安‘自强之道始于强兵’也是深以为然……”李鸿章和谭延闿端坐在庭院的古柏之下,虽有当空烈日但在这树荫之下依旧是异常凉爽。李鸿章的神色已经比谭延闿上次来访时好了许多,尽管前几个月朝野内外对他是口诛笔伐,恨不得生啖其肉,这也让这位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备感神伤,而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药方,现在的李鸿章说不上是精神矍铄,但总比数月之前要好的太多。   “组安托人送来的练兵章法细则折老夫已经仔细阅读过了,甚好!老夫虽然未能去小站一观,但也相信组安依次细则练出来的新军会是一支强兵……不过老夫年事已高不便出行,这参阅一事就免了罢,玉山可随同前往小站一观……”   李鸿章终究还是不肯迈出贤良寺半步,只是让周馥跟随谭延闿前往小站参阅直隶督标新军,不过这对于谭延闿来说已经是足够了——周馥跟随李鸿章时间最长,他的意见对李鸿章来说影响是非常大的。   “老相国,朝廷近来对卢汉铁路是否开工的问题上一直都是争论不休,但若为强国所为,这铁路却是不能不修的……晚生因为收购了汉阳钢铁厂,家父也和张香涛约定卢汉铁路修筑所用钢材全部从汉阳钢铁厂采购,除此之外晚生还有一些想法想向老相国通报,若有什么疏漏之处老相国也好指出来……”   谭延闿在得到李鸿章派周馥参阅新军之后,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人家张之洞都没有亲自来,他李鸿章若是亲至岂不是有些掉价?不过李鸿章影响力巨大,即便是在这段退隐艰难时刻,他依旧有两次被慈禧太后单独召见,可见在谭延闿的印象中李鸿章再次被起复也不是没有先兆,如果在一些问题上先和李鸿章达成一致,这样的高端路线还是多少有些作用的。谭延闿便将自己对于卢汉铁路的一些设想仔细向李鸿章介绍——中国人自己设计、施工、投资卢汉铁路,而且对于各国列强对卢汉铁路的干扰也是介绍的非常清楚,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李鸿章听后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思考。做为实际掌控大清帝国外交数十年的李鸿章,他考虑问题的方面涉及比较广泛,与其他传统官员不同的是他更能够精确的把握列强国家对于卢汉铁路的态度。谭延闿对于卢汉铁路设想最难实现的便是总工程师和投资两个方面,这些问题听听李鸿章的建议是非常有好处的,而且如果慈禧太后再次召见李鸿章询问此事的话,那他也会帮助谭延闿说一些顺耳的好话。   不过就谭氏父子估计,这件事虽然很困难,对于现今中国的状况而言操作难度更是高得离谱,但是多方运筹之下,还是有可能实现的。李鸿章变成了落了毛的凤凰,但他的影响力还在,通过张之洞谭氏父子可以得到现在湘军的领袖刘坤一的支持,而做为淮军领袖李鸿章若是也支持这个方案的话,那在各地疆臣这里就可以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朝廷不会不郑重考虑的。尤其是这件事对李鸿章和朝廷而言都是极有好处的,可以让二者借着“中国人独立修建卢汉铁路”这个极为振奋人心的消息,来转移国人这几个月来的苛责。   “组安,卢汉铁路其中蕴藏的风险你已经看得很透了,老夫对此也不多言……詹天佑此人老夫也还倒记得,这些年在中国铁路公司也着实的办了不少事,有些真本事,你让他来修新易铁路也是个好主意……不过这卢汉铁路不说距离长短,中间遇到的山岭河流,这施工难度也是颇为复杂,詹天佑他行么?”李鸿章慢慢地说道。   “詹天佑是留美幼童中的佼佼者,回国后也是干了好几年的铁路,积累了充分的实践经验,以他的条件而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老相国,晚生以为中国人自主修一条铁路不说可以避免各个列强国家对我大清窥伺,更可以振奋民心,在我们条件相对成熟的情况下,单单是为了这两项益处就足以让我们冒些风险来尝试此事。即便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詹天佑没有这个实力完成这项工程,对于我们而言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承受的损失……卢汉铁路施工张香涛预计是四到五年的时间,整个路段有大段的平坦区域,詹天佑即便再无能,对付这些路段还是游刃有余的,我们先将这些简单的路段都给修好了,留下疑难路段在尝试之后证明我们修不了的时候,再向洋人进行招标施工,不说在政治上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就是这施工成本上也会大大降低……”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听后点点头说道:“组安说得这些颇有道理,这样吧,老夫会将你说的这些详细的写个条陈递上去,不过老夫乃是代罪之身,能不能管用就先放到一边去了……”   谭延闿正色地说道:“多谢老相国从中相助!”   李鸿章笑着说道:“文卿兄能够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可真是福气的很,连老夫都有些嫉妒了!”   “老相国对晚生的栽培,晚生没齿难忘,旁人些许言语诽谤老相国那是不知时事,无法体会老相国的苦心。晚生得幸能够辅助老相国可恨无助相国之力,深以为憾!”   李鸿章摆摆手说道:“无妨,且说老夫幕府也是人才济济,但能够于组安之才相比肩者不出一手指数,你也不用过谦了……前段日子,你派人送来的汽车老夫坐过了,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洋人有这东西,没有想到会得见此物,倒是新奇的很……组安,你没有想着给太后送一辆么?有了太后之助,此事也容易了不少……”   谭延闿老实地回答道:“晚生一共托人从洋人那里购得了五辆轿车,太后乃是国之柱石,所以晚生不敢怠慢,太后那辆汽车乃是专门定制的,和老相国这辆有着很大的不同,诸如司机驾驶员的位置……太后那辆轿车虽然已经运到,但敬献给太后之礼不能轻待,洋人车厂中生产的汽车是好,但是装饰上却不能符合太后老人家的规格,所以晚生专门请了匠人来装点轿车,估计再过半个月也就可以完工了……”   李鸿章听后笑着点点头,连声称赞谭延闿做事顾虑周到,他的门下便没有这等细心之人。殊不知谭延闿的前生记忆中也不过是有这么一则“慈禧和轿车”的故事,然后根据慈禧太后的性情喜好做了番简单的推断,诸如轿车的一些改动,就算慈禧太后心中有所疑问,他也会有应对的解释,保证能够将老太太给哄高兴了。   谭延闿最后笑着说道:“这轿车只是汽车中的一种而已,专门供有身份的人来乘坐,其实这汽车和火车也有相通之处,除了载客之外还可以用来货运,不过现在的汽车载重还比较小,没有体现出其中的价值罢了……”   “哦?”李鸿章有些惊讶地说道:“如此按照组安所言,这汽车如果将来等着造出更好的来,那运货岂不是可比火车,那倒是用处更大了,也不用铺设铁轨……”   谭延闿笑着说道:“汽车确实是有比火车更加明显的有点,尤其是在距离比较近,运货量并不是很大的情况下,汽车运输比火车要有很大的优势,其他诸如在难以铺设铁路的高山峻岭之中,修公路比修铁路要求的难度要低一些,这也算是一个优势……不过将来就算汽车技术在先进,它在运货上的优势也是无法和火车相比的,从长远上看这汽车和火车都不可偏颇。”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半天说道:“老夫兴办洋务数十载,可谓是毁誉参半,朝廷诸公都是投壶作诗之辈,却不肯看看西洋列强国力之强盛。这小小的轿车虽然是用来专门载人的,但老夫也可以看得出来它在载人的同时还可以拉上一辆板车的货物……”   谭延闿安慰地说道:“老相国眼光长远岂是朝中醉生梦死之辈可比,他日后人必可理解老相国之作为……”   李鸿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汽车有如此多的好处,组安不妨从外国购买机器设备来专门生产汽车,若是如此的话,老夫也会在朝中多做些活动……”   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光有汽车是不算数的,和火车一样汽车需要马路才行,现在我们也没有列强国家那样的公路,这汽车虽然不似火车那样要铺设铁轨,但对路面要求也是比较高的,至少这辆轿车在城内行驶问题还不大,若是出了城行驶不过半天必然会因为路面颠簸而出现故障……”   李鸿章听后神色有些黯然,谭延闿又紧接着解释道:“现在就西洋列强国家对于汽车载重方面取得的进展也是非常小的,倒是这载人用的汽车发展的比较快……老相国既然有此意,晚生不若借老相国吉言,试着建立一个汽车工厂,规模也不用多大,先试着生产,然后一边摸索其中的技术,一边整修道路,等时机成熟之际我们也好跟上世界之潮流……”   李鸿章听后依旧有些神色萧索,这一老一少在庭院的古柏下一时间相对无言,心中各有万千滋味……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演习   谭延闿在京师会晤了李鸿章之后,便带着李鸿章的心腹周馥回到天津,在塘沽码头接到了前来参阅的辜鸿铭等人。参阅直隶督标新军的人虽然少了些,但来的都是精华——当今各省疆臣之中,除了淮系就是湘系,还有张之洞、谭钟麟这样单干的,这两拨人中周馥明显是淮系的,而张之洞派来的辜鸿铭、陈衍等人由于张之洞和刘坤一的密切关系,也可以看作是湘系的代表。   这一次谭延闿干脆拟定了一个演习,这样最能直观的让来访者看到新军的战斗力,而且他也相信一直都是在使用实弹射击训练的新军也不会让他失望。演习地点就放在大沽炮台附近,距离小站驻军地点说不上很远,当辜鸿铭等人在参观了小站新军驻地,校阅了新军六营之后,新军士兵就开始打包整理准备在规定时间内徒步行进到达大沽炮台。   仅仅在小站兵营观看阅兵式就已经给周馥和辜鸿铭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在大沽炮台持续了两天的军事演习更是让他们心中感到震惊,他们甚至很难相信这支直隶督标新军是谭延闿在短短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里训练出来的。   第一次校阅直隶督标新军得到了周馥等人的齐声赞赏,这大大激发了谭延闿想要将直隶督标彻底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决心。十月五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向朝廷上奏了《选募新兵创练洋操折》,将直隶督标新军开办情形专案具奏。这一奏折让整个帝国在甲午新败后想要尝试重建国防力量的官员将目光一起转向了小站,而在此之前他们所关注的胡燏棻编练的定武军被直接忽略了——直到现在定武军人员不过两千来人,训练了快一年还拿不出什么成绩来,这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十月十五日正当朝廷内部还在为谭钟麟的折子而讨论的时候,恭王奕訢、步军统领荣禄、驻天津各国领事、中外报业记者、水陆团练各将官两百余人来到大沽炮台,在这里直隶督标新军在谭延闿的安排下进行了规模更大的军事演习,时间为期三天,完全按照西洋列强各国军事演习的标准进行。   这次演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在华所有的外文报纸都做了详细的报道并且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恭王奕訢虽然知道谭延闿在小站训练直隶督标,可是直隶督标按照定制是属于直隶总督的直属军队,这并不在军务督办处的管辖范围之内,这一次演习恐怕是奕訢看到的最强大的军事演习,直隶督标新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这场演习之后,恭王奕訢和荣禄的联合上折在朝廷中引起了更大的波澜。   “此军人人体气强壮,枪械整洁先进,步营听其扳机作势之声如千人一律,装弹放响整齐划一……炮营钢炮皆采用克虏伯八生后膛架退钢炮,皆精利之器,光洁绝伦……炮手之技洵称敏捷……马营操艺甚精,进退徐疾,皆如人意……”所有的洋文报纸都不惜赞美之词,这种统一口径的为新军叫好,已经有数十年都未曾出现过了。   最令参阅者感到兴奋的是直隶督标新军进行了花样百出的实弹射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谭延闿邀请三名外国记者和恭王奕訢与荣禄在新军步营中任选十名士兵进行实弹射击表演,而靶子便是由士兵驱赶了一群羊。十名士兵卧倒后在荣禄的命令下开始自由射击,羊群虽然被枪声所惊扰,但有士兵驱使倒是散而不乱,羊群从八百米外开始向射击士兵所在地前进,在六百米处开始射击,在行进到三百米的时候就全部被十名士兵全部射杀。   这本来并不稀奇,不过百来只羊羔平摊到每人身上只有十只而已,但是最令参观者感兴趣的便是当他们有些疑惑的受到邀请去清点羊尸的时候,在士兵的提醒下他们才发现很大比例的羊都是被射击士兵直接击中头部而死,这让所有人对新军士兵的射击精确度感到非常赞叹了。   谭延闿练兵除了注重士兵的负重奔袭能力之外,就是士兵的射击和个人搏斗能力了,无论是先前的总督侍卫队还是现在的直隶督标新军,他们的射击从开始都是使用实弹,而且都是子弹敞开供应。当然因为时间的限制,直隶督标新军的射击水平完全不能和侍卫队出身的军官们相比,如果让他们进行射击表演的话,那绝对不会让羊群接近到三百米的程度,而且爆头率也远比这些士兵要高得多。   “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侍卫队射击水平那样的军队了!”谭延闿在心中有些失望的想到。他明白随着这次直隶督标“亮相”成功,他将会获得更多的练兵机会,而随着规模扩大,这训练经费自然不能够和现在相比,像这样敞开供应实弹射击以后的可能性会很小。   谭延闿前生虽然是学习医药的,对于解剖不是很在行,但是也算是马马虎虎,很早以前通过解剖那些死去的“靶羊”他就已经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子弹更加注重的是射程和穿透能力,对于子弹击中人身体后对人体组织的破坏并不是很强。他对于命中率固然非常重视,但出于有效击杀的目的,他才会如此要求士兵们苦练枪法——除非你直接击中对手的脑袋和胸腹人体重要脏器官的位置,那么敌人不是不会立刻死亡的,还有很大的生存机会。   在校阅直隶督标新军的贵宾当中并不都是像那些记者一般对军事一无所知的人,驻天津各国领事在得知要校阅直隶督标新军的时候,就有意带上使馆的武将出身外交人员。在这些专业人士的眼中,直隶督标新军的军事水平已经让他们刮目相看,因为新军的各项军事素质水平已经非常接近欧洲陆军的水平,尤其是那堪称恐怖的射击能力,更是让其中的一些军官有些色变——这个时候的欧洲陆军在训练过程中也进行实弹射击训练,但是即便是服役一两年的士兵他们的实弹射击平均水平也就是不到一百发的样子,这已经是训练堪称非常严格的士兵了。   而谭延闿为了追求射击的命中率,让士兵更加有参与战场的感觉,在训练直隶督标新军的时候,也采用了侍卫队训练方法,一组士兵实弹射击,另外一组士兵则卧倒在靶标下面的小浅坑中。每一名士兵在最后一个月里面打掉的子弹可以达到千发以上,他们已经由五个月前的各种身份在谭延闿的训练下成功的迈入了士兵的行列,枪声对于他们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在这次演习之后,谭延闿立刻上书朝廷,以直隶督标新军为蓝本《上督办军务处禀》,详细的叙说了直隶督标新军的训练过程,并且还附上了练兵办法和营制响章。这道奏折受到了督办军务处恭王奕訢、步军统领荣禄和长麟的大力推荐,由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亲阅。   随后恭王奕訢和荣禄联名上了一道专折:“窃查欧洲各国专以兵事为重,逐年整治,精益求精,水师固其所长,陆军亦称骁勇。中国自粤捻削平以后,相沿旧法,习气渐深,百弊丛生,多难得力,现欲讲求自强之道,固必首重练兵,而欲迅期兵力之强,尤必更革旧制。臣等于去岁冬月,军事方殷之际,曾请速洋队,仰蒙简派广西臬司胡燏棻会同洋员汉纳根,在津招募开办,嗣以该洋员拟办各节,事多窒碍,旋即中止。另由胡燏棻练定武军十营,参用西法,步伐、号令均极整齐,虽未尽西国之长,实足为前路之导。今胡燏棻奉命督造津芦铁路,而定武一军接统乏人,臣等公同商酌,查有直隶督标中军副将谭延闿朴实勇敢,晓畅戒机,前连中三元状元及第……相应请旨饬派谭延闿督练新建陆军,假以事权,俾专责任,现先就定武十营,步队五千人,炮队一千人,马队两千人,工程队一千人以为根本,加募步军一千人,共足一万之数,即照谭延闿所拟营制饷章编伍办理,每月约支正饷银九万数千两,至应用教习洋员最失紧要,应由臣等咨会出使德国大臣与德国外部选商聘订……果能著有成效,尚拟逐渐扩充……”   恭王奕訢和步军统领荣禄的这道专折很快便得到了回复,而谭延闿终于在十月末的时候接到了任命新建陆军军务处的圣旨。此时谭延闿终于如愿以偿的获得了督练新建陆军的权柄,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最为美妙的便是直隶督标新军得以保留,每月军饷等一应开支皆从直隶赋税中领取。   直隶督标新军虽然成军时间比较短,但是却受到了最为严格的训练,谭延闿也希望能够保留这支军队,至于训练新军则必然从直隶督标中抽选军官,不过这将会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胡燏棻奉旨督练新军,虽然折腾了一年什么成果没用弄出来,但是他的兵员选拔还是非常不错的,既然朝廷已经定下需要训练一万新军的计划,那中间的缺口是极大的,短时间内只需要调用十来个军官“空降”到新军充任教官即可。   谭延闿将他选拔直隶督标新兵的标准搬到了新建陆军中来,要求所录取的兵勇身高一定要在四尺以上,并且还有诸如负重、长跑等选项考量,除此之外如果是识字者或有童生、禀生、秀才功名的人参与新军者,种种身体素质方面的考量标准可以下调。这样的选拔方式不是一两天便可以完成的,从直隶督标借调过来的军官立刻奔赴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地招募兵员。而选拔兵员的这一两个月中,直隶督标新军是不会做太大的变动,该训练的依旧训练,巩固已往的成果,继续完善各项军规。   当然在等待招募兵员的时候,谭延闿也上书要求将新建陆军的军营从马厂转移到小站,这样一来可以继续督练直隶督标,而且在训练新建陆军的同时,也好就近借调直隶督标的军官帮助训练。他的这一项请求得到了恭王奕訢的支持,并且由军务处下拨了修建营房的费用。   这一次谭延闿将会全面负责新建陆军的筹备工作,除了为新军士兵衣装、帐篷等日常采购之外,还要进行武器采购,并且这一次和自己训练六千人的直隶督标不同,一万人的军队的组织结构就不能够再像直隶督标那样不合理了。   恭王奕訢和荣禄的那道折子中关于一万人的兵种配置完全是照抄谭延闿的建议,这样的配置大体上也算是合理,但是在具体到营一下的细节方面还需要完善。这兵种配置方面,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官们更加有发言权,他们都是受过完整军事教育的优秀军事人才,原侍卫队出身的军官在个人军事素质上要明显强于他们,但是这种活侍卫队出身的军官是绝对干不来的。   新建陆军步队营,设统带官兼一员管辖全营,帮统带官一员,管带领官四员,哨官12员,哨长24员,督排哨长四员。   新建陆军炮队营,设统带官一员,管辖全营。帮统兼左翼领官一员,管辖三哨。副领官兼哨官三员,哨长九员,全营克虏伯八生三十倍口径火炮二十四门。管查炮马哨长一员,帮统兼右翼领官一员,管辖三哨。副领官兼哨官三员,哨长12员,管查炮马哨长一员,帮统兼接应马炮队领官一员,管辖三哨。副领官兼哨官三员。哨长九员。管查炮马哨长一员。   新建陆军马队营,设统带官一员,管辖全营。帮统官一员,领官兼一哨官四员,哨官八员,哨长12员。   新建陆军工程营,管带官一员,帮带官一员,委员一员,管理桥梁司队官一员,木工四队,铁工一队,水工二队。管理地垒司队官一员,筑工四队,石工一队,筐工二队,土工二队。管理电雷司队官一员,雷兵三队,管理修械司队官一员,修炮铁工一队,修枪铁匠二队,修械木工一队。管理测绘司队官一员,测绘一队,印化兵一队。管理电报司队官一员,工匠一队。   通过这一次军制制订,谭延闿愈发感觉到自己手头上缺乏人才——出身侍卫队的四十名最出色的人才已经去德国留学学习军事已经快一年了,这些人才是他的嫡系,而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军官相处的时日尚短,还不足以拿住这帮人的人心。   “历史上袁大头是怎么做到的呢?!”感到自己不足的谭延闿有些想念袁大头同学了,被他暗算了一把之后,袁大头果然断了粮源,再也没有资本来为自己铺垫升官路径了,而他以前交往的诸如王修植等人在袁大头无力支持他们逛八大胡同之后,也都忙不迭的离他而去,可见这官场上什么八拜之交全都是假的。   就这样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袁世凯依旧没有离开京师,依然在寻找机会,在得到沈静的情报后,连谭延闿都不得不佩服大头同学了。对于抓人心这一块,谭延闿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让袁大头得了这个训练新军的机会,自己很难是他的敌手——人家不过用了不到五年的功夫就将北洋陆军折腾的跟个铁桶一般,这种凝聚力功夫他还真做不来。   不过袁大头赖在北京依然不肯去温处道赴任,这让谭延闿感到深深的威胁,连沈静都不止一次地露出对袁世凯的杀心了——这么一个人没钱并不算什么,但是就凭这幅百折不挠的心劲也是一个大敌,倒不如趁着他什么还都不是的时候,干脆做掉他免留后患才是正经。   谭延闿比谁都想干掉袁大头,但是身边没有可靠的人选来承担这项人物,他也害怕暴露此事,那可就成为一大丑闻了,这暗杀的名声实在是太臭,即便他袁世凯是个五品的小官依然如此。不过令谭延闿非常欣慰的是,手头缺乏参谋人才的情况将会很快得到解决——第一批留德士官生中间的十三名将会在一个月后回国,他们是读得并不是德国正牌军事院校,而是通过毛瑟兵工厂铺路经过德国军事院校的安排进行一年期的短期军官速成学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矛盾   当初在选派留学生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时候,谭延闿手头上的资金非常富裕,便打破每年输送十个优秀人才前往德国的初衷,改为四十人,这也是和去年甲午战争战局变化太快,有很深的联系。实际上在谭延闿自己看来这一次四十人都有些多了,便安排了三个档次一年期、两年期和四年期三种军事留学生,一年期和两年期都不是自己考上的,而是通过毛瑟兵工厂和李鸿章的关系由德国军校方面进行的军官速成培养,能够自己凭本事考上正规德国军事院校的不过才十二个人,他们将会接受四年的正规军官军事教育。   其实北洋武备学堂也有选派优等生前往德国军事院校深造的计划,人数并不多,但历史名人却不少,像在直隶督标炮队中服役的段祺瑞便是在北洋武备学堂毕业后前往德国进行深造的,回来后被谭延闿选中分到炮营做哨长。   像段祺瑞、冯国璋和王士珍这三个在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历史人物谭延闿虽然都吸收他们进入直隶督标,但是却并不看好他们,只安排他们当哨长。一方面这些人的军事素质确实和谭延闿手下的侍卫队出身军官有一定的差距;另外一方面他们虽然是难得的军事人才,但他们在传统的旧式军队中待过很长时间,已经沾染了一些非常坏的习气,这才是谭延闿不愿意重用他们的根本原因,同时他也希望自己的军队军官年龄不要偏高,侍卫队出身的军官在这方面有着很大的优势。   历史已经发生太多的改变,谭延闿自己将原本属于袁世凯的位子给占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段祺瑞等历史名人,谭延闿也并不刻意回避,这些人在袁世凯的手下做过一些错事,但自己现在是他们的头领,他们未必会走同样的道路。据谭延闿前生记忆所知,这些历史上的北洋将领乃至以后的全国总统虽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至少有一项还是让他颇为赞许的——在北洋中真正有着巨大影响力诸如段祺瑞、徐世昌、曹锟、吴佩孚等人,在日本占领后的诱降中一个都没有骨头软的,反倒是那个“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汪精卫成了近代史上最大的汉奸。   与段祺瑞等北洋历史名人相比,现在最吸引谭延闿目光的是那个在会试考场上匆匆一瞥的康有为和梁启超——一个月前康有为成立了“强学会”,这让谭延闿非常恼火,相比康有为的强学会在短期内飞快蹿起,自己的《强学文摘》可是经历了几年的悉心经营,深知康有为最后结局的他不得不要考虑自己的《强学文摘》是不是要换个名字,以避免未来的无妄之灾。   康有为创建强学会的消息并不是沈静等亲密的幕僚告诉谭延闿的,而是谭钟麟告诉他的。因为康有为等人发起的公车上书影响非常大,尽管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却以“变法强国”这一理念影响了众多有识之士。会试过后康有为得进士选入工部任主事,借着公车上书这股士气开办了《万国公报》,并且组建了强学会,以此来宣传自己的仿效日本变法强国的思想。   强学会在琉璃厂租了一个院子作为会址,购置各种图书供人阅览,并且每隔三天进行一次集会讨论中国自强之学,同时也顺道批判李鸿章等人在甲午战争的卖国行为。为了扩大影响,康有为等人还自己出资办了《万国公报》,上面专门刊载西洋列强国家和日本的政事要闻,而且还发表一些康有为及其弟子梁启超等人的政论文章,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张出现在京师的中国人自办的报纸,当然这个时候的《万国公报》由于经费有限,而且康有为梁启超的办报初衷就是想要在政界引起反响,所以《万国公报》主要是附在朝廷邸报后面,免费发给各个衙门口的。   《万国公报》的体例基本上完全效法《强学文摘》,不过在政论体文章上却要比谭延闿的《强学文摘》更加辛辣,直指要害,尤其是在甲午战争失败引起举国轰动的时刻,这种措辞极为辛辣的文章很容易挑起读者的共鸣,所以《万国公报》发行之后引起了很深远的反响。一时间《万国公报》的风头居然盖过已经经过数年发展运作的《强学文摘》,最令人感兴趣的是《万国公报》是强学会的报刊,而《强学文摘》的来头则是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在数年前开办的。   尽管《万国公报》的风头甚健,但是已经交给沈静主持的《强学文摘》依旧是非常沉稳的保持了自己的创刊风格,对于每期还是以介绍国外的情况为主,政论性的文章主要集中在对欧美列强国家政治事件的评论,至于国内也有,但是总体比例不大,而且言辞风格非常内敛,这正好和《万国公报》的文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康有为和梁启超一开始并不打算自己办《万国公报》的,办一份免费的报纸虽然成本上并不算高,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所以他们一开始是向已经将总部搬到天津的《强学文摘》来投稿。这样一来也可以借助《强学文摘》的名气,来推广自己的政治思想,可惜他们的文章被沈静认为是“言辞过于尖锐”,而且在交给谭延闿的时候,谭延闿也明确的指示沈静不要使用他们的文章。在万般无奈之下,康有为和梁启超终于决定自己来办报。   从心里面讲谭延闿还是非常欣赏他们的政论文章的,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认识到这种危机,当然甲午战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醒,但能够写出这种水平的政论文章,这还是非常少见的。不过谭延闿心中更明白只有先生存下去才有希望看到黎明,康有为和梁启超的文章太过锋锐,而且李鸿章等人一直就是他们的靶子,这和谭延闿的政治目标有着严重的冲突,他当然不会使用康有为等人的文章。   康有为梁启超的举动倒是一时间吸引了不少思想比较开明的众多官吏,经过一番努力名气也渐渐地大了起来,甚至是朝中的大佬诸如孙家鼐、翁同龢、张萌恒等人对此都非常关注,还有一些中层官吏如翰林院的徐世昌、张孝廉、丁立君等人对强学会的活动也是颇为热心。直到最后这些官吏都加入了强学会,在得知《万国公报》发行中经费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之后,纷纷慷慨解囊。   翁同龢、李鸿藻、孙家鼐等朝廷大佬对于强学会的支持,使得强学会的声望如日中天,在京各个官员出于各种目的也都纷纷入会并且捐出巨资来支持强学会的运作,引起谭延闿关注的是袁世凯居然还捐了两千两银子。这些捐款使得《万国公报》终于跨过了开办初期经费非常紧张的阶段,而且上面的批判弊政的文章比例也越来越大。   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谭延闿决定将《强学文摘》更名为《时务要闻》,想让康有为他们改强学会的名字,这恐怕有些不太现实。虽然时日尚短,但强学会的发展势头异常迅猛,可以预见它必然会成为一个网罗势力不小的政治组织。谭延闿并不看好强学会的发展,因为里面是鱼龙混杂,袁世凯等人都肯花银子在里面搞投机活动,可见这个政治组织还是太过松散,投机性实在是很强。不过袁世凯,谭延闿相信孙家鼐加入强学会是没有私心的,但若说翁同龢完全出于公心加入强学会,那他死也不肯相信。   “闿儿,你说为父不能给强学会捐款,也不能入会,这是为何?!”谭钟麟有些疑惑地问道:“眼下京师到天津,只要稍微有些名望的官员都是争先恐后的加入强学会,为其捐款,若是为父慢了……”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父亲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乃疆臣之首,何等的荣耀?!父亲的一举一动影响深远,孩儿还是以为父亲再等等看,看看这个强学会到底如何再做选择……”   谭钟麟将身子往后靠靠慢慢地说道:“闿儿,你最近将《强学文摘》改了名字,这不是偶然为之吧?你不看好强学会?!”   “父亲看过康有为写得书么?《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两部著作,这两部书都是在尊孔名义下写成的,其实父亲在任两广总督的时候,孩儿就已经注意到康有为了,当时他在广东开办万木草堂专门讲课授业,名气确实也不小,被成为南海圣人,孩儿慕其名声本来打算前去拜访,不过在读了这两本书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谭延闿说道。   其实以谭延闿现在的阅历,即便他不知道历史上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要倒霉,也绝对不会搭上这班船的,这么锋芒毕露辛辣无比的文字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祸端,所谓文如其人,在这个时代光是有一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更需要的反而是隐忍等待机会。尤其是康有为等人在上书和各种著作中讲求变法强国,那不过是没有看清形势的书生呓语罢了,天下官员十个九个半贪,就这样的政治环境你还指望改良,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谭钟麟笑着说道:“为父任两广总督的时候还没有熟悉两广政务便已经被调离继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了,哪里有什么时间来访问当地大儒?你手头还有这两本书么?为父拿来看看……”   “孩儿手中是不存这样的书的,父亲若是有兴趣的话倒也很好找,眼下康有为等人声望日重,他们的书也被翻印了很多,寻常书社必然有这两本书在卖,而且销售的还非常不错,改日孩儿就买来给父亲看看……不过孩儿建议父亲对加入强学会这样的事情还是要慎行,历朝历代一来结社办报都是很敏感的事情,孩儿听说李鸿章也曾赠银给强学会,不但被退回还冷嘲热讽了一通,弄得李鸿章颇为下不来台……孩儿以为就算合肥在甲午中有错,但也不能如此对待一个老臣,要知道合肥光是坐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就已经有二十五年之久!就算不接受李鸿章也要给他一个台阶下,这等行事作风太过书生意气,由此可以看出康有为等人还是太嫩了,他们的做法只会受到清流们的赞赏,但对于做大事来说毫无益处!”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听后点点头说道:“闿儿,你做事越来越稳重了……好!好!”   从老头子的书房出来后,谭延闿非常奇怪的是老头子怎么突然对康有为真么感兴趣了,要说康有为在京师结社办报这些事情还是老头子先告诉他的,按照老头子的政治嗅觉也应该看出来这中间的猫腻,怎么会突然有心思想要加入强学会?要知道老头子骨子里面在政治上一直都是很保守的,结社办报意味着什么老头子不可能不清楚。   “老头子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啊!”谭延闿想到这里在路上呆立住了,后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谭延闿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随着自己的翅膀越来越硬,老头子似乎对自己也就越来越不放心,已经数次出言无意试探,今天更是来看看自己对康有为等人的看法。当然最终结果还是他侥幸逃过这一关,老头子肯定对强学会这样的组织是非常厌恶的,而自己将《强学文摘》更名也是很符合他的胃口……此时谭延闿才意识到,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袁世凯这些历史名人,老头子近在身旁的现实威胁远比他们更加实在的多!   “忍耐!忍耐!”谭延闿一边朝自己的书房走,一边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他的翅膀还没有硬到脱离老头子的程度,更不要说是反目成仇了。不用说谭延闿也明白,谭钟麟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康有为那套东西的,老头子绝对是满清皇室的死忠,而自己只要露出造反的小尾巴,第一个找自己麻烦的肯定是老头子。   就在谭延闿等待新建陆军招募工作完毕的时候,从詹天佑那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新易铁路已经竣工,可以投入使用了!因为施工时间紧迫,亦考虑到铁路的特殊用途,铁路使用了关内外铁路局借来的旧轨及枕木;减少了枕木间的距离;并且在路基建成以后立即铺轨,沿路建造了便桥两座。这样一来施工时间大大缩短,而且因为采用的是旧枕木和铁轨,所以整个工程造价不过才二十万两出头,而朝廷下拨的资金足有六十万两。谭延闿意识到自己恐怕要提前抛出卢汉铁路了,现在正好他也还有些时间,也好亲自运作这件事情,要不然等新军兵员一到,又是一通忙活,想要搞定卢汉铁路的问题恐怕会拖到明年夏天。   詹天佑在设计好新易铁路的施工方案之后,便将工程监督交给了自己信得过的助手,而且因为这条铁路是皇室祭祖专用,所以没有人敢在工程质量上耍猫腻,一旦出了问题是要掉脑袋的!此时的詹天佑已经沿途考察从京师至武汉沿途的地貌特征,已经着手为修建卢汉铁路做准备了。   詹天佑那边这么卖命,谭延闿这边也不能松懈,这卢汉铁路到底能不能按照谭延闿的设想来修建,倒是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谭延闿这边的努力,不然詹天佑的本事再高也是白搭。不过根据詹天佑发回来的电报来看,自己按照张之洞的那套方案抢购土地的这一招好像有些失误了——张之洞以前是聘请的英国铁路修建专家来设计铁路走向的,毫无疑问这个英国设计师有问题,他很可能是按照英国的政治需要来设计铁路沿途的路径。   谭延闿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刻写信给詹天佑,表示可以改动英国设计师的设计方案,但是一定要做好铁路修建路径的保密计划,只能够向他一人说出实情。他也没有避讳和隐瞒,直接告诉詹天佑他要在这铁路修建的土地收购上捞一笔,除了可以降低铁路修建的成本之外,还可以补上为修建铁路而展开的攻关费用。 第一百三十章 火上浇油   虽然詹天佑对于谭延闿要在土地上捞一笔的打算感到有些别扭,不过谭延闿的信件写的非常诚恳,将所有的困难都罗列了出来,并且表示收购来的土地将来在修建铁路的时候,只卖出成本价的两倍价钱。这个价钱应该说是非常优惠了,一般铁路经过的地方土地价格都会飙升,给谭延闿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在前生记忆中的石家庄,现在的石家庄不过是个小村庄而已,中心在保定,可是石家庄就是因为一条铁路的缘故,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超越了保定,这便是铁路致富的威力。   詹天佑虽然是个知识分子,但是他也明白如果没有谭延闿在前面用银子来铺路,他是连卢汉铁路的边都摸不到的,好在谭延闿给他的初次印象也非常不错,詹天佑接受了这个请求。铁路改道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此时谭延闿在想着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抛出手中的一部分土地,现在卢汉铁路修建的消息已经越传越广,张之洞以前的那个方案早就不知道被人翻过多少次了,现在将一部分地皮扔出去,保证有人会为此抢破头,当然这些人当中肯定会有那个第一官商盛宣怀。   詹天佑重新勘测卢汉铁路,这估计要花上一段时间,而汉阳钢铁厂那边已经整顿完毕,就连从英国定购的马丁平炉已经安装完毕,一号炉马上就可以开工试生产了。要知道钢铁生产是不间断的连续生产,到现在为止卢汉铁路的修建还每个影,每一天马丁平炉的生产都是需要谭延闿往里面添银子的,而现在中国又没有可以消化这些钢材的大工程项目,这让谭延闿不得不加快脚步推进这一工程项目的进展了。   为了保证自己内部集团的向心力,谭延闿在第一时间将卢汉铁路将会改道的消息通报给尚在汉阳钢铁厂主持大局的伍轩仁,好在所有的土地尚且握在谭延闿的手中,他的合作伙伴们不用担心因此而受到损失。不过伍轩仁对此的反应并不大,并且建议谭延闿先不要急着抛售土地——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到底是不是詹天佑还尚需时间来考验,这个决定权并不是在大清帝国的手中,而是在摩拳擦掌的列强手中。   令谭延闿非常意外的是,昔日的赛金花,今天的傅彩云在接受了谭延闿的任务后,很快便利用自己以前在欧洲的声名展开工作了。傅彩云在天津的别墅中广泛的邀请各国驻天津公使夫人等家眷进行聚会等交际活动,进而开始邀请她们的丈夫,手中掌握着很大的对华政治话语权的各国公使们参加社交活动。由于谭延闿和傅彩云之间的关系非常隐秘,两人之间到现在也不过才见过一次面,而且支持傅彩云日常开支的款项没有走直隶总督衙门,而是从广东商团的一个股东那里转道通过外国银行倒手交付给傅彩云手中,所以没有人知道傅彩云其实是谭延闿的一粒期望甚高的棋子。   现在的傅彩云在短时间内便在天津的上流社会中崛起,能够进入她的别墅中参加聚会的,无疑是非富即贵,大洋行的买办们还都算是低级的客人,可见这个女人搞社交确实是很有一手,难怪清廷派往欧洲的公使这么多,但是公使夫人在社交界的名声却以傅彩云为第一。   “傅彩云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根据她与德国公使海靖夫妇的交往得知,德国和俄国在卢汉铁路的问题上趋于一致,但与法国向背而行……其他各国公使对于卢汉铁路更是十分关注,根据她的交往经验得出英国方面对这条铁路由俄国承建是极为反对的,并且已经指示赫德想尽办法来破坏华俄之间的卢汉铁路交易……到目前为止,各国驻华公使还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意图……”沈静慢慢的汇报道。   谭延闿轻轻的探了探手中雪茄的烟灰笑着说道:“咱们的公使夫人肯真够能干的,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便已经打开局面,并且为咱们提供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了……”   沈静却没有跟着笑,淡淡地说道:“她确实很有本事,没有任何人在这方面能够和她相比,不过同样在我所见过或听过的人当中,除了那个用昆明湖换了整支舰队的老太婆之外,还没有那个女人能够像她这样有花钱的本事,这两个月她花出去的银子已经够直隶督标士兵两个月的军饷了……”   谭延闿摇摇头笑着说道:“文渊兄,直隶督标两个月的军饷也就是十二三万两左右,但是傅彩云获得的情报价值却是难以估算的!我们不怕洒银子,但一定要洒的有价值,这些外国公使他们的态度直接会影响到各个列强国家,或是直接反应了列强国家的政府对于某件事的看法,这是非常关键的!放心,文渊兄,我不会被一个傅彩云花光家底,很快我将会有更多的资金……”   沈静听后也是赧然一笑说道:“组安,我并不是抱怨傅彩云花银子太多,而是心中有些不平衡罢了,照她这么花下去,不出三年一艘定远舰都出来了……不过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获得这么有价值的情报,比我们驻外国公使都强多了,确实是很厉害!”   “外交是一项非常危险而又刺激的工作,这就相当于人走在钢丝上一样,而傅彩云的情报很大程度上帮助我们面对这么一个复杂的情况制订相应的措施——我们没有大英帝国那样横行四海的舰队,也没有德国那样严整肃容的陆军,没有办法,我们的大清帝国实在是太脆弱了,就像一个鸡蛋一样在面对列强的大炮的时候,不过就是轻轻一戳便粉身碎骨……弱国无外交,在我们没有实力之前也只能继续李鸿章的老路在各个列强国家贪婪的嘴边玩危险的平衡游戏……”谭延闿叹了口气说道。   沈静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不过他不想这么沉闷下去:“各国列强都差不多快要到最后的表态时刻了,这个时候恐怕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该像开锅的水一样了吧?英俄两大集团果然如组安先前那样预料的一般,互相争执不下,其余国家诸如法国也想插一手不过却没有英俄这样有实力,美国、意大利等国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越是僵持不下,我们才越有机会!若是他们能够团结一心的话,那我们也不用什么傅彩云来探听情报了,直接洗干净脖子等死好了!”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谭延闿脸上也泛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过不了几天家父和张之洞将会联名上书催请朝廷做出最后的选择,朝中恭王奕訢还有步军统领荣禄也会在一旁从中说和……”   “那岂不是火上浇油?!”   “不错,就是火上浇油!现在各国列强之间还在桌子底下四处活动角力,俄国公使喀希尼甚至还受了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的授权,有五十万两向家父行贿的额度,不过家父没有接受而已……现在都已经成这个样子,算是到火候让他们在台面上撕破脸皮争上一争了,到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场来收拾残局的时候!”谭延闿笑着说道。   尽管沈静对于谭延闿的通盘计划非常了解,但是一旦事到临头他倒反而有些退缩了,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冒险,而谭延闿在这上面的投入也是非常惊人。他并不清楚谭延闿心中的想法——反正这个时代的中国已经是够烂了,自己若是能够做成那会好一点,如果失败了也不会比历史上的原有结果差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他花别人的钱不心疼,推动汉阳钢铁厂收购计划和卢汉铁路修建计划中的八成银子都是来自于广东的贪官和毒贩子们贡献的,这些银子已经变成了工厂和土地,就算失败了也不算什么,要知道他在湖北湖南暗中大肆收购土地,失败了就当他在直隶收购土地好了。   显然沈静没有谭延闿这么放得开,不过谭延闿的乐观情绪倒是让他的悲观思想减轻了一些:“如此一来也就搏上一搏了……傅彩云那边从法国公使那里打听到俄华道胜银行的来历了……”   “这家银行不是还停留在纸面上么?朝廷还没有对此做出最终的决策呢!”   沈静苦笑地说道:“不过根据法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俄国和法国在圣彼得堡合办了一家银行,名字就是俄华道胜银行,四家法国银行和一家隶属于俄国财政部的银行投资六百万卢布,将近五万股,俄国占了八分之三,不过在银行董事会中的八名成员里,法国占了三名,俄国占了五名……为此法国公使似乎非常不满,认为俄国人排挤了法国掌握了银行的实权,这家银行的董事长就是与俄国沙皇和财政大臣维特关系非常密切的乌赫托姆斯基,而总经理也是一个俄国人,傅彩云没有记清楚……”   谭延闿听后用茶杯盖拨弄着茶叶,半晌才说道:“这家银行岂不是俄法政治金融的混合机构?说白了就是俄国财政部下属的一个分支机构了?!”   “我觉得这家银行其实就是俄国财政部的一个傀儡而已,如果没有错的话很可能就是这家银行再引入朝廷的注资成为一家中外合资银行,有法国的先例在前,恐怕朝廷是不会落到什么好处的……”   谭延闿盖上茶杯盖后说道:“那我们就把这家中外银行搅黄它!”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朝廷中诸公都认为俄国在干涉日本降低在朝鲜驻军方面是当居首功,而现在朝廷的外交政策也是在这种影响下向俄国靠拢,希望能够和俄国达成联盟以对抗日本……”   谭延闿说道:“朝廷里面诸如翁同龢之辈,有几个是真正和洋人打过交道的?实际上中国的外交还是控制在各地的疆臣手中,尤其是李鸿章当了二十多年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外交一事基本上都是他定下来的基调……”   “你是说再去说服李鸿章让朝廷转变对俄的态度?!”   谭延闿站起来摇摇头说道:“说服李鸿章是一定的,朝廷虽然抹去了他的官职,但是还是留了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这就说明就连最反对李鸿章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在外交方面谁也绕不开李鸿章。李鸿章现在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说服他是必须的,这也会间接的影响到朝廷对中国外交的判断……不过搅黄这家银行还需要别的办法,我想就凭这家俄华道胜银行中法国的遭遇,便可以说服一大帮疆臣和清流了,我们来个釜底抽薪阻碍朝廷和俄国合作创办银行,另外在报纸上也多做做文章,先将这件事给捅出去,其他列强势必不会坐视不理……”   通过电报联系,谭钟麟和张之洞很快又上了一道《促请修建卢汉铁路折》,这一道奏章让所有人都更加肯定卢汉铁路的修建已经是箭在弦上了——从太平天国之后,各地督抚的权力已经膨胀到极点,甚至能够出现曾国藩、李鸿章这样可以和朝廷中央隐然对抗的封疆大吏。现在一个对封疆大吏们的流行看法是,只要他们想做,能够解决资金问题的话,就没有他们干不成的事情,哪怕是朝廷对此有反对意见——前提便是这些封疆大吏有这个决心。   正是因为这样一种封疆大吏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局面,列强国家驻中国的外交机构才会有驻天津、驻上海、驻广东等领事机构,为的便是方便能够快速的和各地的封疆大吏就某件事进行快捷的沟通,甚至是外国领事和封疆大吏之间发展私人友谊——这种友谊有的时候甚至是非常善意的表现,尽管这些领事、公使们是列强国家在中国的代理人,但不能不否认他们在洋务运动中利用自己和一些地方实权派人物的友谊提出一些非常好的建议。甚至有的领事因为这种友谊放弃了本国所赋予他们的外交官职而直接进入他们中国朋友的幕府中服务,这种现象在李鸿章幕府中显得格外的多。   这一道催请奏折一发出去之后,不仅是朝廷中对此议论纷纷,各国驻华公使们也是闻风而动,一时间决定这条铁路命运的直隶总督衙门和湖广总督衙门高朋满座,列强公使、外国洋行、汇丰等大银行都派出了代表,在本国公使的协调之下纷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当然还有一个比较热闹的衙门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是热闹非凡。   翁同龢以户部尚书兼军机大臣奉命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自然是跑不了要和洋人打交道,而恭王奕訢对老翁同学在甲午战争中的表现极为不爽,将老翁弄进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个实际上的外交部也是想要借此机会给他找些事情来做,免得他四处搅局。在这种背景下,对卢汉铁路已经张牙舞爪的各国驻华公使们自然会对翁同龢纠缠不休,或是利诱、或是隐含威胁,这都让翁同龢头痛不已。   令谭延闿非常佩服的是俄国人给翁同龢开出的价码也不低,比老头子少了二十万两,但是贿赂翁同龢的价码也有三十万两,但是老翁同学真的是极有操守,当即就给了俄国公使喀希尼一个冷屁股贴,还将三十万两贿银的事情也给张扬了出去,弄得喀希尼极为下不来台。   “若不是这家伙四处搅局来报私仇,就凭这操守也是官员典范,如果翁同龢真的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一回事的话,那他很有可能将会成为一代开明良相,有所作为也是尚不可知的事情!”谭延闿真的是对翁同龢拒绝贿赂的行为感到佩服,不过想着老翁公报私仇的行为他就恨得牙根直痒痒,这种在官员品德上的冰火两重天让他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些近代史大牛们矛盾的人格。   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认为随着直隶总督和湖广总督的二次联手上折,表明了两位中国最有实权的总督已经下定决心推进卢汉铁路的修建了,这种出于不同派系的疆臣联手合作推进一项事务是非常罕见的,在天价工程的背后也预示着中国政治版图随着李鸿章的退隐而变的更加扑朔迷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铁路   现在各国列强在争夺卢汉铁路的修建权上都已经撕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谭钟麟就对谭延闿抱怨道有三个公使在直隶总督府的班房中不期而遇,而他正在会见另外一个国家的公使,结果就在他送这个公使出去的时候,本来那三个剑拔弩张的公使已经吵过一仗,但是在碰到谭钟麟送的那个公使的时候有夹枪带棍的问候了一顿。   卢汉铁路最初在张之洞的估算下是四千万两左右,现在在华的各大银行接受百姓半年存款统一在二厘利息,如果存款时间比较长那就要单独商量。根据李鸿章存在汇丰银行的那一千万两生息的银子,年息是三厘来算,如果是银行借贷给中国政府的贷款年息普遍将会高于四厘,甚至会达到五厘可能会更高——中国政府借款的时候,外国银行都会去贿赂主事官员,如盛宣怀就曾经在向汇丰银行借款的时候居然开出了一个五厘五的借款,而且还是九折支付,若不是这笔借款是老佛爷修园子用,他早就去吃牢饭了。   掌握卢汉铁路修建权就是掌握了贷款权,不说列强国家可以在这条铁路上谋取巨大的政治利益,就算是短期的经济利益也足够让人心动。四千万两贷款五厘利息,外加九折支付,这一笔买卖下来银行至少可以赚取一千万两的利润!这也难怪各国列强打破了头也要争取承办这条铁路了,其中短期和长期的利益实在是巨大无比,要不是直隶总督和湖广总督已经定下采用汉阳钢铁厂出产的钢铁材料,那单单这一条铁路中间将会白捞多少利润?这个数字想想就会让人心跳!   就这样各国公使已经使出全身尽数,可惜无论是湖广总督、直隶总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口的这些头面人物谁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消息,更加让人感到有些诡异的是三大衙门口的老大居然都是莫测高深——已往就算商量不出来一个结果,各个衙门口的老大们至少也会有一个支持的对象,但是现在张之洞、谭钟麟和奕訢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他们看好某一个列强国家。   半个月之后直隶总督谭钟麟会同乘船而来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奉旨前往京师,在西暖阁觐见了皇太后和光绪皇帝,同时受到接见的还有恭王奕訢、军机大臣翁同龢、步军统领荣禄、户部尚书那桐、户部右侍郎张萌恒等人。这一次西暖阁会议就是讨论卢汉铁路的修建问题,从政治派别上看,那桐是属于中间派略偏向翁同龢,张萌恒是翁同龢的铁杆,但是荣禄和翁同龢有大仇,奕訢、谭钟麟和张之洞最初就在谭延闿的联系下对卢汉铁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并且这个计划也是由这三个人具体来推动的,最为美妙的是这三个人之间的联系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不温不火而已,没有人想到他们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   没有人知道西暖阁内是怎样的一番唇枪舌战,但毫无疑问最终的结果是反对修建卢汉铁路的翁同龢在此问题上彻底失败,他被慈禧太后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甚至连光绪皇帝对他都有些不满——年轻的帝国皇帝在修建铁路的问题上兴致颇高,甚至超过了提出此建议的张之洞和谭钟麟。   就在西暖阁内对卢汉铁路的最终命运做出裁决的时候,谭延闿在小站兵营迎来了急急从天津赶来的沈静——“前驻华公使欧格纳向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叙述了他在彼得堡对俄国人的看法——俄国正在极力排斥一直为北洋效力的英国铁路工程师金达,使其不能成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而金达颇有能力升任此项工作……”   “傅彩云怎么会得到这样机密的消息?!”谭延闿自然知道俄国人正在努力攻击英国工程师金达,甚至连滦河大桥的丑事都给挖了出来,四处宣耀,很让这位英国工程师有些下不来台。这并不是一个机密,关键的问题是在于傅彩云怎么会知道欧格纳的消息来源,要知道欧格纳在卸任驻华公使之后就前往了彼得堡任英国驻俄公使了。   “是索尔兹伯里将这份报告转达给驻华公使窦纳乐,而窦纳乐的老婆却在昨晚的宴会中不慎泄露给了傅彩云……”沈静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消息对我们而言虽然没有多少价值,但是消息的传播途径却证明了傅彩云的重要性,文渊兄,这下你可以服气了?!”谭延闿笑着拍拍沈静的肩膀。   出乎谭延闿的预料之外,沈静居然点点头叹了口气地说道:“这次我确实是服气了,因为她还告诉我一个更有价值的情报——英国正在谋求和俄国对远东问题进行和解!”   “呃?!”谭延闿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被嘴中的茶水给噎着:“这怎么可能?!”   沈静点点头说道:“说起来我也是不信的,可是窦纳乐的夫人就是这么对傅彩云说的,不过非常走运的是俄国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而英国也旋即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这全都归功于卢汉铁路的价值实在是太大了,现在的英国政府给窦纳乐的任务是全力破坏卢汉铁路的修建工程,除非是英国工程师和英国银行来主宰这条铁路,否则宁愿破坏掉这项工程也不能留给俄国人!”   若说英国和俄国谋求和解,在现在确实是不可能的,因为英俄之间也确实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至少谭延闿知道英国人将俄国人在地中海谋求一个出海口的愿望击了粉碎,而当俄国将目光瞄准远东的时候,英国作为远东的列强霸主自然不愿意看到俄国人日益膨胀的身影——尤其是在西伯利亚大铁路越来越靠近远东海岸线的时候,毕竟铁路运输相对于海运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而现在俄国舰队在远东的规模又超过了英国,这让日不落帝国感到非常的不爽。   可是谭延闿的记忆中也有一次大战英俄联盟的印象,刚才沈静的话确实让他想到了这一条,当即把他给吓得半死——如果英俄联合成功的话,那对于中国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应该算是噩耗了。不过看来俄国人对卢汉铁路是势在必得,而且俄国人也太过贪婪,哪怕是俄国让出一部分利益给英国作为交换,那最终的结果也会让谭延闿苦心谋求的计划彻底付之东流。   在听到沈静佩服傅彩云的时候,谭延闿笑了:“无论什么时候,女人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的,哪怕是在国家大事上,所以若是文渊兄成婚后,这张嘴可是要把门一些,莫要学习窦纳乐娶一个大嘴老婆!”   沈静听后为之气结,不过这终究还是一个好消息,英俄同盟的可能性被打破之后,各国列强出手争夺卢汉铁路的这场好戏才会演下去,直到最后谭延闿出来收拾局面。   “今天家父和张之洞应该是面圣决定卢汉铁路的最终命运了,只要过了这一关,那以后什么都会顺畅起来……”谭延闿打开房门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冬日的阳光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显得格外的让人舒畅不已……   也许是谭延闿出去的汽车非常管用,荣禄、奕訢强烈主张中国自修卢汉铁路,理由和张之洞与谭钟麟相同——如果中国自修一条铁路的话,那将会对天下人对朝廷恢复信任,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铁路总工程师的问题虽然有些冒险,但相对于这个大前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件事最关键的人物慈禧太后对卢汉铁路倒是一直持支持态度,这和她支持张之洞的态度是分不开的。尤其是在谭钟麟多方讨好之下,而且她也在此之前召李鸿章觐见,并且询问了李鸿章对卢汉铁路的态度,李鸿章在很大程度上为卢汉铁路说了好话,这更加坚定了慈禧太后的肯定态度,尤其是李鸿章对慈禧太后笑着说道谭钟麟将会有一样非常新奇的东西要进献给她的时候,此时的慈禧太后就更加赞成了。   至于翁同龢对修建铁路所质疑的资金问题,尽管恭王奕訢、张之洞和谭钟麟对此都是心中有数,但是他们依旧采用了最为保守的方式——允许商民有集股一千万两者,可以承修一定路段,但不允许洋股参入。   当詹天佑将会作为卢汉铁路总工程师的消息传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中间也包括前一段时间相互争执不下的各个列强国家的驻华公使,不过这个结果也让他们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也许谁也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结果。   “中国能够修筑这条铁路的工程师还在娘胎里没出世呢!中国人想不靠外国人自己修铁路,就算不是梦想,至少也得五十年。”《泰晤士报》发出了评论员文章。   在列强国家得知这一最终结果的时候,一时间诸如《泰晤士报》、《纽约时报》等国际上非常有影响力的报纸都发出了专门的版面来评论中国人的第一条自主修建的铁路,当然除了讽刺的文章之外,也有美国的一些媒体对卢汉铁路表示了善意的报道。   谭延闿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主持《强学文摘》的编辑发行了,但是这一次《强学文摘》更名为《时务要闻》后,他决定亲自来做一期关于铁路方面的专刊,以此来为即将修筑的卢汉铁路壮行。伍轩仁也从汉阳发电报表示,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通过美国旗昌洋行从美国弄到足够的有水平的工程设计施工人员,并且还可以以相当优惠的价格来购买到施工机械。   伍轩仁曾经向他透露过,美国的旗昌洋行大股东福布斯家族曾经是伍秉鉴时代的重要合伙人,老福布斯正是因为伍秉鉴的原因,才留下了八位数的巨额遗产——千万美元在这个时代依然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当然现在的美国人已经有亿万富翁了,但是在五十年前,一千万的意思和现在的一个亿没有什么区别。伍轩仁之所以这么有把握向谭延闿许诺,这全是因为伍家和美国福布斯家族之间的关系,也正是因为这种关系,美国的一些报纸还是对卢汉铁路的报道没有跟其他大媒体一样一边倒。   伍轩仁的建议只是被谭延闿留做了备手,因为如果不让詹天佑去试试,他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而且以后这也会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心病。当然有美国旗昌洋行可以利用,外国的机械设备对于现在的中国来说毫无疑问是非常急需的,而且能够大大的加快工程进度,最重要的是卢汉铁路虽然是中国人第一条自己主持修建的铁路,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条,还有很多铁路项目可以供选择,所以这些设备绝对不是用完这次就报废了。   “中国已经醒过来了,中国人要用自己的工程师和自己的钱来建筑铁路。”谭延闿直接引用了詹天佑的话来当作这一期《时务要闻》的封面上的话题,以此来反驳外国对中国能不能修建卢汉铁路的质疑——行不行虽然是要靠事实来说话的,但是谭延闿绝对不肯在这个时候手软,因为这涉及到卢汉铁路引资问题,他是有能力将卢汉铁路买下来,但是这样一来也太惹眼了,做到控股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在朝廷宣布卢汉铁路将会成立铁路公司,包括承建修筑还有完工运营等都要由这个铁路公司来负责运营,而卢汉铁路公司将会发行股票,家资厚实者可以凭借官方的财产证明来进行认购,但是绝对不能有外资背景……   谭延闿这一期的《时务要闻》做得非常煽情,以至于招股消息一放出去之后,各地富商纷纷慷慨认购卢汉铁路公司股票,而谭延闿则事先认购了价值一千五百万两的铁路公司股票——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够筹集到的最大资金数额了。目前他的资金缺口非常大,筹集这一千五百万两其中有七百万两是用他在抵羊纺织厂和健民制药做抵押,向广东商团借贷的,还贷的时间为期一年,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一年之内连本带利将会偿还广东商团七百三十万两——借贷的利息为四厘。   广东商团肯筹集这么大一笔资金借贷给谭延闿,一方面是因为质押的抵羊纺织厂和健民制药的股份非常坚挺,抵羊纺织厂还在飞速扩张之中,每个月的分红就可以达到三四十万两,而健民制药最大的亮点便在于它的戒毒丸。两项产业的总额也差不多能够价值七百万两,再加上谭延闿和他们的关系通过抵羊纺织厂开办期间的相互合作,即便谭钟麟不是两广总督,建立双方的良好关系也是非常重要的。   这一次谭延闿并没有做到绝对控股卢汉铁路公司,总共四千万两的股本当中他占据了百分之三十八,广东商团认购了百分之二十三,其余股份被其他各地富商所认购。盛宣怀在这次认购当中并不积极,是因为他对中国人能否自己修建一条长达一千多公里的铁路缺乏信心,只认购了四百万两——他在收购铁路用地的时候,发现大部分的土地都已经改姓“谭”了,尽管非常气愤但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他并不看好卢汉铁路的修建,只是趁着这段时间人气比较高,想要将四百万两股票等过上一阵时间后再抛出套利。   谭延闿因为股份占据的非常多,再加上他的官方背景,被任命为卢汉铁路公司督办,而詹天佑为总办,实际上谭延闿除了给詹天佑解决各种政治干扰和资金需求问题之外,詹天佑才是真正的卢汉铁路主人——谭延闿按照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给詹天佑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此时已经到了光绪二十一年的年末,詹天佑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将卢汉铁路走了一遍,详细考察之后送上了一份修建铁路报告。这份报告对于卢汉铁路进行了一部分的修改,将铁路的起始点从卢河延伸到了京师经西便门至正阳门,而终点则改为汉口的玉带门,中间途径的城市也做了一定的修改,使得卢汉铁路的经济价值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经过这一番考察之后,在国内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卢汉铁路终于开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唱戏   “这就是汽车?!”   慈禧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在颐和园的昆明湖边一片草地上新奇地看着一辆装饰堪称豪华的汽车——这就是谭延闿根据慈禧太后的性情喜好来专门定制的汽车,其内部装潢还让荣寿公主亲自来到天津给予建议,仅仅是装潢就用了三个月,匠人都是靠大公主的面子从内务府中借人出来专门手工制作,比造一辆新车花的时间还要长的多。   “回禀老佛爷,这就是洋人制作的汽车,不过他们生产的汽车虽然极尽灵巧,但却不符合老佛爷的身份,微臣亲自画出图样让人到美国底特律找了最好的汽车公司来制造,在运回大清之后请能工巧匠按照礼制来重新装修……若是算上定购前后共用了七个月之久……”谭延闿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慈禧太后高兴地点点头,说道:“哀家早就听说过这件物事,头一次看到还以为不是呢……”   谭延闿听后立刻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照片,双手递过去说道:“老佛爷,这汽车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是洋人汽车的本来面目,司机在前面,人坐在后面,跑起来可以比得上快马……不过这终究还是洋人的东西,他们是不分高低尊贵的,哪里配得上老佛爷?微臣就私自做出了改动,让老佛爷的位子在前方,而司机的位子在后方,这样一来才能够让人一眼看出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谭延闿说完后,心中庆幸正好这里没有摄影机或是镜子,否则让他看到现在这么一副低贱的模样,这辈子就甭想见人了,即便如此,他说完话后,胃里直反酸,牙根都软了……   慈禧太后听后笑了笑:“好!好!这个改得好!”   谭延闿此时听后却躬身说道:“微臣还请老佛爷恕罪,因为微臣擅自改动这个汽车的样式,司机坐在后方会因为视线的问题受到阻碍,这汽车好是好,但这速度是绝对不能开快的……好在老佛爷的车驾不是很快,也要照顾旁边的公公们,所以在改动的时候微臣以为这不会影响老佛爷的使用,就擅自做了主……”   慈禧太后看着汽车连头也没有回便笑着说道:“无妨!无妨!这样的改动正和哀家心意……”   旁边的荣寿公主笑着说道:“老佛爷也就不用围着看了,先上去坐坐不就知道了么?!”   谭延闿笑着说道:“请老佛爷容臣有幸为老佛爷驾车!”   慈禧太后笑着点点头,在李莲英的搀扶下,小心地坐在模样有些怪异的汽车上——可以想象司机的位子在后排,而乘客则放在第一排的轿车设计会是怎样,想当初为了定购这辆汽车,谭延闿可真的没有少花功夫,好在这个时代汽车工业还没有发展到后世美国的流水线式生产,而更多的是单辆汽车的制造,销售量很少,这才给了谭延闿单独提出定制如此与众不同的汽车的机会。   谭延闿坐在慈禧太后身后的驾驶位上,问道:“老佛爷可已经坐稳当了?这汽车和马车有些差不多,都是在走或停的时候有些不稳,老佛爷可要坐稳……”   慈禧太后微微笑着说道:“哀家已经坐稳了,可以开车了……”   谭延闿慢慢的发动了汽车,在他的操纵下这辆特制轿车开始在草地上向旁边比较宽的平石铺就的道路上前进,在上了正路后,汽车上的人也开始舒服了起来,总算没有草地上这么颠簸了。说起来慈禧太后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谭延闿自然是非常小心的驾驶着汽车,在路上慢慢行进,速度和慢跑中的马车速度差不多。   在行驶了一小会后,谭延闿看到慈禧太后将她的左手举起,便稳稳的将汽车停靠在路上,后面的太监们立刻簇拥过来,将满面笑容的慈禧太后搀扶下来:“这西洋玩艺果然是做得极为巧妙,哀家在这上面坐得也挺稳当的,它可比轿子快多了!”   慈禧太后最喜欢坐的便是八抬大轿,这种轿子谭延闿并没有见过,但是从这个词面上理解也可以想象需要八个人抬的轿子有多沉重了,而且他知道就算是往返于颐和园和皇宫的时候,慈禧太后也是很少选择坐马车的,几乎都是乘轿。这样一来就算刚才谭延闿开车的速度慢的像龟爬,但也远比轿子要快得多,慈禧太后本身就非常喜欢外国的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现在遇上一个比她乘坐过最快的交通工具还要快得多的轿车,可想而知轿车对她的杀伤力已经趋近于无限大。   谭延闿从驾驶位上跳下来说道:“这辆轿车改进后尽管变的比以前要慢的多,但是想到老佛爷的仪仗速度,现在这辆轿车也算是可以接受,当然如果再快一点也是可以的……”   慈禧太后笑着点点头说道:“今日哀家非常高兴,你说说哀家该如何赏你?!”   谭延闿单膝跪地说道:“能够为圣母皇太后分忧乃是微臣的福分,哪里还敢讨要赏赐?!”   “什么时候哀家说过的话不算数过的?!说要赏赐你还是要赏赐的!”慈禧太后笑着说道,然后沉思了一会便说道:“听闻你长于练兵和外交,练出来的兵连洋人都说好,而李筱荃和恭王都对哀家说过你在去年的战争中为朝廷出力甚多……就赏你任督办军务处商办之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官阶正三品!”   在一旁侧立的荣寿公主听后看到谭延闿还有点愣神,便提醒地说道:“还不谢谢太后圣恩?!”   谭延闿听后立刻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双膝跪地说道:“多谢圣母皇太后圣恩,微臣必定恪尽职守为我大清练出一支强军保大清社稷万年!万万年!”   慈禧太后听后极为高兴,对左右说道:“此子乃我大清栋梁之才,二十年后又是一个曾文正!”   戏台上戏子们咿咿呀呀的正在唱着戏,这是慈禧太后传统的娱乐项目,赏赐大臣和她一起听戏也是一项赏赐,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和她共同听戏的,这和她单独召见某位大臣的次数代表她对那位大臣的认可成正比的关系一样,都是官场上不成为的规矩。   谭钟麟可能是因为这段日子从京津两地来往的次数太多,七十多岁的身体有些疲劳的缘故,听戏听到一半的时候身体有些不适轻微的咳嗽了两声,坐在同一桌的谭延闿对看戏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慈禧太后就在不远处,他也不敢中途退场。在听到谭钟麟的咳嗽声后,便站起来走到谭钟麟的身后轻轻的为他捶背,不远处的慈禧太后、张之洞、恭王奕訢等人都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到这一幕都是暗自点点头,心中感叹这谭钟麟平庸了一辈子,晚年居然有这么个好儿子,真是让人嫉妒的要命。   此时戏已经演到高潮,谭钟麟平复了一下呼吸,看着戏台冷笑着说道:“这官场犹如戏台,你看这台上戏子们演的忠孝节义,生死离别是何等的感人,即便为父已经是年入古稀之人已然动心,观之泣涕,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戏子之难难就难在以假乱真,这官场也是一样的,官场上最大的本事便是装假做工的技巧,若无此本事或是这项本事不佳的话,不但被戏子取笑,被百姓看不起,在这官场里面你也混不下去……闿儿,今天你做得挺好,连为父都快要认不出来了,为父已是古稀之人,看到你能够有此本事为父也就放心了……”   谭延闿一边轻轻的给谭钟麟捶背,一边轻声说道:“这是父亲多年对孩儿的教导之功,从古到今世上哪有万岁之人?又何处见得万世之基?不过太后喜欢听这个,孩儿也就多说两句,真正明白人若是听到的话早就笑掉大牙了……”   谭钟麟听后微微一笑,眼睛继续注视着戏台笑着说道:“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官场就是这个样子,它能够将一块白布染成黑的,也可以让死人变成活人……你看看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不都是一个个会喘气的死尸么?就连为父也是差不多的,清醒的又有几人?!嘿嘿,若不是甲午战争北洋一路惨败,朝廷诸公之中恐怕还沉浸在粉饰太平盛世之中呢!”   在外人眼中,现在的谭钟麟父子俨然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任谁想破脑壳也决然想不到这父子二人之间对朝廷现状正在冷嘲热讽。而在不远处侍侯的小太监很快的便端上一碗普洱茶,谭氏父子也中断了这场开起来异常残酷的对话,谭钟麟遥对慈禧太后拱拱手算是谢恩了。   “算了,这也是到了曲终人散之时!闿儿,为父现在觉得身体气力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在你在小站练兵离为父也不算远,这直隶和北洋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你选中的那几位幕僚都是见多识广,做事稳重之人,为父对你的眼光也是颇为放心……为父和恭王、张之洞还有李鸿章等人不过都是已经日暮西山之人,以后的路还是需要你自己来摸索着走,你行事素来稳重多谋,为父也是颇为放心,你大哥他们是有些错,但看在都是手足兄弟的份上以后要多多照拂他们……”   眼看这戏的高潮也过了,距离散场不过就是屈指之间,朝廷大臣中诸如那桐这样的超级戏迷已经站起身来连声叫好了,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户部尚书的风仪。好在朝廷上下都知道那桐对戏曲颇为痴迷,自己也是一个超级票友,加上为人软弱谦和,和谁都能够拢到一块去,所以并没有人对他的张扬说些什么,反倒是心中羡慕这份洒脱。   而谭延闿却从父亲日渐浑浊的目光中看出了失落、忧愤、无奈,老头子和李鸿章一样,说到底都是一个传统的“忠臣”,他们对朝廷的现状非常不满,但是对此又无可奈何。李鸿章是坚强的,他的心理素质极佳,可以忍得住天下骂口来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尽管困难重重但能够走一步就算一步,相比之下谭钟麟却是非常的懦弱,为官数十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不敢多有逾越,这和个人的实力有着很大的关系,但他们不同的性格决定了他们不同的命运,李鸿章这样的人终究还是不多的,而在这个水平上的人也唯有他一个而已,老头子是做不来的。   “是啊!曲终人散!”谭延闿在搀扶着父亲退场的时候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看着这由高大的红墙圈起来的宫殿,谭延闿一时都有些痴了:“历史上的甲午战争差点让大清王朝崩溃,接连发生的公车上书、戊戌变法、庚子事变、日俄战争,直到武昌起义清王朝彻底完蛋。甲午战争是发生了,但危害的程度还远没有到让清王朝破产的地步,三千五百万两赔款虽多也不致于让清廷无法偿还,有银子才有未来,此时的清王朝未来该是怎样的呢?!”   一想到这里,谭延闿似乎又有些迷茫了,他甚至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如果自己不参与甲午战争,会不会让清王朝灭亡的快一些,而现在这样运作下来,说不得清王朝的寿命会多延续几年,甚至能够挺到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种下的种子还是要自己来收获,以后的历史事件还多得很,日本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等老子羽翼丰满的时候,直接让你改天换地!”谭延闿攥了攥拳头。   “怎么?胡燏棻练兵也有一年了吧,练到现在新军就使用这些货色?!”谭延闿将一支黎意后装枪扔到一边,他原以为胡燏棻就算练出来的士兵不怎么样,至少这武器应该不用让他操心了,但是看过从马厂迁到小站新军营的新军装备后,他还以为进入了枪炮历史博物馆——枪炮完全没有划一,有的日造,有的俄造,有的德造,式样既旧,款式又杂。黎意后装枪、1871毛瑟后装枪、美国的文切斯特、英国的马提尼亨利和米斯耐得后装枪,最先进的恐怕是江南制造局仿造外国枪支式样设计制造的装弹五发的快利枪。   “虽说这枪械的发展方向是越来越向小口径发展,但这两千多人所使用的枪械种类多达六七种,口径从十一毫米到十四毫米,林林总总……如果这真要打起仗了,别的不说,光是这步兵所使用的弹药种类供应,就可以让任何一个军需官濒临崩溃的边缘!”谭延闿的军事知识都是来到这个时代才现学习的,但是加上他的见识,简单的一看心想这样的军队如果还能够打胜仗就见鬼了,除非对付那些手持长矛大刀的农民起义军,跟外国开战那是打一场败一场!   “子瑜兄,将这一万新兵蛋子训练成合格的士兵,这就要有劳你们这些从德国回来的高才生了……你也看到了,这些武器是不行,还好我们还有直隶督标做参考,你先照着直隶督标新军的武器标准,在三天内给我拟写一个章程,我好朝上面弄军械去!”谭延闿将刚才扔到地上的老古董给踢到一边去。   为了弥补正规教官的不足,谭延闿特意从已经考取德国正规军校的那十几个精英中选出一个带领着归国的十五个一年期受训的士官回国,而子瑜便是其中的那个最为顶尖的佼佼者萧轩的字。萧轩是光绪三年生人,比谭延闿要大一岁,是个秀才出身,父亲是个鸦片鬼,家中负债沉重才使得刚刚考上秀才的萧轩无法继续科考之路。   幸好谭延闿的戒毒丸拯救了萧轩的家庭,而且谭延闿在福建练总督府侍卫队的时候就侧重于吸收那些有文化基础的人,萧轩年龄虽小但也被破格录用了。谭延闿是不知道萧轩家庭的,不过选派留德军事生不仅要看其军事素质,如果可能的话还要看他对谭延闿的忠诚度,显然萧轩父亲的吸毒史让谭延闿觉得这样的人更可靠,再加上萧轩的军事素质也足可以迈进这一行列,就这样送往德国进行为期四年的军事学习了。可惜这次谭延闿需要一个能够挑大梁的人回来帮忙,“精英生”是自己的骨干力量,但也不能介入新军时间太晚,萧轩则被沈静选中中断学业归国训练新军。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起步   谭延闿身边有十几个站的像个标枪一般的军人,其中距离谭延闿最近的那个便是萧轩。谭延闿对他们的风貌也是感到非常满意,军人就应该像他们这个样子,没有想到几年之后自己原本只是像试试看的总督府侍卫队到今天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在自己的财力支持和严格要求下,“留德士官系”恐怕在今天就要正式挂牌运营了。   萧轩中途中断学业被召回是有些可惜,不过谭延闿觉得留德军事生中的那些接受四年学习的“精英生”很可能都无法完成学业——甲午战争后,中国的衰微让列强们都已经摩拳擦掌,好在上海谈判的时候谭延闿向李鸿章力陈不可对日本开放通商口岸,更不能允许外资进入中国大办工厂,不然商业上的入侵早就开始了。   德国是新兴的列强国家,不过和英法等老牌殖民列强国家相比,它和美国等新兴列强国家一样,已经面临没有多少殖民地可供他们占领所用。德国和美国又有很大的不同,德国的殖民政策是传统的殖民政策,而美国更倾向于商业利益,对于占领领土没有多少兴趣。   德国到哪里去寻找新的殖民地?按照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国的胶州湾可是德国的目标,而从傅彩云那里传过来有关德国的消息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德国人正在打着商人的旗号在胶州湾进行科考测量工作。德国人现在应该是已经意识到胶州湾的经济和军事价值了,而谭延闿却知道后世的青岛绝对是一个优良的军港,重要的是胶州湾冬季是不结冰的,法国人早在十年前的中法战争中就动过胶州湾的念头,现在德国人将这项计划变成现实,谭延闿丝毫不会怀疑。   一旦中德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了冲突,谭延闿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这属于北洋大臣的管理范围,李鸿章自中法战争之后也认识到了胶州湾的价值,已经在那里设立了栈桥供船舶停靠,并且还设立的炮台和军营,这些都是北洋海防的一部分。如果胶州湾出了什么事情,那北洋大臣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谭延闿是不会让老头子背上这个黑锅,老头子在北洋大臣的位子上坐的更久,也就为他训练新军积累实力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同中俄之间肯定会发生冲突一样,中德之间必然会因为胶州湾而发生冲突,军事上谭延闿倒并不担心,海军打不过德国人,但是占领胶州湾是要靠陆军的,加强胶州湾的防御工事再加上训练新军加以驻防,德国人敢上岸他就敢还击——他不是李鸿章,该强硬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软。可是关键问题便在于留德军事生的培养问题,会不会因为中德之间的冲突而中断?德国陆军是世界第一陆军,向德国派遣军事留学生可以大大缩短中国陆军和世界列强之间的差距,如果中断了谭延闿还真觉得有些惋惜。   既然已经预见到中德之间潜在的危机,谭延闿这次向德国派遣军事留学生从第一批的四十多名一下扩充了一倍,第二批军事留学生的数字已经达到了一百一十人,中间除了原总督府侍卫队的七十人之外,还有北洋武备学堂的四十名优等生。这些人当中入选学习四年的“精英生”数量却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有十五个人,一年期和两年期的军官速成学堂确实占了绝大多数——与其无法完成学业,不如花大力气去进短期速成班,这样一来质量上差了些,但可以得到非常系统的学习。   最重要的是德国正规军事院校在四年的学习时间中会安排一年半的时间进入军队实习,如果是进入两年期的速成班,只要学习肯用功一些,留学生至少在理论学习上应该能够完成正规学堂中的学习内容。谭延闿正是想要通过这种有些取巧的方式来快速积累陆军指挥官人才,以此来成立自己的班底,同时他也是希望能够从北洋武备学堂中吸收一些优秀人才进入自己的阵营,王士珍和段祺瑞就是他的目标之一,他们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尤其是段祺瑞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留德军事生的佼佼者,可惜年龄有些大了点。   萧轩和其他留德归来的学生不同,脸上不是铁板一块什么表情都没有,他是一个挺随和的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能够成为这群归来留学生的头领。他们都是侍卫队出身的军官,萧轩在去德国之前便已经是三个小队中的副队长了,文化水平高训练刻苦,使得他的各科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真正能够力压萧轩的也只有和他同为一队中的队长杨超。以萧轩的能力当年若是放在其他两个队中,绝对是队长,不过等他显现出自己的能力的时候,谭延闿又将他放到更大的舞台上去了。   萧轩走过来打开手中的夹子从里面拿出几张纸说道:“大人,这是属下按照德国军制和直隶督标新军的武器装备分别列出的单子,以属下之意原来胡燏棻所练的一千五百新军所使用的武器装备就不要再用了,他们的枪支类型复杂而且还落后,至于炮队还使用青铜炮,这是完全不行的。大人若是有意全部更换,可以在这两个方案中选择一个……”   谭延闿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属下就是应该为上司着想,尤其是这些从德国回来的军事留学生,这些人他是想要用来建立参谋部的人选,萧轩就很有一个好参谋的资质。他打开这两份文件看了看,可以看得出萧轩主张使用德国陆军的编制来训练军队,包括军衔、官制等等全部移植德军的编制,写得也非常详细;至于另外一个方案就是他非常熟悉的直隶督标新军的编制了。   “全部引用德军的编制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这和大清的军事编制有着很大的不同,如果真的要推行的话恐怕还有很多困难……直隶督标新军也是我凑合着用的,当时关键是先练出兵,至于军事编制当时也就是按照千人队来进行简单的划分,这是非常不科学的,你们可以琢磨琢磨……”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武器装备上我要求至少每名士兵统一一杆毛瑟九三式,属下看到直隶督标新军就是使用这种步枪,这种步枪就是放到世界上也是非常先进的,就连德国陆军自己也没有完全实现全部装备,尤其是九三式安全性要比现在德国陆军装备的1888式要安全的多,对于训练新兵有很大的好处……马匹、配套的马具还有骑抢、马刀,属下建议马刀的式样可以选择俄国骑兵马刀式样,骑抢可以选择毛瑟兵工厂的产品……最后就是火炮,直隶督标新军的火炮都是克虏伯比较先进的陆军行营炮产品,在这上面除了数量上要加强之外,种类上就不用更换了……”   萧轩非常有条理的将他心中训练新兵的武器装备慢慢的对谭延闿作了汇报,他心中也明白虽然是训练新军,但是想要从军制这些根源问题上下手再造一支完全和西洋列强一样的军队不大可能,更可能的是使用西方陆军练兵方法和中国传统军制相结合的方式来混编的一支军队。这样的问题不是他能够解决的,做为属下也只能够提出一定的建议,这种事还是要谭延闿和上面协调解决,自己的职责只是对新军的武器装备明确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前面谭延闿训练的直隶督标新军中在武器装备上存在的问题。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朝廷对于新军看得比较紧,这和甲午战争的失败有很大的关系……你是去德国受训的佼佼者,在军事上我懂得不如你多,你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不过我也想提几点——我希望新军的火力尽可能的加强,这不仅是对炮兵有比较高的要求,同时步兵的火力也必须有很大的加强。”   萧轩皱了皱眉头说道:“加强步兵的火力?!如果使步兵火力加强的话,属下以为马克沁机枪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在防守当中马克沁机枪的优势非常明显。虽然在德国受训的时候了解到欧洲列强军队对马克沁机枪的重视程度并不高,但是可以想象如果在一段阵地上每隔十几米到二十几米构筑一个马克沁机枪阵地,如果对方没有强力火炮的有力支持,想要凭借步兵攻克这样的阵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属下建议如果建立六千人的步兵的话,可以考虑购进十挺马克沁机枪装备军队……”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马克沁机枪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这东西在欧洲陆军并不被看好,不过我们接触这样东西比较早,侍卫队在成立之初便已经有马克沁机枪了。后来借给李鸿章专门运到汉城帮助左宝贵去守城,在火炮占优的情况下,马克沁机枪发挥了惊人的作用,日军围城一直到最后战争结束都无法攻克汉城,这和马克沁机枪是有很大关系的,同时担任攻城任务的日本第三师团损失惨重……这些是外人不知道的,其实当时因为通信问题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还以为左宝贵的汉城早就被丢掉了,没有想到居然他能够挺到最后……”   “只有真正的实战才可以发现一些武器装备的真正价值,不过马克沁机枪好是好,对我们而言也是不宜太多,这种机枪价格上比较高不说,它的射速非常快,对于后勤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如非生死之战花这样的价钱来组成一道敌人无法攻破的弹幕,这实在是有些过于奢侈……”萧轩微微笑着说道。   谭延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对萧轩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非常不错的想法,你代为参谋一下。”说完谭延闿便走到校场边上的大树底下,找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对萧轩笑了笑然后朝没人的地方一扔说道:“看明白了么?!”   萧轩对谭延闿的动作有些摸不到头脑,思考了一会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非常不错!非常惊人!”   谭延闿笑着说道:“不错,这东西我打算管它叫手榴弹,制造起来应该比较简单,我会跟天津机器局和上海的江南制造局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按照我的要求给做出来。”   “按照手榴弹的个头来说,要考虑到士兵的个人身体素质,能够让大多数士兵将其投到二十多米远,身体素质好投掷能力强的士兵可以将其扔过三十米甚至是四十米。虽然爆炸威力可能会因为大小的缘故受到限制,但是手掌大小的手榴弹如果在条件良好的情况下,绝对是密集冲锋中步兵的灾难,尤其是整条防守战壕中数百名士兵一起投掷手榴弹,所形成的爆炸威力将是极其惊人的!”萧轩有些惊叹地说道。   谭延闿从地上又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说道:“一个士兵身上携带四五枚手榴弹,外加一支步枪和足够数量的子弹……呵呵,这个结果无论是在进攻还是在防守上都是非常值得我们期待的!这也就给你在训练新军的时候增加了几个科目,回去后好好想想吧!”说完便将手中的石头又扔了出去,他的手劲非常大,这块略微比手掌大一些的石头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直接飞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而旁边的萧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哼哼,这样的手劲如果用来参加奥运会,恐怕在标枪、铁饼和铅球等项目上该拿个世界冠军了吧?!”谭延闿心中有些好笑的想到。   “我对新军的士兵有几个要求,你记一下,以后按照这个标准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你回去可以拟划一个方案——第一,比较快速的机动,要求士兵能够携带自己的个人装备凭借两条腿进行长途行军,而且还要看看他们的机动能力极限如何,这对于你们将来指挥士兵作战有着很大的帮助;第二,精准的射击能力,我也不要求新军士兵能够在训练一年后达到你们当初拿个水平,但是比较频繁的实弹射击还是非常有必要的。马克沁机枪虽然好,我们也可以买得起,但这些终归都是有一定限度的,而且枪如果没了子弹还不如一根烧火棍,马克沁机枪最致命的弱点便是在于它消耗子弹实在是太多了,以我们的工业水平还难以满足马克沁机枪在军队中的普及使用……第三,便是个人格斗能力,战斗中难免会碰到短兵相接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要求士兵要勇敢的和敌人刺刀见红,要敢杀人!……以后等新军练出一番模样的时候,我会寻找一些机会,调新军去别的地方执行剿匪任务,以此来锻炼新军的实战能力……”   萧轩听后一条一条的记了下来,他们这些留学德国的军官现在也开始使用铅笔或钢笔了,毕竟行军打仗什么恶劣的条件都会碰上,纸墨笔砚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这些萧轩曾经向谭延闿建议过,谭延闿觉得也是非常有道理,不过令他非常尴尬的是即便是铅笔、钢笔这样在他眼中非常普通的用品,这个时代的中国是很少有的,除了外国人之外,也只有在洋行工作的少数中国员工才会使用,没有办法,他还必须要进口这些东西。   其实这次和萧轩对新军的训练问题交换意见,不仅对萧轩而言获益良多,对于谭延闿来说也是收获巨大——手榴弹也是可以申请专利的,而且最为美妙的是这东西绝对不会比无线电还要难,其原理应该非常简单,以中国军工的水平做出来应该不难。盗版毛瑟九八式就给谭延闿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回报,每支毛瑟九八式步枪成本是一百多马克,按照谭延闿当初和毛瑟武器制造厂的协议,仅仅是这笔交易就让他获得了十多万马克的财富,而德国已经决定淘汰不可靠的1888式步枪,换装九三式,可以想象这笔财富还会继续快速增长。   步枪如此,手榴弹这样的一次消耗品制造成本不会太高,但架不住数量多啊,当然他也不可能和毛瑟武器制造厂达成像毛瑟九三式那样的专利转让费用了,估计很可能是按年的专利使用费,或干脆是一锤子买卖直接买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留学生   要说起步兵所使用火力支援武器,手榴弹仅仅是其中的一项。谭延闿前生虽然不是当兵的出身,更不是军火专家,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迫击炮、火箭筒、枪榴弹等等这些都是后世发展极为成熟的武器,在实战中也经历了严酷的考验,他不懂这些玩艺的制造工艺,还不可以提供创意么?李鸿章给谭钟麟留下了丰富的产业,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甚至连福建马尾船厂都和北洋有着很深的联系。   福建马尾船厂虽然是李鸿章的老对头左宗棠支持创建,但是左宗棠还是耗不过气息悠长的李鸿章,等左宗棠一挪窝,担任北洋大臣长达二十五年的李鸿章便用水磨功夫开始对左宗棠留下的洋务产业进行渗透,最终还是掌握了福建马尾船厂的实际控制权。   谭钟麟不像李鸿章那样遍地树敌,他受宠也是因为朝廷数十年来的权柄不是握在湘系便是掌在淮系之手,说起来他和张之洞的背景倒是非常相似。谭钟麟这样的背景虽然不利于像李鸿章那样铁腕将洋务产业紧紧的搂在手中,势必会发生北洋产业缩水的情况,而且这种情况已经在慢慢发生了,对此谭氏父子也并不贪婪,不求完整的继承李鸿章时代的北洋产业,但是其中的精华是一定不能放过的。   就现在牢牢掌握在谭氏父子手中的兵工厂,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已经足够让谭延闿发挥了,像火箭筒和枪榴弹这种东西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是造出来也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谭延闿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倒是迫击炮和手榴弹的创意可以拿出来,这两样东西可以明显提高步兵的战斗力,为步兵在脱离大炮兵的时候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援。   谭延闿负责新建陆军筹办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的时间他根本没有将心思花在新建陆军身上,还是注重训练直隶督标新军——有了这个样板将其锻炼的更加成熟的时候,直隶督标新军可以为新建陆军提供大量的低级军官和合格的士兵。   在新建陆军的建设上谭延闿也不得不耍了花招——新建陆军和直隶督标新军都驻扎在小站这是他有意为之,他会将两支军队混合训练,以老带新,尽管老兵比新兵接受军事训练也不过才多了差不多十个月,但是他们已经可以称为是合格士兵了。朝廷想要在短时间内看到成绩,谭延闿便可以轻松的重组两支军队,以直隶督标新军中的老兵补充到新建陆军当中去,虽是面子工程,但对于自己的政治加分是肯定的,这个方案也是得到老头子的赞许。   两支军队混合编练,这也有利于谭延闿争取到更加充裕的军费——新建陆军是朝廷供养,可以说是举国之力来办陆军,尤其是在刚刚筹备阶段,所有费用都是非常阔绰的,只要不是很过分,控制在一定的水平上就不会遭到清流的责难。而直隶督标新军是直隶一省来办陆军,经费上若不是李鸿章留下的私房钱,谭钟麟顶多也就是在装备上给予一定的帮助,资金上也有一定的倾斜,但绝对不会在拨出一百多万两来专门训练直隶督标新军,这个资金缺口在直隶的财政收入上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现在趁着新建陆军组建的机会,可以从中拆分出一部分资金用在直隶督标新军身上,继续加强和巩固他们的训练成果,如果有可能的话,谭延闿打算再用一年的时间将他们都训练成神枪手和神炮手。这样一支精锐部队在手,可以在未来的两三年内将敢于打北洋负责的海防区域——诸如旅顺、大连、胶东湾等重点区域的防卫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现在的北洋水师就算补齐了军官和士兵,加以训练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吓唬日本是足够了,但绝对拿俄国和德国的海军是没有半点办法的。一旦面对欧洲列强的强势海军力量,以北洋水师的能力是根本无法阻挡的,谭延闿也不打算将这点有限的海军力量投入到和列强国家海军的直面对抗当中。一旦时局紧张就将海军的种子撤到天津港附近,然后在旅顺、刘公岛等海军基地将列强国家的陆军引上岸,进行陆上决战,争取俘虏他们的陆军当作人质来阻止列强国家的贪婪。   要完成这样的战略思想,一支军事素质过硬的陆军是绝对少不了的,这也是谭延闿在海军虚弱的情况下无奈的选择。北洋水师从船到人都是宝贵的,他都经不起进一步的损失,根据他的推测,历史上自从甲午战争过后,也许中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舰炮口径超过三百毫米的主力战舰,就算知道战列舰的时代终究会过去,但想想中国的海军发展缺失了这一环也足够让他惋惜的了。   保存海军的种子,现在还是前无畏时代,等再过十年可就是无畏级战列舰的时代了,慢慢的发展中国海军总有一天也会进入到战列舰时代。从购买到自己建造,只要有人才一切都可以做到,而现在的北洋水师就是储备人才的地方。   令谭延闿非常欣慰的是现在北洋的海防状况可要比历史上甲午战争过后的中国海防要好上太多了,至少旅顺和威海卫这两个最重要的海军基地和海防要塞都没有经历战火的洗礼,还都完好无损。两个海军基地内除了有几十年经营的军事要塞设施之外,还有船坞等其他重要辅助设施。可惜李鸿章认为自己造船不如买船,并且还终止了上海江南制造局的造船业务,而当时的左宗棠还在,他没有办法向福建马尾船政下手,福建那边的造船才在左宗棠和继任者手中慢慢的发扬光大,甚至自己造出了平远舰这样在当时应该算是二线主力战舰。   可惜左宗棠熬不过李鸿章,在他死后李鸿章慢慢的将淮系人马渗透进入了福建马尾船政,最终实现了掌控,继而对其实施休克疗法,平远舰也就成了福建马尾船政最后的绝响了。福建马尾船政的衰落在谭延闿的眼中多少有些象征性的意义——它为甲午战争的失败和整个洋务运动的落幕做了一个非常生动的注脚。   谭延闿的见识是有的,而且在甲午战争中当他得知三景舰中有一艘居然是日本人自己在本土建造的,这就更让他吃惊了。日本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处理方式就非常值得中国深思了——同样都是引进,但是日本人在引进的同时还积极学习,从低级战舰的自造向三景舰这样的高级战舰努力,当然现在日本的造船水平显然还无法自己独立完成三景舰这样战舰的建造,多半是采购组建运回日本自己安装,但这也是一种努力。谭延闿实在想象不到李鸿章会这么做,只要稍微有些远见的政治家都应该可以想到这一点的。   “一想到军工肯定会想到海军和军舰……这个时代的中国实在是太弱了啊!”谭延闿揉了揉太阳穴,桌上的纸张上画着一幅幅简易的图纸——这是手榴弹和迫击炮的示意图,手榴弹还好说,就是这迫击炮对于谭延闿来说难度实在有些高了点,他不懂其中的原理,只能画出一副图纸算是创意,这些玩艺还是交给自己手下的军工人才去办理好了。   “相公,萧轩前来拜访,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方榕卿走进来问道。   “怎么不见,快快有请!”谭延闿心中想着萧轩的工作效率真高,上午和他提起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有着落了。   “子瑜兄,练兵方案已经做出来了?!”谭延闿看到萧轩走进书房后,便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做出来了,请大人过目!”萧轩将新的练兵计划从文件夹中拿出来递给谭延闿。   谭延闿接过后仔细地看了看,从人员装备到具体的训练计划,萧轩顾虑的非常全面,最重要的是具有非常高的操作性——一直以来谭延闿练兵都是赶鸭子上架,通过他心中的大训练量和实弹射击来强硬的练兵,如不是身边有弗里德里希这样的德国陆军军官在一旁指导不断的提出意见,他也不可能连成侍卫队这样的精兵和直隶督标新军。   终归到底他的练兵只能是适于有一定身体素质做底子,再加上丰厚的薪金诱惑才可以练出合格士兵,这种练兵方式是非常不科学的。而弗里德里希也只是一个下级德国军官,他也不可能有太高的军事理论水平,这都限制了练兵的效果,以前一两百人的侍卫队还好说,六千人的直隶督标就已经让他们感到极为吃力了。谭延闿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是一万人的新建陆军训练出来,那要花掉多少银子?!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他必须寻求科学练兵的方法,以改变已往他的胡萝卜加大棒式的粗暴练兵方式。   北洋武备学堂的毕业生经过直隶督标新军的锻炼和萧轩他们这批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留学生的归来,使得谭延闿的新建陆军的训练方式可以得到极大的改善,而节约练兵成本也有望可以达到一个非常理想的水平。   “呵呵,正牌出身的军校生和我就是不一样!”谭延闿用手指弹弹萧轩写的练兵计划,这个计划显然让他感到非常满意,站起来走到萧轩的身前笑着说道:“子瑜兄,这份练兵计划我可以通过了,剩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一支军队不能没有大脑,据我所知德国陆军之所以成功闻名于世,这和它有一个出色的参谋制度是分不开的……现在我们手中的兵力还非常少,军队组织结构也是非常的不适应新建陆军,但是这些问题都是通过时间可以慢慢解决的,但是我有个想法,就是在训练新建陆军的同时,也要建立一个运作高效的参谋部,以此来负责练兵、军事演习甚至是以后将来可能会面临的战争。以现在局事的变化,子瑜兄,你们可能会面临着老师的考验,说不得会有一天你们会在战场上与德国军队碰头的……”   “组建参谋部也是属下一直所想的,不过现在面临新建陆军的训练,虽然有直隶督标新军的军官可以提供支持,但是总体上来说我们是非常缺乏有能力的军官的……现在就建立参谋职能部门虽说有些早了点,但是这对以后新建陆军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好处,同时也可以培养一批合格的参谋人员……”   谭延闿点点头,将手中的训练计划交给萧轩说道:“早做些准备总比事到临头要好些,在军队新建之初便开始有意识的培养参谋制度在军队中的作用,这样也可以让底下的士兵知道参谋的重要性,这对于指挥有好处……子瑜兄,你们身上的担子不轻,我会给你创造最好的环境,至于你在训练计划中所提到的这些武器装备问题,我会尽快办妥……”   萧轩站起来有些为难地说道:“大人,属下还有件事情是需要和大人相商的……”   “还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建军无小事,有什么困难我们及早讨论争取解决,这样也不会给后面的工作带来麻烦……”谭延闿非常舒服地坐在沙发中笑着说道。   “这不是和新建陆军有关系,而是……而是德国那里,我们同去德国的留学生那边有些问题……”萧轩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嗯?!”谭延闿的眉毛一挑,这些送往德国前去学习军事的留学生都是谭延闿的命根子,这可都是中国未来陆军的种子,也是他未来立足军队的根本——只要新建陆军处于他手下一天,这些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留学生就必然会受到他的重用。他们虽然跟随谭延闿的时间并不长,像萧轩这样的最多也就是三年,但是他们的家庭有很多都是和萧轩一样,其中的亲属有吸毒的历史,都是受了谭延闿的恩惠,在感情上来说也是偏向谭延闿的,培养成嫡系也很容易接受。   “我们在海外留学,都深知这次机会不易,而先生也在临行前对我们谆谆教诲,希望我们能够在德国用功学习军事,将来有一天能够回国好报销国家、民族抵御外辱,我们是不敢忘记的,大多数人在学习中都是异常刻苦的……不过在德国尽管我们的成绩非常好,但还是被视为另类,尤其是头顶上的这条辫子,更是经常遭到德国同学的取笑嘲讽……”萧轩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   谭延闿则点上了一根雪茄脸色阴沉地听着,他的心中也因此而变的格外的沉重——詹天佑就是因为剪了辫子而备受非议,以至于在承担卢汉铁路总工程师的之后,还居然被御史弹劾,若不是谭延闿的功课做得够充分,从上到下都给疏通过,恭王奕訢出面压了下来,到最后这条辫子也许会毁了谭延闿的卢汉铁路修建计划也说不定。   “有一次刘禹曾经和德国学生因此发生过非常严重的冲突,一个德国学生取笑我们同学的辫子,刘禹看不过去便出言反驳,到最后定下了比试,刘禹的身手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结果将那个德国学生打得连北都找不到了。好在这是私下比试,如果说了出去连德国同学自己都会感到羞耻,所以那个人挨了打后就逃学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旅馆中一个星期,等恢复正常后才敢回学校……”萧轩说到这里有些笑了。   谭延闿听后也笑了,这如果是放在平常时候,不失为一个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但是和辫子联系在一起,这就让人的笑容中多少带了苦涩。曾几何时,在中国异常强大的时候,中国的一切在异族人眼中都是异常高贵的,他们的礼仪和行事方式都做为典范被异族人所模仿,而中华文明也是做为最先进的文明被所有的文明所推崇,而中国的学问在外国人眼中也变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汉学……   可惜这样延绵几千年的荣耀却因为最近几十年鸦片战争等一系列对外战争的失败所打破,高贵的中国人仿佛从一夜之间被外国所贬低成肮脏、贪婪、无耻等等负面的代名词——要知道当我们的祖先穿着绫罗绸缎的时候,他们还在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中的辫子   “后来刘禹还数次出面为同学解围,还有一次和德国学生在酒馆中不期而遇,双方发生了口角,发展到最后,刘禹就提议用比拼酒量的方法来决绝双方的分歧——他居然喝下了整整一盆的啤酒,令酒馆内所有的人都惊讶的合不上嘴巴……”   谭延闿听了这些留德军事生在德国的笑话之后,弹弹烟灰吸了一口说道:“子瑜兄,你们也都是跟随我不短的时间了,至于送你们到德国留学学习军事到底为了什么?!我想你们自己心中应该非常清楚,并非为了头顶上的这条辫子,而是为了国家民族不受外辱!而辫子问题,这是我以前疏忽了……”   谭延闿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道:“中国人留辫子不过是最近二百年才开始,时间相对数千年的中国历史而言虽然不长,但是这人都是有惰性的,周围的人都这样,自己拖了一条长辫子也就没有什么不适应了。可是你们远赴德国留学,周围的人都是外国人,这就显得你们的辫子格外的凸出……欧洲已经经历了上百年的工业发展,据我所知欧洲人以前也是有长发的,这和我们中国清朝以前的历史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留长头发来操作机器,很容易发生事故,这种事故不要说是欧洲,就连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每年都会发生机器工人发辫卷入机器而受伤的事情……”   萧轩说道:“大人,属下不失这个意思……”   谭延闿摇摇头沉声说道:“我明白你所说的意思,事实上去年我就曾经碰到过这种事情,他也是个留学生,是属于中国最早的那批留学生中的一员,相信你也听说过曾文正公曾经出资资助一批幼童赴美留学的事情,前后四批,这些当年的留美幼童到现在都已经是人进中年了。当中就一个曾经在美国就剪掉辫子的留学生,他就是现在主持修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詹天佑……”   谭延闿走到萧轩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摆头将自己的辫子摇到身前用手抓住摆了摆说道:“以前中国都是农业文明,所以蓄长发在生活中是不妨碍生产的,但是现在列强国家都已经进入了工业文明,这长发辫对于日常生活来说是极为不便的,甚至可能会带来生命的危险……洋人取笑我们留的辫子像猪尾巴,哼哼!这辫子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曾经凭借坚船利炮击败过我们,并且成功的迫使我们赔款割地……这是两种文明之间相互角力的延伸!”   “我明白你们都像剪掉头上的这根猪尾巴,其实我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要做大事,要做大事这条辫子就不能剪,詹天佑就是因为这条辫子的缘故,在主持修建卢汉铁路的过程中我还是花了不少力气来做这个辫子的工作……我现在想要告诉你们的是,重要的不是剪掉头上的这条辫子,而是剪掉心中的这条辫子!”谭延闿说完将自己的辫子抛到一边,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有剪掉这条辫子才能使我们的民族立足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心中的辫子?!”萧轩若有所思地说道。   “呵呵,头顶上的这条辫子等我们实力足够的时候,自然是想剪掉就剪掉,不过就是咔嚓一下的问题。”谭延闿拿着自己的辫子,另外一只手作成剪刀状比划了一下:“但是这心中的辫子则没有这么简单,它需要我们去忍辱负重,需要我们去流汗、流血、甚至是牺牲才可以做到……你明白了么?!”   萧轩坐在那里沉思了半天后立刻站直身体说道:“先生,属下明白了!”   谭延闿看着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支持你们心中的想法的,你们所想的所思考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要做大事就要忍辱负重,至于这条辫子不过是对我们的一点很小的考验而已。从现实角度出发来想想,你们在德国很容易的就用一把剪刀来剪掉头上的辫子,但是这样做不过是让德国人看到你们的时候想到‘这家伙是日本人么?’,如此而已!国家实力弱小,就算我们剪掉了头上的辫子也是无法剪掉心中的辫子,也无法赢得世界列强国家对我们的尊重,要赢得它们的尊重只能用手中的武器来做到,这些相信你们心中也是明白的。”   “谢谢先生为属下解惑!”萧轩高兴地说道。   谭延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借着说道:“你们和当年的留美幼童不一样,他们是官派留学生,也就是因为他们做得有些过分了,不懂得忍辱负重,所以清廷才会终止他们的学费,迫使他们无法完成学业,学不到本事就无法立足,也只有重新回到国内。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我个人资助前往德国留学学习军事的,如果你们剪掉辫子我也不会责怪你们,更不会中断你们的学费迫使你们回国,但是有一样你们和当年的留美幼童是一样的——那就是你们将无法得到朝廷的重用,即便家父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也是一样的。我最多用你们去干监修炮台这样的活,这不适合你们也不是我当初送你们出国的愿望,我需要你们练出新军,需要你们去领兵作战,但是朝廷是不会给一个剪掉辫子的人予以实权的,也就是说你们无法正大光明的得到相应的军职!”   萧轩听后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当中有很多同学都是想要剪掉辫子的,当时刘禹也是这么像大人劝说大家要先考虑一下先生的意思,所以大家才暂时留着辫子……而这种事情又不好在信中说清楚,怕先生不理解而反对我们这么做,正好属下回国帮助先生练兵,所以在临行前我们都聚会了一次,他们想要委托属下询问先生的意思……”   谭延闿听后弹了弹雪茄的烟灰沉思半晌说道:“子瑜兄,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们,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个人不反对你们剪掉辫子,甚至还有赞成之意,虽然你们这么做可能会给我个人带来不少麻烦,但是我绝对不会中断供给你们的学费。当然事情一旦到了这种程度,我个人是不能明着给你们学费了,但是我可以通过别的途径继续提供给你们经济上的支持,好让你们完成学业……再有便是你们一旦剪掉辫子,在回国后也是如我所说的那样,我暂时是不可能给予剪掉辫子的同学予以太高的官职,最多是进入我的幕府或是帮助训练新军,但绝对不可能实授官职——这个权力毕竟是要通过家父,他和我的想法是绝对不同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萧轩听后站起来说道:“先生,属下明白你的意思了。属下代同学们谢谢先生的宽容!”   谭延闿笑着说道:“你能明白就好!你现在可以给他们写信了,将我的意思写出来,当然出于我个人的愿望,我自然是希望同学们能够留着这条辫子,好做更多的事情,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强逼你们保留这条辫子……”话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又接着说道:“总有一天,我们最终会从头上到心里彻底剪掉这条辫子!”   萧轩听了后愣了楞,旋即高兴地说道:“属下和同学们将会全力鼎助先生完成此心愿!”   萧轩走后,谭延闿依旧在书房中独自坐着,再一次面对这条辫子,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对于辫子这个清王朝祖先留下来的传统本身也无可厚非,在谭延闿看来这就像后世的少数民族一样都有着独特的生活习俗,而满族人留辫子也是为了在捕猎骑射的时候更加方便。不过满清入关后将这种自己的生活习俗强加到别的民族百姓的头上就错了,但是凭借着滴血的刀锋他们确实做到了,而且还维持了两百多年。   近代西方的入侵,清王朝落后的朝廷挨打是肯定的,最要命的是这个才两百年的朝廷在面对列强挑战的时候做出了一系列非常愚蠢的应对方法,而这些方法如果从历史上来看,怎么看都和一个即将被覆灭的王朝所采取的应对措施相似。做为这个时代中国人的标志之一,如果放在国内还没有什么,但是在国外就必然会称为嘲笑的对象。   从留美幼童身上他们就已经表现出这种趋向了,再次发生在谭延闿所支持的留德军事留学生身上,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相反如果他们没有表现出对辫子的厌恶感,那谭延闿才感觉到有些奇怪,甚至是一种挫折感——在某些方面将这些未来的将官送到德国去学习,一方面是让他们掌握现代军事技术,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培养反对清王朝的思想。   而辫子就是引燃他们对清王朝不满的一个重要导火索,至于所产生的后果,谭延闿也早有准备——老头子肯定是对剪辫子这种行为深恶痛绝的,这是谋逆的重要标志,如果说在清代刚取得天下的时候不留辫子是一种对于前朝的念顾,是一种反抗,经过两百多年后太平天国将不留辫子重新拾了起来以此来标榜自己推翻满族政权的重要标志。   好在谭延闿比二十年前的曾国藩更有解决的办法,也许财富上他还比不得打劫了太平天国老窝的曾国藩兄弟,但是他比曾国藩兄弟更知道如何来预测并且避免危机——一旦留学生的辫子给剪掉了,那他肯定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和这些留学生也剪断之间的关系,但是却会通过别的渠道继续支持留学生完成学业。   这样做唯一的后患便是该怎么为这些留学生安排前途问题,这才是谭延闿最为头痛的,对此唯一的办法便只有等待——他记得中国人剪辫子的一个浪潮便是在戊戌变法的时候开始的,康有为等人掀起的剪辫子风潮,虽然他们本人没有剪掉辫子,但是做为他们的政治主张之一,剪辫子也被列为变法中的重要一项。   谭延闿之所以现在还对这个辫子问题感到棘手,也是因为康有为他们的变法内容正是掺进了“剪辫子”这样非常敏感的话题,所以才会如此遭到守旧派和满清贵族的反对。谭延闿不想自己就这么因为一条辫子而倒下,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等待——戊戌变法虽然没有成功,却极大的动摇了辫子问题的根基,中国人开始大规模剪掉辫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现在谭延闿只能够忍耐,这个出头鸟他是绝对不能当的。   “是不是我太狡猾了呢?!”谭延闿坐在书桌前面对着一摞文件,心中不禁有些苦笑的想到。虽然他的官职也是个正三品了,军务处商办之职,而现在那个被贬到外地近二十年的昔日红人荣禄,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他受宠了——前段日子他已经晋升为兵部尚书,但他在军务处中也不过是一个商办之职,和谭延闿是差不多的。   与红得发紫的荣禄有些相似,谭延闿凭借着他和谭钟麟的父子关系,几乎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所能够决定的事情,他都可以一言而决——谭钟麟自从那次在颐和园向慈禧太后敬献汽车,在戏园中给儿子上完最后一堂政治课后,便真的过起了退隐的生活,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谭延闿来解决,这可比他在任闽浙总督和两广总督的时候赋予谭延闿的权力大多了。   荣禄和谭延闿都是凭借着不同的人情关系,来做到与本身官职不相称的事情,当然谭延闿是没有办法和红得发紫的荣禄相提并论的。尽管两人在军务处是同级,但是谭延闿一直是以晚辈学生的姿态来对待荣禄的,训练新军大小事务每隔一个十天必然会要亲自向荣禄汇报,顺便也请荣禄出面来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军费,户部还是处于翁同龢的掌握之中,当年如此声势的李鸿章都拿他没有半点办法,谭钟麟势力不如李鸿章那就更不用说了。   翁同龢在新建陆军军费的问题上做文章,谭延闿对他就更没有什么办法了,但是谭延闿祭起了荣禄这张王牌,利用慈禧本人在甲午战争中和翁同龢之间日行渐远的关系,再加上荣禄对翁同龢的仇恨,轻易的便从户部筹解到了所有关于新军的费用。   荣禄之所以这么看重谭延闿,首先是看重了谭延闿的老爹谭钟麟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同时也是受到慈禧宠信的老臣;再者就是谭延闿本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少年不吭不响的便训练了六千直隶督标新军,从甲午战争开始胡燏棻练兵起,各地督抚仿照西洋列强练兵的不在少数,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直到现在才有湖广总督张之洞同两江总督初步筹建自强军,可是进度也没有后办新建陆军的谭延闿快。   荣禄投靠了恭亲王奕訢,算起来荣禄和谭氏父子也是恭王奕訢的一脉,两者相互照应也是应该。最让荣禄感叹的是谭延闿做人八面玲珑,朝廷显贵们从慈禧太后到已经失去权柄的李鸿章,是一人一辆新奇的小轿车。荣禄那个时候还不是兵部尚书,步军统领只是负责京师防卫的官员,不过是和慈禧太后与恭亲王关系比较近,就这样谭延闿还将五辆汽车中的一辆送给他,这让荣禄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荣禄成为兵部尚书,而谭延闿也成为军务处的商办,谭延闿还亲自到荣禄府上前去拜访,还奉上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封包——按照谭延闿的解释是荣禄高升随时可以见到皇太后,但是也要打发太后身边的那些太监讨要门包,这二十万两银子就当是门包费好了,谦恭的就像是自己的门生一样。可惜他和李鸿章发出自己若是有个谭延闿这样的儿子该多好差不多,他也感觉如果这个少年能是他的门生该多好,但人家的老爹是疆臣首领,自然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门生的。就因为谭延闿出身显贵还能够如此做人,荣禄才会超出异常的去关照谭延闿——谭钟麟年岁已高,这么年轻有为的青年一定要纳入自己的麾下才是最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漫雪   其实有时候谭延闿都觉得自己是够无耻的了,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他可以去行贿;同样也是为了政治目的,他可以换张面具以贪官杀神的面孔出现在贪官污吏的面前。眼下他结交荣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做法就是连老头子多少也有些看不惯,但老头子不得不承认结交荣禄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恭王奕訢身体似乎不那么结实了,而谭延闿正处在政治仕途的上升阶段,老头子的身体状况也是让他非常担忧,为了保证他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力,最现实的办法便是结交朝中的一些实力派大臣,张之洞等人就是他的目标之一,至于荣禄,他同样也非常有“实力”。在某种程度上,荣禄的实力甚至要比张之洞大得多,因为他是慈禧太后的宠臣,二十年前的“莲花六郎”!   讨好荣禄是一定的,不过谭延闿却从来没有打过新建陆军军费的主意,尽管他挪用了很多银子,但那是为了更好的维持直隶新军督标的训练,只有这样才可以为刚刚筹建的新建陆军提供大量合格的低级军官,并且以老兵带新兵的方式加快练兵速度。谭延闿也避讳自己在讨好荣禄,已往一个汉臣讨好满臣的话,这个汉臣必然会遭到其他汉臣的鄙视,甚至是疏远,但是他却不在乎这样。现在谭延闿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中了权力的毒瘾,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力,他可以不加掩饰的去讨好荣禄,而同属军务处商办的翁同龢和李鸿藻对此极为看不过眼,好在他们两人并不经常到军务处办公。   “组安,傅彩云那边传来消息,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将会在今年五月举行加冕典礼,算算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估计很快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将会向北洋大臣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分别递出申请,朝廷应该会派一大员出使俄国观礼……”沈静说道。   谭延闿头也没有抬继续在纸上批改公文,现在老头子已经彻底将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所有的文件交给他来批改,以前他干过这活,但并不是总理全局,现在真的获得权柄了,才知道这几年老头子就算是半退隐状态,这些公文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嗯,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沈静问道。谭延闿和他算是半友的关系,晚清的幕僚和雇主之间交情一般都是非常融洽的,沈静走科举之路求官彻底心死后才碰上了谭延闿,当真的当官机会就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却不要了——一方面他觉得这个少年是要办大事的人,做他的幕僚比做官更有意思;另外也是因为他没有正规的出身,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像左宗棠和曾国藩那样,渐渐地这方面也就淡了。   现在谭延闿这样和他谈话,沈静并不认为是谭延闿在轻视自己,他也是幕僚,这些工作量他是很清楚的。而谭延闿却乐在其中,每一份公文他都是要过目并且亲自做出批示,如果有的幕僚处理的非常好,还会受到谭延闿的赏识,从而获得到低级官职锻炼的机会,进而获得提拔。这种制度才刚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效果,但沈静已经意识到谭延闿这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圈了,而建立属于谭氏父子的北洋势力圈的方式显然和曾国藩与李鸿章以师生、同乡为经纬编织的势力网不同,现在的直隶和北洋属下的官员,只要你经济上没有什么问题,有才能是绝对不会被埋没的。   谭延闿刚刚批复了一份公文,将毛笔一放轻轻的吹吹墨迹放到一边后说道:“这是属于李鸿章的机会!呵呵,文渊兄,还记得当初你认为李鸿章肯定会因为甲午一战失败后再无建树么?等着看吧,李鸿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不过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就很难说了!”   “可怜的李鸿章,如果我要是你的话,就干脆别和翁同龢斗气了,让他做了真宰相又如何?将官职全部推掉老老实实的回老家做个富家翁过完最后几年不就完了,今天你受重视,就等着背庚子事变的黑锅吧!”谭延闿倒是有些可怜李鸿章了,不过李鸿章能不能背上几年后的庚子事变的黑锅,这完全取决于谭延闿到时候有多大的能力。   “组安,直到现在我依然看不出李鸿章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况且俄皇加冕和李鸿章东山再起,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联系……”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公文分类后,将一直候在门外的书童叫了进来,让他按照已经分好类的文件拿到幕友堂去,那里自会有人分发。等书童出去后,他才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雪茄笑着对沈静说道:“文渊兄,你可是退步了啊!李鸿章和俄国沙皇加冕之间是没有什么联系,但是你应该知道李鸿章坐这北洋大臣的位子长达二十五年吧?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是由他在实际上运作中国的外交,甚至据我的了解,在外国人们只知道有李鸿章,而不知道有光绪皇帝和西边那位……”   “你是说俄国人只认李鸿章来参加典礼,如果朝廷派其他人去俄国人会不答应?!”沈静有些惊奇地说道。   谭延闿嘴角翘了翘说道:“你认为呢?!传话给傅彩云吧,让她好好做做喀希尼老婆的工作,也许可以知道俄国沙皇给喀希尼下达的真正命令……呵呵,这个傅彩云可真是让人感到惊奇的很,我听说她现在正在学说俄语?!”   看到谭延闿的神情,沈静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不错,她现在是正在学习俄语。”   谭延闿点点头有些惋惜的小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多学学也是好事,不过学习俄语可能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嘿嘿,用不了二十年俄国可就没有贵族了呀!”   沈静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不过我记得文渊兄的英语是非常不错的,如果可能的话让她首选法语,然后在选择英语,至于傅彩云的那几句德语糊弄一下她那过世的状元老公还是可以的,但是拿到我面前可远远不够……呵呵,所谓贵在精不在多,不管她学哪一样至少也要精通一门才好!”   沈静笑着说道:“她的德语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你那次见她的时候她又非常紧张,所以才没有跟上你的嘴巴,你以为她得来的这些情报还需要旁边直接配个翻译不成?!”   谭延闿听后一愣笑了笑说道:“也许吧,像她这样拥有多样身份的女人,手上多掌握一分本领,她对我们的用处就多上一分。你帮我准备一下,这两天我要去一趟贤良寺见见李鸿章,另外俄国公使递交给北洋衙门的公文以后必须是我在第一时间过目……哦,对了,另外还需要有三十万两银子,我这次去京师有急用……”   看着沈静走出书房的背影,谭延闿的嘴边很诡异地笑了笑:“难不成这两个有内情?!”   北京,贤良寺西跨院,李鸿章住所。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谭延闿跟随着李鸿章的仆人走在贤良寺的小径上,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是盛夏,转眼间现在都已经是三九隆冬了,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音,这院中的一些都仿佛和这里的主人境地多少有些暗合——李鸿章在甲午战争后这一年所遭遇的一切,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而言实在是太过残酷了。把持北洋权柄长达二十五年的李鸿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面临着绝境,不要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仿佛都看不到黑夜的尽头,之所以还在京师不走就是不肯主动辞去仅剩的大学士头衔,死也要争口气不让翁同龢坐上真宰相——历史上有那个帝师不是宰相?他李鸿章也要豁出去让翁同龢成为第一个不是宰相的帝师。   “我!不能失去权力!”谭延闿紧紧地攥了攥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指,但是他的心却炙烈的可以将这隆冬中园子里的冰雪融化……   “老相国,晚生来看你了!老相国最近几月身体可好?!”谭延闿在进入李鸿章的会客厅之后,便上前拱手对李鸿章持师生礼拜见,并且非常关切的问候。   李鸿章本来是随意坐在八仙桌旁边的,旁边还有他的老助手周馥,不过他们却没有想到谭延闿进门就会这么热情的招呼李鸿章,而且还一如既往的行师生礼。李鸿章见此立刻站起来走上前来双手扶起谭延闿说道:“好!来了就好!组安数月未至,老夫倒是很想念组安了!”   “延闿这几月不是忙着练新军,就是在忙卢汉铁路的事情,未曾来看望老相国真是过意不去……这不到了年底终于可以松快一些,朝廷的新建陆军前期准备工作好歹算是完事了,再忙也是明年的事情了,这才顺便来京师看望老相国……”谭延闿笑着说道。   李鸿章听后倒是出神的呆了一会说道:“是啊,又近年关,再忙也是明年的事情了……呵呵,老头子有些失态了,近几日偶感风寒……”   “老相国这不是风寒,而是心病所致……”谭延闿微微笑着看着李鸿章,而在一旁的周馥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相国二十五年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为国操劳不说,在甲午一役还受人构陷,终至声名受损……然相国为国之心日月可表,眼前这些不过是一时的困难而已,晚生以为老相国大可不必为此心伤,重要的是保重身体……”谭延闿诚恳地说道。   李鸿章听后摆摆手说道:“老喽!还是组安年轻好啊!当年老夫二十岁的时候,那时正赴京参加顺天乡试,这一晃眼已经都五十多年过去了……”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老相国这十首《入都》五十年来为青年学子所传诵,相国心中气度恢弘那时可见一斑,晚生佩服!”谭延闿笑着说道。   也许和张之洞一般,同治中兴名臣中,只有李鸿章一人是进士,张之洞自持是探花出身,若自身没有两下子是绝对难以博得他的青眼的,历史上袁世凯就算在发迹之后,张之洞照样还是看不起他,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袁世凯没有正牌的科举出身。李鸿章也是觉得和自己同处巅峰的几个大臣,包括他的老师曾国藩都没有在科举之路上有多大进展,而那个老对手左宗棠都已经是学士了但还是想要补个科举出身,左宗棠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武夫,哪里有眼前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厉害?!   李鸿章对于谭延闿能够将自己早年所作的诗句信手拈来感到老怀开慰,客厅中宾主气氛大为热烈,“玉山兄已经将你练新军的事情和老夫说过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组安练兵果然是别出机枢……”   “老相国,可曾记得晚生初入幕府的时候,老相国曾经考教晚生兵法,‘兵切忌暮气’,晚生和老相国想的是相同的。晚生只不过是将西洋的练兵之法完全照办过来,精选兵丁、严加训练、厚奖赏、明纪律,说穿了晚生实在是没有做什么,老相国抬爱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是啊!兵切忌暮气,这甲午战争都快过去整整一年了,淮军上下就是暮气太重,几十年来未逢大战以至于荒废了,这才在朝鲜节节败退,若不是刘铭传及时赶到以严厉军法整治,恐怕倭人早就已经渡过鸭绿江了……”李鸿章叹了口气说道。   “晚生以为一支军队的强弱不仅要看它的装备如何,事实上在朝鲜我们陆军的装备远远好于日军的,但我们的士兵对于武器并不了解,不懂得保养和维护,在平壤双方展开炮战,盛军手中的火炮都是克虏伯的最新产品,但使用不当发射三四发炮弹后就无法使用了,平白送给了日军……晚生在训练新建陆军的时候一边注意引进先进武器,另外也是加强士兵对武器的使用,在大多数时间里都要进行实弹射击,即便是每个步兵也是要熟练的拆卸手中的枪械,并且要求可以排除一般的枪械故障……”   李鸿章和周馥饶有兴趣地听着谭延闿介绍新军的训练情况,他虽然听周馥详细的叙说过在大沽炮台附近的直隶督标新军军事演习的每个过程,但是对于谭延闿所训练的新军他还是非常希望听听本人的讲解。谭延闿知道类似李鸿章和曾国藩等人都是以文人统兵,自己的经历多少和他们有些相像,对于李鸿章的好奇心他尽量说得更加详细一些。也是因为谭延闿在训练新军的时候都是和士兵吃住在军营,只有每隔三天回天津府衙半天后下午就立刻回来,对于训练新军的每一个步骤他都是烂熟于心的。   “那组安用什么办法来保证新建陆军成军之后永远保持朝气呢?!”周馥在一旁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谭延闿在李鸿章的注视下轻轻的拨弄着手中的茶杯盖说道:“严格的纪律、刻苦的训练、丰厚的军饷和无上的荣誉!”   “前三者都很好理解,晚生在新建陆军中专门设立了军法处,除了督促军法之外,还担负着对军队所需所有物资采购的审核,严禁杜绝贪污等事件发生……至于‘无上的荣誉’,晚生以为最好的军队自然是百战之师,只有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士兵才算是合格的士兵,士兵也需要战功来督促他们向前努力……”谭延闿简单地解释道。   “自发匪覆灭,捻军被平之后,哪里还用得上军队上战场?而朝鲜战争组安也没有赶上……”周馥说道。   “谁说不需要打仗?河南、陕西、山西、山东、蒙古、热河等地都是盗贼横行的省份,这些盗贼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新建陆军也是才建立的新师,用它们来练手正好合适……玉山先生,甲午新败各国列强对我中国都是虎视眈眈,根据晚生所得到的消息,俄国人在谋求胶州湾和旅顺,不过对于俄国人来说旅顺对他们的价值更大,而打胶州湾主意的亦不是仅有一个俄国,还有德国,两个月前俄国的一个地质学家就化装成商人开始对山东进行考察,他现在还在山东的地界上四处寻找矿藏等资源。这个德国地质学家受聘于德国陆军参谋部,这次来中国就是非常完整的评价胶州湾以及山东的资源,以此形成报告由德国皇帝来决定是否武力占据胶州湾……”谭延闿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远交近攻   “组安,你是说德国正在谋求胶州湾,俄国想要打旅顺的主意?!”李鸿章有些惊讶地说道。   谭延闿面色沉重地说道:“朝廷虽然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以负责外交,但朝廷的外交一直是由老相国来主持的,所以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衙门直到现在还负责与驻津的各国使节交涉的事务……老相国也知道家父对于与洋人打交道的事情并不上心,晚生恐会误国,所以在家父的同意下接过了这些事务。为了更好的掌握各国使节的动向,以做到未雨绸缪,晚生对各国使节的行踪和言语进行了严密的监控,这些都是所得到的情报,而晚生排出的属下也在山东胶州湾那边找到了这一队冒充商队的德国考察队……”   “组安,你打算怎么处理?!”李鸿章沉默了半天之后慢慢地问道。   “这就是晚生说到的‘无上的荣誉’,军人是要靠荣誉才能够生存下去的,越是一支强悍的军队,他们的荣誉感就越强,消灭土匪是加强他们与百姓的关系,而消灭外来的侵略者则是国家民族大义的荣誉,一支军队一旦打上了这样的烙印,害怕没有朝气么?!”谭延闿没有直接回答李鸿章的问题,而是继续解释他心目中的军队。   “你是想要打了?!”   “不错!晚生以为这件事不能袖手旁观,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虽然北洋水师尚未恢复元气,也绝对不是德国海军的对手,但占领胶州湾是必须靠陆军才可以,而且老相国在胶州湾经营了大量大炮台,晚生想我们还有一线生机……晚生打算在新军剿匪增强战力的同时,对胶州湾的炮台加强修缮、士兵进行训练,当然旅顺也是一样,德国人跨过半个地球来打胶州湾的主意,纵然兵强马壮但绝不利于久战,而且其陆军绝对不可能上万人,充其量一两千人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李鸿章听后点点头说道:“要是这么算的话,德国确实是无法占据胶州湾的……不过若是德国派到这里的舰队继续北上危机京畿重地,那该怎么办?!”   “根据各个列强国家的局事而言,英国和德国是绝对的死对头,英国维多利亚女皇在欧洲有个外号‘欧洲祖母’,可以说欧洲列强国家的皇室之间频繁的与英国皇室通婚,现在的德皇威廉二世就是英王爱德华七世的外甥。不过这种通婚并不能弥合列强国家之间的矛盾,德国现在正谋求在海上的利益,所以这对舅甥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谭延闿笑着说道:“所以晚生以为德国必须在短时间内突袭得到胶州湾,并且宣布占领,还要搞好其他列强国家之间的关系,因为德皇和英王之间的矛盾,德国只有寻求俄国的帮助,在其占领胶州湾之后立刻承认其占领行为……”   “你是说等待各国列强的联合干涉?老夫曾记得在甲午战争的时候,你曾说过列强干涉不足倚仗……”李鸿章有些疑惑地问道。   “先打打,然后再盼望列强各国联合干预。老相国也不是在力拒日本于鸭绿江畔之后,才等来了列强各国的联合干涉,甚至是武力威胁日本么?德国和俄国若是图谋旅顺或是胶州湾的话,那就必然是速战速决,如果在第一次攻击没有得手的话,那后面基本上就不会有割地的危险了,即便他们将战舰开到渤海湾也不行……”谭延闿自信地说道。   谭延闿转向旁边的周馥说道:“玉山先生是见过晚生训练的新军的,晚生相信即便是德国的陆军,数量上并不占优势,并且不知道这么一支军队埋伏在战场的时候,德国陆军也会栽一个大跟头——晚生在配置军队火力的时候,在炮营上的安排火炮的数量,几乎达到同等规模军队的一倍……当然德国陆军还会有他们的战舰保护,不过在通信并不通畅的战场上,他们是不会得到非常有效的支持的……”   李鸿章和周馥听后神色肃然,李鸿章是没有见过谭延闿练的新军,但是他相信周馥对新军的素质表述——周馥在大沽炮台演习回来后,周馥对谭延闿训练的直隶督标新军真是赞不绝口,他相信自己的老伙计的眼光。如果真的按照谭延闿的想法,一旦中德之间在胶州湾问题上发生意外冲突,那这么一支军队在对手不知道的情况下埋伏在战场上,对于德国陆军的伤害可想而知,即便对手被誉为世界第一陆军的德国。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这些不过是晚生对于列强与我大清未来一段时间的关系猜测,只是片面之言,老相国不必放在心上……”   李鸿章叹了口气摆摆手打断谭延闿的话说道:“组安,你也不用安慰我这个老头子,这点眼光老夫还是有的,试想现在德国人已经把人都派到山东来了,那应组安的话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组安,今天你来看望老夫也是别有所指的吧?说来听听……”   谭延闿的来意被李鸿章揭破之后有些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老相国……”   李鸿章笑着说道:“组安,你之才能乃是老夫生平仅见,不说远超那些年轻才俊,就是我们这些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看事情也未必比得上你……你虽然跟随老夫时间不长,但亦是从我门下而出,需要老头子帮什么忙,你尽管说来听听,只要言之有物老夫是不会拒绝的……”   谭延闿正了正身子双手抱拳对李鸿章说道:“晚生多谢老相国爱护,既然如此晚生也不再矫情……老相国觉得现在朝廷上下对于世界各国列强那个国家最为亲近?若是选择联合的对象的话,那该选择哪个列强国家?!”   “俄国!”李鸿章虽然皱了皱眉头,但还是非常干脆地回答道。   谭延闿又问道:“若是老相国来选择呢?!”   李鸿章额头上的皱纹皱得更深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俄国!”   “晚生尝读《战国策》,战国乱世七雄并立,有强秦,也有其他弱国……在晚生看来一本《战国策》就是一部强国与弱国的关系史,核心内容莫过于‘远交近攻’四字,秦国能够统一天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靠这四个字……纵观各国列强国家的地理位置,唯有俄国与我大清接壤……若是放在十年前还没有什么,因为俄国虽然和我大清接壤,但是它在图谋大清领土的同时也是非常担心远东地区它的力量太过单薄而为我大清所致……但是现在不同了,西伯利亚大铁路已经一天天接近海参崴,这也就意味着俄国的陆军力量在向远东延伸,首先受到威胁的便是大清的东北、蒙古、新疆,犹以东北最为危险……”谭延闿慢慢地说道。   “组安,你为什么判断俄国会对旅顺有所图谋,而不是胶州湾,而在此之前朝廷也应允了俄国舰队在胶州湾过冬,他们若是谋取胶东湾岂不是要比旅顺更为方便?!”周馥打断谭延闿的话非常尖锐地问道。   “玉山先生,咱们暂且先将胶州湾和旅顺哪个港口更有价值放到一边。假如俄国顺利占领胶州湾,那你说俄国该如何来保证胶东湾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战略优势呢?靠它的舰队?!”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论舰队俄国的海军永远也比不上海上老牌强国英国、法国,甚至连德国它都比不上,它最大的优势是在陆军,想要将陆军的优势发挥到最大,那就必须有铁路的配合。若是玉山先生是俄国沙皇,想要用铁路将自己在远东的殖民地连接起来,你会在胶州湾和旅顺之间选择哪一个?!”   周馥苦笑地摇摇头说道:“老夫选择旅顺……”   “旅顺!假如晚生没有预料失误的话,不久俄国就会向我大清提出这样几个请求——第一自然是希望俄国的海军舰队能够在冬天的时候前往旅顺军港过冬;第二个便是请求中国能够向俄国输出劳工,来帮助它修建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第三个……第三个很可能是希望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走向上通过我大清的东北……晚生可以预料朝廷对于俄国的这三个请求,除了第三个比较难以回复之外,其余两个肯定会立刻答应下来,不过第三个条件也可以用俄华互保压制日本的目的提出建立联盟来解决,相信大清是不会拒绝的,而俄国人的铁路很可能是不会选择朝鲜为出海口,而是在占据旅顺之后直接用铁路将西伯利亚大铁路连接起来,这样我大清东北就等于落入俄国人手中了!”   李鸿章将身体靠在牛皮沙发中,闭上双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对谭延闿说道:“组安,你希望老夫能够做什么?!老夫虽然还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头顶上还有个大学士的帽子,其实是已经不过问朝政了,眼下也正如组安刚才所说的那样,朝廷上下诸公对于俄国是抱有非常的好感的,因为俄国联合德法威胁日本,使得日本不能完全控制朝鲜,而你也是参与这件事的……现在又要调转船头防备俄德两国……这……这实在是有些太为难了!”   谭延闿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而是笑着对李鸿章问道:“老相国您现在可信俄国于我大清是否靠得住?!”   李鸿章摇摇头说道:“组安你都说得那么清楚,若是老夫现在还认为俄国人靠得住,那老夫未免也太过昏庸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只要老相国相信即可,朝廷其余诸公他们相不相信,晚生是不在乎的……”   李鸿章和周馥听后不禁有些愕然,对于谭延闿这句话有些摸不到头脑,而只有谭延闿才明白,如果李鸿章真的能够听得进去的话,那也算是挽救老李同学的晚节了。而只要老李真的相信俄国对于中国的野心,那以后还要继续主导中国外交的李鸿章,无疑会受此影响,在和俄国人打交道的时候多多防备一些,减少给予对方可趁之机,这也就足够了。   “没有足够的劳工,在东北过路继续纠缠不清——哼哼,我就不相信你这条铁路还能够修的多快?!”谭延闿心中冷冷的想到。   谭延闿明白西伯利亚大铁路已经置于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的掌控之下,有这么一个强力人物推进铁路工程,西伯利亚迟早要修到海参崴,这已经成为定局是谁都无法阻挡的。不过谭延闿却认为这条铁路能够修成是一件事,多会修成又是另外一件事——俄国现在已经是世界上领土最为广阔的国家,即便现在有没有失去蒙古的中国,其面积也是无法和它相比的,但是俄国人还是有一个致命的软肋,它可不像中国,它的人口和它无比广袤的领土不成比例。   西伯利亚大铁路这样一条连接欧亚大陆的铁路,据说在海参崴上车前往莫斯科,要在火车上渡过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才可以。谭延闿不知道自己前生在中学地理课本上的记述是不是真的,但至少说明一个问题——这条铁路非常非常的漫长,他无法相像靠这个时代的俄国,如果全是由俄国人来施工,那俄国的工农业是不是会面临崩溃的局面,要知道俄国在两年前持续了三年的大饥荒,调动如此人力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修筑铁路,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如果他没有相错的话,就像一次世界大战中中国向法国输送了大量的劳动力一样,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也是有中国工人参与的,仅靠俄国人自己来修筑显然是不现实,况且中国劳工的价格便宜,清政府的政治地位如此低下,就算劳工出现大量死亡,俄国政府也不会拿清政府的抗议不当一回事,更何况清政府未必会提出抗议!   “给西伯利亚大铁路来个釜底抽薪,这条铁路是可以修成,但是那要在很多年后……”这便是谭延闿对这条对中国构成巨大威胁的铁路的真实想法。   “今天来拜访老相国,晚生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寻求老相国代为解惑。”谭延闿避开了继续讨论外交政策,这种事情只要给李鸿章打个预防针就可以了,以后不管是俄国还是德国,或者是其他列强国家来打北洋目前几个重要军港的主意,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在陆上给予对手痛击——海上打不过你,陆上还没有这种可能么?只要让你短时间内不能得手,放在国际上就可以赢得国际干涉,就算再为不济终于导致不可收拾的结局的时候,自己奋力抵抗也不会落下百世骂名。   做为执掌北洋时间最长的李鸿章,谭延闿只是希望他能够听进今天自己对他的劝告,不要对俄国或是德国抱有太高的信心,若是李鸿章自己还是听不进去,那以后两人再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谭延闿既然已经决定抗争,以后事件发生后,他也用不着再往这里跑了。   “组安但说无妨,若是老夫能够说清楚的,决无保留!”李鸿章正色说道。   谭延闿听后也不再客气地说道:“光绪十一年六月(农历,公历是七月四日),福建按察使裴萌森主笔,与左宗棠、穆图善、张兆栋、杨昌睿联名上书《试造新式兵船疏》,除了总结了马江之战得失之外,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认为我们可以自造新式兵舰……”   李鸿章听后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慢慢地说道:“既然组安提起这件十年前的事情,能够弄到《试造新式兵船疏》那也肯定弄到了老夫所上的奏章了?!”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老相国明鉴,十年之事今日再谈当然不可能挽回什么,当年裴萌森和左宗棠的奏章上,那位也曾留下‘筹办海防二十余年迄无成效?即福建所造各船亦不合用,所谓自强者安在?!此次请造钢甲兵船三号,着其拨款兴造,惟工繁费巨,该大臣务当实力督促,毋得草率偷减,乃至有名无实……’之语,谁又能够想到十年之后那位才是造成北洋水师数年未曾寸进之人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而且那奏折上的朱笔批示是自己曾经下过苦功临摹的字体,谭延闿真的很难相像慈禧太后居然会做出如此深明大义的批示。在他看来以当时的中国工业基础,和军事水平而言,这份奏折和批示足以和当年李鸿章建议朝廷发展洋务的奏章相提并论,成为中国十九世纪最为伟大的奏章——从购买到购买重要部件组装,然后再到自己设计建造,这毫无疑问是最为正确的道路,而慈禧太后对这道奏章批示则是最重要的支持,日后这艘战舰能够成为福建马尾船政局的巅峰之作,并且成为北洋水师“八大远”之一的平远舰,这道奏章绝对是为平远舰的诞生在建造道路上扫清了所有的人为障碍——当然做为当年的反对者之一,李鸿章也是做为障碍被扫到了一边去。   即便如此,谭延闿对于慈禧太后的印象也没有丝毫改观——这个老太太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而且也是同样一个人,在批复完这道奏折之后的第二年,便开始想办法挪用海军军费。终于在三年后将阎敬铭换了坑得手后,北洋的军费开始流入颐和园,而北洋水师也就再也没有增添过一艘新式战舰,从而落后于自己的对手日本联合舰队。   “慈禧太后是有眼光,但这种眼光绝大部分都集中在国内政治斗争上,至于国与国之间的角力,她则显得迟钝的多,有很多事情都是靠本能来决定的——这道奏章很可能是慈禧太后的一种本能反应,甚至是一种隐藏的更深的政治谋略,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对外而是对内——北洋权重,南洋本来就和北洋不成比例,还经过马江之败更是无法和北洋平起平坐,使用淮系来治湘系,和使用湘系来制衡淮系,或是干脆使用清流来压制湘淮两系,这种手法都是慈禧太后的惯用权术。”谭延闿在心中想到。   其实如果单独的将某个时期慈禧太后对政务的决策单拎出来,谭延闿觉得这个在近代史上声名狼藉的老太婆还是非常英明的,但是如果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前后联系几年便可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所有的决定更多的是对内而非对外。几千年的历史使得中国以天朝上国自居,即便有两次鸦片战争之败,中国的统治者们依旧认为对内才是最重要的,这和近几十年来日本的发展轨迹相比,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鸿章淡淡地说道:“组安之意老夫明白,平心而论当时老夫确实是存了私心的,不知道这件事你和令尊商谈过没有?”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还没有。”   “你和令尊相互商谈一下吧,老夫也是身不由己,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也不是这么好做的,相信你现在也多少有些体会……说来‘小总督’之名已经都有三四年了吧,现在听闻令尊已经将政务全部交给你了,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为什么老夫当年会损南洋之利了……”李鸿章有些萧索地说道。   “晚生明白了……不过老相国,晚生以为中国买战舰是必须的,同样自己学着建造战舰也是必不可少的。日本在自造战舰上来说起始点是要晚于大清的,但是甲午海战中三景舰中就一艘是日本自造的,当然这艘战舰关键设备都是从法国进口的,而我们除了平远舰之外,近十年来就再无寸功了……”谭延闿见李鸿章好像是有些不愿谈论往事,便只好避开这个话题直入主题了。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组安是想要重新自造战舰了?!”   谭延闿说道:“汉阳钢铁厂已经开始投入生产,钢铁厂产出量除了供应卢汉铁路或是其他国内铁路修建之外,很可能会有多余的产量,但是国内除了铁路之外没有其他地方能够消耗的了这么多的钢铁,若是出口的话,日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老相国是清楚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晚生是绝对不会将钢铁卖给日本的,想来想去便只有造舰,造最先进的铁甲舰才可以用得了这么多的钢铁。”   “造舰需要人才,组安你想要怎么来找来这么多的人才呢?!”李鸿章问道。   “福建马尾船政!他们既然能够在八年前造出平远舰,现在福建船政局虽然有些散了,但人还在,有了这些人才加以重用不难再恢复以前的水平……晚生打算在旅顺船坞来再启自造新式战舰项目,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为其提供武器装备——现在江南制造局已经可以制造260、210、150毫米速射炮,还有310毫米舰炮,天津机器局为其提供炮弹,加上从汉阳钢铁厂定购钢材,这样一来我们需要向国外进口的部件将会大大降低,而成本也可以达到一个朝廷可以接受的水平。晚生曾经根据福建船政局建造平远舰的成本进行过估算,平远舰的建造费用差不多在五十三万两左右,如果舰炮和船体我们来自己建造,再同时开工建造两到三艘,充其量平均费用也就在四十万两的水平上,但现在晚生打算自造战舰的水平也会大大优于当初的平远舰,这也算是极为划算的了……”   李鸿章听后点点头说道:“甲午战争过后,朝廷有意重建北洋水师,当时老夫主政之时也是趁着军费较为充足的时候,购买了四艘战舰,以此为根基来重建北洋水师亦是可能……”   “老相国可能有所不知,日本向英国定购的新式战舰已经在去年开始开工建造了,这种战舰在英国称为‘君权级’战列舰,它拥有四门343毫米主炮,其火力异常凶猛。根据驻英公使龚照瑗的回报说这种舰炮发射的炮弹可以在四里地外打穿280毫米的克虏伯钢装甲……这种新型战舰是光绪十五年时英国通过的海军法案中的核心战舰,按照战舰的服役周期而言,至少在未来的十年当中这种战舰将会称为各个列强国家海军追赶的目标。试想这么一艘排水量超过定镇两舰之和的巨大战列舰出现在远东的海面上,北洋水师中将会没有一艘战舰是它的对手,而我们的对手日本已经定购了两艘,是以晚生以为中国不能没有这种战舰,虽然不敢说和日本一样多,但至少也必须有一艘才可以!”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的海防理论实在是太过老旧了,谭延闿没有干过海军,但是从入李鸿章幕府之后,他就生硬的将所有能够搜集到的海军资料全部啃了下来。而现在他也是非常注重自己在海军理论方面的知识积累,除了大量的翻译各国陆军军事著作的同时,他也没有放弃海军理论军事著作,在他的主持下马汉的《海权论》已经进入到最后的修订阶段,用不了多长时间将会整理印刷出版——武器装备上也许会要落后于老对手日本,但是最前沿的军事理论是绝对不能落后的,像马汉的《海权论》这样据说深刻影响了美国发展的一部海军著作,他是没有道理不抱持重视的。   “朝廷的八百万两重建北洋水师军费还在讨论中,定镇两艘巨舰当年共花费了三百四十万两,现在应该是还没有向英国造船厂询价,但估算下来亦不会少于四百万两……组安是想大舰购买,小舰自造?”李鸿章问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老相国所料不差,晚生正是这么想的。如果顺利的话,购买一艘英国主力战舰自造三艘巡洋舰,加上现在北洋自有的六艘主力战舰,而老相国在战争时期向英德购买的鱼雷艇过几日也要抵达天津,这样算起来这支舰队的实力已经远超先前的北洋水师了,如果日本想要抗衡这支水师的话,至少也要等四五年后,而想要取得绝对优势至少又是十年的时间……”   “十年?!”李鸿章和周馥相视苦笑:“若是当年朝廷能够继续拨款给北洋水师,那也不会酿成甲午大东沟惨祸……”   “老相国,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除了吸取教训之外,现在剩下来的只能是埋头苦干奋起直追了。好在朝廷经过这次战败之后并没有彻底消沉,八百万两重建北洋水师计划相对于现在西方列强国家越来越高昂的造舰费用,已经不大可能组成当年具有世界先进水平战舰所组成的北洋水师了。这笔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晚生以为要想达到最大的利用效率,只有先购买英国的一艘主力战舰,其他战舰我们想办法自己建造——我们不可能老是从列强国家购买战舰,甲午战争中各国列强谨守所谓‘中立’原则其实不过是根据战局的情况来搞平衡而已!”谭延闿有些气愤地说道。   “各国列强在甲午战争中不但扣留了我们的舰船,同时也是扣留了日本的战舰,这也应该算是严守中立了吧?”周馥说道。   “‘中立’?!战前所有的西方列强都认为日本的联合舰队实力虽然不弱,但绝非是北洋水师的对手——外国人对我们的信心可比我们自己高多了,所以他们所谓的‘中立’政策是偏向日本,想要保持这种现状不让我们有太大的领先。不过战争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列强们也不会食言而肥自扇耳光,不过却弄出来一个三国联合干涉日本的事件出来,即便是想利用日本抵制俄国势力南下的英国,在关键时刻也是出卖了日本,可见列强的‘中立’不足信,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而已,绝对不能做为依靠……”谭延闿解释道。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洋人是不可靠的,可笑朝堂诸公还视各国列强为依靠,就连老夫也是在这次吃了大亏之后才有所醒悟。老夫虽然退下来了,但福建船政局那边还有几个门生能够说得上话,若是组安有意的话,从那边借调人才还是设备,总归比较容易一些,然两江总督刘坤一与老夫不睦,能够帮上多少忙这就很难说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老相国能够在这上面说句话,就已经顶晚生奔波劳碌了。至于两江总督刘岘庄,晚生以为若是强调的话必然会引起其反弹,眼下重建北洋于南洋还有多多倚仗之处。家父常常教导晚生万事以和为贵,晚生以为没有必要为此小事得罪刘岘庄和张之洞,正好全国各地督抚都想要建立新式陆军,刘岘庄和张之洞也想要在这上面做出一些成绩来,与其强调福建船政局资源,倒不如和他们平等交换,大家各取所需,这样一来大家也可以皆大欢喜……”   “组安是想要借调新军训练军官来交换福建船政局?!这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周馥眼光一亮,立刻看出了谭延闿“平等交换,各取所需”背后的猫腻——谭延闿这不是帮刘坤一,相反想要将刘坤一和张之洞所建立的“自强军”变成另外一支直隶督标新军。   “真是兵不血刃啊!不动声色的就通过自强军将全国举足轻重的两个总督绑在裤腰带上,顺便还带上一个惟刘坤一惟命是从的闽浙总督边宝泉,天下总共才几个总督?更不要说他还有一个总督老丈人了!”周馥在心中立刻盘算到谭延闿手中所掌握的资源。   生活在湘系和淮系主掌天下大权时代的政治人物对于谭延闿这样编织出来的关系网多少会不屑一顾,他们都相信权力只有把持在自己人手中才是最安全的。不过谭延闿却不这么看,这样就像是在和朝廷玩一场恐怖平衡游戏一样,双方为了自身的利益,都是拼命的争夺权力,张之洞能够称为湖广总督并不是偶然,而是湘淮两系在湖广总督的斗争中被慈禧太后给算计了,才使得这么关键的位子在数十年间第一次没有掌握在湘淮两系任何一系手中。   谭氏父子也曾动过脑筋走曾国藩和李鸿章曾经走过的道路,通过同乡、师生的关系构建自己的势力网,谭延闿的大姐嫁给和湘系人物有很深关系的唐树楠的儿子为妻也是有着很深用意的。可惜这条路在谭延闿还是谭钟麟看来都是极为不现实的,而谭延闿一直都是信奉利益至上,同乡和师生的关系也许比较牢固,但并不是最佳选择,无论是湘系还是淮系都曾出现过严重的内斗,结果被朝廷给捡了便宜。谭延闿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政治潜力变成利益,将各路诸侯都给连接起来,无论是湘系还是淮系,或者是张之洞这样的逍遥派都给一网打尽,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哦?这样也好,不过看起来老夫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李鸿章微微笑道。   谭延闿躬身说道:“老相国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晚生还是希望老相国能够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一个是将重建北洋水师的八百万两费用尽快拨下,另外一个便是希望老相国能够支持晚生的自造新式军舰的计划。”   李鸿章点点头,谭延闿的话他明白什么意思——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正是李鸿章的力阻,福建船政局虽然在慈禧太后的支持下建成了平远舰这样的巅峰之作,但以后也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而平远舰这样的主力战舰则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拜别李鸿章之后,由周馥亲自将谭延闿送出贤良寺,在梅园的小径上,谭延闿停了下来转身对周馥说到:“玉山先生,北洋虽不是老相国所创,但北洋能够有今天,老相国二十多年来苦心经营功不可没。现在老相国虽然意境去职不再为北洋大臣,但是晚生以为吃水不忘挖井人,老相国的去职之后隐居贤良寺,生活大为清减,晚生上次来访就十分过意不去,只是因为事务繁忙未能亲至,这次拜见老相国也是来转达晚生对老相国这么长时间来对晚生的提拔教导之恩……”   说着谭延闿从袖子中掏出了二十万两银票,抓起周馥的手强塞在他的手中说到:“晚生若是直接交给老相国,恐老相国不会收下,这些完全是晚生双手所得,没有从直隶和北洋的公款上走过一丝一毫……日后若是老相国有什么需要,玉山先生大可提出来,只要是晚生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说完谭延闿便朝周馥拱手说到:“天寒地冻,先生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快回去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贤良寺外走去,纷纷雪花从天空中飘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资源交换   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礼将会给李鸿章以东山再起的机会,尽管他不会再有担任二十五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荣耀,但是甲午战争的失败使得中国对洋人和日本人已经产生了畏惧的心理,而李鸿章能够被俄国人指名成为唯一一个有资格前往俄国观礼的中国人,这其中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俄国只是派军舰到日本转了一圈就让日本屈服了,而泱泱中华却在朝鲜被日本人打得找不到北,这无疑给足了李鸿章东山再起的政治筹码。   这一次拜访李鸿章的主题谭延闿却只是对于俄国浅尝辄止,他重要的目的自然是要送出这二十万两贿银。假如有一天他非要和李鸿章站到对立面上,他也不希望李鸿章给他造成太大的干扰——根据他对李鸿章的生平研究,这个人很有人情味,也并不将政治对手摆在你死我活的水平上,只要你有才能或是对他曾经非常尊重,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李鸿章也会想办法放你一马——这个人非常有人情味。   显然谭延闿在某些方面和李鸿章非常的相像,他们都是不愿意和人你死我活的斗争,如非必要即便是占据了绝对优势也不愿意将对手赶尽杀绝。当然谭延闿比李鸿章更进了一步,他不会对什么人都是和光同尘,只要他有能力绝对会铲除他认为必须铲除的人。   在随后的一段日子中,谭延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老是顺着李鸿章走路,两人之间对于某些事务上的看法必然会发生很大的分歧,这一次来便是给对方打一个预防针,提前让李鸿章知道自己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对于满朝上下亲俄的潮流、对于中国自造战舰的方案……这些都是与李鸿章的本意不同的,尤其是中国自造战舰,这更是李鸿章以前千方百计抵制的,当然在那个时代这种抵制也给他本人和北洋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按照传统李鸿章是谭延闿的“老上司”,如果谭延闿不打招呼便开始进行自造战舰的活动,这会给人一种两人分道扬镳的感觉,前段时间他下狠手借清流之手狠狠的对北洋进行过一次清洗,他不知道李鸿章心中是怎么想,但是如果还是继续这么下去,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算全毁了。这是谭延闿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们的脑袋上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在随时找他们的麻烦——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翁同龢,而且在新建陆军问题上,翁同龢已经下手了,不过却被谭延闿搬出了他的死对头荣禄给击退了。   “日本现在执政大臣,多与我第一届出洋学生同堂肆业,岂中国学生资质尽出人下哉?盖用之则奋发有为,人人有自靖自献之思;不用则日就日就颓落,人人有自暴自弃之心。闻船政学生学成归华之后,皆散处无事,饥寒交迫,甘为人役。上焉者或被外国聘为办事,其次亦多在各国领事署及各洋行充当翻译,我才弃为彼用,我用转需彼才,揆诸养才用才之初心,似相刺谬。”   光绪二十一年,腊月十三日,闽浙总督在上呈给朝廷的《整顿船政局折》中颇为令人心酸的描述了过去几十年大清帝国海军人才培养的现状,到了今天已经不是用“惨淡经营”四字来形容了。《时务要闻》中用整整半本的内容来记述了中国在培养人才上数十年到现在的现状,指出了中国在培养和使用人才上的种种失误之处,同时也指出了“正如闽浙总督边宝泉奏折上说的一样,看到今日日本的执政者,反观他们的中国同学命运,除了个人资质上的问题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反思?!”。   《整顿船政局折》——边宝泉素来也有耿直之命,就是和他交好的刘坤一也被他弹劾过,不过刘坤一未必有什么惊世之才,但论胸怀大度就是李鸿章也是自愧不如,和张之洞一样的经历,边宝泉也成为刘坤一的好友,不过一直以来却没有什么出色的政绩。不过这道奏折也不仅成为他个人从政生涯来最有价值的奏折,同时和谭延闿的《新建陆军兵略折》并列光绪二十一年最有价值的奏折之一。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边宝泉这份奏折不过是谭延闿重整中国海军的第一步,刘坤一、张之洞和谭延闿在一系列问题上达成了重要的共识,包括江宁陆军学堂中的优等生会选拔进入北洋武备学堂深造,而北洋武备学堂二十名学生和直隶督标新军中的十名军官将会前往江宁,帮助训练自强军。做为交换,福建船政局的魏瀚、郑清廉、吴德章、陈兆翱、李寿田、杨廉臣等昔日福建船政局派遣前往英国、德国、法国学习造船的留学生全部向旅顺船坞集结。   这些人在十年前便已经是福建船政局的中坚力量了,正是他们的努力还有当年署理福建船政局的臬司裴萌森的支持,以平远舰为代表的全钢甲战舰才得以顺利设计、施工。谭延闿不需要他们重新完全设计一艘战舰,在这个时代军事科技还没有完全被封锁,中国在向英德等战舰制造业发达的列强国家定购战舰的同时,连带战舰的设计图纸也被附送过来。谭延闿需要的是和君权级配套的高速巡洋舰,北洋水师以前的八大远战舰在技术上是有些过时,但这些设计图纸对他们还是非常有启发的,谭延闿需要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化这些图纸,按照他的要求来设计巡洋舰。   随同这些技术骨干前往旅顺船坞的还有大量的工程设备和原福建船政局的熟练技工,而且谭延闿还通过伍家和福布斯家族的关系,从美国和英国购进了一批比较先进的造船设备。而现在的旅顺船坞也不能满足他的需要——旅顺船坞还需要改建,而且他出于节约成本的需要,也要对现有的旅顺船坞进行扩建,以保证能够满足三艘排水量两千吨到四千吨战舰同时建造,仅此一项,谭延闿从直隶的账面上挪用了五十万两银子,这都快要相当于一艘平远舰的价格了。   谭延闿对于人才的渴望在外人眼中已经到达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他在福建船政局的帮助下,四处寻找福建船政局送出的三批海外留学生。因为最后一批海军留学生也已经过去了五六年,正如闽浙总督边宝泉在奏折中所说的那样,他们学成归国之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被福建船政局所吸纳,绝大多数人都有像詹天佑那样的经历,只不过是将詹天佑的经历调个个而已——以前铁路的弄去干海军,学海军的干翻译。   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刘坤一和闽浙总督边宝泉心中非常清楚,想要重振福建船政局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眼下全国流行的是兴办新式陆军,相对于海军这种白银军队,新式陆军有消耗少,见效快等优点。在政治上当然是办陆军比办海军更容易出成果,尽管心中有些不情愿,但现在除了北洋之外,放眼全国还真的没有那个省能够玩得起海军,而谭延闿话也说的漂亮,表示如果旅顺造船计划推进顺利的话,将会提供给南洋炮艇、鱼雷艇甚至是平远舰那个级别的巡洋舰。   在张之洞的穿针引线之下,刘坤一和边宝泉终于痛下决心将福建船政局来给大搬家,只要旅顺那边有需要的便从福建船政局这边输出。一方面可以为以后谭延闿开出的“军舰期票”提前投下本钱,到时候也好参加谭延闿的“战舰分红”;另外便是寻求北洋陆军的支持,谭延闿的两次大沽炮台演习,使得直隶督标新军的名声大振,不仅国内的各个洋文报刊争相报道,就是在西方列强国家中也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一时间谭延闿训练新军成为举国上下一致的呼声,直隶督标新军也成为各个有心训练新军的督抚寻求支持之所。   甚至在甲午战争中将淮军打得找不到北的日本陆军,在直隶督标新军第二次演习之后,弄清楚了具体情况,立刻给陆军拨发了特别财政拨款,日本也要大力训练新式陆军,以增强其陆上的战斗能力。一时间日本的海陆军费又再次创下新高,达到了两千七百万两白银之数,这已经相当于日本财政收入的五成,若不是日本获得了三千五百万两的战争赔款和在朝鲜缴获了大量的陆军武器装备,这个军费数字恐怕会要重现1892年日本百分之四十比例的军费弄得国家财政捉襟见肘的状况。   日本在军费开支上的巨幅增长,谭延闿和他的幕僚们也注意到了。虽然谭延闿不认为日本有能力在短期内在海军优势并不明显的情况下再次发动战争,但是他也希望能够利用日本的军费开支来刺激大清帝国的统治者们,让他们意识到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   “日本现在也是在虚张声势,在军费上这个弹丸小国毕竟还是有着先天性的劣势。尽管它现在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朝鲜,但是想要让朝鲜的资源为日本所用,这还需要过列强那一关,只有在朝鲜的南部它才说话算数,在煤铁资源比较丰厚的北方,那里是各国列强的势力圈……父亲不用担心中日战争会在短期内再次爆发,当然中日之间必然还会有一战,不过这一战绝对不可能在四五年之内开打……”谭延闿自信满满的说到。   谭钟麟已经将所有政务都交给了谭延闿,如果中日战争爆发首当其冲的还是北洋,这关系到自己个人荣辱的事情,任谭钟麟一直稳坐钓鱼台,还是心中不大放心,所以在得知谭延闿用自己的名义上书朝廷请速拨重建北洋水师军费和新建陆军军费的时候,他将儿子叫过来仔细的问清楚。   “闿儿,这么说来你那道奏章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谭钟麟在听过谭延闿的解释后也放下心来。   甲午战争使得一直高高在上的大清帝国第一次认真的正视了它的恶邻,朝廷从上到下一下子从往日对日本的傲慢,变成了畏惧,由此甚至有些敬畏的感觉,将日本视为和西洋列强一般,连称呼上都变成了“东洋”。谭延闿却不一样,他从来都是对日本保持极高的警惕性,也不高看日本,也不会去轻视日本——不远的未来欧洲势力将会大规模的向本土收缩,而日本便是中国唯一的敌人。   谭延闿可以不用在乎胶州湾,但绝对不能没有旅顺和威海,那里不仅是北洋水师的老巢,同时有着良好的工业基础,只要稍加改善,便可以建造大型战舰,这些都是对付日本人的资本,他不能丢失。不过朝廷可没有谭延闿这样的心态,也许有些人也如同他一样看到日本在短期内无再战之力,但他们的心态已经大大失衡,甲午一战已经将他们最后一点可怜的胆子也给吓破了。   “无论是在新建陆军还是在北洋水师重建问题上,朝堂上始终都有不同的声音,当然这些人主要是翁同龢周围的一些人,他们不愿意看到李鸿章走后,北洋的实力依旧保持下去,瓜分北洋才是他们所要做的。孩儿交好荣禄这才使得新建陆军的费用一直没有受到为难,但是自从去年就要开始的重建北洋水师的拨款,到现在也还没有定下来,这与翁同龢的左右活动是分不开的……这次日本军费扩张给了孩儿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只有用日本来刺激朝廷,才可以彻底扫清翁同龢的影响,那八百万两的北洋水师重建费用才可以拨的下来……”谭延闿笑着说到。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其实朝廷上对于重建北洋水师还是比较稳固的,翁书平等人不过是一时得势,时间一长他们也是无法阻挡朝廷拨款重建北洋水师的……不过快点总比慢些强,李鸿章操心一辈子的北洋水师,反倒是步军无论在花费上还是在时间上都要比水师快得多,造建成了也好免去日本的窥伺……”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老头子的身后,为谭钟麟捶背笑着说道:“军费这边的事情,孩儿觉得应该是要差不多了,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西边那位园子也建好了,相对海军军费这边就少了不少侵蚀,只要朝廷的拨款及时,用不了四五年建立一支规模超过日本的舰队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日本国小所出有限,一年的财政收入顶天也就是不到五千多万两的样子,同样是拿出一千万两,日本承受的压力远比我们要大得多……孩儿已经给英国的公使龚照瑗发电报了,希望他能够在英国那边接洽一下造船厂,看看定购英国主力战舰的价格如何,并且也要联系赫德等人,两相比较等拨款一下来就开始定购战舰。主力战舰这件事已经是不能再拖了,在这上面日本人可是先比咱们走了一步……”   “为父知道你有大志,不过为父已经老了,撑不住很多折腾,这仗还是不要轻易的打……这几年内如果为父身体还算可以的话,这直隶总督的位子为父还可以多坐几年,也足够你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发展时间……”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谭延闿听后手稍微顿了顿,然后又恢复以前的频率继续为老头子捶背,一边说道:“孩儿以为现在最大的软肋便是在于孩儿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这在一些保守派人的眼中终归是一大弱势,当然孩儿年轻也是一大优势……若想真的能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像李鸿章那样任他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这实在是太难了,孩儿以为在这两三年内也许可以获得这样的机会,但是这些机会都是要打仗的,并且如果我们不打仗,那就要割地赔款,旅顺、胶东湾这些事情孩儿已经向父亲汇报过了,过几天孩儿将会带上直隶督标新军中的一部混合新建陆军一部前往旅顺,在迎接新的战舰到达旅顺正视交付给北洋水师使用,另外也是让新军对旅顺的地形有所认识,并且以后每年都会有几次前往旅顺、胶州湾、威海卫、大沽炮台等地进行演习……” 第一百四十章 阴影   “这就是你常说的以打促和?!”谭钟麟微微笑了笑说道。   “有些不一样,这是展示我们手中的实力,不管是对洋人还是对朝廷中某些与我们作对的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手中的实力够强,洋人就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他们除了军舰之外,在陆军上不可能一下子派出上万人的军队,这对于他们来说负担实在太过沉重,而影响也是实在够坏,毕竟它们是在隔着半个地球来和我们打仗……况且只要我们手中的实力够强,朝廷中的某些人肯定会援引我们为外援,到时候不愁朝中没有人不给我们说话!”谭延闿轻轻的捶打着老头子的后背。   谭钟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是不用怕洋人,但是就怕朝廷怕洋人啊!”   “洋人寻衅我必还击,战场上的输赢是一回事,敢不敢回击又是另外一回事。假设今天俄国人来抢占旅顺,我自然是不能束手待毙,哪怕拼尽新军我也誓死保住旅顺不为俄人所占,这是大义……若是朝廷在洋人的威压下退缩,割地赔款则是朝廷失德,其中曲直自然有后人去评说,我们又不是李鸿章,这千古骂名是绝对不能落到我们的头上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一身骂名啊!”谭延闿静静地说道。   谭钟麟挥挥手示意谭延闿停下来,整个人都靠进牛皮沙发上,两眼紧闭沉默了半天,在总督府的电灯光下,谭延闿看到父亲满头华发,岁月的刻刀在他的脸庞上划出了一道道沟痕——“他已经老了!”谭延闿心中不禁的涌起这样的感觉:“老头子能够在这种事情上支持自己么?!”   “闿儿,你有多少把握能够打赢这些列强?!”半晌后,谭钟麟睁开眼睛,精光四溢地看着已经坐到他对面的谭延闿出言问道。   “这就要看列强对于获得领地的意志有多强烈了……不过孩儿以为一旦我们能够从英国人那里得到一两艘君权级战列舰,加上孩儿的自造战舰计划能够得以顺利实施,那各国列强基本上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当然以孩儿的估计,各国列强动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目前山东出现的德国人身影就已经说明列强国家已经开始着手想要在中国合适的地方圈地了!在北洋水师还没有完全重建之前,孩儿只能够力保陆上战争不会输给列强,至于海战则是五五分成……”谭延闿回答道。   “就凭现在北洋水师的那几条战舰?”   “只要列强的战舰没有将北洋水师堵在军港里,那孩儿会下令北洋水师在海上伺机袭击入侵国的商船!”谭延闿坚定地说道:“想要在中国圈地的列强国家首推俄国和德国,尤其是德国,俄国自有领土广袤无比,但是德国的领土即小不说,还没有多少海外殖民地,英国人是不会开这个头的,只要我们坚定的抵制了德国或是俄国,那英国也就不会再出手……父亲,这种割地的事情,一旦开了口子,日后想要弥合就很难了,今天我们能够将一个列强国家挡在门外,这也就震慑了其他列强国家的不轨之心,毕竟陆地是要靠陆军来占领的,就是俄国在左宗棠收服新疆之后,甚至还担心中国会图谋它防守薄弱的远东领土。可见海军不是问题的关键,除非我们的海军能够有实力震慑列强,否则剩下来的还是要靠陆军的抵抗决心来向列强表明我们的态度!”   谭钟麟听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为父去年接任这直隶总督的位子后,就是担心洋人会趁着甲午战败,朝廷式微之际来强行割占领土。不过当时俄国联合德国与法国共同威慑日本,原想它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不轨之心,只是近来你一直劝说不可轻信俄德,为父不能说你这种判断是对的,但也绝对不是错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左帅曾留下‘湖湘弟子满天山’的佳话,总不能在为父身上出了割地卖国的帽子,不然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家乡父老?!闿儿,就先依你的意思去办事,就像你说的那样,割地是朝廷的事情,但是打不打却是我们的事情,总之这个卖国的帽子我们是不能戴的!”   谭延闿听后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躬身说道:“孩儿谨遵父命!”   宽广的海面上,两艘快船正在结队航行,这便是李鸿章在甲午战争期间被扣留的飞霆和飞鹰两艘鱼雷猎舰了,这两艘战舰先后到达了天津港,由唐伯文验收后,谭延闿带着一行人乘坐这两艘快船前往旅顺,顺便途中也好对这两艘北洋目前航速最快的战舰实地感受一番。事实上北洋水师航速最快的船并不是这两艘鱼雷猎舰,而是更名为海圻的白朗古·恩喀拉达号铁甲舰,四千五百吨的排水量最高航速可以达到二十三节,这可不是飞霆和飞鹰所能够相提并论的,不过这两艘鱼雷猎舰在北洋现存的鱼雷艇中算是最快的了。   已往每年这个时候,北洋水师的主力战舰都会前往闽浙、香港或是南洋避冻,不过这一次谭延闿是代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来巡视北洋水师,所以所有的战舰没有南下,而是留在了旅顺等待谭延闿的检阅。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战后视察北洋水师,对于北洋水师谭延闿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毕竟这支水师是中国海军历史上的一大悲剧,就算现在逃过了甲午一劫,他必须服从现实利益做出了先陆军后海军的决策。   对于北洋水师的好感归好感,现在的谭延闿已经能够非常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极为现实的世界,而他也不能凭自己的个人喜好来优先发展海军,现在的北洋水师内部也有很多问题急需要解决。若不是因为重建北洋水师计划刻不容缓,新式陆军筹建上谭延闿已经有了足够的本钱,他现在还是不想来看北洋水师的。   “子瑜兄,怎么样?还习惯么?!”谭延闿钻进船舱,对正站在驾驶员身旁的萧轩笑着打声招呼。   谭延闿有意识的让飞鹰舰以最快的航速行进,以检验这艘鱼雷猎舰的性能,飞鹰舰和飞霆舰排水量一个是八百五十吨,一个是七百二十吨,它们与同期到达中国装备南洋的四艘鱼雷艇相比,个头大上了七八倍不止,而且因为安置了大马力蒸汽动力系统,它们的航速也极为恐怖,都能够达到二十二节。据谭延闿所知,这两艘鱼雷猎舰的动力系统输出功率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先前北洋水师的某些排水量在两千吨的战舰,加上它们的武器系统,可以说它们已经算是驱逐舰级别的战舰了,不过这个时候可没有驱逐舰这种叫法,而是叫鱼雷猎舰这种让谭延闿感到有些绕口的名词。   这个时代的战舰性能还并不可靠,长时间的以最快速度行进对于战舰的动力系统损害极大,甚至半路抛锚都很有可能,所以除非是在战斗中或是新船海试,基本上都是以很低的巡航速度前进。在谭延闿进入船舱后,舰长便下令降低速度,谭延闿明显地感到船舱内的噪音大大降低了。   “以前不是没有坐过船,也上过战舰,但是能够跑这么快的战舰真的是很少有……记得刚到德国那会,在德国的港口上就曾看到过巨型战舰,那会还在想如果将战舰上的大炮拆下来和陆军配合作战,那么就算有再坚固的城墙也照样会轻易攻破……”尽管船上还有些不稳,但萧轩还是站直了身体回答道。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拍拍萧轩的肩膀说道:“现代铁甲舰之间的海上战争,120毫米都不算什么了,像定远舰上的主炮口径可以达到三百多毫米,列强现在最厉害的战舰舰炮口径甚至可以达到三百五十毫米出头。相比之下陆军所使用的大炮口径确实是小了些,哪怕就是这艘飞鹰舰的舰炮口径都能够达到104毫米,这比我们所使用的行营炮也要大上许多……”   “即便是行营炮对我们而言也是太过笨重,在直隶还好些,若是在福建那样的多山地区,这样的行营炮用来防守还没有问题,若是进攻肯定是个累赘!”萧轩说道。   “步兵火力支持方案中,我已经派人着手去研究新的武器了,天津机器局方面给我的回话,手榴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研制成功。这东西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难度完全可以做到,至于我和你曾经说过的步兵便携炮可能要多等上一段时间才可以……”谭延闿安慰地说道。   “上次先生曾对我说过以后要做好和德国交战的准备,难道就是指旅顺口么?”萧轩指了指前方海平面上隐隐现出的陆地问道。   谭延闿摇摇头回答:“不是这里,但是你们也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北洋海防范围很大,其中有价值的港口也不是旅顺一个,还有威海卫、胶州湾、大沽口……去年根据情报有一队德国人正在山东胶州湾附近活动,这可能是德国强占胶州湾的先兆……我们剩下的时间并不多,子瑜兄你训练军队的步伐可要加快,不要被你的老师给打垮……”   “那我们将会面临多少敌人呢?”   “陆军不会太多,就数量而言他们远渡重洋来到远东,如果步兵数量过多对他们而言不仅军事保密上更加困难,同时也不具备这样的后勤条件。能够保证局部上陆军优势强过我们的,在远东也只有英国和日本有这个能力,最近几年日本是不可能和我们发生什么太大的战争,而英国还顾忌着自己的面子,只有等别的列强下手它才会跟进……当然人家陆军虽然不算多,但有海军助阵是肯定跑不了的,所以只有将敌人放进来不让他们的舰炮有发言能力才可以,这也就给你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两人正说着,飞霆和飞鹰两艘鱼雷猎舰也越来越靠进陆地了,有两艘大型战舰就停泊在旅顺口外围,其中有一艘就是大战过后幸存下来的镇远舰,现在仍然做为北洋水师的旗舰。论火力经过改造后的镇远舰依旧是现在北洋水师之冠,只是航速依旧要慢于海圻等四舰,但也达到了十六节,这比以前的速度已经好上太多了。   “子瑜兄,你知道么,自从李鸿章督办北洋水师以来,整整二十年间北洋水师总共花费银子达到三千五百万两左右,甲午一败人家都说以前的北洋水师算是全完了。其实外在的军舰是好说的,就像你看到的那两艘军舰其中的一艘,就是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购买的,但是随着这四艘战舰的到来,中日海军的力量对比一下子又回到了开战以前,不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你知道为什么么?”谭延闿看到从镇远舰旁边有一艘小汽艇正在向这里驶过来。   “人才!再好的战舰也需要人来驾驶,据属下所知诸如刘步蟾、邱宝仁等这些第一批从福建马尾毕业并且远赴英国留学的海军将官,几乎都在甲午年的几次海战中就义了,没有这些人才再好的军舰也没有用!”萧轩很快的便做出了回答。   “不错!人才,就像我现在训练新军一样,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新军的主要将官和你一样几乎都是我在福建训练的第一批总督府侍卫队出身的军人……北洋的暮气已经积重难返,现在主掌北洋的人是家父,但实际上做事的人却是我,我将你们吸纳进入北洋,就是为了给北洋带来新的活力,可惜你的大部分同学还都在德国继续学习,而且也都是干的陆军,没有海军人才。这北洋水师要想真的将这些战舰发挥出原有的作用,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若是列强真的打这些军港的主意,很可能这北洋水师是帮不上你们什么忙的……”谭延闿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船舱,留下萧轩在那里独自思量。   直到等上镇远舰后,谭延闿才知道旁边这艘比镇远稍微小了些的战舰是已经更名为海天舰的卜拉德舰。以谭延闿的审美观念,无论是镇远舰还是比较先进的卜拉德舰,这些战舰的外形都是“很丑”的。在前生的记忆中,后世大型战列舰光是在外形上就不知道比它们好看多少倍,主要还是后世的战列舰外形非常“干净”,布局也是极为对称,不像现在的战舰,像镇远舰这样的主力舰上光是舰炮口径就有五种,分布也是东一个西一个的,毫无规律可言。   在等上镇远舰后,一高一矮两名穿着北洋水师高级军官装的军官走上前来,谭延闿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稍微矮小的人正是后世历史教科书上印着的悲剧英雄——邓世昌,毫无疑问另外一个稍高一些的人就是现在的北洋水师提督林泰曾了。   林泰曾和邓世昌向谭延闿行礼,谭延闿也向他们回敬由他发明的陆军行礼——海军一直都是国际性兵种,北洋水师的将官们都是留学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高才生,对于海军礼节自然不会陌生,而琅威理以总教习的身份为北洋水师服务的数年中,也进一步训练了北洋水师关于海军礼节。不过陆军却没有自己的礼节,当然传统的下属见上司的时候,要行单膝跪拜礼,显然在陆军还海军见面的时候,这种礼节并不合适。   不过此时的谭延闿对于自己能够见到邓世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这几年来见面的人都是李鸿章和张之洞甚至是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这样的角色,他早就对历史名人没有什么感觉了。当然邓世昌和他们不同,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邓世昌是悲壮的民族英雄,也是中国海军的一个标志,可是在命运边缘挣扎的谭延闿已经变的有些麻木了。   谭延闿只说了一句:“我们回港吧!”说完便错过了两人走向舰首——只有站在那里,他才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北洋水师的存在。   整个会面的气氛就如同这冬末的海上天气一般,显得非常阴冷,沁人骨髓,镇远舰上的水兵们都站的直挺挺的,而走向舰首的谭延闿阴沉的脸色让所有的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给本来应该迎来两艘先进鱼雷猎舰这种属于高兴时刻的北洋水师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威棒   在议事大堂中,谭延闿居中而坐,北洋水师所有大小舰船管带都聚集在此。从甲午战争过后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谭钟麟继任北洋大臣之后,他们父子二人从来没有去过旅顺或是威海卫这北洋水师两大基地,而北洋水师能够在这一年中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元气,这都还是李鸿章在位之时所安排的。谭氏父子这种做法,无论内外都在猜测谭氏父子是不是对海军一点兴趣都没有,直到最近一段时间,从福建马尾船政局先期到达的各种人才和他们所带来的设备,极大充实了旅顺口的“软实力”,这才让内外感觉到谭氏父子似乎开始要对北洋水师动手了——“这种动向很可能是正面的、积极的……”《北华捷报》上这样猜测。   更早些时候,天津机器局的总办唐伯文在去年段修复战舰末期的时候,便派人开始在旅顺要塞周围勘测地形,大量兴建厂房,甚至还对旅顺要塞的炮台进行勘测。当时唐伯文就对北洋水师的将领们隐晦的提出,信任的北洋大臣将会进一步加强旅顺要塞的防卫力量和船舶修理功能,甚至很可能会选择这里进行船舶建造。   在福建马尾船政局的人马一到,谭氏父子的造舰意图就更加明显了,这即让北洋水师感到兴奋,又多少有些失落——中国的重工业根本还在起步阶段,在英国学习数年的那些海军将领看来,在中国造舰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甚至还得出造舰不如购舰的结论。一旦旅顺开始自造战舰,那就意味着将来他们将驾驶中国的战舰来保卫海疆,这本是应该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深知中国造舰水平的北洋水师将领们却对此非常不乐观。   “这次本官奉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督之命前来巡查北洋水师各舰和旅顺口要塞,虽然尚未细细走访,但本官在来之前得到了一些东西,希望大家坐在一起来看看……”谭延闿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萧轩等几名陆军亲兵便将手中的一叠簿册按照顺序分发下去,转了一圈下来除了邓世昌之外,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领到了一本或薄或厚的册子。   谭延闿这几年也许别的本事没有长进,但是他却训练了一支高效可靠的查账队伍,这支查账小分队不仅查账利索,还精通刑法,里面既有多年为商行服务的老账房,也有衙门口中精于闻讯行刑的老衙役。在谭延闿的强势介入之下,这支小分队如鱼得水,只要他们想要找出某人贪墨的证据,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北洋水师在历史上是一支悲壮的舰队,可是谭延闿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威海卫的海军基地,谭延闿就已经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了,丁汝昌等北洋将领都在那里有产业,丁老大的产业格外多,几乎市面上四分之三的赌场、妓院、酒馆都是租用他的房子,每年的收益居然十分可观。丁汝昌自尽,谭延闿自然也就不能对他的过去太过追究,那是翁同龢等人的事情,但是这笔遗产必须要交还给北洋,成为重建北洋水师的基金——整个刘公岛上所有的赌场、妓院都是非法的,这更给谭延闿一个借题发挥的空间,关门大吉是不能算完的。   这些敢在海军基地里开窑子和赌场的人自然是富得流油,敢开烟馆的更是大有身家,整个搜罗一圈下来,抄家无数,居然也弄到了两百多万两银子——北洋水师的军饷还是非常优厚的,而北洋水师的官兵几乎常年都在海上,生活空虚的自然是要命,一上了岸吃喝嫖赌抽无所不为,北洋水师的军饷大半部分倒是都进了这些烟馆、赌场、妓院和酒馆之中。谭延闿可不管你清白不清白,在这上面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开业数年也好,刚刚开业也罢,只要你的手伸向了刘公岛,那结果只有一个——抄家!   事实上从借文廷式的折子开始发难,到后来清理威海卫海军基地,最后一直到追究丁汝昌、刘步蟾、邱宝仁等在海战中战死将领财产,还有就是方伯谦这样的没有死但已经疯了的特例,总共折腾下来谭延闿的“特殊基金”已经达到了四五百万两之巨……   有时候谭延闿也都在自嘲“历史是由人来书写的,不过写历史的人都会根据自己的需要来书写历史”,这支悲壮的舰队背后,却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黑洞,这不是历史的嘲笑还能够是什么?!那些已经悲壮战死的北洋水师将领中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他们有时候更适合去经商——方伯谦就是其中的一个非常显著的代表,他利用当管带的权力完成了最初的资本积累之后,便开始开脱自己的商业,他开的当铺、米庄、钱庄、布庄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居然有二十多家店铺。他们的老大丁汝昌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刘公岛的产业都和他有关系,至于刘步蟾等人经商没有方伯谦这么出色,但是也有很深厚的家底。   “如果方伯谦等人能够把经商的本事用在打仗上,就是有十个日本联合舰队都不够他们瞧的!”谭延闿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到。   也难怪谭延闿对于这些“英雄们”的气愤,刘公岛这么多“黄赌毒”加在一起才不过两百多万两银子,而这些北洋将领们居然能够通过最原始的资本积累之后,再去经商发大财,先前他们通过各种合法或是不合法的手段捞的银子已经增长了好几倍。这种经商的手腕,就是打死谭延闿也学不来的,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一个卫汝贵就让刘坤一抄出几十万两家财,而海军将官按照理论上讲,怎么也比陆军将官有钱的多,这么算下来,他们捞银子的本事可能会比卫汝贵要差点,但是通过经商使得资本增值的手段却无比高明。   其实清理北洋水师相关人员所获得的银子,也足够重建北洋水师的启动资金了,这些银子足够购买定镇两舰外加一艘致远舰的价钱了。不过谭氏父子却深深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尽管他们并不打算将这些银子归入自己的荷包,而是将这些银子实实在在的用在北洋身上,但是一旦北洋表现的这么富有,那以后谭氏父子该怎么办?!   北洋大臣权力是大,但定购大型战舰这种事情还是需要由朝廷来最后拍板,南洋大臣刘坤一就是想购买四艘九十吨的鱼雷艇,也要事先给朝廷上道折子的。如果北洋表现的太过凸出,先不说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些什么,若是因为北洋富有而引来有些人的窥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李鸿章给北洋留下的那一千万两在朝中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恭王奕訢是知道的,但他却明白李鸿章的苦心也不会说出来,数年前原户部尚书阎敬铭就是因为消息守护不牢靠,而被狗鼻子给闻到肉味了,招致数年心酸理财才攒下的八百万两银子变成了颐和园的山山水水。   谭氏父子对于这笔银子的看法是细水长流,谭延闿将这笔银子存入了上海的法兰西银行生息,当然也不光完全是生息,同时也是抽出一部分用于其他地方——旅顺要塞的勘测地形,建设厂房,翻修船坞等费用,就有十五万两特别基金在内,其他诸如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等兵工厂的日常运转和购进新设备,这里面都份的——可以慢慢的花,但绝对不能一下子全露出来!   “政治只讲求最大效益!”这是谭延闿在这几年抄家过程中所总结出来的要点,也因为如此碰上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不过在“清理”刘公岛的时候,他的查账小分队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刘公岛上除了“黄赌毒”之外,还有一些“张记”煤店等专门为北洋水师服务的店铺……   整个议事大厅中没有半丝声响,虽然是冬末,但是在议事大厅中却冷得让人窒息,而环坐的众多北洋水师将领的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谭延闿给他们分发下去的簿册对他们而言杀伤力巨大。不过除了跟随谭延闿而来的陆军将官亲兵之外,议事大厅中还有一个面色非常坦然,他就是那个悲壮英雄邓世昌,所有的北洋水师将领,包括最近一年内刚刚被提拔上来的将领,他们也都开了类似“煤店”这样的店铺,可是唯有邓世昌没有开。做为一个老北洋,邓世昌十年如一日的这种作风,让谭延闿冰冷的心多少有一丝暖意。   谭延闿轻轻的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若是放在平常根本就听不出来,但是在这空旷寂静无声的大厅中,那手指敲击的不是桌面,而是在座北洋水师将领们的心脏:“别都装哑巴了,说说看!大家可能也都知道,我本人也有不少产业,说到底大家都是经商的,各位有没有除了煤店之外的发财生意?大家坐在一起也好交流交流!”   所谓“煤店”,就是北洋水师战舰的管带们或是让家人,或是找个可靠的商人在海军基地开设煤店,各舰将领都有自己的地盘,本舰日常消耗用煤、棉纱等消耗品都是有相当大的自主权,这也就给了他们机会。一家这样的小煤店视其靠山的战舰大小而定,有些鱼雷艇的管带干脆自己也就不费那事,直接找上平时交好的主力战舰管带,从他们的关系那里买煤等消耗品,或是月结、或是季度结,总之不会亏待了自己。谭延闿给这些北洋水师将领们分发的小簿册就是这样一个账本,谁和哪家店铺的关系非常清晰明了,这样的店铺一年少则七八千两银子,多则数万两银子。小店铺不过就是比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的皮包公司要好点,多少还有个门面,通过以次充好,或者是以成交数额两成实际送货等方法,来谋取利益,一开始谭延闿还不相信一个小煤店居然这么赚钱,但是想想他们的手段也就释然了。   “怎么还都不开口?!人家黑心地主还知道大斗进小斗出,你们这些人连这道面子上的手续都给省了,比那些黑心地主还黑心!”谭延闿猛地拍案而起愤怒地说道。   也许是用力过大,谭延闿身前的桌子居然被他一下子给拍成了两半变成一堆木屑,巨大的声响让那些低头不语的将领们身体猛地一阵,这才抬起头来用茫然的眼睛看看议事大厅中的情况。   林泰曾首先站出来单膝跪地颓然说道:“属下该死!属下糊涂!愿听凭大人发落!”   林泰曾带了个头,又有十数人站出来跪在地上表示认罪,整个大厅中除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邓世昌之外,其他的北洋水师将领基本上都跪在了大厅中央的空地上。   “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每人三十军棍!”谭延闿一挥手,在议事大厅周围的亲兵们便涌了上来,将跪在地上的众多北洋水师将领都给非常利落的绑了起来,他们的脸上不过是一片死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反抗或是声辩。   整个议事大厅的门已经关了起来,却没有人想到这里已经变成了行刑之地。在“噼啪”的军棍声中,谭延闿从沈静的手中接过已经被收拢起来的簿册,萧轩则派人将一个火盆放在了大厅中央,正对着行刑中的北洋水师将领。谭延闿坐在火盆前,面无表情的将一本本簿册慢慢的扔进火盆中,这让所有的北洋水师将领都感到非常意外,尽管谭延闿的亲兵将军棍打得非常狠,但是所有的北洋水师将领都抬起头看着谭延闿。   “甲午一年,从牙山到南大洋,最后到大东沟,北洋水师二十余年苦心经营之精华,尽皆葬送!今天打你们的军棍或许有人不服,但是在我谭延闿手下做事首要一条便是手必须要干净!谁家里面都难免会碰上些为难的事情,不过你们可以找我……你!林履中!我记得当年你是拿着你姐姐出嫁的钱当盘缠考取了福建马尾船政学堂,甲午南大洋一战,你也是条汉子,敢驾驶战舰与敌共亡,这份胆气令在下非常佩服,可叹……可是北洋水师乃国之柱石,岂能容得了你们蚕食?!若说甲午一败涂地,不如说是我们被自己给打倒了!”   在前面正在挨军棍的林履中听后泪流满面,在他呜咽的声引动了其他水师将领,议事大厅中林泰曾、叶祖珪等老北洋八大远战舰的管带们都泣不成声。就连素有“铁面”之名的邓世昌也是眼中蕴含着泪花,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昔日北洋全盛时期的八大远,到现在之幸存了三艘,昔日的马尾的同学数十年之后都变的面目全非……   “今天这件事就算这么算了,所有人我都不会追究……我不是曹操,不需要你们来感激。如果现在我手上能够有顶替你们的海军将领,那今天你们就不是被罚军棍,而是用你们的鲜血来明证水师章程!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所有人把当初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如果补不齐也没有关系,从我这里借银子,等以后每个月从你们的军饷中扣除!以后凡是北洋水师之人,家中若有难处可以直接向营务总办申请,视其情况给予特殊补贴,只要我一天在北洋,这条规矩就必须执行……你们回去后,在一个月之内,将你们的屁股给我抹干净,以后战舰所需皆从营务处领取,如非战时必要,任何人不得私自购买消耗品,你们明白了么?!”在纸灰飞舞的议事大厅中,谭延闿厉声说道。   这个时候就连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邓世昌都站了起来,北洋水师众将官齐声说道:“属下遵令!”有些将领甚至还喊出“日后大人若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之类的话语。   谭延闿听后只是摇摇头,走到议事大厅门口的时候停下来淡淡地说道:“我不是曹操,你们也不用向我效忠,严加操练以备日后雪耻,这就算不枉我今日之心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丢下还爬在地上受刑的北洋水师众将官走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演习会议   谭延闿出了议事大厅之后,就在旅顺口的海军基地漫无目的的走走,后面的亲兵也不知道他的意思,也紧紧的跟随他。自从他意识到刺客的重要性之后,他也不方便寻找这类人,但至少给自己加强了保护,同时这件事也让他想到了三年前在湖南乡试的期间他在赐书堂内遇到的那个刺客,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如果身边若是有这么一个身手如此好的家伙为自己效力,不敢说去刺杀慈禧太后或是光绪皇帝,至少清除一些大臣是绝对没有问题了,至于还赖在军务处的袁世凯,更是如同用牛刀杀鸡一般……”谭延闿回头看看自己的亲兵,心中不由的想到刺客的问题。   这些亲兵也是谭延闿专门训练出来的,他们都是从直隶督标中数次遴选出来的枪法好手,而且还专门接受了赵恒君的武术训练。这些亲兵和所有士兵不同的地方便是除了长枪之外,身上还有专门定做的匕首和两把毛瑟盒子枪,这样一来就算是再碰到那名不速之客,谭延闿也有信心将他击毙。   当然谭延闿的保镖们现在也只是初具雏形,要想做到一名合格的保镖,他们还差得远。就前生教科书中描述革命党人刺杀朝廷大臣,无非是先安放炸弹或是半路枪击,安放炸弹基本上都是失败的,枪击有几次得手。谭延闿的保镖虽然还显得非常稚嫩,但对付这种小打小闹的刺杀应该不成问题。   “恭喜公子能够收服北洋水师为己所用!”正当谭延闿看着茫茫大海有些出神的时候,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转过身来微微笑道:“文渊兄,此言甚早,李鸿章二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们这才几个月,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可是李鸿章二十年也没有真动手打北洋水师将领的板子……尽管李鸿章主持北洋二十余年,为建立这支水师也是真的耗尽心力,不过一向都是以门生故旧老乡为纽带用人的李鸿章,也不得不在派闽粤出身的学生来统领北洋水师……”   “哼哼,这可能是李鸿章一生中除了签订《上海和约》之外最为郁闷的事情了,这些北洋水师的将领除了丁汝昌之外,严格算起来可都是他的死对头左宗棠的门生,而李鸿章为了弥补这种遗憾,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想要控制福建马尾船政局,刚刚掌握在手中,却碰上了甲午大海战……”谭延闿叹了口气说道。   李鸿章为了能够在严酷的大清帝国政坛上生存下去,不得不采用这种用人方式,以李鸿章的智慧不难看出这种用人方式的弊病,而淮军和北洋水师在最近十几年中的堕落,他心中未必不清楚,也许正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根基已经腐烂不堪一战才会选择避战。话又说回来,在谭延闿看来李鸿章对北洋水师的控制确实不怎么样,当然前北洋水师将官是很少违抗李鸿章的命令,但是却对李鸿章的命令不可理解——即便是以圆滑著称的方伯谦,他们的骨子里面也是流淌着先下手为强的血液,这些骨干将官都是英国格林威治的优异学生,他们也继承了英国海军的传统,而李鸿章代表的是另外一种文化,在这种背景下两者之间内心深处的隔阂可不是上下级的权威就可以克服的。   “组安,什么时候人才是重要的,现在这批北洋水师的将官虽然比甲午海战之前的那批人要明显的不如,但也正应了李鸿章那句‘兵忌暮气’,他们更有朝气,加上甲午新败,知耻而后勇……若是公子能够善于把握的话,重建北洋水师也不是什么难事,公子今天此举已经非常难得了!”沈静赞赏地说道。   “重建北洋水师对我而言是一个重要的选择,如果重建的北洋水师还是走李鸿章的老路,那与其将巨大的资源集中在海军身上,还不如将这些资源挪用给陆军,至少陆军我们已经搭好一个架子了。如果八百万两海军拨款给陆军的话,那我们可以建立远东最为强大的陆军基础,就算沙俄和日本有所动作,我们也不至无回手之力,可惜这朝廷是经不住列强大炮恐吓的,一旦列强主力战舰开进渤海湾,哼哼,剩下来的就是举国震动签订条约了……这海军又不能不建!”   现在谭延闿也感受到日本人的苦恼了——海军、陆军到底孰轻孰重?海军初期八百万两重建拨款和后续数年拨款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很可能会在四五年之后累积投入两千万两;而新建陆军更不必说,根据前生记忆,袁世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挪用新建陆军款项向荣禄、庆王奕劻等一大批贪官行贿,为了能够满足这帮人的胃口,估计没个数百万两是下不来的,再加上陆军本身的扩充建设,估计朝廷很可能会在随后的几年内在陆军上拨款也至少有一千万到两千万两之间。   也就是说如果谭延闿能够牢牢把持北洋海陆军权,那往后的日子中,北洋海陆军将会获得超过三千万两的拨款,这笔资金看起来很多,但是相对于昂贵的海军而言,就算将三千万两银子全给海军,也未必能够打出一个水花来,而陆军才是他安身立命之本。这海陆军建设的矛盾确实让他感到非常为难,为此他也将福建马尾船政局的精华挪到旅顺来,就是想要将自造战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做到资源利用的最大化,以保证用有限的资源来建造更多合用的战舰。   购买和自造相结合,重建北洋水师的物质基础,这已经是谭延闿所想到的最省钱的方式了,而且从长远的目光来考虑,这也是必由之路——现在还只是战列舰时代的前夜,只要用心发展,中国的舰船制造还可以跟得上世界三流水平,最重要的是福建船政局的那些天才们年龄已经都是中年了,如果再将他们闲置下去,恐怕中国会在舰船制造这方面形成可怕的人才断档,到时候无论中国谁来当这个家,想要再培养这样的人才,没有个一二十年是绝对不行的。   第二天一早,北洋水师的将领们在议事大厅前列队站好,而谭延闿也脱去了长袍马褂,换上了和萧轩他们一样制式的军装,他的身后跟随的北洋陆军军官数量又多了不少——先期出发的北洋陆军因为没有火车,等到现在或是坐船或是徒步才来到旅顺。而此时北洋海陆军官算是第一次比较齐全的会面,这一场面也颇为相映成趣——北洋海军将官的年龄普遍都已经超过了三十,尤其是主力战舰的管带诸如林泰曾、邓世昌都超过了四十岁;相应的北洋陆军军官,他们的年龄最大的不超过二十五岁,而在场陆军军官中仅次于谭延闿的萧轩不过才比谭延闿大上几个月,还不满二十岁。   尽管北洋陆军军官的年龄都非常年轻,但是他们一个个身穿笔挺的军装,从军官到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经过两次大规模军事演习的直隶督标新军的士兵站在那里活脱脱的就是一部精准的杀人机器,他们无论在那里,那里的温度都会降低不少。在这冬末初春的日子里,整个场面显得格外肃杀,整个场面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军官和士兵走动时皮靴的“嗒嗒”声响。   “今天我们开一个比较大的会议,因为没有这么大的场地,就委屈各位在这里站着受冻了……军人全部站立开会,军工技术人员坐着……来人,上座!”谭延闿高声说道,身后的亲兵立刻从议事大厅中搬出椅子,给所有参与会议的军工技术人员搬来椅子。   一名亲兵将一把椅子搬到谭延闿身后,谭延闿看后严厉地说道:“没有听明白我的命令么?!”那名亲兵忙不迭的将椅子搬到一边给沈静。   谭延闿看到场面上都已经安排稳妥后,便走上前去高声说道:“甲午新败,朝廷励志图强,重建北洋海陆两师。仗虽然打完了,但是战争却从来没有离开,这一次在旅顺将会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海陆两师全部参加,重点训练的便是旅顺口遇袭,如何抗击敌人的进攻……”   “大人,海军应该使用何种炮弹?!”邓世昌打断谭延闿的话问道。   “如果你是打算攻占旅顺的洋人舰队指挥,你会采用何种炮弹?!”谭延闿毫不犹豫的反问道。   “实弹……”一向被人称为“铁面”的邓世昌,此时居然有些犹豫了:“可是水师炮弹都是大口径炮弹,杀伤力惊人,恐会出现伤亡……”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实弹!这群旱鸭子还没有见过海军所使用的炮弹威力,我不想等到时候真的和人打起来之后,才让他们明白海军的炮弹威力如何,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至于安全是必须要考虑的,这一次海陆联合演习,最重要的是要他们了解海军战舰的威力,由此想办法解决日后所要面临的问题……在演习中参谋们将会专门安排一个演示环节,北洋水师战舰各种不同类型的舰炮都会要射击两次,在比较安全的环境中让他们认识到现代海军的火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邓世昌和在场的所有军官听后,心中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一旦真的使用海军舰炮实弹射击,那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能够避免其他的意外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谭延闿却又说了一句话让他们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在演习中,北洋水师主力战舰镇远、海圻、海天、海筹四艘主力战舰将会模仿假想敌,实弹进攻旅顺要塞炮台,而旅顺要塞炮台的部分岸炮将会用模拟炮弹还击!一方面检验要塞炮台还有什么缺陷,另外还要检验要塞守军开炮射击的准确率,在这一环节中的演习中,北洋陆军将会一分为二,在炮击过后将会相互对阵,模拟步兵攻取炮台……”   尽管天气还非常寒冷,所有人的呼吸都会形成一阵白雾,但是当他们面对谭延闿这样看起来已经疯狂到极点的演习方案,北洋水师将官都已经人人色变,就连一直是黑脸的邓世昌亦是如此——要塞炮向北洋水师主力战舰发射的尽管是模拟炮弹,但那东西也是个大铁疙瘩,打在战舰上对战舰也是非常危险,如果那个水兵走了背字,照样能够死无全尸。   “大人,这样可能会损伤到战舰,已往北洋水师射击训练都是使用小木船充当靶船……况且这么做也会给炮台要塞给予很大的损伤……”林泰曾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地说道。   “林提督!如果让你的水兵在炮台上开炮,你的炮手在有生命的危险的情况下和平时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他们的射击水平是一样的么?!”谭延闿严厉地说道。   “不能!可是这样会出人命的!”   “出了人命在下会一力承担下来,现在发现问题悔改还来得及,一旦人家的战舰开到旅顺口,北洋水师无论如何也是必须离开这里的,剩下来的防卫就要全部交给要塞守军……现在就算出了人命,朝廷不过是降我的官级,大不了摘了我的顶戴花翎,到时候这大炮一开战事开打,丢了这远东第一要塞的旅顺,就算我千刀万剐亦不能挽救!更何况现在旅顺船坞将会开始大规模的扩建,在不久的将来它将会建造战舰!”谭延闿猛然转身,用手指着茫茫大海的方向说道:“这个旅顺口已经不是以前的旅顺口了,它将会称为未来中国海防的中心,旅顺口绝对不能丢失!”   北洋陆军军官显然事先都知道这次军事演习中的一些项目,不过这样的演习他们已经进行过两次,只是在演习中所使用的火炮口径没有海军战舰舰炮口径那么夸张而已,况且在参谋人员所制订的演习科目中,充分考虑到参加演习人员的安全问题。在战舰要塞炮台攻防战这个演习环节中,显然危险可能是整个军事演习中,危险程度最高的环节,很容易引发意外伤亡,参谋人员也为此做了一定修整,选择了防护最为坚固的炮台参与这次演习环节,至于战舰的破损,完全可以在旅顺船坞中完成修理。   谭延闿的脸庞有些苍白,但是棱线分明,他的命令也不容置疑——面对已经日暮西山的北洋水师,他不得已使用最为极端的手段来重新振奋,重建北洋水师的战舰困难并不大,只要有银子就好办,而甲午战争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大清帝国赔偿超过两亿两白银的赔款,同时最重要的是旅顺、威海卫等主要海军基地没有受到任何日军的冲击,此时重建北洋水师不过是银子的问题而已。   “灵魂呢?!”谭延闿苦恼的就是这个,一支海军不是看它的战舰数量和火力如何,最重要的是这支海军的灵魂!   一直以来谭延闿都是奉行平和政策的,除了少数面对贪官的时候采取严厉的措施之外,他从来都不会走极端。不过这次为了重新塑造北洋水师的灵魂,同时也是不想那八百万两和后续的上千万两重建北洋水师的军费打水漂,说不得他也采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来震醒这些还处在得过且过状态的北洋水师。   “演习过程中安全固然重要,演习方案是陆军参谋事先制订的,不过这个演习既然也涉及到海军,那北洋水师的众将官也必须参与进来修订原演习方案。事情是有些仓促了些,不过现在进行也不晚,这件事就由参谋部萧轩来负责沟通协调,务必要在两天之内拿出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当然他也是个旱鸭子,不懂海军,必要时刻林大人可以用实弹先给这些参谋对战舰主炮的威力有个大致的概念!”谭延闿生硬的压下了北洋水师将官的反对意见——就算要死人,撑死几个或是几十个?但是却可以让旅顺守军加上直隶督标新军和部分新建陆军士兵对现代海战有个更加清醒的认识,这个代价值得!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造舰   “政治只讲求结果,至于过程那是书写历史的人要干的事情,如果结果永远是你胜利,那也就永远由你来书写历史……至于人命……”谭延闿想到这里心中也不由地叹了口气:“要怪即怪我们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   议事大厅前的扩大会议还在进行,基本上就是叙述谭延闿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对旅顺基地的考察时间表,其中包括了海陆联合军事演习,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主题——检验最近数个月来旅顺基地的扩建工作,并且还要听取从福建船政局加入的新成员对于自造战舰的想法。在谭延闿看来自然是重振北洋水师的骄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再好的战舰也是人来开的,如果卫汝贵是英国皇家海军的最高指挥官,那谭延闿就算有两条破渔船也敢于挑战海军第一强国的权威。可惜政治的需要却必须是实在的家伙——战舰先不先进,主炮口径够不够大?   这些表面工程才是衡量一个国家海军的最重要的标志,同时也是朝野内外统治者和民众所看到北洋水师最直观的感受。这不由得让谭延闿想到后世关于面子工程中,一个村长牵着一头头部肥硕身子干瘪的猪来迎接领导检查的漫画,此时令他非常尴尬的便是他将会成为那个充面子的村长。即便是做面子工程,谭延闿也希望能够为未来中国能够造出自己的世界级海军战舰而奠定一定的基础。   “战舰的制造问题,主要集中在三个问题上——第一便是舰船所使用的装甲问题,如果是采用钢甲,汉阳钢铁厂所出产的钢材也是合用,但现在战舰装甲大多以钢面铁甲为主流……”一个身材比较瘦小的中年人坐在长桌的一端对谭延闿说道。   现在参加这场关于战舰自造问题的会议,除了林泰曾之外,其余都是谭延闿从福建船政局挖来的技术骨干,这些人当中,几乎当年参与制造平远舰的原班人马,他都已经找到并且通过刘坤一输送到北洋旅顺基地,在这里他们将会重拾数年前的中国造舰梦想。这个刚才发言的中年人便是从福建船政局调过来的船舶制造专家魏瀚,他是当年建造平远舰的主要设计人员之一。   谭延闿一挥手,旁边站立的副官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本册子递过来:“这是当年出任比利时大使的许景澄大人,在勘验定远等战舰接收的时候,在德国写出的《外国师船图表》一书,在里面详尽的介绍了很多关于舰船方面的知识,其中一则便是关于钢面铁甲这种装甲的制造……当然这本书介绍的是非常简单,但是也给我们提供了一定的思路,至于装甲问题我的想法是先进口,同时也要仿造,如果仿造品合格的话,就采用我们自制的钢面铁甲……现在湖北武汉钢铁厂、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的冶炼部门都在进行这方面的努力,并且相关的设备已经采购完毕,在天津机器军那里按照钢面铁甲的生产工艺兴建了最后的生产厂房,一旦试制成功天津机器局将会为你们提供合格的钢面铁甲,当然最终能不能用要听你们这些专家和北洋水师用炮弹实际检测过后才可以……”   魏瀚听后点点头说道:“能够仿造自己制造是最好不过了,当年平远舰制造之时就是进口钢甲,因为钢面铁甲的进口价格非常高昂,不得已采用钢甲,但是这种钢甲坚固是有了,一旦被大口径炮弹击中,则全甲皆裂。海战中火力凶猛,一艘战舰上主辅舰炮加起来都在十门以上,一轮炮击下来装甲损伤非常严重,长时间经受炮火打击会使钢甲全部开裂甚至是脱落,这对弹药舱和锅炉舱威胁十分大……”   “我给你们的舰船设计要求,相信各位都已经看过了,想要达到我需要的战舰效果,这装甲必须是钢面铁甲,当然如果现在我们使用钢甲,汉阳钢铁厂也是能够提供,但我们的水师将领就不乐意了……”谭延闿笑了笑,对林泰曾说道:“首先我承认我们自造战舰肯定是比英德这样的列强国家的水平要差,但这是我们的必由之路——甲午海战过后,朝廷曾经多方想办法四处求购战舰,可英德法等国列强在这个问题上却卡我们的脖子,这次我带过来的飞鹰和飞霆相信你们也知道,都是被英德两国给扣留的,至于海圻四舰更是南美国家趁机敲竹杠高价买来的……所以为了以后我们不会受人所致,我们必须要生产自己的战舰,仿造是必由之路,现在落后也没有什么……”   魏瀚等从福建船政局过来的技术专家听后都连连点头,想着十年前他们在福建马尾的时候,曾经豪情万丈,打的主意便是先从仿造入手然后逐步提高自己的能力,为的就是在将来能够凭借中国自身的实力来生产出合格的战舰提供给海军。这一次从福建马尾船政局调过来的时候,等他们等上旅顺的港口看到正在兴建的厂房才知道他们又可以自主设计制造军舰了,其中的心情可想而知。   “各位大人,我来说第二个问题!”魏瀚发言过后,向他旁边的一个人示意,他就是同和魏瀚等人建造平远的陈兆翱:“战舰除了装甲之外,还有轮机动力系统,这也是衡量一艘战舰是否优秀合用的一个重要标准,轮机马力越大,在战舰排水量一定的情况下速度亦是越高……在福建船政局属下曾经和同僚一同仿造过蒸汽机,从五百马力起的民用轮船开始一直到平远舰所使用的两千四百马力蒸汽机……大人要求的战舰排水量在四千吨至两千五百吨,即便是两千五百吨的排水量也远超过平远舰的两千一百吨的排水量,当年平远舰使用的蒸汽机是进口的,我们也曾经仿造过一台两千四百匹马力蒸汽机,这台蒸汽机并没有使用,本来是想要安装在和平远同级的战舰上,结果到现在也没有用,闲置在库房当中估计已经是不能使用了……也就是说我们目前所能够制造出来最好的蒸汽机不过才两千四百匹马力,按照大人的三千吨战舰二十节上下的要求,这样的蒸汽机马力最少也要达到六千匹到七千匹左右……”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没有能力生产如此大马力的蒸汽机?你说的也不错,事实上你们做的已经非常不错了,我相信你们既然能够在七八年前仿造两千四百匹马力的蒸汽机,现在也同样可以仿造更高级的蒸汽机,什么时候你们这些技术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谭延闿站起来说道:“一旦朝廷重建北洋水师的拨款到账,我们定购的战舰是英国的君权级战列舰,这种战舰的排水量达到了一万四千吨,航速在十六七节上下……之所以我们选择自己自造战舰的技术数值在二十节上下,主要的考虑便是建成一支以君权级战列舰为核心的舰队,小型战舰可以为它护航组成战舰编队,同时也要针对日本舰队普遍的高航速、高火力的问题,在我们自造战舰上配置一定数量的八寸火炮,以补充君权级战列舰在火力上的不足……还是老办法,蒸汽机的问题我们将会采用进口加仿造的方式,配合蒸汽机仿造工作,我们将会请来美国的相关专业的外国技术人才,目标便是君权级战列舰所采用的三气缸立式三胀式蒸汽机,它的单台马力可以达到五千五百匹左右,算起来可以满足我们的要求,同时以后我们要建造更大战舰的时候,这种蒸汽机也可以继续满足以后的战舰建造要求……”   “第三个问题就相对简单多了,江南制造局所提供的二百一十毫米、一百五十毫米和一百二十毫米舰炮大体上还是可以满足战舰需要。不过就是要再提高其性能,减轻重量以降低船体自重,为锅炉和装甲提供更多的余量,同时也可以加快战舰航行速度……当然江南制造局所提供的舰炮在性能上还是与德国克虏伯速射炮有一定差距,耐用性和发炮频率都有不足,能够一同改进就再好不过了……”陈兆翱笑着说道。   这个会议开到现在,总算是有一个相对比较好解决的问题了,江南制造局提供的大炮已经在甲午海战中投入使用了,不过安装在超勇和扬威两舰上全部被击沉,后来提供的大口径速射炮被安装在镇远、致远和靖远舰上,试射之后效果非常良好。至少在战舰舰炮上,北洋水师还是对国产产品非常满意的,虽然性能上比海圻四舰上所安装的速射炮稍有不如,但这种差距非常小,以前一直没有使用速射炮的北洋水师对此已经非常满足了。   “朝廷预计会给北洋水师拨款八百万两左右,除了购买英国君权级战舰一到两艘可能会花费五百万两之外,还有海军人才培养,旅顺、威海卫军港布置炮台等费用一百万两,剩下来供我们自己建造战舰的费用其实也是比较充分的,估计在两百万两左右的样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平远舰当年建造之时差不多花费了五十三万两左右,那时建造平远舰从装甲到锅炉再到舰炮,这些主要部件都是从国外进口,所以费用不菲。现在我们要建造的战舰无论从那个角度而言都要超过先前你们所建造的平远舰,装甲、动力系统、舰炮等等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尽可能的做到自己国产化,这两百万两银子能不能建造出三到四艘新式战舰,就要看在座诸公的努力了!”谭延闿正色说道。   “大人,在下等诸多同仁在接到战舰设计要求之后,也曾仔细测算过,若是像平远舰那样构件从外国进口的话,一艘战舰的造价至少要达到八十万两。现在只用进口战舰装甲和锅炉的话,造价可能会降低到六十万两左右,若是多舰同时建造,其价格可能还会降低一些……若是能够顺利的将装甲、锅炉等重要部件做到国产化,哪怕是最后的一艘战舰全部使用国产化的组件来建造,那二百万两银子应该是足够建造四艘这样的战舰……”魏瀚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我对于这种新型战舰的要求有三点——强火力、速度快、造型简洁。先前北洋水师和我们最近购买的海圻四舰的图纸都已经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够参考最这些图纸进行必要的改进。我所画出来了的战舰略图只不过供你们参考而已,其实就是英国君权级战列舰的微缩版,全舰主炮只有两座二百一十毫米双联装主炮塔,再加上八门四十七毫米的速射炮专门对付靠上来的鱼雷艇之类的小型舰只……”   “这样的改装措施我们在致远和靖远上面也看到过,不过我们都建议再次对这两艘战舰进行一定的改造,将舰尾部分的那座二百六十毫米双联装炮塔去调换成一百二十或是一百五十毫米双联装炮塔。这样的配置才最符合它们这样两千三百吨左右的战舰,同时在改造完毕之后,犹豫后炮塔的重量减轻,以这两艘战舰八千匹马力的动力系统,完全可以达到二十节以上的速度。那拆下来的两座双联装二百六十毫米炮塔可以转移到我们的新建战舰上面去,这两座炮塔完全可以胜任一艘新型战舰的主炮所需,而新型战舰的排水量和舰体构造也完全可以经得住这四门二百六十毫米舰炮同时开火所产生的后坐力……”陈兆翱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   陈兆翱的建议是非常重要的,在新型战舰的设计中,谭延闿最终还是抛弃了两百六十毫米双联装炮塔的设计,因为以君权级上面那四门近三百五十毫米的舰炮,做为这样恐怖火力的补充,二百六十毫米完全没有必要。况且也是江南制造局的制造工艺还并没有过关,在这个口径上的速射炮每两分钟三发的速度,倒是该厂生产的二百一十毫米舰炮每两分钟五发的射速更实在一些,而且在费用上两者之间也有着非常可观的差别,最重要的便是两者之间的重量问题,剩下这个重量空间加强装甲或是航速都是很可观的。   就像陈兆翱所说的那样,北洋水师在接手新改造后的战舰之后,靖远和致远在进行实弹射击的时候,林泰曾和邓世昌禁止四门火炮同时射击。因为他们害怕这两座双联装炮塔同时射击的时候,会对舰体造成巨大的伤害,像他们这样都参加过甲午年中日数次海战的老北洋水师将领心中都很清楚,日本联合舰队的那三艘三景舰之所以在海战中的作用还不如比它小的高千穗、浪速等舰威胁大,就因为这三景舰的结构实在是太差了,要不然方伯谦的济远舰也不会以一敌三居然还打沉了一艘三景舰,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有了三景舰这样的教训,北洋水师的邓世昌和林泰曾就下达了致远、靖远禁止四炮齐射的命令,防止这两艘战舰会成为第一艘因为开炮而自沉的战舰。   谭延闿用手示意陈兆翱坐下后说道:“这致远和靖远的改造是我建议李中堂这么做的,当时负责改造的英德两国工程师也曾明言这样改造的缺陷,但是当时的情况非常紧张,李中堂为了给北洋水师留下日后的种子已经决定剩下的三艘战舰停留在旅顺军港之内,以要塞炮台为依托保住军舰……当时我曾经致电纪孟兄,提出了这样的改造方案,为的也是必要时刻靖远和致远坐沉旅顺港充当固定炮台,是以才会有这样的改造方案……”   唐伯文在一旁听后说道:“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这样,而且也是因为江南制造局运抵天津的正好也有八门二百六十毫米火炮,为了抓紧时间完成改造,这八门二百六十毫米舰炮就先用在了致远和靖远身上……”   谭延闿对陈兆翱笑了笑说道:“现在战争已经过去,尽管威胁还在,但我和李中堂对于北洋水师战舰的使用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海军使用思想上的不同会造就出不同风格的海军……现在既然陈兄和诸位同仁都已经提出来了,那靖远和致远就不能再当成炮台了,改装工作将会择日尽快进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演习   这次由北洋海军将官列席的“造舰会议”对于中国海军有着深刻的影响,自从八年前平远舰建造完毕之后,中国无论是南北洋都没有再建造过这样先进的现代化战舰。八年之后以旅顺基地为核心,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福建马尾船政局和武汉钢铁厂,这些在目前中国来看都是最顶尖级的重工业中心部门将会联手打造新一代的中国自造战舰。   仅仅是将这些部门团结在一起,并且获得朝廷的应允,谭延闿就忙活了很长时间,谭钟麟、张之洞、刘坤一等数位中国最有权势的地方总督,再加上恭王奕訢和荣禄在军机处册应才达到这个目的——甲午战争给谭氏父子带来了巨大的机遇,但是同样在继承李鸿章所遗留下来的巨大的北洋遗产的同时,他们也不得不面对北洋萎缩的局面,他们没有李鸿章这么高的声望和资历,所以在甲午战争结束之后,北洋海军的很大一部分权力都已经转移到海军衙门的手里。   权力的转移和日后所要面临的海疆冲突是谭延闿迟迟不愿意对北洋水师进行大规模投入的最直接原因,哪怕是重建北洋陆军的“养狗”策略对谭延闿有一定的影响,但在谭延闿心中,这个时代一个国家的安危很大程度上是建立能不能有一支威慑力极强的海军身上。   恭王奕訢出于为满清贵族的江山考虑,自然是力主重建北洋水师的;而荣禄也希望通过谭氏父子来掌握北洋的军事力量,再加上谭延闿对荣禄的顺从,这更加坚定了荣禄在军费和政策上对北洋的倾斜。说实在的这全是靠荣禄的力量,才使得谭延闿重新从海军衙门的手里的将北洋水师和海军基地的权力争取回来,借助朝廷即将要拨下的八百万两重建北洋水师拨款,先在面子工程上重建北洋水师再说。   “这旅顺口是一个不错的要塞,但是它的出口实在是太差了,很容易让人堵在家门里打。我认为海军就是在大洋中进行决战,而不是被人击沉在家门口里,中堂大人有中堂大人的考虑,我也有我的想法,就是因为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日本做出让步,才会酿出甲午惨事,当年若是能够定下决心,趁着长崎之乱直接将日本海军摧毁,强迫其签订条约,也就不会现在这档子事了……”谭延闿的话也许周围从福建船政局调来的技术专家们并没有感到什么,但是周围列席会议的北洋海军将领们却深有体会,尤其是林泰曾,他就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   “海军是用来进攻的,而不是看家护院的,纵观西洋列强各国之海军莫不过如此,即便是咱们的近邻日本,它的海军也是用来开疆拓土的……我这里有本书想要送给北洋海军诸将,这是新翻译列强海军的一本重要著作,希望你们拿到手中之后,能够研习一番……我想说的是,这本《海权论》同时和你们所使用的军舰有着很深的联系,先前之战法已经渐渐过时了……”谭延闿说完让副官将早准备好的《海权论》分发给北洋海军的众多将领。   “据说这本书奠定了后世美国强大的海军,取英国而待之,我的野心还没有这么大,只要能够将那个野心勃勃的邻居变成太监这就足够了!”谭延闿看着所有人都好奇的翻看《海权论》,心中不由得想到。   “造舰会议”结束后,整个旅顺海军基地就变的更加繁忙起来,这里将会进行数十年以来中国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其中实弹演习占了相当重的分量——自从谭延闿在闽浙总督府练兵开始,他就对实弹射击尤为重视,这种习惯最后被带到直隶督标新军的训练中,随后大沽炮台两次军事演习中实弹射击也是重中之重。   与已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实弹演练中还加入了海军舰炮的实弹射击,按照北洋海陆两军所制订的演习计划,这一次演习中北洋海军战舰将会发射八十枚左右的各种大口径炮弹。这么多数量的大口径炮弹用于演习,这在李鸿章时代的北洋是极为罕见的,甚至是从来就未曾有过的——每一次海军大阅,北洋海军向靶船发射的舰炮炮弹都是填充沙子或是实心铁弹,几乎从来就没有使用过真实的炮弹。过去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从上到下都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另外也是大口径炮弹的费用高昂,北洋海军军费十分紧张,根本没有办法来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实弹射击。   之所以选择舰炮实弹射击和要塞炮台训练弹射击,北洋陆军一分为二其中一部配合旅顺步军守卫,另外一部模仿列强陆军进攻,还是因为谭延闿对这个有着远东第一要塞之称的旅顺防卫体系不放心的缘故。德国人在胶州湾附近活动的身影已经让谭延闿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他不认为德国人会做无用功,甲午战争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改善,但大清帝国的虚弱也显露无遗,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一定还会重演,不过这一次谭延闿已经下定决心将第一个敢伸爪子的列强国家予以狠狠重击,以此来震慑其他列强国家。   旅顺有着不比福建马尾船政局差的硬件设施,旅顺船坞更是目前中国最大的船坞,这里完全可以发展成一个造船基地,在目前北洋一方面要“装穷”,另外一方面要发展的矛盾下,天津的船坞规模扩充可以慢慢进行,而自造战舰已经刻不容缓,只有取旅顺船坞之便利快速上马。对于旅顺有着很高幻想的俄国人自然是谭延闿的头号大敌——旅顺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军港和要塞了,它也要成为谭延闿的重工业蓝图中一个必不可少的一环,说什么也不能让俄国人搅了他的构想,那剩下来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整顿军务,准备应对俄国人的“光临”。   近代战争中,随着军舰舰炮攻击火力越来越猛烈,海岸防御配置也引起了人们高度的重视,单看现在君权级战列舰舰炮口径都已经接近了三百五十毫米,这样大口径的炮弹一旦击中目标,所引发的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日本从英国定购的战列舰还在船台上建造,但远东中日两国在甲午战争之前都有超过三百毫米口径的战舰,以日本现在的海军实力面对旅顺这样防卫严密的要塞,在将士拼死用命之下,谭延闿不认为日本人有这个实力夺下旅顺,但是日本人做不到并不意味着俄国人做不到。旅顺要塞未来最主要的敌人恰恰就是俄国人,谭延闿也是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海陆联合军事演习来找出旅顺要塞存在的问题,然后再进行进一步的补充建设。   旅顺基地沿海一侧依山形地势共筑有九座海岸炮台,以旅顺口口门为界,口东有五座炮台,口西有四座炮台。旅顺口海军基地严格上讲并非是一个优秀的地址,因为旅顺口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整个海军基地可以说是孤悬在海中,后面没有广阔的腹地做为支撑,很容易被人在后面登陆拦腰截断与大陆的联系,所以为了弥补这一缺憾,又在金州至旅顺大道东侧依次筑起了五座炮台,每座炮台之间又筑起了长墙,在大道西侧也构筑了同样的炮台群和长墙,这两个炮台群能够形成交叉火力,有力的封锁金州至旅顺大道。   李鸿章和他的手下们极为看重旅顺海军基地,做为当时北洋海军的第一个基地,为了弥补旅顺的先天不足,除了这些炮台群和岸炮群之外,还在大连湾的老龙头等地修建了六座炮台,为旅顺海军基地的后路又构建了一道防线。旅顺海军基地可以说是中国目前海军基地中防卫体系最为健全,火力最猛的海军基地。仅仅是旅顺口的九座炮台,就配置了五十八门火炮,中间口径超过两百毫米的大口径岸炮就有九门。这样一个防御体系对于进攻者而言,恐怕将会是一场噩梦。   “历史上日本人十年间曾经两次攻占旅顺口,第一次甲午战争没听说日本在这里遭遇巨大伤亡,反倒是第二次日俄战争期间,日本就是在旅顺和俄国人大打出手,‘肉弹’也是那个时候最先听到的。俄国人是怎么布置的旅顺口要塞防务的?!”谭延闿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下,看着硝烟弥漫的黄金山炮台渐渐散去的硝烟,心中暗自推想着。   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他曾经来过旅顺,还知道附近有座被日本军国主义称为“圣山”的203高地,这个高地非常好认,谭延闿一到旅顺口就看到这个高地了。而且他也知道历史上的甲午战争期间,日本攻占旅顺口之后进行了大屠杀,这恐怕是日本人在大陆的第一次大屠杀,也为后面出现的更多的大屠杀做了预示的注脚。   日本在这次甲午战争中并没有获得那么夸张的两亿两赔款,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去扩张海军和国内的军工工业。以原本获得两亿两白银赔款后的日本,在经过近十年的发展之后,谭延闿可以相像日本的联合舰队将会拥有更多数量的战列舰,而且这些战列舰应该都是君权级的大家伙。最让谭延闿想不通的也就是这点——日本人在历史上的日俄战争期间算是占尽上风,但是俄国人是如何布置的旅顺口要塞防卫,能够让海陆借占优势的日本人连续攻打半年多死伤十几万人才拿下这座要塞?!   “如果现在的旅顺口能够让不请自来的列强损失五六万人的话,把旅顺要塞送给他们我也认了!”谭延闿摇摇头,有些沮丧的想到。   “组安,这军事演习弄得挺不错的,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看见谭钟麟目视着黄金山炮台不住的摇头,旁边的唐伯文出言问道。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炮台防御似乎还有些不足而已,其实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可能是我的期望太高吧?!”谭延闿心不在焉的回答。   “江南制造局的那四门三百零五毫米大口径火炮已经运抵天津,在这次演习之后,将会有三门安装在旅顺口海军基地,剩下的一门安装在威海卫的刘公岛……旅顺海军基地中为了维修战损的战舰,也替换下来一些大口径大炮,这些大炮虽然不是速射炮,但也是威力巨大,有了这些大炮可以有力的补充现有炮台火力不足的问题……”唐伯文安慰地说道。   “纪孟兄,就算我们将这旅顺口的每一座山上的每寸土地都布满大炮,若是没有合格的士兵来防守的话,也是图自枉然……当然提高武器先进程度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能够尽一份心力就尽一份心力,该完善的只要我能够看得到我就会全力去做……最近一年时间也是辛苦你了,一年到头上海、威海卫、旅顺、天津这么四处跑,真是难为你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唐伯文笑着摇摇头说道:“能够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这也算不得什么了……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本身都有着非常严重的问题,忙活了一年算是解决了不少问题,也算是没白干……”   谭延闿听后笑着拍拍唐伯文的肩膀说道:“纪孟兄就不必再谦虚了,你跑了一年的腿,就足够跑出一个汉阳钢铁厂了,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什么样子,从张之洞办汉阳钢铁厂上我就能够想出来。汉阳钢铁厂好在还有个颇为能干的总办蔡锡勇坐镇,尚且还有如此亏空,承办汉阳钢铁厂以来,查出来的大小贪官数十个,追回赃款一百多万两,而江南制造总局和天津机器局的规模和投产的时间都不是汉阳钢铁厂所能够比得了的,仅在人事开支这一项上,经过你的改革之后,每年至少可以剩下七八十万两之数,几年下来一个汉阳钢铁厂不就出来了么?!”   唐伯文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里面大多都是人浮于事,各路高官看重了两个局每年走银数量巨大,油水够足所以拼命往里面安插人选,这开办费用是一年比一年高……其实只要不是眼瞎了,谁都能够看出其中的弊病,不过能够像你这样大刀阔斧的说裁人就裁人,就是当年的中堂大人也不会去做的,能够办成事这还要多亏你说服谭督下这个决心……”   谭延闿低下头踢踢脚下的一块山石说道:“这都是洋务实业中经常出现的问题了,见怪不怪……不过这两个局是北洋武备的重心,所提供的产品也关乎国家安危,所以断不能有任何差错。眼下你也看到了,我们马上就要建造自己的战舰,其中很多部分都是要由这两个局来完成,这就更容不得差错了……朝廷每年对这两个局的拨款数额上是有一定限制的,我也可以尽力去多争取一些进来,加上查处贪官所得,这两个局最近两年的经费应该还算是比较宽裕的,不过纪孟兄也要省着点用……”   “呵呵,这个伯文心中自然清楚,不过现在汉阳钢铁厂已经能够炼出合格的钢材,仅此一项每年两个局所剩下来的钢材和熟铁进口费用就可以降低五六成,当然还有一些特殊钢材,诸如造铁甲舰所用到的钢面铁甲还需要进口之外,其余的两个局每年用钢或是熟铁尽可在汉阳钢铁厂采购,原材料上这一块上又剩下来不少……”唐伯文颇为乐观地说道。   随着谭延闿从张之洞手中收购汉阳钢铁厂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改组,同时也更新了更好更合适的炼钢炼铁设备,又得到了萍乡煤矿,这使得汉阳钢铁厂能够提供大量的合格钢材和熟铁等金属材料。不仅可以满足卢汉铁路的需要,同时也给中国的军工企业提供了另外的选择,别的军工企业谭延闿管不着,但牢牢把握在手中的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这两个大型军工企业,它们所使用的钢材都已经在汉阳钢铁厂改制生产出第一批合格钢材之后,便立刻全部从汉阳钢铁厂订货了——经过重组、找到了优质的煤源和添购了恰当的设备之后,钢铁厂的每吨钢价只有外国同类产品的二分之一甚至是更少,这自然会进一步降低两个大局的生产成本。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优化组合   谭延闿听后思量了一会说道:“纪孟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伯文笑着说道:“组安,你我二人相识也算有几年了,从第一次见面你我就非常投缘,这几年当中我们也遇到过不少事情,还有什么不可以直说的?!”   谭延闿听后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笑着说道:“是延闿着相了……其实这和你是没有多大关系的,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无论是天津机器局还是江南制造局,它们的产品是不是太多太杂了些,而且每种产品的产量又十分小,暂且不说大炮之类的重型武器,就是步枪这样的轻武器产量也是上不去……对此我有一个想法,对两个局的生产进行一定的改动,比如说轻武器中的步枪,我们已经有了数条毛瑟一八九三式生产线,这种步枪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大大优于现在我们所生产的所有步枪,没有必要数个品种的步枪同时生产,这不利于装备军队,同时打起仗来,一支军队中使用多种步枪,这给后勤补给也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组安的意思是想要裁撤掉一些落后武器的生产,从而集中精力和资源生产高档武器?!”唐伯文饶有兴趣地问道。   “应该是这样吧,科技水平落后的武器没有必要再继续生产,这样会浪费很大的资源……我记得光绪十三年天津机器局就已经建成了在全世界上都可以算是规模庞大的褐色火药生产线,但江南制造局同样在光绪十九年又在龙华建立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褐色火药生产线,不光是褐色火药,就连现在最新的无烟火药也是如此,两个局都在生产……我有个建议,能不能将火药生产集中到一个地方呢?比如说天津机器局的褐色火药生产规模很大,完全可以将江南制造局的同样生产部门兼并过来,把设备运到天津,而天津这边将无烟火药交给上海江南制造局来生产……当然这只是一个大体上的建议,事实上我并不看好江南制造局,因为它地处上海,一旦我们和列强开战,盘踞在上海的各国列强势力必然会干扰江南制造局的生产。火药做为军工生产的基础部门,绝对不可以放在上海这样敏感的地方,就是天津也是不合适的,应该考虑放在内陆,比如保定等地,距离我们并不远,同时也不那么靠近沿海,安全上也有一定的保障……”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笑着说道:“我也是有这种想法,不过只是感觉应该如此,但没有深究,这一年以来我的重点光是集中在整顿两个局的人事和生产上面去了,没有往深处考虑这些东西……不过正如组安所说的那样,这样做显然有着巨大的好处,生产规模大了,利于管理同时也会极大的降低生产成本。再者说来,我觉得将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局两者的地理位置也十分的不好,天津还好些,基本上很难受到冲击,但是上海就差的很远,不管战火到没到上海,各国列强都会出于保护自己在华利益而迫使上海成为‘中立区’。这样一来上海是不会受到战火的威胁,但同样我们也别想从上海获得重要的军需补给,江南制造局这样的大型兵工厂,设立在上海实在是不合理的很……”   “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的厂址选择都不是很理想,不过几十年办下来也是积累了众多的家当,就算你对它不满意,想要给它搬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的意思是趁着整合两个局的生产资源的机会,逐步的将这两个局的生产资源转移到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比如说将江南制造局的褐色火药和无烟火药生产设备全部转移到保定,在那里进行生产,中间连通铁路,这样一来天津和保定的火药生产能力就会有很大的提高……”   “组安,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们可以试上一试,而且朝廷对江南制造局的位置也是多有不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借东风,在离海和外国势力控制范围稍微远些的内陆地区,择厂址进行生产。这保定就很不错,距离天津也非常近,现在卢汉铁路正开工建造,以后保定的军工生产产品可以通过卢汉铁路快速的接济给南方,也同时连通天津的铁路交通,正是一个非常理想的位置!”唐伯文高兴地说道。   “如果朝廷按照往年对两个局的拨款数额下拨的话,我们只需要用个一两年时间便可以节约下大量的银子,这样一来就可以向外国定购更加先进的设备,同时向国外派遣留学生或是延请洋人技师来中国传授技术知识……就算朝廷不增加拨款维持原样,两个局的规模扩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谭延闿嘴角微微一翘。   “如果真的决定在保定或是其他地方兴建军工厂的话,我建议将手榴弹和迫击炮的生产工厂一并建在那里,这两样东西天津机器局已经造出样品了。手榴弹非常容易,依据你的图样造出了两种,一个是木柄,一个是瓜形;至于迫击炮造出样品之后也进行了实弹发射试验,效果不是很理想但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项目,日后多加改进就是了……这两样武器的相关技术资料,我已经交给仲卿兄了,他对欧美专利申请这方面事务非常精通,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两样武器将会注册专利……”唐伯文说完后又用非常怪异的语调说道:“组安多才,这样的武器你都能够想得出来,以后我们这些搞军工的可就没法再混了……”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这些不过是一些小聪明罢了,说穿了这两样东西不要说是列强国家,就是我们自己手中的这两个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没有留意到罢了……这手榴弹和迫击炮除了在军事上让陆军攻击坚固的堡垒、战壕有了更多的攻击手段之外,就是这两样专利也可以给咱们带来莫大的好处……”   “这两样专利已经划到你的名下了,如果没有你的图样,他们也造不出这两样武器,到时候你不要向我们伸手要专利费就可以了……”   唐伯文知道谭延闿因为卢汉铁路的修建,手里的资金亏空很多,做为谭系的核心人员之一,谭延闿个人向广州商团大规模借款的消息他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借了多少而已。在唐伯文看来,谭延闿虽然富有,但个人生活一直都很简朴,即便是自己的银子不够花,也从来不挪用北洋产业下的资金,这相对于其他人而言是极为难得的。   “专利费我是不会向你收的,并且我还会用这两样东西给你换来更好的东西!我打算用这两样武器的专利,从德国人手中换取马克沁机枪的生产工程图样,还有相关的生产设备……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换取更多的专利技术,要知道这两样武器的科技含量说不上有多高,可贵之处就是在于这个‘创意’二字,有了这两样武器,陆军的火力可以得到极大的改善,不愁对方不动心!”谭延闿说道……   “马克沁机枪?!金陵制造局在光绪十六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仿造这种机枪了,不过名字叫‘赛电枪’,可能因为是太耗费子弹或是制造原因,这种机枪最后还是没有消息了……”   “我知道金陵制造局曾经仿造过这种机枪,除了马克沁机枪之外,他们还仿造过美国的加特林转轮机枪,这都是非常不错的武器。至于为什么到现在就已经没有消息了,多半还是因为生产的原因,他们都是从国外购买组件,在制造局内组装而成,即便如此一个月才组装好这么一挺机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一圈下来这制造成本比从国外直接购买还要高出一倍有余,他们自然不会有多少产量了……我想要用手榴弹和迫击炮的专利换取马克沁机枪的工程图样和相关生产设备,是想我们做到我们自己完全生产这种机枪,现在我们手中有了汉阳钢铁厂,有了合格的钢材之后,可以极大的降低生产成本,而不用从国外购买机件回国组装……纪孟兄,你看看这黄金山演习,这炮台大炮固然是异常凶猛,但步兵靠上去之后就显得岌岌可危了,试想如果在这黄金山炮台周边地区,使用水泥钢板构筑成数个永固火力点,使用马克沁机枪来镇守,想要拿下这座山头,不往里面填上几千人命是做不到的!”谭延闿边说边用手指着黄金山炮台。   左宝贵在汉城使用马克沁机枪来守城给日军造成巨大伤亡的事情并没有传开,就连日本内部对此知情的人也非常少,而且日本到现在也没有使用马克沁机枪装备军队的打算,可能是嫌马克沁机枪耗弹量巨大,与其投入大量资源来制造马克沁机枪枪弹,还不如贯彻“一弹杀一人”这样的战法更为划算。   谭延闿是极为强调士兵个人枪法的,在这上面甚至有些偏执狂的倾向,比日本还要偏好,但是他也明白机枪阵地的作用,尤其是钢筋水泥混凝土构成的永固机枪火力点,这可不是个人枪法就能够解决的。在没有重炮、迫击炮和手榴弹的情况下,一个这样的机枪阵地简直就是步兵的噩梦,这得需要多少人命往里面填?!   谭延闿想不出俄国人在历史上是如何构筑旅顺要塞防御的,但是通过增加永固机枪火力点,在要塞炮台对入侵战舰形成巨大威胁之时,这些机枪火力点足以让来犯的步兵饮恨而归。就像他跟唐伯文说的那样,用机枪收割人命,谁想要旅顺要塞,不往里面填上几万条人命是休想从他谭某人手里弄走旅顺要塞!   在没有收购汉阳钢铁厂之前,在谭延闿的心中钢铁只是衡量一个国家重工业水平强弱的指标而已,但是有了汉阳钢铁厂之后,他才深刻体会到钢铁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到底意味了什么。随着汉阳钢铁厂的一号炉投入生产,二三号炉正在紧张施工之后,除了少数特种钢材之外,中国就很少从国外进口钢材了,这不仅为谭延闿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同时也使得以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为代表的军工行业成本大幅降低。   当然这也严重打击了外国钢铁在中国市场的生存环境,外国洋行所售出的钢铁在一段时间内无人问津,这迫使外国洋行的钢铁售价开始下降,但是遥远的距离所承担的不仅仅是巨额的运费,与之相关的还有大额的保险费用等等额外支出。可以想象就算汉阳钢铁厂的厂址选择很有问题,不靠近煤矿也不靠近铁矿,但即便如此成本依旧是比从万里之外运来的钢材便宜的太多。这使得中国在纺织产业之后,又在钢铁产业上回收了重要的利权,不同的是前者是轻工业,后者是重工业,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旅顺海军基地海陆联合演习进展的非常顺利,同时也是出于安全等方面的考虑,采用实弹射击的时候,目标炮台上是没有人的,而向战舰发射模拟训练弹的时候,目标战舰只是在留有驾驶人员来操纵战舰机动运行,其余人员不准在甲板活动。演习中虽然使用了大量的实弹进行射击,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因此死亡。   正像谭延闿所说的那样,这次旅顺海陆联合演习,让陆军这些旱鸭子们明白了什么叫“海军”火力,从镇远舰上的三百零五毫米巨炮到小号鱼雷猎舰上的一百毫米速射炮,这些舰炮的口径都大大超过了陆军所使用的火炮,威力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当镇远舰向目标位发射实弹后,炮弹巨大的威力在目标位上炸出一个大坑,陆军军官们在赶到弹着点后看到还在冒烟的弹坑,一时间都被炮弹所产生的破坏力赶到非常惊讶。   自从甲午战争爆发后,李鸿章也意识到了旅顺的特殊地理位置,在原有的防卫系统至上又建造了数十个临时构筑的炮台,这些炮台在质量上远不如老炮台,火炮口径也多是一百毫米上下,甚至还有前装滑膛炮这样的老古董都上阵了,只能够做为补充火力。这些临时炮台就是战舰舰炮射击的靶标。当然这些临时炮台是抗不住镇远舰上三百零五毫米大炮的折腾的,临时炮台上的火炮都已经拆解下来,等着用舰炮进行实弹射击将临时炮台炸毁之后,在这里考虑重新建造火力点。   其实谭延闿自己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海军舰炮对决是什么样子,但是无论舰炮发射的炮弹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这个时代的战舰还属于前无畏战舰时代,无畏级战列舰到底出现的准确时间他不知道,但是估计也不过是十年到十五年的时间,因为君权级是1889年英国海军法案的核心战舰,在这个战舰更新速度如此快的时代,二十年时间已经是一个非常长的时间了。   北洋海军的打靶能力确实是非常强,实际上北洋海军的起步比南洋要晚上很多,不过文人出身的李鸿章和他的老师曾国藩一样,都深知自己手中的军队就是在政坛上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他认真的吸取了南洋海军在建军过程中的种种教训,紧紧抓住购舰、训练、教育和基地建设四个环节。对于北洋海军训练贡献最大的莫过于英国的琅威理,据说有他在的时候,北洋海军半夜经常进行紧急集合来清点人数,那个时候刘公岛海军基地内是绝对不会出现什么赌场、妓院之类的,因为海军官兵根本就不敢下船住宿。琅威理因为“撤旗事件”离开北洋水师之后,北洋水师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跑步奔向堕落的泥潭,而大清帝国也在跑步奔向甲午战争失败的深渊。   甲午战败之后,虽然谭氏父子没有怎么管北洋海军,但知耻而后勇的北洋水师居然在林泰曾和邓世昌等曾经留学英国的海军将领的督促下,训练是从来没有耽搁下,甚至比以前更好,只是这海军纪律还是没有改善多少。这次海陆联合演习,至少北洋水师舰队在各个科目上的表现都非常出色,就是新购进的海圻四舰也是操纵自如,打靶异常准确,黄金山的固定炮台又不是会自己跑的移动靶,对他们而言难度确实不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海军顾问   “二位大人,旅顺海陆联合演习已经进行了一多半了,不知二位大人有何看法?!”谭延闿在演习中途,晚上宴请了林泰曾和邓世昌,对于这两个人他心中还是颇为尊敬的,尽管林泰曾也是手脚不干净发了镇远的财,但这些北洋海军将领在大战之时从不萎缩避战,必要时刻与敌共亡的事情发生很多,这也让他在查处海军军官经济问题的时候,手向上抬了抬。   林泰曾说道:“此等海陆联合演习,乃北洋海军成军之后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已往海军演习没有使用过实弹,更不会让炮台向军舰发炮……不过某不得不承认此等演习确实是考验了北洋海军的作战能力……”   “在下心中一直存有一疑虑,百思不得其解,尚请大人赐教!”林泰曾的话还没有说完,黑脸的邓世昌就显得非常没有礼帽的打断了林泰曾的话。   “邓大人请说,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谭延闿请他们两人都坐下,分别上了茶。   “这次海陆联合演习最大的区别就是北洋水师从来都未曾以岸上炮台为目标开过炮,更不要说是用实弹了。某曾经统计过,过去的八天演习当中,北洋海军向海面靶船开炮演练不过才三次,共耗弹十三发,而向炮台发射实弹演练有五次,不计一百五十毫米以下舰炮开炮,共耗弹七十余发……还有就是陆军向炮台进攻演练……某想要请教谭大人一句:这次海陆联合演练是不是防备有人进攻旅顺海军基地?!”邓世昌紧紧地盯着谭延闿问道。   谭延闿不习惯有人这么死盯着他,略微低了低头考虑了一阵说道:“邓大人所料不错,这正是我力主进行这次海陆联合演习之深意所在,本来是不想告诉你们的,就连在下写给朝廷的奏折也是督促海陆两军勤加演练而已。其实这次演练重点并不是北洋水师,而是直隶督标新军,顺便也要观察一下旅顺要塞守军防卫能力,尤其是在北洋水师不在这里的情况下,旅顺能不能自己挺过去……”   “谁会来进攻旅顺海军基地?!”邓世昌紧接着问道。   “去年就已经发现德国人在胶州湾附近假扮商人出没踪迹,派人详加查访之后,最终确定这些德国人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活动。事实上这些德国人的真正身份是德国海军部派出来的科学家和军官,他们在胶州湾一带考察地理和资源……相信你们都知道,胶州湾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不冻良港,可惜地理位置并不算好,当年李中堂之所以没有选择胶州湾还是因为它不如旅顺和威海卫有着险要的地理位置,若胶州湾有事最多不过是肘腋之患,若旅顺、威海卫有事则是心腹之患,至此才确定了北洋海军现在的两大基地……”谭延闿回答道。   “就凭这些可以确定德人谋取胶州湾?”林泰曾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甲午战争打输了,看出了我中华虚幻……”还没有等谭延闿开口,邓世昌便有些苦涩的回答。   “那为什么不在胶州湾进行演练,或是抓紧时间在胶州湾布置炮台,反倒是在旅顺进行军事演习?”林泰曾也不是笨人,邓世昌说的他都明白。   这些第一批前往德国留学的海军将领其实都算是人中之龙,对于国际形势看得也远比朝廷上的那些正襟危坐的大臣们明白的多。当年在英国的时候,中日两国同时都派出了海军留学生,两国学生还曾经有过聚会,并且还吹捧过“中日交谊”和“同学友好”,中间唯独邓世昌和东乡平八郎之间言语中杀机腾腾。   从那个时候起这批中日第一批留学英国共同在格林威治海军学院学习的留学生心中都明白,对方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对于这些已经成为北洋海军主力战舰管带的留学生而言一点都不奇怪,在日本海军规模相对中国而言还非常弱小的时候,北洋水师的这些将官们就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扼杀在襁褓之中,可惜国家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反倒是等对手强大起来反超他们的时候,中国已经到了不得不战的边缘。几十年光阴下来,对于邓世昌也好,东乡平八郎也罢,这多少有些命运弄人的感觉,不幸的是邓世昌成了悲剧的主角,而他的老对手东乡平八郎却由此步入了人生的辉煌。   “可惜你历史上的命不太好,除了一个英勇殉国之外,与大局于事无补。反倒是你的老对手东乡平八郎这辈子命实在是太好,无论是甲午海战还是后来指挥进行日俄海战,日本海军运气好的出奇,战舰都没有大的折损。历史真的很让人感慨万千,不过你经历了甲午海战之后还活着,兴许以后的成就不会弱于东乡平八郎……”谭延闿心中颇为复杂的暗自思量。   “因为旅顺海军基地远比胶州湾要重要得多,同时我的打算是甲午新败过后,北洋海军还没有恢复元气,迎战的对手很可能是德国人的远东舰队,目标也非常明确就是胶州湾,所以仅使用陆军估计就能够解决问题。北洋海军方面到时候就不能再待在旅顺基地内了,要么在渤海湾巡航,要么就在威海卫待命,总之陆军行动若是没有得手,而德国人对于获得胶州湾的意志异常坚决之时,才会需要北洋海军,但是即便如此多半也是警戒渤海湾海域的安全,至于和德国人到底打不打这又是另外一回事……”谭延闿说道。   “大人,你也曾说过海军是用来进攻,而不是用来看家护院的,为什么不启用北洋海军?!……”邓世昌站起来说道。   “因为我们的海军还是太弱小,甲午新败之后北洋水师短期内是经不起这种打击了,而且……而且我需要你们当成种子,把海军的种子传下去!你们都是第一批留学英国的海军高才生,前后共四批,而后因为琅威理的‘撤旗事件’使得中英关系交恶,英国不再接收中国的海军留学生,也就是说在我没有想到向英国派遣留学生的办法之前,你们就是延续海军的希望……海军什么最重要?!是人才!你们这些海军将领,在甲午海战中壮烈牺牲者有,与敌厮杀共亡者有,战舰受损回天无力自杀谢罪者有……战况之惨烈,将士之用命,都是叹为观止,不过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死了不要紧,关键是谁来接你们的班?!看看现在的北洋水师各大战舰的管带,他们以前大多数都是先前战舰的管轮,甚至有的还是鱼雷艇的管带,朝廷新购进的海圻四舰,论吨位规模其中的三艘都远超致远、靖远,只是比定镇两舰稍差,但论航速、论火力哪个不超过定镇?!这样的海军素质,你说我还敢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北洋海军么?只有你们严格训练好了,恢复元气之后,再做图谋亦是不迟,别忘了海对面你们的老对手也都没有睡大觉!”谭延闿非常严厉地说道。   邓世昌和林泰曾听后,浑身如同抽干了气力一般,软软地坐到凳子上。谭延闿见此微微一笑说道:“以后的路还很长,仗有的是你们打的,关键是你们此时要保存有用之身,努力操练北洋海军,同时也要加大培养人才的力度。同时我也会想办法从英国弄来更好的海军顾问,加快北洋海军的正规化,促使北洋海军及早的恢复元气以应对不久将来的严峻挑战!”   “琅威理教官又要回到北洋水师么?!”邓世昌关切地问道。   谭延闿虽然没有见过琅威理,但是他从种种传言上看出邓世昌的身上明显有很深刻的“琅威理痕迹”,因为琅威理将英国海军中那套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处理方式搬到了北洋海军,如果有下级犯错鞭打等体罚是绝对跑不了的。谭延闿在本能上排斥体罚,就算对待贪污犯也是如此,不过贪官穷凶极恶,有的还仗着自己有强硬的后台反倒敢在审讯面前出言威胁,那个广东的周荣曜就是如此,所以他不参加审讯,这些事情都由沈静他们代劳,这也是受了前生记忆的影响。   邓世昌和琅威理一样,也都采用严峻的刑法来治军,就谭延闿所知曾经有一次为了惩罚一名水兵半夜下船去赌博,差点还闹出了人命,当时的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出面亲上致远舰才压下了这件事。谭延闿虽然排斥用棍棒来治军,但他也是带兵的出身,对于治军也是有口难言——在这个时代想要将一个麻木不仁的平头老百姓训练成一支严格执行命令的军人,严峻的军法是必不可少的。就算如此,在他训练的直隶督标新军中也曾出现过士兵利用休假抽大烟这种事情。   谭延闿也曾严厉的动用军法,事实上从那次抽大烟事件之后,通过暗中调查,直隶督标新军中赌博、嫖娼这种事情也是有的,不过只是个别现象,而吸毒事件只是一个偶然,在严酷的训练之下,吸毒者根本顶不住这样的大训练量,所以才会被暴露出来。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谭延闿通过严惩军官的方式,让军官们自己来动用军法约束自己的军队纪律。可见在这个时代训练军队,严酷的军法是绝对不能少的,这也是这个时代兵员素质并不高,加上手头上的军饷比较优厚,若不严加管教,吃喝嫖赌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琅威理永远都不会回到北洋水师了!”谭延闿比较生硬的将邓世昌的问题给顶了回去,不过看到他眼中非常失望的神色,也不禁出言解释:“琅威理在北洋海军这段时间确实是有功劳的,他在的时候北洋海军是什么样子,他不在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那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教官不去请,反倒要找一个我们并不熟悉的外籍军官来训练北洋水师?!”   “琅威理现在是在英国的得封港担任后备舰队指挥官兼任毁灭号战舰舰长,指挥着一支有着三十八支战舰的舰队。在甲午战争中日两军对阵鸭绿江的时候,李中堂就曾经试图请琅威理回中国担任海军顾问,而皇帝也下了上谕。不过你们的琅威理教官明面上表示英国在战时中立,他不能以现役英国军人的身份前往中国,同时也不愿意此去当时的海军职务,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暗中私下提出了令中国感到难以接受的条件……”谭延闿不屑的冷笑地说道。   “什么条件……”   “诸如皇帝必须以玺书的形式颁给他中国海军最高职衔等条件,这些还不够么?!我也详加查阅了当年有关‘撤旗事件’的文件,中间疑点是很多,可以说是北洋海军对不起当时的琅威理。不错,他是有一百个理由拒绝回中国,这也是我们为当初所作所为所付出的代价,算是我们自作自受,但是他不该私下暗中提出这样的苛刻条件,无论是谁都会凭此质疑琅威理的人格……你们应该清楚当年的李-阿舰队的事情,中国人的舰队必须是由中国人自己来担任舰队的最高领导职务,至于洋人只能是顾问,他们不能掌握中国舰队的指挥权,这是最起码的要求!”谭延闿沉声说道……   听了谭延闿的话后,就连邓世昌自己也不禁有些脸色发白,可以说琅威理对于北洋海军成军是有着非常大的贡献。在谭延闿了解到当年的撤旗事件原委后,他也认为北洋海军招致甲午之败是咎由自取——挤走了琅威理对于北洋水师而言可以说是灾难性的,这个固执的英国职业军人是圈住北洋水师最后的一道保险,在这道保险撤除之后,北洋水师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腐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威海卫、旅顺这两个北洋海军的基地里开始出现赌馆、妓院和大烟馆,只要战舰一回基地,除了邓世昌这样以铁腕手法严厉约束属下的战舰之外,其余战舰从管带到水手,几乎走了个一干二净,全部都上岸享乐去了。   甚至有时候谭延闿在想,如果这个时候的日本海军里面出了个山本五十六,在不宣而战的情况下借着夜幕的掩护偷袭北洋海军,会不会使得北洋海军在一炮未发的情况下彻底毁灭?!不过这只是一个设想,如果谭延闿是海军指挥官,而对手是这个情况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冒险偷袭,就算主力战舰不去,派上二十来艘鱼雷艇潜入海军基地,那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给北洋海军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那大人有什么好的人选?”林泰曾对于琅威理只是敬佩而已,说到底当年的撤旗事件他沾不沾边还是两回说,在甲午海战之前他对琅威理也是没有太多感觉的,只有等仗打起来之后,才会对这个昔日以严厉著称的英国海军顾问想念起来。林泰曾的这种想法其实也是现在大多数人的想法,战时思良将,可惜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关于海军顾问的问题,人选正在寻找之中,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是现任英国皇家海军炮厂的监督英格斯……”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英格斯?!”邓世昌和林泰曾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其实中国和日本的海军建设先后差不了几年,不过因为经费和国力问题,日本在海军建设的初期是极大的落后于中国的,甚至等中国有了定镇两大巨舰的时候,日本的海军还停留在一个非常低级的水平上。也正因为如此,日本才会对当年定镇两舰访问长崎的时候所引发的“长崎事件”服软。不过和中国一样,日本也是有自己的海军顾问的,同中国的留学生前往格林威治海军学院学习相同,日本所请来的海军顾问也是出身于英国皇家海军,这个人就是英格斯。   中日两国海军之间的秘密实在是太少了,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时代对于军事情报还没有上升到一个令人生畏的水平,另外也是两国海军建设几乎如出一辙,但是日本海军比北洋海军少走了很多弯路,其中延请英国海军军官充任本国海军顾问这一个问题上,日本非常幸运地走到了中国的前面。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令人嫉妒的日本   也许日本请来的英格斯在训练水平上赶不上琅威理,但却是最适合日本的,这不能不让谭延闿为北洋海军的命运感到凄苦。英格斯最大的优势便是在于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就是一个顾问,就像一个足球队的助理教练一样,训练球员是他的事情,等球员训练合格后,至于打仗是他们日本主教练说了算。   本来谭延闿并不知道英格斯这个人,而是在中日甲午战争期间,李鸿章就下决心为北洋海军寻找一位海军顾问。这件事情直到前几个月的时候,谭延闿才从唐伯文那里得知具体情况,而琅威理重任北洋海军顾问的条件也是同时知道的——当年琅威理回到英国后,中英关系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已往中国因为雇用了琅威理,在海军留学生问题上英国一直都是大开方便之门的,并且在定购军舰问题上也是非常热心。   这种热心不是恶意的,至少在谭延闿看来不是,因为以琅威理回国为分界线,在此之前凡是中国定购战舰,无论最后是英国和德国哪家成交,英国海军部都会给予中国在技术上的指导,如果选用的是英国厂商,那英国海军部还会派专人陪同中国监造官员驻厂监造,并且负责一切技术解答事宜。中英两国在海军问题上不是没有过冲突,但是大体上还是非常和谐的,尤其是在北洋水师时代,当水师成军改为北洋海军之后也是如此。   而琅威理在去职回国之后,逢人便对中国大发牢骚,同时英国也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丢了面子,所以对中国在海军问题上开始急转直下。已往的热心全然不见,好在当时北洋海军已经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但是几个月前谭延闿曾经会面英国驻中国公使窦纳乐,表示中国将会从天津水师学堂中选取优秀的学生、十三岁左右的孩童和北洋海军的现役军官留学英伦,天津水师学堂的学生和北洋海军的现役军官将会进入他们的前辈曾经学习过的格林威治海军学院进行深造,至于十三岁左右的孩童将会在中国接受八个月的英语训练之后前往英国,按照英国皇家海军军官养成流程那样,从小便为海军服务,长大进入格林威治海军学院进行学习。   这一留学计划是极为庞大的,算起来应该是目前各省中越来越风行的留学热中规模最大的计划,但中间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英国海军部和格林威治海军学院拒绝了!这个结果让谭延闿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在致电驻英公使龚照瑗之后,才明白英国已经在琅威理回国之时,就已经向中国关上了合作的大门,八十年代中英海军合作的黄金时代已经因为这次撤旗事件谢幕了。   当然英国海军部和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拒绝是非常温和体面的,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答复是今年的学院招生名额已满,学员宿舍紧张,而英国海军部对于留英海军幼童在内部发生了一定的争执,甚至是索尔兹伯里首相为此曾放下敌对的身架向驻华英国公使窦纳乐予以咨询。谭延闿已经通过傅彩云展开“夫人外交”,窦纳乐的夫人向其丈夫也阐述了“留英海军幼童”在政治上有着长远而又非凡的意义,结果还是因为英国海军部内部的反对意见,此事终究是不了了之。在龚照瑗发回的电报和傅彩云的情报反馈上来看,这件事英国海军部虽然没有最终定论,但可以肯定前途并不光明。   通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傅彩云的情报给予谭延闿的政策走向以极大的支持,同时也应证了德国人在山东半道的活动并不是谁也不知道,至少英国和俄国对此是非常关注的。显然因为德俄之间因为远东问题看法有着更大的合作空间,两家已经对联合逼迫日本减弱对朝鲜的控制做出了联合行动,所以英国人对德国人的行动知道的并不多,不过老牌殖民强国英吉利的首相等高级官员用脚趾豆也可以想到德国人会在山东做些什么。   而最近傅彩云传回来的情报最讽刺的一点便是在远东各个列强国家中,对于占据中国领土欲望的恰恰是这个曾经发动两次鸦片战争,直到现在依然向中国倾销鸦片的英国——索尔兹伯里首相对于占据外国土地显然并不放在心上,尤其是在远东,相比之下他更加关心欧洲事务,因为他已经嗅到欧洲上空出现的不和谐的气味了……   “留英海军幼童”是谭延闿心中一个比较大的向国外派遣留学生计划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在这个时代德国只能算是陆军强国,还不能说是陆军最强国,只有谭延闿才明白德国陆军巨大的潜力;而在海军领域,最强国则毫无疑问的是英国。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鸿章当年在坐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个位子的时候,一直就对闽人把持海军耿耿于怀,但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轮到谭氏父子面对这一问题,谭延闿并没有什么地域关系,因为从直隶总督府幕友堂的组成成分上来看,有四分之三的幕僚都是出身上海、浙江、福建和广东,湖南人不是没有,而数量上相对其他省份可以说是忽略不计的地步。   经过甲午战争的几次大规模海战之后,北洋海军的高级将领们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了他们的骄傲——他们是受到正规海军军官养成培养出来的高级将领,尽管他们有着这样或者是那样的缺点,包括没有经过正规教育的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在内,大批的军官以各种方式殉国。这使得北洋海军不得不提拔一批军官来弥补其损失,同样也极大的削弱了福建人对北洋海军的控制,当然现在北洋海军高级军官比重依然是福建人第一。   即便如此,谭延闿依旧是感受到一种压力,同时也是他心中想要将北洋海军变成自己嫡系的野心在作祟,他希望能够从天津水师学堂中选取优秀的毕业生,构成留学英国的主力军。在籍贯上,天津水师学堂主要还是以北方人为主,在谭延闿有意识的调整招生比例之后,北方人占了六成,可以想象等他们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经过留学回国将会成为北洋海军的新鲜血液,加上谭延闿的有意扶植,不出十年北洋水师内部高级军官的籍贯比重肯定会被打破。   “也许李鸿章当年也有这种想法,可惜他却没有时间来进行运作……”谭延闿看得出来,天津水师学堂不是凭空就有的,多半是李鸿章出于打破福建人把持海军主力战舰管带的一种努力。   谭氏父子不是李鸿章,李鸿章和曾国藩大搞裙带关系也是出于自保的需要,不过相对于曾国藩的心灰意冷,李鸿章显得更加老油条一些,凭着北洋的实力他愣是敢向朝廷要官、要封赏,这在曾国藩身上是极为罕见的。谭氏父子又是另外一种类型,在谭延闿的主导下首先是要做实事,至于地方派系或者是形成自己的裙带关系,那是放在最末尾考虑的,这样的用人策略更加偏向于张之洞,同时也是让朝廷对于近在咫尺的北洋放心。   谭钟麟原本也想要想李鸿章一样学习,搞搞地方裙带关系,弄出另外一个版本的湘系来,但是谭延闿随意说了两句,谭钟麟就放弃了。谭钟麟也意识到这样凭能力用人比靠裙带关系要好得多,至少不会给政敌以太多的攻击机会,尤其翁同龢正在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父子——搞裙带关系必然会涉及到贪污受贿,如果谭氏父子自信自己的地位是翁同龢不可动摇的,那他的裙带呢?三番两次下来,估计自己的名声也就和李鸿章相去不远臭大街了。   英国的拒绝是非常有礼貌的,这完全看在中国朝廷马上就要通过的重建北洋水师的那八百万两先期拨款的面子上。赫德已经写信致函索尔兹伯里首相,“目前掌握北洋大权的人是现任北洋大臣的儿子,这个古老帝国的新科状元,他对于重建北洋海军的态度非常有意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止一次的向我表示他对英国皇家海军的君权级战列舰非常感兴趣,如果可能的话,在中国海军拨款下达之后,北洋海军将会至少购进一艘君权级战列舰,若是价格比较优惠的话,他甚至可以做主购进两艘……就我个人而言,对于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年感觉非常好,他做事从来都是非常理性的,这和清帝国的其他腐朽的官员有着很大的不同,由此可以判断他有意于君权级这种先进的战列舰是不容置疑的……希望帝国海军部和相关军舰厂商予以高度重视,不要重蹈十六年前北洋海军定购定镇两艘大型铁甲舰的覆辙……”   可以说英国对中国重建北洋海军的海军拨款是非常重视的,他们也有自信心凭借着君权级战列舰的优异性能来应得这份订单。而每艘君权级战列舰的造价估计在两百多万两银子,以中国海军的实际情况,英国海军部估计中国购买一艘的可能性最大,当然两艘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是这毫无疑问会影响到其他战舰的订单,同时两艘君权级战列舰也并不符合中国北洋海军的实际需要——一支舰队并不是全部由战列舰组成才好,君权级战列舰的航速在十五六节左右,这在甲午海战中已经被证明这样的航速并不占有优势,尤其是在大东沟海战中,镇远和致远在后期结队追击日本联合舰队,结果被对手轻易的甩掉,这证明一支火力强大的舰队同时还需要二十节以上的高速巡洋舰做配合才算完美。   对于谭延闿来说,购买军舰并不能够达到他的目的,重要的目的是在于让中国的海军人才向世界上海军最强国家去学习,这才是最重要的。而随着琅威理因为撤旗事件使得现在的英国人只对中国的订单感兴趣,而谭延闿所看重的海军人才的培养则对中国关上了大门,至于后面定购君权级战列舰也需要监造和验收,这些环节也是培养军舰制造人才的好机会,可惜现在看来这个前景怎么看都不是很光明。   为了打开向英国输送海军学生的目的,谭延闿认为有必要消除因为琅威理事件所造成的中英之间的裂痕,这件事看起来显得非常无能,但是令谭延闿感到非常委屈的还是在于国力的贫弱,还有各国列强的环伺压力,让他有些吃不消。   当然这一次引进外国海军顾问再也不能向以前那样两眼一抹黑的瞎找了,为此谭延闿还专门研究了日本在这方面是如何去做的。结果得出来的结论连谭延闿都产生极强的怨念了——怎么日本这么走运,连找个海军顾问都比清政府运气好?!英格斯最大的优点便是他对自己的定位极其准确,在他看到日本海军的翅膀已经长硬的时候,他便自动辞职了?!   英格斯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身份——他是金登干的表兄,当年金登干与阿姆斯特朗公司总设计师伦道尔和赫德合作,在清廷购置蚊子炮船中尝到甜头之后,一直以来和北洋海军关系极为密切。也正因为如此,当时李鸿章想要为北洋水师找一位外籍海军顾问的时候,英格斯成了热门人选,可是只有深深了解中国朝廷的赫德对此极不看好——天朝上国的面子比国土更为重要,中国人一定不会使用一手将日本海军培养强大的海军顾问。   而金登干也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最近他以非常勤快的频率奔向傅彩云的公馆,并且还频频邀请傅彩云出席一些宴会或是外出就餐——他正在追求傅彩云!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谭延闿和沈静的脸色极为好看,最精彩的莫过于沈静的脸色,这更加肯定了谭延闿对于他们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关系的猜测。不过好在傅彩云不愧是天生的交际花,“万片绿叶丛中过,不沾一点纤尘”,哄得金登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上蹿下跳,可惜就是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对傅彩云有想法的人,金登干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谭延闿在那唯一一次与傅彩云的见面时候曾经就当面说过,她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幸福——尽管傅彩云对于“幸福”二字并不是很理解,但是这个女人天生就非常敏感,也想到了这两个字很可能就意味着“嫁人”的意思,可惜经历过人生的几次起伏波折之后,这个可怜人对于自己是否还有能力追求“幸福”已经失去了信心。当时方榕卿还有些吃谭延闿的飞醋,但在那次会面中看到相貌并不是很出众的傅彩云自哀自怜的神情,也是颇为心动,而谭延闿的心中也有些堵得荒。   傅彩云日后的出色表现也使得谭延闿深深的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引以为傲,可以说傅彩云天生就是一个不用训练的金牌间谍,大量的情报送到了他的手上,虽然有些琐碎,但经过谭延闿和沈静等人的整理之后,显示出了巨大的价值。而其中关于英格斯的内容,也从金登干的嘴巴通过傅彩云进了谭延闿的耳朵——“我不想做中国海军的统帅,把全部的舰队掌握在手……我的目的只是一个教练,有需要时偶尔统帅全军,以使中国的海军统帅和将领们知道如何指挥舰队作战……我和日本的关系早就断了,我愿意割断旧日的情缘,在中国另结新欢……”   也就在得知英格斯对于李鸿章寻求外籍海军顾问时的这些表态言语,谭延闿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日本人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这样的极品海军顾问都可以找得到!在谭延闿看来,以中国的环境而言,能干的琅威理就算能力比英格斯强上一百倍,但是他所追求的东西和中国的环境格格不入,能够发挥出千分之一已经就不错了。相对而言英格斯就算能力差些,但是他的性格和对自己的认知如此准确,这正是适合在中国目前这种体制下管教北洋海军的不二人选,他的能力在这种环境下会得到百分之百的发挥。就是两人这点差别,琅威理最后委屈的离开了中国,而英格斯在主动离开日本的时候,却获得了极大的尊重,无论是名誉上还是物质上都获得了双丰收……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起义   在谭延闿看来英格斯是最适合北洋海军的海军顾问,当然英格斯在日本的经历也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不过这并非不可克服,而更让他看重的是英格斯现在的职位——英国皇家海军炮厂监督。谭延闿倒并不指望买一送一,英格斯是海军将领但未必在舰炮制造技术上有什么凸出之处,就像监造战舰的人未必会造战舰一样,可是通过他的身份,谭延闿至少可以获得英格斯推荐的外国技术人才——在洋务运动中,洋务派们在延请外国技师问题上犯过很多错误,请来了许多只为骗钱而来的废柴。   在接手张之洞的汉阳钢铁厂就可以看出这种失误格外的明显,老张请来的那些外国技师,被谭延闿辞退了二十多个,只留下了六七个,也就是说每年老张至少要被这些洋骗子们搂走十几万两白银。这种倒霉事谭延闿虽然没有碰上过,但也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他所掌握的两大军工制造企业中也有不少洋员,到底有多少洋骗子?至少现在的北洋海军顾问马格禄就非常的不称职,他是李鸿章在甲午战争中所聘请的海军顾问,可惜这家伙的真实身份是天津一艘拖船“金龙”号的船主,并没有任何海军经历,谭延闿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放着英格斯这样的绝好人选不用,偏偏用马格禄,李鸿章每个月要付出三百两银子,是为了便宜还是为了聊以自慰?!   旅顺要塞海陆联合演习进行的非常顺利,林泰曾和邓世昌在知道谭延闿进行这次军事演习的目的之后,北洋海军明显的更加配合北洋陆军进行演习,并且还主动邀请陆军军官登舰参观战舰的武器装备,对海军武备有一个更加直观的了解。   林泰曾和邓世昌这种做法,谭延闿非常欣赏,在海军指望不上的时候,对付德国人侵占胶州湾的唯一办法便是用陆军进行抵抗,不过想想海军军舰上那些超大口径的舰炮,就算再无知他心中也明白这意味着人命。能够让陆军更好的了解海军,这也可以让陆军军官在以后面对这种挑战的时候考虑的更加全面,尽量规避海军舰炮所带来的威胁。   通过这次演习,谭延闿也看出旅顺要塞海军基地中陆军守备的薄弱——这倒不是说他们兵少,而是他们的素质比起直隶督标新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相比之下更像是一支杂牌军。在了解到旅顺守备陆军的情况后,谭延闿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日本人在历史上能够以比较轻的代价夺取旅顺要塞,而从俄国人手中抢的时候居然死了这么多人。士兵的素质还有他们守卫旅顺要塞的决心差的太多,谭延闿和他的陆军部下们都相信,只要直隶督标新军一旦登陆,夺取旅顺要塞就变的顺理成章。   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解决的,谭延闿是可以通过他老子将训练有素的士兵换进旅顺要塞,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上也就直隶督标新军这么一支合格的军队,他还指望着用这支军队来带出新建陆军呢,哪里有多余的军队补充进旅顺要塞充当防务任务?!   好在德国人现在还没有动手的意思,还在胶州湾进行科学考察活动,而在谭延闿的印象中,俄国人对旅顺动手的时机应该是在德国占据胶州湾之后的事情,现在正是处于列强瓜分中国军港的前夜。只要操作得当的话,给谭延闿一年的时间便会有一万新式陆军出现,同时他也可以对北洋海防范围内的驻军进行一定的加强训练,不过这些海防驻军都是前淮军的羽翼,旧式军队的弊病他们身上一个都不会少,指望他们能够脱胎换骨就不用抱太大希望。   在旅顺军事演习之后,谭延闿整肃了旅顺一万五千守备的军纪,严厉的处罚了十几个守军将领,并且重新制订了营规。过不了几天陈飞将会到达旅顺,他将会是旅顺要塞的营务总办,负责旅顺海陆两军的后勤还有执行军法的权力,如果预计不错的情况下,北洋海军将会站在陈飞这一边,陈飞的重要任务除了加紧完善造船设施之外,还要对旅顺守备陆军严加要求,有了北洋海军做后盾,至少他在面临这些丘八大爷的时候不会太难过。   谭延闿整顿旅顺陆军守备可不会像海军那样留情,这也是为了给陈飞的到来铺平道路,先杀杀这些大爷们的威风。而且这些陆军将领们一直以来都是在旅顺待着,油水也足,谭延闿顺手杀几只肥羊也是给正在完善的旅顺造舰工程再多添些银两,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他最喜欢做了。   谭延闿带来的七千参与演习的陆军,只有不到五千人真正的进行了演习,剩下的两千人是属于新建陆军的建制,他们在来旅顺之前已经进行了不到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次混杂在直隶督标新军中就是出来锻炼一下——他们将会从陆路返回天津,而这七千军队中只有不到一千人会随谭延闿坐船回到天津。   招商局和北洋水师为直隶督标安排的军舰和客轮,将谭延闿和不到一千士兵运回天津。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坐船恐怕是长途旅行的不二选择,因为没有铁路,走内陆的话那旅程将会漫长的让人难以忍受,而且途中因为盗匪横行,危险远比海运要大得多。   在抵达塘沽港口上岸后,谭延闿和唐伯文分道扬镳,唐伯文要去天津机器局处理局务,而谭延闿要前往小站继续他的练兵。不过在分手的时候,谭延闿也委托唐伯文代为整理大沽船坞的事务,用不了多久大沽船坞会有一定动作,他也没有和唐伯文说清楚,不过两人相交甚久唐伯文也没有多问。从两人认识到现在,以唐伯文对谭延闿的了解,知道谭延闿绝对不会做无用之事,整顿大沽船坞肯定是一种先兆,若不是因为大沽船坞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不适合大型军舰停靠,唐伯文一定以为这是为在大沽船坞造舰铺平道路。   不过谭延闿却没有想到自己回到天津之后,有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正等着他——就在十五天前,广州革命党起义,结果尚未发动便被两广总督王文韶所镇压,革命党人陆皓东、丘四、朱贵被杀,程奎光用刑过度被打死……而孙中山也第一次登上了通缉榜……   “据说孙中山亲自领导了十次起义,而推翻清王朝统治的是武昌起义不是孙中山领导的,可想而知以后的几年中基本是一年一次,搞不好碰上两三次也是很有可能的……孙中山这头起义,还有别的大大小小的起义呢?!这年头出来混真是不容易,搞不好等哪天我手上备不住还要染上革命党人的鲜血,那玩笑可就开大了!”谭延闿看着电文和朝廷出得通缉告示,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心中完全是苦笑,因为在这年头想手上不沾血那不太现实,不是沾义和团的血就是革命党人的血,不过在谭延闿的印象中直隶或是北方在历史上革命党活跃程度并不高,要不然历史上辛亥革命只在南方爆发,而北洋一直牢牢的控制着北方的统治权。当然那和袁世凯有很大的关系,不过谭延闿能不能像袁世凯那样对大局有着有效的控制呢?   这次起义事件的发生也让谭延闿心中非常庆幸谭钟麟会非常顺利的升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不然要还是在两广任总督的话,说不得他现在手上就已经沾满革命党人的鲜血了,这让他以后可怎么混?!好在现在担任两广总督的是王文韶,这家伙还没有这么凶残,这次广州起义被捕的人虽然很多,但是除了几个革命党首要人物被处死或是被刑讯逼供而死之外,其余人都被释放了,如果换作其他心狠手辣的人,广州城不得血流成河?!   最要命的便是革命党人对于新式军队的渗透,这才是让谭延闿最为担心的——历史上真正埋葬清王朝的就是新军,南方的新军系统几乎集体倒向了革命党,而北方的北洋系统则被袁世凯所牢牢把持,而袁世凯的最后倒戈一击也促成了清王朝的彻底崩溃,说到底还是新军的问题。   “不过袁世凯的控制能力非常强,北洋陆军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革命党人给渗透了,要不然北洋和国民政府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可是我能够坐到袁世凯那样的水平么?!”心中虽然是在提问自己,但是谭延闿扪心自问自己若不是占着身份上的优势,是弄不倒袁世凯的,和袁世凯拼手腕他自认不如,不过好在袁世凯基本上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想要在谭延闿的眼皮子底下东山再起实在是难上加难。   孙中山所领导的广州起义这件事在大清王朝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在他们看来每年都有不同的起义,从满清入关到现在二百多年,大大小小的起义汗牛充栋,多得谁也数不清楚,就连几十年前给清政府带来巨大威胁的太平天国到现在也都在人们的记忆中开始淡忘,又有谁会来关心广州的这次非常失败的起义?不过只有谭延闿才明白这个时刻才是开启近代史这场大戏的开端,革命党人正式登上中国政治版图,以后的局势将会越来越复杂,他也必须加紧掌握北中国的兵力,并且趁着全国尤其是两湖、两淮、江浙一带兴起的建立新式陆军的热潮,以北洋陆军的优势向南方新军渗透……   “在下要求见兵部尚书大人,你快快去通报吧!”谭延闿身着二品武官官服,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张百两纹银的银票递给门房。   那个门房立刻眉开眼笑说道:“我家大人说了,状元郎拜访立刻通报,这……这银票就免了吧,我家大人若是知道了,小的免不得会挨板子……”   “快去吧!只要你别嫌少就可以了,从我手里送出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习惯,我就在这里等着……”谭延闿心中虽然不耐烦,但是对于这些看门狗还是必须要客气的,若是他们从中弄些手段,自己多少会麻烦一些。   “那小的就谢状元郎了!你们赶快给状元郎上茶,好好招待!状元郎,小的这就进去禀告我家大人!”门房在指挥杂役安顿好谭延闿之后,便匆匆跑进府去通报了。   现在要想见哪个衙门口的官员,除非对方官级品阶比你低,或者是对方的后台疲软,这“门包费”都是惯例,以前庆亲王奕劻的门包费可以达到七十两,军机领班礼亲王至少也要五十两,就连谭延闿的老爹直隶总督大人的门包费虽然被谭延闿以弊政减轻了,但也象征性的收十两银子,这可能是朝廷大员中最少的门包费了。当年内务府就敢公然收左宗棠的门包费,结果左宗棠愣是不给,在见到慈禧太后之后,老太婆也只是笑谈了一番,左宗棠下次来的时候就开始向内务府交门包费了。   荣禄从西北回到京师之后,通过连接恭王奕訢,再加上慈禧太后的关系,这升官就像坐着火箭一样快,步军统领升到兵部尚书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昔年的白脸小生现在是得宠了。以谭延闿的身份去间恭王奕訢都不用门包费,现在满朝文武中能够让他掏门包费的也就慈禧太后一个,不过他却按照规矩在拜见荣禄的时候也掏门包费,就是因为荣禄再怎么看重他,荣禄也是极为贪财的,没有银子来开路,不要说荣禄会不会高兴,谭延闿心中也是有些不放心。   据说荣禄的门包费是四十两,也可能是谭延闿的一百两的作用,很快门房就回来了,见到正在喝茶休息的谭延闿后,一路小跑过来躬身说道:“我家大人有请状元郎……”   “卑职拜见大人!”谭延闿在门房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厅门口看到里面主座上正等着的荣禄,还没跨进门槛便在门外给荣禄行礼。   荣禄立刻放下茶碗,走过来扶起谭延闿笑着说道:“组安不用多礼,令尊谭督历经三朝,乃朝中少有的名宿,你又是现今名震天下的状元郎,这礼就少些吧!”   “卑职是属下,行礼也是理所当然,至于状元郎已成昨日黄花,卑职投笔从戎不过是大人麾下一名兵卒而已……”谭延闿恭敬地回答道。   “哈哈……组安过谦了,请!”荣禄听后志得意满的开怀大笑着。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够外连强横实力的外援,直隶因为地理优势,这直隶总督的政治倾向一直就为外人所关注,不过朝中的人都知道直隶总督府都是谭延闿说话算数。谭延闿能够向荣禄服软,那荣禄岂能不开怀,两人数月相处以来,谭延闿一直对他尊敬有加,事无大小必公文汇报,荣禄也就有些接纳谭延闿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大人先请!”谭延闿谦让了一下随着荣禄走进会客厅。   荣禄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不过看上去保养的非常不错,也就是四十来岁的样子,不愧年轻之时有小白脸的名声。不过荣禄给谭延闿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好,主要是感觉这家伙实在是太阴沉了些,喜怒哀乐很少表露在脸上,而且平时言语也是滴水不漏。谭延闿见过的牛人也不少了,张之洞、李鸿章、恭王奕訢,当然还有自己的老爹谭钟麟,他们都是行事妥当滴水不漏之人,不过他们也有诙谐幽默之时,说起来自打认识荣禄以来,这还是谭延闿第一次看到荣禄笑得那么开心。   对于荣禄这样的性格,谭延闿也并不以为意,最主要的是这些出于大清政坛食物链顶级的食肉猛兽,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其特殊的经历,这些经历也造就了他们不同的性格——李鸿章的笑脸背后,谁又能想象他杀伐决断,一念之间几万降军的人头落地;谭钟麟微笑的背后,臬司何兢满门抄斩,抄家灭族来了一个不剩……荣禄阴沉的性格据说以前并不是这样,而是在被翁同龢暗算之后放逐西北十五年才变成这样的,以前他说不上是飞扬跋扈,但当年他以工部尚书兼步兵统领之职就敢撺掇慈禧将强势的军机大臣沈桂芬弄到地方去“历练”,这也够猖狂的了,结果才招致了沈桂芬和翁同龢联手暗算。 第一百四十九章 糖衣炮弹   在荣禄坐定之后,谭延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份折子递了上去说道:“大人,这是卑职率领直隶督标新军五千人加上已经经过初步训练的新建陆军两千人前往旅顺同北洋海军进行海陆联合演习的折子。演习结束后,直隶督标新军中的一千人已经随卑职先坐船回天津,剩余的六千人中间新老结合正在从旅顺赶往天津的途中,这也是对新建陆军的一次考验,以便增强他们的机动行动能力,估计半个月后就可以返回……通过这次联合军事演习,北洋海军和陆军都得到了一定的锻炼,这对于以后旅顺港防卫有着很深远的意义,考虑到旅顺军港的敏感性,卑职在演习当中没有请外国记者和公使参观……”   荣禄一边听谭延闿的简介,一边翻看折子,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对于这次演习中的每个步骤都描述的非常详细,并且针对演习中出现的情况,对北洋海陆两军和旅顺港防卫的守备陆军的战斗能力作了初步的评估。并且在最后针对演习情况提出了要为北洋海军添置新型主力战舰,加强训练北洋海军两大基地的守军,继续完善两大基地的炮台防卫力量,并且继续加大对新建陆军建设的投入。   荣禄一向自诩出身将门,作为练兵处内唯一一个稍微懂得军事的大臣而自居,后来谭延闿也进入了练兵处成为商办,但是谭延闿一向以荣禄马首是瞻,就算翁同龢和李鸿藻与他们不对盘,但他们两人都是文人出身,对于军事之事一向含糊不清说不到点子上,结果打了几次官司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面前经常被荣禄和谭延闿一唱一和弄得哑口无言空自生气。   荣禄一直以来和谭延闿配合的如此默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谭延闿将自己训练军队的情况事无大小都给荣禄汇报,两人虽然平级但谭延闿自贬身价抬高荣禄,这不仅让荣禄感到高兴,并且根据谭延闿的汇报,两人就算打起官司也是相互通气,不像翁同龢和李鸿藻,不知军事也就罢了,就连反击对手都步调不一致,吃亏也就在所难免。   “组安,这份奏折写得非常详细,某会根据此份折子上书朝廷,加强北洋海陆两军的投入……其实朝廷关于重建北洋海军的那笔款子已经定下来了,第一笔款项为一千万两,随后的四年中每年四百万两……这笔银子是户部向汇丰银行借款两千万两中的一部分,以两淮盐政为抵押,再者陆军每年为训练新式陆军,朝廷会拨款三百万两,其余由各省解款,海军的一部分军费亦是采用这种方法筹款……户部多有微词,但某以力争也就是这样了……”荣禄脸上的神情又回复到已往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将谭延闿的奏折合上之后慢慢地说道。   “大人,新建陆军一万人,因为是仿照西洋列强的新式陆军所创,所以不计装备仅军饷就相当于同等军队的两三倍有余,从士兵衣装到手中枪炮,这些装备都是需要银子来购买,每年三百万两的开办费用看上去是很多,但相对于刚刚创建的这支军队而言就非常少了,只要过了初建这一关,装备添齐日后维持费用也就降下来,但第一年三百万两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的……”   荣禄所提出来的军费方案已经超过谭延闿的想象实在太多,尤其是海军的投入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峰期,这不由得让谭延闿想到了十二年前的中法战争,清政府也是因为那次战败之后才痛下决心在短时间内加大海军的投入,南北洋都迎来了一次扩张的高峰期。平远舰的自行建造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而且还是慈禧太后亲自出面给予巨大的支持,也是不挨打不知道国防的重要性的典型表现。   军费虽多,但新建陆军的军费就显得有些不足了,谭延闿也不是抱怨,每年三百万两如果放在一万新建陆军成立之后每年的经费还差不多,但是这第一年已经往里面扔进去二百来万两专门采购装备了,不到一百万两的经费让他支持到年底,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加上各省解送款项,这是不能抱有太大希望的,自己老爹还好说,但也不能将直隶亏空了来填这个窟窿啊!   “三百万两是每年的新建陆军军费,这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数字,新建陆军的开办费用肯定是很高的,所以从军费下拨开始这三百万两将会转入新建陆军,先前的二百万两专门采购兵勇装备就不算在内了!”荣禄的嘴角微微翘了翘,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   “谢谢大人替卑职周旋……”谭延闿躬身行礼,荣禄帮他筹集军费确实是帮他解决一个大忙,不过他花在荣禄身上的银子也不少,每次见面不弄个几万两的都不好意思到荣禄那里去。   荣禄很贪财,谭延闿估计若是把荣禄的家给抄了,估计至少可以建造两艘平远舰的费用,别看只有百来万两白银,要是考虑到这家伙从步军统领到兵部尚书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样油水并不算足的升迁路线还能捞到这么多的银子,那已经是非常惊人了。谭延闿不敢想象这家伙如果再这么升上去,用不了几年搞出一支北洋海军都没有问题。   晚清的官员贪婪程度已经一再挑战谭延闿的神经,被谭氏父子和几位封疆大吏联手搞掉的庆亲王可是当了十多年的要职,如果荣禄活得时间够长,也来上十多年,那他在这段时间里能够捞多少银子?这个问题真的是不好回答,谭延闿也不能预测其准确数字,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将会超过以贪财声名远扬的庆亲王,这个数字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组安!”荣禄稍微动了动身子,不冷不热的继续说道:“无论海陆军费可以说都是比较充足的,朝廷的拨款不可谓不多,即便尚有缺口也不会很大,别忘了还有各省督抚解送款项,两者算起来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了……现在翁书平他们正在组织台谏那帮子人想办法查这军费问题,或者做做文章,这终究还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这军费一定要用好,能省则省些,今年办不了的事情可以放到明年军费下来后再做……”   “大人明鉴,卑职一定照办!卑职这里还有些办法,若是行事妥当的话,可以填补北洋海陆两军的军费不足问题,同时也可以为朝廷解决不少困难……”谭延闿恭顺地回答道。   “哦?!说说看?”荣禄饶有兴趣地问道。   关于状元郎的传奇故事很多,这也是随着谭延闿连中三元之后,民间秉承着对状元这一头衔的兴趣不比后世明星八卦少多少。关于谭延闿的八卦新闻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谭氏家族最近几年因为谭延闿经商有术财富翻番增长,日进斗金亦不在话下。荣禄心中自然也有一副小算盘——新建陆军的军费有多少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谭延闿前前后后孝敬给他的物品加上直接贿赂的白银数额足有几十万两之多,而这些贿赂若是走新建陆军的账目,这个窟窿太大无论怎么填补都是无用的,结果只有一个,所有的贿赂都是谭延闿自己的腰包里的银子。   “大人也知道,北洋海军基地在选址上有很多处,最终发展成规模的只有旅顺和威海卫两处,而其他几处做为备选自然也是条件优越,比如说大沽,在那里李中堂曾经投入巨资建立了大沽船坞,还有天津机器局也有自己的船坞,皇太后的豪华游轮便是在天津机器局建造的……除此之外为北洋名下的还有上海江南制造总局,那里也有一个船坞,可惜最后被闲置了……这些船坞少则投入二三十万两银子,多则百万两之多,而旅顺和威海卫都有自己的船坞为北洋海军战舰检修,所以这些船坞多半是被闲置了……”谭延闿慢慢说道。   “组安之意是想要这些船坞开工?!”荣禄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些船坞若是闲置还好些,若是开工岂不是耗银更多?上海江南制造总局的船坞就是因为运转耗费太多才被闲置的吧?”   “不错!不过卑职有个想法,那就是将除去旅顺和威海卫这两处军用船坞之外,其他下属船坞从北洋海防或是各处机器局中给单独剥离出来,然后变成商办船坞自负盈亏……若是赚了则每年从利润中的五成用来还当初朝廷建船坞的成本;若是赔了也是承办商人自己的问题……”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租赁?!若是能够赚钱我们自己开不就行了么?为什么还要交给商办?”   “大人明鉴,李中堂和张香涛他们做了几十年的洋务,但遍数其洋务产业,有几个是赚钱的?张香涛的汉阳钢铁厂在其手中就是一个吞吃银子的无底洞,至于李中堂那里虽然好些但也有限,诸如华盛纺织厂的前身上海织布官局,办厂数年来还没有开工挣钱便被一把大火将百万两银子烧了个干干净净……为卑职之见,官办不如官督商办,官督商办不如完全商办。属下署理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总局,将那些人浮于事之辈清楚清除,每年两局可以节约五六十万两银子的费用,已经运转数月发现没有这些人两个机器局反而运作的更好,可朝廷一年才给两局拨款多少费用?所以说卑职是想将这大沽船坞、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总局的船坞全部变成商办,由此商人承接之后必然会为赚钱千方百计降低成本,这样一来在我们手中一直赔钱的船坞就可以变成赚钱的机器,而我们只用坐等收钱即可,不用为此劳心费力……”谭延闿笑着说道。   “不过这中间还是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朝廷中对于将船坞剥离出来盘给商人商办,这恐怕是不好办的,其实这些船坞北洋海军暂时是用不到的,天津港口船坞比较小,北洋海军主力战舰只有致远和靖远才能够进去,就算盘出去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谭延闿继续鼓动地说道。   荣禄一边听谭延闿说,一边不住的点头,嘴角上翘的弧度越来越高,谭延闿知道这是荣禄表示满意的信号。当然在这件事中荣禄肯定是要占便宜的,将船坞与军工企业剥离出去,其实北洋大臣做主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谭延闿还有别的事情要摆脱荣禄,这就不能不给这家伙一点甜头了……   “这件事也好办,本官和令尊连同上道折子,朝廷应下此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反正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再怎么样也比现在要好些……只是这能够盘下这几处船坞的人可曾找好?别到时候朝廷应允此事我们却不能将这些船坞脱手,这可就给御史台谏予以口实了……”   “这个问题请大人放心,天津大沽船坞和天津机器局船坞的买家还没有找到,但是上海江南制造总局的买家已经联系妥当了,估计天津这两座船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时代机器动力的货船和客船对于传统的沙船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而且海运行情越来越好,这造船行情也应该是看好的。福建船政局现在已经成了空壳子,就算不是,边宝泉他们也未必会这么做……大人若是先提倡此举,办好了声望必将更进一步;就算办不好,商人承办时期朝廷也可以剩下一两年的开办费用,与大局不会有碍……”谭延闿向荣禄进一步解释这其中的好处。   “大人,这是想要承办江南制造总局船坞的广东商人伍轩仁孝敬给大人,他想要承办船坞造货船和客船……卑职和他谈妥的条件是亏本则三年内解约,在这三年内船坞一切费用由他来负责;若是赚钱则利润五成填补当初江南制造局船坞的开工建设费用二十万两,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船坞所有权归他所有,另外每年必须有一成利润的分红,直至船坞所有权归他所有后,分红比例调整由股东自己来分配……”   谭延闿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从袖子中掏出五万两的银票双手递给荣禄:“这些商人粗鄙的很,不知道大人有何所需,就知道用银子来铺路,还望大人不要责怪他们……”   荣禄看到一叠面值一千两的银子,估计谭延闿手中这些银票怎么也有个四五万两的样子,两眼咪咪一笑,接过银票笑呵呵地说道:“既然是组安从中说情还用得着如此客气干什么?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放心,本官会如实禀报皇太后和皇上,相信不会太过难办,你回头就告诉这个什么姓伍的商人,这件事本官管了……”   这个时代的官场就是这个样子,门路和银子缺一不可,就像袁世凯寻求训练新军的位子一样,若是李鸿章不倒,就算李鸿章在朝中树敌甚多,但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名头和袁家之间的关系扶袁世凯上位。可惜李鸿章因为甲午战败声名狼藉,翁同龢和他的马仔们四处出击,弄得朝野舆论沸腾,天下皆曰李鸿章可杀,这个时候的李鸿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照顾到袁世凯?   袁世凯没了李鸿章这条高速电梯,也只有自己来铺路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八大胡同结交王修植等人就是他靠银子来铺路,而王修植等人在谭延闿这样级数人的眼中也不过是跳虫之类,根本不会放在眼中,要达到目的就是靠王修植再往上铺路。这样一来二去才有可能见到荣禄、翁同龢、李鸿藻这个级别的练兵处大员,中间耗费的银子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谭延闿也就看重了这点来个釜底抽薪让袁世凯的努力付诸东流……   现在谭延闿和荣禄之间的这笔交易,在谭延闿和荣禄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交易,因为两人心中都很清楚谭延闿完全可以自己办到这件事,之所以还要过荣禄这道手,不过是找个机会给荣禄行贿五万两银子罢了!而荣禄虽然心知肚明却也不挑明,心安理得的接过银子,心中则是暗想这五万两银子办五万两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有什么事情还需要这个圣眷正隆的状元郎如此费心呢?!”荣禄接过银票的时候暗自盘算着…… 第一百五十章 别无选择   “卑职这次前往旅顺,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北洋海军外籍海军顾问马格禄原本是天津一条拖船的船主,经过卑职的反复验对,此人并无在海军中服役的经历,纯粹不过是一个船夫而已,如此也就罢了,此人极为嗜酒……卑职以为海军顾问一职事关重大,北洋海军以前主要将领刘步蟾等人都因为海战而殉国,所以海军顾问更肩负起了教育北洋海军将领之职责,显然马格禄是绝对不适合这个位子的,空领每个月三百两的薪银……”谭延闿说道。   荣禄听后在客厅中走了两步转过身来说道:“这个马格禄若是真如组安所言,确实是不合适的,若是让台谏知道了,也是多了一件事……你回头写份折子,这个马格禄不能再留着他了,你有什么比较好的人选么?”   “卑职这里倒是想好了一个不错的人选,若是选用此人会省去很多事情,不过也可能会招来一些麻烦……”   “组安不会是想请原来的海军总查琅威理回来吧?这个人是绝对不能请的,他和那个税务司的英国人赫德差不多,北洋海军拱卫京畿重地,断断不能落于他人之手,税务司有个赫德就已经够烦人了,这北洋海军不能再有另外一个赫德把权……”荣禄直接否定了琅威理。   谭延闿说道:“卑职推荐的人选不是琅威理,而是现任英国皇家海军炮厂总监的英格斯……”   “英格斯?这个人以前曾经干过什么?”   “他和琅威理也是英国皇家海军出身,都曾经指挥过世界第一流舰队,不过可能在能力上要比琅威理要差些……”   “能力差些并不要紧,只要他肯来就好!”荣禄的手捏了捏袖中的银票,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大人,英格斯相对于琅威理要好相处一些,但是关键的问题就是英格斯曾经在日本海军担任过海军顾问,可以说现在这支日本海军就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英格斯此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他不揽权,只管训练,在训练好日本舰队之后,他便向日本主动递交了辞呈回国了,可以说此人颇有自知之明,不会像琅威理一般要权,雇用他可以不必担心日后海军权力旁落……其实雇用外籍海军顾问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卑职是想要通过雇用英格斯向英国发出友好的信号,由此让英国接受我们的海军留学生,还有在军舰制造问题上我们还需要英国海军部的相关支持……大人,在海军拨款之后,肯定要涉及数百万两银子的购舰计划,如果没有英国海军部的相关技术协助,恐怕定购回来的军舰也许会出现什么麻烦也说不定……”谭延闿说道。   “你是说日本舰队是英格斯训练出来的?!如果琅威理比英格斯更有能力,为什么甲午海战北洋海军还会惨败呢?!”荣禄终于觉得这袖子里面的五万两银票有点扎手。   “琅威理训练严格是不错,但是他不讲究方法,一味的棍棒威慑,最重要的是琅威理太看重面子,想要做个真提督,那置当时的丁汝昌于何地?不说丁汝昌和北洋海军将领如何想,朝廷对于琅威理也是有非常大的看法的……”谭延闿解释道。   “其实像英格斯这样的人才是我们最需要的,至于他曾经训练过日本海军,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卑职看来,这就像是足球教练,他以前训练出来的球队虽然赢了我们,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把他挖过来训练我们自己的球队,最重要的是以后我们的球队在他的训练下能够打破对方的球门,这才是最重要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什么足球?”荣禄有些疑惑地问道。   “呃?!”谭延闿被荣禄的问题一下子给问呆了,刚才光图嘴上痛快,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中国的体育运动基本是零状态,哪里来得足球比赛啊?!   “嗯,大人,足球是洋人玩的一种游戏,非常像宋代的蹴鞠。这种游戏在英国发展的非常广泛,英国就有专门以踢足球为生的球员,而且英国的一些大城市里面有专门的足球队招募这些人组成球队,然后定期举行球赛,而负责这些球员训练的便是球队教练,球员和教练中间如果百战百胜出了名气,别的城市的球队就会出更高的价钱来挖人,然后用这些人组成的球队来大败他们先前败给的球队……这些球队就是靠娱乐民众,通过收取球赛观战门票而生存,就像戏班表演一样……”谭延闿只能现场胡说,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西方有没有后世的联赛,只得连蒙带骗来糊弄荣禄,反正荣禄没有在英国生活过。   荣禄听后点点头说道:“没有想到洋人还爱玩蹴鞠……组安,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这个英格斯毕竟和日本有着很深的联系,这件事恐怕有些不好办呀……”   “卑职就是觉得这件事不是很好办,所以才想大人能够出面在皇太后和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诸如翁书平之类不过是死读书之辈,不知兵还装着挺是那么回事的,其实不知空谈误国……只要这个英格斯来我大清把北洋海军训练好,日后碰上日本再打一仗能打赢了不就什么都成了?英格斯与其说是个教练不如说是个球员,日本雇他来进我们的门,那我们就把他挖过来为我们踢球来进日本的球门,英雄不问出身,只要能够打胜仗比什么都强……临去旅顺之时,驻英公使龚照瑗发电回国,说是日本追加了造舰费用,促使英国船厂日夜赶工建造从英国定购的那两艘君权级战列舰,如果按照现在这个建造速度,也许可以提前半年完工……卑职私下窃以为这是日本疯狂扩军备战的先兆,日本人在甲午年并没有取得足够的好处,它一定会想办法扩军再和我大清打一仗……甲午大战虽然已经过去,但是日本人贼心不死,我大清亦要警惕其动向……”   谭延闿施展了他三寸不烂之舌,连蒙带骗来糊弄荣禄,其实就是想要借着海军军费拨款和购买战舰之际,一并将北洋海军训练和海军人才培养问题解决。在一艘或是两艘君权级战列舰订单的诱惑下,英国人很可能会屈服于商业的利益,而海军部也会接受中国的海军留学生,这样谭延闿的海军人才培养计划才能够顺利实施下去。   除了英格斯之外,其实只要清政府向英国海军部提出这样的邀请,基本上都会派来一个海军军官来华,不过根据谭延闿的经验来看,这些来华海军军官很可能会担负另外一项使命——左右北洋海军的领导权,这一直是那个该死的税务司赫德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并不是谭延闿对英格斯情有独钟,而是因为英格斯的独立性格,谭延闿相信凭借着他对北洋海军纪律的严密监控,北洋水师的纪律决不会出现丁汝昌时代那样散乱的情形,这并不是他比丁汝昌更有威信,而是他敢杀人——一旦英国向中国开放了留学生计划,那他就敢砍北洋海军将领的脑袋,对此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通过这次旅顺之行,不仅是北洋陆军,就是北洋海军将领通过和陆军将官之间的私下交流都知道他见过的这位状元郎其实是一个手辣的主儿。在了解谭延闿的过往经历后,北洋海军将领其实非常庆幸谭延闿现在还没有找到能够替代他们来指挥北洋海军的将领,“议事厅事件”实在是他们命大白捡了一条命回来——谭延闿在北洋陆军的训练基地小站的办公室墙面上就挂了一副字“慈不掌兵”。因为北洋陆军是最新组建所以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但是海军的弊政放在这位状元郎的眼中简直是一塌糊涂,如果把这个少年惹毛了,砍几个脑袋也许会真的变成现实。   荣禄听后眼睛里面射出了异样的光芒说道:“组安你说日本人还会和我们打仗?!”   “依据卑职的揣测,日本人和我们进行战争是不可避免!日本人在甲午战争过后,旋即加大了海军的建设,原本计划购买一艘君权级战舰,现在向英国造船厂追加款项,不仅加快建造进度,还要再加上一艘,而且除了君权级战舰之外,据说日本还要定购两艘高速巡洋舰,在法国也下了造舰订单,具体数量还不太明了,日本在其海军基地吴港的船坞加强了建设规模,估计很可能是自造战舰的先兆……据此估算下来,用不了三年日本将会拥有一支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现在北洋海军的舰队,除了英国的远东舰队之外,日本联合舰队将会是远东海洋中的不可忽视的存在……”   谭延闿介绍完最近日本的动向之后反问道:“日本的种种动向,不论是购舰还是自造战舰,总款数加起来恐怕是千万两不至,而维持这么大一支舰队每年的花费亦是一个不菲的数字,以日本现在的国力,除了打仗之外卑职实在想不出来它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来养一支海军!大人乃兵部尚书,大清社稷全靠大人一人承担,翁书平那些书呆子是不懂这些的,若是我大清现在不奋起直追保持和日本兵力的均势,那毫无疑问会招来天大的祸端!大人现在力主训练新军重建海军,现在人们是看不到什么效果,但是将来大战一打,无人不会佩服大人之远见卓识……”   谭延闿这么对荣禄解说形势不是为了指望荣禄能够由一个资深贪官变成一个超级爱国者,而是他发现在荣禄的心底有着很强的虚荣心——按照荣禄自我标榜的从“将门之子”到练兵处唯一“知兵”的商办,可见荣禄生怕别人对他的能力有所质疑。质疑荣禄的能力这相当于荣禄的“逆鳞”,这样的蠢事谭延闿是绝对不会干的,他每次写给荣禄的折子动辄洋洋洒洒万余言,可以说不要遍数本朝奏折,就是前代奏折能够达到这样长度的也是屈指可数,为的就是将每一个环节解释清楚,免得荣禄读不懂给自己找麻烦。   谭延闿的这种做法深合荣禄心意,天天读这样的奏折就算对军事是个白痴,到现在不说别的,对于如何建军荣禄也许做不好,但是若是谈论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也正式因为如此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面前一谈起军事,翁同龢和李鸿藻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光绪皇帝虽然对荣禄的印象不佳,但也不得不承认荣禄是他身边大臣中对军事最深入了解的大臣。像这样拍马屁拍得这么舒服的,除了谭延闿之外,在荣禄眼中还找不出第二个来,同为“一个战壕战友”荣禄对于谭延闿自然是好话多多,“免费”为谭延闿办了不少事。   当然为了满足荣禄的虚荣心,光是普及军事知识是不够的。什么是最好的下属?自然是为上司谋得更多露脸机会的下属才是上司最喜欢的。谭延闿也算是摸透了荣禄的心思——这家伙在西北待了十几年,骤然之间升官太快,也是怕别人在他背后谈论他是靠慈禧太后升上来的,他需要别人将他定位为“能臣”而不是“宠臣”,是以谭延闿在求他办事的时候,总不忘在最后加上“远见卓识”之类的“敬语”,以便加深荣禄的印象。   伺候荣禄这样的人,对于谭延闿来说真的是很麻烦,不过麻烦也就麻烦荣禄这一关,荣禄的能量很大,伺候好他别人就可以省了。贿赂别人对于谭延闿来说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在他看来贿赂一个人哪怕银子多些,一次就能够干成事那也是非常划算的,至少不会让自己这么难受,而荣禄就是这么一条捷径,再加上恭亲王奕訢的说和,更是无往不利。   “除了英格斯就不能找给别人了么?”荣禄尚不死心地问道。   “大人,像英格斯这样的人卑职肯定还有,但是问题是人心隔肚皮,人家在英国海军服役咱们手里能够弄到人家的一份简单的经历也就够可以了,很难知道这个人的性情到底怎么样……英格斯在日本的表现堪称一个优秀教练的典范,至少这个人不抓权而且水平过得去,他的人品已经经过了考验,卑职认为在一两年之内我们不可能找到比他更适合的海军顾问来帮助我们训练海军……海军顾问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琅威理事件影响极为恶劣,这就使得我们和日本人同时向英国定购战舰,所获得的利益却少于日本人一样,我们应该在向英国定购战舰的同时获得更多的附属利益,比如说获得培养海军人才和制造人才的利益,这比定购战舰本身更为重要!”谭延闿非常肯定的回答。   事实也是如此,向英国申请海军顾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最麻烦的莫过于国内那个税务司的赫德,这家伙对掌握中国海军的贼心不死,自己想要掌握中国海军兼海关的企图破灭之后,又寄希望于琅威理,琅威理走后也曾考虑过英格斯。毕竟英格斯是与他合作非常密切的金登干的表兄,在人情上也偏向英格斯,若说赫德清楚中国人的面子心情而反对让英格斯出任海军顾问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英格斯的“无作为”心理让赫德深感英格斯出任海军顾问和他控制中国海军的意图相左。   有赫德这样一个“中国通”的存在,英国海军部对于中国海军也是有着很深的想法——根据英国的“两强标准”,英国希望能够得到中国海军,这样连同英国远东舰队的实力必然可以应对远东海面上任意两个列强的海军力量。这原本对于英国并不是很迫切,但是俄国策动的干涉日本行动派出了一支强大的远东舰队,在数据上已经压倒了英国,这是英国绝对不能容忍的,更不能容忍的是北极熊不仅是英国在华利益最严峻的挑战者,同时也拒绝了英国发出的“英俄联手统治远东”的橄榄枝。   将俄国的视线从欧洲转移到远东是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的乐于看到的,但是俄国在远东的势力过于膨胀已经威胁到英国在远东的权威,挑战了英国的“自由贸易”政策,甚至还拒绝了英国“善意”的建议。显然俄国人“吃独食”的行为已经引起了英国的极大不满,甚至是担忧,此时有一个能够控制北洋海军的英国海军顾问,这是英国海军部乐于看到的,但却不是谭延闿乐于看到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闹剧   在“远见卓识”的马屁和五万两银票的厚重攻势下,荣禄也仔细衡量了英格斯的日本背景所带来的政治风险之后,半晌才做出了最后的回答:“这件事本官可以在皇太后和皇上那里代为说项,当然令尊也要上一道折子来从旁推敲……这件事说大不大,就怕清流们从中以英人英格斯的日本经历做文章,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就怕英格斯此人请来了之后又是一个琅威理,那样你我虽为推荐亦不能辞其咎……”   “大人明鉴!卑职感恩不尽!”谭延闿心中松了一口气,关于英格斯的问题他已经联系过恭王奕訢,不过恭王奕訢终究曾经是慈禧在权力之路上最强劲的挑战者之一,不是什么时候他出面都合适的,相比之下荣禄就非常合适,最重要的是恭王奕訢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复出一年多来明显见到他的老态,而且也是疾病缠身。   想想爱新觉罗家族除了前期几个寿星皇帝之外,其他家族成员能够活过五十就算长寿了,恭王奕訢不仅是现在硕果仅存的直系王爷,而且他的年龄对于爱新觉罗家族“平均寿命”而言已经大大超出了。谭延闿不知道恭亲王什么时候会死,不过他却知道历史上做为对外外交最为擅长的皇族亲王,恭亲王却没有在历史上的庚子事变中露面,可见他一定是在庚子事变之前,甚至是戊戌变法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看恭亲王奕訢的身体状况,这样子能够撑过两年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出于对恭亲王奕訢的身体状况的担忧,谭延闿不得不另求门路在朝廷统治高层中选择一个比较稳妥的靠山。荣禄现在还是个兵部尚书,正处于上升阶段,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前途,最令谭延闿不爽的是早知道他要投奔荣禄,为什么不在前几年荣禄没有发迹之前发现这支“黑马股”?现在这家伙上升前景看好,胃口也是出奇的大,伺候他也是比较困难,名声上更不好。   最令谭延闿担忧的是荣禄这个人似乎是天生就没有感情一般,这个人眼中对银子虽然极为贪婪,但冰冷的目光总是让谭延闿心中感到非常的不安。对于权力的魅力,谭延闿现在也有些中毒了,推此及彼,比他对权力更为痴迷的荣禄会是怎样?谭延闿无法想象荣禄被“发配”到西北的那十几年,这对于一个向往权力的人无疑和发配到荒岛上一样,他甚至可以想象心中豪情万丈的荣禄每天面对初升的太阳都坚信自己能够东山再起,结果却被周围惨白的事实将自己的雄心击成粉碎——一个人的心在十几年中每天都被击碎,这样的人还会有感情么?!   如果非要找出一种动物来形容荣禄的话,谭延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野狼”,荣禄就是大清帝国官场上的野狼——冷漠嗜血的双眼在扫视着帝国的官场,随时会在暗地里扑出来咬住对手的喉咙,夺走对方的一切……这个人坚忍、贪婪、冷静,面对荣禄谭延闿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谭延闿至少是和荣禄站在同一条船上,而荣禄看重自己而他更注重对昔日政敌的复仇——有时候谭延闿连自己都不知道结援荣禄以对抗翁同龢和李鸿藻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有一点现在可以清楚的是,他们至少现在不是敌人,谭延闿一方面保佑荣禄别像恭王奕訢那样身子经不住风吹雨打,一方面又求上天在荣禄帮他搬到翁同龢这样的大对头的那一天干脆被雷给劈死一了百了。   “难怪老头子当初对结援荣禄有些反对,这个人实在是不好对付……”谭延闿在告别荣禄登上马车之前,看到大门上高高悬挂的“荣府”的牌匾,心中不由的倒抽了一丝凉气,没来由地摇摇头之后钻进车厢,而赵恒君一扬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从荣禄那里得知朝廷对于北洋海陆两军的军费拨款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谭延闿心中也就不怎么着急了。除了荣禄答应为英格斯出任中国海军顾问说情之外,比这更高兴的是海陆两军的拨款数额大大超乎了他的预计——第一期一千万两比原本的八百万两多出二百万两,重要的是在以后的四年中每年都有四百万两的固定拨款。   “看来只有被打怕了才知道军事的重要性!”谭延闿对于清廷这种亡羊补牢的方式颇不以为然。   海军是个无底洞,但在这个时代又是一个国家主权的标志,只要是临海国家若是没有一支靠得住的海军,多半这个国家是个弱国,可以说海军的强弱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这个国家在国际上所受到的尊重高低。不过海军又是一支昂贵的军队,除了建军之时需要极高的投入之外,每年花在战舰更新、维修保养和相关人才培养,配套工业基础的建设等等,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清廷减少北洋海军投入没有什么,事实上很多列强国家在日子比较紧的时候都缩减过海军军费,但完全停滞建设长达六七年,恐怕清政府还是头一份。   从现在的海军拨款方案可以看得出来,清廷对于重建北洋海军力度还是非常大的,仅仅中央财政拨款就已经达到了两千六百万两。靠着这笔巨额投入,谭延闿觉得日本的威胁会小上很多,而且对于自造战舰的计划也是一个极大的推动。   光绪二十二年二月,谭延闿在向荣禄疏通之后的没有几天,谭钟麟上书朝廷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关于邀请中国大员参加五月的俄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礼一事,建议朝廷能够派李鸿章前往……同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向朝廷上书同一事情,但是却没有提出任何人选。   谭钟麟推荐李鸿章前往俄国参加俄皇加冕典礼一事,在京师官场上惹出了一阵骚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翁同龢在得知此事之后弹劾谭钟麟越权主事,此事本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分内之事,直隶总督却越权推荐人选,而推荐李鸿章前往俄国参加俄皇加冕典礼更是无稽之谈,李鸿章乃是代罪之身岂能参与外事?!   这是翁同龢第一次在折子上公开弹劾谭钟麟,以前不过是在户部职权范围内,挟制谭氏父子,或是指示别的御史台谏出面,这一次翁同龢自己赤膊上阵弹劾疆臣之首,这让京师官场格外关注。谭钟麟看到翁同龢的弹章后,只是微微苦笑的对谭延闿指指厅堂上悬挂的一副“松鹤延年”图,谭延闿知道这幅画作是翁同龢送的,画是名家出手,而题字却是翁同龢自己来亲笔写的。谭延闿心中很理解老头子和昔日的密友站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上的心情,但父子两人对着这份弹章却是相顾无言。   翁同龢弹劾谭钟麟一事在京师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恭王奕訢、兵部尚书荣禄等人都为谭钟麟所辩解,但翁同龢、李鸿藻等人亦是抓住李鸿章乃是导致甲午战争战败的首要而不放,一时间也倒是很热闹。枢臣和疆臣之间的摩擦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说得清楚了,而帝师翁同龢与直隶总督谭钟麟之间的遭遇战更是为人所瞩目,两人可谓是枢臣和疆臣之首,这件官司的最终结果很可能会预示着将来一段时间枢臣、疆臣谁更占优势,更重要的是朝廷对于地方权力的回归会作何举动。   正当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想要看看翁同龢与谭钟麟到底谁能够胜出的时候,慈禧太后出手了——“湖北布政使王之春不是在欧洲么?布政使的官级也不小了,正好让他去俄国一趟参加俄皇的加冕典礼好了!”   慈禧太后此举明显是在和稀泥,不愿意在疆臣和枢臣这场对决中做出泾渭分明的判断——做为满清皇室的实际掌门人,慈禧太后心中自然明白地方督抚把权的危害,借助这次机会给各地督抚敲敲警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之所以放过这个机会就因为谭钟麟是“后党”派系中重要人物,而翁同龢则是“帝党”之首脑。   这个明显有利于谭钟麟的决定让各方对此感到有些惊奇,不过还没有等他们回过味道的时候,一个令人更加瞠目结舌的事情出来了——俄国公使喀希尼在得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回复后,认为清廷派出王之春出使俄国是对俄国的蔑视,表示他并不知道王之春是何许人也,在中国和在世界上王之春又有何声名?喀希尼非常直截了当的对翁同龢说道:“如果贵国不能派遣李鸿章出使俄国,那就请派出一个和李鸿章名望地位相等的大臣……俄国集合德法干涉日本,从而限制了日本只能够对朝鲜南部有一定的控制权,而朝鲜北部为各国所共管,这次行动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们清帝国,若是你们不能派出令我们俄国感到非常满意的观礼人选,那就是对我们两国之间友好来往的一种亵渎!……”   俄国公使喀希尼对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回复令翁同龢感到非常难堪,而恭王奕訢因为甲午战争时期和战争结束后翁同龢对谭氏父子有形无形的刁难而感到非常不满,做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大老板,恭王奕訢在这个时候称病不出,也让翁同龢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喀希尼的意思非常明显,除了李鸿章可以出使俄国做为俄皇加冕的观礼贵宾之外,俄国是不会接受清廷派出的任何一个大臣的。而清廷内部除了李鸿章之外,只有翁同龢和恭王奕訢有与之相配的资格,但恭王奕訢的身体在这个初春时节却已经进入了寒冬;至于翁同龢不通外交不说,身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部却对各国使节非常冷淡,他在国际外交上的地位不要说跟李鸿章相比,就是恭王奕訢的一半都比不上——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孔夫子什么都告诉他了,就是没有告诉他如何面对这个时代!   翁同龢与其追随者们还顾不得大骂俄国公使喀希尼的时候,李鸿章却高调对外宣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回绝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对他出使俄国的要求,这更使得翁同龢等人感到上下难堪。   李鸿章这是在出心中的一口恶气,同日本签订《上海和约》之后,他就成了全国上下的靶子,加上从政几十年来结下来的各种恩怨,弄得他也是苦不堪言。最令他感到耻辱的是朝廷对他进入圆明园的突然发难,罚俸一年对李鸿章而言不算什么,他也不缺这些银子,最可恨的便是光绪皇帝和翁同龢的这出策划全然不顾他几十年来的苦劳——没有我李鸿章,你爱新觉罗家的江山还能到现在?!   恭王奕訢称病不出,朝廷三番五次请李鸿章出山,李鸿章就是不肯,反正架在火炉上烤的不是他李鸿章,是你光绪皇帝和翁师傅师生两人。光绪皇帝和翁同龢一边督促李鸿章赶快应下这个出使俄国的差事,另外一边也是对李鸿章的这种行为痛恨不已,翁同龢全然忘记自己当初想要逼李鸿章辞去大学士好让自己当真宰相的事情了。   最终解决这个困境的人还是慈禧太后,她让一开始就主张让李鸿章出使俄国的谭钟麟携带她的懿旨前去会晤李鸿章,当然陪同谭钟麟去贤良寺见李鸿章的还有谭延闿。此时经过快一个月的“拉锯战”,使得李鸿章出使俄国成了天下众望所归的事情,而李鸿章在与谭氏父子会晤后,也表示“非敢爱身,惟虞辱命”,只要“一息尚存,万程当赴”。   1896年3月18日,已是七十四岁高龄的李鸿章,在俄国驻华公使喀西尼的安排下,由俄、德、法、英、美等五国驻华使馆人员的陪同,乘坐法国邮船“爱纳斯脱西蒙”号从天津出发,开始了他的环球访问。同到天津为李鸿章送行的还有谭氏父子,随同访问的有两个儿子李经方和李经述。李经方负责协理事务,李经述负责照料李鸿章的起居。此外还有兵部主事于式枚及各国洋顾问等,李鸿章还带了一名英国医生。他们从天津出发后,前往上海,再经过马六甲海峡,横渡印度洋,穿过红海和苏伊士运河,到达埃及的塞得港。沙皇派遣乌赫托姆斯基公爵专程前往塞得港迎候,换乘俄国轮船,由地中海前往黑海……当然这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样的远距离旅行确实是有些难为这个已经步入古稀之龄的老人了。   在这次“出使”风波中,谭氏父子再次占尽上风,而他们对手翁同龢连续两次受挫,还连带在李鸿章那里丢人,这也让翁同龢更加恼怒,不过却对一向中规中矩的谭氏父子没有半点法子。尤其是翁同龢为了能够让李鸿章早些挪窝,户部将北洋海陆两军拨款以前所未有的痛快一路畅行解送北洋,这好人全让谭氏父子当了,坏蛋尽归翁同龢,这如何能够让翁同龢咽的下这口气?!   在这次小小的风波中,谭延闿却收获到了他以前所未想到的战果——除去李鸿章的好感之外,再者就是北洋军费的到账。以前就是有荣禄帮助活动,翁同龢所把持的户部也是不那么好说话的,这次拨款决定之后,谭延闿还没有让荣禄出马,翁同龢就乖乖的将银子解送北洋,这个意外的收获实在是让他感到特别的畅快——北洋海陆军费到账之后,谭延闿立刻将一千万两银子存入汇丰银行半年,打算三厘半生息半年,其余三百两银子用于现在的北洋海陆两军日常开销和建设费用。   这笔巨额北洋军费其中大部分都是用于重建北洋海军的,借着这次“出使”风波,荣禄也适时而出提出让英人英格斯出任北洋海军顾问,开始的时候翁同龢还坚决反对,但是后来有求于谭氏父子,最后不得不从中阻挠。清廷已经通过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正式向英国发出了申请,英国方面似乎还有些犹豫,但这在谭延闿心中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他将一千万两军费存入汇丰银行目的就是为了逼英国表态——如果英格斯能够尽快到中国,那海军军费中用于向外国购舰的费用将会通过汇丰银行来结算;若是英格斯不能来华担任海军顾问,并且英国对中国的海军合作依旧是我行我素关上大门,那在半年后这笔海军军费很可能会转入德意志或是法兰西银行,当然类似于君权级战舰并不是只有英国才有,德国和法国也有……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军转民   也许英国人无法理解中国人的思维,但是谭延闿并不担心英国不会对此做出反应——他们有一个非常优秀的中国顾问赫德,而这笔海军军费中的第一期一千万两是从汇丰银行的两千万两中出来的,抵押的又是两淮盐税和海关关税。按照惯例中国海关对此项贷款的用途有着监督权,说白了就是英国为了确保每一笔贷款的用途而采取的措施。   谭延闿心中也明白中国海关在赫德的领导下,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的现代化海关体系,而五万多人的海关体系中,毫无疑问是外国人占据领导地位。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赫德领导下的中国海关可能是中国现今最廉洁、最高效的政府机构,但这一切并不能掩饰赫德通过《海关募用外国人帮助税务章程》和《海关衙门章程》,架空总理衙门,将海关大权全部集中到外籍总税务司中——赫德把持了中国的海关大权,可以说他在中国各个通商口岸所设置的三十余处海关关口体系中,有着皇帝一般的权威,是外商享受低于“值百抽五”的税率特权。由于赫德的关系,从1864年开始,中国的海关进口税始终低于出口税,进出口税又低于国内贸易税,洋货税又低于土货税的奇异现象,使得海关丧失了保护和发展中国民族经济的自卫能力。   谭延闿和赫德之间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当然在卢汉铁路极受争议的那段时间,赫德曾经屡次拜访直隶总督衙门,谭钟麟应付不来只好让谭延闿来对付赫德。其实在李鸿章离开直隶总督衙门之后,赫德最主要的交涉目标就是谭延闿,做为一个在华超过三十年的中国通,赫德比任何在华的外国人都能够更好的理解谁才是真正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尽管谭延闿对于赫德可以说是非常的厌恶,因为赫德实在是太过狡猾,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谭延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出应对。因为北洋的关系,谭延闿心中自然明白这位“赫大人”除了把持中国的海关税务司之外,对于北洋海军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数次企图控制北洋海军,最为危险的一次便是在1879年赫德多次上书清政府有关筹建海军的建议,而清廷也打算利用英国的力量将海军迅速筹建起来,并且决定让赫德兼任总海防司,负责添购舰艇、选用洋将,总管中国海防……   如果那次赫德成功得手的话,毫无疑问以赫德在总税务司的作为,可以预见北洋海军将会成为英国驻远东的分舰队,当然也绝对不会有定镇这样出身德国的两巨舰了。不过好在李鸿章在得到薛福成的计谋之后,让赫德在总海防司和总税务司之间二选一,使得赫德不得不放弃了控制北洋海军的企图。现在薛福成已经作古,而赫德也在随后的十多年中多次试图插手北洋海军,不过都没有得逞,谭延闿不认为自己能够比薛福成更厉害,但他不得不面对来自赫德的挑战。   不过谭延闿不知道的是赫德对他极有好感,在赫德的心中对这个年轻的直隶总督衙门的主人也是极为复杂的——谭延闿在处理事务上,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外交上的都显示出了与其年龄极不相配的老练娴熟,赫德很难想象一个从小就接受中国传统教育的总督之子居然还可以流利的讲出三门外语,更令人感到非常意外的便是这个年轻人对国际关系有着令人惊讶的预见性。   与谭延闿一样,赫德对和谭延闿打交道也是感到非常痛苦的——这个年轻人比他以前所接触过的清朝官员更难对付,无论是利诱还是恐吓对方都会无动于衷,尤其是现在对方手中所掌握的巨额款项,这么一笔巨额款项若是流向了德国或者是法国,这对于英国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存在汇丰银行中的那一千万两白银,赫德心中是非常清楚的,而作为一个强劲的对手,谭延闿此项举动是在游戏规则之内。赫德知道对方是在等待英国的回应,对方的条件也非常简单,要求英国海军部向中国敞开大门,接收中国的海军留学生,并且给予必要的协助和指导中国技术人员驻厂督造中国所定购的战列舰,最后才是英格斯成为北洋海军的顾问。   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赫德一边紧急向索尔兹伯里首相写信,打算说服英国同中国加深两国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海军方面的合作关系,并且在等待国内回复的同时,通过阿姆斯特朗船厂的总设计师伦道尔爵士向中国出口了两部最先进的三气缸立式三涨式蒸汽机——这是应用在君权级战列舰上的动力系统,可以产生五千五百匹马力,君权级战列舰就是靠两台这样的蒸汽机来提供动力的。   赫德知道谭延闿打算要在旅顺船坞自造战舰,而如此大功率的蒸汽机正是战舰所需要的核心部件之一,不过他却没有想到作为谭延闿自造战舰计划的核心内容之一,仿造世界上最先进的蒸汽机动力系统也是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其实从福建马尾船政局来的那批技术人员的水平很高,他们可以利用现有的设备自己制造六千五百匹马力的蒸汽机,当然这种蒸汽机功率是可以达到自造战舰的要求,但是在稳定性、耗煤量、体积、重量等方面距离他们的仿造目标还差的很远。   当然这种自造六千五百匹马力的蒸汽机谭延闿虽然在新战舰上用不上,但是他也不打算浪费——有这样巨大马力的蒸汽机,完全可以安装在千吨左右的巡洋舰级别的战舰或鱼雷快艇上。可以想象如此大功率的蒸汽机可以使得小型战舰以二十五节的超高速度来行驶——在海战中,速度同样也是一种武器,像这样的二十五节的高速,被袭击的目标战舰若是反应迟钝一点,想要拦截是非常不容易的,甚至可以说是撞大运,只能靠密集的炮火才有可能拦截击中。   朝廷也通过将天津机器局、大沽船坞和上海江南制造局三家军工企业将造船部门割离出来交付商办,按照谭延闿和伍轩仁事先的协议,谭延闿和伍轩仁各自出资十万两白银算是以比较低的价格盘下了江南制造局的造船部门,同时开始扩建船厂并且更名为“江南船坞”。而天津机器局和大沽船坞却很少有人问津,无奈之下两人和广东商团平分这两座船坞,一圈下来谭延闿分占三座船坞的百分之五十股份。   由于三座船坞的股东可以说都是相互合作数年的老交情,所以这三座船坞在管理上也连通一气——江南船坞在扩大改造的同时,天津机器局的“隆昌船坞”和大沽船坞接受外界订单,等江南船坞改造完毕,天津的这两座船坞将会改造,而生产任务转移到上海,这样也会避免盲目扩建船坞而带来的风险。   外界不太看好这三座由官办转为商办的船坞,但是他们却忽略了谭氏父子“北洋大臣”的背景,这也是因为谭氏父子在接收李鸿章的位子之后,所侧重的一支都是军工和练兵,却没有对北洋产业下的两大盈利企业的渗透——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盛宣怀在得知谭延闿率领这广东商团迅速将三座船坞纳为己有之后,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似乎已经到头了,从“观望”开始转向全面倒向谭氏父子,在第一时间向隆昌船坞和大沽船坞分别下了两艘造船的订单。   盛宣怀向天津两座船坞下定单也是李鸿章在途径上海的时候的意思,在李鸿章看来这次他远渡重洋出使各国固然是因为俄国公使喀希尼的作用,抓住了俄皇尼古拉二世加冕的机会,但是这和谭氏父子首先提出让他出使是分不开的,为此谭钟麟还吃了翁同龢的弹章,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李鸿章不能不做出表示。原本李鸿章打算带谭延闿一起出使各国以增长其资历,但是谭延闿现在有督练新军已经是一条好得不能再好的门路了,所以就没有开这个口,是以在途径上海的时候在接见盛宣怀的时候提出了轮船招商局必须向谭延闿入股的船坞下订单。   当然盛宣怀下订单也不是全安好心,轮船招商局所定购的两艘长江货轮“宁绍”、“宁远”两艘姐妹船是排水量两千四百吨,功率五千匹,时速十五节,船体为钢壳,除了没有加装火炮之外,其建造难度可以和军舰相媲美。这样先进的货船一直以来都是只有从国外进口的份,国内可从来没有建造过这么先进的货船,盛宣怀此举也是在试探谭延闿,一方面看看商办船坞的技术能力,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这个状元郎的魄力。   盛宣怀没有想到谭延闿真的接下了这笔订单,除了锅炉是向法国定购之外,造船所有用料全部是国内采购国内制造——汉阳钢铁厂现在正在试制钢面铁甲,想这样先进的军舰装甲汉阳钢铁厂还在摸索中,但货船可是不用这么先进的装甲来当外壳的,汉阳钢铁厂完全有能力提供造船用钢。至于动力系统所需要的蒸汽机也是福建船政局过来的那些高手的拿手戏,只有锅炉的要求比较高,造船时间上来不及所以进口之外,可以说造船的各项条件已经万事俱备。   谭延闿也正好拿这次两艘货船的订单当作练手,将流水线生产的大意向唐伯文介绍之后,由这些技术人员来琢磨如何进行分工,设法缩短造船周期,降低成本——三家船坞从官办体制中剥离出来之后,也曾引起了外国在华同行的紧张,但是他们在得知轮船招商局下了这么一份订单之后也就放心了,甚至像嘲笑卢汉铁路一样来等着谭延闿这三家船坞的倒闭。   这三家后来最终联合组成后世的“中国船舶建造联合体”的船坞在接到轮船招商局的订单后,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潜力——只用了不到七个月的时间就从龙骨安放到建成,而且完工后经过试航有轮船招商局接收后,航速达到了十七节,为长江货船航速之首。   “宁绍”、“宁远”两艘货船的建造速度和施工质量使得这三个船坞的声誉一下子到达了顶点,此后大量接收中国船舶航运船主的订单,开始在中国船舶建造市场上攻城略地不说。在三年之后,这三家船舶制造公司在谭延闿的操作下开始接受北洋海军战舰船体制造订单,生意不断扩展让这三家船坞在开始商办之后不到三年的时间便还清了清政府当初建造船坞的成本。   根据合同三家船坞若是在承办之后经营良好的情况下,计划用十年时间用来还款,可见当初所有人都认为精明的谭延闿这一次肯定要栽个大跟头,没有想到他却捡到了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当然这是后话了。谭延闿从来不嫌银子多,只要不扎手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现在这家伙还处于负债阶段,欠了广东商团一屁股的债,但是这三家船坞他又不能不插手,他不占股份,广东商团的那些老油条们绝对不敢跟进。尤其是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开出了这张两艘先进的钢胁钢壳货船的订单,使得汉阳钢铁厂日益上升的钢铁产量总算有了一个出水口,而汉阳钢铁厂则是谭延闿的支柱产业,这样一来也结束了客户单一的局面,至少广东商团的商人们不愁谭延闿到期不还款。   谭延闿也没有想到他利用了这次李鸿章出使各国的机会会赚到这么多,原本的打算只是交好李鸿章,好在他重新出山之后能够给予自己更大的帮助——李鸿章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上干了二十多年,连同曾国藩的苦心经营,可以说等到谭钟麟接任北洋大臣的时候,北洋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比谭延闿想象的还要大。只是谭氏父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时间无法驾驭这么一个怪物,所以一开始只是抓住了北洋的军工生产企业,借着重建北洋陆军的机会向海军渗透,忙活了一年多才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是以后得到李鸿章的进一步支持,那下一个目标便是全面接受北洋的产业核心——电报局和轮船招商局这两个大蛋糕。   在朝廷上下为李鸿章出使俄国参加俄皇加冕典礼的问题上争吵不休的时候,谭氏父子则安安稳稳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老头子照旧在直隶总督府中安心养老,每天练字逗鸟不提,谭延闿则是一心扎在了训练新建陆军的事业上——看到恭王奕訢现在的身体状况,想到谭钟麟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们能够扶植自己走多远?只有趁着这些人还都在世的时候,抓紧时间奠定自己在清朝政坛上的立足根本才是真的,而原本历史上袁世凯能够做到的事情,谭延闿相信自己也一定能做到,自己的基础和起步层次比历史上的袁世凯不知道好了多少,若是还不能成功,那只有证明自己是个笨蛋,不如回到湖南茶陵老家去卖红薯算了。   因为新建陆军的待遇十分优厚,再加上甲午战争中国惨败,所以有很多传统的读书人都效仿古时投笔从戎的典故前来小站投效新建陆军。这些人大多都是童生、秀才之类,甚至还有举人,年纪也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正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谭延闿也是来者不拒统统接收。由于新建陆军名额已满,谭延闿便将这些人全部编入新建陆军编练处考察一段时间后,或是分配到军营中充军,或是留在编练处做文案,或是进入随军陆军学堂深造学习,或是干脆被谭延闿看上其他才能收入幕府当作幕僚。   谭延闿也因此而感到自己是不是要建立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幕友堂,“一人智短两人智长”这个道理放在什么地方都管用,他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通过老头子的幕友堂他吸收了很多人才,像寇青、沈静、陈飞等人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以说属于谭延闿的幕友堂根基基本上已经奠定,剩下来的就是添枝加叶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北洋运动会   现在的小站兵营已经比最初的淮军费营扩充了好几倍,除了供士兵和教官住宿的房舍之外,还有专供士兵教官学习的场所,新建陆军随军学堂也是培养在职军官和有潜力的士兵之所。除了规模比较庞大的房舍之外,还有非常宽阔的训练场所,而且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靶场、操练场和马场这么简单了,谭延闿在那次“足球教练”的乌龙事件中也看出一些门道——现在士兵的生活实在是太过乏味,只要轮到每星期的那半天休息时间,可以说整个兵营非要空一半不可,小站火车站也是在那天人满为患,车站站长正打算专门扩建车站以容纳这些当兵的趁休息时间到天津消遣的需要。   士兵生活单调就很容易引发“意外事故”,谭延闿自信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兵不会跑到天津城里面去撒野,但是吃喝嫖赌总是难免不了,除了吸毒是新军中公认的禁区之外,嫖赌这类事情很难抓住把柄,而且军官们也觉得只要士兵不吸毒,嫖赌也可以稍微放宽些。   为了保证军队的稳定性,谭延闿在小站兵营兴建了大量的体育设施,让士兵们在训练之余进行体育运动,当然像足球这么好玩的项目是不可能放过的。谭延闿以为自己可能是第一个将足球正式拿上台面的人,结果沈静听后足足笑话了他一个上午——北洋大学堂、天津水师学堂、北洋武备学堂、天津电报学堂都有体育课程开设,并且这些学堂都有自己的足球队。   谭延闿得知后不禁绝倒,感情自己连前十名都排不进去,沈静所说的这几个学堂都是京津两地的学堂,像南方的一些学堂肯定因为风气更为开化所以这些体育项目也必然开展的更早,搞不好人家脑子灵活些的连学堂之间的体育运动会都开过了。   “哪里会开什么运动会?这几所学堂不过是有自己的体育课程,相互之间还没有你所说过的运动会出现……”沈静在弄明白谭延闿所说的“运动会”含义之后,终于给了一个谭延闿安慰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这些学堂自己关起门来教体育?他们不办我们来开这个头!现在正是一年之中天津最好的季节,我们的大兵生活太过枯燥,不如邀请这些学堂的学生们到小站来开运动会,一来这里热闹一些,再者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我们的新建陆军……”谭延闿兴奋地说道。   “可是我们的士兵练习体育才几天?什么跑步、跳远之类还好说,只要身体健壮就算刚知道规则练两下也还可以凑合,但是这足球……恐怕我们的大兵非丢死人不可……”沈静有些犹豫地说道。   “文渊兄,这你可就外行了,体育么,重在参与,强身健体为第一,其他胜负都是次要的。大家聚到一起来就是为了图个乐子,娱乐别人也是为了娱乐自己,这是为我们的士兵生活单调想办法,你不会想着咱们的士兵除了训练当兵,每到休假时期就揣着大洋往天津城里跑着去逛窑子溜赌场吧?!我们所获得的最大好处便是吸引更多的人知道新军、了解新军,这样也是为了以后建立一个舆论……”谭延闿笑着说道。   “建立一个良好的舆论,这点倒是非常可取,但是我们的士兵能够拿第一才好啊,若是拿不到第一岂不是丢人……”沈静对谭延闿的诱惑动了心,但心中还是顾虑到“新军代表队”在运动会上一败涂地的惨象。   “切!怕什么?我就不信那些整天坐在屋子里面读书,半天都不出来活动一下的学生会比得过我们的士兵,他们两者之间可是正好反过来,难道说我们的士兵这么大的训练量都喂狗了么?若是一败涂地那就说明我们的训练不够,再加大训练量……当兵的不如读书的力气大,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去!”谭延闿不以为然地说道。   “行!就照你说得这么办,不过这件事要想办成还得紧着点,早些通知各个学堂,还要训练我们自己的士兵,总不能成绩太差了……”沈静盘算了一下这开运动会的利弊得失,觉得在政治上总是利大于弊,中间好处多多……   在下午临时召开的哨长以上军官会议上,谭延闿下达了选拔运动员的消息,并且在台上直言不讳地说道:“足球、击剑什么的项目,我也不要求你们非拿第一不可,但是像赛跑、跳远、跳高这些‘力气活’,你们谁给我办砸了,等再过几个月前往威海卫海军基地进行第二次海陆联合演习的时候就自己跑着过去吧!”   谭延闿的一席话说得在座的军官心中直冒凉气,而沈静等文案也是满头漂黑线,尤其是沈静,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谭延闿一样——上午还说胜负不重要,下午就变成非拿第一不可了,这脸色变的可真够快的……   “什么?你们参谋部要组建一支足球队?!你们见过足球么?!”谭延闿有些惊讶地看着萧轩。   “报告大人,卑职参谋部同僚在留学德国期间踢过足球……当初和德国同学比试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足球,起初我们不会踢,但后来没过多久刘禹就带着我们踢得那些德国同学找不到北了!”萧轩笔直地站在哪里大声回答道,仿佛是回应谭延闿质疑他们连足球是圆的方的都不知道,他的会大声特别的大,连隔壁办公的参谋部人员都竖直了耳朵。   “子瑜,你们除了喝啤酒、打架之外还跟德国佬比过什么了?!”谭延闿问道。   萧轩神色有些怪异地回答道:“所有的士兵、军官科目,击剑、足球、射击、游泳、自行车……在卑职奉命回国之前,基本上能够比的都比过了,几乎所有的项目德国佬都全部完败!”   “那你们比过追女人了没有?!”谭延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有!……呃!”萧轩登时打口停住。   谭延闿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一问居然问出这么一个结果来:“谁胜了?!”   萧轩有些赧然地说道:“是……是潘风逸……”   “行啊?你们可真长本事!”谭延闿说道:“你们在德国的那些破事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听了不要紧,到时候若是传出去我送了一帮花花公子到德国学军事的风言风语,你们就自己去军法处令军棍去吧!……行了,别在我这立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另外足球、击剑、自行车、游泳你们也要比赛,如果拿不到第一……”   “如果拿不到第一,属下跑着去威海卫!”萧轩赶快说道。   谭延闿无奈地挥挥手示意萧轩可以走了,萧轩如蒙大赦狼狈而逃……   谭延闿没有想到自己心血来潮搞这么一次运动会,居然让兵营里鸡飞狗跳了好几天,别的他看不到,只是第二天他的参谋部就少了一半的人,萧轩等那十个从德国归来的军事留学生已经在操场上开始练足球了,至于足球是萧轩他们求爷爷告奶奶托沈静从天津租界的洋行中买来的,除了足球之外还有自行车和击剑——他们已经快要恨死萧轩了,这么一个激灵的人居然把他们在德国的老底全给抖出来了,如果不拿第一他们可就要真的跑着去威海卫了。   不过谭延闿不知道萧轩极为庆幸,幸好回国的人不多,等潘风逸回来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到时候谭延闿也就忘过这事了,不然以谭延闿的脾气,潘风逸固然赢得了德国美人的芳心,这个时候回来一顿军棍是少不了的。   虽然因为运动会的事情军营里面有些不太平,但是整个军营的气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士兵的脸上笑容也更多了,训练也更加卖力了,操场上的那些运动设施也出现了排队的现象,大家都在摩拳擦掌的想要在周日下午举行的选拔赛上好好露一手。不过随后谭延闿在向沈静夸耀自己的英明的时候,结果让他听到了一个更让人恼火的真相——士兵们这么努力训练,其实还是参谋部里面那些留德参谋官们为他们画出的美好蓝图:每次举行运动会的时候,所有参观运动会的观众都是穿戴整洁就像过年一样,而富家小姐们也会在这个时候对运动会的冠军抛绣球,如果运气好的话得到某个富家小姐的垂青……   “我日!拿运动会当相亲会呐?!”谭延闿这才知道为什么白天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这么不吝啬汗水,感情都是这帮小子们在后面撺掇的,现在他考虑是不是直接让萧轩徒步跑到威海卫再跑回来了……   虽然时间有些紧迫,但是筹备一次运动会对能量强大的谭延闿来说并不麻烦,像北洋大学堂、水师学堂、武备学堂、电报学堂……单从这些学校的名字上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这些学堂都有着北洋的背景,而且谭延闿也不打算第一次开运动会就照顾得周到,只是天津的北洋下属学堂开一次运动会而已。有小站练兵处的那些文案们帮忙,购置一些简单的奖品,中间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奖牌都是用景泰蓝制作的,主要还是谭延闿不认为自己是个富豪——开运动会的账目都是谭延闿自己来掏腰包,铜牌还好说些,那金牌银牌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俺现在是个‘负翁’!”谭延闿看着景泰蓝做成的奖牌,另外却想着自己欠着广东商团的那几百万两银子……   当然谭延闿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白掏腰包,他将要开展运动的消息用电报发送到广州抵羊纺织厂的大本营,建议抵羊董事会局能够出资赞助一把,当然在运动会的显著标志上会给抵羊纺织厂打广告,而且还是唯一赞助商。谭延闿也没有法子,他手中的汉阳钢铁厂用不着打广告,而健民制药厂除了做戒毒丸便是生产海洛因,实在是拿不出手,唯一可以用来打广告的便只有抵羊纺织厂了。抵羊董事局在看到谭延闿的电报后,自然是闻弦知雅意哪有不意思意思的?经过董事会的表决之后,抵羊纺织厂赞助一千两银子。   不过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们没有想到这一千两银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广告效应——谭延闿的小站运动会光是运动员就有一千多名,其中规模最为庞大的便数直隶督标新军和新建陆军两支代表团,而天津卫也为这次运动会而为之轰动,小站火车站在那天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应对闻讯而来的一万五千余观众还是显得太小了,小站火车站的站长当即向谭延闿请示一定要申请资金扩建小站车站……   自从谭延闿在小站开始练兵之后,小站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的人,几乎天津卫的名流们全部聚集小站。火车加班也架不住人多,但这些名流们自然各自的高招,就是冲着谭延闿他们也必须到,而且驻津各国公使也齐聚小站,一方面看看名气越来越大的小站新军的基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二来也是凑凑热闹,看看这个远东最古老的国家办运动会到底是个什么场面。   虽然时间准备的比较匆忙,但是谭延闿在后勤方面做的也是格外的出色——运动会也是发财的好机会啊,这么多人怎么也要在小站吃顿饭再走吧?小站新军食堂自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向公众开放,而谭延闿也特意从天津城中请来了很多名厨为前来观赛的名流们准备了干净可口的“就餐环境和饭菜”,其他诸如卖水、卖糖果……连谭延闿都觉得自己这次弄得运动会只开两天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应该向后世奥运会学习,一开开半个月,那自己的一个月军费也就出来了……   运动会是非常正规的,这得到了北洋下属天津各大学堂的体育老师的支持和协助,同时驻津的外国各个机构也给予了帮助。运动会项目有跳高、跳远、持竿跳高、铅球、拔河、赛马、击剑……同时还有武术比赛。   这次运动会也彻底颠覆了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的运动会比赛项目的样式,所谓的“二百码竞走”就是两个运动员之间进行。双方各持一根细木棍,边跑边用木棍击打对方,阻止对方前进,谁第一个到达谁就是胜利者……比赛的项目在谭延闿眼中看起来虽然是怪异无比,但是这些项目的规则可都是直接和国际惯例“接轨”,这不由得让他大生感慨。   也许是处于谭延闿命令的现实威胁,这次为了体现北洋新军“官兵平等”的面貌,所以从士兵到军官全部参加预选赛,然后根据预选赛和最终运动会的成绩来决定到底是那支部队“跑步奔向威海卫”,所以两支新军参赛的士兵都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参加比赛。不过即便如此让士兵和军官们感到绝望的是谭延闿也报名参赛了不少项目,谭延闿的水平如何他们心中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每天早操五公里负重前行,谭延闿和士兵们背负的重量相同,但是每次士兵们在出发一段时间后就看不到谭延闿的影子,等他们累得跟死猪一般跑到目的地,人家已经在那里休息很长时间了。谭延闿的参赛惹起了两支新军代表团的一片惨淡哀号,可惜在谭延闿的权威下反对无效。   “跑步奔向威海卫”这则趣闻也是被事先放出风去了,这也成为比赛的一大噱头。比赛的过程也显示出这则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两支新军队伍除了在击剑、足球和自行车上没有碰头之外,在其余项目横扫学堂参赛选手。即便如此谭延闿还是包揽了十一项冠军,如果不是因为比赛项目有重叠,他可能会获得更多。   在这种情况下运气好没有跟谭延闿竞争项目的士兵自然是幸灾乐祸,而运气不好和谭延闿碰头的也只有自认倒霉——海运有限,大多数参加演习军队绝对是要靠两条腿走到威海卫的,尤其是新建陆军的新兵,本来指望这次运动会可以少跑千里路,但谭延闿的出现让他们全军覆没。而转天的天津各大华洋报纸都纷纷以头版来报道这次运动会,惹起了更多人的兴趣,在第二天前往小站观看运动会的人突破了两万人,有些人买不到车票也没有马车的,干脆就结队乘坐大马车半夜出发赶往小站看热闹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奥运会   “也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来不及让人参加第一届奥运会……从中国出发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在欧洲还有留德军事留学生呢!”谭延闿在询问过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之后知道第一届奥运会的开幕时间,他便盘算有没有可能让中国参加奥运会。   可惜同样是经验犯错,这个时代的奥运会是在春季举行的,可不是后世的七八月份举行奥运会,第一届奥运在下个月的六日,时间上实在是太赶了。可是参加第一届奥运会的诱惑对谭延闿来说也实在是太大,在前生的记忆中日本可是很早就参加奥运会,积累了几十年稳坐亚洲奥运奖牌霸主,直到前世记忆中的北京奥运会中国的奥运金牌总数才超越了日本。   根据赫德的说辞,谭延闿这才知道原来去年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发起人顾拜旦曾经致函清廷和李鸿章,劝说中国参加首届奥运会;而雅典奥运会筹备委员会也曾在去年八月通过各国大使馆向中国转发了邀请书。不过去年那个时候中国还处于甲午战争惨败的阵痛当中,对奥林匹克运动也不知是什么,自然也就未加理会。   “别人不知道奥运会的意义,难道自己还不知到么?!”谭延闿在心中自问道。   现在的奥运会影响力实在是和后世无法相提并论,但是无论如何参加第一届奥运会对于中国的意义重大,而且也可以在世界上为自己赢得很高的声誉。就是退一万步来讲,不论中国以后百年历史如何发展,等奥运会的影响力大了,中国人翻番陈年旧账也会猛然发现自己的国家也是参与过第一次奥运会的,而且谭延闿自己的名字也会和中国奥运联系在一起——这对谭延闿来说有着多么巨大的诱惑力?!   “文渊兄,立刻给德国军事留学生发电报,让他们在中间选出身体强壮者即可启程前往希腊雅典去参加第一届奥运会!”谭延闿坚定地说道。   “你疯了?!”沈静有些惊讶地问道:“一个运动会而已,值得这么重视么?要知道让他们去参加什么奥运会不仅需要很多额外的差旅费用,还会耽误他们的学业!”   “相比之下让他们去参加奥运会对我们、对他们、对整个民族而言这些代价都是微不足道的!要知道这些留学生身在异国他乡,繁重的学业也就算了,他们每天还要因为头上的这根辫子而受到德国人的嘲笑!”谭延闿有些气愤地说道。   “难道参加一次奥运会就可以免除这种嘲笑么?!”沈静有些不屑地说道:“只有让他们安心完成学业,以后对上列强打胜仗免除割地赔款的危机才是真的!况且你也说过,止不住那天我们就要因为胶州湾问题和德国人干上一架,而这些留学生留在德国学习军事的时间完全取决于我们什么时候和德国人开战。我认同你做出的判断,可以说在胶州湾问题上我们必然要和德国有冲突,这么算来他们,这些留德学习军事的留学生在德国是过一天少一天,能够多学习一天就是多长一天的本事!……”   “文渊兄,我知道你说的是正确的,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说的也是正确的,你我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不同,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等你我都老的走不动道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今天我让他们紧急前往雅典参加奥运会的意义是什么了……听我的,文渊兄,给他们发电报,这件事我必须要做主!”谭延闿沉沉地说道。   沈静在沉默了半天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这就去发电报通知德国的留学生即刻启程赶往雅典……你从来都没有走错过,希望你这次也是正确的……”   说完沈静便走出去了,而谭延闿则将电灯关灭,在漆黑的屋中一人独坐……   不能不说电报在通信上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它大大降低了人们的通信速度,在接到德国军事留学生回复的已经程火车出发打算通过欧洲发达的铁路公路交通网直接前往希腊雅典去参加奥运会,在进程上应该能够提前两天抵达雅典。   谭延闿在受到这份电报之后心中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幸好是第一届奥运会,几乎是到达地点就可以报名参赛,没有后世提前报名还要进行资格赛的麻烦手续,不然这么突然组团参加奥运会在时间上是绝对来不及的。   透过这份电报,谭延闿也想到了自己的无线电电报机,他在训练新军之余也在想着如何改进无线电电报机的性能,使其更加可靠和加大它的通信范围,可惜一直进展不算大,最远的通报范围也只能维持在两百公里左右。不过以现在无线电电报机的性能而言,若是安装在战舰上来进行通信联络却是非常合适,指挥整支舰队进行作战的时候不用担心被敌人的炮火摧毁信号索这样的要害部位。   虽然无线电电报机的进展不大,但是谭延闿一直就不曾放弃过这方面的努力,平时下得功夫也很深,最重要的是只要他在这方面取得的任何进展,都会在第一时间内申请专利。这些无线电电报机方面的专利积累下来,谭延闿走到今天自己所拥有的专利数量已经是非常可观了,而欧洲方面似乎也意识到了无线电电报机在通信上的巨大潜力,在谭延闿的电报机可以达到两百公里通信范围之后,欧洲各国列强也开始了在这方面的投入,相应的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但就目前来看最好、最可靠的无线电电报机还掌握在谭延闿的手中,但是时间一长可就很难说了。   谭延闿也不指望着自己能够一直把持着在无线电通信方面的优势,毕竟他首先要做好的事情是政治和军事方面,而至于无线电或是其他的发明创造只能够居于次要位置——他已经不是前生那个学者身份的冯文郁了,而是现在的政客谭延闿!不过即便如此谭延闿依旧在努力,希望能够多在领先的位置上持续一段时间,而他的坚持也给他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回报——现在赫德其中一项重要的任务便是和谭延闿展开在无线电通信方面的谈判,英国政府已经授权给他打算将无线电技术给买下来。   这也是令赫德颇为咬牙切齿的任务之一,自从谭延闿的无线电电报机出来之后,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东西的价值了,不过在英国科学界持有的观点认为无线电通信的范围是极其有限的,不光是英国这么想,其他法国、德国等科学家也对此无线电通信的价值表示怀疑。但是这种怀疑随着谭延闿不断改进无线电通信设备增强了其稳定性和传输有效距离后而变的日益微弱,尤其是在达到两百公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崭新的通信时代也许很快就要来到了。   两百公里显然还不能达到民用的层次,但是在海上指挥一支舰队作战已经是足够了,尤其是在天气比较恶劣的时候,舰队之间的通信条件非常差,而无线电却可以在这个时候有效的沟通各个战舰之间的联系。赫德在这个任务上被谭延闿狠狠的宰了一刀,他将会出售给英国皇家海军一套最好的无线电设备,但是索价居然达到了三千英镑。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在无线电设备在英国生产事宜达成任何交易,显然如果想要购买到好的无线电设备也只有从中国进口,这让赫德不禁感到有些英雄气短的感觉——曾几何时,在科学技术方面只有欧洲领先于中国,但是现在在这样高科技的方面居然要受到中国的限制。不过赫德却没曾想过千年来也只有最近这一两百年欧洲的科技水平才超过了中国,现在不过是在某个方面的翻版而已。   谭延闿也知道随着欧洲方面对无线电通信技术的重视,自己保持领先已经越来越困难了,可以说自己手中的技术是在向贬值的方向滑落,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欧洲还没有凭借本身的工业科技超过自己的时候,将自己手中的无线电通信技术的相关技术专利卖掉,这才是最佳选择。他之所以现在还和赫德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僵持,就是想要卖个好价钱——三千英镑相当于两万一千两白银,这毫无疑问是属于暴利了,但他还觉得不够。   谭延闿给赫德开出的价码是在钢铁冶金方面英国的某些领先专利——直接卖银子对谭延闿来说意义不大,他比谁都明白今后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都是属于科技大发展时期,只要手中有技术他就不愁没银子,以他的身价也不缺几十万两银子。钢铁冶金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表现,就那现在战舰上的钢面铁甲来说,你没有它战舰的防卫能力就差了几个层次,而它的价格突然上涨使得已经造了一半的镇远不得不采用一部分熟铁作装甲,其性能和定远是有着一定的差距的。可以说若不是定远在战斗中走霉运到极点,居然被别的战舰直接撞沉,光凭日本的舰炮是不可能将定远击沉的。   当然除了赫德之外,德国、法国、俄国等国对无线电也有着莫大的兴趣,在无线电问题上各国列强的态度从侧面也反应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紧张了,尤其是德国和英国的关系对立面泾渭分明,倒是法国还有些暧昧,同英国的关系并不这么融洽。谭延闿虽然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各国列强的外交走向,但是在无线电方面他争取在几大强国之间谋取最大的利益,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钢铁冶金上,对于德国也侧重了大口径火炮的建造工艺上。   之所以侧重钢铁冶炼也是为自己的汉阳钢铁厂挖取更大的潜能,冶金工业不是一天就可以提高上来的,尤其是各国列强在像战列舰装甲方面的特殊冶金工艺保密性越来越强——当初就因为定远镇远的订单落到了德国人的手中,英国拒绝出口给德国钢面铁甲装甲,但德国人凭借着其雄厚的工业基础在短时间内就仿造成功应用到定远舰的建造上。汉阳钢铁厂、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在仿造钢面铁甲上遇到了重大挑战,几个月来没有多少进展,要知道这种技术是欧洲十年前的装甲技术,而现在英国人已经开始使用哈维热德钢来作为战舰的装甲了。在海军大发展的这个时代,一种装甲材料的应用时间变的越来越短,谭延闿相信即便是现在最先进的哈维热德钢装甲也不会领先太久。   汉阳钢铁厂作为谭延闿旗下的重工业部门的核心组成部分,不敢说是紧跟世界水平,至少也别被西方拉下十年的差距——当赫德在推销英国战舰的时候就向他介绍过哈维热德钢装甲这种比钢面铁甲更为先进的战舰装甲,一直以来他还以为钢面铁甲是最好的装甲,没有想到现在就已经过时了!而赫德此时也恨不得想要抽自己两下,他没有想到谭延闿对哈维热德钢装甲比对君权级战列舰的兴趣还要大,反过来在无线电通信技术转让上一定要以哈维热德钢装甲和相关生产设备作为交换,这弄得赫德有些左右为难。   天津机器局车间,一块厚约二百毫米的钢板横置于水压机工作面上,在唐伯文的命令下,工人们开启水压机挤压钢板,而旁边的一些技术人员在观察钢板表面变形情况,另外还要记录水压机现在的数值……同一天也是同样的钢板在大沽炮台接受炮弹实弹射击检验……   “组安,汉阳钢铁厂十天前送来的钢板样本我已经在天津机器局和大沽炮台分别做了试验,现在实弹检验刚刚结束,效果非常良好……汉阳钢铁厂所生产的钢面铁甲样本基本上符合了我们从英国喀墨耳厂进口的钢板质量,两者在各项检测中的数值基本上相差无几……”在直隶总督府的小会客厅中,谭延闿接到了唐伯文用大沽炮台的电话传来的消息。   这部电话可以说是目前天津唯一的一部电话,这还是李鸿章时代所安装的,直接连通直隶总督衙门和大沽炮台,以便应对不时之需。而此时谭延闿通过这部电话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汉阳钢铁厂所仿造的钢面铁甲在数月之后终于有了一个令人振奋的结果,当然此时汉阳钢铁厂也只能是试制成功,想要批量生产和降低成本还需要一段时间,无论怎样,造舰的三大问题中舰炮和装甲问题基本上都有了确定的结果,剩下来的就看旅顺那边仿造三气缸立式三涨式蒸汽机的结果了。   不过在重建北洋海军拨款下来的同时,唐伯文已经在旅顺同主持新舰建造的魏瀚、陈兆翱、郑清廉等人共捧龙骨安置船台。在旅顺船坞将会同时开工建造两艘排水量在三千五百吨的钢面铁甲快速巡洋舰,其中的一艘将会安置从英国进口的三气缸立式三涨式蒸汽机,而另外一艘将会安装由天津机器局在福建船政局引进的专家指导下生产的六千五百匹马力的蒸汽机——同前者相比所建造出来的战舰由于蒸汽机的体积稍大,燃煤效率不高,所以在照顾战舰性能的同时压缩了储煤量。   为了节省工时工料,旅顺船坞采取了数舰并造的方式,同时开工的还有两艘仿造新进的飞霆鱼雷猎舰,排水量八百五十吨,航速二十三节。如此之大的造舰工程,即便是福州船政局在其鼎盛时期也未曾有过,但是谭延闿此时手中握着大把的银子,朝廷的重建海军拨款数额又远比以前预想中的要多二百万两,他认为即便走一些弯路培养中国自己的造舰人才,这些银子花得值得。只要旅顺船坞此次大规模造舰工程顺利,两艘主力战舰在建造完工后整体性能达到设计目标的话,那他就可以以更加充足的理由来说服清廷继续进行自造战舰计划,而由此产生的效果将会是第一期一千万两海军拨款将足够建立起一支远东最强大的舰队,不敢说对付英国和俄国,但是应对日本的海洋威胁却是足够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苦涩的国歌   即便谭延闿在北洋海军上最近投入的比较多,但是他心中却很清楚自己的根基还是在陆军。从旅顺海陆联合演习回来集结军队完毕之后,经过两三个月的训练,新建陆军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军事训练。这次新建陆军训练得到了萧轩等这些从德国回来的军事留学生的大力协助,训练计划更为科学,而不像谭延闿训练士兵那么奢侈——每名士兵在实弹射击训练中,每月消耗子弹不过才几十发,不过得到老兵和教官的指导,虽然实弹射击的子弹数量减少了,但效率却大大增加了。   新建陆军的训练水平在节节提高,但是谭延闿依旧是保证一个月有二十天的时间待在新军军营,而且每个月都有十几天的时间晚上回到小站军营进行夜间抽查或是演练。他不敢放松对新建陆军和直隶督标新军的控制,除了和新军士兵在一起督促训练,还要不时的给新军军官上课或是进行演讲讨论。   在新军军营中由于士兵军官的文化水平比较高,除了有萧轩这样从德国学习军事留学归来的军官之外,还有很多从科举制度中走出的童生、秀才甚至是举人。甲午战争中国惨败对中国冲击最大的就是知识分子,无论是留洋受过新式教育的留学生也好,还是科举制度下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这场战争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铁与火的交锋,更是改良与守旧、东西方文化的剧烈冲突。   就算是萧轩他们留学德国的军官,他们也是有着很深的国学根底的,那手毛笔字写得也是极为漂亮,谭延闿深知新军从上到下的士兵和军官对甲午战争也都有深刻的思考。谭延闿在新军中开展“富国强兵”系列的演讲和讨论,并不是培养革命党,恰恰相反他需要控制新军思想的进度,既不能向落后守旧的边缘靠拢,也不能极速的向革命党前进。   对新军思想谭延闿必须做到引导但又不能过于激进,在同新军军官和士兵进行广泛交流的时候,他也发现新军自己的“堵不如疏”的政策还是颇得人心的,并且还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萧轩他们在德国的经历也引起了一样有着留学德国的段祺瑞等人的共鸣,段祺瑞居然还为了辫子向国内专门发电报请示可以剪辫子的问题,结果为此还挨了顿训斥,这和他回国后没有受到重用有着很大的关系。   像段祺瑞这样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北洋军阀人物,谭延闿一直以来说不上防备森严,但也是有意识的回避他们,并不重用他们。不过时间一长了谭延闿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历史名人真的非常有本事,早期和段祺瑞一起留学德国的吴鼎元、商德全、孔庆塘、滕毓藻几人除了吴鼎元在火炮制造技术上格外优秀,由军职转为技术人员调往上海江南制造局之外,包括段祺瑞在内的其余四人都是新建陆军炮兵中的精干力量。   也正是因为段祺瑞等人的能力实在是太高,谭延闿才决定改变路线让非侍卫队出身的军官把持一部分新建陆军的核心军权。段祺瑞等人在德国留学两年学习军事,还包括在克虏伯炮厂实习半年,他们的陆军军事素养非常高,尤其是炮兵方面,谭延闿这边的人基本上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当然这种状况随着侍卫队出身的留德军官回国报效,北洋武备学堂在新建陆军的各个方面都会被极度削弱,同时随着时间的延长侍卫队出身的军官都必须在北洋武备学堂学习,并且从第三期总督府侍卫队开始,北洋武备学堂的毕业生将会在这支小型武装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可以预见两者今后是和流的趋势无分你我。   在天津“北洋运动会”结束后,谭延闿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翻看各国报纸,并且专门指示电报局将李鸿章的位置报告给他,同时也要加强关注希腊雅典奥运会所传回来的消息。令谭延闿感到非常庆幸的是,留学生们在得到谭延闿的命令后,迅速派出了以刘禹、杨超、李韬为首的十五人中国奥运代表队前往希腊雅典,好在欧洲有比较完善的公路铁路网,而通过驻英公使龚照瑗和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的协助,这支代表队可以快速的乘坐火车一路畅行无阻的到达希腊。   如果要是没有龚照瑗的大力协助和英国对奥运会的支持,想要如期到达雅典参加奥运会将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按照谭延闿对刘禹等人的了解,以现在奥运会的水平而言,他们得到一块金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们的体力都是在闽浙总督府的时候就经受过考验,在田径、射击和游泳方面有着相当大的优势。不过万事也没有绝对,奥运会毕竟是奥运会,哪怕是第一届恐怕也会有人阴沟里翻船也是说不定的,对谭延闿而言参加奥运会就是一种荣誉,能够拿到奖牌就是胜利,若是能够拿到金牌那就是创造了历史……   “组安,昨天李韬拿到了一块射击银牌,刘禹拿到了掷铁饼的银牌!”沈静一大早就笑着走进谭延闿的办公室,向他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笑着说道。   “银牌啊?嗯,也不错,两块银牌已经非常不错了,可惜不是第一……”谭延闿听后有些惋惜地说道。这是从雅典传回来的第一份有关奥运会成绩的电报。   沈静听后一愣笑着说道:“他们是拿了第一啊,否则怎么会是银牌?电报上说得,第一名是银牌的……”   谭延闿听后身体从椅子上“弹”起来从沈静的手中抢过电报,快速的看完电文之后,心中真的是五味杂陈——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奥运会的第一名不是金牌而是银牌,第二名是铜牌,至于第三名应该是张奖状什么的,除了李韬和刘禹之外,杨超投铅球比赛中负于美国人得到了第二名铜牌,潘敏在三级跳远上也输给了美国人和法国人得了第三……   谭延闿放下了电报,心情又回归沉重,这并不是因为出征雅典第一届奥运会的刘禹他们没有多得几枚金牌,对于他们的成绩已经比谭延闿心中的预想好上太多了,但是最令这些创造历史的英雄们尴尬的是当他们站在奥运会的领奖台上的时候,奥运会组委会不知道该给他们升什么国旗,更不知道该演奏何种歌曲作为大清帝国的国歌!   当然在潘敏得到第三名的时候,奥运会组委会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赶制了龙旗作为清帝国的国旗,但是这国歌让运动员们太尴尬了,倒是在刘禹站在金牌领奖台上的时候,看到组委会临时购置的龙旗升起的时候,刘禹扯着嗓子干吼了一通家乡的小调。   刘禹在发来的电报中对此只是“彼观周遭洋人嬉笑不已,心中不胜哀痛”。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不光是刘禹和李韬在奥运会的领奖台上面临此种尴尬的境地,几个月后在欧洲各国访问的李鸿章也在一次盛大的庆典上再次面临国歌的尴尬,几人处理这种情况的方式也是几乎相同,不同的是刘禹和李韬吼得的是闽浙家乡的小调,而李鸿章则是用苍老沙哑的嗓子喉了一通流行于安徽合肥、六安一代的庐剧,俗称“七板子”。   当飘扬的龙旗在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上升起的时候,当刘禹、李韬和不久之后的李鸿章在各国观赛观众和各国政要面前所干吼家乡的小调时,节律铿锵,饱含着压抑忧愤之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在场的所有人听后,不管是面对一脸刚毅的军人还是白发苍苍的李鸿章,讥笑的神色一律从脸上荡尽,无不变得肃然——他们是听懂了,听懂了一个无国歌的古老帝国的国歌,沧桑抑郁之音所迸发出来的悲壮之音……   “为了扩张精神上的影响而花些钱,即使从物质意义上说,也能够比别的方法获得的更多。商业追随精神的支配,比追随军旗更为可靠……哪一个国家能够做到教育这一代中国青年,哪一个国家就能够由于这方面所支付的努力,而在精神和商业上的影响取回最大的收获……随着每年大批的中国学生来到美国,并且同时又有一大批的中国学生从美国各大学毕业,美国将最终赢得一批既熟悉美国又与美国精神相一致的朋友和伙伴。没有任何其他方式能够如此有效的将中国与美国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亲爱的克利夫兰总统先生,此时的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巨变,世界上的每一个大国都将或多或少的与这场巨变产生密切的关系,对他们来说每一个国家都必须决定这些关系将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是和睦友善的关系,还是残忍的暴力和武力威胁的关系,美国应当毫不迟疑地做出自己的选择……”   谭延闿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傅彩云公馆,随行的当然还有所有驻华公使眼中的天使夫人方榕卿,之所以出席这次聚会是因为他必须要在适当的情况下为傅彩云的身价捧捧场。今天正好是沙皇俄国新皇帝尼古拉二世正式加冕的日子,谭延闿便公开的借用傅彩云公馆来为庆祝俄皇加冕的机会集中的和所有外国驻华公使进行一次比较盛大的庆祝活动,而此时李鸿章已经于四月二十七日到达俄国西部港口敖德萨,开始了他的访俄行程。   中国此时的政坛上对外交事务上难得形成了统一的口径——亲俄!这在各国公使间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也是俄国在联合德法干涉日本占领朝鲜的报答,不过耐人寻味的是无论俄法德三国在干涉日本之后,并没有获得什么实质上的利益,德法这种追随者也就算了,但以俄国的贪婪居然连半点明面上的好处都没有获得,这实在是让所有的外交人员感到有些吃惊。   其实在京津两地的各国公使还有在上海、广州的各国外交人员圈子中也有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似乎对俄国的态度非常不友好。准确的说是总督大人的儿子对俄国人相当的不友好——俄国在甲午战争结束后的光绪二十一年向大清帝国提出由于和日本交涉的原因导致两国关系极度恶化,俄国在远东唯一的港口海参崴冬季结冰不利于军舰停泊过冬,所以便前往清帝国旅顺和威海卫过冬,并且取得了每年在胶州湾过冬的权力。   俄华之间这个举动曾经引起了以英国为首的其余列强国家的警惕和瞩目,但是在第二年情况就完全变样了——北洋大臣上书帝国朝廷,以旅顺军港和威海卫海军基地整修和北洋海军在旅顺将会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而拒绝俄国在两港过冬的要求!当然北洋大臣的这次上书也还是照顾到俄国的面子,俄国远东舰队的过冬锚地被固定在了胶州湾。   现在能够在“彩云公馆”中站着的外国使节,都是在华生活数年甚至像赫德那样生活数十年,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京腔,熟练使用筷子的中国通。他们对中国的官场洞若观火,而朝廷内部派系之间的倾轧他们是看得不大明白,但却对此有着惊人的直觉——现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早就不是那个眼神不好的谭钟麟了,而是他那个天才儿子谭延闿。可以说北洋大臣对俄国的态度就是这个名满天下的小总督对俄国的态度,要命的是以谭钟麟今时今日在大清帝国政坛上的地位而言,左右他言论甚至是思想的谭延闿对俄国的态度已经呼之欲出了。   当然那个大胡子的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也不是没有对北洋大臣拜访过,双手奉上的六十万两银票的贿赂已经成为驻华各国公使圈中的一个巨大的笑柄——包括卢汉铁路的那笔贿赂款项,俄国在老眼昏花的谭钟麟身上差不多投入了一百万两,结果喀希尼没有想到他所瞧不起的“老辫子”居然将这一百万两银子直接交给了大清帝国的实际掌控者慈禧太后还有名义上的帝王光绪皇帝。结果可想而知,这一百万两中的六十万两变成了昆明湖边上的一座漂亮的宫殿,而剩下的四十万两,谭氏父子则心安理得的装入自己的腰包……   以前各国对新任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能否像他的前任李鸿章那样肩负起重要的外交事务而感到怀疑,但经过一年多以来的接触交往,他们这才发现李鸿章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不过属于那个小总督的时代对于外交事务极为娴熟,而且颇富有技巧。最明显的感觉便是这个小总督的外交政策明显不屈从于主流,而是根据局势加以研判后走平衡策略——现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外交方针和满朝的亲俄明显不同,反倒是和英美走得更进一些。   “托尼先生,非常冒昧的问一句,您在美国属于共和党还是民主党人呢?”谭延闿在阳台上和已经因为美国对华开展贸易有功而接替原回国述职的领事成为驻天津的正式领事的托尼相对而坐,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谭延闿趁着宴会的盛大舞会后和方榕卿领舞之后,便借着夫人今天有些疲劳的理由两人先行退场到三楼休息,不过他却在三楼的一个阳台上秘密和托尼相互接触。托尼在舞会开始前便已经被傅彩云安排到这里,当他得知谭延闿和他秘密会谈之后还是显得非常惊讶的,但是对此又非常期待——正是因为谭延闿的缘故,最近美国向中国出口了大批的机械设备,其中卢汉铁路修筑的工程设备全部是从美国引进,而旅顺相关的造船设备亦是如此。   托尼知道自己能够如此顺利的开拓美国在华的商业利益完全是眼前这位容貌和思想完全不相称的年轻人所做出的努力,自从在两年前他认识这个年轻人之后,就发现他对美国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尤其是在其父接任李鸿章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在其职权管辖范围之内做出了很多对美国极为有利的决策,这在以前是非常难以想象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留学生   其实谭延闿知道托尼是个共和党人,而这个时候的美国总统克利夫兰却是个民主党人,后世美国民主党与共和党之间的大象和驴子的故事他还是知道的,对于美国现在对华人所采取的排华政策也有着相当的了解。不过这些都并不是发展中美之间关系的障碍,他深知美国的特性——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可以驱动美国,而这个时候的美国还不是那个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发展起来的超级强国,与后世美国称霸全球的野心相比,它还是追随在英法德等列强国家后面的二流列强,比意大利的地位稍微好上一些。   美国终究是美国,由于地处美洲大陆,两次世界大战的战火都没有烧到美国,而现在就工业水平来看,美国的工业实力早早的超越了俄国,紧追英德之后。谭延闿明白只要一次世界大战一旦开打之时,也就是美国彻底走上称霸全球之始,而美国的无论在政治、经济方面的制度也更适合它的存在和发展,令他非常可惜的是给美国拴上个龙套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他看不出有什么机会来制约这个未来的超级大国的发展——即便有他也没有这个实力。   “既然没有办法来战胜对手,那就选择追随胜利者的脚步获得最终胜利的分红……”这就是谭延闿对美国的想法,同时也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很少听说留学美国的留学生中产生过革命领袖,历史上这些有留美背景的留学生中绝大多数都成为了近代中国科学、教育和司法方面的精英。   “我是个共和党人!”托尼似乎对他自己的共和党人身份感到非常骄傲。   “我本人对于美国的社会制度非常感兴趣,贵国一直以来都是两党通过竞选来实现轮流执政,尽管这在中国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但对于我国而言是具有相当的启示意义的……据我所知我国政府的第一名留学生容闳先生就是留学贵国,而后也相继派出了大量的留美幼童到美国学习,现在主持修建卢汉铁路的詹天佑先生也是那批留美幼童中的一员,对此我个人非常感谢贵国过去曾经给予我国在人才培养方面的帮助……”谭延闿轻轻的弹了弹手中雪茄的烟灰笑着说道。   托尼领事也笑着说道:“我为我国能够为贵国培养出詹天佑先生这样的人才而感到骄傲,可惜贵国政府中断了留美幼童的计划,而当初那一百多名留美幼童中能够取得美国大学学位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这真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这确实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不过令我们非常高兴的是依旧可以看出当年派遣幼童前往美国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这一政策在现在看来仍是一件具有远见卓识的决策,遗憾的是这个决策只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却没有达到人们对此的最终期待……不管怎么说,詹天佑先生现在能够顺利的主持卢汉铁路的修筑,这中间还要拜贵国昔日的培养之功,他不仅是我国的骄傲,我想同时也应该是美国的骄傲……”   “我对我国当年能够培养詹天佑先生这样对贵国有着重要作用的人才而感到由衷的荣幸……亲爱的小总督大人,今天您邀我前来应该不是为了缅怀过去的历史吧?”托尼领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知道这次会面谭延闿的开胃菜应该算是上来了,他也大致清楚了这次会谈的基本内容,很可能是关于中国将会再次向美国派遣留学生。   对于现在甲午战争战败后的中国局势,托尼领事虽说不上是洞若观火,但作为一个旁观的外国人他的头脑还是非常清楚的。说到留学生问题,他也知道自从中国战败之后的这一年当中,中国对于这场战争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认为日本之所以战胜中国,坚船利炮并不是主要原因,关键决定胜负的是日本的明治维新让日本学习了西方的先进技术,使用西方的方式训练军队,最终打败了中国。   正是因为这一想法在中国的知识分子当中非常有市场,而且中国各省的主政者们对此大多也是非常赞同,所以中国各省在最近的一年当中开始逐渐向外国输送留学生。尽管向外派遣留学生的数量并不是很大,但作为一种趋势,托尼领事认为这种趋势已经不可逆转——向外国派遣留学生一向是向外国学习的最佳捷径。   由于身处天津,托尼领事也看到了直隶总督府也向国外派遣了很多的留学生,在数量上应该是全国最高的,不过这些留学生的出国学习方向大多都是德国和英国,至于美国和法国等列强国家却非常少。留学生数量的多寡和国家利益的多寡是无法直接挂钩的,不过在刚才的谈话中,托尼领事已经非常敏锐的注意到谭延闿拿正在主持修建卢汉铁路的詹天佑来说事,这让他在心中有了一种非常模糊的感觉——中国因为修建卢汉铁路也向外国进口了大量的工程机械设备,作为一项庞大的铁路工程蛋糕,可以说工程机械设备的采购也是不可小觑的一个方面,既然中国人已经决定自筹资金使用自己的技术人才来主持这条铁路的修建,各国列强可以说在这条铁路上根本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若非要挑出一个国家在这条铁路上获得了利益,那只有美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主持修建卢汉铁路的那个中国总工程师曾经就是在留美幼童之一,而且还是为数不多能够拿到美国学位的幼童!   一想到这里,托尼领事的头脑思路立刻清晰了很多——在他的眼中,中国是个才刚刚在现代化道路上学步的婴儿,在这个普遍工农业都处于原始状态的国家,如果要想自强从而赢得下一场中日战争的胜利,那必然是要效法西方的,而向卢汉铁路这样的大型工程以后也绝对少不了。   “如何在中国谋求进步的过程中获取最大的利益?!”托尼领事心中也在暗自盘算着得到的结果只有两条路——一个就是干脆让中国彻底保持现在的状态,没有西方列强为中国培养留学生,以现在中国的水平自己来完成现代化就缺少相应的人才,毕竟詹天佑这样的人才在中国屈指可数。不过这条路显然是不切合实际的,美国不接受中国的留学生,其他列强国家呢?所谓列强统一行动的原则因为这次甲午战争俄法德派出各自的远东舰队武力干涉日本已经起了一个非常坏的影响,可以说这个基础原则已经因为这次行动而变得名存实亡了。在托尼看来使用列强统一行动原则来拒绝中国向外国派遣留学生更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在政治、军事和商业利益的驱动下,拒绝中国留学生这是可能实现么?从最近英国海军部重新接受中国的海军留学生的行为看来,若不是因为中国的一千万两白银的重建北洋海军计划的引诱,很难想象固执的英国佬会这么做!   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必须要在顺应潮流的同时让美国获得最大的利益——詹天佑已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榜样了,一个美国培养出来的中国工程师自然会对美国产生好感,这种好感是根深蒂固的!从詹天佑离开美国十多年后的今天主持修建卢汉铁路一事看来,美国就已经获得了回报,尽管这个回报的时间是有些长了点,但如果詹天佑是个政治家呢?   托尼领事想到这里,他的头不禁有些轻微的摆动——他很难想象如果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若是与詹天佑一样拥有美国留学的背景,那将会给美国带来怎样的好处!至于回报时间长,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詹天佑因为成为第一个主持如此规模的铁路工程的中国人而声名鹊起之后,关于詹天佑的一切都给暴露出来了,托尼领事在《字林西报》上还了解到这个当初在美国专攻铁路工程的留学生在归国之后,居然有长达数年的时间是在干海军!   作为前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的英语家庭教师,托尼非常清楚像詹天佑这样的留美幼童在日后使用上的失误完全是因为中国人自己造成的。如果当年使用这批留美幼童的人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那毫无疑问这场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也就说今后的留美留学生的使用问题上应该不会出现那种张冠李戴的乌龙事件。   “呵呵,托尼先生,缅怀过去的历史是展望未来的一种方式,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预示了未来的某种走向……”谭延闿向托尼领事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可是我却看不到这种未来的走向,一直以来阁下所派遣的留学生大多都集中在德国,据我所知这些派往德国的留学生所学习的大多都是军事,而科技方面的不是没有,只是相对于军事留学生而言数量实在是很少……”托尼领事微微地笑了笑说道。   “欧洲正在经历着一场变化,这种变化相对于我国而言更趋向于暴力性,当然现在的这种趋势还并不明显,但已经隐隐成型,相信托尼先生对此也应当有所了解……”   谭延闿的话得到了托尼领事的赞同,托尼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诚如阁下所言,这种趋势是存在的,就我个人理解而言,将人类文明投入到战争显然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这里距离欧洲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托尼先生应该对法国的历史有所了解,就我个人看来留学生应该是指向性非常强的一件事,我不希望我国重走法国大革命时代所走过的路,可以想象如果法国的事情在中国重演的化将会是一个局面,而中国的人口远比法国多出十倍,就破坏力而言那已经就不是十倍的问题了……留学生所肩负的任务是学习各国的先进科学知识,在进一步的延伸可以涉及到法律、政治乃至国家体制的研究……相对于西方文明世界,我更加欣赏贵国。显然贵国的实力不如有号称日不落帝国大英帝国强盛,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国的安定是英国难以企及的,现在的欧洲上空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除了军事留学生之外,我暂时想不出把学习科技和法律等方面的留学生派到那里的用处……你知道这些留学生对我而言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在战争的威胁下,还有混乱的欧洲思潮影响下,这对他们的学习显然是极为不利的……”谭延闿微微地笑着说道。   中国目前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情,托尼领事多少也知道一些,自从甲午战争过后,这个帝国的人就不断的在发生一些变化。在托尼的眼中中国在大体上很可能会趋向走日本那样的变法强国之路,但清楚帝国官场的他认为在中国这样的国家如果像日本那样实现转变将会是极为困难的,毕竟两个国家的人口和疆域有着太大的差别……在这种转变的同时,托尼在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感到一种紧张——他可以看得出来越来越多的长袍马褂的中国人对象他这样的外国人表现出来的麻木、敬畏,而现在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越来越多的——憎恨?!   显然目前的这种情况,对面坐着的年轻人也感觉到了,这种变革到底是变法还是革命?托尼领事心中也没有多少,不过他更倾向于前者,但后者也不能排除,尤其是后者对于他们这些外国人来说是最糟糕不过的了——当然托尼领事作为一个美国共和党人,他还是非常希望中国能够走上向美国那样的道路,对于现在的皇权独裁他是不屑一顾的,就正如同样的种源美国人看英国人就像英国人看不惯美国人一样。不过在他心中最关心的不是中国到底发生革命还是变法,他最关心的是作为一个外国人和在华的很多外国人,他们的生命财产将会在这次巨大的变革中面临怎样的考验?!   不过在对方的言语中,显然不希望中国发生革命只需要变革……   “无论如何,他是一个为皇权独裁而服务的官员……同时他也是一个温和主义者……”托尼领事心中在给这个年轻人定位。   “你认为中国会发生法国那样的革命么?”托尼领事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个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不过通过阅读你们西方各国的历史,我也多少明白一些,要发生革命至少也要有先期的思想运动,只有思想上的变革才会促动革命的发展……现在欧洲各国各种思潮流行,这并不是我所派出的留学生所需要的,相信领事先生也不愿意看到中国留学生接受这些革命思潮吧?”谭延闿笑着说道:“美国的政治环境安定,科学发达昌明,再加上我国先前就曾有过向贵国派遣留学生的历史,并且当时贵国的报纸舆论对这些留学生的评价非常好,我想现在是修订以前错误的时候到了,我应该重新向美国派遣大量的留学生……”   托尼领事对此微微笑了笑说道:“伟大的美利坚是非常欢迎贵国的留学生前来的,若是阁下有意的话,我可以从中对此进行沟通……”   谭延闿听后却摇了摇头说道:“领事先生,如果单纯的从留学生角度而言,我想你对此问题的看法过于简单了些……应该说在过去的五十多年中,我国与包括贵国在内的很多冲突都是因为双方对彼此的不了解或是某种误会而产生的,应该说留学生是沟通两国之间的一座桥梁,我想贵国应该将此事看得更加长远一些……”   看到托尼领事眼中疑惑的神情,谭延闿笑着说道:“领事先生,这一次至少在直隶一省,总督衙门将会通过考试等选拔方式一次性输送六十名左右的合格学生前往美国学习,不仅如此,像这样的选拔每年都会持续下去,而且在数量上也会越来越多……同时也会有昔日的留美幼童那样的学童前往美国学习,两者每年的数量估计肯定要超过一百,年份多了之后数百名也不稀奇……如此数量众多的留学生,托尼先生不认为我们之间应该做一下好好的规划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互惠   “这么多?!”托尼领事有些惊讶地问道,他还以为如同已往的朝廷向国外派遣留学生一样,一批也就是三四十人,连续三四批也就是顶天了,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胃口居然这么大,一下子就是六十多人,以后还会更多,至少第二批也要百人,随后梯次增多……   谭延闿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打算将留美学生分成官派和个人基金资助两种,只要家父能够一直坐在这个直隶总督的位子上,那官派留学生就算不能再增加数量也会维持在这个水平上;而我个人也会联合其他商家一起建立一个基金会,专门资助中国学生前往美国留学……当然无论是公派还是受到资助,可以预见以后中国,至少是北中国地区前往美国留学是一种潮流……”   托尼相信谭延闿对留学生的分析,因为这个少年的老子便是北中国说一不二的主儿,准确的说是这个少年说一不二,对于谭延闿的身份他已经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若说谭延闿出资建立一个留美学生基金会,这个能力绝对有——如果说很少有人知道汉阳钢铁厂的幕后大老板是谭延闿的话,那抵羊纺织厂和卢汉铁路公司的大老板对托尼并不是一个秘密,而且谭延闿和广东商团之间的密切关系也是随着三家船厂的开工而浮出水面。   “阁下觉得该如何规划赴美留学生呢?我又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呢?!”托尼换了一个姿势淡淡地说道。   “领事先生应该清楚我国的教育制度与西方各国都不同,是一种延续了一千多年的科举考试制度,这样的考试选拔人才的制度下所培养出来的人才是无法直接赴美留学的,我需要贵国能够协助我建立一所专门培养赴美留学的学校,这所学校中的成绩优异者将会直接得到资助前往美国留学……另外我希望能够得到贵国更多的帮助,比如在天津等地建立一些学校和医院等偏向公益性的产业,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做一些改变在华美国公民在我国民众心中形象的一些事情……”谭延闿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托尼微微笑道:“难道阁下的财力还不足以干这些事情么?!”   谭延闿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果托尼先生消息灵通的话,可能会听到我会欠广东商团八百万两银子的债务……当然这些并不重要,八百万两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我之所以建议领事先生,完全是处于对贵国的利益而考虑……”   “我国的利益?!”托尼领事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说道:“阁下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领事先生,不要质疑我的诚意,也不要质疑我的判断,在按照我所说的话去做,对你本人和对你背后的祖国而言将会有着莫大的好处!”谭延闿眼中闪出了迷离的神采。   托尼领事笑着说道:“非常遗憾,谭先生,我从中看不到什么对我国利益有帮助的地方……”   “正如我先前说过的一样,留学生是一道加强两国相互了解的桥梁,领事先生,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么应该都有着长远的政治眼光才可以,我们做的事情都是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长时间后才可以看到的长期收入——当一批批从美国留学归来的中国留学生,他们在十年二十年后都会步入关键的职位,就像詹天佑先生一样,这个留美留学生群体在未来将会给美国和中国都带来什么?亲爱的领事先生,请相信我的判断,这绝对不是几万两白银所能够购买到的!也会使得美国在面临其他中国问题的时候得到意想不到的帮助!所以我认为所谓代表商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我们应当将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谭延闿笑着说道。   托尼领事听后低下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不得不承认阁下的政治洞察力非常的优秀,正如你所了解的,有些事情是我无法来做出决定的,美国是一个民主的国家,如果阁下的要求超出了我的权限,我会忠实的将阁下的要求转达回国……当然,下面我想听听阁下所提出来的具体要求……”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无论如何我必须感谢托尼先生对我的理解,首先要在天津建立一所专供培养留美留学生的学校,这只是一个开端,我个人希望美国能够派出足够的教师来协助我完成这件事,而且以此为依托将这所学校依据美国的标准建成一所大学,而后在天津建立相应的中学和小学等一套完整的西方教育体系……这是一项庞大的行动,时间也非常漫长,完成这一切需要贵国政府的帮助,当然我也可以寻求英国、法国或是德国的帮助,但我个人认为选择贵国对我而言才是真正正确的选择……”   “建立现代教育体制……嗯,恕我直言,阁下的想法非常好,但以我在华生活多年的经历来看,建学校并不是一件难事,关键困难的是该如何吸引生源,据我所知贵国的官员选拔制度是和科举考试制度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说得不客气些,贵国的读书人读书是为了做官,而科举考试正是因为能够做官才可以吸引到如此多的人……而我们即便将学校建设好了,该如何招收生源?据我所知贵国是不可能接收没有科举制度背景的人来做官的,就算我们建起了大学,对中国一辈子钻研科举考试的文人有什么吸引力?这样办出来的大学所培养出来的人才是不能够担任贵国的官员的……”   托尼领事对科举制度倒是了解的非常清楚,一句话就指明了科举和大学之间在中国的巨大差别——能不能当官才是两者之间最大的不同。他曾经担任过李鸿章儿子的私人英语教师,不过像李鸿章这样可以轻松的请到领事当英语教师不说,在中国能够请到一个英语教师在这个时代依然还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情,除非是报考相关的学堂,否则也只有依托密切的友谊关系来达到这个目的。   谭延闿认真的听后,摆摆手笑着说道:“在中国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千多年前的中国一样也没有科举考试制度,在有证可查的历史当中,那没有科举制度的一千多年中国是如何选拔官员的呢?!……呵呵,托尼先生,有些事情诸如科举制度选拔官员的问题,这是一个哲学范畴的问题,并非是不可改变的数学公理,时代在进步,总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制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被时代所抛弃,而科举制度选拔官员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我相信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与其事到临头去做,不如先下手做些准备工作……”   托尼领事点点头,他非常赞同谭延闿对科举考试选拔帝国官员制度的不满和判断,这种不合时宜的旧有选拔官员体制大大落后于现今各国流行的选拔官员体制,他所接触的有很多中国高官对这种选拔官员体制是持反对态度的,而李鸿章作为他最熟悉的朋友更是如此。   “我们迟早都要建立现代化的教育体制,当然已经持续了一千多年的科举考试制度要说改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就像高速行驶的火车停车一样,不是你拉了刹车就可以停得下来的……西方各国的现行教育体制比我国的科举制度的优越性就在于可以培养专门的人才,就算学出来做不了国家官员,也可以通过自己所学的知识来谋生,而能够通过科举制度成为帝国官员的,毕竟还是少数,像我就是这一群体中的幸运儿……”谭延闿说到这里用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说道。   托尼领事听后也是会心一笑,只有在中国生活的时间长的外国人才会明白这个神秘的国度中的读书人要想通过现行体制的科举考试成为帝国官员是多么一件艰巨的事情,托尼领事作为李鸿章的朋友在开始的时候受李鸿章的委托来培养他的两个儿子之时,就曾经向李鸿章详细的了解过中国的科举考试制度。   一直以来张之洞的崛起速度之快,以湖广总督的声势在挑战李鸿章的疆臣之首的地位,张之洞一直就是眼高于顶,他和李鸿章之间的竞争其中就是有一项——张之洞是慈禧太后钦点的探花郎。张之洞看不起李鸿章排挤异己结交小团体和朝廷对抗的做法,更看不起李鸿章的进士出身,而李鸿章也同样看不起张之洞的名士派头。李鸿章虽是进士出身,不过他在投靠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时候的某些做法,有了“翰林变作绿林”的臭名声,加之曾国藩在科场上的遗憾,使得他对科举考试更无好感,对托尼领事询问科举考试的回答自然是负面居多,满腹牢骚也不为过。   托尼领事的笑容中自然还有其他的含义,他对于二百多年中才出现的第三个连中三元高中榜首的状元郎居然也和李鸿章一样对科举考试深恶痛绝而感到惊讶,要知道对方的身份比现在各省握有实权的总督中“学历”最高的张之洞还要显赫的多,但就是这么一个幸运儿居然对科举制度是如此看法,若是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呵呵,阁下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如果说是建立几所西方教育体制的现代学校,或是每年数十个前往美国留学的留学生,这对我的权限的而言是不成问题的……不过阁下的设想可能是过于宏大了些,对于这个计划显然是超出了我作为一个领事的权限,对此我希望阁下能够给予我充足的时间向国内汇报,当然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给阁下予以答复……”托尼领事将身体向前靠了靠笑着说道。   “这件事就有劳领事先生从中奔走了……就我个人看来,这个计划对于贵国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我知道领事先生近年来正在大力拓展中美之间的贸易往来,当然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在我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份额中,英国是占据绝对优势的……芦汉铁路机械采购事件只是一个非常具有典型性的示例……我相信短时间内的掠夺性贸易是积累怨恨的根源必然不会长久,这种畸形的贸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改变,在一个公正、公平的贸易平台上,谁能够成为中国这个巨大市场的最大赢家?精神的力量远比炮火更加有力也更加深入人心……美国在中国的现代化教育中所付出的一切,为中国培养了绝大多数的可用人才,这些人才将会在将来给予美国难以想象的回报……这种合作是互惠互利的合作,等他们成为有用之才的同时,中国和美国不仅仅是经济上的相互靠拢,在政治上也将会是密不可分!”谭延闿为了打动托尼领事而下了点猛药。   托尼领事听后不禁动容,非常认真地说道:“阁下描绘出了一副中美关系未来的美好蓝图,令我不禁心驰神往……请阁下放心,我将会尽其所能为促成这个计划的顺利实施而尽力!”   “在哥伦布的大航海时代,如果乘坐当时的船舶从中国到美国将会花费数个月乃至更长的时间,中间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而现在蒸汽铁船的出现使得跨越太平洋的时间和安全上都远远的超过当时那个时代……我想要说的是,在科技进步的今天,中美两国之间的太平洋并不会成为阻碍两国交往的障碍,太平洋的安全对于中美两国都是至关重要,两国之间未来关系紧密与否有着息息相关的关系……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有些事情现在看来也许是毫无商业价值的,但是在未来将会体现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价值,领事先生,你认为呢?!”谭延闿站起身来向托尼伸出了手。   托尼领事笑着站起身来也伸出了手与谭延闿两手相握说道:“阁下之远见我甚为佩服,深以为然……”   “你自己就是考科举出来的,现在又要建新式学校,这未免有些……”方榕卿依偎在谭延闿的身旁,看着宴会散后,各国领事或是天津的各大洋行的头面人物都坐着各自的马车纷纷离去的时候,两人站在彩云公馆的露台上看着。   “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呵呵,这也没有什么,你没有考过科举,对这里面的艰辛很难理解,这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读了一辈子的科举若是不中就等于数十年光阴虚耗,像沈静、寇青他们都是半路迷途知返者,加上本身运气不错才会有今天,但更多的人都是皓首穷经一辈子一无所获,甚至连可以糊口的本事都没有,晚年无比凄凉……”谭延闿看着夜幕下的城市灯火有些出神地说道。   方榕卿在一旁乖巧地点点头说道:“这些事情我也听过不少,父亲就曾经和我说过很多当年他考科举的事情……”   谭延闿轻拍她的肩膀说道:“其实几百年前还有西方人来到中国了解科举制度后,称赞这种选拔官员的体制是最好的办法……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重要的还是看适不适宜,我虽然是连中三元,读书人中像我这样的也就不枉白活一世了,可是为政者不计虚名,考虑的因该更多更长远……仿效西方建立现代教育体制于国有利,不可不为,就算是虚名也是可以不要的……”   “可这么一来,废科举也是断了天下读书人出人头地的路数,不要说你,就是当今皇上也不得不慎重……”   “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关键是看准时机!又不是我们来亲自打头阵,这件事比我们更积极的人有的是,看准时机从中推波助澜就是了,没有必要将天下读书人的怨恨都揽到自己的脑袋上,我不会崇高到忘乎所以,有这样想法的人是可敬但绝非从政之人……”谭延闿微微笑了笑。   康有为所引领的“公车上书”所造成的影响可能是因为中日甲午战争,中国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败得这么惨所以影响力也小了很多,但是这件事依旧成为震撼全国的政治事件,而康有为因为领导公车上书运动也一下子名动天下。与孙中山所领导的暴力革命派在广州发动了第一次起义一样,以康有为为首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改良派也开始登上了中国近代政治舞台,虽然声势上远比革命派要浩大的多,但谭延闿却知道他们不过是缘木求鱼而已,用他们实现一些自己不方便出手的事情还可以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才   如果说美国在中国最有价值的投资,谭延闿一定会选择清华大学和庚款兴学——这两个举措确实是对中美两国在二十世纪的头几十年中受益匪浅,中国得到了大量的人才,而美国的这笔“精神投资”确立了美国在中国的地位。如果不是因为在二战中成了英雄的美国自信心爆棚插手中国内战,或者是没有冷战的话,可以预见美国在华的“精神投资”将会获得空前的成功,但历史还是非常残酷的,美国人最终站错了队,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精神投资”全面破产。   就像现在在华最成功的外国武器制造商克虏伯一样,克虏伯推销的不但是自己的火炮,更是接纳了中国陆军中大量的人才前往德国深造学习军事,目前北洋中留学“成色”最足的段祺瑞五人,他们三年在德国学习的时间中有半年甚至是一年的时间都在克虏伯兵工厂中实习,论炮兵和火炮制造与使用理论,谭延闿的“侍卫队系”是拍马也赶不上的。正是因为如此,无论是在李鸿章时代还是在谭钟麟时代,北洋的陆军、海军所使用的进口大小口径火炮几乎都是克虏伯公司一家生产,剩下来的便是谭延闿一直主张的引进加仿造所出来的火炮产品了,至于别国火炮产品所占比重微乎其微。   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科举考试的命运最迟也不会超过十年必然会结束,康有为在公车上书成为士子的领袖级人物之后,便开始大量的发表文章著书立说宣扬自己的维新思想,其中废除科举考试制度就是他维新变法中的核心部分。   “如果你们真的有能力发动维新变法,那借机废除科举考试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谭延闿心中默默的想到。   随着谭延闿慢慢的步上高位,给他感触最深的还是缺少相关的人才,军事人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也是他最为保守的方面——在北洋陆军学堂没有被他彻底掌控之前,能够成为他真正心腹的只有自己所训练出来的侍卫队出身的军官。至于其他科学、经营管理人才他则感到非常缺乏,像寇青这样的商业人才并不是每次都可以碰到的,这需要谭延闿的人品值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才行,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并不是每次他都有好运气挖掘到寇青这样的人才——从两广到直隶总督,总督府招募幕僚也不是一两次了,但是质量上却让谭延闿备受打击。   随着北洋的摊子越铺越大,对于新式人才的需求也是越来越迫切,而在中国科举考试一统天下的时代,靠本土出产新式人才实在是太少了,再加上让康有为等人这么一闹,各省总督都在想办法笼络人才,军事的、科技等方面的人才更是各省总督角逐的焦点。想要满足自己对人才的需求,最彻底的办法便是开新式学校,批量的出产各式人才,在这方面北洋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有必要的话,就像北洋陆军学堂那样成为谭延闿控制各省新军训练的把柄一样,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开展新式教育最重要并不是建学校的银子,关键的是缺乏各种科目的老师,谭延闿可舍不得他好不容易四处搜罗来的人才回到各个学堂当老师,唯一的办法便是借鸡生蛋——抱抱美国人的大腿,以未来的空头支票形式来诱惑尚且还处于二流强国的美国为培养中国人才大开绿灯。他相信精明的美国人会从中看到机遇,美国人在华开拓市场的野心从来就没有降低过,不过由于英国在过去的几十年直至现在的强势,使得美国人的这种努力并没有多大的进展,而美国日益膨胀的工业总产值使得开拓市场已经迫在眉睫。   不过谭延闿也不打算让美国人直接控制中国的现代化教育体制的建设进程——他给托尼领事开出的价码是中美合办所有的现代化学校,如果清政府不出钱的话,那他会以个人名义或者是纠集一群有实力的商人来出资推动这个计划的前进,而谭延闿则作为这些学校在政治上的保护人。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谭延闿不希望这些未来最顶尖级的中国学府中,美国的资本过于强盛,他可以接受中国的私人资本投资建学,但却很难容忍一个国家最顶尖级的高等学府完全由外国资本来开办。   这也许是谭延闿内心中的一种固执,同时也是因为外国在华开办学校的教训——在上海和天津等沿海城市,外国人不是没有开办过现代学校,鼎鼎大名的上海中西女塾就是外国人开办的。外国人在中国办学这本无可厚非,教会学校也非常多,但是谭延闿却了解到这些外国人开办的学校中所教授的历史等课程中,对中国历史进行大肆的歪曲、贬低甚至是侮辱,这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谭延闿需要外国的资本和人才来为中国培养现代化的新式人才,但却不能容忍这些学校培养出来的中国学生变成黄皮白心的“香蕉人”,这会不仅会使得他在政治上冒极大的风险,同时也不是他培养人才的初衷。有他或者是其他中国私人资本介入与外国资本合力办学,将会在很大程度上抑制这种扭曲式教学方法,降低培养“香蕉人”的几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面子或是自尊心的问题,而是切切实实的现实威胁,与其培养一批香蕉人,谭延闿宁可靠自己的原始资本积累来办学!   建立新式教育体系同时也是为了谭延闿造反所用——根据他前生的那点有限的历史知识,革命党人在数次起义不成功之后,便将重心从军事起义转向了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入教育领域,通过兴办各种新式学校来暗地传播革命思想。尽管推翻清王朝的统治最终靠的还是暴力革命,但这种精神上的准备也是功不可没,至少在他的家乡湖南就是这样——历史上的百日维新使得湖南出现了数量众多的新式学校,而后来经过革命党人的暗中推动,像黄兴等这样的革命党骨干都是在湖南从事过教育活动的。   一直以来谭延闿对于自己手中的军队的思想教育控制的应该说是极为严格的,对上他是欺瞒,并不将效忠主子的那一套灌输给军人,就是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所进行的历史等课程,他也是稍加改动,降低“死忠清王朝”的成分;对下面的军人也不灌输革命思想,而是灌输民族思想,对士兵和军官中出现的有些萌芽状态的革命思想也不进行打压,反而是处处加以引导——随着自己手中掌握的实力日益膨胀,他已经越来越预感到自己造反的日子加快临近了!   谭延闿这么努力的训练士兵加快新建陆军成军的速度,也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北洋的陆军建成中国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这不完全是为了他个人实力的增长,同时更是为了他日后造反做准备。不过根据他前生的记忆,他却在造反的时间上感到了非常的迷惑——历史上使得袁大头第一次臭名昭著的百日维新背叛改良派投靠慈禧太后自然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将他放在袁大头的位子上定然是不管皇帝太后一锅端的,而且他现在的实力也远比历史上两年后的袁大头厉害得多。不过选择这么一个时机也是很有问题——谭延闿自问在两年中不可能有操控全局的声望,而中国也不具备暴力革命的思想基础……   再往后拖上一拖可就到了庚子事变了,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不记得在庚子赔款中中国到底赔给八国联军多少银子,但作为中国近代史上最大宗的一笔赔款,怎么也比历史上的中日甲午战争的赔款要多得多,没个三四亿两白银的赔款是下不来的——难道说让自己接手一个负债累累的国家,那背负如此巨额债务的中国谈何崛起?况且自己已经在京津地区有着大量的投资和重工业产业,八国联军一来,这些自己好不容易搞起来的坛坛罐罐岂不是被战争打个粉碎?!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谭延闿的年龄相对于做一个国家元首而言实在是太年轻了,很难想象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要在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的领导下进行建设,在这点上连谭延闿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在他的潜意识中,一个国家元首怎么也要三四十岁吧?三十岁的国家元首好像都没听说过,历史上的肯尼迪据说是最年轻的美国总统,怎么也有四十岁了吧?   谭延闿摇了摇脑袋,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清除掉:“这些事情还远得很,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宴会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谭延闿也该差不多要离开彩云公馆了,不过傅彩云现在还有些麻烦——已经五六十岁的金登干花心不老还在缠着傅彩云交谈。看到金登干那一脸红光兴致勃勃的与傅彩云谈论,连谭延闿都觉得这次自己没有带沈静来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从沈静向他汇报傅彩云情况的神情中,谭延闿已经明显感觉到沈静对傅彩云似乎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并不八卦,也没有心思干涉自己下属的感情生活,如果沈静和傅彩云真的能够走到一起,那谭延闿一定会衷心的祝福他们,而且这对于自己的“状元夫人外交策略”也是有着极大的帮助。   不过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而已,谭延闿相信无论是沈静还是傅彩云他们心中都很清楚,他们两个人要走到一起需要极大的勇气,这不是美好的祝愿或是白银所能够解决的了的。沈静攻于计算,颇有纵横家的气度和风范,而傅彩云则是命运多蹇,两个人之间产生感情远比一般人要困难的多,就算有感情了也要面对世俗言论的挑战。   李鸿章此时在俄国开始了他的正式外交之旅,不过谭延闿却不知道李鸿章已经在十几天前和俄国秘密签订了《中俄密约》,因为李鸿章出使各国所携带的密码本只有恭王奕訢和军机大臣翁同龢才有相应的解密本,所以谭延闿知道李鸿章在到达俄国后不断的给国内发电报,却不知道电报的内容。李鸿章是直接通过密码电文和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相互联系,李鸿章出使各国反馈回来的信息对外是绝对保密的,就算恭王奕訢非常看重谭延闿,但也不能透露给他具体内容。   不过谭延闿还是从恭王奕訢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来俄国正在和李鸿章交涉关于西伯利亚大铁路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无非就是大铁路是否经过中国东北境内,再有便是协助俄国修建铁路所需要的众多中国劳工。谭延闿意识到李鸿章和俄国签订秘密条约已经是势在必行,这不是自己所能够干预的,因为甲午一战中国是被日本人给打怕了,而俄国虽然将焦点放在了欧洲,但是远东中日战争给了它扩大其在远东势力的机会,两者对日本都是敌人,都有共同的利益,签订秘密条约已经公开的秘密,不过就内容而言却是没有人能够详细知道而已。   谭延闿也放弃了在外交上的努力,除了有关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所涉及到的外交问题之外,他基本上已经淡出了帝国外交界,只有通过傅彩云和其他相关渠道来得到中国和国际外交的情报,以此来判断自己的下一步走法。   谭延闿现在基本上重点已经放在了新建陆军的训练上,除了练兵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来增强自己对朝政的影响力,同时也是因为应对德国等国对中国的沿海蠢蠢欲动的威胁,尤其是属于北洋防务范围内的北方海防。   当然在这期间谭延闿也做成了几笔生意——应法国的邀请,法国从他这里购买了数套无线电电报机,尽管在传输距离上还有些不尽如意,但法国已经打算购买现在的无线电电报机来建立跨越英吉利海峡的电报联系,这笔生意为谭延闿带来了两万英镑的收入;而在英国还没有对无线电电报技术开出最终的价码时,德国人率先出手了,使用克虏伯装甲制造技术和马克沁机枪的工程图样与若干火炮相关技术换取了无线电电报机在德国的专利使用权……   在获得了德国的相关技术后,谭延闿立刻拨款给天津机器局和汉阳钢铁厂,由天津机器局生产马克沁机枪,由汉阳钢铁厂生产克虏伯装甲,而上海江南制造局则依据相关火炮技术来对现有生产的速射炮进行改进。与此同时在旅顺、威海卫、大沽炮台、胶州湾等北洋海防重地,开始在原有炮台的基础上,使用钢筋水泥来构建马克沁机枪的明暗碉堡,只要天津机器局这边一出货立刻运抵海防要塞的机枪阵地装备,并且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也加强了马克沁机枪子弹的生产。   即便有了克虏伯装甲,谭延闿对哈维热德钢还是垂涎不已,而西方海军界对于这两种装甲的看法就像当年的钢面铁甲与钢甲的争论一样众说纷纭。谭延闿在得到了两种钢材的样品之后,分别在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做了种种试验,当然哈维热德钢数量有限还不足以进行实弹射击试验,但是从数据上来看论防护力克虏伯装甲似乎要强一些,可惜重量上不占优势。   这世界上两全其美的事情毕竟是非常少,而现在谭延闿的重工业底子又这么薄,汉阳钢铁厂的技术人员外国人才居多,还远提不上什么创新,能够沿着别人的老路顺利走下去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不过掐算着德国人不大可能在今年对胶州湾就发起进攻,所以谭延闿还是抽调了几个北洋大学堂的优等生前往德国克虏伯公司专门学习火炮制造和金属冶炼,打算趁着这个时代科技封锁并不严密的机会从国外多学些东西回来。   应该说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传播是非常开通的,而陷于科技水平有限,各国之间的科学技术封锁也并不严密——在英国战舰建造行业中,受到英国国家控制的大型造船企业在技术上并不是在所有领域都是最为领先的,它的周边相关小船厂也拥有极强的技术实力,尤其是在鱼雷艇、鱼雷猎建和巡洋舰建造技术上还是非常强的。谭延闿不想等到技术封锁之风高涨的时候吃后悔药,在他看来现在就是多花些银子来学习一些新技术也是非常值得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银元   只要有一家列强坐不住收购无线电电报机技术,那所有的列强都会坐不住,而谭延闿也在天津开了一家专门组装无线电电报机的小“作坊”——现在的无线电电报机技术还远未能够达到实用的地步,而法国人的订货也只是针对跨越英吉利海峡而已,而像在中国这样的国土面积巨大的国家实用无线电电报机技术要建立多少个分站?而分站之间发电报会产生多大的干扰?   谭延闿估计如果无线电电报机的传输距离没有达到一千公里以上,那就没有多大的实用价值,若是非要说其中有价值的话,那也是这项技术本身到现在所取得的各种专利技术。也许是受到法国人的订货暗示,闽浙总督边宝泉也向谭延闿订购了两套无线电电报机,专门用来建立福建和台湾省之间的联系。   无线电电报技术在欧洲第一个注册专利的国家便是英国,而法国购买无线电报机以建立英吉利海峡两岸之间的联系更是得到了英国的支持,不过谭延闿对英国的开价有些高,英国也不愿意用哈维热德钢技术来换无线电电报技术。   如果想要让英国人在这个方面屈服,那唯一的办法便是不断的再对无线电电报技术进行改进,让它达到谭延闿心中的实用标准才可以打动英国人。这是一项竞赛,不仅是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甚至是世界上任何一家对自己的工业技术都有自信的列强,都在无线电电报技术达到三百公里后就已经意识到这项技术的潜力,都开始投入资金和人才进行开发。   谭延闿在这方面依然还保持着优势,最大的优势在于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拥有很多这方面的基础专利,无论谁的无线电电报技术先进,他总是和最后的赢家在一起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放弃在这方面的努力,在小站练兵的同时也建立起一个非常先进的实验室,而他最大的优势便是可以借助老头子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身份调动各种他所需要的资源,至少在吸纳相关技术人才和进行各种测试试验上拥有很大的优势——别人是政府支持需要寻找资金注入支持,而谭延闿自己在直隶地面上就拥有很大的权威,并且本身就是中国有数的“大款”,除了人才上的劣势之外,他的条件远远好于其他竞争者。   谭延闿在小站一边练兵,一边进行无线电电报技术的改进实验,另外还要主持北洋名下各个重工业实体的运作情况,一天到晚都忙个不停。由于战线拉的过长,谭延闿很快便感觉到北洋自身的财力已经慢慢的承受不起自己这么折腾了,这倒不是他的口袋里没有银子了,李鸿章留下来的那一千万两小金库他没有动过,只是放在银行中生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动用这笔银子的,关键的是直隶的财政收入有些支撑不住北洋名下重工业的建设发展了,两大机器局都传来了财政紧迫的信号。   本来经过唐博文一年多的整治,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都裁汰了大批的闲杂人员,精简了机构,并且按照谭延闿的意思收缩了产品线,这几项重大举措确实使得两大军工企业的财政状况好转,加上每年朝廷解送的经营款项,可以说两大军工企业的财政状况是自开局以来最好的时期。唐博文和寇青都是擅于经营的人才,加上广东商团中也有不少人才被谭延闿给挖过来,使得北洋名下的重工业企业运作效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而这些变化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经营成本大幅下降。   之所以造成今天财政紧张的原因还是因为谭延闿在训练新军的时候连续搞了几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尤其是旅顺海陆联合演习,所耗费的子弹、炮弹还有各种战舰损耗、运兵费用,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好在旅顺搞的造舰基地工程所需费用全部都是借清流弹劾北洋甲午战败,清算高级军官所得,后来就算有所不足也有朝廷重建北洋海军的专项拨款,少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挪用也不会被看出来。   虽然谭延闿身上背了广东商团的七百万两银子的债务,但是他对清偿这些债务一点也不担心,他手里面有的是银子,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兑现而已。不过他绝对不想用自己的银子来养活北洋这个庞然大物,就算他再有钱也会被北洋给掏空。所以打一开始他就没有想着向北洋输血,只是在打点荣禄等高官的时候,这些花费是出自他自己的腰包。   “开铸银元不可!”沈静一上来便直接否定了谭延闿的想法,他非常不明白谭延闿为什么想起铸银元来缓解直隶的财政压力,不过对朝廷典章制度极为熟悉的沈静还是不假思索便直接否定了谭延闿开铸银元的想法。   事实上谭延闿想起铸银元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自从沈静向他汇报直隶的财政压力因为两大机器局最近出现银钱周转困难之后,他便琢磨着铸造银元来缓解自己脑袋上的财政问题了。这倒不是谭延闿多懂金融,其实他只知道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袁大头”银元非常赚钱,但历史上袁世凯到底是怎么靠袁大头来赚钱的机制却不明白。他左右思量了很长时间后,觉得自己搞不定这件事便将沈静、寇青还有一个在幕府中曾经留洋一段时间对西方金融有所了解的幕僚郭正叫了过来,希望能够集合众人智慧来弄清楚银元赚钱的内在奥妙,自己也好照葫芦画瓢。   当然说起金融,这次会议还特地将方榕卿从天津城中接了过来,自己老婆在金融方面的天赋他可是见识过的,虽说自己的私房钱大部分都被转移到美国交给伍氏家族去干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了,但是在上海还是有三四十万两银子交给方榕卿来支配。上海是现在中国当之无愧的金融中心,而方榕卿在确定了银价持续走跌的趋势之后,在上海的银市和金市上频繁交易,用“兴风作浪”四字来形容方榕卿的交易手段也不为过。上海滩的外国银行都知道贵重金属市场上有个和直隶总督关系极为密切的家伙,操作手段狠辣果决,每每出手必然是满载而归,不到一年时间,这个受直隶总督府支配的神秘交易商在上海贵重金属市场上狂捞几十万两银子,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交易者居然是谭延闿的老婆。   “光绪十三年,当时张之洞任两广总督之时就上奏试铸银元,并且还购买了两台铸造银元所用的机器,连样品都弄出来了,而且两年后汇丰银行要求广东搭铸银元,张之洞也连续上书,结果因为银元上著有英文而引起了朝廷的不快,弄得不了了之……张之洞当初为了铸造银元所购买的两台机器到现在还闲置在广州,前年我还想用它来铸造制钱,结果那机器已经锈蚀不堪,真实白白打了水漂……李翰章在任两广总督的时候也曾打过这个主意,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沈静对朝廷掌故可谓是如数家珍,他担心谭延闿若是再走张之洞的老路,恐怕也是个不了之局。   “只要操作得当,这铸造银元中利润可观的话,我自然会强力推行……再说这银价下跌已经差不多成了定局,现在外国人都想办法从海外运银进入中国,用银子来购买中国的各种原料,这也是侵蚀国利……”谭延闿不清楚为什么张之洞放着大好的银元不去铸造,弄了个太监的结局,不过考虑到历史上张之洞也没少干这种事情,一个投资数百万两的汉阳钢铁厂都弄成这个样子,更不要说购买两台铸造银元所需的机器了,两者相比后者对张之洞而言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样式问题倒是好解决,在银价下跌的时候从国外采购银条运回国内或是直接从府库中调拨银条铸造银元,这中间确实是有利可图……我听说湖北和广东那边铸造银元也有些成效,这些银元也流到直隶的地面上……”郭正从袖子里面掏出几枚银元摆放在桌子上,还有几枚黄颜色的金属币,看样子应该是国外的金币之类。   “这是湖北张之洞总督所铸造的银元,广东省那边所铸造的很少,基本没有什么流通,不过是维持在不赔不赚的地步上……湖广所铸银元实际上并不是银元,而应该叫银两,因为每一枚银元都是一两银子,而非外国银币的七钱二三分的银币,可以说这种银元和日常商人们所使用元宝之类银子没有什么区别……应该说湖广所铸造的银元到现在流通范围不大,而且也没有赔本应该算是极为幸运的,这可能是和其产量比较低有很大的关系……”郭正将手中的中国铸造银元和鹰洋递给谭延闿。   谭延闿的眼睛可是没有这么尖的,成色足不足他可看不出来,他只会花银子,接过银元之后看看上面的图样之后便交给沈静和寇青传看:“如果铸造银元就必须完全仿造外国的鹰洋,铸造七钱二三分的银元,而且除了铸造这种‘一元’的银币之外,还要想办法铸造其他不同币值的银币,要不然只有这一种不利于流通……”   郭正听后点点头说道:“应该说铸造银币应该是以鹰洋这样的标准银币来铸造是最好不过的了,并且在铸造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银元的成色……按照西方经济学的观点,我们现在所使用的银锭、银两是以重量计价,这是十分落后不科学的做法,并不利于市场流通,而以枚计值的银元更符合经济规律,便于计价……可以说两广和湖广所铸造的银元迟早要失败,结局好坏就取决于他们铸造银元数量的多寡,而且这也并不符合排挤洋银夺回国利的初衷……”   如果说郭正可以算作是这个时代的中国经济学家的话,他们此时对于货币的有关认识还完全是承袭西方的那一套。谭延闿和他们相比最大的优势便是前生可是就生活在一个完整货币体系的社会中,对于圆角分的概念和关系非常清晰,只要郭正一说个大意他也就明白张之洞现在干的事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骨子里面还是以两计重的那一套。不过谭延闿想得更远一些,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若是光铸造银元还是不够的,如果银元相当于后世的百元大钞,那还需要五十、十、五、一块的货币,不然照样还是个瘸腿驴。   谭延闿站起来说道:“我搞洋务也有几年了,办洋务的第一宗旨便是从列强手中夺回属于我们的利益,是以我办洋务第一条首先便是盈利,不盈利的洋务便是失败的洋务……这一次说小了便是直隶的财政已经架不住办学、办工厂、兴修农田水利等民生,我需要在铸币这上面弄出银子来填这个窟窿;往大里而言,因为国外银价不断的下跌,外国人拿着银子到中国采购廉价的原料不说,包括日本在内的众多国家都将自己手中的白银熔铸成银币向我们倾销,进一步进行掠夺……以前别人办过铸造银元这件事,别人的结果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现在我们所做的能不能出结果……这件事先干着,天津机器局那里也有铸造银元所需要的机械设备,还有铸造制钱的设备,不过听说李中堂在机器铸造制钱上赔了很大一笔银子,看来我们想要在这铸币上达到自己的愿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寇青听后灵机一动说道:“李中堂在天津机器局用外国机器铸造铜铸钱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唐纪孟曾经和我聊过这件事,其实李中堂也不是第一个想着用机器来铸造铜制钱的,他是想要用西方机器省人工,制造速度快的方法来铸造铜钱。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的话,机器铸造的铜钱都是整齐划一,只要精良一些,那些私铸的铜钱万万不是机器铸钱的对手,时间一长肯定私铸铜钱的弊病不用禁也会被机器铸钱挤压殆尽……不过李中堂没有想到这机器也有办不到的事情,铸造一千文制钱的成本零零总总需要耗费一两二钱的平库银,当然这是一件亏本的事情……”   沈静说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不过以机器来铸造铜钱达到杜绝私铸铜钱应该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但是这成本这么高,也有些太离谱了吧?是不是被天津机器局的那帮人给贪了?!”   寇青笑着摇摇头说道:“也不见得,在李中堂用机器铸造铜钱之前,就已经有过很多封疆大吏试图这么做过,昆明湖的那位也曾力主用机器铸造铜钱,结果最长的也没有坚持过两年,无不亏得头破血流被迫中止……中间贪污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这也不完全是贪污的事情,至少李中堂在天津机器局铸造铜钱的时候可是非常重视,唐纪孟那个时候刚从国外回来便被派过去当监工,之所以成本这么高,关键的难题便是在于给制钱打孔上,一方面打孔机耗费严重,另外也是因为制钱薄、小,所以这打孔机一上弄得铸钱报废率极高,这成本自然而然的就比土法铸钱的成本要高得多……”   “铜元?!”谭延闿和郭正听后同时说道。   寇青笑着说道:“刚才公子说起不仅要铸造一元的银元,还要铸造一些小面值的银元,我就想到为何不用铜元来代替银元做这小面值钱币?这机器铸造制钱耗费之高关键就在这打孔上,我们干脆就不打孔,直接用机器铸造成铜元,然后压出花纹来不就成了?就算退一万步而言,文渊兄说的铸造银元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铸造铜元应该没有这些麻烦吧?!”   坐在一边的郭正听后倒没有考虑沈静所提起过的政治影响问题,这个人似乎有些神经粗大,在他看来自己就是给谭延闿解决问题的,雇主提出一个问题,他就解决一个问题,至于其他的他也管不着——这就是郭正和沈静、寇青、唐博文等谭延闿重要心腹之间的差距了,他缺少大局观更对朝廷上的明争暗斗疏于警惕。不过在谭延闿看来郭正是个比较纯粹而又简单的人,本身也有能力,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幕僚,对于这种人他还是非常尊敬的。 第一百六十章 割肉者   郭正低头细细思量了一番说道:“铸造铜元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按照朝廷的规定一两银子可以兑换一千文制钱,现在国际上是铜上涨,银下跌,不过在国内一两银子兑换的铜制钱远比一千文要多得多……一千文制钱重约八斤多,当然制钱也不是全都用纯铜来铸成,一文制钱的重量不过是一钱二分八,八斤纯铜可铸成一千二百文制钱……”   郭正从桌子上拿起一枚铜元,这是外国的铜元说道:“就重量而言两枚制钱足以制成这么一枚铜元,我们可以规定这枚铜元为外国的一角,十角等于一元,兑换成制钱为十文……我们铸造一枚这样的铜元就相当于赚取八文铜钱的铜,一两银子便可以赚出八百文,一万两银子呢?一百万两银子呢?!……直隶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先前曾据湖广的陈衍陈石遗所说,湖北一省半年的银子流通量就在百万两之多,不要说直隶全省,就是天津一地所流通的银子就远不止百万两,要说七八百万两我也是相信的,至于上海那就更多了,弄不好几千万两银子也是有的……”   谭延闿被郭正所说的给吓了一跳,本来他以为自己用七钱二三分的银元来充当足色银元已经够狠了,没有想到自己与郭正这家伙相比简直是大善人——按照郭正的计算方法,一百万两银子按照评价兑换成铜钱之后铸造铜元,这一进一出便可以赚出八十万两!刚才郭正估算天津的银钱流量,七八百万两他是不信的,作为北方最大的商业城市,天津在中国的银钱流通量可以说是仅次于上海,上海每年流通白银几千万两是绝对打不住的,天津就算再差哪怕达到上海的两三成也有一两千万两,面对这么大的银钱流通量,他还铸造什么银元啊,直接铸造铜元就让他赚翻了!   “公子不可!”寇青在听到郭正的话后反而有些大惊失色,说道:“铸造铜元很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就我的感觉而言,铸造铜元是正确的,但是铜元的定价不可能达到这么高,长此以往下来必然会造成通货膨胀,而铜元是以直隶总督衙门的信用来发行的,一旦出事那总督衙门将会威信扫地,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嗯,长此以往一味的扩大铸造铜元的话,那铜元能够兑换十文制钱,这制钱势必会减少流通,铜元和银元是可以在赚钱的同时也有利于大宗的货品交易,但是平头老百姓生活的油盐酱醋总不能脱离制钱,不可能什么都用铜元来解决……我不懂什么通货膨胀,但是寻常百姓家用到一两文制钱过日子还是必须的,若市面上的制钱减少拿来铸铜元的话,总不能寻常生活物品也跟着涨价吧?!”沈静淡淡地说道。   “银元和铜元是必须要铸造的,这里面又牵涉很多问题,仲卿兄所提到的货币贬值和通货膨胀必须要加以遏制,否则我们光顾着发行货币来解决自己的财政困难,老百姓的日子却更加难过,这样我们的脊梁骨也会被老百姓给戳破,更不要说朝廷里面的几个对头正挖空心思找我们的麻烦了!幕友堂中有不少是曾经留学外国归来的人才,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出来,即能够通过铸造银元、铜元甚至是向国外银行或是国内的钱庄那样发行银票或是支票来赚取利润,又要照顾到寻常百姓的生活,抑制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谭延闿向他的幕僚们发出了命令。   这个命令确实有些为难幕友堂,而谭延闿也指出了求才的具体路径,这也算是一个重大启事,让幕友堂的众多幕僚在这个大前提下来完成这个任务。世上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谭延闿也给出了自己的进一步要求——赚得钱可以少些,但绝对不能为此背上骂名。   “公子,你可知这样一来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么?!”等到寇青、郭正等人都出去,书房中只剩下谭延闿夫妇的时候,沈静刚刚迈出门槛的腿又收了回来,在寇青等人的目光下他关上了书房的房门,打算对谭延闿说一些机密的事情。   在谭延闿的幕僚中,沈静当之无愧的成为第一人,寇青、陈飞和他都是同时被谭延闿所相中的人才,但是沈静走到现在能够成为谭延闿心腹中的心腹,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相对于陈飞热衷于仕途和寇青热衷于商业不同,沈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看破红尘”,碰上了谭延闿之后他对于权利和金钱都并不看重。   幕友堂中凡是近几年跟进来的人都明白,谭延闿已经为他们每个人都会打分,按照等级不同在银行户头上多少按年存入年金,这是幕僚收入之外的养老收入,幕僚们对这笔年金收入的具体数目不清楚,但以谭延闿的为人,所有的幕僚都相信如果不是很挥霍的话,这笔年金收入足够他们养老所用。沈静作为幕友堂中的“定海神针”,平时吃喝用度不用自己掏腰包,身为核心人物他知道掌管这笔年金收入的是方榕卿,数目不知道多少但看到傅彩云为谭延闿服务三年便可以获得五十万两白银的“安家费”,他相信自己不会到最后落魄到沦落街头的地步。   沈静没有多少官瘾,更不用为生计而发愁,谭延闿给他了独立的基础,对他的建议也非常重视,所以在总督府众多幕僚当中,也唯有沈静敢直言反对谭延闿的决定。而每次遭到沈静的反对意见,谭延闿对沈静也极为包容,说到底这幕友堂中的众多幕僚顺从雇主的还是很多,谭延闿本以为自己给幕僚们创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但还是这样一个局面,不能不让他更加看重沈静——身在这个地位,捧场说好话的人他一点也不稀罕,倒是沈静这样敢驳自己面子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谭延闿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好了,天下总督的幕友堂的消息他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因为他和张之洞接触很深的关系,对于张之洞的幕友堂的情况还是非常清楚的。至少以张之洞的强势,在他的幕友堂中也只有辜鸿铭这个从小就生活在国外的愣头青敢在张之洞的面前反驳他的决定,而且还非常不留情面,好在张之洞对辜鸿铭极为欣赏,不然辜鸿铭早就在湖广总督府中待不下去了。   “文渊兄,你坐下来慢慢说吧,我知道你对铸造银元和铜元是有看法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谭延闿请沈静坐下来。   “公子,我相信你现在铸造铜元和银元必定是极为小心的,而且这么做也可以从洋人手中收回一部分利权,长此以往下去不出五六年的光景洋人的银元至少在直隶的地面上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省份?”沈静严肃地说道。   “其他省份?呵呵,文渊兄,大清还轮不到我来当家,我能够将这直隶一亩三分地弄好就不错了,其他省份也不会听我的来铸造银元和铜元……”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摇摇头说道:“其实天下各省的财政状况都是差不多的,即便是两江、两广、湖广等富裕的省份,因为各种原因他们的财政也是非常的不宽裕的……别的不说,就是湖广总督张之洞办的汉阳钢铁厂、织布官局等产业哪个不是亏损严重,这些窟窿都是地方省份的财政来补贴的……这本不和公子有关,但是天下各省总督一旦看到公子铸造银元和铜元发了财,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谭延闿笑着说道:“如果这个总督还有些脑子的话,那绝对是跟着咱们的屁股后面铸造银元和铜元的,这是肯定的事情……疆臣和枢臣不同,他们都是很重视实利的,不会像枢臣那样夸夸其谈……”   沈静点点头沉声问道:“别的总督先放到一边,就那张之洞而言,你说他铸造银元和铜元会产生什么后果没有?”   “张之洞不是干实业的料,他的手下也没有几个能够挑大梁的人,就算有也被咱们给挖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不过都是唯唯诺诺之人……张之洞有些刚愎自用,若是得知这铸造银元和铜元可以发财,那紧跟着必然会大量的铸造银元和铜元……”谭延闿此时有些心惊了,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意识到沈静担心的是什么了。   沈静点点头说到:“直隶一省有公子坐镇,幕友堂上下协力,直隶一省官员摄于公子的威名不敢有太多的小动作,可以说铸造银元和铜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要发行的合理就不会出现郭子辛和仲卿所提到的通货膨胀问题……不过像张之洞等人可绝对不会想到这些,天下总督中两江总督刘坤一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这个问题上应该不会很过火,闽浙总督边宝泉向来为刘坤一马首是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过火的行为,但张之洞、王文韶、李翰章等人可就没有这个耐心了,他们必然会不顾本省的情况势必滥发银元和铜元,加上其属下心黑手辣,长此以往不过是杀鸡取卵之举,最终还是老百姓遭了殃……这发行多少银元和铜元本身就是个非常微妙的事情,到时候天下被这各省的银元和铜元弄得大乱的时候,朝廷必然会追究此事,那对公子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即便是直隶一省鹤立鸡群也委实难堵天下攸攸之口!”   其实沈静说的还是保守的情况,甲午战败之后,各省总督其实都是很有想法的,其中大多数总督都是有自强自立的愿望,为此开始在私底下更多的办一些实事——开工厂、办新式学堂、重用新式人才同时更多的向海外各国派遣留学生。现在只是一个苗头而已,但是谭延闿却知道甲午战争之后没多久,中国将会迎来一个派遣海外留学生的高峰阶段,这从侧面也反映了各省总督对政治上的某种革新的愿望。   不过好的愿望并不是带来好的结果,要做这些事情的前提条件必须是有足够的银子,但是各省的财力足够支持这些事情么?显然是不能的,谭延闿铸造银元和铜元赚钱,这足以引起各省总督的效仿,他们可没有自己这么有度,就像张之洞那样的,肯定是朝死里发行银元和铜元以图在短时间内解决自己的财政问题。   由此可见一旦开了铸造银元和铜元的口子,可以预见未来的几年中,中国必然会出现通货膨胀,而且是极为严重的通货膨胀。谭延闿不是学经济的,但也知道通货膨胀对于老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种问题。   “以文渊兄之意,这银元和铜元是不能铸造了?!”谭延闿有些不自信了。   “铸!为什么不做?直隶的财政状况就摆在眼前,况且我不去铸别人照样也会想得到,到时候还是一样的结果……”   “那……”   “这件事我们还是先让幕友堂列出个条陈,做好万全的把握,同时公子也应该多联络张之洞、刘坤一、李翰章和王文韶等人,好处要均分,风险要共担!所谓法不责众,公子切莫要做这个出头鸟,天下总督中还是刘坤一的资历最老,张之洞更为强势,有这两个人来出头,公子在后面跟着就没有多少问题了,就是上头那个人对这两个总督也是没有多少办法的……现在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到这条财路,公子正好可以书信联络沟通,即可卖个人情,又可不致势单力孤……”沈静说到。   “可是你也不说他们肯定会滥发银元和铜元,必然会造成通货膨胀么?这么一来最终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   “最重要的结果是我们可以依靠从银元和铜元铸造上赚来的银子来干更需要做的事情,至于百姓……这个天下还不够乱么?”   谭延闿沉默了,甲午战败之后,即便是赔款数量没有历史上这么多,但是各省赋税也多少提高了不少,好在现在这几年还算是风调雨顺没有发生什么大的自然灾害,不然这么重的赋税碰上天灾必然会引起滔天人祸。沈静话中有话,自从谭延闿训练新军之后,沈静这个人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时候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些话语让人耐人寻味——谭延闿感觉到沈静在心中其实对这个朝廷已经是没有半丝感情了,似乎正乐呵呵地坐在一边等着看着这座破庙轰然倒塌一般……   在沈静的身上,谭延闿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老师王闿运,同时也想起了历史上据说最后一个掌握“帝王之学”的杨度。他们本质上都是谋士,在依附于有条件的雇主之后,便为雇主出谋划策以天下为棋盘厮杀争夺,对于这些人谭延闿并不陌生,老头子就和王闿运有着深厚的交往,不过同样谭氏父子对这样的人都是嗤之以鼻的——他们不过是无根之木漂水浮萍而已,自己永远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半晌谭延闿对着沈静点点头说到:“文渊兄,你回去和幕友堂的人商量一下,弄清楚这银元和铜元的大致情况之后,便给张之洞等人以我的名义来发电报,看看他们的回应如何。另外天津机器局那边在设计好银元和铜元的样式之后,先行开工铸造银元和铜元,先按照十比一的样子来分别铸造银元和铜元,如果张之洞等人没有回应,那我们就自己来单干!”   沈静听后微微一笑:“在下明白了,公子若是无事的话,在下就先去幕友堂了……”   谭延闿看着沈静的背影,手中不禁紧紧地攥了攥拳头——这个老大帝国现在已经是国将不国了,自己没有必要为了那点所谓的怜悯心肠而输掉整个天下的棋局。现在是谁都想着在这块肥肉上割上一刀,你不去割别人就割,中国人不去割,外国人就割,来割肉的人同样是割肉却都怀着不同的心思,不过到现在谭延闿还没有发现有和自己志向相同的割肉者。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谭延闿摇摇头,最终还是无力的松开了拳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连环   不能不说现在的直隶总督府的幕友堂实力恐怕是当今中国最强的,和其他总督府的幕友堂不同,这里完全是以新式人才为主干,他们大多都是具有留学列强国家的背景,见识开阔,再加上谭延闿和他们的幕僚长沈静等人器局开阔,所以整个幕友堂的运作效率是非常的高。   在谭延闿给幕友堂画出问题之后不到半个月,幕友堂的幕僚们经过缜密的讨论便向谭延闿递交了自己的答卷,并且还给出了很多选择,其中最让谭延闿心动的便是开银行,以银行为中心来发行银元、铜元、甚至是纸币,建立一整套的微缩版国家货币体系。这还不算,幕友堂也针对一旦各省开铸银元和铜元后,别省铜元或是银元流入直隶所采取的应对措施。   不光是谭延闿中意以银行为中心的货币体系,就是总督府幕友堂的幕僚中的大部分人也认为这是最为稳妥的方案。不过关键是不要说直隶没有银行,就是放眼中国银行都是外国开的,连大清帝国也没有像外国一样的中央银行或是类似的机构存在。   “废话!若是有中央银行这样的机构存在的话,那还轮得到咱们么?!”谭延闿在听了幕僚对此的汇报之后,心中有些不屑的想到。   现在各省都有铸币权利,也有发行货币的权利,不过到时候只是给朝廷一本奏章的事情,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老大王朝确实是到了穷途末路了。一个国家连自己的货币统一权力都没有那还算是个国家?谭延闿也将自己放在了“政客”这个行列中,没有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么黑暗,如果你不当食肉动物,那只有成为被别人分食的草食动物,丛林法则在这个时代将一切剥的赤条条的,非此即彼没有中间路线,逼得谭延闿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心中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相比之下谭延闿还算是“善良”的,没有大小通吃,沈静则是比他狠多了——由直隶总督府发给两江和湖广的电报中,沈静在电文中只写出了铸造银元,而将铜元给隐没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正如郭正和寇青当时假设的那样,若是真的发行十比一的银元和铜元,那等直隶的市场铜元趋于饱和之后,必然会抢先一步流进他省,由铜元来抢夺他省的制钱回到直隶在铸成铜元继续掠夺,到最后等铜元吃不住劲的时候,再掠夺他省的银元,到最后可以预见市场上至少是北方市场上,直隶所发行的银元和铜元必然是主流,其他省的银元和铜元根本没有活路。   和以往一样,谭延闿只负责进行方向性决策,具体事务都是交给底下人去做得,正是因为如此,沈静和寇青连同唐博文在天津机器局已经开足马力铸造铜元和银元,只要谭延闿的银行一开门,这些铜元和银元将会流入市场。寇青和沈静已经打定主意稳固直隶掠夺他省的计谋,银元和铜元的铸造比例也不是一比十,而是扩大铜元的产量打算一旦张之洞那边开始铸造银元,自己这边就连银元带铜元一股脑的放过去。   唯一令谭延闿非常安慰的是,幕友堂在策划货币方案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外国列强包括日本正在努力的向中国倾销银币,尤其是日本的银币已经开始在市场上出现了,其成色相对于市场的大多数银元都不如,纯粹是想趁着国际银价走低,铜价上涨的机会在中国捞上一笔。不过现在这些已经并不重要了,根据幕友堂的估计,如果直隶连同湖广、两江发行银元的话,那足以对外国银元造成巨大的冲击,成色不佳的日本银元在市面上根本连生存的资格都没有,除非日本再造出更好的银元来才行,但是在信誉上显然日本已经落了下成,基本上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相对于直隶铸造银元和铜元这种公事而言,谭延闿更加期待伍轩仁那边的消息,就在十天前他从报纸上看到墨西哥东南部的坎佩切州发现了一个储量惊人的大油田——这是谭延闿的油田,当然现在应该是报纸上所刊登的洛克菲勒的油田。   谭延闿不是干石油的,但是他的前生曾经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学习生活过一年多的时间,当时他的同事中就有一个墨西哥留学生,家乡就在坎佩切州,他们两人合租一套公寓,在一起生活了半年多的时间,后来那名墨西哥留学生回国两人才断了联系。可能都是留学生的关系,加之当时中国和墨西哥的关系非常良好,冯文郁的中国菜和墨西哥留学生的烤玉米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在聊起家乡的时候,他才知道坎佩切州有个大油田,事实上距离那里不远处还有一个世界级的大油田——这是谭延闿除去中国和中东油田之外,唯一知道的世界级大油田的具体位置的油田,以前他只知道墨西哥湾有着丰富的石油储量,但是具体在哪个位置他可是不知道的。   去年谭延闿就非常神秘的将一直由方榕卿所支配的私房钱从上海市场中抽调出来,这笔巨额资金的用途就是用在了这个油田上,这个时代的石油虽然是廉价石油,比不得前生所生活的时代那么昂贵,但洛克菲勒可是第一个资产超过十亿美金的富豪,可见这个时代的石油行业虽然廉价,但依然不失为一个快速发家致富的道路。   仅有两人大约五百多万两的私房钱是绝对不够的,谭延闿还从广东商团中的借款、健民制药和所持有的外国专利款项中,总算凑够了八百万两,连同伍氏家族出资的五百万两,由伍氏家族出面在墨西哥的坎佩切州暗中收购土地,并且贿赂当地官员拿到了当地的石油开采权。然后伍氏家族通过颠地洋行的福布斯家族联络了洛克菲勒,由福布斯家族做保,洛克菲勒石油公司具体进行操作,在坎佩切州勘探石油,到了最近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一个产量巨大的油田浮出水面。   伍轩仁在五天前就已经从上海上船前往天津了,这一次他来见谭延闿就是专门对这笔巨大的财富有个交代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八十年前的伍浩官有重义轻财的名声,甚至是在整个西方商界都有着不可动摇的信誉,但这笔财富实在是太大了,这个油田每年能够带来八百万美元的收益,随着全面开采后,用不了三四年这个数字翻上一番也不会有人有丝毫疑问,伍家能否按照当初的约定吐出这笔财富,谭延闿的心里还真没有底。   “组安,这是所有的协议文件,因为你的要求,所以在和洛克菲勒石油公司的转让协议中没有你的名字,当然我们通过在美国的律师由伍家将持有油田的百分之三十股份中的百分之二十五转让给你,只要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名后,由家族中的人带到美国由律师公证即刻生效……这笔油田交易中洛克菲勒石油公司将会占有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而按照事先的约定,福布斯家族有百分之二,伍家占有百分之六,当然洛克菲勒石油公司将会在五年内分期付款,总数约三千六百万美元……这些都是你的!”伍轩仁一直以来都是波澜不惊的,但是当他报出合约上这笔交易的数字的时候,语音中还是非常激动的。   谭延闿轻轻地点点头笑着对伍轩仁说道:“陆羽兄,这笔交易真是多谢你们家从中牵线搭桥了,要不然我也只能干瞪眼……”   谭延闿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看了看这几份文件,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在上面签了字,自此通过这笔交易,他将会变成全球最有钱的富豪之一。谭延闿也算是长舒一口气——他再也不用为自己的下半生而感到缺钱了,有了这笔资金,他完全可以全资收购距离这个油田不远处的地皮,那里的油田据说可以排进全世界前十名大油田的。   这笔交易对谭延闿来说是极为重要的,这不仅仅是给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退出中国政坛的养老钱,同时这笔交易也意味着他获得了完全独立的经济基础——谭延闿所有在国内的产业和投资说到底还是“谭家”的,只要老爷子一改变心意,那他虽然说不上是一无所有,至少这资产大幅缩水是跑不了的。同时这笔交易也可以使得他在日后政治面临下风的时候,只要有命逃出中国,等着清王朝覆灭之后,他完全可以再回国,凭借自己的政治声望和充沛的经济基础来当军阀,再一次参加角逐天下的棋局……   “这完全是你的神机妙算,没有想到那里的石油居然埋藏这么浅,开采非常容易,最重要的还是产量非常高……说实在的,我们不过是在中间跑跑腿而已,便获得了百分之六的股份,真是受之有愧!”伍轩仁笑着说道。   “福布斯家族那边怎么说?最轻松的可能就是他们了,若他们还不表示表示,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谭延闿心情大好,趁机打趣地说道。   “颠地洋行将会设法从美国给你弄到哈维热德钢的等金属冶炼资料,当然还有相关的金属冶炼设备,至于造船设备已经在美国装船。临来天津之前,我在江南制造局的船坞那里看了看,江南船坞原本是座泥船坞,经过这几个月的改造已经扩建成了能够容纳九千吨级船舶的干船坞,只要美国的造船设备一到,安装完毕之后便可以正式投入运营开始造船了……”伍轩仁笑着说道。   福布斯家族便是颠地洋行身后的最大股东,颠地洋行在中国有着很大的生意,在通过伍轩仁联系到谭延闿之后,几乎所有的机械设备都是通过颠地洋行购买的。也是因为伍家对福布斯家族有恩,两个家族交往的时间甚至可以推到九十年前,通过颠地洋行购买机械设备,谭延闿可以省去很多的资金,当然这也是他购买量巨大的缘故,也使得颠地洋行在很低的价格上仍然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   眼看着旅顺船坞中的军舰一天天的建造,对于战舰所需要的必要装甲,谭延闿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了,在英国还没有松口之前,他也不能老指望英国人做出让步,好在哈维热德钢并不是只有英国才有,美国也可以生产这种装甲钢,所以他便通过这次石油交易让福布斯家族来想办法弄到这种装甲钢的生产工艺和相关设备。   从伍轩仁的口中,谭延闿了解到福布斯家族在美国谋求哈维热德钢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而他也放心了不少,同时也在考虑是不是改变对英国的开价,谋求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说英镑、黄金之类……   谭延闿将已经签署好的文件合起来交给伍轩仁说道:“这一次让你过来也不仅是为了这次石油交易的文件,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多帮帮忙……”   “呵呵,什么事情?跟在你后面跑跑腿也能够弄到大笔财富,这样的好事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伍轩仁笑着说道。   “第一件事,按照这次交易的协议,洛克菲勒公司今年的第一笔款项应该差不多就要到账了,协议上说有七百万美元之巨,我想从中抽出五百万美元,你们伍家出一百万美元,按照老规矩还是你们来出面,将墨西哥的拓巴斯可科州的坎特雷利地区那里的土地尽量暗中收购进来,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可以全资收购,你们帮我经手就可以了……”   伍轩仁听后一皱眉头疑惑地说道:“那里距离现在的油田可不算远,难道那里……那里也有石油?!”   谭延闿弹弹雪茄上的烟灰微微笑着说道:“好东西我们必须要自己留着,若不是我们缺钱花,也不会让洛克菲勒占了这么大的便宜,那里的油田规模相比现在这个绝对要大得多……你听我的,先将石油勘探权力和土地拿到手,那里应该属于沙漠环境,拿下来应该花不了多少,六百万美元已经是个天价了!”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如果那里真的有石油,哪怕和现在这个差不多,就算出一千万美元也是值得的!”   “这一次我们拿下之后就不着急往外卖,更不用急着自己来开采,先放着它,等我们有实力的时候自己来干这一票,事成之后我们可以三七分成……”谭延闿的眼中现在只剩下花花绿绿的美元钞票了,在他看来将来收购进来的土地虽然是恶劣的沙漠地带,但和黄金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好像年产五千万吨的大庆油田论排名也没有进入世界前十大油田的!   “第二件事也是想拜托你们再通过福布斯家族游说美国的政界、宗教界和教育界的名人,希望他们能够支持扶植中国建立现代化的教育体制,还有积极接纳中国所派遣出去的留学生……这件事我早先已经和美国驻华领事托尼先生谈过,托尼领事也答应从中周旋,不过我们也要积极主动一些,创造良好的条件争取短时间内把这件事办成……当然美国还有专门针对华人的歧视法案,这些也不能不管不问,李鸿章在参加完俄皇的加冕仪式之后,还要周游各国列强,美国也是其中的一站,他肯定要和美国政府谈及此事的,如果双方面的努力有所成效的话,促使美国废除相关法案那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这不仅对于你们家族,同时也是对所有海外华人非常有利的……”谭延闿说道。   “这件事我会转达的,家族中老辈也希望自己能够落叶归根……其实海外华人对于头顶上的这条辫子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只不过都是抱着落叶归根的想法,怕剪去这条辫子将来无法回国……”伍轩仁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   “这个朝廷……嘿,在多等几年吧,实际上朝廷是管不到海外华人的,剪不剪这条辫子,朝廷对海外华人的保护都是一个样,连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更不要说将手伸到美国来确保海外华人的利益了!你听没听说印尼那边的事情?不过我也可以向你表个态,如果你们家族人想要落叶归根的话,我现在也可以给你们提供方便,这是没有问题的,总有一天你们这些海外华人都会受到中国的保护,这一天也不会太远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政潮   海外华人对中国最大的期盼是什么?还不是希望本土的朝廷能够给他们提供保护,让他们远在他乡的时候,至少生命财产不要受到太大的威胁。不过现在清廷已经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境地,连本土的百姓利益都无法保证更不要说是海外的了,而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也没有保护海外华人的传统,基本上只要你出国后就和国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说一个华人在外国被抢被杀中国不会无动于衷,就是整个的海外华人遭到了种族屠杀这种事情,估计也是连屁都不会放一个的。   也正是因为清廷对于海外华人的漠视,最终才使得现在海外华人对朝廷也离心离德,若不是为了能够在死后落叶归根回国安葬,海外华人早就将头上的这条辫子给剪掉了。最为明显的便是海外华人对清廷的捐官热情已经大大降低,以前开捐的时候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但是到了现在,基本上海外华人对于派往南洋捐官的大员已经是视若无睹了。   谭延闿不知道海外华人到底有多么富有,不过光是看伍轩仁的家族可以毫不眨眼的拿出上千万两白银的财富的时候,就可见一般了。海外华人的财富先放到一边,谭延闿不是穷鬼,加上现在的这笔石油交易使得他已经彻底脱贫致富了,按照这份协议他不仅获得了三千多万美元的股份转让资金,凭借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每年光是股利分红便可以达到一千多万美元。这是什么概念?此时的美元虽然还没有英镑这么强势,但也没有谭延闿前生时代这么“毛”,美元兑换白银是一比六,一千多万美元相当于七八千万两白银,随着白银的价格还在下跌,可以想象谭延闿如果采用白银付账的话,这年收益还会提高。   “现在手里面有了钱也是到该还账的时候了,还要麻烦陆羽兄和广东商团的借款商人们商量一下,眼下这白银的价格还在下跌,我想将债务转换成美元来还账,也省得我再到市场上兑换白银,这对商人们也是有利可图的,何必将这笔兑换的费用便宜外国商人呢?”谭延闿笑着说道。   伍轩仁也笑着回答道:“估计这个问题不大,这里面的利益相信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至少我作为你最大的债主,我是不会拒绝你用美元来还账的!”   “这过了一年的穷日子,到今天可算是发家致富了……”   谭延闿的话把伍轩仁逗得哈哈大小起来:“组安,你还会喊穷啊?如果你都喊穷,我们岂不是都要沿街乞讨去了?就算没有这个油田,你也完全可以偿还这笔债务的,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们可从来都不会怀疑你的还债信用,再说他们还巴不得你不还,好用抵羊的股份来偿还呢!”   谭延闿正色说道:“说到这里,我这还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现在直隶这边打算联合湖广总督张之洞与两江总督刘坤一一起发行银元和铜元,虽说是联合行动,但是各自都在各自的地盘上来发行银元和铜元。幕友堂这边给出了几个方案,其中之一便是直隶这边我们自己成立一家银行,然后以这家银行为中心发行银元和铜元……这是一件好事,可以从国外银元中收回部分甚至是全部的权益,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官员都是怎么一个样子,这好事也会办成坏事,最糟糕的便是一味的滥发银元和铜元导致通货膨胀……”   伍轩仁听后立刻表示道:“开银行是件好事,绝对有利可图,现在还没有中国人开办的银行,只有类似银行功能的钱庄,但是这些钱庄显然不适应现在的交易状况。直隶这边若是发行银元和铜元,这对于银行来说更是一笔有赚无赔的买卖,按照国外的说法这可是相当于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若是能成此事不敢说又是一个大油田,但在国内而言再也没有比这赚钱更容易的买卖了!不过既然是联合几省之力发行银元和铜元,为什么不集中到一家银行名下?不说赚得多,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通过市场来抑制通货膨胀啊……”   谭延闿略微苦笑地摇摇头:“和张之洞与刘坤一合作,这不过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一旦真的出现通货膨胀的话,那也不至于将整个矛盾集中我一人身上……再者说来成立联合银行,单从张之洞那关就绝对过不去,他可是最反对商办的人,而且这老头在湖北现在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他是绝对会答应联合行动的,但是也是我们几人中最不注意节制滥发银元的人,再加上其他省份一旦看到这里面利益巨大,必然是跟风铸银元,到时候通货膨胀是必然的事情。我们成立银行不过是想通过完全商办的角度来保护直隶,并且通过经济手段防住外省的影响,甚至还要通过此举来入侵别省,至少要保住整个北中国市场的稳定……”   伍轩仁听后皱了皱眉头,显然只要是个商人都不愿意看到通货膨胀的现象出现,一旦老百姓手中的钱发了毛,必然会影响到其购买能力,那工厂里面生产出来的东西该怎么办?别的不说,抵羊纺织厂家大业大已经是中国轻工业的龙头老大,国内纺织行业的绝对霸主,这么大的目标必然会受到通货膨胀的冲击。   伍轩仁相信谭延闿是绝对不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的,刘坤一没有接触过,但是张之洞他可是非常清楚的,自己在湖北也待了不少日子,张之洞本人也见过很多次。张之洞给伍轩仁的印象可以说是非常的差劲,到底是探花郎出身,对商人的成见也不是一般的深,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为什么状元郎都可以和他们商人合作愉快,反倒是探花郎对他们意见这么深?!   “那组安对这银行有什么打算?!”伍轩仁问道。   “还是老办法,有财大家一起发!我打算联合商股来办银行,这银行的主导权力还是放在你们商人手中,当然这银行的性质比较特殊,在必要时刻我也必须要行使一定的权力,你们也必须要配合我!在入股银行运营之后,若是谁有不满的地方,可以找我来退股,我会全资收购,但是绝对不允许卖给别人,一旦发现有谁的股本受到外国的影响,那必须是无条件被我收购,这一条非常重要,相信陆羽兄能够理解!”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这个没有问题,你打算占有多少股本?”   “七成!只能多不能少!”谭延闿用手指比出了“七”的手势说道。   伍轩仁说道:“这个没有问题,这家银行的功能比较特殊,你来占大头相信谁也不会反对,那我也插上一手,占一成,这样你我两人之力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这家银行!”   “这家银行不仅仅是开在直隶,我打算一旦开行,就可以形成一个网络——天津、上海、广州、福州、武昌这几地都要开银行,而且是同一天开业,将来也还要再根据情况增添分行,像四川、湖南、山东等地也都要建分行……至于总行所在位置,可以在天津和上海选一地,我个人看法是先将总行建在天津,等过几年看情况放在上海,而股本方面你们可以讨论一下,到时候我这里会派人参与的……”   谭延闿对伍轩仁非常满意,伍轩仁手上只要掌握一成股份,那这家银行的控制权就可以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也许是交往的时间长了,伍轩仁已经知道该怎么样来配合谭延闿,两人在芦汉铁路和汉阳钢铁厂的控制权中已经合作过两次,现在成立银行更是轻车熟路,伍轩仁一听便立刻做出了对自己和谭延闿最有利的方案。   伍轩仁已经是铁了心将自己绑在谭延闿身上了,他知道谭延闿是伍氏家族能够重返中国的唯一希望,与谭延闿的联合也是建立在非常公平的基础上,至少谭延闿并不是一味的占伍家的便宜,而是两家互惠互利的合作。   伍轩仁是这一代伍家的长房长子,伍家当初送伍轩仁回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要在广东建立一个前进基地,试着和地方大员接触然后在慢慢的返回中国。这本来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就连伍家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伍轩仁非常幸运的碰到了谭延闿,更重要的是还没有等伍轩仁自己开口,谭延闿已经道出了伍氏家族的愿望,这使得伍家决定专心走谭延闿这条路,以试图恢复当年伍家在中国的地位。   就在天津机器局拼命铸造铜元和银元的时候,张之洞和刘坤一的回复也终于送了过来,最终达成了联合行动的决定,近期将会由张之洞、刘坤一和谭钟麟联合上书朝廷,开始铸造发行银元。在得到这一消息之后,谭延闿的幕僚连同伍轩仁也加快了建立银行的脚步,这家决定在一个月后开张的银行,现在已经定名为“中国工商银行”,总股本一千万两。   谭延闿没有管这些事情,他相信自己的幕僚和合作伙伴在这方面比他更能干,他只需要抓住军事就足够了,有了前生记忆的他比别人更具有优势,也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相信“紧握手中的屠刀比权力更重要”的道理。只要有兵便有权,谭延闿自问自己的条件远比这个时代的其他人都要优越的多,而历史上的袁大头更是没法和他相比,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麻烦居然来得这么快。   七月,谭延闿已经开始筹备更大的威海卫北洋海陆两军联合演习的事务,没承想就在这个时候,监察御史胡景桂居然弹劾他“作风跋扈”、“嗜杀专权”、认为小站兵事浪费国帑。消息传到谭延闿的耳中,他不用想也知道胡景桂的后台大老板是帝师翁同龢在暗中给自己下绊子,谁都知道胡景桂和翁同龢的几个学生交往非常密切,老翁同学已经耐不住寂寞,在几个月前弹劾不成现在来下手找场子来了。   胡景桂的弹章在有心人的吹风下,很快便在京师官场上刮起一阵风来,军机大臣李鸿藻即可上书,要求朝廷派出大员来专门调查此事。李鸿藻出面已经是赤裸裸的对谭氏父子的挑衅了,再往下就剩下翁同龢自己跳出来骂人了,可是谭氏父子在天津碰头之后,绝对对此不予理会,只是谭钟麟和谭延闿分别前后秘密进京,拜访了恭王奕訢和兵部尚书荣禄。   相对于谭钟麟拜访恭王奕訢只是叙旧,谭延闿拜访荣禄就显得是赤裸裸的行贿了,谭延闿亲自交给荣禄总共二十万两白银的银票,而荣禄也做出了明确答复——这件事最后闹得不可收场的时候,朝廷必然会派人下去看看新军是否是胡景桂奏章上所说的那样,到那个时候朝廷能够派下去的人当中,荣禄毫无疑问将会其中的一个,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一个,他会对胡景桂的弹章进行驳斥。   荣禄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不仅是因为谭延闿的银票分量足,同时也是因为北洋新军为他所看重,他曾经观看过北洋新军的军事演习,而且他对掌握这支军队也是非常有想法的。谭延闿对荣禄一直是恭恭敬敬,从来没有丝毫逾越之处,北洋新军的军饷都是荣禄代为出面讨来,若是新军的筹办在银子上出了问题,那荣禄本人也是会受到牵连的。   况且这中间有没有问题,荣禄比谁都清楚——谭延闿训练新军事无大小都会汇报,如果自己不能来必然会写成书信呈报,而这军费使用更是重中之重,各种明细往来都是汇订成册,不管荣禄看不看都是送过来一份副本的。荣禄不相信谭延闿会在新军军费上做手脚,不然他也就没有这个胆子将新军军费的账本给自己送来了。   荣禄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为谭延闿解围,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胡景桂千不该万不该是翁同龢的门人,他恨翁同龢入骨,若不是两人在地位上悬殊过大,他也不会这么隐忍不发。收拾不了老的还收拾不了小的么?胡景桂这次可以说是自己撞到了荣禄的枪口上,荣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家伙来解气——翁同龢可是害得他在西北喝了十几年的大风,谭延闿可以想象胡景桂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荣禄这个人实在是太过记仇,手段也太过阴狠。   胡景桂自己当然是不知道谭氏父子的暗中行动,依旧是在朝堂上上蹦下跳,在他带动下依附于翁同龢的文廷式、志锐等人也在翁同龢的授意下开始联系上书房和御史台的翰林、御史一起联名上章,其中上书房七十四名翰林联名上章是自从甲午战争中弹劾李鸿章一来的再一次统一联名上书,这更是震动了天下士林,朝野舆论纷纷扬扬。   处于这场舆论风暴中心的谭延闿却当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在小站练兵,参谋处的军官们正在和北洋海军派来的军官们联合制订威海卫海陆联合演习计划。谭延闿不理这件事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放过他,朝廷的压力不用说,就是全国稍微有些名气的中外报馆都派人赶到小站,希望能够见到谭延闿来解释这件事。   此时的报纸舆论还远没有后世这么有影响力,但是也初具规模,谭延闿也不愿意为难这些无冕之王们,便将小站兵营向各家报馆开放。虽然他没有直面面对记者的提问,只是说“现在朝廷还未做任何调查处理”,但向记者开放小站兵营让他们看看新军训练,这也极大的满足了记者们的八卦瘾头。   小站新军在全国可谓是名满天下,大沽炮台军事演习,各家中外报社可是将小站新军吹捧到天上去了,不过此时小站新军才是新建陆军,而当时参加大沽炮台演习的是直隶独标新军。新建陆军从筹备到现在也已经快一年了,这支新式陆军到底被状元郎训练成什么样子,这很是值得所有人的期待,尤其是在谭延闿被弹劾的时候更是如此。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二损一   在记者看来,这支现代化的军队给他们的印象是非常好的,甚至有的西方记者在报纸上的评论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在一方面对朝廷也是一种压力——慈禧太后也专门有一群人来翻译报纸,小站新建陆军的操练照片这段时间老是出现在中外报纸的头版头条上,这不由得让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对胡景桂等御史的弹劾产生了怀疑。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毫无疑问是帝国最有权威的两个人,他们的态度直接会影响到下面官员的站队情况,在中外报纸报道的统一口径下,御史们的弹章就显得非常苍白了,有些御史甚至已经开始准备调转枪口为谭延闿说话了。谭延闿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转变,荣禄还没有出手,这些弹章就已经快要变成废纸了,仍然坚持的死硬御史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们唯一的一块阵地——训练新建陆军所需要的费用太过高昂,谭延闿肯定从中中饱私囊。   军机处的大员们基本上都是练兵处的头头脑脑,在众说纷纭当中,军机处领班恭王奕訢和上一代的军机处领班礼王世铎联名上书,希望能够派出朝廷大员来专门去小站走一趟考察新建陆军的训练情况,然后再做定夺,免得中外疑云。恭王奕訢的折子刚上去,兵部尚书荣禄上前力主赞成派员认真考核新建陆军,并且彻查所有账目明细,但也表示若是依此法查无实据会冷落人心,所以无论是弹劾还是被弹劾的,在查证之后必然会一方被严惩不怠。   此时恭王奕訢站出来说话,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也许会照顾到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的勤勉而轻松的放过此事,但是荣禄站出来提出的建议必然会使得有一方暗淡退出官场而告终。这种两方必损其一的手法正是荣禄所想要的——新建陆军的账册副本就在他手中,谭延闿是经得住查账的,新建陆军训练情况他虽然没有看过,但是他却看过直隶督标在大沽炮台的军事演习。   既然谭延闿这边绝对能够经得住考验,那荣禄也不用遮遮掩掩,更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拔除自己看不惯的翁同龢一系的官员,以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荣禄的建议引起了满堂喧哗,谭钟麟也适时站出来赞成荣禄,他虽然已经处于半归隐状态,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这么好欺负,既然双方已经无法善了到不如就此分出一个高下来。翁同龢想要弄臭自己的儿子,谭钟麟自然是绝对不愿意的,他也下定决心借荣禄之手铲除一部分,震慑翁同龢。   最终在调和各方意见之后,以兵部尚书荣禄、户部尚书那桐、军机大臣刚毅三大臣为首前往天津新建陆军小站兵营彻查此事。在三大臣到达小站兵营后,一切都像是在导演的指挥下演戏一般,荣禄决口不提来查案的,谭延闿则将小站新建陆军集合起来进行联合操演,并且还进行了一次阅兵式表演。   荣禄、刚毅和那桐在谭延闿的陪同下,登上了临时搭建起来的阅兵台,下面的军旗一色鲜明,士兵们都是差不多的身高,黑色的军服长短合身,膝盖以下一律绑腿,队伍显得格外整肃精壮,军威凛然。随着杨超洪亮的号令声,整支队伍开始了阅兵式表演。   有什么阅兵式最能够震撼人心?谭延闿自然选用的是后世中国军队的阅兵方阵,好在前生他曾经在高中和大学入学期间受过军训,这分列式的走法他还是记得非常全的。不仅是荣禄等三大臣都被小站新建陆军的阅兵式给镇住了,就连一同参观的中外记者也是被这种新奇、肃然的阅兵式给惊呆了,一时间操场上除了口令和脚步声之外,就剩下记者所在的席位上不断照相声。   “一举足则万足齐发,一举枪则万枪同声,行若奔涛,立如直木”的阅兵式让所有的人再一次记住了小站新建陆军。按照一个外国记者的话是“这支军队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军队!”这一切都成了明天中外报纸上的头版头条,而身着军服直立在阅兵台上的谭延闿更是众人之中的焦点。   荣禄也没有想到谭延闿训练新建陆军还不到一年,便可以将这一万人的新兵训练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禁大喜,更加坚定了维护谭延闿,招揽他为自己所用的想法。荣禄在西北十几年,自然是见过真正的清军是个怎么一个样子,但是那桐和刚毅则从来没有见过军队,只是听说现在军纪败坏,这新建陆军给他们的印象自然是极为震撼的。   三大臣之中刚毅是彻头彻尾的守旧派,虽然他起家是靠翁同龢的推荐,但是因为两者投靠的靠山不同,最终是分道扬镳;若论起和翁同龢关系最好的,还是与其同在户部共事的那桐。慈禧太后宠信荣禄是众所周知的,所谓三大臣之中官位最低的是荣禄,但三人之间还是以荣禄为首,荣禄到达军营后的态度让那桐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回想起殿前议事,荣禄主张的两派必损其一的建议,那桐心中的这种不安就更加厉害了。阅兵结束之后,谭延闿在军营内为三位大臣和同行而来的几个御史接风洗尘,大家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同来的文廷式便坚决要开始彻查小站新建陆军的账目,引来众人不快,尤其是荣禄的脸色已经变得愈发的难看,不过他还是漫不经心的同意了文廷式的意见,一桌丰盛的晚宴,大家不过是了了动了下筷子便先去查账了。   文廷式等御史自然是查不出什么来的,因为此事牵扯到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儿子,所以朝廷是极为关注的,翁同龢也下决心先搬掉小的慢慢收拾老的的策略,在户部精选了几个查账高手陪同文廷式一起来彻查谭延闿到底有没有在训练新建陆军上贪墨。   不能说文廷式等人查的不仔细,他们已经以前所未有的态度来认真查账了,可惜新建陆军的账目非常完好工整,每一笔账目的出入都非常清晰,从账目上来看也没有作假的迹象。训练军队的银子是花的多了些,但确实是每一两银子都用在了实处上,都是邮局可寻。   此时的文廷式脸色有些苍白,加上天热更让他汗流浃背——弹劾谭延闿他也是有一份的,他已经感到身后荣禄那冰冷的目光在扫视着他,这让他极为不安。先前临来小站之时,翁同龢还对他面授机宜,现在已经到了两派人马不得不倒下一个的地步,就要更加防备荣禄从中作梗。文廷式是很小心,但是除了在进军营之后荣禄要求看看新建陆军操演之外,也没有什么过分袒护的情形出现,而这账本也不会说假话,查账查到半夜丝毫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   账本是最容易搬倒政治对手的证物,如果查账都查不出什么问题来,文廷式感觉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可是他还是不死心,这个昔日的状元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风度,居然当着三个大臣的面对查账人员意气喝使,严厉查账,连旁边的那桐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可怜那几个户部的查账高手死活查不出什么毛病来,那桐一看也知道在这最有可能扳倒谭延闿的问题上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而荣禄则干脆留下一队士兵荷枪实弹的“守卫”文廷式和那几个查账人员——与其说是守卫他们的人身安全,倒不如说是守卫账本的安全,免得文廷式一气之下耍了无赖毁掉账本。   在荣禄的有心庇护和新建陆军本身过硬的情况下,彻查胡景桂弹劾谭延闿一案注定就是谭延闿的一次完胜。荣禄嘱意其随行幕僚陈夔龙(音kui同‘魁’),针对胡景桂的弹劾逐条批驳,认为新建陆军只是在装备和军饷上比较高,但是谭延闿确实是没有贪墨一两银子的,不过新建陆军的训练有成,谭延闿功不可没,朝廷应当嘉奖后进……   谭延闿在甲午战争中于西暖阁讲解战事,后有对慈禧太后曲意奉承,慈禧太后对谭延闿自然是非常有好感的;而光绪皇帝因为甲午战争的惨败,也认为强军是强国之首要,战争已经证明李鸿章的淮军是靠不住的,现在这个以状元郎之尊投笔从戎的谭延闿显然是一颗闪亮的新星,光绪皇帝对他也是非常有好感的。   八月三日,上谕传到了谭延闿这里,希望他能够“存有则改之,无有则加勉之心,以赴委任……”,这是朝廷对谭延闿训练新建陆军的一种加勉。因为荣禄在奏折中对谭延闿极为夸赞,认为此时的新建陆军俨然成军,其战力足以以一当十,谭延闿练兵功不可没,认为朝廷应该予以嘉奖。   正是因为荣禄的这道奏折,还有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对谭延闿的好感,八月三日的上谕中还以谭延闿在小站练兵有功,将他晋升为直隶按察使,仍然专管训练新军事宜,并且兼管北洋海军——以往涉及到北洋海军,谭延闿总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一次上谕一发他不仅在官位上更进一步,完成了从军职转文职这一关键步骤,还有了统领北洋海军的名分。   按察使已经是一省三大宪之一,况且直隶省是总督兼任巡抚,谭延闿只用对他老子负责,严格来讲这已经算是封疆大吏的圈子了,但在直隶谭延闿有了这个官位可谓是完成了一次重大的转折。有人升官便有人要倒霉,最先倒霉的自然是御史胡景桂,作为此次政潮的发起人,胡景桂被削官为民,其余被削官的御史还有八人,翰林十七人,被贬官的更是几十人之多。   这么大的变动在这几年是很少见的,同谭延闿被弹劾一样,一下子处理了这么多的官员也是让朝野极为震动。谭延闿并不清楚其中是如何运作的,但毫无疑问这次大变动不过是荣禄借了东风严厉打击了自己的老对手翁同龢一系而已,当然这种变动的背后可谓是“帝党”和“后党”的一次交锋的结果,自然是帝党损失惨重,翁同龢的个人威信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谭延闿在升官的同时也迎来了第二批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军事留学生,这一批总共有七十八人学成归国,其中有二十四人是第一批中的两年期军事留学生。这些留学生学成归国大大充实了谭延闿的班底,可以说他终于挺过了练兵初期军事人才,尤其是属于自己心腹嫡系的军事人才匮乏的局面。   有了新加入的这七十八个留德军事留学生,谭延闿总算可以开始他蓄谋已久的北洋扩张行动了——谭延闿已经致电张之洞,表示自己可以将熟悉训练新军的八名军官转移至湖北新军当中帮助训练,并且还陈述了自己对湖北自强军中聘任的三十五名德国军官表示担心。   北洋新建陆军开始组建训练之后不久,张之洞和刘坤一两位总督联名上章要求编练自强军,开始的时候自强军是在两江的地盘上进行筹备编练,不过很快张之洞便同刘坤一商议妥当,将自强军转移至湖北。相对于北洋新建陆军一万余人,湖北自强军规模要小得多,而且编制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湖北自强军步队八营、炮队二营、马队二营、工程队一营,共十三营。其建制为步兵每营250人,分五哨;炮兵每营200人,分四哨;马队每营180人,分三哨;工程营100人。各营还配备有医官。枪匠、兽医等后勤保障人员。总共加起来也还不到三千人,另外还聘请了三十五个德国军官,他们不仅担任训练科目的教官,而且还被授予指挥营、哨两级的实职,中国军官仅任副职。   自强军编练速度极为缓慢,到现在也还没有什么成就,主要还是因为张之洞手中没有什么能人,也不像谭延闿除了自己的总督府侍卫队之外,还守着一个北洋武备学堂,困扰谭延闿的是德国留学生和训练进度的问题,而张之洞编练新军所遇到的麻烦远比谭延闿要大得多——他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倚重。   不过谭延闿也向张之洞推荐了二十七个北洋武备学堂学生前往湖北帮助张之洞训练自强军,不过张之洞没有给他们正职,任务只是协助德国教官训练军队。实际上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力在很大程度上是握在德国人手中的,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这都不符合中国的利益。   谭延闿在电文中说明了自己的担心,并且还以几十年前中英联合舰队的事例说明这种方法是极为危险的。而这次支援张之洞的八名北洋新建陆军军官都是和杨超一起归国的第一批留学生,他们在德国的学习成绩优秀,并且还参与了新建陆军的训练全部过程,有了他们的帮助,湖北自强军的训练必定会大大加快。   谭延闿已经从荣禄那里得知,朝廷打算采纳他的建议,在军队架构上将会借鉴西方现代军队的模式进行改革,并且在第一批一万北洋新建陆军训练完毕之后,还会对新建陆军进行扩充,下一批新军数量很可能会达到一万五千人左右,在训练上将会完全照搬现在的新建陆军训练模式,并且在训练过程中,和第一批新建陆军一起进行军制改革。   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行使的话,那谭延闿在一年之后连同六千余直隶督标和新建陆军加起来,他可以直接指挥三万余人的新式军队,这样一来他手中的军队数量就比较充裕了。在他看来现在他并不缺少合格的军官,在德国现在正在学习的军事留学生还有两百余人左右,今年还要派出更多的留学生前往德国学习军事,是考虑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时候了。   扩大北洋陆军在全国的影响力最为便捷的道路便是趁着各省都在训练新军的当口,向外输出有经验的军官协助各省建立训练新式陆军,而在各省当中,张之洞和刘坤一联合起来编练的自强军是首选。向自强军派出军官协助建立新式陆军,这不仅有利于自己控制自强军,同时也是向这两个总督示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扩散   张之洞在接到谭延闿的问询电报后,正愁着到哪里去搜罗训练自强军的合格军事教官,而谭延闿这次送给他的是八名曾经全程参与新建陆军筹备训练的军官,这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过谭延闿的军官也不是这么好要的,谭延闿要求这八名军官不能再像一年前遣送到湖北的北洋武备学堂军官那样只能够给德国人担任副职。   这八名军官都是曾经留学德国回来的军事留学生,可以说是谭延闿布置在湖北自强军中的棋子。他只知道辛亥革命和新军的叛变有着很深的联系,由革命党来策动武装起义,总比他这个老上司来直接下达命令要强得多。   现在谭延闿已经无法按照原有的近代史轨迹来操作自己的人生了,尤其是在获得了洛克菲勒公司的油田股份之后,他的胆子更大了。促使谭延闿铤而走险的并不是他有多少革命精神,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在体制内慢慢的继续力量来彻底掀翻清王朝。   可惜现在谭延闿已经陷的很深了——在直隶一省他有着太多的产业,并且因为旅顺和威海卫基地的缘故,天津机器局已经在充足的资金和技术支持下,以飞速的发展成中国军事重工业中心。就是这样的速度估计还要持续几年,有谭延闿在护着北洋下面的军事重工业,再加上充足的经费支持,天津机器局更是近水楼台便于扩充管理,想不发展都很难。   不过这同时也给谭延闿出了一个大难题——天津可不像张之洞的武昌、汉阳,这可是沿海,一旦中外爆发战争,以二流都算不上的北洋海军想要御敌于渤海湾之外似乎难度太高,尤其是碰上了英法俄德这样的真正列强国家的远东舰队。自己在天津的投资也不少,这仗要是真的打起来,那岂不是给他来个蛋打鸡飞?!   别的不说,庚子事变所造成的严重后果谭延闿还是非常清楚的,北京、天津整个城市都被烧毁很多,不要说天津机器局,就连紫禁城的皇位也让八国联军给拍了照。为了彻底打消中国的战争潜力,天津机器局被毁于一旦不说,还背上了几亿两白银的赔款,谭延闿不明白为什么清王朝还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挺过了十一年之久才被彻底送进历史的垃圾箱,但是他不认为自己的本事比清朝统治者更高,如果背上了这么多债务,他就是跳海也还不清。   谭延闿不想接收一份残破不堪的遗产,尤其是重工业不是一年两年便可以发展起来的,连带配套人才和设备,每个一二十年根本起不来。在他还没有办法将重工业基地转移到更深远的内陆地区时候,剩下来唯一的道路便是想办法避免庚子年那场滔天巨祸。   “历史上袁世凯是带着他的新军躲到山东去了,可是老子的家业还在这里,想躲也躲不过去啊!”谭延闿面临这种局面,说的轻松,要想做起来就实在是太困难了。   相比减轻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损失而言,要想在庚子事变中保全直隶简直就是一项逆天的任务。想要避免庚子事变,那除非是老太婆在这几年中突然暴毙才行,不然以慈禧太后对外国列强的态度,就算庚子年混过去了,也只是推迟几年而已,更何况义和团事件其中复杂难明,要想让历史在这里拐弯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对于谭延闿而言,眼下比甲午战争时期更为有利的便是他至少掌握着相当大的权力,而且手中也有相当雄厚的资本——北洋海陆两军在现在看来若是不出意外平安的发展几年,实力绝对要超过李鸿章时代。凭借手中的这份实力造反武力统一全中国似乎太过薄弱,但是对付近在眼前的朝廷,将满清高层统治者一网打尽却是轻而易举,不过那样做似乎同样后果会很严重……   对于谭延闿的要求,张之洞表示将会看看湖北自强军的训练情况而定,不过使用德国军官充任自强军正职也是一时之举,待到自强军训练完毕成军之时,自然要提拔中国军官充任正职。谭延闿很理解张之洞为什么没有做出肯定的回答,可能是他先前派到湖北的几名北洋武备学堂学生才是二三年级的学生,他们的能力还非常有限,没能够给张之洞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这一次谭延闿是打定主意要侵吞湖北自强军,派出去的军官自然是最好的。对于这些军官,谭延闿也面授机宜,他当然不会将自己心中对自强军的想法透露给这些军官,但是他却以德国军官占据自强军正职会引起中外祸端为由,希望这些就要走马上任的军官能够在自强军内部团结底层士兵,安顿好自强军——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尽可能的掌握自强军的实际控制权。   现在新建陆军内部高级军官中都知道一个秘密,谭延闿似乎对于德国相当的不友好,在军事训练中处处以德国陆军为假想敌来进行针对性的训练。起初所有的新建陆军军官对此都感到非常费解,因为他们不是自己留学德国,便是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而武备学堂也是李鸿章完全复制德国军事教育所建立起来的军校,里面的教官中德国人也非常的多。   后来通过晚间的学习和教官训话才让北洋新建陆军高级军官们明白过来,谭延闿是极为推崇德国陆军的,认为他们是最好的陆军,但是同样因为德国人在山东的行动引起了谭延闿的反感和警惕,所以才处处针对德国陆军进行攻防训练。在小站兵营内部只要是训练日晚上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学习和训话,几乎每次涉及到政治训话的时候,谭延闿都会谈论德国和山东问题,并且还让山东籍官兵上台控诉德国传教士和其中国教民在山东飞扬跋扈,侵占田产的恶劣行为。   直隶总督的权势很大,不仅在于直隶总督的位子是京畿要地,更在于他的管辖范围——直隶、河南、山东军政事务都归直隶总督所节制。谭延闿能够对德国在山东的行为及时监控,也是在于他借用了老头子的权势,暗中在山东秘密调查德国的势力拓展情况。令谭延闿非常吃惊的是,德国传教士引起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而跟着德国传教士的中国教民也不是省油的灯,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他们的德国主子干的还过分。   想到原本历史上的义和团运动,其发源地就是在山东,应该说德国传教士和他们的狗腿子有着很大的关系。义和团就像是在烧开水,早晚都有水开的时候,不过这么激烈的爆发出来和各地的外国传教士的作为有着很深的联系,也难怪义和团会去攻打外国租界,杀害在华外国人。作为义和团的发源地,德国人和他们的走狗们在激化义和团中更是起到了排头兵的作用,同时也是因为历史上德国强占胶州湾开启了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   德国强占山东胶州湾的具体内幕情况谭延闿并不清楚,但是按照后世记忆中正统的教科书的意思是在山东巨野教案引发的这场灾难。德国人对山东胶州湾惦记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有没有教案不过是一个借口问题,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德国人总能够在适当的时机找到借口来吞并胶州湾,时间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现在谭延闿已经派人专门观察德国远东舰队的动向,上海的德国远东舰队在华军舰数量不多,主力战舰只有五艘,但非常精干,战斗力非常强悍。从谭延闿所获得的情报中,这支德国远东舰队如果真的和北洋海军发生冲突,十有八九对北洋水师来说无异于末日来临。   4300吨的“威廉亲王”、5200吨的“鸬鹚”号、7650吨的旗舰“德皇”号、4300吨的“伊伦娜”、2370吨的“阿克纳”号,除了这几艘主力舰之外还有数艘炮艇、鱼雷艇和补给船。如果论吨位,这也不会吓倒谭延闿,但是德国的军事力量在中国是非常有市场的——中国的淮军仿德军操练,而现在的新建陆军的重要军官又几乎全都是留学德国归来的军官,训练方法更是仿效德军;至于海军德国的影响力虽然不能和陆军相比,但是北洋海军的定镇两巨舰都是德国造。   可以说现在的中国对德国的军事是非常迷信的,而谭延闿也对历史上的德军有些迷信,而德国在干涉日本的行动中,可以说是进一步巩固了德国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好感,一直以来中德两国是“友好国家”。只有谭延闿才对这种论调嗤之以鼻——历史上日本能够窃取山东权益,完全都是因为德国强占胶州湾所引起的祸端。在中国,山东的地理位置极为显要,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更是环卫渤海拱卫京畿重地,谭延闿更相信德国人的眼光,这胶州湾乃是承上启下之地,德国人为了它可是策划了几十年,别的地方都没有看重,偏偏就盯住了胶州湾不放,可见这里地理条件和位置的优越性。   胶州湾曾经也是作为北洋海军基地的选址之一,不过当时李鸿章选择了旅顺和威海卫作为北洋海军的主基地,但由于胶州湾的地理位置优势,胶州湾的防务也没有落下,只是因为经费问题时建时停,规模也没有上去。胶州湾留给谭延闿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那座栈桥了,这也是后世青岛的一个著名旅游景点,前生他虽然没有去过,但照片总是见过的。   现在的胶州湾防务主要有五座炮台和三个营的兵力来把守,炮台是五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火炮,三个守备营兵力一千五百多人,还有十来门轻型野炮。这样的防卫力量可以说是比较强了,但是这个时代中国军队什么样的水平,谭延闿心中还是非常清楚的,这样的兵力就算只有一百个德国兵也可以将他们缴械。不过值得称道的是守卫胶州湾的清军将领是六十八岁的章高元。   当时驻守胶州湾的清军总兵是章高元,平心而论,此人并非饭桶。章高元早年入淮军,隶刘铭传部,曾参加过镇压太平军和捻军起义,累迁至副将擢总兵,因为英勇善战,被朝廷赐号“奇车巴图鲁”。后随刘铭传戍守台湾,“平日认真操练,临敌尤能奋不顾身”。一八八四年,法军入侵台湾,章高元奉刘铭传之命,往援沪尾(今淡水)。在基隆战役中奋勇作战,荣立战功,更勇号“年昌阿巴图鲁”,擢登莱青镇总兵,驻守山东半岛。他与王孝祺、聂士成一时并称淮军后起三名将。   想想章高元能够和聂士成相提并论,可见这家伙绝对不是卫汝贵之流的草包软骨头。刘铭传现在还在鸭绿江边上整顿军务,传闻朝廷有意设立东三省总督,而这总督的头号人选便是在甲午战争中力挽狂澜的刘铭传。   不过刘铭传的年龄已经很大了,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谭氏父子因为在甲午战争期间力主刘铭传复出,尽管他们没有和刘铭传见过面,但也破天荒的收到了一封刘铭传的感谢性质的信件。刘铭传可以说是桀骜不驯,为了自己的面子连老上司李鸿章都可以架在火堆上烤,让他开口说感谢,这难度可想而知。   章高元六个月前才从刘铭传的防线中抽撤回到胶州湾,他率领的嵩武军和广武军奉命入朝作战,结果刚到鸭绿江就碰到了不敌日军的聂士成。刘铭传及时赶到后,在数次作战之中章高元非常勇猛,渡江偷袭就是他亲率嵩武军干的,就连日本第二军第一旅团长乃木希典少将也被章高元的突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将校级军官被击毙十余人。   按照后世历史书上的记载,就是这么一个血性将领居然对于近在眼前的危机毫无察觉,放德军上岸,使得两倍于德军的胶州湾守备军毫无作为的被人缴械,这不能不让谭延闿瞠目结舌。这个时代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面对这样一个局面,谭延闿除了相信自己一手训练起来的新式陆军之外还能够相信谁?!   扩张新军势力便是扩张自己的势力,谭延闿还打算在半年后向在四川当总督的老丈人输送几个军事人才,由四川组建一支新式军队。四川也是一个不错的据点,湖北九省通衢的影响力大,但是在地理上掌握了四川就等于是西南各个省份打开了大门,谭延闿在北方可以用新军以很快的速度控制北中国,但是对于南方还是鞭长莫及。在四川布下一颗棋子,那长江对于谭延闿来说就不再是天堑,只要实力足够北方对南方永远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再者说来四川总督方汝翼是谭延闿的岳父,两者行事沟通起来远比与张之洞和刘坤一打交道要方便的多。现在四川兵工厂已经在谭延闿的帮助下建立起来,虽然规模并不大,但是已经形成了一套从生产火药到步枪的生产能力,还可以通过天津机器局供货在四川组装马可沁机枪的能力。像这样的合作在未来几年肯定还要继续下去,如果方汝翼在四川坐的稳当,那自然还要扩大合作规模,将四川建立成谭延闿的另外一个基地。   八月中旬,在谭延闿刚刚经历弹劾事件晋升为按察使之后,谭延闿便指挥一万新建陆军分海陆两路前往山东威海卫海军基地,在那里将会举行第二次海陆联合演习。这一次演习也是一个借口——谭延闿通过傅彩云得知,德国方面已经越来越加紧对山东的各种探查,德国驻华公使海靖似乎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明面上频频向朝廷提出为德国远东舰队争取一个固定军港,暗地里却为此事而变得脾气暴躁。   海靖的反常举动已经引起了海靖夫人的忧虑,在这异国他乡,能够碰上一个熟练使用德语的傅彩云,海靖夫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两个女人走动的就格外亲近起来。傅彩云轻而易举的便从海靖夫人的嘴中套出了海靖最近脾气起伏不定的原因,是因为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对中国的野心已经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对于海靖的压力自然是日趋加重。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叛乱   大清帝国对于德国是友好的,在军事上甚至是崇拜的,但是德国作为列强后起之秀,想要凭借海靖的嘴巴便可以割出一块地给德国,这显然是不大可能——从割让香港之后,大清帝国对于割让土地就已经是非常敏感了,德国是很强大,但是想靠一张嘴就割地,就是号称日不落帝国的英国也做不到,更不要说是德国了!   傅彩云从幼时便混迹声乐场所,干这一行最是能够哄人,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是她们的饭碗,在受雇于谭延闿后,谭延闿也指导了些她如何一些搜集情报的技巧。其实谭延闿也不懂,但是他指示傅彩云对于那些外国外交官们的家属和他们本人的情绪变化要注意,以此为重点进行突破。   以谭延闿对情报工作三脚猫的理解实在是有限,而傅彩云似乎天生就是为情报而生,她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熟悉了自己的角色,而海靖和他夫人在宴会上的反常表现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这个层面的情报级别已经相当高级,德国对远东的渴求甚至超过了俄国——因为他们没有和中国接壤的国境线,他们不需要西伯利亚大铁路,更不用像俄国那样担心自己广袤的东部领土收到中国的威胁,德国只知道也只相信自己的实力。   大炮就是德国的语言,德国人正在等待一个契机——谭延闿非常清楚德国的渴求,但是山东作为直隶总督的地盘,谭氏父子注定就是德国侵占胶州湾天生的敌人,谭延闿不愿意做李鸿章第二,更不愿意由自己手上开割地的先河,德国和他只有一个能够站在山东,这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除非朝廷卖国!   通过傅彩云反映海靖夫妇的状况,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德国对山东采取行动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了,如果中国人不给德国人机会,那很可能德国会自己“创造”机会——这种可能发生的机会很大,山东教民异常的猖獗似乎正在表示德国会铤而走险。   针对这么一个局面,这次新建陆军威海卫海陆联合演习除了要检验第一批新建陆军可否成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新建陆军中有一千人是直隶督标新军混杂进来的,这些人将会和杨超率领的参谋小队留在山东,专门应对德国对胶州湾的入侵行动。   同时谭延闿也打算让山东巡抚李秉衡配合他,准备动用新建陆军在山东全境进行剿匪行动。这次剿匪行动不仅是针对真正的土匪,还要对付中国教民和义和团,义和团事件就像在烧开水,作为发祥地的山东,抑制义和团的发展也是为自己争夺发展的空间和时间,至于对付中国基督教民,难度虽然更高了一些,但是到底是中国人,总比对付德国传教士要容易的多。   山东巡抚李秉衡本来是不愿意趟这次浑水的,可惜谭延闿的老子谭钟麟虽然一直在天津的直隶总督府中待着,但总督的威风照样能够让他吃不消,李秉衡在看到直隶总督府幕僚手中递过来的一封信件之后,也只有乖乖地跟着谭延闿干,因为那封信中关于他在山东的所作所为若是到了翁同龢等清流党人的手中,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威海卫海军基地建设相对比旅顺口基地要晚上许多,但是作为北洋海军基地,这个基地的建设速度和防御体系建设也更具现代化和大型化,若论防守一点也不弱于旅顺口海军基地。负责威海卫海军基地建设的是德国人汉纳根,这个德国陆军大尉,是海关税务司德璀琳长婿。1879年由德国军队退伍,由中国驻柏林公使馆聘请来华,在天津任军事教官兼充李鸿章副官,并负责设计和建造旅顺口、大连湾、威海卫炮台。   也许是角度不同,汉纳根所设计的海军基地防卫体系在北洋海军来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弹,按照他的话来说海军基地的防卫体系专门是针对来自海上的威胁。不过在杨超等从德国留学归来的陆军军官的眼中,如果从陆上进攻旅顺基地远比从海上要容易的多,对于陆上防卫体系汉纳根的设计显然是有很多漏洞的,就算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在陆上架设篱笆木栅栏也远不足以弥补漏洞。   杨超等人没有来过威海卫,但是却到过旅顺口和大连湾,为了准备这次威海卫海陆联合演习,也曾和新建陆军参谋部详细研究过威海卫的防卫体系地图。参谋部一致认为无论是旅顺口、大连湾还是威海卫防卫体系在陆上都有重大设计缺陷,如果谭延闿不在旅顺口布置了大量由钢筋混凝土构制的机枪明暗碉堡,并且使用从北洋海军战舰上淘汰下来的舰炮后来构筑的炮台,那从海陆两面联合进攻海军基地得手的希望是非常大的,至少在旅顺海陆联合演习中就已经部分印证了参谋部的部分设想。   按照演习的进度计划,新建陆军中到底是乘船还是步行前往威海卫是由第一次北洋运动会的成绩来决定的。因为参谋部大换血,杨超要亲自带领扩充了四五倍的参谋部全部随军步行前往威海卫,顺道也是考察山东的地理情况。总共一万人的参加演习军队中有八千人分成三个批次前往威海卫,剩下的两千人是乘坐北洋海军参加演习的战舰从天津上船前往威海卫,当然拜谭延闿名下的两座船坞的福气,有三艘要交工的货船正好可以搭载剩下的士兵到达目的地。   这一次威海卫海陆联合演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军机处、练兵处的大员们基本上都会要到达威海卫来参观,因为恭王奕訢的身体状况不佳,届时将会由兵部尚书荣禄带队,翁同龢、长麟、李鸿藻、刚毅、徐用仪等要员到达威海卫来验收新建陆军的训练情况,也决定是否成军。   按照练兵处呈奏的练兵计划,新建陆军从训练到成军至少要经过近两年的时间,不过因为谭延闿训练新建陆军的名气太大,小站兵营天天响起的操练号声已经引起了各国列强的注意,俄国、德国、法国、英国的驻华公使和军事武官都是这里的常客。不过来得最勤快的便是日本驻华公使和武官,但是日本来人都被谭延闿严令拒于兵营之外,不准入内参观,并且还严令全军上下不准对与日本相关人等透露训练详情,一旦被查出必然是杀头一个结局。   因为士兵和军官们无法判断询问他们的人是不是和日本有关,沈静和杨超碰头之后决定任何新建陆军的成员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小站兵营内部的情况,违令者斩。为此小站兵营还破天荒的成立了一个特殊部门——接待处,专门负责外界人员进入小站兵营参观,还要负责和外界中外报馆沟通等事宜。   让谭延闿练兵出名的不仅仅是闻风而来的各国驻华武官的拜访,而是因为英国人贝思福来到小站,而小站兵营接待处给他安排了三天参观的日程表。来到中国了解情况的贝思福受到了谭延闿等小站将官们的热情欢迎,在这里贝思福不会感到任何陌生,因为军官们都能够用英语进行日常对话,就连士兵也多少用英语对这个英国老头打个招呼,这一切都令贝思福感到格外的惊奇。   现在各国列强都可以看得出甲午战争中大清帝国的作为纯粹是外强中干,根本不是日本的对手,只是在俄国的强行干预下才促使日本停下了战争的脚步。在战后中国朝野普遍统一口径的“联俄”呼声下,作为远东殖民老大的英国感到自己的地位已经大大不如以前,跌宕起伏的中国政局引起了英国商界的关注,英国商会联合会聘请海军少将、下议院议员贝思福来中国考察商务情形。   英国商会联合会聘请贝思福,一方面是因为英商会认为贝思福才华卓著,享有盛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商会想确知中国的文治武备能否保护英国的商业利益,因而需要选派一位“熟谙军务之人才”。贝思福此次考察属非官方行为,不过英首相索尔兹伯里曾答应以“秘密服务基金”的名义,拨给750英镑作为贝思福的开支。以后贝思福在北京拜见各国公使时,曾对他们说:“余膺大英商务合众局伯理玺天德(音译,是英文‘主席’的意思)之聘,远来中土,博考英国在华之商业,将来何以图存;中国之于英商,今日何以保护。行将记诸简册,遍视局绅。至于众口之纷传,皆非实事也……”   尽管贝思福是海军少将,但是对于谭延闿所编练的小站新建陆军还是感到分外的新奇,尤其是在三天的时间里,小站新军专门为他安排的各种操练和小型作战演习,更是赢得了他的好感。贝思福给小站新建陆军的评价非常高,认为小站新建陆军已经完全达到了欧洲德国的陆军水平。   正是因为贝思福对谭延闿的高评价,使得朝廷开始考虑是不是让新建陆军正式成军,正好谭延闿要在威海卫进行海陆联合演习让荣禄有了借口。荣禄上书朝廷认为各个军机大臣和练兵处大臣可以趁此机会对新建陆军进行考察,若是得体的话可由朝廷下颁诏书令新建陆军正式成军,然后开始下一步的练兵计划。   荣禄之所以这么推崇小站新军,并且还要要求提前让小站新军正式成军,也是因为他对新建陆军非常了解,更重要的是谭延闿向他进言,希望小站新军在成军之后能够正式获得番号——当然这个时代的中国军队是没有番号这一说的,要说有只能够像“盛军”、“甘军”、“铭军”那样符合传统的做法来给军队定名。不管怎么样,这支军队最后的命运是划归到兵部直属的,而兵部尚书荣禄自然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   荣禄想要名声,而谭延闿连名声和实力都想要。新建陆军正式成军之后对荣禄而言就更有“知兵”之名,更有“识人”之能;而对谭延闿而言这样他才可以获得扩充新军的名分,至于荣禄将会成为新建陆军的最高长官,这不过是个虚名——张之洞还是汉阳钢铁厂的最高领导者呢,他在钢铁厂里面待过几天?又有几天真正领导汉阳钢铁厂?!   给荣禄名声,而新建陆军的指挥权照样握在谭延闿的手中。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一次置换,新建陆军的各级将领都会换上谭延闿自己中意的人选,而对于那些自己并不能够真正掌握的军官,则被剔除出来,混合最近归国的德国留学生继续训练新军。当然这些军官也需要给他们升职,但是在谭延闿的直接掌控之下根本没有他们自主的权力,从而给德国军事留学生腾出空间来。   按照荣禄事先给谭延闿透露的风声,本来在“胡景桂弹劾案”之后,新建陆军已经成为朝野关注的焦点,再加上中外报纸的一致好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希望能够正式参观新建陆军,出席这次军事演习的。不过出于威海卫海军基地的地理位置和以往朝廷检阅军队的习惯,所以才没有来亲自检阅,由礼王世铎代替生病的恭王奕訢来检阅军队,当然这些人中真正懂军事并且说话分量嘴中的还是荣禄。   荣禄的设想是在大沽炮台来举行军事演习,这样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可以来参观演习。不过谭延闿拒绝了这项提议——大沽炮台海域不利于大吨位战舰航行,在大沽炮台进行演习显然是不恰当的。荣禄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些,便接受了谭延闿的建议。   正当谭延闿最后一批参加演习的军队在海上结束了漂泊,刚刚登上威海卫海军基地的铁码头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山东发生了。   “先生,有天津的紧急电报!”早就恭候在码头上的杨超在谭延闿上岸之后,立刻将一封电报双手递了过去。   “嗯?天津的?!”谭延闿现在还有些晕船,脑子有些不大清醒。   “是沈先生来的,总督大人在上面有话,说是有叛乱!”杨超补充的说到。   谭延闿接过电报,集中精神仔细看着电报——“冠县十八魁联合威县沙柳寨梅花拳首赵三多聚众起事叛乱……”   “梅花拳不就是义和团么?!这么快就冒头了?!”谭延闿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份电报,当然现在的义和团远没有后世这么大的名气,而且也不叫义和团,而是义和拳,甚至连义和拳这个名字都混不下去改成梅花拳之类的名字。   “今天早上一个小时前刚来的电报,估计这叛乱刚刚发生没有多长时间……沈先生那边正等着先生你的回信,先生的意思是……”杨超恭敬地问道。   “出动直隶督标新军,让沈文渊不管什么原因起事都要铲平他们,越快越好……”谭延闿有些杀气腾腾的说到。   “可……”   “子瞻,这中间的详情我早就知道,他们起事叛乱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他们反对洋传教士是一回事,叛乱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现在他们敢叛乱,这叛乱又发生在直隶与山东交界的地方,直隶总督无论如何也是难辞其咎,唯一的办法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叛乱!”谭延闿有些阴冷的说到。   谭延闿转身对沈静说道:“这些村民起事并非是一日之功,洋传教士和教民胡作非为才会引来这些麻烦,其实这些我早就关注很久了,这次来山东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演习过后要对为虎作伥的教民进行严厉的清算,对于传教士要限制活动在得到切实的证据之后软禁回天津……本来应该可以避免冠县和威县这些农民,可惜他们在这个当口起事造反,要怪就怪……他们的命不好!”   “先生,这些起事的都不过是农民,平生只是因为受人欺压严重才会如此,起事造反不过是反抗洋传教士和教民的压迫……”   谭延闿对杨超摆摆手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人血终究不是河水,我也并非是嗜杀成性,对付草寇惯匪自然是雷霆击杀,至于这些农民……沈静会知道怎么去做的,最多是关押一段时间让他们清醒一下,等我们这边将教民的旧账给彻底清算过后再放他们出来,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顺势而为   做为闽浙总督府侍卫队第一批的老成员,杨超知道谭延闿一旦决定杀人,那肯定是不会考虑会死多少人的问题。冠县和威县的农民造反也是无奈之举,和他们当时在福建剿匪相比,算起来十分的无辜,这一个镇压命令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杨超在得到谭延闿的解释之后,也知道谭延闿算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也明白过来谭延闿要在山东动手清理教民的动机是为什么,总算放下心来。   对于传教士与其教民和当地百姓之间的矛盾,谭延闿和沈静等直隶总督幕友堂的幕僚们都商议过多次,原本就打算动不了传教士便将教民清理干净,以此来平和民众对外国传教士的不满。这一次冠县和威县的造反起义实在是太过突然,好在也算是没有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接到消息之后,沈静便立刻调集直隶督标新军,正好又接到了谭延闿的电报,更是在第一时间让直隶督标新军轻装出发前往直隶和山东交界的冠县和威县,准备以最短的时间平息这次叛乱。像冠县和威县这样的小型起义,大清帝国一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不过都不会伤筋动骨,只是南方革命党进行的有组织的武装起义才是清廷关注的焦点,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呈朝廷。   沈静也明白,这件事一旦捅到上面去,清流们又该对此事有说法了,而且由朝廷来下旨来剿灭叛匪,那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要想屠刀上少蘸点无辜的鲜血,唯一的办法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叛匪首要尽快的缉拿关押平息叛乱。在得到谭延闿的电报后,沈静立刻命令已经整装待发的直隶督标新军立刻前往冠县和威县。   直隶督标新军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乘坐火车经过芦汉铁路已经完工的天津至顺德府一段,在顺德府下车后,一千骑兵做为先锋连夜骑马赶到了威县沙柳寨,在第二天早上到达地点之后就摆开阵势。沈静正红着眼睛准备下令攻打沙柳寨,没有想到沙柳寨梅花拳首赵三多居然在得知军队这么快赶到他的地头上来大惊失色,立刻向沈静投降了。   威县赵三多望风而降让沈静长舒了一口气,原本这直隶督标将会是杨超领军,可惜杨超去了威海卫主持演习,自己一个文人为谭延闿出出主意还可以,但是要他领兵打仗可实在有些让他为难了。好在谭延闿在练兵的时候,沈静也是鞍前马后进行策划,并且给士兵们上文化课,所以直隶督标新军和新建陆军对沈静都不陌生,也知道他是谭延闿的心腹,所以才这么容易调兵。   处理了赵三多就剩下了冠县的十八魁姚强了,沈静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在进行短暂的修整后立刻率军前往冠县。冠县十八魁姚强是策动者,立场远比赵三多要坚定的多,在见到沈静杀上门来,也毫不客气的摆明车马和沈静抵抗到底。   这是直隶督标新军第一次面对实战,沈静不懂军事但是新军内部的军官懂,沈静带的这一千人的骑兵队营的统带官是曹锟。曹锟一看这帮叛匪们根本不懂什么军事,手中拿的无非是长矛大刀,顶天就有一两把鸟枪,也干脆不用什么正规的战术手段,派出一哨三百人的骑兵,也不用长枪,就使用手中的毛瑟盒子炮和手榴弹,一阵猛冲便冲进了村内。   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村民哪里是直隶督标新军的对手,几个手榴弹一响,村民们还以为雷神降凡,呼啦一下就全部溃散了。这一哨骑兵冲进村中也是牢记沈静的命令,不再追杀村民,只是尽快抓到匪首姚强,不过姚强却死心和新军对抗,在一个院落中击伤了几个新军士兵后,曹锟也没有这么大的耐心等下去,十来个新军士兵从不同的角度隔着院墙甩开膀子将手榴弹扔了进去,姚强和他的弟弟被炸死……   沈静在完成任务之后,立刻派人回到顺德府发电报给直隶总督谭钟麟,这个时候才正式由谭钟麟上书朝廷,冠县和威县的反叛已经被平息,匪首被击毙……   北洋海陆两军的联合演习订在了北帮炮台和威海卫城北的老母顶炮台,以此来验证经过改进后的威海卫海军基地的防卫能力。这一次演习在杨超为首的参谋部和北洋海军将领的联合努力下,演习计划制订的非常科学,大大节省了演习所需要的子弹和炮弹消耗量。   谭延闿在使用望远镜观看演习的时候,却显得非常的心不在焉,此时他更担心的是威县和冠县所爆发的小型叛乱,这也许是德国人主使其传教士激化教民和村民之间的矛盾所造成的先兆。沈静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便将这次叛乱给平息了,除了击毙了三四十人姚强的死党之外,并没有大开杀戒,不过却逮捕了三四百人,弄得两个县衙的牢房人满为患。   谭延闿是不可能长期关押这些人的,不过他也非常清楚这是无奈之举——中国的老百姓对官吏在内心中还是有着很深的惧怕感的,只要不将他们逼上绝路,他们绝对不可能死心塌地的和朝廷作对到底,那个赵三多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因为这次意外事件,谭延闿已经和参谋部的军官商定,决定缩短两天的演习时间,而今天便是最后一个演习科目。明天这一万新建陆军除去杨超要带领的一千人在胶州湾附近“清理”不法的教民和洋传教士之外,剩下的九千人则会在谭延闿的带领下,加上山东巡抚李秉衡的配合,将全山东的传教士活跃地区“梳理”一边——他们除了要严厉处置那些洋传教士的狗腿子之外,还要搜集洋传教士,尤其是德国传教士在山东胡作非为的证据。   当然在梳理传教士和本地百姓之间的矛盾同时,谭延闿也会针对部分打着各种旗号的义和团原型组织进行破坏。他相信在自己的枪口下,双管齐下,不管是义和团也好,还是以传教士为骨干的教民也罢,他们在经过这一次整顿之后都会元气大伤,一年半载是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谭延闿这么做肯定会得罪各国列强尤其是德国,因为在山东活跃的传教士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德国传教士,但是他却对此次行动的后果并不担心——欧洲大陆各国列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大体上德国做为一个新兴的列强国家受到英法的牵制很多,单独针对德国不会引起其他列强的反对,甚至有些列强譬如英国还会暗中支持;至于德国自己则要衡量两者之间的关系孰轻孰重了,谭延闿已经向英国下了订单购买一艘君权级战列舰,并且还向德国流露了同样的购买意向,这在很大程度上都会影响德国的判断。   沈静并没有在平息叛乱之后便将直隶督标新军撤回天津,相反他还调来了一营队的步兵,曹锟留下了一哨骑兵回到天津小站本营。有了这些兵力,沈静可以从容的控制冠县和威县的大局,这两个县都是和山东接壤的直隶属县,以往因为总督和山东巡抚的关系貌合神离的缘故,直隶和山东接壤的县都是比较混乱的,而化名为“梅花拳”的义和拳在这里发展的也非常快。   德国在山东的步步进逼已经够让谭延闿感到压力巨大了,而外国传教士鼓动教民和当地百姓之间激化矛盾更是为德国插手中国事务提供借口。反正谭延闿已经和沈静决定在威海卫海军基地联合演习之后要清理这团乱麻,他也干脆增派兵力在直隶和山东交界处向山东东部展开拉网式的清理工作。   当沈静开始清理工作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到了当地才知道教民和外国传教士对中国当地百姓欺压到了何种地步,两者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了何种水平。对于外籍传教士不要说是沈静,就是谭延闿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唯一下手的便是充当外国传教士的爪牙的中国教民。   沈静可不会对这些人有任何好感,只要查出来有问题,便是全家进大牢,火速进行宣判之后,绝大多数被判处服重劳役——等待这些人的下场便是被分配到芦汉铁路、北洋各个海防要点充当劳工。相对于教民被充当苦力而言,被查出参与各种拳社等民间疑似义和拳之类组织的百姓,他们将会有很多人面临着居家迁移到东北三省的结局。   东北本是满清的发祥地,由于满人一开始对统治中华兵部自信,特地留了一条退回关内的后路,因此也一直禁止汉人移居关外。统治一个地区的标志便是这个地区的人口数量,数量越多则统治的力度也越大,东北如此广袤的面积想要全用少数民族来控制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也在另外一方面方便了沙俄对东北的侵略。   不过因为沙俄豪夺中国领土,才使得清政府于1860年正式取消了对东北的封禁令,并鼓励山东、河北等省的百姓大量迁入。到了甲午战争日本人差点就跨过鸭绿江进入龙兴之地,这给清廷以极大的震撼,刘铭传被启用后也是尽心竭力的稳住了阵线,但从后方转运粮草军械总不如在当地来的方便,而东北地广人稀放着大好的资源却无力承担部队作战消耗,就连粮草也是从关内转运。   第一个提出在东北建立行省设立总督的就是刘铭传——大清政坛上有谁不知道刘铭传想当封疆大吏,台湾巡抚才当了没多久便被朝廷出于剪除李鸿章羽翼的目的而殃及池鱼,刘铭传自那以后干脆做了田舍翁。这一次提出在东北建立行省,刘铭传一半出于公意,另一半未必没有想做封疆大吏之私心,而且这次将日军挡在鸭绿江以南,功劳可谓第一,巡抚自是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这东北总督的头衔不给他给谁?!   在东北设立行省,刘铭传出任总督这件事还停留在纸面上,但在政坛老手眼里朝廷通过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倒是刘铭传身体不是很好,传闻在盛京官邸中有一多半的时间倒是在养病——这个局面可以说是令人感慨万分,刘铭传身体不佳也倒是一个催促朝廷快速通过此项决议的加分,总算起来朝廷亏欠刘铭传实在是太多,若是不能赶在刘铭传之前让他坐上这东北总督的位子,那可真是成了一大遗憾了……   不管怎么说,此时东北设立行省那势必会对关内移民更加宽松,谭延闿便是打定注意将山东、直隶、河南的有义和团背景的百姓设法大规模转移到东北去,这样一来可以在根本上缓解传教士和百姓之间的矛盾。义和团想要像历史上那样爆发出来也不是这么容易——一锅热水顷刻间被人舀出去半锅不算还要填满凉水,那样等到水开还需要很长时间,这足够谭延闿干很多事情了。   八月二十九日,两艘轮船招商局专门的客船分别在威海卫和胶州湾靠岸,这两艘客船上的客人不过才三十几个外国人,还有十几个记者。但是由于谭延闿的重视,并且拨下了专款才使得盛宣怀不得不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用两条船将这三十几人分别从上海和天津运到胶州湾和威海卫。   这三十几人分别是由美国驻华公使托尼和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带领,实际上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这批人当中倒是有二十多人是从国外赶来的,他们由美国公理会在上海的牧师明恩溥带领,刚到达上海便被集中起来火速前往胶州湾。而窦纳乐和托尼带领的另外一队也是主要以在华基督教界的各国神父牧师的代表,他们则在威县和冠县叛乱之后,便接到了谭延闿的通知,希望他们能够带领一支基督教人士的考察团来山东。   本来这些人按照谭延闿的计划是要等几天才来山东的,但是因为冠县和威县的叛乱,不得不将此计划提前,好在美国公理会的明恩溥牧师事先到达了上海,正好直接坐船前往胶州湾,在那里杨超将会带领一千士兵同他们会合,而谭延闿则要和窦纳乐等人在威海卫碰头。   “先生,我们有必要让这些洋人来监督么?”杨超在临去胶州湾和明恩溥会面之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谭延闿微微的冷笑道:“‘教案’在中国发生过不止是一两回,天津教案更是直接导致曾文正公对天下政局潮流的失望和无助,转而退隐最终抑郁而终。看看最近几十年处理教案的结果,从曾文正公这样的封疆大吏到底下天津知府、知县被革职充军,崇厚甚至还要去法国谢罪,赔款各国列强五十万两,这些你都知道么?!”   杨超摇摇头说道:“那都是同治年间的老皇历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不过以前在小站军营中曾听沈先生讲过,最后沈先生也是说不要轻易出手处理这种事情,碰上了将两边隔开再慢慢处理……”   “哼哼!慢慢处理?!这也是无奈之举,当年望海楼教堂残害儿童引起了天津百姓的公愤,这明摆着旧事法国传教士的责任,最后闹成我们的不是,就是因为如此,这教案的处理才分外复杂……现在的时代不同了,我们也要吸取教训采用新的办法来处理……现在是传教士给教民当后台,那些狗腿子们还真以为拿了鸡毛当令箭?!老子这次就要狠狠的折腾他们一次,剩的积少成多最终爆发比天津教案还要严重的后果!”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教民和义和团不同,由于前生记忆的存在,如果历史上的义和团事件真的会爆发的话,可能会给谭延闿带来不少麻烦,即便如此也谈不上是深恶痛绝,毕竟都是外国人和朝廷逼出来的。而做为传教士的狗腿子,中国教民无疑是在矛盾中扮演了火上浇油的角色,为虎作伥更是谭延闿不能原谅的,说白了这些教民在他的心中已经和土匪挂钩了。   杀人杀多了就成了屠夫,土匪和教民终究在名义上还是有很大区别。谭延闿自然不愿意背上这个黑锅,但是将这些违法的教民弄成苦力却是小事一桩,正好在直隶总督的管辖下,有很多工程都需要人力,谭延闿就是想要让这些教民生不如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釜底抽薪   “那请这些外国人来看是什么意思?”   “这次来的是英国和美国的驻华公使,还有美国教会组织公理会的成员,而明恩溥更是在华生活多年的传教士,不过他一直在上海周边活动,还是《字林西报》的通讯员……这传教士和传教士也是分好坏的,像天津教案的法国传教士就是典型的反面角色,而明恩溥则创建了许多小学和中学,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美国传教士……我们就是让这些外国人看看德国传教士在山东到底干了些什么,将这些通过报纸传达出去,并且也让各国公使看看,只要搞定这些人,那我们再处理这些传教士和教民的时候就不用束手束脚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杨超点点头,他是受过科举教育,也留学德国一年,算是这个时代眼界比较开阔的中国人之一。谭延闿话中的意思他也不难理解,若是换作其他翰林之类的词臣定然会以为谭延闿是个软骨头,这样异想天开的事情都能够想得出来。   这个办法不过是类似后世“战场观察员”或是“联合国考察团”之类做法,以此来证明谭延闿在清理教民甚至是拘禁外国传教士是合法合理,并且没有对在华外国人进行人身伤害。最重要的是让以明恩溥等教会人员看清楚外国传教士在中国的所作所为,通过教会组织的方式来对在华传教士的行为进行治理。   谭延闿轻轻拍拍杨超说道:“处理这类问题的方法看似很困难,其实很简单,以后你也会碰到很多这样的问题,你要懂得运用舆论的力量,并且要清楚这类教案或是又可能会导致教案发生的事件最好是将外国人捆在你的裤腰带上,比如这次来我就没有让德国公使海靖前来,如果他来了,我们就没有办法将那些祸害百姓存心找茬的传教士拘禁起来……”   杨超点点头问道:“那英国人和美国人会为我们说话么?”   “这要看你请得是什么人了,声名狼藉的传教士自然是不能起到公正的作用,反而会让你束手束脚不能正常处理事务。你这次去胶州湾迎接的明恩溥人品倒是还可以,很热心于公益事业……其实无论你请什么人,都要注意其影响力,同时也不要太相信他们的良心,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他们都是为本国的利益而服务。如果他们还做出非常偏袒的事情来,那就要顺着他们的意思来,这点非常重要!”谭延闿叮嘱道。   “顺着他们的意思?那还请他们来干什么?!”   谭延闿苦笑地摇摇头说道:“我们的国家实力实在是太弱小了,没有办法和这些列强国家相抗衡!以前这间屋子还蛮像个样子,但是甲午一战这外表光鲜的屋子被日本人戳了个窟窿,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我们的虚弱……请他们来不过是为这间破屋子尽尽心力而已,能够解决多少困难便解决多少困难,总比眼看着一锅水被烧开酿成大祸要强得多!”   杨超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先生,属下明白了。不过属下以为这间破屋子也不可能永远的就这样维持下去,我们这样缝缝补补也不可能永远保住这间破屋子……沈先生也曾告诫我们凡事要量力而行,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终究会成气候……恕属下大胆,我们现在修着破屋子是满肚子的怨气,现在修也是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发展起来之后,属下却永远不想做这修屋子的活!”   谭延闿听后只是看了看在自己身前站的笔直的杨超,这话可是有些诛心了,估计自己将这些军事人才送到德国,在看到异国和自己国家之间的巨大差距之后,他们若还是原来的他们没有一丝变化,说出去连硅都不相信,更不要说自己不明白杨超刚才话中的意思。   “放心,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不可能总是修屋子,更不可能保护一个要坍塌的屋子,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不过关键一点便是在于,现在就算我们的怨气再大,这屋子总是要修的,至少我们现在需要这间屋子!”谭延闿重重的拍拍杨超的肩膀,说完后便转身离开码头了。   杨超看着谭延闿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终还是长叹一声便也转身走上了跳板登船前往胶州湾……   送走杨超不过才三四个小时,谭延闿便又回到了威海卫海军基地的铁码头,在这里他将会迎接乘船而来的英国公使窦纳乐和已经升职为美国驻华公使的托尼,当然还有随他们一起前来的天津各大中外报纸的记者。   用杨超的话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窝囊之极,本来就是外国传教士惹的祸,反过头来还要看别人的眼色来处理,若是窦纳乐和托尼铁了心的偏袒传教士,那可以说这件事谭延闿也拿这些人无可奈何,甚至是虎头蛇尾的结束这件事。   对于谭延闿而言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窦纳乐和托尼不太可能偏袒德国的传教士,最重要的是英国和美国想要稳固和拓展北中国的在华权益,想要绕过直隶总督府是不大可能的。当年一个袁世凯不过就是靠了朝廷一个名分而已,便可以将各国在朝鲜的努力压的死死的,就连朝鲜国王宴请宾客也必须让袁世凯坐在首位。   谭延闿的地位可比袁大头实在多了,他手中握着美国眼馋的各种工程项目还有大宗的机械设备采购订单,至于英国则还看着他手中握着的第二艘君权级战列舰的订单,甚至还有谭延闿本人所掌握的无线电电报机的专利。   英国可以容忍俄国在华势力范围的拓展,但是绝对不会容忍德国有任何寸进,尤其是德国选择的地点是山东。胶州湾实在是这太过靠近长江流域了,而且胶州湾的地理位置可以轻松的切断南北中国的海上交通,同样也遏制着中国到朝鲜和日本的海上通路。一旦德国人得到山东并且真的在胶州湾部署一支常驻远东的强力舰队,那就意味着英国为了应对德国的挑战必须也要扩充其远东舰队以应对德国的挑战,英国人显然不愿意看到这点。   谭延闿正是想要利用欧洲各国当前愈来愈尖锐的国际矛盾来摆平国内的一些矛盾,分化各国列强在华的统一阵线。一直以来各国在华的列强统一行动准则成为中国外交上的一道紧箍咒,从李鸿章时代开始到他下台,一直都在梦想着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这种策略本质上是正确的,可惜没有国家实力做为后盾,再加上各国列强行动上的统一,使得李鸿章穷极二十年除了拙劣的笑话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李鸿章走过的路,谭延闿肯定还是要走的,这个世界上的国家不可能孤立的存在,而他对国际关系和外交更是非常注重,要不然也不会花费几十万两银子的代价邀请傅彩云来当他的外交间谍了。这种间谍可是实打实的战略级别的间谍,在中国也只有谭延闿才能够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有他才可以用得好。   谭延闿根据前生的记忆不难判断,对于列强们来说,每一次侵入最大的困难不是武力不够,而是借口难寻。他们每次最后找到的借口几乎都是些无法载入正式外交文件的不成其为“事件”的“事件”——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大国,中华帝国实在是太“规矩”了,它既没有武装进入其他国家开辟什么“势力范围”,又没有在海外挑起类似抢劫和绑架这种“像样”的国际纠纷,更没有占领过一寸别人的土地挂上自己的国旗——外国军队要武装挑衅和武装侵入这个东方帝国,说得过去的外交上的“适当的理由”实在是太稀少了,这几乎成为帝国主义们的一块心病。   很明显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义和团运动是抗击外国侵略者最大的行动,但同时也给列强带来了一个极好的借口,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用少量外国人和不值钱的中国教民牺牲,换来了数亿两白银的赔款,顺便摧毁了中国重工业城市天津那仅有的一点重工业,最重要的是各国也获得了在中国重要城市开辟足够地盘租界的权力。   这笔买卖在谭延闿眼中看来实在是太划算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做上一两次,要知道现在整个中国的税收不过才七八千万两左右的水平。他是不会给这些列强任何这样的机会。义和团这件事一直哽在谭延闿的咽喉,这个时代的官员对义和团这样类似反抗洋教士的农民组织又分成了两个派别,一个是无作为派别,对其有同情态度;另外一种自然是镇压态度,这也是源于义和拳和白莲教之间密不可分的渊源。   现在动手预防后世出现的大规模义和团运动还不算晚,而且此时持镇压态度的官员比较占上风,就算同情者也不是毓敏那样的居心叵测之徒——到现在朝廷的态度就是镇压,还没有想到用这股农民运动力量来铲除外国人,这也给了谭延闿一个非常不错的空挡来钻,至少在直隶总督谭钟麟上书朝廷请将叛乱农民除去匪首处斩,其余运送到旅顺等地当苦力或是流放东北之举并没有受到其他人的阻碍。   “尊敬的窦纳乐先生、托尼先生,欢迎你们来到威海卫!”在窦纳乐和托尼走下跳板的时候,谭延闿上前伸出了右手和他们两人握手示好。   “谭先生,没有想到在这里也能够见到你,这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按照商定,不是还要等几天我们才会来么?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切?”托尼公使微微笑着说道。   “我不相信两位先生对最近发生在直隶冠县和威县的叛乱一无所知……”谭延闿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叛乱而已,京师中倒是对谭先生所训练的新式陆军能够以如此快的速度便镇压了叛乱而感到惊奇呢……”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两位公使先生似乎对这次叛乱有些大意了,其实就算你们不清楚,但从我邀请而来的这么多在华教会组织人员和记者也该清楚,这次叛乱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在今天我还是非常希望赫德先生能够前来的,他对这场叛乱可能会有更加精确和足够的预见认识……”   “赫德先生?……”托尼一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并不以为然,不过却没有明确的表示出来,毕竟赫德的存在使得其他列强国家染指中国海关的难度系数上升了不少。当然赫德是为各国对华贸易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但是显然其中受到好处最大的还是赫德的祖国英国,至于美国那并不是赫德所要考虑的,甚至因为美国生产能力和商品的竞争力反而会上了赫德的“黑名单”,以此来保护英国在对华贸易上的绝对优势,托尼公使对赫德的态度不佳也是情理之中了。   谭延闿瞥了一眼窦纳乐,这个老家伙从下船到现在只是在礼节上的问候之外没有其他话语,相比托尼他冷淡的有些过分了。在谭延闿的眼中,窦纳乐显然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英国外交家,他非常尽职尽责的在华开展工作,可是这些工作对谭延闿来说却是在给中国上一个又一个牢固的圈套,好在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对英国谋求在远东的扩张并不是很积极,只求能够对俄国所发起的挑战有所应对罢了。再加上索尔兹伯里和窦纳乐之间关系恶劣,这使得窦纳乐就算有本事也发挥的十分有限,谭延闿倒是多希望这个受到钳制的英国外交家在中国公使的位子上多坐上几年,好让他再多钻一些英国的空子。   “自中国开埠通商以来,各国传教士进入中国传播基督教义,对于宗教政策,可以说我国的态度是极为开明的。两位公使先生在中国工作生活多年也应该知道我国历史上对于外来宗教除了少数几年之外,基本上都是比较开明,至少要比欧洲开明的多……不知两位公使先生对此有何看法?!”谭延闿笑着问道。   窦纳乐和托尼都点了点头,别的不说,佛教的发源地印度现在整个都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而佛教在印度已经灭绝了。除了历史的原因之外,还是印度人自己的宗教政策导致了自己本土宗教的灭亡,反倒是中国的佛教昌盛上千年。通过佛教来看中国历朝历代的宗教政策,不能不说中国的宗教斗争远比西方要平和的多。   “基督教传入中国也不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至少在千年前的宋朝,就有西方海商定居中国同时也把基督教带到了中国……应该说我本人对于基督教是没有任何偏见的,可是最近几十年从世界各国进入中国传播基督教的传教士做为来看,有明恩溥牧师那样热心帮助中国建立现代学校和医院虔诚的基督教士,也有已经快过去三十年的望海楼事件……关于基督教传教士和教民与当地百姓之间冲突的事情,相信二位公使应该也听到过许多传闻,以往处理关于教案事件我们双方都各持一词,双方缺乏了解和沟通,这次借着镇压叛乱的机会我也希望两位和众多记者先生切身感受一下这种矛盾……”谭延闿说到最后故意提高了声调,将那些刚刚下船对威海卫海军基地有些好奇的中外记者的吸引力集中过来。   窦纳乐是保证英国在华利益占据绝对优势,而托尼则是希望自己在公使的位子上能够扩大对华的商业贸易份额。他们来到威海卫可不是主持什么公道的,若不是考虑到谭延闿的政治力量,尤其是托尼对他的期望值非常高,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理会这次邀请。   谭延闿也不会对他们两人保有多大的希望,只是两个见证人,而他们身后的中外各大报纸的记者才是谭延闿讨好的目标。这些记者手中的笔墨会直接影响到中国朝野对此次山东清理基督教传教士、教民和打着梅花拳幌子义和拳的态度,如果运气好通过他们还可以直接向国外的《泰晤士报》等在世界上有影响力的报纸上报道相关事件的话,那他们起的作用可就更大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升官   使用记者对于处理教民争端也是一柄双刃剑,将山东愈演愈烈的教民冲突曝光,在很大程度上将会帮助谭延闿赢得在舆论和道德上的支持,但同样也可以激化全国反对外国基督教传教士的浪潮,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现在走到这一步对谭延闿而言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尽可能的放大对自己的助力,避免负面影响。   谭延闿的话对托尼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事先他已经和谭延闿对此问题相互沟通过,同时也是因为美国传教士的“素质”在各国列强传教士中还是比较高的。不过窦纳乐听后,眉毛不禁的挑了挑,显然对此说法非常的不满意,但谭延闿却没有过多的顾虑,毕竟能够将窦纳乐请到威海卫来就是一个胜利,只要他不转身就走就可以了。   在谭延闿的示意下,守候在一边的几个军官立刻手持一叠材料向已经下船的记者和美国公理会牧师们走去,递给他们每人一份文字材料。这些文字材料都是介绍自第一次鸦片战争过后,基督教在中国传播的情况,虽然是一个大概的数据统计,但也可以让这些人,尤其是记者们对在华基督教有个大致的认识。当然这份文字材料上对历年来发生在各地的教案的介绍也有很重的介绍比例。   由于冠县和威县的叛乱发生,完全打乱了谭延闿事先的计划,他也来不及搜拢更多的教民地方冲突案例,只得偷懒向山东巡抚李秉衡借调官衙内部的档案,并且依据这些档案在邻近威海卫、胶州湾和直隶与山东交界地区所发生的教民冲突进行短时间内的调查。   这些调查核实之后,谭延闿将其形成文字资料,这些教民冲突多集中在外国传教士在山东拆毁当地庙宇,强占庙基,怂恿基督教民霸占土地或是欺行霸市等行为。这些教民冲突案例大多没有获得圆满的解决,更多的是在外国传教士的干预下,当地官府惧怕洋人所做出了有利于传教士及其教民的判决。这些判决失实,自然不能让当地百姓心服口服,本来朝廷税收和当地官员黑心巧立名目设立的各种杂税就已经让百姓苦不堪言了,而这种窝心的不公平判决更是有些激起了民愤,出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山东巡抚李秉衡不愿意配合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认为这些案例已经由当地官府结案,事情已经混过去,百姓吃亏也就吃亏了,没有必要再翻出来。弄好了自然是大快人心,但更大的风险便是得罪洋人惹起争端。这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涉及到洋人的案例,若是处置公平的话得罪了洋人,多半对自己的前程没有好结果。   李秉衡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为山东巡抚想要往上走一步成为总督,其实也是不难,因为各省的总督诸如谭钟麟、李翰章、刘坤一和张之洞等人都是年近七十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蹬腿走人了。这种关键时刻,他李秉衡往上走一步还是有可能的,更因为李秉衡自持是武人出身身体健康,更是等着那个封疆大吏身体状况不佳的时候进行顶替。   对于李秉衡这点小九九,谭钟麟可是看得非常清楚,不过是抓了一把李秉衡的小辫子便可以让他屈服——这种人不是你靠乡情和师生关系就可以笼络的住的,李秉衡做为李鸿章的老部下,就是李鸿章也指挥不动他,对他这种人只有采用强硬的措施使其屈服才是现实的,否则让他替你办事,尤其是可能会影响到个人前途的事情,他绝对会推诿。   由于在山东横行的是德国传教士,这些传教士也得到了德国驻华教会大主教埃德蒙的主使,在各自的郊区除了传道之外,也在积极怂恿挑动教民和当地百姓的冲突。除了德国传教士之外,其他诸如法国等国也有传教士在山东,不过数量非常少,至于英美就更少了,所以托尼和窦纳乐对于此行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当今中国在各国列强眼中不过是一块大蛋糕而已,不过这块蛋糕硬的很,再加上现在的国际形势已经渡过了那段全屏武力争夺殖民地的时代。强行将中国变成自己的殖民地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不现实的,就算英国也没有这种想法,但像俄国那样通过蚕食逐步占领领土积少成多才是主流。   德国人在山东干的那些小动作说白了就是为了挑起争端好给自己动武找个借口,藉此机会在远东占领殖民地。以山东如此显要的地理位置而言,德国一旦得手对英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而殖民地内经济、政治、军事均在德国之手控制,这对美国想要占领市场更是不利因素。   是以在谭延闿提出要邀请他们考察山东地区基督教和当地百姓之间冲突的时候,窦纳乐和托尼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为的便是通过谭延闿的手来打击德国在山东的势力——各国传教士不管人品如何,他们有过怎样的功绩或劣迹,他们都是各国列强侵华的急先锋。通过这些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给各国列强提供各种信息,以便为各国列强蚕食中国提供信息基础,就是德国人也是在其传教士的配合下,掩护科考人员在山东进行各种调查,以决定是否选择山东做为德国侵华的立足点。   德国传教士在山东的做为可能太过肆无忌惮了些,谭延闿所策划的两路考察队伍在士兵的保护下,在山东各地进行深入调查,没过几天德国传教士在山东的各种劣迹都被捅了出来。明恩溥牧师的另外一个身份是泰晤士报的通讯员,他在进行实地调查之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了一篇篇通信稿件,在谭延闿不惜本钱的支持下免费发往伦敦。   这些报道尽管有些失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在某种程度上极大的败坏了德国的国际形象,尤其是在谭延闿新建陆军的枪口下的“保护”,使得八成以上的德国传教士不得不乖乖的听从了谭延闿的“好言相劝”,跟着考察团聚集到天津。   至于山东的基督教徒可就没有他们主子那么良好的优待了,在威海卫、旅顺、天津大沽炮台和芦汉铁路的建设基地,将会有干不完的重劳力活等待着他们去挥洒汗水甚至是生命……而山东以各种名义的存在的梅花拳等义和拳组织也在这次清理行动中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最重要的借口便是义和拳和白莲教之间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谭延闿是不会花心思帮他们理顺关系的,白莲教进行过多次反清起义,是朝廷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做为从白莲教中演化出的一个重要分支,义和拳现在显然要温和的多,但这种关系是这个组织致命的内伤。谭钟麟的上书让义和拳陷入了极大的麻烦,大批的拳民被押送到东北,首领人物视其做为定罪,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被斩首,大多数和基督教民一样充实到急需重劳力工作的地方去了。   山东直隶经过谭延闿这么一次折腾,无论是外国传教士势力还是义和拳组织都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更重要的是这次清理也给地方官吏一个典范。回到天津后,在谭延闿和美国公理会明恩溥牧师的倡议下,各国公使团决定成立一个基督教会联合机构,专门来处理基督教在华传播过程中与当地百姓发生冲突的案例。   这个基督教会联合机构的大多数成员都是在华传教数年,对中国极为了解的外国基督教徒,还有谭延闿、李秉衡这样的朝廷官吏。在地方上一旦发生教民冲突,地方上官衙将会将案件之间转送到这个基督教联合处理机构,由此来判定孰是孰非。   朝廷对这个建议自然是欢迎的,因为各地地方官对教民冲突的抱怨历来就不少,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官吏都是风箱里的老鼠两端受气,有了这样一个裁决机构,虽然与朝廷法令不符,但却可以解决不少困难至少在判定案件上,可以最大限度的做到公平——按照与各国驻华公使团最终达成的协议,这个裁决机构的判案过程必须要得到舆论界的监督,每一件案件的审理过程到结果都必须是要在中外报纸上见报的。   谭延闿这次行动使得他在政治上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当然也有人指责这个解决教民冲突的裁决机构是有失国权,但不能不否认在现在国家贫弱,各地督抚一听到教案就头痛不已,解决时候又是束手束脚的情况下,这个裁决机构对地方大员和朝廷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解决方案。   而迅速评判威县和冠县的叛乱,也使得朝廷对新建陆军充满了更高的期待。这次叛乱的解决使得山东巡抚李秉衡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升迁,得到了云贵总督的位子,虽然地方是偏远了些,但好歹也是真正的封疆大吏。至于谭延闿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升迁,接替李秉衡成为山东巡抚,而新建陆军也将要随即迁往山东。   谭延闿将会在署理山东政务的同时,继续训练新建陆军——第一批新建陆军虽然也是迁往山东,但已经正式成军。原来李鸿章时代的北洋陆军主体随着中日甲午战争在朝鲜数次战斗,几乎泯灭于朝鲜,幸得刘铭传出山坐镇鸭绿江整合残军誓死抵抗。   北洋陆军到了谭钟麟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连受总督直辖的督标都是谭延闿重新组建的,加上新建陆军,可以说北洋陆军几乎是重建一遍。不过李鸿章时代的北洋陆军并没有全军覆灭,聂士成的“武毅军”和董祥福的“甘军”基本上还是留存实力还在刘铭传的节制之下,留在关外来稳定当地局势。   兵部尚书荣禄接受了谭延闿的建议,将聂士成的武毅军和董祥福的甘军连同谭延闿的新建陆军整合起来编成“武卫军”,分前后左右中五军。荣禄以兵部尚书统领武卫军兼统武卫中军,聂士成统武卫左军,马玉昆统武卫前军,董祥福统武卫后军,而谭延闿统领武卫右军。   武卫军除了荣禄要建立的以满族人为主干的中军将会留在京师之外,谭延闿的武卫右军将会驻防山东,董祥福、聂士成和马玉昆继续留在东北,也许会在适当时机,由聂士成或是马玉昆撤回一军进入关内。在谭延闿的眼中,除了一万人编制的武卫右军之外,其余聂士成或是马玉昆这些在朝鲜曾经和日本陆军硬拼交过手的老式陆军并不在他的眼中。   这些老北洋所有的骄傲已经在甲午战争中都随着《上海条约》一起葬送了,若不是刘铭传以严厉的军法来镇压的话,老北洋早就被日军所击溃。如果刘铭传身体还像十年前那么健康的话,以他的眼光采用新建陆军的训练方法来训练武毅军和甘军,就算战斗力差一些,但两军合力以五六万之数和新建陆军硬拼,谭延闿未必会如此放松。   可惜刘铭传据传已经病入膏肓,董祥福和聂士成对军队掌握不利,战争结束之后在刘铭传的约束下还是那么个样子,刘铭传的身体状况一再恶化不能视察军队后,这军队又成了老样子,该吸大烟的吸大烟,军营之中赌嫖不忌……   这样的军队谭延闿是不会放在眼中的,京师之地乃是谭延闿的根本所在,并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构建了关系网,而是随时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武装起义一举端掉清王朝通知核心,是以京师附近兵力变化一直是谭延闿所关注的。新建陆军奉命随谭延闿迁往山东布防,但是直隶一省最强悍的军队依旧是属于谭延闿所能够支配的直隶督标新军,数量少些但想要达成谭延闿期望的目标还是不在话下的,况且新建陆军乘船不用一日便可以到达天津。   谭延闿升任山东巡抚在政治上也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因为山东巡抚是受直隶总督所节制,父子两人算是掌握了两个省,这自然会引起很多人地说道,尤其是清流对这个局面非常的不满意。而荣禄一天天得宠,似乎对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非常感兴趣,可以说谭钟麟的位子迟早要换换地方,只是这样一个朝廷重臣换地方可不是说动就动的,尤其是谭钟麟在任职阶段直隶民生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北洋海陆防务整顿的井井有条,要换掉谭钟麟似乎是很困难的。   虽然在短时间内谭钟麟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还坐的算是稳当,但谭延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老头子下台的工作事宜了——在升任山东巡抚后,谭延闿在大清帝国的政坛上总算是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随即而来的便是要彻底拜托谭钟麟对他的护佑,往后的路就要完全靠自己去闯荡。   荣禄以兵部尚书之职统帅武卫军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除了京师统领之外,在直隶的军权一直是受直隶总督所节制,武卫军虽然大部分都不在直隶总督所管辖的三省范围之内,但这个名义由兵部尚书是非常不正确的。   “组安,风闻朝廷要重用荣禄替令尊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件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可是真的?!”沈静做为谭延闿的头号幕僚,对于这样的变故自然是反应极快的。   直隶总督到没有什么,关键是北洋大臣涉及到他们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两大兵工厂和北洋海陆两军的控制更是受到极大的冲击。虽说在沈静和谭延闿的安排下,从直隶总督府幕友堂出身的众多有作为的幕僚都逐渐出任这些关键部位的要职,但荣禄一出首先在心理上就对这些人产生很大的冲击。毕竟这个团体并不是像李鸿章和曾国藩那样重用师生和老乡的关系建立起来的那样稳固,墙头草随风倒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是屡见不鲜。   “文渊兄,看看当今局势,不要说五六年,就是在这一两年中你敢保证朝廷之中没有重大变故么?!”谭延闿并没有正面回答沈静的问题,反倒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踢给沈静。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风起   沈静听后首先是摇摇头说道:“这谁也不敢保证,甲午年北洋大败,险些让倭人越过鸭绿江危及盛京安危,自此以后这各国列强就开始轻视中国,尤以俄国和德国为甚。两国先后多次向朝廷索要供战舰冬季过冬的北方良港,所幸都为朝廷所拒绝。这次在山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说到底还是为了预防德国……现在可谓是正值风雨漂泊之时,说不上什么时候突然闹出事端出来……”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从嘉庆年镇压天理教的那彦成,到咸丰年间镇压太平天国北伐的桂良,可以说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廷对地方督抚变革人事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直隶总督换成一个满人。甲午战争时期李鸿章之所以没有被换掉,还是因为他经营北洋二十五年之久,根深蒂固换了谁都不可能掌握北洋和日本人拼命……家父虽然在这直隶总督的位子上政绩斐然,但论根基自然是没法和李鸿章相提并论的,此时风闻不过是镜花水月之事,荣禄也未必对这直隶总督有多少看重,他更看重的是银子,至于其他他自问是做得不比咱们更好,挤走家父对他而言没有半分好处。只不过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此时风雨漂泊,直隶总督的位子迟早是要被满人占去的……”   历史上德国人侵占胶州湾的事件,在谭延闿看来发生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尤其是现在他来坐镇山东,整顿军务自是不提,德国人就算想要依靠武力来占据胶州湾,这难度系数不比谭延闿弄翻大清王朝要低。不过眼下已经是十月了,过不了几个月就是戊戌年,戊戌年中鼎鼎大名的百日维新和戊戌事变可是在中国历史上占据很重要的席位,而历史上的袁大头也是在这一年靠出卖康有为用六君子的鲜血铺平了自己的发达之路。   德国人侵占胶州湾是可以预防的,一方面不给德国借口,这条谭延闿已经可以说是做得非常好了,活跃在山东八成以上的德国传教士被送到了天津,由于舆论的压力德国很可能会召回他们;另外便是加强山东的防卫力量,尤其是胶州湾的防卫力量,现在谭延闿作为山东巡抚,加上老头子还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上,可以通过向英国追加一艘或两艘君权级战列舰,或是挪用一部分朝廷兴建海军的军费来加强胶州湾港口陆上炮台力量,这也可以做到。   不过阻碍戊戌变法和限制康有为等人的行动,谭延闿自问一是做不到,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去做。以现今中国的现状而言,康有为等人在光绪皇帝的支持下发动变法,这也不失为一条中国自救的道路,如果说中国国内干扰因素不那么强烈的话,或者康有为等人不那么激烈的想要几天给中国变个样,通过变法挽救中国在很大程度上很可能会获得成功。   尤其是袁世凯现在手中既没有权力也没有兵力,相反倒是谭延闿在很大程度上而言取代了历史上袁大头的位子,只是他在仕途上要顺利得多,加上手中的人才济济,新建陆军的编练速度更是比袁世凯快了不知多少倍,弄得谭延闿早早的远离了京师跑到山东来了。   对谭延闿来说在山东当巡抚除了权力上更大了些之外,对于戊戌变法他在良心上也可以算是有个交代——至少变法派不可能在和慈禧太后闹僵之后,还跑到山东来找自己搬兵闹兵变,而京师周边地区毫无疑问是旧式军队占上风,就军事力量而言,能够在短时间内攻克京师防卫体系,除去自己手中的新建陆军之外,全国还找不出第二家来。   戊戌变法代表了现今中国对变法救国的主流,尤其是自己的邻居日本做出了表率之后,日本的变化通过甲午战争极大的震撼了中国。谭延闿不愿意阻碍戊戌变法也是顺应潮流,逆潮流而动是自取灭亡,这个黑锅一旦背上了,说不得他谭延闿也要做袁大头第二,一辈子也别想洗干净自己。   令谭延闿非常欣慰的是到现在戊戌变法还没有半点苗头,可能是甲午战争大清帝国败的没有这么惨,各国列强瓜分中国也因为自己的种种预防措施而变得异常迟缓起来的缘故。不过该发生的终究还会发生,没有戊戌变法,帝党和后党在京师政坛上的斗争也愈发的针锋相对起来,只不过翁同龢手中少了康有为这张变法牌没有历史上这么凌厉的发难而已。   沈静非常明白谭延闿话中的意思,现在朝廷还没有想着让谭钟麟挪窝,不过以直隶总督的沿袭状况而言,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朝廷派出一个满族大臣来当直隶总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荣禄。   “现在京师可是真的很热闹,西边那位自从甲午战争后,对朝政把持的更加严厉了,几乎有返回垂帘听政的时代,翁叔平的日子似乎不是那么好过,而西边对翁家的忍耐算是已经到头了……”沈静没有纠缠直隶总督的问题,而是笑着说着京师现在的情况。   “呵呵,先让他们闹着,他们折腾的越厉害,我们这边反而会更加清闲的做些实事,如果他们闹腾不起来,反倒是我们这边的麻烦更多……”谭延闿苦笑地摇摇头说道:“不过这个翁师傅风光的日子应该快到了,他不是和康有为有很密切的接触么?翁师傅喝着四书五经的墨水长大,临老要说他会变法图强效法西方,就是打死我也不会信的,不过康有为等人的变法主张倒是他手中的一张好牌,关键是看他怎么出牌了……”   “康有为?就是那个南海圣人?!呵呵,笔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此人热心变法倒是真的,在广东的时候我就听过他的大名,不过当时事情实在是太多没有多少时间去关注他,倒是他的万木草堂办的很有名声,要是说起他的著作可是名不副实的……他本人倒不怎么样,可教出了几个好学生,尤其是那个梁启超,笔下有如神助,写出的文章发人深省极是漂亮,我看梁启超倒是比他的老师康有为有作为的多……从《万国公报》到《时务报》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梁启超的那笔漂亮的文章倒是征服了不少读书人的心……”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对眼下各种报纸上的“激进文章”可不敢恭维,以他前世的眼光来看,这些文章的激情是绝对有的,可惜体例上都是千篇一律,都是高呼变法救国,可惜实际内容上却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你也不能指望这些对四书五经努力了一辈子的读书人有什么太高的要求,他们大多数连蒸汽机都没有见过,搞洋务强国更是一个门外汉,但是他们的文章来做思想启蒙是足够了,至少让所有的人都有种危机感。   “可惜咱们家大业大,不能和康有为等这些赤脚的比,一篇文章弄不好就会直接让我们的诸多努力付之东流……现在我们的《中外纪闻》在名声上虽然没有《时务报》大,不过胜在长久,西方有句话说的好,罗马城不是一天就可以建成的。我们也不指望读者能够一个晚上便可以睁开自己的双眼看世界,这小火慢炖同样也可以慢慢的改变人们的观念,尤其是我们的报纸的读者大都是官员、幕僚和有影响力的文人,慢慢的去影响他们就好了……”   沈静点点头说道:“这话也确实是真的,《时务报》一发行就引起了轰动,连老牌的《申报》都被它远远的甩开。言辞之激进犹如大炮一响将正处在迷梦中的人给惊醒一般,它的读者都是非常年轻的读书人,而一般的青年学子都奉《时务报》的义演一词为圭臬。也许这火烧的这么旺,一下子便把柴火给烧成了灰烬,办了没几天便办不下去被禁了,这实在是有些可惜……”   “文渊兄倒是非常看得起这个梁启超啊?”谭延闿打趣地说道。   康有为和梁启超的大名谭延闿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可惜前生的记忆告诉他走他们这条线路终究只有败亡一途,搞不好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局面一起陪送进去。谭延闿倒是非常有信心按照原本的历史路线,在变法派发动针对慈禧太后和荣禄等保守派的宫廷政变中拉他们一把,可惜这些人尤其是康有为是铁杆的保皇派,按照他们的做法顶多是仿效英国建立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这是谭延闿万万不能答应的。   中国人养了几百万满人两百多年还不够,还要继续供养满清权贵?有这些银子干什么不好,谭延闿看不起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就是因为在最后联结袁世凯的时候居然还对清政府做出了妥协,善待满清皇室。他倒不是想要搞民族清算,但这留着寄生虫的做法他是绝对不会苟同的。   革命党和保皇党的做法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尤其是历史上满清皇室在退位后带走了故宫中大量的古董文物。这些好吃懒做的权贵们安分点的靠变卖一部分古董来度日,不安分的则变卖古董聚拢资金想办法连通日本来搞满洲独立,中国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物就是这样被他们三文不值两文的给卖掉,尽管有些爱国人士极力收购,但留在中国一直完好保存到后世的十之不存一二。   “若不是梁启超和康有为关系密切,我倒是真的很想招揽他,这个人确实是个人才,没有留洋便有这种见识的人在读书人中真的是很少见,尤其是那支笔可真是神了!”沈静由衷的赞叹道。   “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朝廷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人的存在的,单看强学会被禁,所有相关报纸都被封查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是人才,但是终究不能放在现在就使用他,放心吧!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此人和康有为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很大的分歧的,也许等上几年就可以找个机会将其招揽过来……”谭延闿神秘的对沈静笑着说道。   康有为是铁杆保皇党,但梁启超却绝对不是,要不然梁启超也不可能在民初的政治生活中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康有为除了靠公车上书和戊戌变法之外,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倒是后来成为保皇党饱受非议;梁启超也是跟着康有为混了几年,到最后民主政治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和康有为分道扬镳也是情理之中。   历史肯定会因为谭延闿的出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谭延闿本人已经越来越意识到这种变化的明显之处。康有为和梁启超的人生轨迹如何,他心中并不清楚,但是人的性格决定了他这一生的作为,相对于梁启超,康有为实在是老朽了,他能够提出变法救国思想已经是很不容易的,而梁启超要年轻得多,估计就算历史发生再大的变化,康梁分道扬镳是不可逆转的,不过是个早晚问题。   沈静听后感到一阵愕然,不过随即也是长叹一声。谭延闿越来越觉得沈静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相对而言他倒是感觉到沈静的叹息多半也是针对这个时代中国的种种光怪陆离的现状。谭延闿已经早就熟悉了这个时代,由他插手干预了很多历史事件,现在中国的现状已经比历史上要好得多了,不然沈静恐怕是要整天的去叹息才行。   谭延闿轻轻拍拍沈静的肩膀说道:“康有为等人的变法主张中肯定有很多关于效仿西方建立民主政治和议会之类的条文,我们也借着他们的东风,在《中外纪闻》中也报道一些相关的内容……哼哼,这些书呆子们整天嚷着效法西方变法政治,恐怕连西方的议会制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呢?!”   沈静听后笑了笑说道:“直隶总督幕友堂中倒是有不少对西方宪政精通的人,像上次找来的郭正郭子辛,还有杨邺杨正平等人都是熟知西方宪政制度的好手,他们也都在西方留学或生活过很长的时间,写几篇这样的文章还是没有问题的……”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这样就好,你可以让他们在《中外纪闻》上多发表几篇这样的文章,不要对现在时政多做评论,专门是报道西方宪政状况和运作内容即可……”   沈静点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不会越过那条线给咱们找麻烦的……组安,你听到过没有,最近严复等人正在筹集资金想要建立一家报社,而且严复还翻译了西方的一本书,名字叫《天演论》……他们的资金可能有些缺口,便来找到我,这个严复是北洋武备学堂的教员,也曾经是留过洋的,可惜没有得到李鸿章的重用,等到我们的时候他又辞去了职务,我想……”   “《天演论》?!是不是翻译西方科学家阐述关于进化论的中译本?!这可是一本好书,他要想成立报社出版报纸和这本书,这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在操作上还是要注意,他们需要多少银子不是什么问题,这笔银子我来出,但是给他们银子的渠道要注意,不要让人察觉到严复等人和我们有任何关系,只要我们双方心中清楚就行了,明白了么?!”谭延闿说道。   沈静点点头说道:“这本《天演论》是写得非常不错的,‘物竞天择’一词更是用得神妙。我也见过他一面,当时这《天演论》翻译了一多半,我看着就非常不错的,也跟他交代过……最近我是不可能回天津了,先发份电报给陈飞,让他代为联络,至于这银子可以直接走伍家的帐从海外寄过来便是……”   “《天演论》?《天演论》!这可又是一部深刻影响中国近代史的大作啊!严复,我怎么就没有想起他来呢?!”   在沈静走出书房后,谭延闿一个人在书房中踱步,想到最后沈静提到的严复和《天演论》,他就有些出神了。实在是因为这个人和这本书的影响力超级深远,这才引起了谭延闿的重视,他也是在前生的历史课本上知道这些的,尤其是《天演论》一发,当时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甚至是有很多人以《天演论》中引伸出来的含义来取名字——胡适,字适之;陈炯明,字竞存…… 第一百七十章 严几道   在谭延闿的秘密支持下,通过颠地洋行向严复借款三万银元入股由严复、王修植、夏曾佑所创办的《国闻报》,谭延闿在其中秘密持股六成,这笔股份暂时寄放在颠地洋行手中,等过一段时间后将会转交给美国伍家。   谭延闿并不打算直接控制这家报纸,《国闻报》的创建者们除了严复之外,其余人并不知道这份报纸是谭延闿出资成立的,而且这份报纸今后的用度需要将会得到充足的保障。在谭延闿的操作下,《国闻报》成立后的报馆所在地就设在天津英国租界中,而名义上颠地洋行是这家报纸的大股东。   这样一来这份报纸可以说是披上了一层“外资”的保护层,就算严复等人脑袋发烧写文章映射清政府的缺失,也不会因此而被清政府所查封,最为不济的情况下也可以保住严复等人的性命。按照谭延闿的意思,《国闻报》将会在天津、上海、广州、武汉的外国租界中建立分报馆,负责报纸的销售发行和新闻消息的采集,而总部则设在香港。   不过这样宏大的办报计划把严复也给吓了一跳,因为在谭氏父子把持北洋之前,严复早已经辞去了北洋学堂总办的职位,在辞职前这个职位对应的可是道员衔。严复办报遇到资金困难之后,因为他曾是第一批和刘步蟾、林泰曾、方伯谦等人留学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海军留学生,尽管已经离开北洋,但这份香火情还是有的。   严复听闻林泰曾等老同学说起北洋海军重建中谭延闿的作为,再加上谭延闿数年前发表《劝学篇》的名声,便通过林泰曾联系到了沈静,这才有了谭延闿资助办报的事情。在严复眼中谭延闿的办报计划更倾向于安全,规模宏大,却不知道谭延闿可能是因为生意做久了,小打小闹一贯看不上眼,要做就要做最大的、最有影响力的报纸,受困的严复在他眼中自然是小家子气了。   在沈静的安排下,同时也是因为谭延闿对严复这个历史名人的兴趣,严复赶往山东济南府,在山东巡抚府邸和谭延闿进行了一次会面。谭延闿虽然资助严复办报,但严复也觉察到了谭延闿的小心谨慎,不顾租界内地价昂贵,将报馆和印刷厂直接设在了租界内,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当谭延闿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严复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此时的严复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谭延闿进入会客厅之时并没有让人通传,而是自己走进去的。在会客厅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中,不苟言笑的严复带着一副眼睛在客厅的沙发上正翻看一份报纸,谭延闿看他看得专心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走过去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放在严复身前的茶几上。   “果然是个书呆子!”谭延闿看严复也没有抬头看看来人是谁,直接腾出一只手端起茶杯就喝茶,看来是有些渴坏了。   对于严复的无礼,谭延闿心中倒是看得很开的,在这风云动荡的近代中国,同样也是学术大家频出的时代,搞学术的又不是搞政治,就算严复知道现在给他端茶的人是自己还这么做,谭延闿也会对严复容忍的。这么多年谭延闿苦心经营事业,自然知道人才比什么都更加难寻。   这个时代“出产”的学术大家尤其像严复这样的不仅是中西贯通,文理俱通也是一大特色,换作后世的说法那叫“多专多才”。虽然严复现在抛弃了谭延闿最急需的海军作战将领这个方向的发展,转而走向了人文社科,但从长远来看这样的人对社会思想的启蒙有着莫大的好处——这样一个人才,通过他的笔和文章,可以启蒙多少人的思想,影响多少青年学子?一想到胡适和陈炯明这样的历史名人的名字居然都和严复的著作相互挂钩,谭延闿心中这点遗憾也就释然了。   就这样谭延闿给严复倒了两次茶水,严复才将手中厚厚的一摞报纸看完,此时严复才发现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谭延闿。   “几道先生,你好,我就是谭延闿谭组安……”谭延闿注意到严复眼中的惊讶,还有一种手足无措的神采,便笑着说道。   “谭……谭大人,真是惭愧,在下在这里真是大大的失礼了!”说着严复便要站起身来拱手道歉。   谭延闿却抢先一步按住严复的肩膀笑着说道:“我身上也没有穿着官服,这里不过是我私人会客的场所,凡是到了这里的只有主人和客人,没有什么巡抚大人。几道先生能够来不辞辛苦来到山东,得见先生风仪应该说是延闿之幸,在下比先生年幼,先生称我一声‘组安’即可……先生的《天演论》在下虽然没有看过,但是对于西方达尔文等科学家的进化论思想,在下也还算熟悉,一书道尽万物生灵演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仅在科学上有着非凡的意义,对于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也是发人深省……”   严复听后对谭延闿也是很是惊讶,他不是没有在官场上混过,可惜是时运不济,再加上不善于迎合上司屡次碰壁。谭延闿也知道眼前这个年近中年的学者这几年算是脱胎换骨了一番,要知道以前严复的官瘾也是不小的,要知道严复在甲午战争前连续参加了四次乡试,可惜都没有得中,另外在北洋系统中如果不会拍马屁向上靠拢,严复也不可能做官做到四品道员衔。   对于严复的经历,谭延闿已经让沈静详尽调查过了,对此沈静也是有些惊奇不已,为什么谭延闿会对素未谋面而且声明不显的严复如此郑重。通过沈静的回复,谭延闿也算是对严复的经历有了比较详尽的了解,至少在甲午战争前严复还是一个万千官场搏杀者中的一员,只不过有着比较特殊的留学经历而已,在北洋这样的人有很多,但是这一场战争改变的不仅是国家,还有很多像严复这样的人。   战后严复辞去了所有的公职离开了北洋,不过他却和北洋海军将领中的林泰曾等老乡还保持着很多联系。尽管现在奠定严复在中国学界一生成就的《天演论》还没有问世,但严复在德国人汉纳根所办的《直报》上先后发表了《原强》、《辟韩》等诸多政论,对清政府的保守政策大加批判,并且鼓吹维新变法救国。   至于严复和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是否有来往,短时间内沈静也没有查出来,毕竟他们现在是在山东,对于其他地方的事情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不过就算有谭延闿也不会在乎,除了康有为这样非常顽固的保皇派之外,连他的弟子梁启超,谭延闿都想着如何挖过来为自己所用,更不要说一个严复了。   “这次来山东一是向谭先生对在下办报的支持表示谢意,另外也是来商讨一下办报方面的事宜……”严复现在远还没有后世大学者的风范,对于在谭延闿这样的一省巡抚面前多少还有些拘谨。   “呵呵,几道先生客气了,办报乃是上下通情,中外通情的好事,在下虽然没有办过日报,但也有一份旬刊《中外纪闻》。不过中国的报纸无论在名气还是其他方面都不如洋人所办的报纸好,在中国最好的报纸还是《申报》、《字林西报》等报纸,得知先生办报在下也是欣喜不已,所谓援助不过是举手之劳,先生也不用客气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可能是因为在墨西哥的油田上面的巨大收益,谭延闿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金钱。想要办一份报纸对于严复来说倾家荡产也未必能够办成,但对谭延闿而言确实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不但直接购置地产充作《国闻报》的报馆,并且还专门兴建了一个现代化的印刷厂,除了承揽《国闻报》的印刷之外,还会承接其他报刊书籍的印制,这在严复心中都是不可想象的。数年前谭延闿所办的《中外纪闻》可以说是中国人自办报刊方面最有成就的一份,不过在甲午战争过后,康有为等人所办的《时务报》、《万国公报》等报纸存在时间虽然不长,但由于文笔犀利切中要害,再加上当前的大环境,受到了中国读书人的极力追捧。   “谭先生可能是误会了,办报纸确实是上下通情、中外通情,开发群智,已使群强的好事,然复也曾游历英法,观其报纸莫不是以独立公正而自居。复此次来鲁也是想向谭先生说明,《国闻报》也应该是保持独立自主之立场,这样办来的报纸才会更加公正,也会受到民众的接受……”严复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严复所说的再清楚不过了——你虽然资助了《国闻报》创办,但也不能阻挠我办报的精神。这话说的明白,但同时说的也很难听,至少听的人不仅掏捞钱还要受管制,若是换作一般人早就拂袖他去了。   谭延闿笑着问道:“几道先生所说的在下都明白,这《国闻报》在下也不愿意插手其中,想要报纸办得好必须要有自己的观点。你看那里有几份九月份的美国《纽约时报》,上面还有专门采访李鸿章李中堂大人的文章,其中有一节还是专门论述新闻方面的访谈,几道先生看过没有?”   谭延闿的会客厅布置仿自恭王奕訢,也是分中西两种规格的会客厅,这会见严复的是西式会客厅中罗列的除了有很多原版的西方流行的小说、政治、历史、经济书籍之外,还有很多西方有影响力的报纸,当然中式客厅中的书架上则是四书五经等重要典籍了。   谭延闿所说九月份的《纽约时报》是关于李鸿章到达美国后,《纽约时报》对其行程的介绍,当然也有独家访问报道。其中有一条便是李鸿章回答美国记者所提出的关于中外报纸的比较问题,李鸿章的回答是中国的报纸不说真话或只说一部分真话,这完全是由中国报纸的编辑们的问题,使得中国的报纸“失去了新闻本身的高贵价值”。   应该说李鸿章应对外国记者的提问是非常老道的,就算后世的官员也不过如此了。不过李鸿章的回答显然是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中国报纸的编辑绝对有敢作敢为之辈,可惜这些人已经被清廷或者是地方大员以种种手段给踢出了这一行,剩下来的编辑有了前者的教训自然是不敢讲真话了。   严复也没有看到过这份报纸,同样《纽约时报》在这个时期的天津等地想要订购是非常困难的,而且价格也是高的令人难以忍受,严复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像谭延闿这样广泛搜罗外国报纸。不过严复的英文非常好,接过谭延闿递过来的报纸后便很快的读完了那一段。   谭延闿笑着说道:“也许几道先生非常困惑为什么我会将报馆的地址选在天津英国租界内,就算将来报馆规模壮大了,拓展分馆,甚至想要将报馆总部建立在香港或是澳门,并且这份报纸的大股东是使用美国颠地洋行的大股东福布斯家族所持有……其实这么做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保全先生和这份敢要讲真话的报纸,让它能够长久的办下去不受到朝廷守旧大臣的干扰……呵呵,另外最后一条便是也保护好我自己,毕竟我头上的顶戴花翎可是朝廷给的……”   严复听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像康有为等人办份报纸只要有银子直接开印就可以,而他要和谭延闿合办一份报纸会在准备阶段便弄得这么复杂,对于谭延闿的深思远虑,严复也是心中佩服的很。   严复将手中的《纽约时报》放好后说道:“朝廷已经先后禁止了《强学报》、《万国公报》还有风靡一时的《时务报》,只有现在在澳门的《知新报》因为朝廷鞭长莫及所以无法干涉……谭先生思虑周全,我辈愧不及也……”   “呵呵,几道先生所说的这份报纸都是康有为及其弟子梁启超等人办的吧?这些报纸我也都知道,其中《时务报》还有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影子,报馆中的汪康年就是两湖书院的山长,应该是张之洞派过去看场子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我不会派人给你看场子,更不会对你办报有任何阻挠或是干扰,当然我必须要派出一个会计来负责核对报馆所需的各种用度,看看是否有必要再次向报馆内部注资……呵呵,总之一句话,我是掏钱的,只要你不把我办报的钱给贪了,我是不会出手干预报馆的,也不需要你在报纸为我服务,就算骂我两句亦是如此……当然,我还是要送先生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时候像康有为等人只图一时心口之快,确实是让人感到非常解气,但这报纸是做不长的。我观此人太过性急,诚心是有的,但却缺乏做事的方法,像他这样的无论干什么必然是以风风火火开头,最终还是要黯然收场。其实这也是先生所需要警示的,当然我们的报馆在很大程度上不会受到朝廷的干扰,但也要注意办报的方式方法,大原则上是不糊涂,小事上不妨缓和一番……我只是胡乱说说而已,几道先生听听而已……”   严复被谭延闿这些话给逗得开怀大笑,这笑声中更多的是对谭延闿开明的办报思想的赞赏,同时也是庆幸自己能够找到一个这么配合的合作伙伴。   严复站起来说道:“那真是有劳谭先生了!”   谭延闿笑着摆摆手说道:“这办《国闻报》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在办报的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天津知府陈飞陈宇盛大人,我已经和他知会过了,一般什么不要紧的事情他都会给予方便……我听说先生已经辞去了天津水师学堂总办之职?”   严复听后苦笑地说道:“当年我也是从福建船政水师学堂的出身,并且还和刘步蟾、林泰曾等人一起同一批留学英国学习海军……回国之后在福建水师学堂充任教习,我也没有什么门路,自然是无法和刘步蟾、林泰曾等人相比,当然这和我所学的也有很大的关系,最后进入北洋也没有在海军干……当今做官,须得内有门马,外有交游,又须钱钞应酬,广通声气,复此三样皆无,这仕途一路也是颇为无奈,后来也是在老同窗的帮助下升任了天津水师学堂的总办……”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拉拢   近代中国向外国派遣留学生也是一笔糊涂账,不过严复和詹天佑相比,严复还算是学有所用,他学习的方向并不是海战指挥为主,更多的偏向于海战公法和炮垒营造这个方向,进入水师学堂当个教习后升任为总办也不算冤枉,总比学铁路的詹天佑反而上了战舰干了七年要好得多。   要说严复没有门路也是真的,人家邓世昌同样也没有门路,但是人家的发展路线是对头的,直接学习的便是战舰驾驶,留学英国的时候主攻海战指挥。像严复这样一开始就走错一步,后面也没有林泰曾那样显赫的家世——林泰曾的祖父是大名鼎鼎的林则徐的胞弟,当时署理船政的沈葆桢就是他的姑丈,所以林泰曾就算走错一步也在出国前给纠正过来了,弄得严复二十多年蹉跎自然和北洋海军名声显赫的将领无缘。   谭延闿说道:“几道先生以幼龄之年开始考入福建船政水师学堂,学习十数年,又留学英国两年,先生今年四十多岁,可以说到现在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和海军相联系在一起,这样辞去水师学堂总办离开海军界实在是太可惜了……”   “曾闻凯仕(林泰曾的字)有言,谭先生有意重振北洋海军之威名,最近一年连续进行了两次演习,对外购买高级战舰,而且还在旅顺自造战舰,外引英国海军将领英格纳为海军教习,加强训练。北洋海军在先生的支持下亦是日新月异,逐渐恢复旧观……复虽辞去天津水师学堂总办,但听到这些总还是欣喜的……”严复说道。   “几道先生,培养一个海军人才绝非朝夕可成,非数年之功不可。天津水师学堂在资金上没有什么问题,并且我已经通过英国公使窦纳乐和海关赫德同英国联系过了,今年便会派天津水师学堂优秀学生二十人前往格林威治海军学院学习。同时水师学堂也要办少年班,招收八岁幼童进行海军学习,等十三四岁之时派往英国海军学院深造学习数年……这些举措不光需要资金的支持,还需要更多的人才来鼎力相助,尤其像先生这样是中国最早的一批海军留学生,若是能够回到天津水师学堂主持校务,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谭延闿说道。   现在在谭延闿的支持下,从朝廷重建北洋海军的拨款中抽出一部分资金投入到天津水师学堂当中改善师资力量,这使得水师学堂有了很大的改观,当然还是碰到了人才难得的障碍。现在天津水师学堂还在威海卫、旅顺海军基地建有分校,北洋水师的各舰将领在主持北洋水师的同时,也必须要到水师学堂分校任教。而且学堂学生在很早便要上舰跟随出海,学习驾驶、开炮等科目的实习,还通过英格纳联系引进了书名英国海军将领来华充任水师学堂的教员,当然这个价钱绝对是不低的。   在谭延闿看来,在中国海军教师人才缺乏的情况下,放着严复这样曾经是第一批留英海军学员不用实在是浪费。哪怕他来天津水师学堂执教一两门基础课程也是非常胜任的,要知道在中国能够懂得微积分等高等数学、物理、化学的人还是非常稀少的。   “谭先生盛情,复心领了,可是眼下这报馆初建也是需要我极大的投入,恐怕重回天津水师学堂……”严复有些为难地说道。   谭延闿见严复有些心动便说道:“几道先生也不用为难,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希望先生能够在办报之余来天津水师学堂执教几门课程以弥补教师不足,当然先生回到水师学堂还是挂总办,闲时可来校指导主持校务……”   严复虽然是脱胎换骨,但是名利之心哪是说丢就丢的?严复先后考了四次乡试谋得就是一个正统科举出身,当上总办也是在林泰曾等人的帮助之下,若说他现在一点当官的瘾头都没有,谭延闿是不信的。尤其是谭延闿自问自己在任用人才上至少要比李鸿章要高明的多,同时也给底下的人各种机会,只要你能够做事,谭延闿是不会做埋没人才的举动的。当然袁大头也是人才,但这种人才对谭延闿而言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只有打压的份。   果然严复在稍作犹豫之后便答应了谭延闿,当然现在《国闻报》正在筹备初期,报馆初建杂事也是千头万绪,严复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回到北洋系统在天津水师学堂任教主持校务的。其实让严复回到天津水师学堂对谭延闿而言不过是一个小圈套——严复开办报纸言辞过于激烈,肯定是逃不过历史上戊戌变法那样激烈的政治运动的,而且这对严复而言也是一个挑战,是观察严复这个人到底是功名心更大还是社会责任感更强一些。   不管严复做出了何种选择,最终的赢家只有谭延闿,少一个学界大师和思想启蒙者固然是重大损失,但如果严复经不起这种功名心的诱惑,那也不能怪谭延闿,就是最次中国海军摇篮中多了一个保姆,多培养几个海军人才也是非常实际的选择。   不过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日后严复因为主持《国闻报》而最终走向了大师之路,可惜的是这份报纸固然是中国新闻界品论界的一面旗帜,但也牵扯了严复大量的精力。严复虽然最终成为中国翻译界的大师级人物,提出了“信、雅、达”这三条令世人信服的翻译三大准则,但在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的严复的“严译八大名著”却少了四部。   谭延闿虽然不是和康有为等人一路,但是伴随着公车上书康有为登上中国政坛开始,在康有为及其弟子的努力下,通过办报纸、讲学、集会等种种方法,其中几乎被清廷是全部封杀,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变法维新这一政治主张已经深入人心,效法日本向西方学习已经成为这个社会绝大多数知识分子和官员所认知的强国之路。   谭延闿也在这股浪潮中看到了浑水摸鱼的机会,直隶总督府幕友堂中的翻译科被他整个搬到了山东,在他的主持下开始大量翻译西方政治民主书籍,然后交付给设立在天津英租界的印刷厂印刷发行。开始的时候还是本着亏本来打算,但是没有想到这正是赶上了时代的潮流,这些书籍开始成为热门书籍。   谭延闿通过墨西哥油田交易获得了充足的资本,也就不打算在科学教育和民主思想启蒙上做盈利的打算,所以尽管这些翻译书籍卖得非常火热,他也只是以成本价来出售,所得资金全部用于扩建和改良印刷厂所用。这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民主思想启蒙运动的发展,只是鉴于这些翻译书籍可能会引来不少麻烦,在寇青和伍轩仁的操作下,印刷厂的股权也挂在了颠地洋行等美资名下,而且出版的书籍作者名一律采用化名。   同时中国第一家民办的银行也在天津正式成立,总股本为八百万两白银,其中谭延闿所占股份比例为七成,达到了绝对控股的水平,而伍轩仁所占一成,其余两成为与之有商业往来的广东、上海商人所瓜分。伍轩仁作为董事长出面负责银行的管理和经营,而银行的第一项任务便是承接了直隶的银元、铜元的发行工作。   此时张之洞已经在湖北武昌发行银元刚好才三天,工商银行发行银元、铜元、银元券等一系列货币,这成为了一个微缩版的货币体系,这自然不是张之洞单纯的发行银元所能够比拟的。工商银行之所以一再推迟开业时间,也是想要多在几个经济比较发达的城市建立分行,同一天工商银行在天津、上海、广州、武昌的分行同时开业,不同的是只有天津的工商银行才会经营货币业务。   因为谭延闿升迁至山东巡抚,所以工商银行也会在济南府开办分行,以更好的配合谭延闿在山东的行动,另外也是在香港将会开办分行,不过香港分行今后的业务比重将会逐步增加,最终的总行位置就要看银行的经营情况还有政治气候如何,大体上就是在天津、上海和香港三地选择一地最终设立总行。   工商银行的银元和铜元铸造是由天津机器局来承办,也是受到谭钟麟可能会调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的影响,工商银行将会出资将铸币机器从天津机器局中转移出来。至于银行所发行的银元券是由工商银行自己印制的,相当于纸币钞票,机器是通过颠地洋行从美国进口,银元券印刷精美,防伪功能可靠,加上工商银行资本雄厚,来头也不小,所以所发行的银元券、银元和铜元信誉非常好。   无论是刘坤一还是张之洞,他们所发行的银元到底还是地方性货币,他们就是再牛也不可能让自己的货币捞过界,除非是铸造铜元以十比一的比例强行建立兑换银元的机制,否则湖广和两江的银元是不可能干扰到直隶的经济。如果是银元和铜元兑换比例脱钩,张之洞可以疯狂的铸造铜元,这样就要轮到谭延闿头痛了。   工商银行的好处就在于直隶一省发行的银元券、银元和铜元可以按比例来进行兑换,当然银元券和银元之间是一比一,大宗交易银行要收一定的手续费用。这样一来在谭延闿节制之下,工商银行只是在上海和广东的分行发行银元和银元券,并没有在武昌分行发行,在货币流通地域上就远比湖广和两江要流通的广泛多了。   流通广泛也就是发行量的巨大代名词,工商银行可以提升铜元和银元的兑换比例,光是靠发行银元和银元券便可以得到巨大的经济利益,这远比滥发铜元当作大钱要好得多,所承受的风险也要小得多。朝廷可以通过收取银元和铜元的铸造税,而直隶可以将货币发行委托给银行,以其信用和行政手段来支持货币的发行,至于工商银行可以从承接货币发行得到巨大的利润,并且还可以借着直隶总督府的权势来开拓市场,将由外国银行把持的银行金融业的份额给夺回来。   工商银行并没有像其他银行那样刚开张就要忙着开拓市场拉存款,而是在刚开张之时便已经掌握了巨大的财富,通过承办货币发行而开始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地步。再加上谭延闿通过使用美元来偿还广东商人的借贷,使得工商银行在短期内便掌握了数额巨大的美元存款,联合三家造船船坞的进出款项也都是通过工商银行来运作,可以说在业务上工商银行的银钱流通量非常大。   工商银行除了传统银行的借放贷储蓄功能之外,还在方榕卿的干预下开始操作期货贸易,而谭延闿也认为一个国家最终的货币制度还是要归结到黄金上,至少在未来的四五十年内,谁掌握了黄金谁就有话语权。   工商银行通过伦敦的银市进行大宗白银期货交易,也大量进口白银银条到天津铸造成银元,同时也利用承接发行货币所赚取巨额利润从国际市场上购买黄金。工商银行从国际市场上购买来的黄金被谭延闿所收购,存储在租界内的所兴建的保险库内,白银不断贬值也意味着黄金的升值,但是国内的黄金价格却没有跟着国际金价一起波动,在国内谭延闿也同样收拢黄金。   谭延闿以前想这么干,但苦于手头上没有这样的工具,现在的工商银行则给了他一个机会。在租界内建立保险库来存储黄金一方面是为以后做准备,另外也是出于维持稳定工商银行的信誉做基础。反正未来几十年内金价是上涨趋势的,谭延闿也不会担心这些黄金会砸在自己手中,他有的是流动资金来收购黄金,这样的硬通货也只有在战乱时期才会显示其过硬的价值,而谭延闿相信无论是世界大战也好还是糟糕透顶的国内战争也好,黄金在手万事无忧。   工商银行在日进斗金的时候,谭延闿却没有这么多心思去关心银行的业务,广东和江浙的大商人与谭延闿之间有着多次的合作,有专门的人才去管理经营银行他这个不懂经营的人去干预银行运作反而是坏事。对谭延闿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掌握军队,新建陆军成军之后,他又开始了第二批新建陆军的招募训练工作。   成为武卫右军的新建陆军也没有闲着,除了在山东的威海卫和胶州湾加强驻防,帮助训练原有驻军之外,五千新建陆军将会在直隶督标新军的配合下,对山东、河南和直隶北部的土匪进行清剿,顺便再抓紧机会对这三省的各种义和拳组织进行打击。   自从传出朝廷要更替直隶总督的消息之后,连谭延闿都无法估算老头子能够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眼下是时间紧迫,他已经加快对旅顺、威海卫、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等要害部门的渗透,将自己选拔出来的人员安插在这些部门的重要岗位上。   如果谭钟麟被替换,那新任的直隶总督想要将这些人替换下来,一两年之内是绝对办不到的,只是让谭延闿比较忧心的是他对北洋海军的渗透只不过才刚开始,虽然他给北洋海军的将领们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也博得了他们的好感,但要说像掌握新建陆军那样来掌握北洋海军,这显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同时也是受到直隶总督宝座不稳的影响,谭延闿最终还是决定在老头子还在位子上的时候,将朝廷的重建北洋海军拨款对外购舰款项用光,免得到时候一换人,新任北洋大臣会对这笔巨款动心思。在权衡利弊之后,北洋海军向英国追加了一艘君权级战列舰的订单,向德国订购了一艘快速装甲巡洋舰。   此时根据中国驻英公使龚照援的情报,日本从英国订购的第一艘君权级战列舰已经加快了建造速度,估计明年中期将会交付给日本海军使用,同样第二艘也在加紧建造当中。从种种动向上来看,中国的海军发展速度已经刺激到日本了,在现在看来北洋海军已经重新形成了战斗力,目前的海上力量对比日本处于下风。   设定:历史上日本向英国订购的富士和八岛两艘以君权级战列舰为蓝本建造的战列舰,这两艘中的第一艘是在1897年十月交付的,在本书中推迟了半年时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推销   日本君权级战列舰将会要在半年之后服役编入日本联合舰队,这对于北洋海军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而谭延闿也挺佩服日本人砸锅卖铁办海军的魄力,不过想想日本和英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个岛国如果没有一支强力海军的保护,那还不任人宰割?不过好在中国自己的君权级战列舰也在加紧制造当中,估计最早会在明年年底或是后年年初便可以交付使用了,只要稳住半年时间,中日海军在海上又是一个对峙的局面。   现在日本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获得了两亿两白银的赔款,也没有俘获北洋水师的战舰,更没有对旅顺和威海卫发动进攻,从而掠夺那里的机械设备。三千五百万两白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于穷凶极恶的日本所发动的这次战争而言,这笔买卖似乎亏大了,除了半个朝鲜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最要命的是因为三国联合干涉,朝鲜北部基本上处于三不管地带,各国列强在那里折腾的倒是挺带劲,尤其是美国,大量的美资进入朝鲜开发矿产。因为依据各国列强曾经和中国达成的种种条约,中国国内是不准许外国资本在华直接设立工厂的,现在在华的外国资本工厂规模很小,但它们都有一个共性——它们都是“黑户”,只不过清政府对于这样的小工厂是睁一眼闭一眼懒得管,同时也怕在这个问题上挑起纷争而已。   各国列强对中国的市场垂涎三尺,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借口撬开这个口子,历史上甲午战争除了清政府赔给日本的巨额战败款项之外,另外一个巨大的祸端便是允许了外国资本在中国无限制开厂投资,这也极大的打击了尚处在胎儿时期的中国民族工业和商业。   现在朝鲜对各国列强开放,虽然比不上在中国直接开厂来得方便,但是地理位置优越。由于俄国人对资本输出和市场并不怎么热心,空放着巨大的朝鲜权益没有利用,各国列强中就数美国资本最为热心。美国人在朝鲜开办工厂也是想要借着这个地理优势降低成本,从而将生产出来的商品直接销售到朝鲜、中国和日本。   现在朝鲜开放的时间还短,美国资本在朝鲜设厂也仅是一个开端,但可以从美国人的热心程度上看出,美国资本利用朝鲜当跳板扩大市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这不仅在商业上会对中国和日本产生巨大的冲击,对日本而言最痛苦的便是美资在朝日益根深蒂固,也就使得日本占领整个朝鲜慢慢的化成了泡影。   除非日本在将来某个时刻对美国发动一场战争击败美国,不然想越过美国侵吞整个朝鲜,这个难度对日本而言实在是太高了。美国在朝投资仅是一个开始,但日本的工业相对于中国还不如,更不要说跟美国人对抗了,美国在朝鲜横插一脚势必会对中国和日本的轻重工业造成相当大的压力。   中国至少还有谭延闿为首团结了众多民族资本,这几年在轻重工业上都有了长足发展,但日本可没有类似的人物,而且日本由于甲午战争对国内产业发展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原本就不发达的工业甚至都停止了生产。就算日本在获得赔款后,清政府的重建北洋海军计划和本来战争中所购买的战舰极大的刺激了日本的海上安全神经,从赔款中也下拨了专项巨款用以购买海军战舰。   可惜日本不像中国有大型钢铁企业和众多配套军工生产企业,再加上谭延闿费尽心机弄来的各种技术专利和机械设备,并且对人才的配备也做了极大的调整,中国已经可以自己设计、建造排水量在六七千吨左右的高速巡洋舰了。日本尽管有过建造三景舰的经历,可是从壳体到内部核心设备都是从国外进口,而中国则恰恰相反,只有少部分构件是从外国进口的,两者自造战舰的成本显然相差甚远。   日本人从来都不缺间谍,尽管谭延闿已经非常注意将旅顺和威海卫的海军基地增强保卫了,可是日本人似乎还是能够知道北洋海军这天生的大敌每一步动向。谭延闿为此还在旅顺口海军基地成立了一支专门对付间谍的保密工作队伍,对整个旅顺口周边的商贩、居民从祖宗八代查起好好梳理了一通,当然抓住了小鱼小虾两三条。最终的结果便是这些小虾米绝对不可能对北洋海军目前还停放在船坞中的战舰这么清楚,唯一的来源便是专门呈送给朝廷的奏折文书一类的东西了。   所谓家贼难防,谭延闿也知道日本的情报工作无论在开展的时间和力度上都不是中国所能够比得了的,人家日本人手里现在所掌握的旅顺口地图恐怕比自己墙上挂的那幅还要精确这也是没准的事。日本人在动手之前的先期信息探查工作一向做得很好,这里面离不开间谍的协助,不过日本人对于北洋的刺探也仅限于纸面数据一类,北洋海陆两军对外演习都没有向日本人开放,就是小站兵营也从来没有进过一个日本人。   让日本人持续的对北洋海陆两军保持神秘感,这也是拖延两国战争的一个办法,或者要么你就要表现的比日本的兵力强大的多,以此来震慑日本的野心。除此之外,谭延闿还真的一时想不起来应对日本的好办法。   “陈先生,这是我们自造的最先进的鱼雷快舰,排水量450吨,因为采用了改进后的蒸汽机,马力可以达到7000匹,航速31节,双连装356毫米回旋式鱼雷发射管两具,还有450毫米固定式鱼雷发射管一具!该舰武备还有一门104毫米的速射炮,哈乞开司37毫米炮六门,当然如果你们愿意,这六门哈乞开司炮也可以换成格鲁森47毫米炮,或者是再向上添加也可以……其实这艘鱼雷快舰的武备原本计划装两门104毫米速射炮和十门小口径炮,但是为了提高航速和稳定性,我们将武备基本上削减了一半,不过要是加装的话对我们而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位陈先生就是湖广总督张之洞幕友堂中的陈念礽,也曾是早年的留美幼童之一,不过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他是张之洞的幕僚兼挚友桑致平的儿子,只不过因为肃顺一事牵连,桑致平作为肃顺府中的一个重要幕僚曾经起草过辛酉年的那几篇奏折,其中之一便是要干掉慈禧太后,肃顺出事之后桑致平隐姓埋名远走他方,而和肃顺府中丫环所生的这个孩子便失去了联系,最后还是在张之洞任两广总督之时才偶然找到了他们母子两人。   谭延闿将福建船政局连人才带设备挖了个底朝天,其中精华全部转移到了旅顺海军基地谋求自造战舰。这件事谭延闿可以忘记,但是张之洞、刘坤一和边宝泉可不会忘,这三个权倾南方的总督可是时刻惦记着谭延闿能不能在旅顺依托雄厚的资金实力来搞出新式战舰来。   当谭延闿还在山东、河南两省主持剿匪事宜之时,张之洞的电报便像催命鬼一样跟着他的屁股后面追了过来。这个债主的来头实在太大,谭延闿也得罪不起,况且现在芦汉铁路全线分段开工,铁路施工还有提供铁轨的汉阳钢铁厂可都在人家的地头上,得罪了张之洞恐怕没有他好果子吃。在接到电报后,谭延闿马不停蹄的赶到威海卫直接上船直奔旅顺,他前脚刚到旅顺,后面的陈念礽便也跟着到了。   谭延闿可是非常重视这个六省三总督的代表,因为陈念礽的到来一方面是看看旅顺的造船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再者这三个总督所统辖的六个省关系到南方长江流域和东南沿海的海防江防。按照当年清廷所定下的计划是先北洋海军成军,然后再拓展到南方,慈禧太后过寿用渤海换了昆明湖,连北洋水师在经费上都是捉襟见肘,更不要说地位还在北洋海军之下的南方海军和江防水军了。   张之洞、刘坤一的地盘都是长江江防还好说些,可是闽浙总督边宝泉的地盘可是福建、浙江。光绪十八年后,南洋只得“将现有兵轮暂减人数,以为节饷添船之计,仍俟等有款项购办铁甲等舰”。然而两年过去了,非但铁甲舰、快船毫无踪影,连原有的舰艇都朽坏不堪,所以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刘坤一决定“不得不就现时饷力,择要图维”。他把目光瞄准了鱼雷艇,他认为“鱼雷炮艇战守兼资,实为水师利器,购价既廉,养船之费亦省。”甲午战争开打前一个月,刘坤一以“南洋江南兼防,整顿水师实为当务之急”为名,上奏朝廷,提出向德国订购4艘鱼雷艇。   和李鸿章所订购的飞霆、飞鹰两舰一样,刘坤一所订购的四艘鱼雷艇也因为甲午战争中各国列强中立原则而被扣,直到光绪二十一年六月才从德国港口开出回到中国。这四艘鱼雷艇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多万马克,折合白银差不多是四十多万两的样子,在谭延闿看来这四艘鱼雷艇无论在性能还是实用性上都远比不上自己现在的国产货。   陈念礽并不是出身福建马尾船政局,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攻读的是冶金和机械,在他所带领的一支四人考察团中,只有他不是干海军的,不过谭延闿却对他非常熟悉——没有办法,谭延闿自己的汉阳钢铁厂可是对这种人才缺乏的很。   其实不光是陈念礽,谭延闿对那些当年的留美幼童都是“垂涎三尺”,可惜他动手实在是有些晚了,甲午战争之后各省督抚都明白了人才的重要性,说不上是重用,但是这些人才确实是在洋务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而这些人才中,质量最高的当然是首推当年的留美幼童,总共才一百多个留美幼童,谭延闿挖到手中的也有四十多个,他们全部都在直隶总督府幕友堂中干过一阵,然后被分配到各个重要岗位上。只是其中的唐绍仪因为和袁大头的关系实在是太深,谭延闿没有敢施以重用,其他的说不上是人尽其才,但也绝对不会让他们重走詹天佑的老路,算是对得起他们的身价。   谭延闿以为他挖到的留美幼童不多,但是各省督抚的肚子里面还不知道对他怎么腹诽。早先收购汉阳钢铁厂的时候,这个陈念礽也进入了谭延闿的视线,可惜因为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陈念礽还有一个更要命的身份——张之洞的女婿。谭延闿就算再能挖墙脚,也不可能将张之洞的女婿弄到自己的麾下当小兵,不过陈念礽也答应帮助谭延闿在湖北的汉阳钢铁厂中办速成技术学校,并且帮助编写冶金、矿产的教材,再就是从张之洞的幕府中将同是留美幼童的梁普给挖了过来,算是稍微弥补了一下遗憾。   “前两年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岘帅从德国的伏尔铿厂和硕效厂订购了四艘鱼雷艇,排水量最多不过在九十吨,还有两艘六十吨,为何国内所造的鱼雷艇吨位可以达到四百多吨?!”陈念礽问道。   岘帅是外人对刘坤一的尊称,在清朝凡是有军功的封疆大吏都会在其字中选一字后加帅,以作为其尊称,刘坤一字岘庄,为岘帅,而张之洞字香涛,也就是香帅了。陈念礽到底还是没有干过海军,对于现代舰船技术的发展并不熟悉,这样的问题提出来后,就连他身后的三个从福建马尾船政局同来的官员也都有些神色赧然。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这种舰艇其实也不应该叫做鱼雷艇,国外都称其为鱼雷猎舰,跟鱼雷艇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这种舰艇比鱼雷艇的好处就在于它兼顾了鱼雷艇和巡洋舰两者的一些特点,要知道鱼雷艇除了鱼雷之外没有任何攻击手段,这也就意味着它没有任何自卫手段……李中堂曾经订购的飞鹰和飞霆鱼雷猎舰就是这类战舰,延闿思之东南沿海鱼雷艇的航速慢已经无法对巡洋舰之类大型战舰构成威胁,而且闽浙海防和长江江防主要以打击走私为主,总不能为了一艘航速比较快的蒸汽木船而发射一枚鱼雷吧?”   如果这个时代的鱼雷能够像后世鱼雷这么保险,谭延闿绝对倾向于建造小吨位高速鱼雷艇,现在所造的鱼雷猎舰如果刨除各种自卫武器,它的航速显然还可以提高很多,至少35节是不成问题的,这样的高速对于大型战舰是极其危险的。可惜现在的鱼雷性能非常差劲,连定深都是从天津机器局或是海军基地内提前设定好才可以,发射繁琐。不过现在天津机器局所生产的鱼雷在性能上总算比甲午战争时期所使用的劣质鱼雷要好多了,至少不会出现像甲午海战中那样数枚鱼雷命中敌舰却不发生爆炸这样的乌龙事件。   从前年两江总督刘坤一向德国购舰这一举动便可以看出,南方海防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由于资金缺乏,南方根本无力承担大型巡洋舰的购买和保养费用。从福建船政局挖过来的技术专家们也向谭延闿提出,对于南方所提出来的战舰订单最好不要想着卖出几条巡洋舰,集中经历建造鱼雷猎舰这样西方海军中的主流小型舰艇更加实在一些。   陈念礽不是干海军的,不过显然他在来之前就做过一番功课,可惜现在中国海军中能够跟随世界潮流而动的人才几乎都被谭延闿集中到旅顺来,在南方海军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此时西方小型舰艇的流行趋势已经变成了鱼雷猎舰,至于外行人更是不清楚了。   “这种战舰建造速度非常快,如果订购一两艘的话需要四个月的建造周期,若是四艘以上则仅需要三个月的建造周期,而且订购的越多,建造的时候可以采取多舰同时开工建造,即提高工作效率又可以节省大量的原料,当然这价格也可以降低不少……”谭延闿努力的向陈念礽推销道,南洋海军肯定不会就这么一直消沉下去,订购战舰的银子与其落入外国人之手不如进他的口袋更为实际一些。 第一百七十三章 巡洋舰   陈念礽听后点点头问道:“这样一艘鱼雷猎舰需要白银多少两?”   “这种型号的鱼雷猎舰造价二十二万两银子,当然同口径的格鲁森炮要比哈乞开司炮贵出一些,按照一艘战舰六门小口径炮来算,两者之间的差价差不多在一万五千两左右,如果这艘战舰上你们在采购的时候要求便宜一些,那可以都换成哈乞开司炮,这样整船造价还可以降低一万五千两。按照当时在下和香帅、岘帅商议的结果,凡是南洋订购战舰均以成本价售出……”谭延闿就像一个商人一样笑着对陈念礽说道。   旅顺海军基地的造船所是不可能向任何国家出售战舰的,当然如果有除了日本之外的国家看上了中国自造战舰的话,谭延闿绝对不会放过机会。以他在大清帝国政坛上的人脉而言,得到朝廷的批准也不是困难到极点的事情,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科技的原动力是什么?拥有后世记忆的谭延闿很轻易的便可以给出答案——源源不断的利润,当然科技的发展也需要大量资金的投入。可以说从曾国藩等人在几十年前便开始大力引进西方科学技术来改善手中的武器,他们办出来的大型工厂十几个,小型、微型的不计其数,但最终都没有发挥出多大的效力,看看福建马尾船政局的现状,就可以得出结论——像船政局包括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等大型军工工厂,维持它们生存的是朝廷不断的巨额投入,每年少则花去几十万两,多则几百万两白银。   这样的产业采购完全依据国家的需要,自己根本不能经营一些产业来赚外快。清政府中远见卓识的人也不少,他们更多看重的是引进先进的机器设备而已,但却没有看到这中间存在的危机。谭延闿需要让这些军工产业赚钱,哪怕是保本也可以,不过千万别亏本。   谭延闿对陈念礽的报价肯定是有水分的,其实这样一艘鱼雷猎舰的成本不过才十八九万两银子,而同类型的飞霆舰其性能远不及这艘战舰,而且自卫能力也不够,但是龚照援从阿姆斯特朗船厂订购的价格是五万多英镑,兑换成白银有三十五万两之多。   谭延闿相信只要张之洞和刘坤一有脑子的话,肯定会从旅顺造船所来购买这样的舰艇,至于报价中多出来的三四万两银子他还需要为科研研发攻关提供费用呢——福建船政局的技术人员来旅顺的时候只是掌握了六千五百匹马力蒸汽机的制造技术,现在这艘鱼雷猎舰上所使用的单台蒸汽机马力就有七千匹,其实谭延闿手上还有更好的蒸汽机,最高功率可以达到七千五百匹。   这样的技术进步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谭延闿肯舍得花钱,将从英国进口的蒸汽机交给他们来仔细研究,并且肯为他们的科技攻关开下价码以此来激励他们用功的结果?蒸汽机作为整个战舰动力系统的核心部分,在这上面花再多的银子,只要能够取得进展谭延闿就会觉得值得,可是朝廷官员中有几个能够看到这些的?   陈念礽听后点点头说道:“还是有些贵啊!这艘战舰完全是我们自己造的么?比国外的同类型战舰如何?!”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个价钱已经不算贵了,岘帅两年前从德国订购的那四艘鱼雷艇相比陈兄也知道,航速不过才十六七节,每艘只有三个鱼雷发射管,总共定价是四十万两银子,而这样一艘战舰在火力上是岘帅的两倍,性能更是优越的多,要知道在远东还没有航速超过三十节的舰船!”   说完谭延闿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停泊的飞霆舰说道:“那是甲午战争期间李中堂从英国订购的鱼雷猎舰,火力同样也比不上这艘战舰,各方面性能也是如此,但是还花了三十五万两银子。这艘战舰里里外外全部都是我们自己造的,蒸汽机、火炮都是出自我们自己的工厂,连造舰所需要的钢材也是从汉阳钢铁厂冶炼的……这一整套环节下来,整船都实现了国产化,所以这价格才可以压到二十五万两以内,如果陈兄不相信的话,可以委托朝廷驻各国列强公使看看,只要有一个外国船厂所提供的同类型战舰价格比这里低的话,我就把它给吃下去!”   谭延闿的话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这些人当中年龄几乎都被他大,不过论官职却没有一个能够比他更高的,他们中间除了陈念礽之外,见了张之洞等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恐怕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去见张之洞,要知道这个探花总督架子可是总督中数一数二的。   陈念礽是学习机械和冶金的留美幼童,他在笑过之后用手摸摸旁边的一门哈乞开司炮说道:“真没有想到现在我们也可以建造这样的战舰了,按照潭大人所讲,这艘战舰就算放到国外也是非常先进的了?!”   谭延闿点点头肯定的说:“绝对的先进!不说别的,这高达三十一节的航速可以说无论是鱼雷艇还是同类型的鱼雷猎舰,都是非常罕见的。英国人曾经将大马力的蒸汽机装在小船上做过试验,最高航速可以达到四十节以上,不过却从来没有造过四十节的鱼雷艇,三十节的都很少。不过这样高的航速就算不加装自卫火炮,在海战中对大型战舰而言也是极为危险的,要知道舰船速度本身也是一种武器!一旦被这艘鱼雷猎舰靠近发射鱼雷命中的话,就算现在防护装甲再好的战舰碰上了四百五十毫米的鱼雷也是只有沉没一途,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你们北洋海军有多少艘这样的鱼雷猎舰?”   “陈兄所看到的这艘其实是我们第一批建造的鱼雷猎舰,同时建造的有三艘,现在还有四艘正在船台上,整个北洋海军所需鱼雷猎舰差不多有十艘左右就足够了。现在远东的海面上还算是比较太平,所以我们也不急着装备这么多,如果陈兄觉得满意,而岘帅、香帅与边大人又同意的话,在船台上的这三艘鱼雷猎舰完全可以优先供应给你们……”谭延闿回答道。   “这种战舰是非常适合闽浙海防所使用的,不过长江江防不要用到鱼雷这种武器,舰艇上的四寸速射炮应该可以应对日常所需,当然也可以再加上一门做成双连装四寸速射炮塔……”陈念礽旁边的一个年龄相仿的人说道,谭延闿看他的服饰是海军军服,因该是南洋水师的陪同海军军官。   “谭大人,这位是我的同学,也是同一批留美幼童吴应科,现在是南洋水师总兵衔副将……”陈念礽在一边介绍道。   “嗯?有一个留美幼童?还有漏网的!”在听了陈念礽的介绍后,谭延闿的脑袋里第一反应便是“留美幼童”和“人才”两个词汇。现在他真是求贤若渴,尽管手底下已经聚集了一大帮的新式人才,而全国各督抚幕友堂中像他这样聚集了这么多留美幼童的还是头一份,不过就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手中的人才不够用的。   “这应该是边宝泉那个家伙手中的宝贝,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的便加上总兵衔副将了!”谭延闿心中在盘算着,可惜他怎么盘算也没有用,边宝泉虽然不像张之洞这么强悍,但他的墙脚也不是这么好挖的,再说这个吴应科已经是总兵衔副将了,这位子已经够高了,他拿什么来诱惑人家?再说一个留美幼童干军事,不能不说是浪费,但万一人家是个“官迷”,谭延闿也是没有办法的。   “谭大人,听说旅顺的船坞中正在建造巡洋舰,这是真的么?!”吴应科这个问题显得非常没有礼貌,旅顺自造战舰虽然从来没有公开过,但是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不过因为谭延闿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严谨,同时也是防止日本人对旅顺自造战舰的参数进行窃取,所以船坞附近基本上已经被严密把守,外人根本进不去。   “自造巡洋舰等大型战舰是旅顺海军基地的最大秘密,其实这个秘密在外面早有风传,朝廷下拨的重建北洋海军的几百万两银子只有一半多已经向国外订购先进战舰,还有三四百万两银子没有动用,这笔银子才是各国列强所要关心的,之所以说成是秘密,不过是为了对日本保密而言,各国列强造舰技术都很先进,没有多少必要对它们保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那自造巡洋舰是真的?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顺利么?”吴应科的疑问不仅是他自己的好奇心使然,陈念礽也是非常好奇的。   张之洞在陈念礽赶赴旅顺之前曾经提起过这件事情,在南方三个总督还有两广总督对此都很关注,因为他们之所以重视鱼雷舰不过就是因为它便宜,他们不懂海军但是心中都明白真正的海上对决还是大型战舰说话算数,没有大型战舰坐镇永远不能称为海军。自造战舰最吸引他们的便是价格,他们并不指望谭延闿能够造出多好的战舰,但只要能够超过平远舰的水平,价格上再便宜一些,说不得南方会对其采购,当然这并不是陈念礽所能够决定的。   谭延闿指了指远处的几座船坞对吴应科说道:“看到那里没有?那便是正在建造当中的大型战舰,要说完全做到自造战舰也是太过夸大,只是我们尽力在保证性能的前提条件下尽量做到国产……”   吴应科等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到远处的几座巨大的船坞上,而陪同他们的北洋海军将领在看那些船坞的时候,脸上更多的是微笑——在旅顺基地内部关心战舰建造进度的海军将领几乎比比皆是,这些北洋海军将领跑的是最勤快的了,而且他们能够参加到战舰建造过程中来,无形中对战舰的建造也是一种督促。   在巨大的船坞中,一艘巨大的巡洋舰正在紧张的施工当中,巨大的船坞中回荡着叮叮当当的声响。这艘战舰已经可以得出模样了,在陈念礽这样的外行眼中感受的只有惊异,但是在他身后的三名随同而来的福建船政局的海军军官眼中,除了惊异之外更多的是震撼还有不解。   “这艘巡洋舰是魏瀚、陈兆翱等人根据甲午年数次海战中战舰的实际战斗情况,对英德两国承造的原北洋海军各舰图纸研究之后定下的设计方案,其战舰布局和现有战舰有很大不同……”谭延闿看到吴应科等人脸上的惊异表情后介绍道。   “这样的战舰排水量是多少?性能如何?造价几何?”陈念礽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这艘战舰同时开工建造三艘,另外两艘在其他的船坞中,排水量在五千四百吨,采用了两座经过改造的往复式蒸汽机,输出马力在一万五千匹,其中一艘采用的是克虏伯装甲,另外两艘是钢面铁甲。由于装甲质量不同,所以它们的航速也有上下,最快的达到二十五节,慢得则为二十三点五节,平均造价不到七十万两,应该说这是极为便宜的战舰了!”谭延闿微笑地说道。   克虏伯装甲是谭延闿刚刚到手不久的战舰装甲,为了赶工期,这三艘战舰中只有一艘是实用了克虏伯装甲,其中汉阳钢铁厂供给了四分之一的装甲材料,其余为进口,钢面铁甲全部是汉阳钢铁厂供应。而进口克虏伯装甲本身由于专利转让的缘故德国人给出了非常优惠的价格,但漫长的海运路线使得成本大为上升。   当年福建马尾船政局自造龙威舰,也就是后来的平远舰,虽然是自造,但这全舰钢铁材料几乎全部是进口,就这样还花了四十万两,这中间的冤枉钱花的实在是太大发了。谭延闿现在自造的战舰全舰用料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自己从国内采购,只有锅炉因为采用贝尔维尔式高压水管锅炉,国内仿制暂且达不到要求只能进口,其余也就是一艘战舰上的克虏伯装甲是进口的了。   这样高的国产化,再加上三艘巡洋舰同时开工建造,使得造舰成本大大降低。令谭延闿比较遗憾的是,他所提出的流水线生产方式虽没有扩大到全舰生产,但是在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与旅顺造船所得到了部分的实施,使得生产效率和成本大大降低,这也进一步降低了全舰的成本。   就这样东节省一点,西节约一点,并且在谭延闿的严厉监督下并没有发生原材料采购舞弊事件,这让巡洋舰的平均制造成本总算控制在了六十万两以内——对于陈念礽他习惯上海试留上一手,免得南方的几个总督一黑心让自己给他们打白工,但巡洋舰的建造成本比自己原先设想的七十万两要少了不少。这也就意味着北洋水师在战舰采购环节节省下了大量的资金,能够比原计划再多建造一两艘巡洋舰,或者是更多的驱逐舰。   “这种巡洋舰的武备如何?”吴应科问道。   “根据甲午海战的经验,大型战舰之间的对决鱼雷所能够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更多的是凭借着舰炮互射才能够决出高下,同时也是为了保证航速,所以这种巡洋舰并没有安装鱼雷发射管……至于战舰武备问题,也是这种巡洋舰的重要创新,你们也看到这战舰甲板上所安装的三座炮台了,三座主炮台按照依次不知在战舰中轴线上,其中舰首和舰尾为两座双连装八英寸火炮,而中间则安装了一座能够自由旋转三百度的三连装一百五十毫米火炮,这种舰炮布局和配置恐怕放眼全世界都是没有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甲午海战中最大的一场便是大东沟海战,其中北洋海军以舰首舰炮迎敌,马汉的海权学说还没有影响到日本海军界,但伊东佑亨等日本海军将领已经在潜意识中开始使用类似“T”型的作战队形来用主炮轰击中国舰队了。谭延闿虽然也是马汉海权理论中文版的翻译者之一,但他没有系统学习过海战理论,不过看过各种影视中战列舰的他对当今世界主流战舰舰炮的布局非常看不过眼,便打破成规力主以中轴线布置战舰主炮塔。 第一百七十四章 骄傲   谭延闿潜意识中就认为在战舰中轴线上布置双连装或三连装的战舰主炮才是“和谐”的,其余当今战舰主流舰炮布局方式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三连装的战舰主炮,为了保证战舰在战斗中能够保持对多个目标同时打击。   同时也是为了弥补战舰火力不足,才在战舰中央的两个烟囱之间设立了一座一百五十毫米三连装火炮,使用蒸汽齿轮来驱动其转动,并且在战斗中考虑到一旦被敌舰火炮瘫痪其驱动系统之后,炮塔无法自由转动,还特别添置了备用驱动系统,以保证中央炮塔的旋转运作有效。   这个罕见的三连装炮塔与舰首尾中轴线布局的主炮塔才是让福建海军军官格外惊奇的地方,也是因为照顾到了中央炮塔的旋转空间,才使得全舰长度达到了近一百二十米的长度——虽然吨位要比镇远要小,但是长度却别镇远要长出近三十米,整艘战舰体型显得非常修长,这样的设计在当时而言是降低了战舰的耐波性能,但却可以提高航速,考虑到中国自造巡洋舰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近海防御,中国沿海的风浪远没有大西洋这么恶劣,耐波问题到不用考虑这么多。   谭延闿的话并没有夸口,这艘战舰显得非常漂亮,舰炮布局也和其他战舰有着明显的不同,而且也有着想当优异的性能数据。当然这一切都要在海试之后才可以最后定下来,这艘战舰的性能是否达到了它的最初设计性能,不过魏瀚等人对此并不担心,他们在设计这艘战舰的时候已经是采取非常保守的计算了,在速度等其他性能上绝对可以达到设计目标。   吴应科听后点点头,又问道:“谭大人如此重视其国产,想必这舰炮也是国产了?”   “旅顺造船所所有的自造战舰还有以后的炮台大炮等火炮,将会尽可能的采用自造火炮,当然我们也会进口,但是进口大炮的用途是交给上海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进行拆借研究,使其仿造……”谭延闿回答道。   接着谭延闿指了指战舰上的舰炮说道:“你们海军军官只需要管打仗,这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可能不知道,一门英国君权级战列舰上所装备的阿姆斯特朗343毫米舰炮,造价一万英镑左右,折合银子就是七万两,在市场上出售的价格可能会达到十万两银子,另外再将其运到中国来,这个价钱没有十几万两是绝对不行的……这艘战舰上所采用的舰炮都是上海江南制造局生产的,尤其是这三连装一百五十毫米舰炮,有二十四条膛线,二十六倍径,经过我们的实弹检验,它可以击穿320毫米的熟铁装甲,也可以打穿一百六十多毫米的克虏伯装甲……无论是发射速度还是威力上,北洋海军的将领们对我们自己生产的舰炮都还是非常满意的!”   对于舰炮制造技术,谭延闿投给上海江南制造局予以重金,从德国和英国进口了多门不同口径的舰炮,这些舰炮交付给上海江南制造局之后在已有的制造技术上进行研究攻关。以前伍轩仁曾经给谭延闿说过一个耐人寻味的段子——一个英国外交官曾经说过,中国并不能自己生产钟表,但是这里却有最好的修表匠,多么高级复杂的钟表,在这些修表匠手中都不是难题……   谭延闿不指望这个时代的中国技术人员能够有什么惊人之举,他要的只是仿造,将他交给上海江南制造局的外国样炮给他仿造出来,并且性能也要一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海江南制造局本身就对克虏伯系列火炮仿造过,并且认识非常深刻,以前李鸿章是不支持,就算造出来也是在厂房中躺着生锈。   在谭延闿提出要求之后,上海江南制造局很快便拿出了自己的产品,他们所制造的一百五十毫米火炮和进口货在性能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在射速、射程还有威力上都有所超出,并且在自重上也轻了不少,不然战舰上的那座三连装炮塔将会给战舰带来不少麻烦。   现在上海江南制造局在十英寸到四英寸的系列火炮制造上完全可以达到英德火炮厂家的制造水准,只是在十英寸以上火炮制造上还存在不少麻烦,尤其是射速上还与国外有着比较大的差距——现在英国人所制造应用在君权级战列舰上的343毫米舰炮,射速可以达到三分钟两发的水平,而中国自造的十二寸火炮的发射速度也才到两分钟一发的水平,尤其是自重超出比较多,至于君权级战舰上的大炮他们还没法建造。   可能是因为甲午战争期间除了在南大洋进行过一次截击日本桥立舰的大混战之外,并没有将战火延续到闽浙一带,台湾更是没有因为这次战争被日本夺走,所以南方海军对日本的威胁压力并没有北洋海军感受那么大。吴应科等这些出身于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的海军将领,对旅顺造船所所建造的大型战舰的威力心中都是吃惊不小,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象中国可以建造这么先进的战舰。   不过谭延闿却对此不以为然,福建马尾船政局的实力还是非常强的,要知道在九十年代之后福建船政局就已经没落了,而平远舰成了船政局最后的绝响。以平远舰的水平而言,如果经过近十年的发展,福建船政局完全可以建造出性能比现在自造战舰更好的战舰。可惜最近刚刚接任南洋船政大臣的裕禄更热衷于使用机器铸造铜钱,这条道路早就被谭延闿手下的幕僚们证明是错误的,反不如铸造铜元来得更加划算,但谭延闿是不会告诉他其中的秘密的,船政局所下属的机械厂实力用于铸造铜元,那是一个非常恐怖的事情。   在得知裕禄热衷于铸造铜钱之后,谭延闿算是对福建船政局最后一点指望也熄灭了,他加紧脚步开始从船政局技术骨干到工人能手的全方位挖角行动。裕禄要的是银子,这可比刘坤一和边宝泉开价低多了,裕禄在船政局固然是让船政局以跑步姿态奔向深渊,但对谭延闿而言,在某种方面这是一个福音,他可以以更加低廉的代价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其实裕禄也并非是无能之辈,在裕禄一上台之后,便加强了海军人才的培养,除了平民子弟可以报考船政局水师学堂之外,还允许二十岁左右的贡生也可以参加考试。与谭延闿不同,他不相信自己的船政局有能力建造实力强悍的大型战舰,不过在留学生问题上有求于谭延闿,才没有对其恶语嘲讽,但对船政局造船人才流入谭延闿的夹袋却不屑一顾,这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现在日本也在加紧重建其联合舰队,所以北洋舰队的武备也切不可松懈。明年日本将会有两艘英国建造的先进战列舰加入其海军,其实力将会一跃而在北洋海军之上。现在我们三艘巡洋舰同时开工建造也是为了应对明年日本海军实力暴涨的威胁……”   陈念礽问道:“这三艘战舰的建造周期如何?”   “现在已经快要完工了,主要的武备系统正在安装当中,估计再用一两个月就可以正式开始海试,以检测其设计中不合理之处……当然我们一上来就建造如此水平的大型战舰,肯定是有所疏漏的,但我也相信我们的技术人员会造出我们自己的优秀战舰!”谭延闿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们北洋不也是向英国订购了两艘大型战列舰么?打算装备几艘这样的巡洋舰?”陈念礽笑着问道。   “我们向英国订购的大型战列舰因为建造周期和订购时间问题,至少也要比日本的晚半年到一年左右,除此之外还向德国订购了一艘高速装甲巡洋舰,其性能略胜现在我们看到的这艘。其实不是我们想要建多少艘这样的巡洋舰,而是日本的海军扩军脚步有多快而决定的,甲午战争结束后,日本当年为了发动战争举借外债来购买战舰,英国的那两艘大型战列舰还有一艘快速巡洋舰其实都是以北洋海军的定镇二舰为假想敌。如果他们不再扩建海军,那我们在建造四艘这样的战舰之后自然会停下脚步,如果日本继续扩军,那……”谭延闿有些苦笑地说道。   “四艘?那为什么不分两次,每次两艘?这样不会更好些?单独建造一艘,按照谭兄的话来说,那成本岂不是很高?”陈念礽没有纠缠在北洋海军的规模紧跟日本的政策,倒是最剩下的一艘挺感兴趣。   “最后这一艘巡洋舰和我们看到的这种有着很大的不同,它将会采用更加新式的蒸汽机,在装甲上也会使用更轻更有防护力的装甲,所以在性能要求范围之内,它将会有更好的数据表现。因为一年前我们的技术还到不了这个地步,所以在这三艘战舰上并没有应用上,只能够放在后面的战舰上,可以说后面这艘战舰将会称为一艘试验战舰,它将会集合我们中国目前最为先进的技术……”谭延闿耐心地解释道。   对于南方而言,巡洋舰这样的大型战舰他们采购的可能性并不高,从刘坤一在甲午战争之前向德国采购的四艘鱼雷艇看来,南方海军的主要建设目标已经专项鱼雷艇这样的小型战舰。可惜当今海军舰船技术日新月异,刘坤一所订购的鱼雷艇在数据上明显的过时了,那四艘鱼雷艇如果碰上谭延闿眼前的巡洋舰可以说一点机会都没有,就连现在北洋所装备的鱼雷猎舰也足以消灭它们。   “如果刘坤一更有钱些……”谭延闿脑海中划过这样一丝念头,和刘坤一、张之洞、边宝泉联合发行银元之事肯定会让他们的荷包更鼓些,再往后他们看到铜元之后未必不会动心,所得将会更多。这兜里面有银子也许改变既定措施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直隶总督府委托工商银行发行银元、铜元和银元券所获得的利润极大,按照直隶三省的市场,尤其是北方商业中心天津的市场银钱流通量而言,刚刚开始发行还不到两个月,直隶总督这边的利润已经超过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当然现在刚刚开始发行,市场需求量比较高,以后未必会按照这个速度赚下去,但可以预见在今后的半年之内这个速度还是降不下来的,等一年以后没有什么问题进入稳定期之后,每月所得利润亦会有二三十万两。   直隶这边发行的这套货币是在谭延闿非常有节制之下来发行的,张之洞如果红了眼完全可以采用掠夺性的发行手段,加上机器铸造铜元之便利和廉价,赚个盆满钵满亦不是难事。难保南方这几个总督看了后不会效仿,他们手中宽裕之后要说购买三四艘这样的巡洋舰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陈兄,怎么岘帅和香帅他们对巡洋舰这样的大型战舰也感兴趣?岘帅在电报中不是说重点看的是鱼雷艇和炮艇么?”谭延闿悄声问道。   陈念礽也低头说道:“岘帅那里怎么样我并不清楚,但香帅在我临来之前特意嘱咐过要看看这边建造的大型战舰情况如何,我想如果要是可以的话也许会订购一两艘作为南洋水师的主力战舰……听说马上香帅和岘帅就要联合上书,奏请朝廷将南洋兵造各舰中的老式舰船裁撤,以省下维护费用,每年差不多有个二三十万两,然后用这些银子来添置新舰……现在打算购买的炮舰和鱼雷舰的费用不在这其中,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在旅顺造船所这里购买大型战舰更加划算一些……”   谭延闿听后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说道:“陈兄也知道北洋这边受到日本联合舰队的压力很大,你看到的那种鱼雷猎舰倒是建造周期短,难度也并不高,但这大型战舰建造周期动辄一年半载……如果可以话,陈兄倒是可以向两位大人建言,北洋海军在装备这三艘自造战舰之后,原来的海筹、海琛、致远、靖远四舰倒是可以考虑出售给南洋……这四艘战舰都经过旅顺造船所的改造,在动力和火力上都比以前大大提高,南洋水师完全可以使用,并且这样一来在时间上是很占优势的……”   陈念礽听后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四艘战舰都比较老旧,恐怕香帅他们看不上眼……”   谭延闿听后说道:“这不过是一个建议而已,武器么,谁不想使用最新式的?不过关键要在于一个适度,最好的并不意味着合适,而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南洋水师防卫力量不如北洋海军这边沉重,况且每年北洋水师都会组成舰队前往上海、福建、广州等地过冬,在防卫力量上来说更是南洋的有力补充,所以在我看来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没有必要需要强力战舰,以很少的资金筹建主力战舰达到快速成军的目的,这何乐而不为呢?!”   谭延闿在说话的时候,将“水师”和“海军”两个词咬的特别重,其实这也是他前两年才知道两个词之间的差别——“水师”是海军筹建阶段的名称,一旦成军之后就要使用“海军”,北洋水师成军之后就成了北洋海军,而近代史上叫唤了百年的甲午战争中的“北洋水师”的称呼居然是错的,应该称为“北洋海军”!   这个差别倒是让谭延闿大吃一惊,不过好在“北洋水师”的名气也够大,不要说外人就连李鸿章自己对这两个词之间的区别也是混为一谈的,奏章上照样用“北洋水师”。南洋水师可是货真价实的水师,本来北洋海军成军之后就该轮到南洋水师成军的,结果海军经费大减,南洋水师都快二十年了也没有用上“海军”二字,至于更靠后的广东水师就更不用说了。   旅顺造船所的造舰水平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满意,在他看来海军拨款还是比较充裕的,至少这第一、二笔拨款让他感到比较畅快,所有经费在运用上已经达到了目的。至于他对陈念礽所说的“四号舰”的问题,那是旅顺造船所的第二代巡洋舰,装甲、火炮和动力系统将会全面升级,而且吨位也会上升,战斗能力可不是这三艘所能够相比的,只不过是因为考虑到海军的日常保养修造费用,才会先在下一年度建造一艘试验舰,积累下这两个年度的海军军费在银行中生息,到时候在第二代巡洋舰上可以手头宽裕点。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敲诈   手里面有了更好的战舰,自然是看不上以前的战舰了,甚至连镇远舰若不是因为它拥有十二寸的火炮优势,谭延闿也会将其推销给南洋水师。整合中国的资源来对抗日本的扩张一向是谭延闿的主张,但是自从太平天国之后,中央和地方督抚的对抗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中国的资源太过分散无法形成合力来对抗日本,这也是让人非常扼腕叹息的事情。   最令谭延闿可悲的是,自己也是对抗中央朝廷的一员——如果他不把自己的家底护的严实一点,照样会被各种来路的人掺进北洋系统,在他的支持下,唐博文在整合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的时候,狠狠地将所有“无关人等”全部清除出去,这才保证了两大机器局的有效运作。   谭延闿并不反对从外国进口战舰,作为北洋海军未来的主力战舰也都是从英国和德国进口的,但是自己能够建造还向外国进口,那就实在太不明智了——外国战舰先不说其建造成本,从火炮、装甲到动力系统太容易受到别人的遏制,再加上运费等等其他费用,整个购买费用一般要比当初的预算高出四成。   这其中也是因为英德等战舰出口大国在其中暗中操作的结果,现在战舰建造技术日新月异,而原材料也是起伏波动,况且还要受到重要组件生产国和战舰建造国之间的外交影响。镇远舰在建造过程中就受到原料涨价和英国妒忌德国获得战舰订单而拒绝向德国出口钢面铁甲,这中间定镇两舰在建造中的费用远超出了当初的预算。   最为稳妥的方式便是中国自己建造战舰,当然高端战舰还是要向造舰强国进口的。将北洋水师中比较老旧的战舰转让给南洋水师,在战争期间还可以编入北洋序列,而在平时也足够满足南洋水师维持南方海面安全的需要——在南方主要面对的是英德法等国的远东海军,南洋水师是无力也不会向他们挑衅的。北洋水师所要面对的是日本还有对旅顺和胶州湾有意的俄国和德国,这中间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以这四艘老旧战舰编入南洋水师,南洋水师可以成军,这对刘坤一和边宝泉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再加上从旅顺造船所采购一些鱼雷猎舰和鱼雷艇,完全可以编成一队比较有战斗力的海军舰队。谭延闿相信刘坤一和边宝泉等人会慎重考虑这种可能,如果事情能够办成,那旅顺造船所将会获得一定的额外造舰资金,第二代巡洋舰在开工之时便可以一气建造两艘,这对两家来说都是很有好处的。   陈念礽没有直面给谭延闿做出回复,但私下中却保证向张之洞和刘坤一提出这个建议。对于大型战舰他是没有能力直接下单的,但是他依旧使用了张之洞和刘坤一给他的最大权限,向旅顺造船所购进两艘鱼雷猎舰和两艘炮艇。鱼雷猎舰每艘造价二十二万两,其改进型号的炮艇每艘作价二十五万两,这笔订单总共是一百万两,这也让谭延闿非常惊叹张之洞和刘坤一还是土财主!   这是第一批订单,如果所采购的舰船在使用后非常满意的话,还有第二批订单。陈念礽到底还是书呆子一个,在碰到谭延闿这样的“奸商”,还是把老底给漏出来了——这四艘小型战舰不过是一个开始,而且还都是张之洞的湖广两省自己掏银子,没有南洋什么事情。   因为张之洞的恩师胡林翼之死是非常蹊跷的——他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气死的。当年胡林翼在视察长江水师的时候,一队英国炮舰急掠而过,将大木船冲击的七零八落,看到当时的情景,胡林翼当场就吐血了,没过几天便黯然去世。   那个时候张之洞还是个无名小卒,这件事也是湘军元老阎敬铭亲口对张之洞叙说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湖广两省不临海,组建长江水师也是张之洞的一个隐藏在心底的愿望。现在张之洞甩掉了汉阳钢铁厂和湖北织布官局等一大批吞银子的包袱,还因此获得了大量的资金,由此也便生出了组建长江水师的念头。   两江总督刘坤一不仅是张之洞的好友,同时他也是硕果仅存的湘军元老之一,胡林翼是怎么死的,他和前任户部尚书阎敬铭心中都非常清楚。组建长江水师没有刘坤一的点头是绝对办不成的,而刘坤一的经历也让他支持张之洞的举动,到时候两江也会拿出一笔银子来助张之洞完成组建长江水师的计划,而且这支长江水师也会加强中国对长江流域的控制,于刘坤一也有莫大的好处。   谭延闿知道这笔订单的背后还会有更大的订单,长江水师虽然是作为内河水师,但从张之洞以往的作为看来,后续订单必然是这笔订单的三到四倍才可以,也就是说长江水师最终的规模可能会达到十几艘小型战舰的样子。至于主张以鱼雷艇为南洋海防基干的刘坤一在近期也会向旅顺造船所下单,这笔订单肯定要比张之洞的长江水师规模要大得多。   现在出售给张之洞等人的小型战舰利润每艘差不多在两三万两银子,像炮舰可能会多一些,也就四万两的样子。这样的利润率在战舰制造行业可谓是“地板价”,但在谭延闿看来这已经足够了,蚊子虽小也是肉,更何况价低架不住订货多呀。再说旅顺造船所在订单上的盈利是笔额外的收入,这笔收入将会用于奖励技术人员和造船工匠,并且还可以补贴一下新式战舰的研究……   “呵呵,张香涛这次总算是想明白了!”谭钟麟笑呵呵的对谭延闿说道。   陈念礽一行人在旅顺参观完下订单之后便乘船直接前往上海,走长江回武昌去向刘坤一和张之洞复命去了,而谭延闿也则趁着军队在山东和河南剿匪的这个空挡,回到天津来向老头子叙说这段时间他的作为。现在的谭延闿已经完全有实力撇开老头子自己单独上路了,但是谭钟麟不仅是他的父亲,同时也是他在政治上的引路人,没有谭钟麟,谭延闿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可以走到这一步。   每当夜深人静谭延闿在书房中独处思索的时候,也曾想过若不是自己的身份,换作一个平常人那以后会怎么办?答案也差不多,能够撬动历史他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情,但能够撬动多少改变历史的走向那就很值得玩味了,至少他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从一个少年走到今天称为封疆大吏之一,这段路途中说是简单,但如果没有谭钟麟动用其人脉和家族力量,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松的。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几艘小型战舰罢了,以这样的战舰组成长江水师也是无法和盘踞在长江的英国人相抗衡的……”谭延闿有些不解地问道。   “胡文忠公和张香涛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清楚吧?当年曾文正公曾经在一份奏章中说过‘胡林翼之才胜臣十倍’之语,世人多认为这是曾文正公的谦逊。其实这也不是谦逊,在很多方面曾文正公确实是赶不上胡文忠公的,而且凭湖北一地建国中之国亦是自胡文忠公而始,只不过曾文正将其发扬光大而已。文正谦逊,为人拘谨小心,这样的人是可以平稳的走下去,但能够走多远就很难说了,最终曾文正还是栽在了天津教案上,抑郁而终;但胡文忠最大的优点便是器局开阔,敢为天下先,没有他开出的局面,曾氏兄弟两人那点气量是不足以成就大事的……”   谭钟麟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茶一边品评过去和他同时代的官吏,尽管那个时候谭钟麟还是一个小地方官,拍马也都赶不上胡林翼和曾国藩这些人,但特殊的经历使得他在很多方面都和这些人有过交集,只是没有深交而已。谭钟麟最终经过几十年的宦海沉浮走到今天,最大的原因便是在于他能够清楚的看别人,也能够看清自己,从来不去做那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这点最是合谭延闿的胃口,谭延闿本人也不喜欢冒险,尤其是在政坛上铤而走险,到头来无非是无上荣光或是头断人死之局。   “不要说这么几条小船组建长江水师无法对抗英国人,就是你在旅顺这么折腾,苦心经营北洋海军能够对付得了英国人么?关键不是武力大小的缘故,这是脑袋转弯的表现——张之洞办了陆军办水师,这明显是要走其师胡文忠公的老路呀!以湖北、湖南为根基,办这国中之国!”谭钟麟肃然说道。   用不着谭钟麟多讲,这“国中之国”之意他自然明白,以往张之洞在湖北大干实业,其实也是建立“国中之国”的一种表现,再加上张之洞的为人一向都很强势,两湖的官员没有不怕他的,唯一不怎么搭理他的也就是他的族叔谭继洵,也是谭嗣同的老爹。这还是因为谭继洵的年龄太大,资历老,再加上谭继洵没有跟张之洞争权只想过个太平巡抚的缘故。   现在张之洞开始向军事上发展了,他与两江总督刘坤一连手训练新式陆军和组建长江水师,在内陆沿江的两湖地区,可谓是水陆皆备,军事上俨然独自成为一家。加上总督对辖下地区的吏权、财权等大权,这和一个国家有什么区别?   “可惜朝廷不会让咱们会湖南,不然让张之洞来坐这个直隶总督的位子,咱们来掌控两湖,肯定能够比他做的更好!”谭延闿苦笑地说道。   “如果什么事情都这么好办,那好要你来干什么?!”谭钟麟微微的训斥道:“这直隶总督的位子是不很稳当,但还没有到完全崩塌的那一步,你在山东好歹也是一方封疆大吏,难道不会自己想想办法?!”   谭延闿听后立刻躬身说道:“孩儿不过是发句牢骚而已,父亲不要以为当真……”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算了,你心中的算盘为父还看不清楚么?这直隶也差不多快要被你搞成国中之国了,不过可惜的是直隶并非他省,乃是京畿重地,这直隶总督的位子虽是疆臣之首,但如果没有曾文正和李鸿章那样的权势,换作谁来坐这直隶总督的位子都是不稳当的,就是张之洞来了也白搭!不过好在闿儿你争气,以前为父以为在这个位子上做个一年就要去当阁老了,没有想到这一坐就是快两年了……”   “直隶辖下三省中,直隶自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山东的李秉衡和他做了一个交换,孩儿也得了山东巡抚的位子,不过想要安定下来也需要整顿一段时间,至于河南则半点也无,好在新军在河南剿匪,也许可以从土匪那里获得一些东西,但这个可能也不会很高……”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这些事情你自己去安排就好了,不过你拿人把柄这种事情做起来终究还是不太方便,而且也不会每次都让你得手,估计山东那边的官员已经听了你的恶名,账本什么的都弄得差不多了!”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李秉衡前脚刚迈出山东巡抚衙门,后脚签押房便失火了,大小账目给烧了个一干二净,到也符合他的本色,同时也算保全了其他官员……不过这一手确实会让孩儿有些难办,但并不是没有任何机会……”   谭钟麟眯起双眼笑着问道:“你又想到什么方法了?”   “这个法子不是孩儿想的,是沈文渊献了一策,让孩儿接见了山东大票号的账房老板,对他们说孩儿手中掌握的海军款项还有芦汉铁路修建款项,希望能够存在山东票号中,问问他们给的利息是多少。山东票号的老板们给出的最高利息是八厘,结果孩儿不信,说你们给其他官员的利息远不止如此,结果这些老板们为了招揽生意便将山东官员存在票号中的账本拿来给我看……”   谭延闿还没有说完,谭钟麟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闿儿,这手釜底抽薪可真是够狠,这些官吏碰上你可算倒霉了……”   谭延闿冷冷地笑着说道:“这些挖地皮的贪官,我也不参他们,直接告诉他们票号实在太过可恶,居然假冒他们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吓得这些土鸡瓦狗当即就跪下来求饶……这次我也不客气,让他们签字画押之后,我还将票号中他们的存银全部取了出来,让他们连根毛都留不下来……父亲,你猜猜有多少?!”   谭钟麟冷笑说道:“山东算不上是富裕之地,但绝对不是穷山恶水,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啊!你折腾的这些官吏品级从高到底,油水可比这知县强多了,怎么也有个一二百万两吧?!”   “三百二十万两!这些天杀的贪官,连山东的土地公都害怕他们了,这哪里是揭地皮,纯粹是连土地公都挖出来了!”谭延闿愤恨地说道。   “这笔银子你打算怎么用?!”   “其中的一百五十万两孩儿打算用于支付官派留学生计划,五十万两用于给山东巡抚衙门贴补之用,二十万两调剂给直隶,用于采购挖泥船清淤河道;剩余一百万两……孩儿打算孝敬给西边那位,当然荣禄过手也要二十万两,剩余八十万两给西边那位弄个戏园子,也好保证北洋海陆两军军费及时到账,免得翁老头在户部从中作梗……”   说到这里,谭延闿也觉得嘴角发苦,没有办法,谁让慈禧太后才是这个时代中国的主人?谭延闿要完成自己的梦想也不得不在这个天空下和慈禧太后打交道。   “经权通变!闿儿,到现在你总算是得了这做官之真义了!”谭钟麟捋捋花白的胡须淡淡地说道,似乎他对谭延闿的这种安排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谭延闿只能自嘲地说道:“这三百二十万两银子也是从山东贪官手中夺下来的民脂民膏,虽然只有三分之二用于民生,但总比一点都没有要强得多。这该打点的还需要打点,免得到时候求菩萨拜神的时候,那位蹦出来找孩儿的麻烦……”   注释:历史上袁世凯曾经采用这种办法为慈禧太后修整颐和园筹集了一百五十多万两,文中主角对两个省的官员进行敲诈,三百万两也差不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变法九要   “那就扣下二十万,一次喂饱了,这胃口会被撑大,等下次再喂的时候,难免就喂不饱了!”谭钟麟思索半晌后悠然说道。   谭延闿听后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说道:“孩儿听从父亲之命,这二十万两该作何用途?”   “荣禄的胃口现在还没有这么大,十万两足矣!省下的十万两就用来增强胶州湾的防务吧,这德国人被你这么一搅和,虽然短时间内拿胶州湾无可奈何,但时间长了难免不会霸王硬上弓,手里面有枪有炮心里总会踏实点……”   “十万两银子可以购买三门十二寸上海江南制造局所产的大炮,无论这三门大炮放在哪里,对于窥伺之心的敌人舰队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这样大口径的巨炮架设在高处平台上,远东任何一艘战舰都经受不起……”谭延闿笑着说道。   “只要边防不出问题,这直隶总督的位子还是稳如泰山的……”谭钟麟笑着拍拍太师椅说道。   “孩儿打算在河南那边也故伎重施,听说那边的官员贪得更加厉害,也许一两次也就弄出一个北洋海军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官场上的事情都是如此,不过切莫赶尽杀绝,适当就好……其实你身为一省巡抚所估计到的也只有总督一人而已,其余的官员包括藩司、臬司这两大宪还是非常惧怕你的,尤其是在你给他们用过杀威棒之后,他们就更怕你了……”谭钟麟言传身教地说道。   “孩儿省得了……”   “那个陈飞在天津当知府还是非常不错的,府衙事物处理的都很得当,为父想要给他升升官,也好到以后你身边多少有个可以使唤的帮手。正好直隶按察使自周馥走后就一直空缺下来,如果可以的话让陈飞来顶替这个空缺,等上一两年政绩卓著,而为父又在这个直隶总督的位子上继续坐着,那就升任他为河南巡抚……总督府幕友堂中也可以选出几人,直隶的实缺比较多,咱们多花上几个银子帮他们买下道员的职衔,然后以此填补上实缺,这样过不了几年这直隶官场上就算为父退下去了,你也不会缺少帮手……”谭钟麟闭上眼睛靠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道。   谭氏父子花了快两年的时间,才将直隶一省完整的控制在手中,至于山东和河南两省最近才下手,不过相对于直隶人事变动比较敏感,谭延闿相信用不了一年的时间他就可以将山东和河南两省的官员折腾的服服帖帖。他不敢说底下的官员都敬重他,但谭延闿也不需要他们敬重,只要能够办好事就行,说到底底下非“谭系”出身的官员对他更多的是畏惧大于敬重。这天底下的官都差不多,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你要不厉害,不让部下感到畏惧,那只有一种情况,便是底下的官员对你不放在眼中。   甲午年慈禧太后寿辰爆发中日战争,使得慈禧太后的生日差点没有在战火中渡过,但是却签订了赔偿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并且失去朝鲜宗主国地位的屈辱条约,这件事一直让慈禧太后耿耿于怀。最让慈禧太后不满的是因为翁同龢等“帝党”的坚决抵抗,使得她不得不在畏惧之时做出抵抗的姿态,停办一切园工,贺寿礼节减免等等措施。   这些都被慈禧太后所记恨,翁同龢不过是因为名望太高且没有犯下什么大错,最终李鸿章倒台他却无事。谭延闿先行贿赂荣禄十万两银子,通过荣禄的渠道再向慈禧太后“孝敬”五十万两白银用于修缮颐和园景致,还花了十万两白银专门从国外订购了包括自行车、自鸣钟等新奇物件在内的寿礼。   慈禧太后年纪大了,自然是骑不了自行车的,谭延闿也趁机进宫,在慈禧太后面前示范如何骑自行车。骑在自行车上的谭延闿自然是心中感慨良多,一方面也是因为自行车因为结构简单,一百多年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想到自己前生小时候骑自行车上学,自然是有些感慨;另外便是心中有点窝囊,这样委屈自己来讨好慈禧太后和荣禄。   不管谭延闿愿意不愿意,他这么做最是有利于自己今后的发展,就是再委屈他也必须去做,以这样微弱的代价来换取慈禧太后对他的好感,这已经是非常值得了。在谭延闿的示范下,宫中的太监也很快学会了骑自行车,为了能够让慈禧太后更加高兴,他还专门事前从天桥找了数个以杂耍卖艺为生的灵巧孩子,让他们学习骑自行车,然后将杂技的元素和自行车结合起来,排练好了再到宫中为慈禧太后表演。   为了博得慈禧太后的一笑,谭延闿可谓是费尽心机,而自行车杂技表演也确实让慈禧太后开怀大笑,还从皇宫招来了光绪皇帝一起观看表演。光绪皇帝心中怎么想谭延闿不知道,但是陪同光绪皇帝一同前来的翁同龢的心思,他却是非常清楚的,他只要瞥了一眼翁同龢,两人的目光也是不期而遇,在翁同龢的神色中,谭延闿看到了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时光荏苒,昔日就如同爷孙亲密相处的两人在不到十年当中居然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这个境遇变化让谭延闿不得不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翁同龢看着这个自己越来越对付不来的青年人也感到心中无力——走了一个李鸿章,又上来一个荣禄,后面还有一个如此年轻的后生,就连翁同龢自己都感到这一生官运似乎好运走到了尽头,而他自己确实是老了。   虽然在颐和园这场意外的会面,谭延闿和翁同龢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但是两人在自行车杂技表演之时相互对望的那几眼,什么事情都已经不再是秘密,剩下来的唯有最实质的权力争夺和官场倾轧。对于投身慈禧太后的谭延闿和绑着光绪皇帝的翁同龢两人而言,翁同龢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和这个年轻的后生相对抗,而谭延闿却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错的就是翁同龢不应该挡他的道。   光绪二十三年腊月初二,谭延闿以山东巡抚的名义,联合直隶总督谭钟麟、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和闽浙总督边宝泉联合上书朝廷,提出了《变法九要》,其中包括了:严肃政令,整顿朝纲;设立学堂,推行西学;派遣留学,交通中外;发展洋务,充实国库;裁旧练新,增强军务;限制科举,考研西学……等九条变法图强主张。   这九条涉及到了政治、军事、教育、外交等等方面,如果不是因为康有为等人的《万国公报》被朝廷所查禁,而张之洞也险些因为《时务报》而被牵连,否则按照谭延闿的意思还需要加上一个“广开报馆,以开民智”一条。显然这个舆论一开对变法肯定有莫大的好处,可是同样也蕴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看看张之洞草草的让《时务报》断粮关门便可见一斑了。   这份奏章为谭延闿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同时也标志着一颗政治新星在大清帝国政坛上正式登台——这份奏章除了四个总督之外,就他一个巡抚,而且论年龄他也是目前大清帝国中最年轻的封疆大吏。这个变法主张奏折却是明显的以他为主导联合各省总督上书朝廷,虽然目前官职是小了些,但以他的年龄和经历,只要不犯谋逆之罪,登上总督之位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外面已经开始讨论谭延闿究竟能不能在三十岁之前登上总督之位,以打破大清立国二百余年最年轻总督的纪录了。   这份奏章先是作为一道密折呈送的,而呈送的方式也是非常特别——没有呈送给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光绪皇帝,而是先呈送给慈禧太后来审阅。后世关于戊戌变法最著名的一个段子便是,“慈禧太后非常郁闷的便是康有为等人的变法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个段子谭延闿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知道康有为等人现在就在京师,正在谋求进行变法的渠道——接触光绪皇帝,继续上他的万言书。康有为等人的行动会引来怎样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了。谭延闿既不想让康有为的变法主张专美于前,也不愿意自己来替康有为顶这个杀头的历史任务,所以他直接将变法的希望寄托在慈禧太后身上,由慈禧太后来掌握变法以此来缓解国内日趋紧张的社会矛盾,同时也为自己能够干更多的事情开辟道路。   随附这道密折同时摆在慈禧太后面前的还有谭延闿的一本小著作《论熙宁变法》,这本小册子的内容也是经过张之洞等人的审阅之后一致推崇的,写得便是北宋宋神宗时期王安石变法的优劣得失。当然谭延闿是不敢用宋神宗时期的高太后来映射慈禧太后的,只是专门向王安石身上“泼脏水”,认为王安石变法最致命的一点便是一个“急”字。   刘坤一是湘军行武出身经过几十年最终坐上了两江总督的位子,虽然粗通文墨,但在“玩文”这方面差了张之洞不止八条街。张之洞对谭延闿的《论熙宁变法》一文极为欣赏,在通过和康有为、梁启超的几次合作中,他感到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是人才,可惜就坏在这个“急”字上面,这《时务报》刚开出第一期,就敢用“孔子纪年”而不是“光绪纪年”,这是明摆着要杀头的。   谭延闿在密折中主张先从影响最小的方面慢慢做起,由恭王奕訢和李鸿章等人起始进行了几十年的洋务运动虽然成果有限,但好在让不少的中国人已经开始睁开眼睛看世界,能够客观的评价自己这个“天朝上国”。加上甲午战争的刺激,在这个时候开始变法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变法完全可以慢慢的开展,以最小的代价来换的中国的富强。   也许是谭延闿的“汽车、自行车攻势”的作用,或许是因为这道密折最先呈送给她,以表示她才是帝国中最德高望重的掌权者,总之这份奏折哄得老太太非常高兴,即刻颁下懿旨:“各抒己见,条议上文,变通兴政,力任其难……”   慈禧太后接受变法主张,这对于谭延闿而言一点也不奇怪,历史上无论是庚子之变之前或是之后,慈禧太后都有那么一点点变法主张,尤其是在庚子事变之后被洋人给打怕了之后更是如此。况且这份奏章中明显的是以慈禧太后为主,来进行变法革新,这对于一直渴望从“帘子后面走到前台”来的慈禧太后而言也是一个名正言顺插手帝国政治的机会。   谭延闿和张之洞等人的联名上书并没有像历史上戊戌变法那么轰轰烈烈,几个年老成精的总督外加一个小心谨慎的年轻巡抚都认为这火一旦烧的太旺,不仅熄灭的也快,也会引火烧身连同自己也给烧成灰烬的道理。在上书之后,几个总督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过动作上肯定是比以往要大了些,这几个联名上书的变法头头们不约而同的将变法的开端放到了教育上。   就在慈禧太后颁下懿旨的第二天,谭延闿便在山东省济南府成立了“山东大学堂”,这个学堂的得到了美国公理会的大力支持,并且还有美国伊利诺伊大学校长詹姆斯的大力推进——自从谭延闿和美国驻华公使托尼商谈了中美两国在教育领域加强合作之后,托尼公使一直在向他在美国的友人推销这个计划,并且多次写报告呈递美国总统。   虽然美国人对这项计划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行动,但在美国教育界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其中美国伊利诺伊大学校长詹姆斯便是其中最为积极的一个。詹姆斯直接表示希望中国留学生能够选择伊利诺伊大学作为美国的留学学校,并且还开出了非常优惠的条件,包括削减学费、帮助中国留学生解决食宿问题,还有便是在奖学金上予以倾斜。   这些物质上的优惠在谭延闿的眼中远比不上詹姆斯在美国教育界的宣传,在他的鼓动下,美国的各大大学的校长们都为此而动心。当然在山东大学堂的筹建中,主要还是以明恩溥牧师为代表的美国公理会驻华分会,他们向山东大学堂提供了众多的懂中文,在中国生活了数年时间的美国教会人员来充任大学堂的英文、地理、数学、物理等科目的老师。   美国公理会如此关注山东大学堂也是因为德国传教士的势力在山东经过谭延闿的一番折腾后,实力几乎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山东教会组织基本上被破坏殆尽,这给美国人留下了广阔的空间。再加上谭延闿向托尼公使保证美国人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能够保证他们在山东的人身安全,并且还可以扩大美国教会在山东的影响。   如果说谭延闿对基督教保有好感,倒不如说这是纯粹的利用,其实这是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个机会——谭延闿可以获得急需的教师人才,从而打开向美国大量输送留学生的门路,而美国人也可以借此向中国学生灌输美国元素,当他们成长为一个有用之才的时候,哪怕其中的一成像他们的前辈留美幼童那样成为中国的顶级的新式人才,这对于美国来说都是极为可观的“收益”。   相比之下谭延闿做的是“短线生意”,而美国人做的是“长线投资”,这中间没有什么吃亏不吃亏,都是你情我愿双方都能够得到好处的事情。况且根据前生的记忆,谭延闿对于美国的强盛是有着深刻的印象的,在这个时空唯一可以对美国造成伤害改变其命运的只有自己,但他却不这么好高骛远去挑战如此高的历史壁垒。   山东大学堂是谭延闿根据后世中国教育体制复制来的,它不仅是一所大学,而是从小学、中学到大学的联合体,招收六岁儿童开始入学,如果完整的顺利通过山东大学堂的教育,一共需要十二年的时间,除了一门“国学”课替代了后世的“语文”,这所学校所有的科目设置都是依据后世的学校体制课程而来。不同的是这所学校在开始入学之后便要接受英语教育,但却不会以此成绩作为决定学生升学依据——它是一门“副课”课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舰   山东大学堂成立没几天,天津大学堂也宣告成立,还有三所师范学堂也在天津和山东济南成立——这三所师范学堂是谭延闿以个人财力来创办的。他并不主张现在就废除科举考试,即刻废除延绵一千多年的科举考试太过惊世骇俗,而且新式教育体制才刚刚发展,根本无法做到接手旧的教育体制的历史任务,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当然要使全国的教育状况得到改观,那就必须废除科举制,以使得新式人才得以上位——从隋朝开始的科举制度,最大的好处便是使得寒门弟子也可以通过这样一个相对比较公平的人才选拔方式成为帝国的官员。曾国藩的留美幼童计划持续到了李鸿章时代最终夭折,其根本原因并不在于这些留美幼童已经被“美化”了,而是在于这些留美幼童在现在的体制下该如何安排?   科举制度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当官,如果新式人才也一样可以当官,那科举制度对读书人来说就没有多少吸引力了——这才是两种教育制度的根本分歧之所在,就像商人经商一样,无利不起早。为了配合新式教育体制的推行,在谭延闿的主持下,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率先成立了“学校司”这样一个专门来推进新式教育的机构。   谭延闿这种做法在全国引起了一片轰动,并不是他敢成为冲击科举制度的先锋,因为他并没有公开主张废除科举,现在废除科举的先锋是康有为和张之洞等人。之所以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的三元及第的身份,作为科举制度培养出来的精英,谭延闿虽然没有公然反对科举制度,但兴办新式学校无疑是以实际行动来挖科举制的墙脚,时间一长了就等人在这堵墙上轻轻的推一把,然后他便可以以一套成熟的体系直接替代科举制。   除了科举制之外,谭延闿还主张废除裹小脚,这可比他兴办新式学校更容易引起争议,不过这些争议无关痛痒,反正裹小脚从根源上还是起源于宋朝士大夫那种病态的审美观念,清朝统治者还有留发不留头的先例,这种起源于宋朝的做法如果真的挑明了,这笔糊涂账还真的没法算。不出谭延闿的预料之外,慈禧太后对谭延闿废除裹小脚这一政策表示了支持,还颁下懿旨主张全国女性开始放脚。   尽管放脚事件在政治上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在维系了一千多年的传统面前,这种情感冲击指数是非常高的。以前像老丈人这样纵容方榕卿不裹脚的朝廷大员多得是,但是生怕别人说闲话便偷偷摸摸的干,现在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了——与兴办新式学校不同,这放脚可是在一提倡之初便在全国滚滚推广开来,而在谭延闿的支持下,全国中外报纸对这件事进行了大肆报道,一方面宣传放脚,另外一方面也是在转移视线。   在光绪二十三年年末,对于脆弱的中国海军来说还有一件意义重大的事件——旅顺造船所的三艘自行设计、自行生产建造的新型巡洋舰正式编入北洋海军服役。经过严格的海试之后,这三艘巡洋舰的性能均达到了设计目标,而在海试之后,三艘巡洋舰在镇远、海圻、海天三舰组成编队,航行到胶州湾进行了一次公开海上军事演习。   这三艘新式巡洋舰全新的设计和出色的性能让所有受到邀请观看军事演习的记者、各国驻华公使与武官们刮目相看,同行的还有五艘鱼雷猎舰。这些新加入北洋海军序列的战舰都是中国自己建造的,并且国产化比例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九成以上,建造费用远比国外要低得多。   此时日本在英国订购的两艘君权级战列舰其中的一艘才刚刚完成建造任务,还在进行海上测试,但是中国这一次便有三艘新式巡洋舰加入北洋海军,对于日本来说震动是非常大的。中国三艘新型巡洋舰加入北洋海军的消息还上了英国《泰晤士报》的头版头条,还附上了照片,西方海军专家们对于这三艘巡洋舰的性能做出了非常高的评价,认为这三艘巡洋舰在实现了高航速的同时,也达到了令人惊异的防护能力,如果能够将前后主炮塔四座主炮的口径提高到十英寸,那这三艘巡洋舰的威力将会有相当大程度上的提升。   其实这三艘巡洋舰令这个时代的海军专家们不解的地方还有很多——巡洋舰上只有八英寸和六英寸两级火炮,而没有其他小口径火炮;使用的是飞剪型舰首造型,而非是常见的垂直角舰首;加装了少见的水线带装甲,而且装甲带也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装甲的厚薄也不平均,似乎要紧地带的装甲非常厚;最重要的是这种巡洋舰上居然没有安装鱼雷发射器……巡洋舰上种种怪异配置让各国海军专家们也非常费解,不过谁也不能否认这种新型巡洋舰的性能是极为出色的,在同级别排水量的巡洋舰中,战斗力极为强悍。   这种新式巡洋舰在各国列强海军专家眼中的评价无疑是非常高的,而且战舰的设计有很多独到之处,尽管有很多怪异之初,但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可以说这种设计相当的前卫。外国海军专家给予的高度评价使得日本海军大为紧张,因为西方海军专家在这三艘巡洋舰的储煤量上看出中国海军的作战思想没有什么变化——区区六百吨的储煤量相对于五千余吨的排水量显然是太少了,应该有一千吨的储煤量才算是标准,也就是说中国海军根本没有想着面对太平洋,而是专门应对日本海军的挑战。   因为谭延闿对巡洋舰的设计要求开出的价码实在是太高,而且考虑到自造巡洋舰为的便是对付日本,还没有狂妄到从天津起航直接打击东南亚的地步。依托中国沿海各港口,六百吨储煤量虽然显得战舰续航能力非常弱,但是却可以满足中国海防的需要,而且省下来的吨位可以加装更厚的装甲,提高防御能力和航速。   日本自从甲午战争结束后也并没有闲着睡大觉,但是甲午一战带给日本太多的变化,连同战略决策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因为朝鲜北部几乎是被各国列强所瓜分,而获得的南部地区也需要陆军坐镇,可惜在甲午战争中日本陆军虽然出彩,但依旧还是被中国军队打残了一个师团。   这就要求日本不仅要恢复原有的陆军建制,还要扩大陆军兵力向朝鲜驻扎更多的陆军来维持当地日本的统治。这三年多来日本陆军在整个国防开支中的比重一再上升,已经超过海军达到百分之五十一的比重,而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其狭小的地域和生存基础必然是以海军为基础,再加上在英国订购的两艘君权级战列舰和日本为了平衡现有中日海军力量对比所自己建造两艘秋津洲级缩小版的须磨级巡洋舰,日本海军开支明显不足。   最要命的便是日本尽管获得了相当于三千五百万两白银英镑的战争赔款,但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光是偿还英国巨额战争贷款就让日本吐血不少,但是日本的产业在得到加强和发展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国际市场上创收的生丝和向中国出口的纺织品都受到了中国自有产品的坚决抵抗。   当时日本的贸易结构是,向美国出口生丝,向中国及朝鲜出口棉纱和棉布;从印度和美国进口原棉,从英国、德国、美国进口钢铁和机械。不过谭延闿却算准了日本的产业结构方向,以抵羊纺织为首的中国纺织团体坚决抵制日本纺织品的输入,在加上谭延闿的政治伙伴遍及中国经济最发达地区,不过一个招呼便可以使日本产品还没有开打贸易战的时候便落了下风,更不要说针对日货而来的降价风潮了。   日本在中国的纺织品市场份额一再被压缩,几近消亡的地步,而抵羊纺织厂的缫丝工业也发展极为迅速,正在和日本争夺美国生丝市场,甚至是以不惜亏本交易的方式来挤兑日本。面对势力庞大的抵羊纺织集团,和跟随其后的华盛等一大批大中小中国纺织企业的联合抵制,让日本的外贸出口出现了极大的困难。   到底还是因为谭延闿家大业大,身上拔出一根毫毛来就可以比日本同行的腰围还粗,就算日本纺织企业抱成一团而来,仅凭抵羊纺织一家便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这个时代日本的纺织企业对抵羊而言实在是太过弱小了,产品也是走得中低端,不像英法美等国在高端纺织品市场上还有一定的生存空间。   日本外贸上发生的困难使得日本即便在获得了高额的战争赔款之后,却无力对本国的纺织企业进行有效的扶植,同时外贸出口量的急剧削减使得日本外汇储备也在以极快的速度降低,这就愈发进逼日本不能轻易向海军强国订购战舰——因为日元在甲午战争中贬值的实在是太过厉害,即便日本明白白银贬值趋势已经不可逆转,却又没有能力大力购进黄金完成自己的货币改革,没有充足贵重金属做储备的日本是无法有效的支持其币值的稳定。   谭延闿坚信这世界就是一张赌桌,本钱厚的绝对不怕穷鬼,尤其是日本这样生存环境狭小,资源匮乏的岛国。跟日本玩游戏绝对不能是速战速决的,就要小刀剌肉,一片一片的往下刮,你输一块钱,我可以七块八块的输,反正欧洲的那帮废柴用不了几年便要回去掐架了,远东这个地方虽大但也只能够容得下一个胜利者——要想出口心中恶气,就是要用钝刀斩仇人!   对于日本在英国的那两艘君权级战列舰,谭延闿还真的有些担心,不过这两艘战舰与英国造船商洽谈的时候是在甲午战争之前,和三景舰一样也是为了对付北洋海军的定镇两舰的,看来日本对他们的三景舰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实战也证明了这点。   好在日本同周边国家的关系不怎么样,尤其是与俄国的关系最为恶劣,再加上甲午战争日本没有取得历史上那么大的战绩,英日同盟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在外交上对中国还是非常有利的。其实中日两国战舰对比还没有这么夸张的距离,到目前为止北洋海军战舰还是略胜日本一头的,尤其是这三艘告诉巡洋舰的服役更加大了这中间的差距。   而自英格纳加入北洋海军充任顾问之后,加上中日甲午战争两国海军之间所结下的仇怨,北洋海军在英格纳的训练下,海战水平日益提高。唯一比较遗憾的是甲午战争中,与邓世昌的那批共同留学英国的海军精英们丧失大半,同时也出现了萨镇冰这样的近代中国海军名人——严格说来萨镇冰比他的前辈们能力水平上相差比较远,若不是刘步蟾等人战死也轮不到他充任海圻舰管带。   “先生,新军招募工作基本已经完成,现在河南那边剿匪也差不多了,可以将武卫右军撤回到山东驻防,同时也是为了训练新军之便……”萧轩在河南剿匪任务完成的差不多的时候便返回了山东济南府,第二批新建陆军的训练已经开始一个多月了,为了保证新军训练质量,他必须提前赶回来帮助谭延闿训练新军。   此时新军训练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成熟的陆军军官不断的从德国军校毕业回国,而新建陆军随军速成学堂中也培养了大批的低级军官,这样一来有他们的加入使得新军训练已经不让谭延闿在一年多以前那么操心。   “其实这次你们去河南也不要指望一次就可以将那里的土匪剿灭干净,这个省份匪患延绵百年多,有很多地方财主家数代都是有土匪案底的。太平时期他们就安心的做乡绅,局势稍微乱些的时候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土匪……打仗你们自然是不怕的,但论起官匪斗争,你们还是嫩些……”谭延闿放下笔抬起头对站在对面的萧轩笑着说道。   “其实属下已经知道,不过奈何这些地方官吏和乡绅勾结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民,哪个是匪,再加上新建陆军又要训练在即,属下也只好在一些重点城镇留下部分官兵,其余全部撤回山东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人帮你们分辨清的,我在那边布置了些人手。现在先养着他们,等这批新建陆军训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让他们来完成第二次剿匪,每年都来上这么一两次,多梳理几遍也就够他们受得了。到时候等兵力充足以后,不仅是山东、河南、直隶有剿匪任务,就是热河、山西等地的土匪也等着你们去收拾,现在先让你们熟悉一下,然后我们再私下收集情报,下次剿匪可就不会这么便宜他们了!”谭延闿冷冷地笑着说道。   近代国家乱局,这土匪也是繁荣昌盛,众多土匪啸聚山林,就连地方官吏也不敢管得太宽,谨守着村镇不受侵犯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有甚者官匪勾结,弄得治下百姓苦不堪言。像河南、山西、热河等地都是土匪横行之地,对萧轩所率领的新军去剿灭土匪,正面打仗的时候弄死这些土匪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一旦和你纠缠起来,新军的经验就差太多了。   这次河南大规模剿匪行动持续了数个月之久,开始的时候还是战果颇为丰硕,但是到了中后期土匪们意识到这些新军训练有素,作战勇敢,再加上手中的枪炮犀利程度超乎他们的想象,几次大溃败之后,土匪们便钻起了山沟和新军玩起游击战了。萧轩他们本事再大,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够保证新军士兵不受太多折损,想要剿灭这些土匪,那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谭延闿也没有指望这是一榔头买卖,干过这次就不用第二次了,土匪装备是很落后,正面作战新军自然是不怕的,要不然自己当初只用了百来人就敢横穿福建,江西两省,土匪们无不望风而逃了。关键就在于这些土匪仗着地利和新军捉迷藏,新军装备沉重,转移困难自然是比不上土匪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抚标参将   “先生,这是这次剿匪过程中所得的收获,除去军费等各项开支之外,还有现银八十万两,各式银元三十余万枚,还有一些金条、珠宝、古董、字画都已经原封不动的封装运回济南。现在在河南从固定的土匪山寨中还有大量的丝绸、棉布等大宗货物若干,已经委托当地商行买卖,估计也有几万两……最重要的是还有很多被查出来和土匪有关联,甚至本身就是土匪的地主田产、房产还有相关店铺等,这些很难作价,也不像古董字画那样可以运回来,先生看这些该如何处理……”萧轩说完后将一张写满字的清单递给谭延闿。   “呵呵,这次你们也没有白出去为民除害么?!收获挺不错!至于那些和土匪相关联的人都运到威海卫、旅顺和胶州湾去做苦力,这点是没有什么商量的……缴获的银元品质参差不一可以送到天津机器局重新回炉熔炼,古董字画一类到时候我先去看看有什么出奇的货色,至于店铺之类我们也不着急,到时候干脆低价卖掉,田产可以通过对调置换争取全部集中到一个或几个地区,可以用来招募流民耕种,我们可以收取廉价租金……所有的战利品都会估价,除去一部分用来奖励参与剿匪的新军战士,其余全部用于补贴学校、留学生等教育费用……对了,对那些田产我们也可以组成几个农场,凡是因为各种战斗中受伤致残或是致死的军人及其家属都可以进入这个农场供养,现在对付几个土匪我们的伤亡几乎没有,但是以后还会有仗要打的,这些事情我会交代给幕友堂去做……”谭延闿笑着说道。   萧轩点点头说道:“新军战士奖励的那块资金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并且也做了预留……另外大人身为山东巡抚,应该还有‘抚标’作为亲军,按照朝廷的定制一般都是两个营,当然还有些地方也有城守营和捕盗营,最多是四个营的建制……先生是不是……”   谭延闿笑着说道:“呵呵,你也想到这里了,家父在直隶总督的位子上还有直隶督标新军,为什么我们不能有山东巡抚抚标新军?这抚标编制最多还是新疆有六千多人,湖南巡抚因为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强势,所以在全国来讲湖南抚标是最少的,只有七百来人,一般来说全国抚标差不多都有两千多人……我打算在山东巡抚抚标编制三千八百人,相对来说是比较多了些,但绝对没有超出朝廷的定制,正好今年你的德国同学回来的比较多,除了新建陆军中的编制之外,还有山东巡抚抚标众多位置可以安置他们……”   “那巡抚抚标参将之职,先生可有人选?抚标即为先生之亲军,维系先生之安危,要不要属下在新建陆军中抽调精兵强将?”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免得朝中会有人惦记我!本来这个抚标参将我最中意的人选便是你和杨子瞻,再说子瞻再过几个月便可以回国了,不过子瞻和你都是大才,屈居抚标参将未免有些可惜,这第一批新建陆军是由你训练而来,我打算采用老办法,将新建陆军中的建制打散分入新军中,你和他各带一部完成训练……至于这抚标参将之选,我想等几个月你的同学回国之后,由李韬或是刘禹来担任,在他们没有回来之前,先借调直隶督标新军中的曹锟来担任……”   “曹仲珊?这个人我听说过,据说此人曾经在甲午战争中赴朝作战,后来先生组建新建陆军便来投,以一个哨长甘在新军当中做一个小兵,不过他在新建陆军中常受人欺负。属下在上课时曾经被他问过几个问题,影响比较深,后来才知道这个曹锟居然是北洋武备学堂的毕业生,后来才进的毅军,便提拔他做了哨长,后来见他带兵还可以,虽然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出身,但还是升他为帮统官……这个曹锟虽然还有两下子,但是毕竟不是侍卫队出身,亲兵营参将如此重要之职,如果属下要是不能安排好,那其他人不会将属下骂死的……”萧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谭延闿也笑着说道:“做我的亲兵营参将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而且你们这些人都是我所看重的,一个从德国学习一年或数年的人就为了给我当参将?那实在是太浪费了!先让曹锟当着吧,这个人曾经读过私塾,在新兵营受辱而不动怒,这就说明曹锟此人天生就是个窝囊废,要么便是心中别有锦绣,看看他现在当直隶督标新军的帮统官也是不错,显然此人是属于后者……”   “此人出身是旧式军队中的毅军,忠诚上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件事我已经和文渊商量过,对旧式军队出身的军官,一面要严加管束,另外便是利诱……这些人的出身和你们有很大不同,他们当兵就是为了能够谋个好生路养家糊口,所以特别容易贪污军饷之类的事情,对于军队荣誉并不是很看重,对他们要借助新式军队的气氛对他们重新进行军官素养养成,你们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官要帮助他们,不应该排斥他们……除了曹锟之外,像段祺瑞、王士珍、梁华殿、冯国璋等人,他们都是非常有本事的人,军事素质甚至不会比你们从德国学习归来的军官差,唯一可虑的便是他们身上旧式军队的味道太重……”   段祺瑞、曹锟、冯国璋等人,这些人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可都是二十世纪初期中国政治军事上的强人,在后袁世凯时代北洋分崩离析的情况下,他们好像都当过北洋政府的总统。其他几个人谭延闿不清楚,但是这个曹锟可是赫赫有名的“贿选总统”,虽然他们的品行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是他们中包括现在还不知道在那里藏着的张作霖和吴佩孚,他们身上都一种共性——晚年的他们都受过日本人的引诱,却都一致不肯为日本人卖力。   谭延闿对历史上的老北洋是有些看不起,但是对他们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够有这样的骨气还是非常欣赏的。尤其是这个曹锟,虽然出身市井小贩,还颇为受气,但能够有如此忍耐之心,就算当了哨长和帮统官之后还不念旧恶不去报复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在这个时代为人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谭延闿看重曹锟,还因为这个人是非常有眼光的——历史上吴佩孚就是他所发掘的,曾经有个段子说曹锟和段祺瑞干架,张作霖从中劝架暗中问曹锟:“段祺瑞人比你多,枪炮比你好,你这样有把握么?”结果曹锟回答了一句:“我没有把握,但子玉(吴佩孚)说有把握,子玉的把握就是我的把握!”   谭延闿不知道前生记忆中的这个关于曹锟的段子是不是真实的,而前生记忆中的这个段子也是在讽刺曹锟的无能,但是他却看出这才是智者的表现,因为在那个时代的中国没有人比吴佩孚更会打仗。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前生记忆中的近代史上的北洋名人居然都成了自己的手下,而且还不是最优秀的手下,这个天空下的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谭延闿心中倒是非常期待的很。   萧轩听谭延闿说这个山东巡抚抚标新军参将的位子居然是沈静从中插手,他立刻就不说话了。谭延闿身边的亲兵将领带兵虽然不多,但直接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而此时谭延闿一人生死荣辱已经不是他一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北洋陆军团体的兴衰,另外还牵扯到很多政治、经济方面,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不完全是一个军事问题,更多表现在政治方面,沈静作为萧轩等人的老师。在这些总督府侍卫队出身的军官群中威望自然是居于谭延闿之后的第二位,要不然沈静以一幕僚的身份怎么可能能够调的动直隶督标新军前往威县等地剿匪?既然是沈静和谭延闿共同商议之后所做出的决定,萧轩也知道这个曹锟担任山东巡抚抚标新军参将的事情就算定下来了,心中不禁对这个曹锟也是高看了两眼,没有想到一个旧式军队出身的人也可以成为谭延闿的亲军将领。   其实对于谭延闿和沈静来说,像曹锟这样的人才是最保险的,倒不是说他们不信任自己培养出来的军官,不过留德军事军官中曾经出现过的剪辫子思潮之后,谭延闿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些军官是有再造之恩,但是他们在接受新式军事教育的同时,他们的世界观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亲军最高将领必须是最忠实于自己的人才行。   谭延闿相信自己对新建陆军的掌控能力,但是人心是最难揣测的,历史上没有少发生一些意外事件,关键是看这个人有没有脑子。作为自己指挥的亲军,仅仅简单的效忠是绝对不够的,亲军将领不能有太多的是非观念,不能有太多的主观思想,只要服从谭延闿的命令,自己指东他不往西,说白纸是黑的他就不能说是灰的。   这种人绝对不是留德军事生所能够胜任的,只有那些旧式军队中的人才会有。段祺瑞、冯国璋也是谭延闿所知道的和曹锟同时代的强人,就他的理解这个角色段祺瑞等人并不胜任,至少老段同志还旗帜鲜明的反对袁大头称帝。   想来想去,谭延闿认为这个角色还是由曹锟来扮演最合适,曹锟军事方面是弱了些,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麻烦,等轮到曹锟出手保护自己的时候,估计局势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谭延闿不相信这种情形会出现。   “可惜不知道现在吴佩孚在哪里,否则吴佩孚来充任这个角色会更合适!”谭延闿心中比较遗憾,对于这个秀才将军,他可是非常倾慕的很,在二十年后军阀混战的时代,这家伙简直就是所向无敌。   如果现在把吴佩孚招来,谭延闿肯定要将他送到德国去系统的学习现代军事理论。这个非常有个性的将军对伦理纲常可是非常看重的,历史上曹锟和他之间的故事也算是北洋时代的一大亮点。不过相对于让吴佩孚当自己的亲军将领,谭延闿更愿意提供给他一个更广阔的舞台,让这个原本历史上一直致力于内战的将军走向世界战场。   萧轩已经走了出去,谭延闿看看书桌上的那张战利品清单,心中也是非常感慨——这年头干土匪占山为王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事业啊!要知道他所办的山东大学堂,一年到头总共的费用不过才六万两就可以搞定,而新建陆军从河南土匪窝中转上一圈回来,就搞到了价值百万两的战利品,还有一些难以估价的古董字画,难保里面不会出一个精品,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百多万两的事情……   山东巡抚抚标不过是谭延闿极速扩充自己陆军军事力量中的一环而已,在他看来与其等待朝廷拨款训练新军,倒不如通过各种手段来扩充新式军队来得更快。直隶督标新军训练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过这一点,在新建陆军提前成军贯号武卫右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仅仅凭着一万新式陆军很难应付以后所遇到的各种危机,尤其是现代陆军的宗师德国人对山东如此虎视眈眈,就算手中有一万陆军在手他也是心中非常不安——一旦胶州湾有变,他可是打算使用人命来保护脆弱的国防,誓死不让德国人占领这个东亚桥头堡。   在宣布重整扩充山东巡抚抚标的同时,谭延闿上书朝廷仿照西方军警制度训练新式警察来承担维护城市警务工作,而山东济南府可以为全国之表率。在病体缠身的恭王奕訢的支持和荣禄的操作下,谭延闿的这份奏章很快便得到了朝廷的通过,同时这也是作为《变法九要》中的重要一个组成部分,如果效果良好的话将会在全国得到推广。   这支将要成立的警察队伍其实就是谭延闿变相扩充兵力的手段之一,他表面上向美国和英国提出了聘请英美两国警务工作多年的干才来华帮助中国训练城市警察,暗地里却再次招收兵勇,一个警察队伍居然是三千人!   这个数目相当于又成立了一个山东巡抚抚标,这些未来的警察将会在英美警务专家来临之前与第二批新建陆军接受同样的军事训练。因为谭延闿扩充兵力之心太过急切,短时间内的招募工作又跟不上进度,便将已经招收进入山东巡抚抚标的两千余人先进行训练,不足之数由第二批新建陆军士兵来补足,等完成五千人的招募工作之后再进行填补窟窿。   此时就连沈静都非常佩服谭延闿当初在闽浙总督府的时候招募的百多人的侍卫队,如果没有这支侍卫队的话,那训练新军将会无从谈起,更没有现在谭延闿这个山东巡抚的封疆大吏了。虽然对谭延闿心中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沈静也没有多少准头,但是这样未雨绸缪预先准备,确实是为以后的发展提供了便捷之路,再加上谭钟麟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谭延闿这颗政坛新星愈发的光芒耀眼。   做戏做全套,虽然是扩军,但谭延闿除此用意之外,也是心中希望能够建立一支正规的新式巡警来完成城市治安工作。当然在目前的情况下,这支巡警本质上还是一支军队,只是在装备上和新建陆军有所不同,但是接受的训练和武器使用之法都是异常严格的。   作为建立巡警制度的配套工作,沈静正在领导幕友堂幕僚加紧时间搜罗各国巡警制度的典章,然后根据各国巡警相关制度建立符合当前国情的中国巡警制度。还在济南府创立了巡警学堂和巡警局。此时的巡警尚在和新建陆军一起进行军事训练,这些机构不过是搭个架子,里面的大小头目都是幕友堂中有志于仕途的幕僚前来充任。   幕友堂中的幕僚都知道,谭延闿对待他们非常宽容,如果有意于仕途的话还可以出钱帮助自己购买道员衔等官衔,再由谭氏父子操作补上实缺,可以说幕友堂的仕途远比苦读八股文考科举要容易的多。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变故   通过幕友堂走上仕途也不是没有前提条件,一方面你自己要有本事能够让谭氏父子看得起,另外便是一定要接受一定难度的任务作为考察过渡。一个幕僚起始官职和将来的发展有多高,在考察过渡期间的表现是很重要的。   当然作为一个直隶总督府的幕僚,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而谭延闿衡量一个官员在有一定能力的基础上,最为看重的便是这个官员是否廉正。以往从总督府幕友堂中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这点,但有些人走上了仕途之后就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开始肆无忌惮的贪污腐化,这样的败类不是没有,结果每一个下场都非常难看。   经过数次教训之后,幕友堂中幕僚的出路问题总算是达成了一个大家都默认的潜规则,而谭延闿陆续完善了“高薪养廉”政策,设立了包括养老金和机动资金申请等规则,以保证自己的幕僚不用担心自己的晚年生活,或者是在短期内着急用钱的时候能够非常容易的获得自己所需要的银子。   在谭延闿的期盼当中,历史就这样一脚迈进了光绪二十四年,西元纪年的1898年。在全国还处于一派辞旧迎新的气氛当中时,中国政坛却迎来了一场小规模的震动——两江总督、南洋大臣,湘军的早期元老之一刘坤一病逝。   大清政坛上素有南北洋大臣鼎足而立的说法,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若不是身兼京畿重地的防卫工作,论地位应该是和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是平起平坐的,而历史上镇压太平天国时期,天下总督权势责尽集中于两江总督之手。最近二十年因为李鸿章转任直隶总督,筹建北洋海军狂挖南洋大臣的墙脚,使得南北洋大臣的势力对比打破平衡,但南洋大臣依旧是举足轻重的位子,没有想到刘坤一就这么撒手去了。   刘坤一的去世所引起的震动是隐形的——两江总督固然位高权重,但刘坤一的去世使得人们发现大清政坛上疆臣这个行列中实在是“老龄化”极为严重,天下总督中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最为年长,到现在都已经七十六岁,刘坤一去世年龄是六十八岁,号称天下疆臣中最有革新魄力的张之洞也有六十一岁,两广总督王文韶也有六十八岁,闽浙总督边宝泉六十七岁。   这个行列中还没有算上马上就要成为东北总督的刘铭传,六十二岁;和已经出使西洋的前任直隶总督李鸿章,按照谭延闿前世的记忆,李鸿章肯定是要东山再起的,重新当直隶总督把持北洋大臣是不大可能了,但是弄个总督来当当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过他的年龄也是非常恐怖,仅比谭钟麟小上一岁,今年也是七十五岁的老人了!   刘坤一的去世给谭延闿的冲击是非常大的,这倒不是他和刘坤一关系有多好,而是因为刘坤一的意外去世让他看到已经千疮百孔的大清帝国真的是不可救药了。前生记忆中刘坤一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他不清楚,但是恭王奕訢可是明明白白就是今年要死的,再加上盛京刘铭传已经在那里吊命等着朝廷任命他为东北总督——这个天下,这个中国就像包括谭钟麟、李鸿章一样真的是老人迟暮,命不久已!   刘坤一的去世对大清政坛所引发的震动效果不过是人事上面的调动而已,对谭延闿而言这个时空的历史尽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看看现在掌权人的年龄便可以轻易的得出一个结论——大清的天下已经是摇摇欲坠。不过所有人都对谁能够继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拭目以待,而很少有人能够像谭延闿一样从地方实力派的年龄上来推算大清政权还有多少寿命。   在得知刘坤一去世的当天,谭延闿立刻派沈静前往两江总督督署的大本营南京前往吊唁,并且送去了挽联;而寇青则奉他的命令即刻前往天津去见谭钟麟——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这个位子相当重要,如果让朝廷空降一个保守派当了南方总督的头头,那在政治上对谭氏父子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就算张之洞和边宝泉也别想好过。   寇青的使命便是转交谭延闿的亲笔信,希望谭钟麟能够再次出面,在朝中鼓吹一下让湖广总督张之洞出马接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位子。最重要的是已经游历西方各国列强的李鸿章按照行程已经快要乘船到达上海了,李鸿章因为这次出行在世界外交上引起了轰动,名望已经恢复到甲午战争以前的水平,既然他当不了直隶总督重新领袖北洋,那也不能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中当个龙套——请朝廷调两广总督王文韶接替湖广总督张之洞,然后空出位子给李鸿章来当两广总督。   “为什么不让李鸿章直接接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或是让他干湖广总督也比这个容易啊?!”寇青临走之前有些疑问地说道。   “李鸿章虽然是个日暮西山的老人,但这家伙从甲午战败之后就没有向朝廷辞官,换作其他人早就辞官回家了,这一方面和他与翁叔平斗气有关,另外也不能不说这个老家伙才是真正的老而弥坚,还想着如何东山再起恢复其北洋鼎盛……两广总督王文韶能够接受新观念,不过为人上却有些软弱,这本是一个缺点,但对咱们来说却是一个优点,以张之洞之强势,夹在我们两家之间只要我们和张之洞取得了一致,那就由不得他王文韶有太多的想法!换成李鸿章为湖广总督或是两江总督,他本身就和张之洞有仇,你说这三家麻将该怎么打?!”谭延闿肃容说道。   寇青不是笨人,只不过他一直是谭延闿在经济上面的决策者之一,对于政治的洞察力远不如沈静来得敏锐和通透。不过在听后这个回答,他心中的疑惑也是一扫而空,别的不说,就冲张之洞和李鸿章之间的矛盾也不能让他们两人做邻居,否则长江流域的省份还不乱套?把他们的距离稍微拉的远些,至少这对冤家对头不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抬出李鸿章,谭延闿是不愿意多此一举的,因为李鸿章实在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的仇家可以说是遍天下——除了和张之洞之间的矛盾之外,当年他向慈禧太后献瑞表,被当时还是御史的边宝泉也给参了弹章,所以说让闽浙总督边宝泉和李鸿章做邻居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鸿章的政治对手多如牛毛,可惜这个人偏偏对谭延闿来说还有着非常大的用处,一些事情上只要李鸿章肯站出来说话,以他的资历和威望通过的可能性非常高。最重要的是李鸿章老是待在京津一带,原来的李鸿章时代的老北洋将领们还是隐隐以他为首,谭延闿下手接收北洋总是不那么顺手,否则早就挑个毛病修理修理那个还在上海逍遥自在的盛宣怀了。   “可惜老丈人也是湖南人,否则让老丈人去当湖广总督还是非常不错的选择!”谭延闿心中盘算着。   虽然谭延闿带兵横扫山东、河南两省全境,外国传教士势力、中国义和拳拳民组织,还有大大小小的土匪山寨,在谭延闿的新建陆军枪口下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但是这并不能说完全避免德国人对胶州湾的野心。   德国占据胶州湾是开启了列强瓜分中国的开端,这个口子一开首先遭受沉重压力的便是沿海各省。本来这次刘坤一去世谭延闿可以借此机会想办法让老丈人方汝翼挪挪窝出任两广总督,但是两广总督肯定要涉及和英国打交道,连法国人都对广州湾有兴趣。和外国人搞外交,老丈人是绝对玩不转的,这沿海各省总督看上去油水很多,不过一旦各国列强要真的兴起了瓜分中国之心,毫无疑问这些总督肯定会焦头烂额,一个弄不好便是丢官的结局。   方汝翼是湖南人,自然是不能担任湖广总督,与其到沿海当总督承受外交风险,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四川待着,经营好四川也同样好处多多。而且四川新军已经开始进行招募工作了,四川新军毫无疑问将会把持中国西南各省新军牛耳,同时也要应对英国人对西藏的威胁。   刘坤一生前对南洋海军一直耿耿于怀,在明白不可能像北洋那样发展大型战舰为主力的海军之后,便将目光转向小型舰艇。旅顺造船所在为张之洞完成了第一批造船订单之后,又向其下达了大笔订单,最重要的是刘坤一支持国产战舰,在性能差不多的情况下从不烧包去购买国外战舰。刘坤一的订单对旅顺造船所的支持让谭延闿非常感动,甚至他打算自己亲自去南京两江总督府去吊唁这位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太大名气的晚清重臣。   如果放在数年前谭延闿的身上,对于这么一位充满传奇色彩,又非常可敬的大臣的去世,他一定会亲自前往吊唁,可是政坛的磨砺已经让他非常清楚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刘坤一的去世所留下来的巨大权力真空必须要有合适的人去填补,而且刘坤一也是一个警兆,各省总督中边宝泉的身体也不好,还有马上就要下旨成为东北总督的刘铭传也是如此。   边宝泉的闽浙总督也就算了,山高皇帝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要是张之洞当上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闽浙总督肯定会被其钳制。可马上就要走马上任的东北总督却非同小可,面对日本和俄国的压力,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去东北赴任,那以后对北洋来说压力就会成倍增加。   “德国已经有一艘兵轮前日已经从德国出发,估计在两个月之后到达中国,目前具体人数并不清楚,兵轮本身为普通商船所改造,没有任何武备……传闻美国和西班牙有所不睦,美国正谋求在远东增强舰队力量……”正当谭延闿还在巡抚府衙中左右思量的时候,一封从天津发来的密电呈送到了他的身前。   谭延闿看到电报落款是个“云”字,心中便清楚了这是傅彩云所发来的密电,目前傅彩云的外交情报工作已经重点转向德国和俄国。德国的这艘兵轮上面肯定不是空船,而德国政府也不会白痴到在远东没有一块殖民地的情况下支撑数百人在如此遥远的地方白吃白喝来度假,唯一的解释便是德国威廉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看来德国人对胶州湾可真是念念不忘啊?!”谭延闿手中攥着这份电报心中暗自思量着。   “叫萧轩来见我!”谭延闿在书房中大声喊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门口的侍卫奉命立刻跑去找萧轩。   因为沈静已经前往南京替自己吊唁刘坤一,寇青管得是商业部分,他对军事也不在行,还要前往天津去见老爷子谋划两江总督的人选,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有用。面对德国日益进逼的态势,谭延闿思量前后还是决定采用武力对抗的方式将德国人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   萧轩在看到电报后沉默良久说道:“看来此战已经不可避免,先生打算……”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这一场仗也未必不是不可避免,关键要看德国人的决心有多大,不到最后时刻我们不要妄加举动,但我们也绝不能放弃武力来解决这场争端!”   “那属下先调两营新军前往胶州湾替换章高元之部,先做些准备?!”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到现在我们还无法得知德国人究竟以什么方式来挑起争端强占胶州湾,不过可以想象在德国兵轮到达上海和德国远东舰队会合之后,中德两国之间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摩擦都会造成最为严重的后果……朝廷是害怕打仗的,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如此思量,所以这场仗究竟怎么个打法还是有讲究的,可能对你来说有些太难了……”   “先生有何吩咐尽管说来,属下定会小心行事!”   “一旦胶州湾有变,德国人不可能就靠两三艘军舰便可以完成占领胶州湾的行动,必须有陆军的配合。德国人在远东是没有陆军的,如果硬算的话也就是有不到一百来人的样子,看来那艘正在半道上的兵轮应该是前来支援的陆军,简单算算也就是六七百人的样子……我的计划便是在胶州湾尽可能的活捉他们!”   “活捉?!”萧轩十分惊讶的反问道。   “尽可能的活捉,如果有六百德军,能够活捉其中的一百就足够了……多多益善!”   “这……”   “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一旦我们和德军开火,那朝廷肯定第一个怕得要死,如果我们手里面没有其他底牌的话,这妄开边衅的罪名就会落到我的头上……我倒不稀罕这个巡抚头衔,我还年轻用不了几年照样可以东山再起,但是德军一旦得手,这强占军港的口子一开,以后俄国、英国、法国等列强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萧轩沉默了半天,低着头在书房中来回的走动思索着,半晌站在谭延闿身前说道:“德国陆军自从在几十年前和法国一战之后成为欧洲陆军第一强国……属下也在德国军校学习,说不上对德国陆军有多了解,但他们作战顽强,纪律性非常高,如果若说单纯的从陆军交锋打仗,属下手中有一千陆军借助胶州湾现有工事顶住德军进攻也是非常有把握……”   “一旦发生变故,你们面临的不仅仅是德国陆军,还会有德国的远东舰队,而指望北洋海军给你们支援有些不现实!”谭延闿说道。   “属下最担心的便是这海军,两次参加北洋海陆联合演习,海军的大口径炮弹杀伤力惊人,在德国远东舰队的支援下,德国陆军可能会更加疯狂……这也倒罢了,要顶住也没有什么困难,毕竟胶州湾炮台也有数门大口径火炮,还有正在兴建的三座十二寸炮台,和十几处马可沁机枪火力点,几百德军想要拿下胶州湾比登天还难,但若说活捉……”萧轩有些为难了。   “打仗不能比谁的炮管子粗,要动脑子,如果凭借真刀真枪的去打仗,那还用活捉干什么?!”谭延闿厉声批评道。 第一百八十章 危险与机遇   谭延闿做到书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既然让你活捉,那就是要用计谋啊?!我告诉你,这场仗只有两个结局:第一个便是德国提出要占军港,朝廷直接同意,要卖国也不是我谭某人卖的,我没意见;第二个便是德国人要来硬的,那我必须要还击,至于这个山东巡抚干不干老子不在乎,但是我在这里一天,山东就不能缺一块地!”   萧轩就像是个小学生一样站在那里,谭延闿看着这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道:“脱下你的裤子,看看裤裆里的两蛋碎了没有?!还他娘的说要剪辫子,听听德国人的名字就蔫了,我看你就算剪了辫子这心中的辫子一辈子也剪不断!”   萧轩听后一激灵抬起头来高声说道:“先生请息怒!属下回去和参谋部商量一番……如果胶州湾丢了,属下也不会独活!”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当初送你们去德国学习军事,就是因为德国的陆军冠盖全球,整支军队如同一块钟表一般准确的运作,从指挥官到士兵都是如此非常精确的按照既定的战略战术意图来运作。事实上只要看穿他们的目标,德国的军队战斗力固然强悍无比,但也不至于无迹可寻!要知道论打仗,他们给咱们的老祖宗提鞋都不配,你们学习军事就是要学习如何在使用新武器的情况下如何有效的运作军队……”   “子瞻,这战争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堂堂正正的排兵布阵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另外一种便是出奇计,我们要想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最大的利益,那唯一的办法便是出奇计,不需要和对手拼个你死我活!我不希望你们将德国的那套东西照搬到我们自己军队的参谋部中来,要知道战争千变万化,敌人永远不可能按照你的计谋来推进战争……你回去好好想想,这山东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谭延闿无力地挥挥手,萧轩在得到他的示意后便安静的退了出去。   “德国佬的陆军强是强,但也一丝不苟、循规蹈矩若用在战争中来体现民族的特色,那可就是最大的败笔了……”谭延闿心中嘀咕道。根据他前生的记忆,德国人强占胶州湾可不是一对一的阵地战,而是骗取守军的信任突然暴起制服了章高元的一千多守军。   谭延闿也相信这次德国人远道而来绝对不怀好意,但应该和历史上差不多,同样都是找不到能够放在阳光下的战争理由,德国传教士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弄到天津,有的转道回国,有的则滞留一段时间看看风向,想要还回山东。留在山东的德国传教士都已经被谭延闿集中到济南城中,在新军士兵的“保护”下,他们的安全非常有保障,不可能弄出什么打乱子来,至于那些想要回山东的德国传教士就等下辈子好了,至少谭延闿坐镇山东一天,他们就一天别想回来。   德国人强占胶州湾是拿不出过硬的借口,所以还是只能走速战速决的路数,如果撞大运德国佬还采用历史上迷惑章高元的那一手,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令德国陆军非常丢脸的时刻。萧轩不是章高元,而谭延闿也绝非翁同龢,只要他敢来,那就要看看谁的身板更加硬朗了……   在将德国的事务扔到一边去之后,令谭延闿非常玩味的便是美国和西班牙之间的争执了——他知道现在的菲律宾是西班牙殖民地,历史上美国和西班牙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战争,或是因为这场战争导致了菲律宾的易主,这些情况在谭延闿前生记忆中并没有十分明确的回答。   不过谭延闿却从前生的记忆中得知菲律宾在后世二战日本对美国动手后,日本人在那里进攻了美国军队——因为前生记忆中的美国将军麦克阿瑟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美国将军,可见菲律宾在后世有非常大的可能是美国的殖民地。如果应证这条情报的话,那谭延闿得出的结论便是美国人要和西班牙人将要发生战争了!   不是谭延闿前生历史学的不好,只是像美西战争这样和中国没有太大关联的战争在教科书上不过是一笔带过而已,太过偏门。有些时候谭延闿必须根据朝廷署衙的各种文献资料才可以慢慢判断一些历史事件的细节,好在谭延闿还有一个总理衙门行走的身份,直隶总督衙门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文献资料加起来可以说是大清帝国的一部外交史全记录。这两个衙门中的所有外交资料和文献他都曾仔细看过,并且对中国自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到甲午年的《上海合约》在内的各种外交官方文献都进行过研究。   “美西战争?好像古巴现在也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吧?!关岛也不是美国人的,夏威夷好像也不是?!”谭延闿在内心中仔细的回忆有关美国和西班牙之间的资料,可惜这里是山东巡抚府衙,可不是直隶总督府那么全面的资料库,当然幕友堂的大本营还是要在直隶总督府装装样子的,一时间谭延闿身边居然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该死的,如果放在后世不过是问问百度大婶而已,现在……连钢笔我都还用不好呢!”谭延闿将手中的毛笔摆在一边——他是想用钢笔,可惜这个时代的钢笔实在是太难用,练毛笔字已经成习惯的他反倒觉得毛笔比钢笔更好用……   “报告!”门外的侍卫高声喊到。   “进来!”   “大人,这是今天各国报纸!”一名年轻的士兵手中捧着厚厚一摞报纸走进来禀报。   谁也没有想到山东巡抚抚标,这支作为谭延闿亲兵并且直接接受其指挥的军队,其抚标参将这样显赫的职位居然落到了一直名声不显的曹锟头上。虽然曹锟本人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他也隐隐猜到这可能是因为去年在山东冠县、威县平息叛乱的时候,自己对那个指挥军队的“师爷”的命令从来不打折扣的执行所使然。   其实沈静原来也不知道曹锟的,正如曹锟所想的那样自己给沈静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才给自己带来了天大的机遇。不过曹锟不知道的是,他这个大块头在沈静眼中不过是很好控制罢了,倒并不是因为他能力很强,对自己很恭敬。   反正这其中的误会是注定无法说清的,可是曹锟为人也算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不然也不可能在毅军当中很快升为哨长。谭延闿靠着前生的记忆来开作弊器,成功的取代了袁世凯成为新建陆军的组建者,这也在相当程度上大大的改变了中国原有的历史轨迹。不过像曹锟这样在他前生记忆中便有印象的强人,在这种大环境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候,仍旧体现了强人本色,如果他们本身没有两把刷子的话,就算谭延闿给他们机会也没有用。   在担任抚标参将之后,曹锟除了加紧训练士兵之外,便是选出一队全是童生“文化水平”以上的士兵在完成基本训练之后便被派到谭延闿身边担当近身警卫工作。平时这支二十人卫队分成两批,一批接受更加严格的训练,一批在谭延闿身边接受调度指挥,像这样送报纸的活往常都是幕僚来送的,结果士兵既然认字也知进退,幕僚们正好乐得偷懒。   曹锟的讨好行为谭延闿心中自然清楚,只要不出圈也乐得他自己在那里瞎猜,不过想象自己的身边要老是站着膀大腰圆的士兵也不好。能够识字的士兵只要肯勤奋,现在在新建陆军中还是非常有前途的,虽然比不得初期创建都能够担任初级军官,但像北洋陆军随军学堂和北洋速成讲武堂都是这些识字士兵的好出路,只要忍耐上一两年自然会有比较好的出路。   “放在桌子上就好了!”谭延闿挥手示意侍卫可以下去之后,便走到桌前将美国的报纸全部翻出来,既然美国人和西班牙要掐架,总是要找些借口的。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也许还并没有意识到从各国报纸的字里行间中便可以预见将来不远将要发生的重大事件。美国是新兴的列强国家,实力和潜力都有,可惜和德国差不多在殖民地控制上远比不上他们的前辈英国和法国厉害;而西班牙是老牌殖民国家的祖宗级列强,可惜两三百年来实力已经消逝殆尽。美国和西班牙之间如果真的会发生战争,那肯定会在两国报纸上有所体现,至少也会在美国的报纸上体现出来种种蛛丝马迹。   谭延闿没有在美国寄来的报纸中找到自己原先预想中的内容,这令他非常失望,不过从美国订购的《纽约时报》到他手中至少也要有半个多月的“时差”,他手头上的这些美国报纸多半还是反映半个月前美国的舆论状况。   在想通这一环节之后,谭延闿又将目光转向了各国列强在华办的中英文报刊——列强在华所办的报纸有很多内容都是通过电报从外国传到报社来刊登的,这样远比等着“原版”运抵中国要快得多。果然谭延闿没有费多大功夫,便从《北华捷报》上的一个角落中找到了一则关于美国《纽约时报》的转载消息——西班牙政府的报纸上对美国现任总统麦金利有不良言论,看看日期正好是两天前的转载消息。   看到这则消息后,谭延闿意识到美西战争估计已经是不可避免了——美国人现在就已经开始在《纽约时报》这样非常有影响力的报纸上开始做舆论宣传准备。依据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美国佬的一向作风,估计这不过是个开头,后面就要轮到美国国内大小报刊齐上阵来宣传西班牙的负面消息,正式开始为美西战争做充分的舆论准备,到时候一旦美国人抓住借口就直接获得国会授权发动战争。   想到这里,谭延闿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美国人虽然没有后世的霸气,但是这些美国佬一直延续了谨慎小心的风格,从来都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也就是说无论到时候西班牙惹没惹美国,为了现实利益美国佬到了自己原计划的“钟点”自然会制造出发动战争的借口。   美国对西班牙这么做也就罢了,反正是西方列强中一个新兴列强对一个没落列强发动战争,对中国不会有太大影响。如果真的对中国有影响也是美国得到菲律宾,借此机会成为跳板来对中国这块大蛋糕下手更方便一些,在朝鲜北部“国际化”之后,美国人通过朝鲜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关键是美国佬可以这么做,那德国佬也可以照猫画虎给自己上一堂“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的外交课!   一想到这里,谭延闿的冷汗就更多了——德国佬的运兵船绝对不是来中国观光的,很有可能一旦运兵船到达中国修整几天之后,便是德国佬按照“钟点”来制造战争借口的时候,而这个借口可能会发生在别的地方,但更多的可能是在山东的地头上!   “我日!你该不会想着在胶州湾弄沉一艘战舰或是客船一类的,给我找事吧?!”谭延闿在心中暗自骂到——现在山东地界上的德国人都被谭延闿“请到”济南城中严密监视起来了,他们将会得到新建陆军最好的“保护”,因为新建陆军的兵营就选在了德国教堂的不远的地方,按照济南城巡警局的要求,几乎每隔半个小时都会有一队巡警从新建陆军兵营出发,第一个路过的便是德国教堂。在这种情况下,当地人就算有深仇大恨想要宰德国传教士也要考虑一下,可以说“保护”措施已经是非常好了。   谭延闿前生不是学历史的,跟军事也不搭边,但是后世各种五花八门的发动战争借口他也是听过不少。现在的各国列强还没有无耻到凭一个猜想便要发动战争的地步,但是若真的搞出什么沉船事件来也算是一大“创新”了。眼下在谭延闿的心中,这个“创新”马上就要用到自己的头上,这真是让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发财,速到威海卫会合!”伍轩仁手中捏着这封莫名其妙的电报在宽大的大班桌后面沉思了片刻,最终想不出最近有什么可以发财的生意,而且在石油交易之后,他更是想不出有什么生意能够比在墨西哥做油田更刺激。   因为此时天津在中国商业版图上还算不得全国的中心,只能算是北方的经济中心,所以工商银行的大本营明面上是摆在天津,但实际主事的头脑人物都在上海工商银行分行里。在这里有独立的电报设施,可以非常快捷的接通与天津和济南的电报联系,准确的说是和谭延闿之间建立最及时的通信联系,而且方榕卿还掌握着谭延闿巨额的私房钱,工商银行也由此为基础展开了市场金融投机交易,直接接受方榕卿的指挥,这也算是谭延闿在工商银行的存在象征。   不过谭延闿在油田巨额交易之后,手头非常阔绰,一时间钱多的不知道该怎么花,其中有相当一笔资金就由方榕卿直接控制投在了上海的金融市场当中。本来方榕卿掌握的资产就已经非常雄厚,再加上庞大数额的美元支持,小女孩在上海金融市场上尽显“金融女王”的风采,上海滩的巨贾富商当中都知道工商银行的投资部门就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的儿媳私人工具,无论在财力还是政治背景可谓“滔天”。   方榕卿在上海市场上的强势崛起也引动了列强设在上海银行等金融部门的注意,上海金融市场的高端原本是为他们所控制,突然出现一个中国人跟他们来分蛋糕,这自然让他们非常不爽。几次大规模交手下来,才知道这朵玫瑰可是带刺的,手段异常凌厉,最终以实力奠定了谭家在这个圈子中的地位。   伍轩仁在办公室中来回走了两圈,在助手的再三肯定中确认了最近市场运作一切正常,而且方夫人的账户交易一切正常之后,他有些烦躁的将助手打发出去。在通盘考虑和他有关的谭氏资产没有出任何问题之后,他才匆匆收拾行装,直接登上了下午从上海开往天津的海轮——有了谭延闿的电报,盛宣怀哪里敢说个不字,就算这段航程中没有威海卫这一站,盛宣怀也必须在这里停船。 第一百八十一章 顺风船   搭载伍轩仁的客轮半途经过威海卫附近海面之时,被北洋水师的龙威舰截住,伍轩仁就此登上龙威舰前往威海卫海军基地。以前只是听说过旅顺造船所新建造的三艘战舰如何如何优良,但伍轩仁在登上这艘战舰之后才从内心中深刻体会到它的强大。这不是说伍轩仁对军事有多了解,而是看到所有的水兵在甲板上有序的忙碌,站在船头可以看到身后八寸双连装大炮的威武,这是从内心中感受到的一种强大。   旅顺造船所的三艘巡洋舰分别为“龙威”、“龙天”、“龙地”,三艘巡洋舰中数据最好的那一艘就是“龙威”。此时大清帝国对海军战舰命名还没有和西方接轨,名字上不会让人判断出是哪个级别的战舰,就像甲午战争之前的北洋海军“八大远”一样,明白点的都知道定镇两大巨舰,不明白的还以为所有的战舰都差不多,是一个级别。   “龙威”这艘舰名本来是“八大远”中平远舰在福建船政局的称呼,被李鸿章编入北洋之后便用了平远的名字。不过这艘战舰之所以能够建造,背后是离不开慈禧太后的支持,所以谭延闿在旅顺造船所内修建的这三艘战舰下水之日开始便上书慈禧太后,希望能够采用平远舰旧名,一方面舰名颇有气势,另外也是怀念“八大远”之意。这份上书被慈禧太后所恩准,光绪皇帝传唤海军衙门最终定名这三艘战舰。   当龙威驶进威海卫军港范围内的时候,伍轩仁这才意识到威海卫海军基地似乎笼罩在一片战争气氛当中一般,军港内停泊着至少五六艘大型战舰,其中明显可以看出有两艘和他所乘坐的龙威舰是相同款式的战舰。军港内不时的有鱼雷快船快速通过,而停靠在码头上的战舰也可以看到正在向战舰上装运弹药。   伍轩仁对军事并不熟悉,认为现在的威海卫军港的状态才是海军军事基地的常态,便也没有多起疑心。只是在看到这份景象之后,心中对谭延闿更是佩服了三分,他没有想到在甲午战争中一败涂地的北洋海军在经过了不到三年的修整之后,又恢复到了如此规模,看这样式用不了几年肯定能够成为远东第一大舰队。   伍轩仁在下船后前往海军公所看到谭延闿便笑着问道:“组安,怎么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么?!”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让侍卫推出去将门关好后,从书桌上拿出一份《北华捷报》递给伍轩仁笑着说道:“你看看这条新闻,有什么感想?!”   谭延闿让伍轩仁所看的正是上面刊登的关于美国报纸上的反西班牙言论,不过伍轩仁却没有这方面的政治洞察力,在看完这段简短的报道后,反过来疑惑地看着谭延闿:“这就是你所说的发财机会?!”   伍轩仁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眼神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谭延闿见后笑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美国和西班牙之间若是发生了战争,中间可有什么机会?!”   伍轩仁摇摇头说道:“发生战争?!还不至于吧?只不过是两国之间的一点小矛盾而已,就算真的发生战争,能够发财的也不过是军火交易商……”   谭延闿和坐在一旁的方榕卿听后相视一笑都微微摇摇头,方榕卿说道:“就算两国发生战争,外国军火商要从中获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美国工业发达,军火生产对他们来说不是件难事,而西班牙在古巴和菲律宾经营上百年,这两个地方现在都有当地人鼓动的起义,所以军备上也不会有松懈的地方……况且就算能够卖给两国军火,说服朝廷出口军火是不难,关键在于我们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而这两个国家都是列强国家,尽管西班牙已经没落,但是我们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朝廷也未必会冒险……”   “那我们还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伍轩仁心中也早就想到这些了,列强国家之间相互开战,对大清帝国而言就像一个小孩子站在两个正在厮打的大人身前一样,就算那个大人再虚弱,当孩子面对一个大人的时候,心中的恐惧总是有的,更何况是前几年被还不是列强的日本给打败的大清帝国?   “美国自从南北独立战争之后到现在已经有数十年都没有发生过战争了,而世界范围内的军火市场,重点都在战舰交易上,这个市场也多半集中在英德法三国……可以说美国的经济和工业是很发达,但其军火产业到现在因为订货的原因应该是处于不景气状态,一旦发生战争军火需求量会突然猛增……”方榕卿笑着解释道。   “你说我们在美国开军火生产厂?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其中的风险不小,如果美国和西班牙势均力敌,发生战争之后要是一打打上几年还好办,这军火生意是一本万利。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美国和西班牙虽然是两个列强国家,但是美国实力雄厚,还没等我们的军火生产厂建起来,战争恐怕早就结束了……”伍轩仁摇头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陆羽兄,在美国建军火生产厂对于我们来说难度太高了,而且也不划算,时间上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也是来不及,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想着要在美国建军火厂……我和榕卿商量过,现在两国之间不过是口水仗,距离真正战争应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要趁着这仗没有打起来的时候,在美国的股票市场上捞一笔!”   “像美国这样的国家一旦发生战争,其股票市场也会发生剧烈的波动,对手是西班牙这样的末流列强,美国的胜算应当说是非常高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战胜西班牙不过是时间问题……美国作为新兴列强国家,缺少的便是像英法等老牌殖民列强所拥有的广阔殖民地,换句话也就是缺少市场,美国在中国近十几年的作为也是以开拓市场为核心的……美西战争的结局肯定是西班牙丢掉海外殖民地为结局,古巴很小算不上什么,但是菲律宾地处南洋,物产丰富对美国而言就非常重要了……”方榕卿补充道。   伍轩仁听后恍然大悟说道:“你们想要在美国股票市场上搭顺风船?不过关键还是要看这仗能不能打得起来才行,如果真的能够料敌先机,凭借这个推断在美国股票市场上大捞一票是非常容易的,要知道西方金融巨头罗斯柴尔德家族最终奠定今天的地位就是靠比别人先知道滑铁卢战役的结果。美西战争对世界的影响力虽然比不上滑铁卢战役,但操作得当翻上一番还是非常容易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陆羽兄,小弟的想法正是如此,所以在看到这则消息之后便拍发电报。这桩生意风险小,美西战争发生的可能性非常高,就算不发生对我们而言损失也是非常有限,一旦赌对了以你我现今的身家做个锦上添花也是颇为可观……怎么样?要不要连手做上这一票?!”   伍轩仁轻轻拍着沙发扶手笑着说道:“组安,你的眼光一向很准,这笔买卖也算上我一个,要不要将和我们有关系的几个富商一起叫进来做一局?”   方榕卿笑着答道:“这种事情虽然把握比较高,但能够真正下手肯干的人还是非常少,一旦消息扩散出去就不好办了,所以这笔买卖就你我两家连手做下来就足够了……”   谭延闿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战争到底打不打还是两回说,你我身家丰厚,就算亏了也有巨额的石油收益做后盾用不着担心,但是别人可没有这个后盾,若是中间为此产生间隙就不好了……况且这次操作也和以往不同,家父将会从直隶和北洋的府库中抽调资金,李鸿章去职之后在汇丰银行中曾经存有一千万两银子,后来这笔银子中除去花销之外还有八百多万两分别存在了工商银行和汇丰银行。我打算调用这笔资金和我在美国花旗银行的存款来做这笔生意,亏损我会补上,盈利则算到府库当中,以后这笔盈利将会用来疏通河道等民生和兴建各式学堂之用……”   “怎么朝廷也想要插上一手?!”伍轩仁有些惊异地问道。   “朝廷自然是不会想得这么远,朝堂上的诸公想银子都快想疯了,可是他们想得是如何从百姓的身上拨下层皮来好充实自己的腰包……”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件事是我私下决定的,李鸿章暗地里存下的这笔银子知道的人很少,当时他也是为北洋留条后路,不过没有想到甲午战争会败的那么惨而已……我想这次生意的盈利除了改善民生要用掉一部分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在天津、济南等这直隶总督辖下三个省中最重要的几个城市中推广义务教育!”   发展教育是谭延闿最想做的事情,历史上辛亥革命之后便实施的所谓“民主”在他眼中最大的失败之处便是国民的思想还停留在“皇帝老子”的层次上,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民主参政,更不知道如何在新的环境下来保护自己,归根结底就是“民智未开”。   民智未开的情况下便大肆使用民主,妄图一夜之间就建立起一个新型国家体制来,这想想都不可能——建立在沙滩上的高楼怎能经得住大潮的冲刷?!没有个几十年的教育建设,在根本上来改变国人的教育水平是无法建立新型的国家体制的。   谭延闿在《变法九要》奏章中并没有加入旗帜鲜明的废除科举制度,而是改为发展西方教育体制,朝廷能够在科举制度之外开放其他取士途径,开经济特科、西学特科等科目。一方面为的是避免将自己送到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上去;另外一方面也是认为骤然取消现行教育体制,而新的教育体制连影都没有,这中间的断层该怎么来弥补?!   现在谭延闿要做的便是调动直隶府库的密银到国际市场上做一些有把握的投机生意,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更多的利润,除去改善民生之外,重点便是为推广义务制教育奠定物质基础。只要有了充足的资金,在几个大城市中建立义务制教育,不出十年中国的新型知识分子队伍将会大为扩大,在这十年之内这科举制度的墙脚也会被各路诸侯给挖空,停办科举之后新型人才可以立刻顶上去,不至于使国家元气在这上面受到太大的损伤。   “难道我们捐助教育的资金还不够么?”   “不是不够,咱们通过各种渠道捐资助学的资金可以说是已经非常庞大了,但是中国也有句古话叫‘财不露白’,我们这么大手笔的捐银子很可能换来的是朝廷的贪婪,所以要想个正规法子来办这件事。况且我们能够帮助的一时,能够帮助一世么?基础教育的普及才是真正的教育发展,我们所能够做的不过是建几所类似西方大学的高等学校,这基础教育还是要靠朝廷来完成的。只要这笔生意做的顺当,赚上几百万两银子,就足够我在直隶辖下的三省大城市,甚至是州府一级的城市来推广基础义务教育,加上我们在这几年多建几所大学,整个教育体系也就差不多初具规模了……”谭延闿解释道。   伍轩仁听后点点头,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明白财不露白的教训了,当年伍家在广东和全国甚至是全世界都是最富有的家族,在风帆船舶沟通世界的时代,伍氏家族的生意就已经遍布全球。可是就是这样富有的家族,在鸦片战争中也是灰飞烟灭,昔日荣光已经不在,甚至连故国都是不能立足,这等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朝廷中的几个大佬我也必须勤孝敬着点,这些银子太多,美国的资产能不见光就不见光,所以现在你看我在美国发了一笔之后还是和往常没有什么变化……等这笔生意做下来之后,正好赶上我也需要一大笔银子来渡过难关,如果没个正常途径的收入,实在是说不过去手头的这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难免要惹人非议……”谭延闿有些无奈地说道。   “组安,你现在不是弄的挺好的么?山东政务被你整顿的井井有条,新军训练的也非常得法,至于北洋海军我刚才在军舰上看也是非常不错的,怎么还有什么难事?!”   “德国人已经开始向远东增派陆军了,数量并不多,估计最多也就是五六百人的样子……美国人现在是等待机会和西班牙开战,而我们则是要面对德国人的挑衅,前几个月在山东搞的那几个动作就是怕德国人暗中找事,不过现在看来德国人已经是狗急跳墙,我担心他们很可能会来硬的,所以不能不有所提防……我不想做李鸿章,和德国在胶州湾问题上的冲突已经到了不可避免的地步,我也不会束手就擒在我的手中就让德国人白占了国土,所以我打算硬扛……可惜按照这几十年来的官场定例,凡是和外国人打仗先开枪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需要在这段时间提前打点各路诸侯,免得到时候他们在后面给我扯后腿……”谭延闿苦笑地说道。   “那你估计什么时候德国人会下手?!”   “德国的兵轮刚从德国出发没几天,算算整个航程的路线时间,估计怎么也要在一两个月之后了,再加上德国人远道而来至少也要上岸修整一下,然后才会找机会下手,这么算起来时间还会更长些……不过只要德国的那艘兵轮一到中国,省下来的太平日子就没几天了,我已经下令新建陆军秘密前往胶州湾替换章高元部,而且也加快了胶州湾炮台的建设速度,希望一切都能够赶得及……”   “那外面这些军舰也是……”   谭延闿推开窗子,从这里可以看到军港的情况,他背着身对伍轩仁和方榕卿说道:“太平日子没几天了,你们手头上的生意容易受政局变化影响的,就赶快在这段时间清理脱手,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权力交换   现在是不可能指望伍轩仁赶回美国亲自操作股票生意的运作了,不过好在伍氏家族在美国根基身后,同辈中人也不止有一个伍轩仁——这就是大家族的好处了,他们的精英式教育使得家族中的后代英才不断涌现,保证了家族事业的不断发展,在众多同辈中人经过激烈的竞争之后可以选出一个最为优秀的人才来统领家族继续生存。   方榕卿和伍轩仁必须到上海坐镇,那里有便捷的通信设施来供他们进行战略上的指挥,美国和中国虽然隔着整个太平洋,但应该感谢电报这样的划时代产品。可惜谭延闿对于无线电电报机的改进工作一直处于停顿状态,在传输里程上没有太多突破性进展,不过好在也没有听说其他列强国家在这上面有划时代的进展,到目前为止他在这一领域还是最领先的。   刘坤一的去世给大清政坛带来了一阵短暂的地震,不过这个影响很快便消失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大学士谭钟麟在第三天便进宫受到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召见,谭钟麟力主湖广总督张之洞调任两江以接替刘坤一的职务,而湖广总督由两广总督王文韶来接替,至于王文韶留下的坑则让李鸿章来填。   谭钟麟作为帝国官场上年龄最大,辈分最老,又是翰林出身的大佬,他的话对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产生了重大影响,虽然翁同龢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却无法提出一个能够比张之洞更好的干才来接替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官员来。   除了翁同龢无力的反对之外,在场的官员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提出比谭钟麟更好的方案,这也是因为张之洞的能力和魄力在各省总督中的佼佼者,加上谁不知道张之洞是老佛爷当年钦点的探花郎?这一下南北洋、南北方各省封疆大吏之首谭钟麟和张之洞可都是老佛爷看重的人,又有谁敢在这个当头说个“不”字?   只有翁同龢感到如果张之洞真的被任命为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不管于公于私对他个人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更不要说死对头李鸿章居然能够咸鱼翻身出任两广总督,这对他更是莫大的威胁!可恨的是谭钟麟好像算准了刘坤一的死期一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安排好了一切,任谁都挑不出一点错来——如此重要的任命,要权衡利弊做出通盘考虑,这让翁同龢很难想象站在他对面的谭钟麟已经是七十六岁的老人。   在这个人事任命方案中,唯一受到诟病的便是李鸿章的任命,不过李鸿章周游欧美访问十分成功,并且还和俄国缔结了同盟条约,尽管这个条约的内容只有少数人知道具体内容,但毫无疑问李鸿章在甲午战争时期所遭遇的损失必然会得到部分的补偿。   因为李鸿章访问在各国列强中所引起的轰动,使得大清帝国的统治者们对李鸿章的任命都感到有些棘手——甲午战争是败得惨了点,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对手持权柄者而言,在这场失败的战争中淮系能够土崩瓦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翁同龢等人的眼中是如此看待的。不过李鸿章自太平天国时代开始就一直是大清帝国的屏障,凭借一次战争的失败就将他一抹到底是有些不近人情,由李鸿章出任两广总督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安排。   朝廷中枢当场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便通过了张之洞的任命,并且通过电报通知湖北的张之洞,让他即刻做好交接工作,不用等王文韶前来便尽快的接替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职务。翁同龢的脸色随着这项任命的正式实施而变得非常难看——刘坤一好在也是湘军宿将,在政治立场上也还算是清明,不能完全划归到后党的行列中,但这张之洞可不一样,他可是慈禧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更何况张之洞在任两广总督的时候被自己暗中下手,恩将仇报的阴了一下,新仇旧恨加起来至少肯定不会站在他翁同龢的一边。   李鸿章的仇敌遍天下,翁同龢身为枢臣之首混到和李鸿章一样的境地也算是千古奇闻了,如果翁同龢不是枢臣而是疆臣的话,早就被人指指点点踢下去了。现在数数满朝真正有实力的大臣,和翁同龢交好的可以说是没几个,就算有相对张之洞和李鸿章而言最多算是个杂鱼兵,没有多少真正的权势,而且他的生存环境在荣禄回到北京之后就变得日益艰难起来。   张之洞的提名很得慈禧太后欢心,而光绪皇帝自然对亲太后一方的张之洞感到不是很满意,可是就算让他自己来挑选没有任何阻碍的话,光绪皇帝扒拉扒拉手下的几块料也没有一个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来做这个两江总督,南洋之首的位子。   两江总督衙门在南京的位置若是放在三十多年前,正是和北京紫禁城有着同等政治地位的太平天国天王府,同治三年六月,曾国藩兄弟率领湘军终于完成了剿灭太平天国的艰巨任务,同时听闻太平天国积累下来巨量的宝藏,曾氏兄弟自然是不会放过,同时为了掩盖自己找宝藏的痕迹,湘军吉字营一把火将这天王府烧了干干净净。   太平天国统治时期,据说百姓家中是不允许藏银藏金的,手中的白银数量一旦要超过了一定的限额,便会成为治罪的理由。正是基于这条莫名其妙的法令,在太平天国时期到覆灭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太平天国曾经经营了一个巨大的宝藏的传说一直就没有停过,而曾氏兄弟血洗南京城火烧天王府在当时而言做的全无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宝藏了,可这宝藏到底落没落到曾氏兄弟手中,一直也是众说纷纭。   在这个时代,太平天国宝藏到底有没有,这还是一个迷,不管怎么说,曾氏兄弟有没有落到这个宝藏,反正他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至于大火焚烧的天王府因为地理位置正好在南京中心,三十多年来历任两江总督都不断的在修缮这天王府,将它作为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官衙来使用。为了这座署衙,也不知道在这三十多年中花去了多少两白银才有了今天的概观气象。   而张之洞现在就站在这昔日的天王府,今日的两江总督衙门中,看着经过数代两江总督悉心经营的督署花园,脸上却面无表情,明显就是在想其他的事情。对于这两江总督的位子,在张之洞看来是最适合他的,论权势南北洋在级别上是相等的,直隶领袖北方,而两江统领南方各督,北洋之所以这么强势这和李鸿章二十余年牢牢把持这个位置有着很大的关系。   直隶总督因为距离京畿重地非常近,所以在疆臣之中位居首位,可是也正因为距离朝廷中枢实在是太近,才使得直隶总督的一言一行直接受到朝廷掌控。北洋权势是有了,但是做事却不灵活,很大程度上要受到朝廷中枢的直接制衡,而南洋大臣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况且整个大清王朝财赋收入南方因为地理优势远高于北方,更不用说这“湖广熟天下足”之语了。   张之洞是面无表情,但是他内心中对此非常满意,多年来在湖广总督统领两湖军政要务,使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局限——来自朝廷的,同时也是来自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刘坤一的,要知道上次徐志祥大参案中,朝廷可是直接将密折递到了两江总督刘坤一这里,由刘坤一来彻查此事。   想到上次“徐志祥事件”,张之洞内心中也不禁有些惶恐,虽然后来自己的门生时任皖南道道台袁旭为自己也通风报信,但远没有谭延闿给他示警这么及时。这一次虽说因为刘坤一突然病逝空下来的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位子,张之洞内心中也自认为天下总督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比自己更胜任,但谭钟麟从中说项的功劳也是不可抹杀的。   “香涛兄,你大老远的将我招来难不成在这两江总督衙署中,发现了什么洪秀全的遗物,悄悄叫我来欣赏?!”一个身穿浅灰长衫的老人步履轻松地走到张之洞身后不远处笑着问道。   张之洞转过身来笑着答道:“仲子兄,三十多年就算有什么长毛遗物,也较曾老九给搜走了,前后数任两江总督都没有发现,难道我刚到这里就能够有什么意外收获?!”   身穿长衫的老人正是以前张之洞幕府中的桑治平,同时也是陈念礽的生父张之洞的儿女亲家。在张之洞接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之后,第一个想起的便是这位老友,虽然打扰了老友的隐居生活,但眼下他更需要桑治平能够在他的身边出谋划策,来更好的执掌这南方群督领袖的位子。   两人见面相视一笑,张之洞颇为感慨地说道:“数年不见,仲子兄,我老了,你也老了!”   “岁月不饶人,世人总是会老的,昔日秦皇汉武到今天也不过是黄土一杯,你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替你高兴,不知道这次你找我来做什么?!”桑治平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一双眸子仍然精光四烁,精神显得极好。   “刚才说道长毛遗物,仲子兄,你可知道如果这两江督署衙门中真的有传说中的长毛宝藏的话,那我一定将这里挖地三尺找出来……”张之洞苦笑地摇摇头:“现在国事日艰,我为新建陆军起名为‘自强军’就是希望能够国家自强,可是这自强也是要花钱的,没有流水的银子哪来今天的自强军?不光是自强军,我还要办洋务,修铁路……这些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可惜手头是两手空空,没有多少银子可控使唤啊!”   桑治平听后笑着说道:“先坐了这个位子,至于其他的事情总会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洋务自强并非朝夕可至,这些都需要时间来慢慢筹划……不是我说你,看看这你自任湖广总督以来,手中经办洋务也不少,费银也不下千万两,可是到头来如何?我虽然已经离开幕友堂多年,但是也听说自从我走后,幕友堂中众多幕僚对你可是毕恭毕敬,若没有辜汤生还敢说句话,这幕友堂就都剩下哑巴了!”   张之洞身边的人当中,也只有桑治平敢直斥张之洞的缺失,辜鸿铭也可以算得上半个——辜鸿铭从小就在海外出生、成长、求学,加上为人乐观对功名没有什么渴求之处,所以才有这个胆量,而张之洞也非常欣赏辜鸿铭。可惜辜鸿铭自己对政途并没有什么指望,而且自己也不争气,风流成性,有一次和外国商人的家眷勾勾搭搭,居然被人堵在了床上,张之洞将其解救出来之后也是又气又怒,最终也就放任自流了。   若不是辜鸿铭自己有过硬的本事,精通十国外语,头顶上数个外国大学的光环,一手漂亮的译文国内无人能及,否则张之洞早就将其赶出幕府了。像辜鸿铭这样的人才终究是十分难得,要张之洞硬下心肠赶走他,还真下不了这个狠心,况且辜鸿铭还是他的亲传弟子以继承他这身学问。   “香涛兄,你今时今日之景象可曾想过那个少年?与其说是谭文卿在当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倒不如说是他的儿子在当北洋的家,从闽浙总督到两广总督再到直隶总督,这个少年的能力真是世所罕见,北洋能够在甲午一战之后还有今天的气象,这和他密不可分,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从来就没有听说他缺过银子……”桑治平毫无风度的用袖子拍拍旁边的石凳便一屁股坐下去说道。   张之洞也不以为许,也学着桑治平坐到了旁边说道:“你以为我没有注意么?从他收购湖北纺织官局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后来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拿得出几百万两银子将汉阳钢铁厂也一并购买下来,此人之财力真是……不过他的财力也是两广的商人捧起来的,若是换作我也一样……”   桑治平听后不可置否一笑反问道:“是么?难道香涛兄就没有当过两广总督么?还记得当年你为了办洋务和偿还中法战争借汇丰银行的那笔贷款么?”   张之洞听后脸上居然有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尴尬地笑着说道:“当年的事情怎会忘记?若不是你仲子兄深谋远虑,从那时起也就没有我这个两江总督了……”   桑治平摇摇头说道:“香涛兄,关键并不是这个,当年就算没有我,令兄张老中堂也会出手营救,而当年的户部尚书丹老也看在令师胡文忠公的香火上也不会袖手旁观……你知道么,这几年我并没有完全守在自己的草屋中没有出门,实际上我经常前往直隶,最近还去了一趟山东……”   “哦?!”张之洞听到这里非常惊奇地看着桑治平问道:“去直隶干什么了?”   “去看看那个少年总督,其实当年谭组安科场一路旗开得胜,成为大清二百多年来第三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投笔从戎之后,我就去了一趟天津,想要看看他为什么要练兵。后来的事情也是如此,我甚至还去了大沽炮台看过新军军事演习,朝廷组建新建陆军,直隶吏治、山东、河南剿匪,平息教案、署理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甚至连威海卫也去了一次……”桑治平非常平淡地说道。   张之洞和桑治平之间的友谊从他在陕甘当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当时两人都非常年轻,都为各自的才华所倾倒,数十年来张之洞自信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他更了解桑治平,而他也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像桑治平那样了解他。   尽管桑治平的语气平淡,但张之洞仍然从中听出了一些门道,甚至连张之洞都为此有些新奇不已——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老友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尽管这话中没有一句褒扬之词,但他还是可以听出桑治平对谭延闿的赞赏。   “香涛兄,其实你知道么,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当年谭组安前往湖北见你的时候坚定立场向你推荐他,这是一位大才,可惜机会一旦错过他也就鸿飞冥冥了。当年我看他对你也是非常推崇,乡试结束之后便立刻启程前往湖北见你,如果当时能够将他留在你的幕府中加以重用,也许时至今日,你办的洋务将会更加顺利一些……”桑治平有些遗憾地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报   张之洞摇摇头说道:“如果有他相助,办洋务固然是会顺利一些,但他也未必会在我的幕府中待上太长时间,就算合肥那里他也不过才住了几个月而已,帮助合肥渡过难关之后便一走了之……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至少汉阳钢铁厂和湖北织布官局在他的手中总算是发展壮大起来,比在我手中要兴旺多了,不仅不会向里面亏钱,还可以在利于民生之时提供了大量的赋税。尤其是汉阳钢铁厂,听念礽说旅顺造船所所建造的军舰不仅船体钢材,就连装甲也是由汉阳钢铁厂制造的,原先我只是希望能够造铁轨就好的……”   桑治平点点头说道:“念礽也给我来信了,旅顺造船所的军舰即便是在外国人眼中也是非常优秀的军舰,还听闻你有意组建长江舰队……这么多年到现在才看到你练兵建水军,你想开了么?!”   张之洞没有回答,而是心不在焉的揪起一根草在手中措捏了半天说道:“走了这么多年,我才感觉到手中如果没有一支兵是不足以将洋务办下去的……不瞒仲子兄,你有没有注意到康有为的《上皇帝书》?前几次也就罢了,自从公车上书在全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之后,康有为这几年连年上书,这一次已经是第五次了,距离上次不过才四个月而已……无论是康有为还是梁启超,这些人我都接触过,强学会我也捐过银子,也帮他们办过《时务报》,不过他们却不是办大事的料,几次下来之后我现在已经感觉这倒是一个祸端,局势大乱的情况下我还能安心办洋务么?!”   桑治平听后嘴角微微翘起笑着说道:“没有军队的保障,你自然是什么都办不成,几十年前曾文正公、胡文忠公还有李鸿章都是这么做的,试想他们手中如果没有军队的话,他们能够办出多少事来?减少了多少制衡?!我看你现在创建自强军和组建长江舰队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不过中间还是有不少问题,比如说这自强军的督办是又江苏提督兼任,而督办处的各位督办、协办、各营的管带也不是你一手提拔之人,甚至你连他们的名字都说不全,这样的军队如果虽是你组建的,但实际上掌控它的人还是在江苏提督手中,不过我看江苏提督也是一个酒囊饭袋,他也没有掌握这支军队的意思……不过这支军队如果不是放在江宁,不放在你身边,你说这支军队和你有什么联系?还不是和那些八旗绿营一般货色?!至于这长江舰队到目前才是草创阶段,不过发展下去也是另外一个自强军而已!”   桑治平的过往来历到现在已经是很少人才知道他的底细,张之洞也是和他交好本着君子原则没有细查,虽然桑治平的话在他的耳中是有些“大逆不道”,句句诛心,但又字字中肯。实际上放在辛酉年的时候,比这更大胆的事情桑治平都干过,一晃数十年过去本以为要在平庸中渡过自己余年的桑治平在这几年中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正像谭钟麟曾经为谭延闿评点王闿运和桑治平等人时说得那样,这些站在幕僚巅峰的人其实和其他的幕僚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能力见识高低问题,他们对功名利禄的追求是建立在雇主的身上。如果雇主没有什么作为,任凭他们本事通天也就一生平庸;但雇主若是心智远大的话,在配上王闿运或是桑治平这样有本事的幕僚,成就大事也不过是旦夕之事。   桑治平当年选择隐居也是因为他感到张之洞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作为了,当年从两广调任湖广总督,他还特意将广武军的二百军官士兵带上,结果数年之后就没有看过张之洞下过一点心思,结局便是这写广武军精锐骨干被闲置,几年下来跟绿营的大爷们没有半点区别。张之洞对军事上的麻木让桑治平彻底死心,也就选择了隐居不出的生活,但现在张之洞居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受到了甲午战败的刺激之后又重新开始重视军队,创建自强军,组建长江舰队,这些都明显的可以看出张之洞想要经营国中之国的念头。   更为难得的便是此时两江总督刘坤一去世了,本来桑治平认为就算张之洞不继任两江,凭他的强势只要不是李鸿章来当这个江督,天下总督中还有谁能够压得住他?这长江舰队和自强军的权力自然是把持在张之洞的手中,而现在张之洞居然能够如愿以偿的得到这个位子,这更出乎桑治平的意料之外,要知道最有可能形成国中之国的环境便是北洋大臣和南洋大臣两个位子,相对而言南洋大臣天高皇帝远地理环境更是得天独厚,曾国藩也是在两江总督的位子上才奠定今后事业的基础的。   “现在办自强军比当年的广武军要好的多,自从北洋的新建陆军成军之后,谭组安便向这里送了不少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军事留学生军官,他们的能力非常强,我已经将他们分别提拔到管带甚至是督办的位子上……这些人明显的就是干实事的人,虽然我对自强军用的心思非常少,但自强军中大小事务每隔半个月都会被这些军官写成不同的报告向我汇报,我只要抽出一点时间来看看就可以了……”张之洞非常满意地说道。   对于谭延闿派来协助训练自强军的那八名德国留学归来的军官,张之洞是非常满意的很,人受规矩,也有能力,和那些德国来的军官没有什么两样。最重要的是他们结合了德国陆军的训练方法,将北洋新建陆军训练方法带到了自强军中,并且很快地看到了效果。   尽管有人向他告状说这些军官异常严厉,士兵多有不服,但张之洞也曾突然检查军营,在白天的时候看到军营中的训练井然有序,而且这些军官也是跟着士兵同甘共苦;晚上突然检查的时候更是让他非常满意,这些军官来了之后便有自强军夜课的制度,晚上自强军军营中都会上课,有的教习外语,有的教习战法,甚至还有辩论。   最让张之洞感到非常满意的是,这些军官和他幕府中的一些留学归来的幕僚都是中西兼通的人物,视野非常广阔,说话办事井井有条,而且对国学也是熟知一二。经过一番问询之后,张之洞才知道这些军官本身就有着功名,甚至在北洋新建陆军中都有举人在学习陆军之后被送到德国学习回国后担任军官的,这更让他佩服。   “香涛兄,既然你已经成为江督,这南洋海防之事你也要多多思量,我观那个少年虽然没有对北洋海军的原有将领进行多大的撤换变动,但却不断的加强北洋海军的武装,前两个月的那三艘巡洋舰编入北洋之事你清楚吧?念礽写信来听那些海军军官说这样的巡洋舰就算在欧洲也是极为先进的,而且价格上也不算贵……海军我是不懂的,但我想南洋海军是不能放下来的,北洋海军最近变动比较大,我在威海卫看到的海军战舰几乎都集中了北洋海军的精华,一直都在加紧训练,仿佛是要面临大战一般……”   张之洞点点头说道:“这些我也有所耳闻,谭组安一向以见识长远而闻名,他现在做的事情也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你看看这新建陆军的组建过程便可以知道此子深谋远虑可见一斑,在谭文卿还是闽浙总督的时候,他便训练了这么一支人数不多的卫队,后来这些卫队几乎都被他送到了德国去学习军事,等他训练新建陆军的时候,这些军官正好留学归来派上用场,简直就是算定了一般……”   “现在长江舰队也有些根底,不过都是一些小舰,在海上称雄还是要以大型战舰为主。以前不买大型战舰那是因为国内无法生产,国外的战舰价格动辄就是百万两以上,现在旅顺造船所所建造的那三艘战舰据闻不过才七十万两左右……香涛兄,我想你是时候向旅顺再追加订单,不禁小舰要订购,也不妨订购一到两艘大舰,作为将来南洋海军的根底……”   “呵呵,仲子兄此言正是我所想得,我已经问过了,这种巡洋舰也可以在长江水道水位比较高的时候驶进长江,我想先购进两艘作为南洋水师的主力舰,平时在南洋训练培养海军人才,有事之时便调入长江……”张之洞笑着说道。   “其实此举也是算对他谭氏父子保举你做这江督的回报,我想与其你在江督的位子上磕磕碰碰,不若和他联合一下,借助他的财力和见识来重立南洋,这样也可做到事倍功半之效……”桑治平出言建议道。   “仲子兄,你说得也是不错的法子,你也见过这少年,少不得要北上劳顿一番,代为沟通一番……谭文卿现在也并不好过,距离京畿重地这么近,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横生变故,我想他们父子应该不会拒绝……”   幕僚其实就是春秋战国时代纵横家所演化而来,桑治平的这手连横合纵自然是运用的极为熟练。晚清官场上能够站在督抚之位的地方大员和枢臣,他们其实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实力强绝一时的强人有很多,但能够善始善终的却很少,像曾国藩、沈葆桢等人都是一时翘楚,最后落得也是郁郁而终,就连现在还活着的李鸿章也是历经甲午一战而元气大伤。   在桑治平和张之洞眼中,谭钟麟这样已经年高七十六的大臣,现在所想的不是像张之洞那样有何多大作为,更多的是平平安安的致仕退隐。十年前谭钟麟在陕甘总督任上的时候就不断的上书,希望朝廷能够让他退休,结果慈禧太后一直对他非常顾念,就是御医也派了很多个,直到现在大清帝国风雨飘摇之时,像谭钟麟这样能够镇住一方的大员更是不可能退休了。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不说谭钟麟,就是已经故去的刘坤一在这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的位子上待了很多年,从甲午战争之前便也开始上书要求退隐,但到现在一直拖到老死任上,这个结局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中央和地方督抚之间的对抗一直就是近几十年来大清政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如果真的要退休,中央朝廷反而不愿意让他们退下去,因为没有这么合适的人能够顶替他们——做官不仅要看能力,其资历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像甲午战争中谁也无法统领在朝鲜作战的步军一样,刘铭传一到底下的将领们连声大气都不敢出,这就是威望和资历的作用。   谭钟麟想退退不下来,为求得平安致仕能够保住自己的一世清明,张之洞主动伸出橄榄枝,他没有必要不接,尤其是两家很早以前便有过众多合作。张之洞成为南洋大臣之后,南北洋大臣连手在政治上将会更加强势,也是保全自己的一条重要保障。更何况谭延闿正处于极速上升阶段,等哪天自己不在的时候,有张之洞扶植帮衬儿子,他也会放心的多,毕竟这官场险恶无比,尤其是在这乱世初显的时候更是如此。   以前长江舰队的组建和舰船的购买不得不要考虑到两江总督刘坤一的态度,在这点上张之洞至少是不可能订购大型战舰,毕竟他所管辖的两湖地区能够通行大型战舰的水域和时间都是有着非常严格的限制的,四百吨的鱼雷猎舰自然不在此限制之列,他也只有下这样的订单。   不过现在张之洞既然已经接任了刘坤一当年的角色,那就必须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来考量战舰订购问题——他不仅要顾全自己心目中的长江舰队,更要考虑到未来的南洋舰队,所以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购买大型战舰已经是必须要重视的事情。   由于上次陈念礽带领南洋水师军官前往旅顺造船所考察的非常详细,所以这次桑治平北上就带了订单前往,再次向旅顺造船所订购七艘鱼雷猎舰和两艘龙威级巡洋舰。而双方的合同也是在天津签订的,在一年之内旅顺造船所将会完成这笔巨额订单,不过在合同上也有所变动——旅顺造船所只建造了两种装甲的龙威级巡洋舰,而下一级别的巡洋舰已经完成设计正在准备建造过程中,也就是说龙威级巡洋舰很可能就不在被建造了。   龙威级巡洋舰采用了两种不同的装甲,一种是延续北洋水师时代的钢面铁甲装甲,另外一种是从德国人手中得来的克虏伯新式装甲。在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的严密测试下,从国外进口的哈维热德钢装甲并不像谭延闿心中所期待的那样结实,到是克虏伯装甲的优异性能震惊了所有人——150毫米厚的克虏伯装甲的防护效能可以顶的上350毫米厚的钢面铁甲装甲,而且比哈维热德钢的防护效能还要高出百分之五十。   在得到这样的试验数据之后,谭延闿的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很明显,克虏伯装甲在现在战舰装甲中毫无疑问是最为优秀的,而德国人在这笔交易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居然将最先进的装甲技术卖给了自己,要知道现在世界上能够生产这种装甲的只有德国和中国的汉阳钢铁厂,而因为当年德国在接受定镇两舰的建造订单之后,英国拒绝向德国出口钢面铁甲事件,使得德国人也拒绝了自己的克虏伯装甲出口到别的国家。   等到很多年之后,关于德国方面为什么会在这笔交易上做出如此之大的让步,这和德国在中国寻求军港是紧密相联系的——胶州湾正是处于北洋海防范围之内,作为北洋海军基地的备选虽然没有得到很好的建设,但是也有常驻陆军还有岸上固定炮台。   因为隔着半个地球的缘故,谨慎精细的德国人不愿意长途远征靠军事力量来拿下这个军港,毕竟炮台火炮的口径不是摆着看的,所以德国人更将希望寄托清朝大臣的攻关活动上,而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更是重中之重。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扶植   谭延闿身为汉阳钢铁厂的大老板,这点有很多人都知道,德国驻中国公使海靖也非常清楚,所以在提出无线电电报机技术交易的时候,在得知谭延闿对战舰装甲技术非常感兴趣之后,德国人便设计了这次“变相行贿”,没有想到谭延闿这个奸诈的家伙得了好处不认账,不给他们办事不说,连带德国在山东的传教士也给连根拔起。   事实上德国人也未必安了好心,在出口到汉阳钢铁厂的相关轧钢设备上,德国人采用了部分二手货,还有一些性能参数跟实际需要不相符的设备。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蔡锡勇、陈念礽这样的冶金高手存在,很快便通过德国设在天津的礼和洋行将设备给退了回去,由此也耽误了汉阳钢铁厂生产克虏伯装甲的进程。   现在克虏伯装甲生产所需要的全套工艺和设备已经在汉阳钢铁厂在德国克虏伯公司的工程技术人员指导下完成安装生产调试,并且也试生产出了装甲样品供上海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做了相关实验。实验的效果非常理想,除了同体积情况下,汉阳钢铁厂制造的克虏伯装甲要比进口的哈维热德钢装甲要重百分之五以外,但相对于提高防御力百分之五十而言,这点重量损失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有了这样出色的装甲,谭延闿还需要劳神要什么哈维热德钢装甲的制造工艺?当下便停止了在美国的行动,转而根据克虏伯装甲生产中所需要的设备在美国订购相应规格的设备,还订购了大量的工作母机——谭延闿已经意识到自己从西方列强国家获得新技术的难度越来越高了,而德国人敢在其进口的设备中胆大妄为的使用二手陈旧设备,也说明德国人对于出让这么先进的装甲心中也是非常不痛快的。   随着以汉阳钢铁厂和抵羊纺织厂为首的中国轻、重工业的崛起,日后对于机器的需求肯定是会大为增长,而技术先进的机床不是你说造就可以造得出来的。在这“后技术自由化”的时代落幕时期,如果手头上有比较富裕的资金,那就开始对工作母机在内的各种机床设备、金属冶炼设备和各种工业技术尽可能的引进吸收。否则说不上哪天列强就要向中国这样工业技术落后的国家关上技术引进的大门,到时候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发展工业,不是不可能,但是要建立在更加不平等的基础上,还要加上更漫长的时间才可以。   处于战略的需要,谭延闿并没有将这些工作母机放在天津设厂,而是运到了稍微远一些的保定,在那里有京汉铁路经过。在詹天佑的主持下,在充足的资金、机械设备和钢轨、枕木的支持下,京汉铁路修建的速度非常快,眼下整条铁路修建顺利,最终的难点便在黄河大桥上了,只要黄河大桥一通车,整条京汉铁路就可以投入运营了。   京汉铁路过保定,谭延闿将从美国进口的工作母机运到保定后,成立了大隆机器厂。利用京汉铁路可以将制造机械所需的钢铁从汉阳钢铁厂直接运到保定,在保定加工成机械之后再运抵天津走海陆方便的运到沿海对机器有需求的城市。   谭延闿在美国采购工作母机也得到了当年的留学生之父容闳的帮助。“上海江南制造局”还有一个名称“上海机器制造局”,那是在曾国藩时代的名字,也有不少人知道,只是后来制造局规模扩大,种类繁多也就很少用这个名字。   不过容闳当年向曾国藩和李鸿章建议“立普通基础之工厂”,主张江南制造局不应该专门为生产火器,而是要进口能够生产机器的机器,这个设想远超出了曾国藩和李鸿章的设想,得到了曾国藩的支持。因为这个建议和容闳前往美国订购工作母机,使得容闳成为上海江南制造局的创始人之一,等制造局传到了谭延闿这一代,制造局已经为中国生产了上百台车床,还有上百台母机性质的机器,上百万件各种机器零件。   在曾国藩那个中国工业尚处于一片空白的时代,容闳的努力无疑是高瞻远瞩的,而他的大名也被谭延闿所熟知。在构建中国现代化教育体系的计划中,谭延闿自然也不会忽略了这个被后世称为“中国留学生之父”的容闳先生,鉴于他在江南制造局的功劳,谭延闿也是委托容闳先生利用美国的人脉帮助购买工作母机。   不过与曾国藩和李鸿章不同的是,谭延闿购买工作母机创建大隆机器厂最原始的动力就是发展民用制造业,当然这对发展军事重工业的推动也少不了。由于抵羊纺织厂在纺织行业的成功,使得中国有志于工业的富商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们没有谭延闿这样雄厚的经济资本和政治资本,在钢铁冶炼等重工业行业投资运营,便将目光转向了以纺织业为主的轻工业。在沿海像上海、广东、天津这样经济发达的城市里面,有众多大大小小的纺织行业的工厂成立,中国民营资本对于机器,尤其是纺织行业机器需求量极高。   通过这次够买机械设备,谭延闿和容闳建立了联系,在谭延闿的支持下,容闳得到了充足在资金,而且谭延闿也给了他充分的自由度,只要是容闳认为西方工业界出现的最新技术、最新设备,不管价格高低全部买下来。同时容闳也可以用这些资金来拓展他在美国的人脉,包括留学生、商业合作等方面拥有很高的自由度。   正是因为汉阳钢铁厂可以自己来生产最优秀的战舰装甲,使得谭延闿抛弃了钢面铁甲和哈维热德钢装甲,决议以后旅顺造船所所建造的所有战舰都使用克虏伯装甲。不过在张之洞的两艘巡洋舰订单到手后,此时的谭延闿反而觉得这份订单有些扎手了——毫无疑问,先进的东西肯定要贵上一点的,克虏伯装甲和钢面铁甲在价格上肯定是有一定的差距,如果旅顺造船所使用克虏伯装甲来制造龙威级巡洋舰,那总成本可能会突破八十万两白银,这样一来按照原先的定价,旅顺造船所为这两艘战舰岂不是要倒贴二十多万两?!   最终谭延闿和张之洞通过电报联系,加上桑治平在这方面的有意让步,使得两人之间达成了新的战舰订购合同——在两年内,目前三艘龙威级巡洋舰将会有两艘折价六十万两每艘转让给南洋水师,而谭延闿则在这两年内先使用这两艘战舰壮门面,对抗日本海军,有这两年的时间,旅顺造船所完全可以建造新一级别的巡洋舰。   这份合同对南北洋来说都是有好处的,谭延闿可以从容的获得时间和资金来发展北洋海军,而张之洞也可以以相对比较便宜的价格得到不算落后的巡洋舰——南洋的海防压力远远低于北洋海军,在战舰性能上远未达到这么高的需求。当年福建马尾船政局建造的平远舰,由于组件全部采用进口,连带运费和建造费用高达五十多万两,而现在张之洞不过是多等上一段时间,便可以用六十万两的价格买到就现在海军水平而言也算是先进的战舰,他绝对不会吃亏。   更重要的是桑治平代表彰之洞和谭延闿最终签订了一份“内部贷款协议”——由南洋从府库中出资三百万两借给北洋,借款期限为一年,届时北洋连本带利偿还南洋五百万两。这是一份极为不平等的协议,但是这多出来的两百万两除去二十万两是贷款利息之外,其余一百八十万两张之洞不可随意动用,只能够用于教育方面,而且必须是新式教育。   谭延闿想要拉上张之洞一起来发战争财,张之洞一向大手大脚不知道节省,不过有一样还是让谭延闿非常赞赏的——张之洞对于发展新式教育非常赞同,而且他曾在奏章中公开主张过废除科举制度,建立西方的教育体系。虽然张之洞在和维新派之间的合作中,有过封杀《时务报》的先例,但从其种种作为看来,可以说张之洞在当今中国政坛是名副其实的“前卫”。   谭延闿已经富有的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财产,虽然距离世界首富当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不会为金钱而发愁,可是本着财不外露的精神,他必须要对自己的资产状况加以掩饰,这就限制了他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发展中国的新式教育体系……   桑治平对谭延闿抱怨巡洋舰的价格有些昂贵的时候,谭延闿才想到了既然北洋的府库都参与进来发财,何不将南洋张之洞一起绑进来?为了让张之洞安心,谭延闿开出了用抵羊纺织厂股份作为抵押的条件,保证无论一年之后他在美国股票市场上的收益如何,都会将南洋的三百万两连带利息按时偿还,如果支付上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将等值的抵羊纺织厂的股份抛售后给南洋偿债。   后来谭延闿觉得他自己办一所山东大学堂除去最开始的开支比较多之外,以后一年的开办费用不过才六万两,这中间还有相当部分是优秀学员的奖学金在内,如果不算这些办学经费省下来的将会更多。谭延闿得到了方榕卿的肯定回答,一旦美西战争爆发,美国股票市场在得到胜利的消息之后,短时间内相关的军火产业股票暴涨一倍还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张之洞在一年之后,稳稳当当的获得五百万两,盈利的二百万两刨除利息,那一百八十万两全让张之洞来办学校?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谭延闿除去必要的开销之外,也不会贪下老张的应得的利润,说起来他并不缺银子,在某些时候还要费尽心机来掩藏自己的身家——尽管他的身家在明面上的就已经让很多人垂涎欲滴了,但与隐藏他背后的那笔油田交易所获得的财富而言又是小巫见大巫。   在北洋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要考虑到南洋的现状,尽管谭延闿并不愿意在南方释放自己太多的资源,因为南方因为地理优势的缘故,在思想和政治上远离北京从而成为中国革命的先行地区,自己释放在南洋的资源很难受自己的控制,最重要的其安全性也会打个对折。   即便如此,谭延闿也愿意在南洋身上加强教育投资,并且在其他方面让南洋购买北洋的工业品——战舰,以便促成旅顺造船所在没有外国订单的时代能够保持强盛的生产动力,从而形成良性循环。除去战舰交易之外,北洋旗下的天津机器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都有发达的轻武器制造业,在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由张之洞开办的汉阳兵工厂开张大吉之前,陆军所使用的轻武器尤其是步枪都是由天津机器局提供,马可沁机枪、步兵行营炮和炮弹则由两家共同分担订单。   大笔的武器军火交易不仅可以使得南洋的新式陆军在筹建过程中节约了大笔的银子,还可以抑制南洋新式陆军在武器军械上谋求自立的途径,迫使张之洞对汉阳兵工厂在轻武器制造方面不要投入这么大的精力。这样一来北洋的海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优于南洋水师,而南洋的陆军无论在训练上还是军火供应上都会收到北洋的节制。这样发展下去,一旦发生什么变故,谭延闿也好凭借北洋武力对南洋形成绝对优势,迫使南洋倒向自己这一边。   虽然谭延闿一直经营以直隶为中心的北中国,但总有一只眼来关注张之洞以前经营的两湖地区,因为不仅他是湖南人,更因为湖南、湖北两省地处中国中心地带,所谓四战之地必争之所——他之所以这么大力的推进京汉铁路的建设,也是想着自己无法亲自经营两湖,在时机成熟之时能够让军队可以乘坐火车快速占领两湖地区。   经过谭延闿和桑治平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达成了这笔对两家而言都有好处的协议——由南洋出银子和北洋一起秘密投资美国股市来发美西战争财,其中金融风险由谭延闿的抵羊纺织厂股票做担保,所得利润划归在谭延闿的工商银行中,专门发展南洋新式教育和海防用款。   作为一个旧时代的知识分子,桑治平不是很明白通过金融手段达到以钱生钱的目的,更不相信两个列强国家之间的战争能够使自己获得一倍以上的利润。不过这笔交易对南洋没有半丝风险,前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刘坤一并不像张之洞那样大手大脚,对于兴办洋务他一直持稍微支持的态度,唯一一笔比较大的开支便是在中日甲午战争前一个月在德国订购了四艘鱼雷艇。   刘坤一没有像李鸿章那么能够攒“私房钱”,但留下来的“秘密账户”也是有不少,谭延闿看桑治平拿出存在汇丰银行的三百万两银子支票,就知道张之洞跟老头子接手的情况差不多,都获得了前任所积存下来的小金库。谭延闿心中一动便提出南洋府库中存在外国银行的存款可以转移到工商银行中来,在利息上可以有一定的优惠,并且存在中国人自己的银行手中,总比放在外国银行中要保险的多。   对于谭延闿的建议,桑治平却婉言拒绝了,毕竟谁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私房钱有多少,天下各省督抚都有自己的私房钱,以便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应付周转不灵。外人都说李鸿章贪财,在把持北洋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光是从组建北洋海军购买战舰一条上,便接受外国造船厂商的折扣贿赂就难以计算。其中真相谭延闿是不得而知,但李鸿章留下来的一千万两银子却不是假的,至少老李还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贪官,知道自己贪墨有个限度,不要把船弄翻了大家什么都捞不着好。   经过会同桑治平洽谈之后,谭延闿手中终于掌握了南北洋将近一千万两的存银,而这些存银为了避免一次兑换会造成白银比价大幅度下跌,便直接动用了谭延闿在美国的美元存款,经过伍家过手直接投入到美国的军火厂商相关的股票市场上去。此时美国和西班牙之间的关系已经异常紧张,一切都在朝着谭延闿预先想到的那样在“平稳”发展。 第一百八十五章 闲子   “亲爱的公使先生,数月未见,你还是那么精神矍铄,最近如何?!”谭延闿在天津“彩云公馆”三楼的一间会客厅中见到了美国驻华公使托尼。   这次见面本来是托尼公使预约谭延闿在直隶总督衙门会面的,不过有鉴于现在中国糟糕的保密措施,谭延闿将会面的地点放在了彩云公馆三楼的会客厅中,在那里有足够的私密空间保证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不被泄露出去。   “呵呵,谭先生,你是我所接触的最有活力的大清帝国官员,可惜你现在在山东赴任,而我却常驻天津,事实上我希望合众国能够在济南建立使馆,我去做个领事……”托尼公使笑着打招呼。   美国最近的战略意图非常简单,就是想要借着刚刚发生的“缅因”号事件对西班牙发难,以此来完成开拓殖民地的历程。美国和德国差不多都是同时期兴起的新兴列强国家,等它们的翅膀张硬了之后对于市场的需求,也可以说对殖民地的需求也就提上了议程,可是这个世界这么大对它们来说却没有合适的殖民地可供它们占领,因为自从航海大发现之后的数百年中,整个世界可供瓜分的殖民地已经被瓜分殆尽,后来者的空间自然非常小。   西班牙在大航海时代最顶盛的辉煌时代过后,便一直在走下坡路,其殖民地亦丧失殆尽,剩下来的几块殖民地中当以古巴和菲律宾为首,这正是美国所看上的——古巴就在美国的大门口,有了它可以作为跳板控制南美;而菲律宾则是美国势力向远东渗透的跳板。   美国的战略意图谭延闿不是不知道,不过此时的美国还没有百年后这么强大,至少没有英国人这么无耻,更没有沙俄这么赤裸裸的对领土有着无比的贪婪。对于谭延闿而言正是因为美国现在的相对弱势,才会被他选择成为一个可以结盟的潜在伙伴——大清帝国和英国正在谋求结盟,但这种结盟肯定是非常不公平、脆弱的结盟,而美国的弱势正是中国这样比较弱小国家选择结盟的对象。   谭延闿不清楚历史上的英日同盟具体的内容是什么,英国给了日本怎样的好处,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英国为日本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真是出了不少力的。甲午战争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英日同盟到现在更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倒是英国公使窦纳乐和赫德正在鼓吹武装中国的海军以对抗俄国,保证英国在远东的利益不受侵害。   其实谭延闿对英国的这种“善意”举动还是非常动心的,就目前而言选择英国应该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可是令他比较郁闷的是李鸿章在出访俄国的时候签订了《中俄密约》,朝中重要官吏对俄国期待非常高。就算谭延闿不是政治学家,但是老祖宗的远交近攻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与其选择一个对自己领土有着贪婪之心的俄国,倒不如交好隔着半个地球的英国,最重要的还是英国人手中握着中国的海关,结盟所带来的好处只要能够将海关权力收回,这在他眼中就已经非常值得了。   “其实这么长时间未见,我还是要非常感谢公使先生对我国教育所做出的努力,没有公使先生的支持和游说,以我个人力量来推动这项计划实在是太过缓慢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表达我个人对最近发生的缅因号灾难表示同情……”谭延闿脸上非常配合地做出了沉痛的神情。   托尼公使想要见他,不过就是谋求中国对马上就要发生的美西战争做出一定的便利配合,托尼公使虽然是美国驻外机构体系中一颗重要的螺丝钉,但他还没有重要到参与美国核心战略的制订者行列中。缅因号莫名其妙的在古巴沉没,这对于外人而言可能是西班牙政府对美国做出的挑衅,但在谭延闿眼中这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借口而已。   显然托尼公使并不清楚缅因号沉没的具体原因,作为一个美国人他反倒不如谭延闿对他的政府有所了解,他只是接到了国内的指令,希望他能够说服中国政府借给美国一个比较便利的港口,以便停泊跨过太平洋远道而来的美国舰队。现在还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美国舰队还没有到达最合适的攻击位置,尤其是对菲律宾的攻击,最好现在中国北方寻找一个合适的港口,然后在战争需要之时停泊在南方或者是香港的港口最后向菲律宾发动进攻——一上来就停泊在英国管辖下的香港,只能说英国佬对美国人的要价太高,让美国有些为难,但能够少花钱多办事,这对精明的美国人而言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非常遗憾的事件,都是该死的西班牙人弄出来的阴谋!”托尼公使有失风度的诅咒西班牙人。   “呵呵,托尼小朋友,据说几十年后的珍珠港事件还是罗斯福送给日本人的苦肉计呢?相比之下一艘缅因号能够换来数块极为有战略意义的殖民地,这笔买卖就算换了谁都肯做的!”谭延闿在心中腹诽道。   “亲爱的托尼先生,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我非常乐意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相信您也有这样的需要……”谭延闿正色说道。   作为一个和谭延闿关系比较密切的外国人,托尼公使是不会像喀希尼这样愚蠢到缠着谭钟麟不放的,想要打动谭钟麟,不如先说服他的儿子,谁都知道真正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是谭延闿,况且要说服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总比和一个半条腿都已经跨进棺材里的老人要容易的多。   “合众国是不会对缅因号事件无动于衷的,亲爱的朋友,我已经接到了国内的通知,希望我能够在北中国谋求一个合适的港口以便停泊正在向这里赶来的美国舰队……当然我也可以通过英国在香港谋求停泊战舰的权力,但你知道政治和军事是随时在变化的,谁知道合众国会不会对盘踞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进行打击?更何况英国人对港口的要价高到令我们难以忍受的地步……”托尼公使并没有藏着掖着,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你最好直截了当的将你所要的准确的表达出来,不要遮遮掩掩,这样做反而会把事情搞糟。   “这是威慑?还是真正的战争?”谭延闿颇为玩味地问道。   “合众国是热爱和平的,但不排除在恰当的时间给予敌人予以战争!”托尼公使正色说道。   在得到一个相对肯定的答案之后,谭延闿站起身来向托尼公使伸出手说道:“作为朋友,我非常乐意促成先生所肩负的使命,但你也应该理解帝国官场上的某些不尽人意的问题……我想胶州湾作为美国舰队的临时锚地还是非常合适的,这个港口冬天不冻港,当然这个优点可能对于贵国舰队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同时作为一个生活设施比较完善,但军事设施才刚刚开始建设的港口,用于停泊美国舰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俄国舰队也曾在这里停泊过冬,在获得朝廷同意方面还是有先例可寻,当然这一切都需要你我的共同努力促成才可以……”   托尼公使听后伸出手握紧谭延闿的手,喜出望外地说道:“真是非常感谢你,我的朋友!能够得到你和令尊的支持,我想美国舰队在胶州湾停泊数月而获得贵国的允许并不是一件难事……我的朋友,你说贵国应该获得怎样的回报,或者说你该获得怎样的回报呢?!”   “回报?!”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如果说是回报的话,我想在合理的范围内收取象征性的停泊费用就足够了,你我之间就不需要什么回报了!即便最后事情谈不拢,美国舰队落户香港,我想在发生战争之时我也可以利用职权之便为贵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后勤补给支持,比如说弹药方面,另外在广东那边我也有一些关系,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方便……”   谭钟麟做过两广总督,托尼公使是知道的,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熟悉谭延闿发家史的人都知道谭家正是在广州建立的抵羊纺织厂打下了牢固的物质根基,也借此和广东富商们建立了牢靠的合作关系,这种关系一直维系到现在。谭延闿所提出来的建议对托尼公使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这就意味着在最差的情况下,美国舰队在远离本土的情况也可以获得物资补给方面的支持,尽管谁都知道美国的大炮一响,没落的西班牙是顶不住战争的摧残的。   美国通过这次战争获得菲律宾是不可避免的,谭延闿也没有这个实力去干扰这段历史进程,与其费力不讨好的得罪马上就要爆发的美国,倒不如识相点配合一番,以此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缅因号事件之后,美国股市有一点波动,但是军火企业的股价都有了不少的涨幅。   正餐还没有开始之前,这开胃菜已经让谭延闿收货很多了,要知道他可是为这次战争在金融市场上投入了巨量资金,南北洋有一千多万两白银,而他本人也有几百万美金投入其中。在缅因号事件之后,美国的军火企业股份基本上都上涨两三成不等,真正的发力就等美国的大炮正式向西班牙发难了,多了不敢说,投入的资产在战争打响之时翻上一番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而战争过后美国股票市场也会有所回落,直接反手做空也有很大的空间。   “托尼先生。”谭延闿走到一边翻动着身前的地球仪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本人想从贵国政府手中以合理的价格购买两个小岛,当然现在这两个小岛还不属于美国,但我想战争过后贵国政府将会获得足够的收益……”   托尼公使听后稍微皱了下眉头,说道:“谭先生对哪两个小岛感兴趣?!”   “呵呵,只是两个荒岛而已,就是这两个小岛,包括它们附属周围的一些微型岛屿……”谭延闿将地球仪转动到太平洋上,指着两个相隔不远的小岛说道。   塞班岛和关岛,这两个岛屿在百年之后可是世上鼎鼎大名的战略要地,一个在二战中美日两国血战的场所,另外一个则作为后世美国封锁中国的战略要冲。不过此时这两个小岛战略地位还没有体现出来,谭延闿虽然在此之前没有做过调查,但估计这两个岛和无人岛没有什么差别,而美国此时连夏威夷都没有搞定,这个时候提出来对这两个岛屿的要求,在整个战争的大前提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托尼先生,你也许知道我国有过海外仙山的传说,当然在当今科学日渐昌明的年代,这种说法在世界上已经是越来越没有市场了,但是对于我国的皇族而言,他们知道的并不多,而钓鱼岛就被认为是这种海外仙山的一座……我希望能够获得这两个岛屿,用以说服我国的皇室,不仅在贵国提出的停泊地上可以做出让步之外,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可以以志愿兵的方式租让给美国舰队一艘先进的巡洋舰作为补充战力……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无论这件事成败与否,对我们之间的合作都没有任何影响……”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两个小岛?应该是那种无人岛吧?这是属于西班牙的殖民地,当然我想作为私人朋友有必要说一句,这笔交易似乎不会达成,因为我国的舰队虽然会开赴远东,但更多的是想教训一下桀骜不驯的西班牙人,至于攻占西班牙海外殖民地还不是一件确切的事情……如果战争一旦如谭先生所设想的那样发展,租让一条巡洋舰?我的意思是这艘巡洋舰是不是贵国刚服役的龙威级巡洋舰?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我想可以向政府转达这一意向……”   谭延闿走到吧台倒了两杯红酒,拿起来递给托尼公使一杯笑着说道:“这只是我临时的一个提案而已,要知道在我国的历史上,有众多的皇帝都梦想着长生不老,而海外仙山则是寄托这种梦想的一个重要环节,为此在历史上也留下了很多著名事迹……帝国政坛风云变化莫测,其中皇太后的年龄已经非常大了,她对于长寿是十分看重的……呵呵,请你理解我的冒昧,不过正如我所说的,这不过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设想而已,成与不成都无关大局,在这里我要敬您一杯,同时也祝愿贵国能够旗开得胜得到应有的回报和尊重……”   对于获得塞班岛和关岛,谭延闿并没有太高的指望,只是存了一丝希望而已,毕竟在美国人的嘴皮子底下弄到这两个岛屿似乎有点虎口夺食的感觉——尤其是谭延闿的前生记忆让他看得比这个时代的人都要长远,这个时代中国并没有丢掉台湾,虽然失去琉球有些美中不足,但悉心操作再弄回来也不是不可能,所谓封锁中国的第一岛链在谭延闿的眼中已经不存在。   中国海军不可能永远作为近岸防卫力量,海军是攻击性兵种,走向大洋,走向蓝水是必由之路,要不然谭延闿也不会花这么大的心思,费尽心机的营造一个以建造先进战舰为核心的重工业体系。除了对抗和压制日本之外,中国的海军在未来几十年风云变化的世界上有很多机会,而塞班岛和关岛则是第二岛链——他必须看得更加长远,让中国走更少的弯路来获得更高的收益。   无论这次美国和西班牙的战争到底会怎么发展,有怎样的结局,这对谭延闿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抓到了机会,一个大力发展中国新式教育和提高军事工业水平的机会。他在安静的等待这场战争的到来,随着美国大炮的打响,美国股市会给他带来丰厚的收益,同时也会让南北洋在教育、军事领域有着更加紧密的联系。   等张之洞手里面有了银子,下一步就是要鼓动他大力发展教育的同时,将南洋水师变成南洋海军,当然这个过程将会非常的缓慢,但可以预见的是南洋向旅顺造船所提供大笔的战舰订单。龙威级巡洋舰,还有未来的第二代高速装甲巡洋舰都会成为张之洞采购的目标,这样便可以轻松的解决旅顺造船所在生产销售上面所遇到的困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收买   大清帝国还在以它固有的方式在慢慢的运转着,谭延闿对于这种死气沉沉的帝国运作方式是非常的不满,但他还没有能力让这个天空变一个颜色,只得在处理好美国舰队获得胶州湾的停泊补给权力之后,便匆忙返回山东。   美国人和西班牙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但对于谭延闿而言他要面临一个隐藏的对手——德国佬。那艘令他非常担心的运兵船已经穿过了苏伊士运河,抵达印度正在获得必要的补给向中国前进。这不是一艘友好的运兵船,谭延闿坚信自己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德国人对胶州湾始终就没有死心,海靖已经再次向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上呈了关于德国租借胶州湾为其远东舰队军港的请求,但被驳回——这一次海靖一反常态的非常平静,这种平静对谭延闿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它意味着战争的到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谭延闿回到山东后并没有前往济南巡抚衙门,而是坐镇威海卫亲自监管北洋水师的日常操练,除此之外他还秘密的前往胶州湾,去看看萧轩在胶州湾如何来迎接他的老师和未来的敌人。   美西战争也给胶州湾带来了一丝转机,按照谭延闿的计算,就算德国人再快,等他们穿过马六甲海峡抵达南中国海的时候,美国舰队已经到达山东胶州湾开始做进攻菲律宾的准备工作了。有美国人的舰队在胶州湾内驻扎,将会使这一地点更加复杂化,就算美国是个二流列强,德国人也不得不重视这个大西洋对面的新兴强国,更何况美国舰队将会是一支由七艘战舰所组成的远征舰队,综合实力和德国驻扎在上海的远东舰队不相上下。   “哼哼,一只狼也是喂,再往里面放只狗,那就要看外面的狼外婆敢不敢在这个时候闹事了?!”谭钟麟在谭延闿的鼓动下,联合病重的恭王奕訢和荣禄,使得朝廷通过了美国舰队停驻胶州湾的请求,并且在停泊费用上一年只收取五万两银子,这五万两由北洋通过内务府孝敬给了慈禧太后继续修容颐和园。   美国舰队就这样驶进了胶州湾,以前在这里停泊的还有俄国舰队。原本俄国远东舰队过动地更中意于旅顺军港,但是俄国公使喀希尼的提议都被谭延闿父子给挡了回去,只允许俄国远东舰队停泊在胶州湾过冬。谭延闿是不会给俄国人半丝借口来谋求旅顺的机会,此时俄国远东舰队的驻扎地海参崴还处于封冻期,所以胶州湾内不仅有美国舰队,还有俄国的远东舰队,等德国人的运兵船开到广东之时,估计俄国舰队正好驶出胶州湾北上海参崴。   谭延闿不相信这是一件偶然事件,德国人的这艘运兵船肯定是算计好的,德国人不愿意和俄国人闹翻,两国正是邻国,在地缘政治上还是谭延闿所熟知的后世历史上都应该是天然的死敌。眼下两国关系正打得火热,谭延闿相信这表面的火热绝对逃脱不了老祖宗的“远交近攻”规则,德国人在海军上的大力投入使得它本身就成为英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对俄国人不过是表面热情罢了,一旦在胶州湾碰头搞不好就会使得两国关系急转直下。   谭延闿倒是想看看德国人在看到美国舰队停泊在胶州湾之后的表情如何,是跟美国佬对峙呢?还是推迟进攻计划?!无论哪一项对他而言都是好消息,跟美国佬对峙那他就立刻抛出美国的股票,估计到那个时候盈利虽然少些,但也有百分之五十的盈利,这已经够多了,更重要的是这一举动所引起的后果会让美西战争无法波及到菲律宾——谭延闿对菲律宾也是充满无限遐想,一个没落的西班牙总比正处于上升态势的美国好对付。   如果德国佬因为美国舰队而推迟进攻计划,那谭延闿派往德国留学的军事留学生将会顺利的完成今年的学业,而他也可以从德国人身上榨取更多的好处——无线电电报机的研制他一直都没有放松,最近他做了几项比较大的改动,估计通信距离将会更上一层楼,但这还需要实验来证实,如果实验的结果突破上千公里的话,那无线电报机投入实际运营的最后屏障也会被打破,这对德国人来说将会是非常难受的。   美国人能够为谭延闿争取到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美西之间的关系正濒临破裂,美国舰队所担负的菲律宾攻击任务也是迫在眉睫,不过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使得谭延闿有更多的空间来操作胶州湾防务。俄国人对于美国舰队停泊在胶州湾表示了不满,不过却没有强烈反对,倒是德国公使引用去年年末提出德国舰队在胶州湾过冬的请求被驳回的例子来询问为什么清廷不允许德国进驻胶州湾。   德国人的质询是很有分量的,在当时日本不能有效占领朝鲜而对东北形成巨大军事威胁,德国是有恩于中国的,德国人的质询被张萌桓以美国舰队仅在胶州湾过路补充物资并非长久停留而拒绝——张萌桓是翁同龢的所提拔的,在翁同龢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之后,原本在户部时代就被翁同龢所看重的张萌桓就更受翁同龢的器重,不过翁同龢对张萌桓有提拔之恩,但张萌桓却顶不住谭延闿的白银攻势,区区五万两白银就让张萌桓背叛了翁同龢。   当然张萌桓并没有明目张胆的背叛翁同龢,这在晚清官场上会很败坏自己的名声,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公开和翁同龢决裂的。他依然是翁同龢的“好学生”,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谭延闿却直接控制了翁同龢手下唯一可以倚仗的“正确决策人物”——与文廷式、志锐这样的传统空谈清流不同,张萌桓由于其担任过出使美国、秘鲁等三国的职务,有一定的外交经验见识可比每天闷在书房中练字的翁同龢等人要强得多,所以在一些具体事务处理上可谓是翁同龢集团中的第一人。   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也逃脱不了“爱银子”的圈子,实际上谭延闿已经看透这个官场,只要不捅出天大的娄子,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银子来搞定。“白银攻势”不仅可以让谭延闿结交荣禄这样本来就对他有好感的巨头,就连自己对手手下的大将也不例外——翁同龢是绝对不贪的,谭延闿也曾试图找他的污点,但这个出身盛产帝师和状元家庭的翁同龢家底深厚,根本无需他去贪婪敛财也可以维持优裕的生活。   当然身为文人墨客,对于古董的喜爱也是这类雅士的通病,有些昂贵的古董翁同龢还是买不起的,但他的皇帝学生会借着种种由头将宫中的东西赏赐给他。到了翁同龢这一代,翁家上百年来所积累下来的各种古玩字画已经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连谭延闿都惦记着等老翁死后就从他后人身上下手打算搬空翁家的收藏。   美国和西班牙之间的火药味虽然一天比一天浓厚,但却没有刺刀见血。张萌桓的说辞是瞒不过多久的,不过除了胶州湾之外,旅顺和威海卫都是北洋海防范围内的军港,美国舰队抵华之后根据谭延闿的情报德国人还有一定的时间才到胶州湾,所以美国舰队成为了自甲午战争之后第一个访问旅顺和威海卫的外国舰队。两国舰队甚至在威海卫附近海域进行了一次联合军演,就舰队战时编队、炮击等科目进行了友好交流,随后在德国运兵船离开新加坡的第二天美国舰队才到达胶州湾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补给”。   “德国攻占胶州湾必然是以舰队威胁陆军攻占为主,在参谋部的几次会议上我们都曾仔细商议过……以现在胶州湾目前的防卫力量而言,尽管炮台数量还比较少,但那新修筑的三座十二寸大口径岸炮炮台对德国远东舰队的威胁极大。这三门大口径岸炮虽然射速是比外国货要慢了些,但威力和射程还有周围附属的小口径火炮与钢筋水泥所构筑的明暗马可沁机枪工事所构成的防卫体系……胶州湾的海防工事比不上旅顺和威海卫这么完善,但想要凭借德国远东舰队和不足两千人陆军攻克这样的军港,是完全不可能的……”萧轩在谭延闿的身后用手指点着胶州湾的防卫圈说道。   谭延闿站在山顶上,他的身后是新建陆军的参谋部成员,他们几乎都是谭延闿亲自带出来的侍卫队成员,都送到德国接受最严格的军事培训。这些军官无论站在那里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他们的军服也是谭延闿借鉴后世军服设计而来,穿在他们的身上更显得英气勃发,在历次军演过程中,他们的表现令谭延闿非常满意。   谭延闿用单筒望远镜观察胶州湾的防卫工事群,现在的胶州湾工事群已经由李鸿章时代的五门一百五十毫米岸炮炮台扩充到以三门十二寸大口径火炮为核心,三门十寸炮和十二门一百五十毫米火炮为辅助的炮台群。在炮台群之间和背面陆路防卫圈中又夹杂了众多的明暗机枪堡和野炮射击阵地,有些炮台还处于完工的扫尾状态,但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就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而言,先不说德国人的一艘运兵船加上远东原本的少量陆军数量能不能超过两千人,就算超过了打一场海陆攻防战,在没有北洋海军参战的前提下,谭延闿看不到德国人有任何胜利的希望。   “你们参谋部的最后的看法如何?!”谭延闿放下望远镜转身问萧轩。   萧轩看看旁边的十几名参谋后非常利落地回答道:“我们参谋部多次讨论的结果是,德国人在大致清楚胶州湾岸防力量之后,是绝对不可能前来送死的,漫长的补给线将会是他们的噩梦……根据总署的情报,德国远东舰队总共大小四艘战舰,最具威胁的便是德皇号上面的四门十寸炮,不过因为岸炮台的地理优势完全可以压制德国远东舰队的火力,而地面陆军进攻面对如此防御工事不要说两千人,就是一万人正面进攻也是无济于事……”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这次来我是通知你,你们参谋部所谓的商议结果在德国人的野心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在一个月前接到驻华公使海靖提出租借胶州湾再次失败的消息后,已经给予德国参谋部明确的指令,原话是‘无须再询问,只要地点选定,立刻占据!’……你不用向我所要德国皇帝的亲笔批文,这则消息是我通过其他渠道得来的,文件就在德国公使海靖的保险柜中……”   谭延闿正色说道:“所以,你们不用怀疑我的判断是否正确,只管执行我的命令,而这胶州湾是绝对不可以从我的手中交给德国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脑袋和它捆在一起!只要我能够给你们下命令,德国的国旗永远不可能在胶州湾的上空飘起!”   萧轩和所有的参谋听后立刻立正,正色回答道:“谨遵先生训示!在这里我们除了加强正面工事防御之外,也依据先生的要求提出了另外一种应急方案,不过现在和这套方案配合的工事还没有彻底完工,还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你们参谋部的分析也不是错误的,不过那是德国人典型的纸面作业结果,说说你们的第二套方案……”   萧轩指了指这个山头稍微靠右下方的一处施工地点说道:“先生,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胶州湾,我们的分析是如果德国人采取欺诈的方式上岸,我们就顺水推舟放他们的陆军上岸……在整个胶州湾的重要险地附近,我们正在构筑这种藏兵洞和暗堡,就像此地一样,德国陆军上岸得手后势必会在这里设立野炮发射阵地,而我们的藏兵洞据此正好是迫击炮的最佳打击距离,同时更兼顾了隐蔽性……”   “美国人的军舰已经在这里快十天了,他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藏兵洞?!”谭延闿微微点点头,对参谋部的准备非常满意。   “美国远东舰队司令官杜威似乎正在准备战争,所以所有美国水兵在到港后只是按照合约标定的那样补给弹药、煤炭和淡水等物资,严禁舰队官兵下船,这样美国舰队几乎保持随时作战的姿态……胶州湾的电报房也有两个美国军官在那里驻守,以便及时接到美国给舰队发来的指令……”萧轩身后的一名参谋回答道。   “德国人对胶州湾一直都有不可告人的野心,他们不大可能和美国一起行动,不过也要密切监视美国舰队在港湾内的行动,炮台上的大炮虽说不能直接指着人家这么不友好,但一定要保持足够的炮手在炮台值班……可以说只要美国人的舰队一开走,后面的德国人来胶州湾也就几天的事情,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放松!”谭延闿说道。   “为了保证尽可能抓到活得德国士兵或者是军官,我们在距离炮台三公里远的地方设立了一个隐藏非常好的野战医院,并且挑出了枪法最好的士兵按照先生说的那样在四周的灌木丛中隐蔽,专门开枪射击敌人的四肢等非要害部位……为此我们已经进行过数次演练,藏兵洞距离这里非常近,野炮无法发挥作用,希望德国人能够在包围下不做抵抗,如果抵抗的话可以通过制造伤病来打击他们的士气,迫使其放弃抵抗……”萧轩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样做非常好,章高元是淮军老将,又参加过甲午战争,不过考虑到这次行动的机密性,我已经让他再次后撤了……也就是说,胶州湾防卫力量除了岸炮炮手之外,陆军防卫将会是我们自己人来干,对于兵力还有什么要求?”   “章高元总兵手下的守备军不过才一千四五百人,眼下新建陆军驻守在这里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考虑到我们不可能遇到大规模的德国陆军登陆作战,所以无须添加兵力……两千二百人守备军将会有一千人摆在台面上,八百人分别进入藏兵洞,剩下的四百人分别隐藏在事先挖好的隐蔽草坑中,一旦听到枪声就可以自由开枪攻击所看到的敌军!”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武力   “你们考虑的很好,明面上迷惑对手的军队还是要摆出来的。德国远东舰队的司令官是迪特里希,手下的几艘军舰还是非常有进攻力的,你们也经历过几次海陆联合演习,应当对舰炮的威力有所了解,能够将对方的陆军引上岸来发动突然袭击,这也算是劫持了人质使得对方战舰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一千多人的埋伏军队还是有些少了点,在十天之内还会有一千新建陆军秘密抵达胶州湾附近,他们将会在距离炮台最近的村庄中以便衣的方式隐藏起来,你会拥有他们的直接指挥权……”谭延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果德国人真的来强占胶州湾,这可真是一场捆住手脚的战争……”萧轩笑着回应道。   谭延闿点点头看着胶州湾说道:“西方列强国家用坚船利炮敲开了我中华国门之后,这朝廷也就从天朝上国的大梦中醒来。之所以让你们捆住手脚和自己的老师对抗,这也是无奈之举,盖因朝廷惧怕洋人,察历年华洋冲突,中国守备合理自卫者必然是撤职流放的结局,长久以来已成定例,是以甲午战争中从李鸿章到下面的丁汝昌,各级军官士兵对日本可谓是隐忍不发,究其原因无非是开枪便是挑衅,挑衅的结局便是丢掉乌纱……”   萧轩和身后的众多新建陆军参谋部人员听后都不禁肃然,同时脸上也露出了悲愤的表情。   “难怪先生给我们下达了这样的指令,不过德国人若来起纷争是必然的,那先生……”   谭延闿摆摆手笑着说道:“子瞻兄,你看我才多大?朝廷那边各路神仙该拜的都拜了,银子也都洒出去了几十万两,我若和德国人打上一场,杀头流放不大可能,而这乌纱对我而言不过几年之后又回来的事情,只要手中有银子就不愁这乌纱帽被摘……你们这些军官放心,这场戏是我来策划的,无论你们是先开枪还是后开枪,这擅起边衅的罪名都是我来扛,你们的任务就是坚决抵抗到底,哪怕是用人命填也不能让胶州湾从我们的手中给弄丢了!若有违抗命令贪生怕死之徒,哼哼,只要我谭某人一天不死,必取尔等性命!”   萧轩和所有的参谋听后立刻立正行礼:“属下谨遵大人训示,不惜此命必保胶州湾!”   现实总是残酷的,随着时间的延续,整个局势并不像谭延闿所期待的那样发展——美西战争虽然能够给他带来丰厚的收益,但他并不贪婪,只要有得赚就足够了,而现在距离他和萧轩等参谋人员在胶州湾碰头不过才半个月,美西战争终于要翻开最后的一层面纱,美国舰队已经生火起航前往菲律宾作战。   美国向西班牙宣战,这使得美国股市如同打了一阵强心剂一般,股市在短短的几个交易日便疯狂向上,谭延闿所暗地收购的军火企业相关股份的涨幅更是让人有点眩晕,已经上涨百分之一百三十而且还有向上涨幅的空间。股市上的大丰收对谭延闿而言并没有多大的触动,不过美国舰队比他想象的还早离开胶州湾前往菲律宾打仗,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德国人的运兵船已经到达吴淞口与德国远东舰队会合。   为了资金的安全,谭延闿在手中股票上涨百分之一百五十之后便果断的抛出美国股票,然后由工商银行购买伦敦白银期货上涨,同时以美元兑换白银运往中国。这笔巨额交易使得原本有些低沉的伦敦银市还小幅上涨了不少,同时也让谭延闿获得了一定的额外收益。   没有美国舰队的配合,显然谭延闿先前定下的“以狼驱虎”的策略破产,剩下来的就需要他一个人来承担即将到来的胶州湾事件所引起的政治后果了。这就像一个杂技演员表演走钢丝一般,要么走过去,要么重重的摔下来——他的年龄实在太年轻,而地位又太高,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掌握着庞大的资产。   除了要给各路神仙烧香拜佛之外,谭延闿将从美国股市抓住战争机会短期敛财而来所获得的利润,对南洋的利润分成提前进行——连同南洋三百万两白银的本金,外加四百五十万两的利润提前存进了工商银行,巨额支票在第一时间由伍轩仁从上海亲自前往江宁两江总督衙门交付给张之洞。   这笔巨额款项中当即由张之洞做主追加一艘现在正在旅顺造船所建造的靖江级巡洋舰一艘,外加四艘鱼雷猎舰,总共支付款项一百七十万两白银,这是旅顺造船所自开始接受南洋订单之后短期内有一笔大额订单。同时谭延闿将一年的借款期缩短到四个月,并且轻易的给南洋带来了四百五十万两的利润,这让手头一直缺银子的张之洞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是佩服谭延闿的能耐,这种事情不要说他做不出来,就是整个江宁两江总督衙门中所有的官员和幕僚都做不来。   这笔交易赢得了两江总督张之洞对谭延闿的好感,南北洋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同时张之洞也是被谭延闿引以外援。等哪天谭延闿面对胶州湾局面糜烂之时,他也好快速东山再起。德国人对他的压力很大,而自己主动护卫中国领土完整的行为很可能被朝中的一些人所攻击,丢掉乌纱帽的可能性也是非常高,有了张之洞,只要他在关键时刻说句公道话,朝廷是不得不考虑这位权倾东南的大清重臣的意见的。   虽然美国人提前开始了行动,使得谭延闿的“捆绑”计划破产,但是在某种程度而言,德国人确实是很忌讳胶州湾中的俄国和美国,要不然也不会把进攻时间掌握的这么好,专挑胶州湾内没有其他列强国家的时候下手。美国人在离港之前,德国的运兵船进入中国后便开始降低速度,甚至还在广州停留一天以补充补给,正是这次停留让谭延闿得知这条船上所搭载的全部都是全副武装的德国陆军,数量为五百到六百人。   配合德国远东舰队还有吴淞口的德国陆军,武卫右军参谋部很快便计算出了德国这次攻占胶州湾所能够提供的最大陆军人数——一千一百人。人数多并不重要,谭延闿部署在胶州湾极其附近的新建陆军数量早就超过了五千,其中三千是直接参与到防守计划中的,还有两千多在外围隐蔽待命。   真正让谭延闿有些忌惮的是德国远东舰队的那几艘战舰,其中五艘主力舰都秉承了德国一贯优良的造舰传统,在航速上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但是防护力和火力却绝对不含糊。谭延闿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将这几艘军舰吃下来,但综合衡量它们的分量之后,还是不得不放弃这一诱人的打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想重创德国远东海军对才刚刚有所起色的北洋海军而言难度不是一般的高,而日本又在旁边窥伺,更使得谭延闿不能轻举妄动。   事实上北洋海军已经在威海卫待命,只要德国人前脚离开吴淞口,后脚北洋海军便可以抢先进入胶州湾范围内参与海上防护。海陆联合参谋部也制订了相应的计划,北洋海军战舰编队会在胶州湾北部海面隐藏起来,通过无线电电报机来接收谭延闿的指令——如果地面战争结束的非常顺利,那北洋海军就会执行最后的任务,将德国远东舰队堵在胶州湾港口内,配合炮台巨炮来迫使德国人投降。当然如果地面战争所捕获的“人质”不够多,那什么也别提,北洋海军就地执勤警戒,也不会参与到和德国海军对峙当中。   四月三日,杜威率领的由六艘新式装甲蒸汽战舰和五艘辅助舰只的舰队在拂晓前抵达菲律宾马尼拉港外,不一会拥有七艘老式木壳战舰的西班牙舰队便向美国舰队开火。双方舰队实力根本不成正比,没过多长时间,在正午到临之前美国舰队便将七艘西班牙战舰全部击沉。整个战斗过程对美国人而言更像是一次旅行,只有一艘战舰被击中受轻伤,同时还有七个美国水手受轻伤之外,便没有任何损失,马尼拉港已经暴露在美国舰队的大炮之下。   美国消灭西班牙在菲律宾的舰队同时,谭延闿也在第一时间内接到了上海的急电——德国远东舰队五艘主力战舰会同两艘炮舰和那艘远道而来的运兵船离港向胶州湾驶来。整个胶州湾开始进入战备状态,所有的炮台都得到了弹药,士兵们也分发了足够的枪械弹药,并且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进入藏兵洞和周围茂密的灌木丛中隐蔽起来;北洋海军也在林泰曾的带领下,全体生火出海离开威海卫进入指定的待命位置。   四月三日下午四时,正在高度戒备状态中的胶州湾瞭望台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德国舰队的踪迹,迪特里希委派上尉阿登带领两名军官和翻译上岸拜会章高元,不过没有想到这里的守备军已经换成了武卫右军所伪装的章高元部。萧轩伪装成章高元的副将接见了迪特里希所派来的使者,阿登上尉表示“只是借地演习,临时修整,很快离开”。   不过阿登上尉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胶州湾守备军居然有这么多能够会说德语的军官,萧轩非常热情的招待了阿登上尉一行人,并且表示为尽地主之谊要在总兵衙门宴请迪特里希将军,不过被阿登婉言谢绝。萧轩对于德国人的拒绝并不以为意,而是希望阿登能够将德方在胶州湾修整的正式文件带来,双方签字之后也好备案,阿登对此应允,并且在上舰之后很快便将正式文件地交给中方总兵衙门。   德国远东舰队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萧轩等留德军官心中对自己老师的最后一丝好感,放弃了所有不现实的期望之后,便积极开始准备应对德国人的入侵问题。不过整个四月三日德国人没有进行任何活动。不过在入夜之后,德国远东舰队开始调动起来,德皇号和威廉王妃号继续停留在小青岛的外锚地,准备在明天行动遭遇挫折后便直接炮击总兵衙门、兵营和炮台,而鸬鹚号则趁机驶入胶州湾,系泊在马蹄礁附近,准备伺机占领位于小鲍岛的军械库和军火库,并且伺机迂回包抄。   德国远东舰队的举动都被萧轩他们看在眼中,整个总兵衙门和兵营除了掩饰的灯光和少量的留守人员之外,其余全部撤出进入事先布置好的掩蔽体内。至于小鲍岛的军械库和军火库早就被搬空,炮台炮弹已经分发到各个炮台,还有一些带不走的鱼雷等军火留在那里摆样子以迷惑德军。   四月四日黎明时分,“鸬鹚”号放下几艘小船,船上所载的100余名德国士兵,趁着未散的晨雾,一举占领了清军后海营房和不远处火药库。在得到“鸬鹚”号得手的消息后,迪特里希命令舰队实施登陆。就在720名德军士兵在栈桥西侧登陆的同时,也是萧轩他们安排的驻防清军出操。面对登陆而来的德军,“清军”除了向来往的德军士兵用德语打招呼之外,便开始有计划的“分流”,最终只有一少部分进入兵营。   萧轩则向德军登陆军官询问为什么德军要登陆,此时德军变相的软禁了他。德国军官向他发出照会,限其于下午3时前全部撤退至女姑口和崂山以外,只能携带步枪,以48小时为限,过此即当敌军处理。此时正是十一时左右,德军只是包围了总兵衙门和兵营,尚未对炮台进行攻击。   “迪特里希将军阁下,中德两国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件,事实上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不断,贵国还曾经为我国干涉日本……就是现在胶州湾炮台群中有五座海防炮都是从贵国的克虏伯兵工厂购买,我国兵备出于德国的更是不在少数,至于我本人也曾留学德国学习贵国的陆军,为何今日贵国无理谋取胶州湾?这实在是有伤两国关系之举!”萧轩在总兵衙门中会见了迪特里希,用纯熟的德语质问对方。   迪特里希坐在萧轩的对面说道:“我国曾向贵国多次发出请求,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海港以供德国远东舰队长期驻扎过冬,但都被贵国所拒绝,所以为了得到应有的尊重,我不得不奉我德国皇帝之命用火炮来谋取一个立足的港湾……”   “火炮能够赢得尊重么?!”   “它不能赢得尊重,但却可以为我的舰队赢得一块远东的立足之地!”   萧轩听后颇为嘲讽地笑了笑说道:“那请问将军阁下,你认为你的舰队能够凭借火炮来赢得这场战争么?!”   迪特里希微微地笑道:“我坐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呵呵,作为一名接受贵国培养的陆军军官,在军事理念上贵国给予了我全新的培养,亦从内心中重新塑造了我的人格,作为一名陆军军官我负有守土之责,在没有得到朝廷正式文件之前,我是不能将胶州湾交给你的。至于你所说的大炮赢得一切,我不敢苟同,要知道我手下还有千余名将士,而且在外围山东地面上也有上万名接受过良好训练,依照德国陆军形式训练而成的新式军队……我本人不相信阁下能够在胶州湾待上多久,即便你凭借大炮暂时得到了胶州湾,但终究还是不能为德国所用……”萧轩说道。   迪特里希的听后眼皮一阵狂跳,强词夺理地说道:“多说无益,对于胶州湾我国皇帝陛下决心已定,不可更改……我非常佩服阁下的军人素质,但是身为军人我亦必须完成自己所肩负的使命,对此只能表示非常遗憾……贵方必须在四个小时,也就是说今天下午三时以前必须撤离胶州湾,这里的防务将会交给我来接管。”   “既然将军阁下是奉贵国皇帝之命来攻占胶州湾,作为军人我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是我绝对不可以后撤!我个人希望能够从你的手中获得相应的文件交给我的传令兵转交给山东巡抚,并且通过电报来获得朝廷的回复,我想这点将军阁下应该不会拒绝的!”   “我非常乐意配合您明智的举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开战   萧轩在拿到迪特里希所提供的文件之后,便立刻让自己的传令兵领一队骑兵快速离开胶州湾,德国方面并没有做出阻拦。其实对付德国陆军最佳机会便是在他们上岸的时候,那个时候攻击他们将会让德军进退不得,投降的把握是非常大的,可是迪特里希手中这份文件对萧轩来说更为重要——只要有了这份文件,便可以证明德国人是主动进攻胶州湾,而之后所发生的对抗不过是自卫而已。   这份文件将会最大限度的为谭延闿争取机会,不然因为守土之责而丢了官帽甚至是性命就实在是不值得了。同时也是因为德军陆军实在是太少,也无法兼顾这队骑兵,所以萧轩在看着怀表走过半个钟点之后,便肯定德国人已经无法追上这份文件,才站起来对迪特里希下了逐客令。   “将军阁下,非常遗憾,你有你所肩负的使命,而我也有守土保证国家领土完整的使命,所以注定我们两人成为对手……我知道贵国的舰炮应该是瞄准了这座总兵衙门,您的士兵也正在抓紧时间开始控制炮台,但是我依然选择对抗……在这里,您的卫兵是不少,但绝对不会比我更多,在我们枪膛中还有子弹之前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当然我不想威胁你,更不会软禁阁下,我只是不希望在这总兵衙门之内爆发短兵相接的事情,这对你我而言并不公平,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在数分钟之内撤出总兵衙门,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是交战双方……”萧轩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道。   迪特里希能够到这还由清军控制的总兵衙门内来和萧轩谈判,就是希望能够凭借自己手中掌握的实力来压服萧轩,能够不费一枪一弹得到胶州湾。不过现在谈判破裂,他身边虽然有不少卫兵,但显然在这总兵衙门里中国卫兵更多,萧轩若是暴起发难,他还真没有办法,现在看来迪特里希倒是有些害怕了,自己过于低估了这些留着长辫子的军人所拥有的勇气。   迪特里希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海军帽戴好说道:“真是非常遗憾,那我们只有凭借手中的大炮来完成最后的对话了……”   在迪特里希转身走出总兵衙门之后,萧轩立刻在前庭大院召集了所有总兵衙门守军,一起抓紧时间进入了事前修筑好的地道,只留下先前准备好的草人来迷惑德军。与此同时在军营中的留守士兵也都纷纷通过地道离开兵营,现在总兵衙门和兵营都出于德国主力战舰舰炮的射程之内,经过数次海陆联合演习之后,整个武卫右军上下对海军舰炮的威力了解的非常透彻,这不是他们所能够对付的了的,留在原地抵抗对方的陆军简直就是自杀。   半个小时对于通过地道来逃命也算够了,所有地道的出口都在山中的灌木丛中,这种情况也演练过,所以所有将士并不陌生,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通过地道逃生也不是这么安全,之所以要有半个小时,就怕德国大口径舰炮炮击的时候,也许会将临时构建的地道给震塌,那岂不是被活埋?所以萧轩和迪特里希口头上约定半个小时后正式进入战争状态,出于对德国军人的了解,还有德国人现在也就刚刚抵达炮台山脚下,攻击炮台解决对战舰最大的威胁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德国人是不大可能提前炮击的。   在走出地道后,萧轩即刻鸣枪示意炮台和整个埋伏的守军开始进入战争状态,从现在开始可以自由袭击视线内所看到的所有德国人。就在萧轩鸣枪的同时,德国战舰的炮击也开始了,总兵衙门和兵营立刻腾起了数道烟雾……   谭延闿在接到萧轩发来的电报后,立刻向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直隶总督府发电报,通知了德国无理强占胶州湾的经过,并且一力主张以武力与德国抗争到底的态度。当然他也向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张之洞、恭王奕訢、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荣禄发电报知会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并且还对整个形势进行了估计,强调只有抵住德国人强占胶州湾,才能够保证其他列强不会对北洋海防和南洋海防范围内的各战略港口进行攻击强占,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果将会难以预料。   刘坤一去世张之洞接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之后,本来朝廷已经接受了谭钟麟的建议让李鸿章来补调任湖广总督王文韶的两广总督的实缺。不过李鸿章刚刚出访国外归来需要向朝廷全面汇报这次出访的经过,并且还要接受问询,所以一直没有前往广州接任两广总督。考虑到李鸿章的声望因为这次出访陡然拔高,谭延闿也专门致电给李鸿章,希望李鸿章能够出面来帮助解决此事,并且尽快催动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表明俄国对此次事件的明确态度。   谭延闿自然是不会指望俄国人干些什么,他们不去打旅顺的主意他就要谢天谢地了,不过既然李鸿章和俄国人签订了《中俄密约》,中俄两国缔结条约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条约的内容却很少有人知道,要知道谭延闿本人也有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的身份,就是这样的身份也对此毫不知情,可见中俄两国对此条约内容还是非常保密的。   尽管谭延闿推测李鸿章多半是被俄国人给糊弄了,不过这次胶州湾事件也恰好是一个检验俄国的机会——在一二十年内俄国将会是中国仅次于日本的重要威胁,谭延闿自信如果自己发展顺利能够秉持中国之权柄,俄国人历史上占中国的便宜都能够让它吐出来,但是能够揭穿俄国对中国的野心,使得现在中国外交不那么靠近俄国,争取和英国缔结联盟来搅乱日本,这个机会谭延闿是不会放过的。   胶州湾的枪声响起之后,守备炮台开始向德国远东舰队开火,以压制其对胶州湾防御圈的压力。炮台开火显然是德国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们的立足之本便是在于德国远东舰队的舰炮,没有了海军那陆军势必独木难支,强占胶州湾计划必然会破产,所以德国陆军加快了进攻炮台的脚步。   此时所有暗藏在藏兵洞内的士兵都开始进入指定作战位置,还有众多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士兵也开始借助有利地形对视线内的德军进行射击。因为在战前谭延闿就对萧轩等所有作战参谋坦言,能不能保住胶州湾不在于打沉对方几艘军舰,击毙多少德国陆军,而是在于他们能够抓住多少德国俘虏。是以所有的参战陆军士兵都是进行过严格的选拔,他们的枪法都是新军中最为精准的,对他们的要求不是以往的击中敌人头部直接杀伤,而是尽可能的击中敌人的四肢造成敌人受伤失去战斗力。   因为上岸的德军除去占领小鲍岛的一百多德国士兵之外,从栈桥登陆的德国士兵统共加起来不到一千人,还有停留包围总兵衙门和兵营的两百余士兵,攻击炮台的不过才不到八百人。这样的兵力就算没有萧轩等人事先布下的藏兵洞,仅靠炮台的明暗碉堡就足以让这些人饮恨而归,不过是因为要多抓俘虏,所以动用的明暗碉堡火力点非常少,有的暗堡甚至就在德国士兵的脚底下。   地面战争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攻击炮台的德国步兵的命运,在给攻山的德国步兵很大创伤之后,各地埋伏的新建陆军纷纷暴起和已经没有多少战斗意识的德军混杂在一起短兵相接。在新建陆军训练之时,除了枪法之外,个人格斗术也是重要的训练科目,从谭延闿训练总督府侍卫队时代开始,为了增强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谭延闿不惜钱财聘请了很多武术名家来训练士兵。   现在正是体现这些银子花的值不值的时候,能够抓住多少德国陆军俘虏也就在这一段非常凶险的短兵相接阶段。此时负责指挥步兵攻占炮台的德国军官已经被突然而来的各个方向的冷枪给打惊了,再加上德国人过于轻视中国炮台守备军,是以多路分兵,这样分担下来就算是攻占三座主炮台的德国步兵也不过才一百多人,其余炮台分担的就更少了。   等萧轩和留守步兵从地道中钻出来正好从德军背后发动突袭,很快便俘虏了七百多德国士兵,进展非常顺利。剩下来包括迪特里希在内的两百多德国陆军还在总兵衙门和兵营的废墟周围,在炮台主炮向德国远东舰队开火后,他们就已经很难再上船回到战舰上了。   不过迪特里希和剩余的德国陆军人数虽少,但也在舰炮的保护范围之内,周边比较空旷,加上短距离无线电电报机的联系,在这样的情况下攻击这些步军显然要遭到德国舰队舰炮的炮击,出现重大伤亡也是明摆着的事。   在收拢好德国俘虏后,立刻将受伤的俘虏送往后山不远的医疗点去接受治疗,在那里还有马上就要感到的记者来参访这些俘虏。剩下来的对萧轩而言只有等山头炮台和德国远东舰队互射之后的结果了,不过无论怎么样,德国舰队想要彻底打垮炮台岸炮实在是有些不大可能,只要有一门岸炮存在,迪特里希和残余的德国陆军就不敢上船回舰。   更何况在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山顶炮台就对德军停靠在栈桥码头的小船进行了炮击,将他们来时候所乘坐的登陆小艇全部击毁。盘算下来想要活捉迪特里希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在晚上,对方只有四五门小口径步兵行营炮,缺乏马可沁机枪这样的火力组合下,只要靠上去凭借兵力优势德国人是没有半点机会的。   由于德国舰队一直受到胶州湾守军的严密监视,所有的停靠点都被炮台守军炮手标定了射击诸元,在炮战刚刚打响之际,系泊在小鲍岛附近的鸬鹚号最先遭受了炮台的猛烈射击,在第一时间便被两枚十二寸炮弹击中,还有数枚六寸炮弹落到了甲板上,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至于德皇号、威廉王妃号战舰也遭到了炮击,不过由于距离比较远损失也比较小,阿高纳号和依伦娜号因为在炮击时还在胶州湾外围,所以并没有受到炮击。   由于事先定下对德国战舰炮击方案是逐一打击计划,所以在鸬鹚号受伤之后,只要射程够上的炮台主炮全部瞄准鸬鹚号射击,一时间鸬鹚号和其周边水域不断激起数米高的水柱和烟火,鸬鹚号受伤极为惨重,甚至连开动转移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失去了战斗力冲上小鲍岛以免彻底沉没。   在鸬鹚号失去战斗力之后,外围的阿高纳、依伦娜两艘战舰驶进胶州湾增援,而德皇号和威廉王妃号则抵近向炮台射击,所有的炮台都击中炮火开始对德国远东舰队的德皇号开始射击。伤其十指不如断气一指,对德国远东舰队的炮击可不是对其陆军追求俘虏那么温情脉脉,此时萧轩已经到达山顶主炮炮台亲自指挥对德远东舰队的炮击,他的主炮炮口向那艘战舰射击,其余炮台大小火炮只要射程上没有问题就必须跟随射击,不用理会其他战舰射击。   萧轩深知北洋海军能不能最后参战将德国远东舰队一网打尽,这完全要看自己的炮击成果如何——刚才德舰鸬鹚号奋力冲上小鲍岛避免沉没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通过电报发送给了威海卫的谭延闿,同时林泰曾在镇远舰上也接到了相同的电报。   如果不是德国远东舰队司令官迪特里希还困在胶州湾陆地上,也许德国远东舰队在陆军攻占炮台失败之后,很可能就会立刻撤出,再寻找其他方法来谋取胶州湾,可惜现在不仅陆军几乎全军覆没,就连自己的司令官也困在了陆地上,如果被俘那可真是创下了德国海军的一个纪录——最高指挥官是在陆地上被敌人俘虏或是击毙的笑话。现在鸬鹚号已经重伤搁浅在小鲍岛上,这使得德国远东舰队更不能向后撤退了,反而还要加强火力试图将胶州湾的炮台全部击毁。   以战舰为平台和以山头为平台的大口径火炮相互射击,各自都有各自的特长,尤其是德国克虏伯公司在火炮设计制造方面堪称同时代火炮的巅峰之作,其性能自然是没得说。胶州湾炮台虽然建设的比较晚,但所采用的十二寸火炮除了在射速上与德国产品稍有不足之外,其性能直追他的老师克虏伯公司,可以说论十二寸大口径火炮,胶州湾炮台的装备明显要优于旅顺和威海卫所使用的大口径火炮。   不过德国战舰皮糙肉厚,防卫力量是当时世界海军的一大特色,萧轩也见过以前亚洲最大的战舰镇远舰,对于与其差不多大小的德皇号,萧轩心中还真没有指望能够将其击沉。在他看来除非是像日本人那样,再乱战中用大吨位的战舰高速相撞,想要靠火炮来打沉这样的战舰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过放任这样的战舰在自己面前横行无忌也不是办法,因为它上面的十二寸火炮同样对炮台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先前击伤鸬鹚号的时候,炮台还在德皇号的射程范围之外,现在抵近射击就由不得萧轩犹豫了。   能够以“德皇”和“威廉王妃”命名的战舰,自然是德国造舰业的巅峰之作,至少也是曾经的巅峰之作,不过失去了舰队司令官的舰队作战效率无疑是降低了很多,尤其是迪特里希绝对不是“花瓶”的情况下,这支舰队显然有些进退两难了。即便如此,靠上来的德皇号和威廉王妃号上也爆发了巨大的威力,萧轩站在炮台掩体内就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因为两艘德国主力战舰的射击而在晃动。   即便今天风平浪静,对舰炮射击极为有利,但炮台射击优势也不是这么容易被弭平的,三门十二寸岸炮从不同的角度对德皇号进行射击,而周边的十几门大小口径火炮亦是集中火力向同一个目标进行射击。凭借频繁开炮所造成的火力密度,众多六寸炮伤害力没有十二寸这么大,但射速可比三门主炮要快得多,大量的炮弹都倾泻在了德皇号身上,萧轩对浑身冒烟但依旧保持射击的德皇号看得是目瞪口呆……   (德皇号和威廉王妃号这两艘战舰的具体性能和建造年代,戒念查了很多资料,除了吨位之外没有其他记载,就连战舰上的舰炮口径也是我根据它们的吨位来假设的,不过以它们的名字而言,这两艘战舰的性能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同时根据吨位,戒念也假设了威廉王妃号和依伦娜号是同级别战舰,请各路老大不要穷追猛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击沉   “参谋长,德皇号上两门前主炮极其大多数副炮已经停止射击,估计已经被击毁,其他炮台发来旗号询问是否攻击其他德舰?!”   随着炮击的延续,阿高纳号和依伦娜号两艘德舰终于进入了炮击阵地,开始对胶州湾炮台群进行炮击。现在已经有四门六寸炮炮台因为德舰攻击炮台大炮被击毁,这两艘德舰的到来使得胶州湾炮台群所受到的压力陡然上升。   不过集中火力打击德皇号并不是没有效果,除去大部分火炮哑火之外,德皇号已经停止运动,看来是被岸炮群打坏了其动力装置,如果在这么打下去,德皇号沉没不过是时间问题。   “传达右炮台继续保持对德皇号的射击,其余炮台集中火力打威廉王妃号,务必使其重伤……”萧轩摸了摸脸上的汗,不知道是被炮台内散出的热量烤出来的,还是面对大口径火炮互射的场面所惊出来的。   “参谋长!威海卫来电:北洋海军已经全速向我们这里驶来,希望我们能够击伤更多的德舰……最迟两个小时之后,我们的鱼雷艇将会最先到达港口外,巡抚大人希望我们能够拖住德国远东舰队,配合北洋水师将其逼在胶州湾港口内!”一名参谋手中拿着电文跑过来大声说道。   在萧轩通报德皇号已经失去动力,舰上大部分火炮哑火之后,谭延闿终于下定决心让北洋海军所有主力战舰出动,将德国远东舰队的舰船全部留在胶州湾——准确的说是将迪特里希留在胶州湾做俘虏,有这么一个重量级俘虏在手里面,比那些杂鱼兵俘虏在政治上更有说服力,一个远东舰队的司令官,在德国至少也是个海军少将衔,如果能够将其活捉所起到的政治反响比击沉多艘德国战舰更大!   胶州湾的炮声已经持续快两个小时了,谭延闿一直守候在电报机房里,以便能够及时接到胶州湾最新的战报。鸬鹚号在炮击开始的十分钟内便失去战斗力搁浅在小鲍岛的时候,谭延闿就已经下令让隐蔽在鳌山卫长门岛附近的北洋海军主力战舰编队全体生火。现在整个德国远东舰队最具有战斗力的德皇号基本上已经失去战斗力,最重要的是它的动力系统出了大问题,这就坚定了谭延闿要动用北洋海军彻底留住德国远东舰队。   现在德国号称世界海军第二,这个第二可比美国口中的世界第三有分量多了,毕竟在世界战舰市场上,能够和英国一较长短的也就是德国,至于美国人的造舰技术现在还无法和德国相提并论,最多也就是法国那个水平。而德国士兵的素质之高也是有目共睹,德皇号在如此险境中硬是承受了胶州湾炮台群近两个小时的炮击还保持一定的作战能力,无论是战舰质量还是士兵素质都是令人非常惊叹。   因为和德国的技术交易原因,也是平衡英德两国之间的关系,谭延闿向德国订购了一艘先进的高速装甲巡洋舰——他不是学军事的出身,在战舰设计理念上能够提供一些比较前卫的设计,而中国的重工业体系虽然能够为生产先进战舰技术提供关键组件,不过要想真正提高中国自造战舰水平,向国外学习是必由之路。   现在胶州湾事件爆发,在德国已经建造了三分之二的高速装甲巡洋舰显然是前途渺茫,只有扣住更多的德国远东舰队战舰,在谈判桌上才会有更多的回旋余地。德国人对胶州湾的野心要求它必须以一支精干的军事力量驻扎在中国,所以远东舰队战舰的水平和质量都是非常上乘,这些战舰留在手中对德国而言无疑是重大损失,恐怕它的“世界第二”的海军位置也要不保。   北洋水师战舰因为新老战舰的建造时间横跨十余年,所以在航速上有着较大的差别,林泰曾和邓世昌分领两支分舰队。邓世昌先率领由三艘龙威级战舰和七艘高速鱼雷猎舰先走,林泰曾率领以镇远舰为核心的第二舰队跟在后面全速追赶。   因为谭延闿对胶州湾高度重视,新建陆军和北洋海军内部的高级参谋已经联合设计了很多方案,包括现在北洋海军埋伏在长门岛附近这个方案。胶州湾事件爆发数个小时内的局面对中国极为有利,谭延闿决心以最大战果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将德国人给打惨了,自己的地位才可以得到保障——这就是冰火两重天,要么得胜取得足够的战果成为民族英雄,挟舆论之力获得足够的声望使得朝廷内部的投降派对他不敢轻举妄动;要么就灰溜溜的滚出胶州湾,等待自己的就是民族罪人外加革职查办等等罪名。   在谭延闿插手甲午战争之后,李鸿章在战后的待遇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即便是保家卫国出于自卫还击,也有可能会被朝廷背上擅开边衅的罪名。现在他倒是理解历史上林则徐等人的心情了——真是流汗流血又流泪!试问这样的朝廷有谁还真正处于内心自发的去保卫它?怪不得和中国人自己打内战毫不留情,一个太平天国下来人口减少几千万,而和外国人打仗的时候简直就是望风而逃——这中间恐怕不仅仅是战斗力高下的问题。   岸炮和舰炮的残酷对决在北洋海军赶来之前依旧持续着,随着阿高纳和依伦娜两艘战舰的加入,德国舰队尽管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也给予了胶州湾炮台沉重的打击,三座十二寸主力炮台有两座被打哑,十寸和六寸炮台被打哑了一半。   即便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萧轩心中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相对而言这场战争就算他将所有的炮台都给赔进去,德国人最终的结局也只有一个输——德国的陆军残余就在自己炮台鼻子底下,要不是顾念远东舰队司令官迪特里希的小命,消灭这些人不过易如反掌,只是为了活捉他们比较困难一些,只有等到晚上才会有机会。   德国人在胶州湾的战术方面就算是一百分,在最后的战略上难免逃不了一个输,一个舰队是无法占据有强力陆军保护的港湾的。谭延闿现在要做的便是扩大手中的战果,将筹码积累的足足的,以便在随后的几日风暴中好安然渡过。   直隶总督衙门在接到谭延闿的电报后,谭钟麟心中并没有多大的震动,因为谭延闿已经给他打了一年多的预防针了,在某种程度而言,老头子对国际形势的判断能力远比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那帮废柴要强得多。直隶总督衙门立刻给胶州湾发电——谨守军港!   令人颇为玩味的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态度,和直隶总督衙门一样的发电时间,但是此时都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却半丝音讯也没有传回来。不过倒是非常有意思的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要在下午三点接见德国驻华使馆参赞贝威士,显然这个“三点”和迪特里希的“三点”是有着某种关联的——也就在两点左右坐镇威海卫的谭延闿得到了天津发来的急电,这是来自彩云公馆的特殊密电,经过密码本翻译后便是德国将会于今天进攻胶州湾的消息。   不能说傅彩云这份迟到的电报没有任何价值,只能够说德国人捂的太严实了,显然目前在汉口的德国公使海靖夫妇使得傅彩云缺乏对德国动向的刺探目标。   下午三点北洋海军第一分舰队已经赶到胶州湾外围,鱼雷猎舰开始在指定海域布雷,而三艘龙威级巡洋舰组成战斗队形,开始深入胶州湾。此时经过快三个小时的炮战,德国远东舰队的鸬鹚号搁浅在小鲍岛失去战斗力;德皇号重伤失去动力,舰炮被炸坏失去作战能力;威廉王妃号和阿高纳号轻伤;依伦娜号航速降低,被数发炮弹击中已经影响到其航速。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萧轩等炮台守军最先发现了由邓世昌率领的北洋海军第一分舰队,三艘主力巡洋舰外加三艘鱼雷猎舰,其余五艘鱼雷猎舰除了布雷之外,还有隐蔽偷袭的任务,所有战舰之间都有无线电电报机来暗中联系,以保证协同作战能力。北洋海军此时出现在胶州湾,受到最大冲击的便是德国远东舰队,在德皇号失去作战能力之后,威廉王妃号便接过旗舰指挥权。   当萧轩看到北洋海军战舰出现在胶州湾内的时候,心中也开始活泛起来——迪特里希所固守的位置不仅是在德国舰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同时也在岸炮的射程范围内,这条大鱼是个重要的砝码,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对他而言都是非常值得的。北洋海军的巡洋舰参战可不比炮台炮击,德国舰队就更无法兼顾他们的司令官的安全了,在这个时候趁着天亮,让骑兵强攻德军陆军阵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迪特里希就撤退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现在德国远东舰队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便是直接投降;另外一条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北洋海军战舰编队中,以防止自己处于舰炮和岸炮两面夹攻的不利局面中,混进北洋舰队之后也不能恋战,直接逃出胶州湾才是活路的王道。   德国舰队的动向自然瞒不过邓世昌和萧轩,萧轩在德国战舰转向之时便向其余炮台发出指令,所有炮台集中火力炮击威廉王妃号,争取再让一艘德国战舰失去战斗能力。在接到旗号命令后,一时间正处于转向过程中的威廉王妃号四周海面弹如雨下,几米高的大水花不时的在战舰周边爆开,有两发六寸炮弹击中了战舰中部,爆炸的气浪将上面捆绑的救生船给炸的残片四飞。   在德国战舰完成转向正向北洋海军冲去的时候,萧轩动用了手中的骑兵,配合从另外一侧发动进攻的步兵反方向突袭德国陆军固守的最后一块阵地,在短时间内干净利落的结束了战斗——这一次突袭萧轩对俘虏没有什么需求,只要抓到迪特里希就足够了,所以下达的命令是:除去一个身穿海军将官服的德国军官之外,其余皆在射杀范围内。   一个是有心准备了半天,另外一方是精疲力竭、心惊胆战的听了半天的炮声,两方交火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迪特里希顺利的被收入了萧轩的俘虏名单中。至此登上胶州湾这片土地上所有非中国血统的外国人全部被俘,俘虏人数也顺利的突破了八百大关,剩下来的就都成了死尸了。   八百俘虏外加一个海军少将,这个俘虏名单含金量立刻飙升了一大截,至少谭延闿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通过炮台旗语和战舰旗语向德国远东舰队传递消息——德国远东舰队司令官迪特里希投降,剩下的德国战舰请放弃抵抗,他们将会得到战俘应有的待遇……   从炮台到战舰统一打出这样的旗语,德国远东舰队残余的三艘战舰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这条消息,可是这三条战舰依旧在威廉王妃号旗语的统帅下继续作战,没有半点要投降的样子。此时萧轩和邓世昌所想到的第一个办法便是将代旗舰威廉王妃号给打沉,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德国人放弃最后的抵抗,毕竟剩下来的依伦娜号战舰虽然比不上旗舰德皇号那么先进,但看样式也是和威廉王妃号同等级的四千吨巡洋舰。在战斗中的表现看来,这个等级的德国战舰战斗力在远东海面上同等级巡洋舰中还是居于翘楚地位,能够弄到手自然是锦上添花。   炮台火力和邓世昌的龙威级巡洋舰舰炮火力更多的向威廉王妃号上倾斜,尤其是萧轩所在的十二寸巨炮炮台,其火力更是对威廉王妃号构成了巨大的威胁。此时德国战舰转向已经完毕,炮台所受到的压力大为减轻,为了争取让这三艘德国战舰留在胶州湾,炮台火炮频频向威廉王妃号开火,其中有一发六寸炮弹鬼使神差的居然击中了其信号索——威廉王妃的指挥功能被瘫痪了。   三艘龙威级巡洋舰在德国舰队转弯的同时也在调整自己的队形,成一字队形在德国舰队的侧面方向横插,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战舰的火力,同时还可以借助高航速避免和这三艘残余德舰短兵相接拼刺刀。双方完成转向后,在邓世昌龙威号指挥下,三艘战舰率先用各舰上的四门八寸炮开始轰击威廉王妃号,不过在看到依伦娜号升起的旗舰旗之后,战舰和炮台的火力又不约而同的转向了依伦娜号巡洋舰。   龙威级巡洋舰是完成了转弯动作,而它们后方的鱼雷猎舰却没有转弯——它们每一艘上面都携带着五枚鱼雷,航速高达三十多节,在如此狭窄的海面上,它们所拥有的威慑能力大为提高。这三艘鱼雷猎舰在接到龙威号的攻击信号之后,立刻提高航速摇身一变成为“快刀杀手”。为了给德国人足够的震慑,它们放弃了其他两艘战舰,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与己方巡洋舰相反的方向从侧面斜插上去对处于编队外侧的威廉王妃号进行鱼雷突袭。   德国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港湾中碰到这样的“大号快刀杀手”,当三艘鱼雷猎舰后发先至以极高的航速靠上来的时候,威廉王妃号上面的德国人都惊呆了。此时德国人的战舰舰炮大多都在和巡洋舰对射试图撕开一条缺口逃命,如果换作是伤势并不严重的依伦娜号还好些,但威廉王妃号被大炮照顾了这么久,有很多舰炮因为被击中的缘故失去了作战能力,再加上中国鱼雷猎舰上不过才四百吨的舰体居然装了近七千马力的蒸汽机,三十节以上的高速令德国人立刻慌了神。   在相距威廉王妃号不过才八百米上的距离,六条白线以鱼雷猎舰为起点快速向威廉王妃号驶去,而在发射鱼雷过后,三艘快刀战舰还是继续前进。如果第一波鱼雷攻击不奏效的话,它们在转身的时候还可以再次释放鱼雷进行第二波攻击,不过显然已经用不到第二波鱼雷攻击了,六条鱼雷画出的白线有四条击分别从舰体中部到尾部依次击中威廉王妃号——与甲午战争时代天津机器局那些不过关的产品相比,这一次四枚鱼雷在击中舰体之后立刻发生了爆炸,尤其是击中舰尾的那一枚鱼雷,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战舰尾部居然断裂开来,威廉王妃号完蛋了…… 第一百九十章 投降   “德国远东舰队投降了!”一个译电员在翻译电报电文的同时高声欢呼道!   “电文!”谭延闿毕竟是身处高位,在听到这个令人激动人心的消息后,虽然心中也是非常振奋,但好歹还算维持了自己的威严。   “只译了一半,剩下的马上就好!”译电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可真快啊!刚才还说第一分舰队刚刚参战,德国人拒绝投降,这么一会便投降了?!可真够神的!”旁边的电报员笑着说道。   “译好了!十分钟前四枚鱼雷击中了德国威廉王妃号,顷刻之间敌舰沉没,剩下的德舰亦毫无战心,遂在威廉王妃号沉没之后投降……现在邓大人正在命令各舰接管德舰,并且尽力救助落水生还士兵……”译电员高声报道。   “好!”谭延闿猛地一拍桌子,他这一举动倒是将周围的人给吓了一跳。   “组安,现在要给京师和天津分别通电,另外国内各大中外报馆也要及时通电告知战况,可以让这些人在天津、上海搭船前往胶州湾进行采访……最重要的是那份文件还在路上,必须要保证那份文件的安全,否则我们就全白忙活了!”谭延闿身边的沈静倒是非常镇静地说道。   “对!立刻给直隶总督衙门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发电报,通报最后的战果……还要请旅顺造船所的相关技术人员会同天津隆盛船厂和威远机器公司的技术人员尽快赶到胶州湾,对缴获的德国战舰进行彻底研究,尤其是它们的蒸汽机和船体构造方面,我们需要这些技术……”谭延闿忙不迭的给下面的人下令。   在谭延闿的催促下,几台发报机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也许是因为能够击败德国远东舰队所带来的兴奋感,屋子里面的人都干劲十足,飞快的完成手上的工作。现在基本上军事方面已经大局已定,德国人短时间内无法翻盘,它们在远东的军事力量丧失殆尽,除非能够从德国本土再派舰队过来才可以。   不过德国人还有这个实力再派一支舰队前往远东打仗么?!显然有些不大现实,如果德国人在胶州湾得手,那再派一支舰队前来耀武扬威锦上添花,刺激一下对岸的英国人还是可以的,但是这场战争德国失败了,败的还非常难看,依伦娜和阿高纳两艘战舰几乎是完整无缺的落到了谭延闿的手中,至于搁浅的鸬鹚号也可以在短时间内修复,德皇号可能要困难一些……   最重要的是德国要想得到胶州湾剩下来的只有撕破脸皮强攻,它们必须派出一支实力超过北洋海军的舰队才可以,而且漫长的补给线也将会成为德国人的噩梦。不仅要派海军,还需要陆军,相应的船只、补给舰等等,这足以让人发疯。当今世界有这个能力的列强国家当然不下两三个,德国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德国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再进行下去么?   谭延闿的答案是否定的,原本他只是希望德国远东舰队看在他手上的陆军俘虏的份上知难而退就可以了,不过没有想到半道上迪特里希居然被困在了陆地上。可以说双方弄成这个样子,迪特里希功不可没,而谭延闿对这个结局更是满意,这样就不用担心德国远东舰队四处挑衅了——说实在的,谭延闿在心中还真的非常忌讳这支德国远东舰队,他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家底被德国人折腾一遍再让日本人找到空子来一下。   “组安!神机妙算!”沈静和谭延闿走到院子中,在花坛旁边做下来。   谭延闿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笑着说道:“德国人这把刀都已经悬在我脑袋上一年多了,一年以来我们所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为了盘算如何抵抗日本,如何对抗德国对胶州湾的野心,而后者我们花的心思更大,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呵呵,好一个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以后你也是不是可以改个称呼叫‘安帅’了?!”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笑着回应道:“‘安帅’?!呵呵,这个称呼不适合我,我也不稀罕这个称呼,只要能够保证这片土地不被列强给分割出去,莫要做了民族罪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按照我们的计划,今天晚间迪特里希的那份文件就会送到这里,晚上我会出示给那些中外记者,争取明后两天见报,挟舆论之力来保你的地位不失,不过关键还是要看德国人的态度,希望德国皇帝能够在这件事上不要太过执着,否则双方闹个僵持不下的结局,对你可是殊为不利……”沈静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谭延闿拔了根草在手中捏搓着说道:“这次胶州湾事件本来所计划中最好的结局也比现在要差的多,毕竟我们的北洋海军经不起德国舰队这么折腾,最多是用炮台火炮将其击伤使其知难而退而已。现在居然能够击沉一艘迫使其投降,这对于我们而言不仅在外交上会占据很大的主动权,就是对日本方面也会产生很大的威慑——我们的战舰哪怕是四百吨的快速战舰也会对当今世界以防护能力铸成的德国战舰造成巨大的威胁!事实上,如果能够等靖江级巡洋舰服役的话,我们就有更大的余度对正面对抗德国人,而现在……呵呵,真是兵行险着啊!”   “险是险了些,不过现在的结果还是非常理想的。我不懂什么龙威级或是靖江级,我只知道这些战舰不过是政治筹码而已……组安,有些时候一个上位者,作为你的幕僚,我不得不提醒你,在这上面你已经浪费了很多精力和财力了……”沈静说道。   谭延闿转头对沈静说道:“文渊兄,你可知什么是权力么?!”   沈静听后一愣,亦是迷惑地摇摇头。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其实你心中是很明白的,在这乱世之中,手中的力量就是权力!新建陆军如此,北洋海军如是,没有力量就算我成为军机大臣又能如何?不过是皇帝身边一个词臣而已!你我并非俗人,不过之所以你是幕僚我是总督,不是一个良好的家庭出身便可以造成的,而是你我的眼光不同!我需要的力量不仅是要在国内有力量,如果仅以此为目标,有新建陆军足可以达成我的愿望,我需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也要成为最有力量、最有权势的人,就如同德国之俾斯麦,英国之维多利亚女王一般……”   沈静听后一愣神,半天之后才苦笑地摇摇头说道:“终究你是你,我是我!”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的一些疑问也迎刃而解。   德国使馆参赞贝威士拜访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参与会见的总理衙门大臣李鸿章、敬信、张萌衡、崇礼和许应騤五人。狡猾的德国人在正在发生的胶州湾事件没有提及半个字,不过就连贝威士本人也没有想到李鸿章居然会在会见前几分钟接到了谭延闿发给他的电报——李鸿章深受他的老师曾国藩的影响,养成了极好的作息时间,加上总理衙门的门槛非常高,李鸿章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结果中午发出去的电报到了快三点才交到李鸿章的手中。   因为电报内容非常简单,李鸿章也从这份电报中看不出什么来,尤其他本人对德国武器极为崇拜,连淮军操练都是仿照德国的,所以他对正在发生的胶州湾事件并不看好。李鸿章在短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暂时对其他大臣隐瞒此事,等过几个小时之后发电报给谭延闿询问最新的事件进展之后再做出自己的表态,不过李鸿章也下令要密切关注电报房,只要有山东发来的电报必须在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手上。   在李鸿章眼中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这份电报的潜台词——谭延闿为了保山东胶州湾不失必须奋起反抗,但是擅开边衅的罪名也随时会落到他的头上,无论抵抗或者是不抵抗,胶州湾在德国人的攻势面前是很难保住的,这就决定了谭延闿本人最终的命运——才坐了几天的山东巡抚就要因为德国人的搅局而被免职,甚至还会牵连到作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谭钟麟。   谭氏父子为李鸿章所做的一切,他心中都非常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出访各国之前路过上海,在得知谭延闿盘下了三家船坞之后,便指使盛宣怀将招商局的两艘货轮订单交付给谭延闿来做。这次出访归来恰逢两江总督刘坤一去世,他自问没有这个福分去做两江总督,但是能够在谭氏父子的推荐下执掌两广总督也是颇为意外的事情——这个情分总是要还的,否则他也就不是李鸿章了!   贝威士来访和五大臣谈的全都是务虚的话题,这种话题没有丝毫营养,不过李鸿章刚刚出访西洋各国列强归来,一路上面对记者说这样的话题已经习惯了,一手太极拳随着贝威士的话题而动,让人感觉无迹可寻,但细细思量之后才知道这个老头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当下午四点的时候,李鸿章的一个亲信手中拿着一份电报打断了这次会面,李鸿章告罪退出之后便详细阅读了这份令他极为震惊的电文——俘虏自德国远东舰队司令官迪特里希少将之下共计三千余人,其中陆军八百余人,其余为战舰海军,击沉德舰威廉王妃号,重伤德皇号和鸬鹚号,完整俘虏阿高纳和依伦娜两艘战舰……   正在李鸿章非常惊讶的时候,一名章京有些惊慌失措的跑过来说道:“老相国,大事不好了!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德国远东舰队攻击胶州湾军港,这是山东巡抚谭延闿发来的电文……”   李鸿章自从经过甲午战争之后,脾气秉性更加隐忍,再加上他已经知道事件发生,就连战果都知道了,所以并没有责备这个章京,而是非常平静的让他退下去,弄的那个章京都有些手足无措。   李鸿章看看两份电文,沉思一会便将那份战果电文叠起来塞到袖子中,手上拿着这份迟来的电文走进会客厅。此时贝威士对这次会面应感觉索然无味了,显然所谓这些大清帝国的重臣们在现在还没有得到胶州湾事件的消息,就说明这个国家的腐朽和没落了,在德意志的军旗下,贝威士坚信现在胶州湾已经属于德国了!   “贝先生!”李鸿章走进会客厅,任谁都会发现他的脸色非常的沉重、很难看,而这一切似乎都对准了来访的客人德国使馆参赞贝威士:“老朽在这里有个不解之问想要请教贝先生!”   贝威士也感觉到了李鸿章的不同,但是依旧谦逊地站起身来说道:“李大人乃是帝国最有名望的大臣,能够为大人解答疑惑是我的荣幸……”   李鸿章沉声问道:“在以往数十年间的中德交往中,我们两国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武力冲突,而我本人在去年的出访中也访问过贵国,并且也拜访过贵国的皇帝陛下和俾斯麦先生,可以说中德两国之间的和谐关系可谓是‘典范’二字……试问现在在胶州湾贵国军舰无理横行,派出陆军强行占据胶州湾之事,是属于贵国驻华公使海靖专擅行为,还是出于接到了贵国国内的训令?如果是前者的话,这样有损于中德两国数十年睦谊的做法实在是让老夫失望……”   贝威士听后,看到李鸿章手中的电报纸之后,心中明白此时大清帝国的高层终于知道胶州湾事变的事情了。而其他四位大臣在听到李鸿章说道德国正在对胶州湾采取军事行动的时候,都异常震惊,李鸿章手中的电文在他们的手中传递了一圈之后,他们这才相信德国真的对胶州湾动手了!   贝威士以非常平和但却没有任何感情的声调说道:“我尊敬李大人,但是对于这件事我个人而言只能表示非常遗憾……我国皇帝曾经多次指示希望能够在贵国获得一个军港,但是却被贵国屡次驳回,对此我国皇帝认为贵国之做法伤害了我德意志帝国之自尊,遂决定以火炮来为德意志在远东谋求一个可以让军舰停泊驻扎之港口……”   李鸿章听后脸色依旧没有变化,但是他却仿佛并不放在心上一般说道:“最近老夫受一忘年之交推荐看到了一本西方学者所著的译著《天演论》,老夫并不明白这通篇文字究竟讲了什么,但看到最后的一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之语,才恍然大悟这本书究竟在说什么……也就说贵国在胶州湾之军事行动乃是受到贵国皇帝的训令,而攻占胶州湾并非是我国之错所挑起的纷争,而是贵国蛮横无理之所为?!”   贝威士听后脸色稍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到外交表情上来说道:“我只能说这是一件令人非常遗憾的事情……李大人刚才所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西方近代对物种演化的一种说法,如果若是放在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上而言,我个人认为这句是十分恰当的……”   贝威士说完之后旋即鞠躬弯腰行礼,便走到门口从侍从手中接过自己的礼帽和手杖,回头看了看这会客厅中的五位大清帝国的“外交大臣”,坐着的四位大臣仿佛面若死灰,似乎还没有从胶州湾事件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而站在会客厅中央的李鸿章手中拿着电报,苍老的面容上那双眼睛似乎依旧精光四射,仿佛察觉到贝威士在看他一般,扭过头也看向了贝威士。贝威士凝视了这位大清帝国重臣之后,最终点了点头,将礼帽的帽檐向下压了压之后径直头也不回的走出会客厅。   与李鸿章一样,谭延闿在第一时间将胶州湾事件最终的战果通过电报向北洋大臣谭钟麟、南洋大臣张之洞、总理衙门大臣李鸿章、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荣禄、军机领袖恭王奕訢等人发报。所有人在接到电文之后都是异常震惊,同时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升起——一个新的时代似乎就要到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绑架   中德两国在胶州湾发生的军事冲突消息在当日晚间六点就已经差不多公开化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送走了德国使馆参赞贝威士之后,李鸿章和其他共同接见贝威士的四大臣一起前往颐和园——胶州湾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金銮殿上的光绪皇帝是没有这个资格来全权处理的,真正拿主意的还是颐和园内的慈禧太后。   说来也巧,今天在颐和园内值班的是军机大臣兼总理衙门大臣翁同龢,因为没有特殊情况,所以翁同龢宴请礼亲王世铎,作陪的是刚毅和钱应傅。翁同龢感觉政治局势对他而言越来越紧张,所以这类宴请最近一段时间也格外的多了起来,他想凭借自己和满族大臣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加强以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   殊不知礼亲王世铎在甲午战争间辞去了军机大臣领袖职务之时,就已经全面倒向恭王奕訢,恭王奕訢最近身体不佳他便选择了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荣禄。至于刚毅曾是翁同龢一手提拔,不过在甲午战争过后当上军机大臣之后的刚毅和翁同龢已经渐行渐远——政治是极为残酷的,光绪皇帝无法给予刚毅想要的,而慈禧太后却可以。   觥筹交错之间,直到下午五点这顿中午饭才因为李鸿章五大臣赶到颐和园才被打断,否则这顿饭非要吃到晚上才可以。还没有等翁同龢读完谭延闿发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电报,荣禄也赶到了颐和园要求面见慈禧太后,这使得翁同龢感到非常难堪。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谭延闿感到自己身在威海卫是无法在政治上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京师里的那些草包会让他的政治收益大为缩水。为此谭延闿在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便乘船前往天津,和他一起通行的还有以德国远东舰队司令官为首的一百多德国远东海陆军俘虏。   谭延闿对后世的那句“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那就在谈判桌上争取”非常赞赏,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他不认为德国人的军事力量能够在远东给他造成什么威胁——德国人部署在远东的海军和陆军在胶州湾的几个小时之内全部做了谭延闿的俘虏,军事行动结束之后剩下来的便是政治果实成熟的时候了。如果他放任自流,不要说第一次在国内正面硬对硬大胜德国列强的声望会蛋打鸡飞,就连自己的权势也保不住,那自己可就亏大发了。   谭延闿并不是坐着自己的客船或是北洋海军的兵轮前往天津的,他乘坐是战舰——在胶州湾海战中缴获的阿高纳和依伦娜号战舰!这两艘战舰都是九十年代建造的,尤其是阿高纳号才两年的舰龄,依伦娜号是威廉王妃号同级别战舰,只是建造时间稍晚但德国人在这艘战舰上也做了相应的改进。   这两艘战舰虽说是几近完整缴获,但胶州湾炮台的炮火也让它们受了一些小伤,这也是它们进入港湾参战的时间比其他三艘要晚。对于这两艘质量上乘的德国战舰,这点小伤无关大雅开起来还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谭延闿带着俘虏进京主要是做给各国公使看的,在胶州湾不远的地方利用原有的兵营稍加修整后成了战俘营,专门来关押战俘。受伤的战俘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那里已经请了几个外国医生,加上中国军医的配合他们的伤势会得到很好的治疗——谭延闿需要他们活蹦乱跳的活着,战争已经过去,好不容易抓住他们就让他们这么容易死去这不符合谭延闿的政治利益。一支由在山东的教会人员组成的监察团正快速赶往战俘营,在那里他们将会证明谭延闿的军队并没有虐待战俘,相信随后几天大批的记者也会跟进。   乘坐阿高纳和依伦娜号战舰前往天津,虽然到达时间已经是晚上,但是谭延闿已经向天津发过电报。直隶督标新军已经在港口待命,并且已经架设好了照明设备——在港口上已经有众多中外记者在等候,由于谭延闿到达的时间是晚上,所以总督府幕友堂的机敏之士建议谭钟麟动用直隶督标新军在港口全副武装,以整肃的军容展现在中外记者面前,为谭延闿、为新军造势。   谭钟麟可谓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历经宦海数十年从来就没有被降职过,尽管窜起的速度没有曾国藩和李鸿章这么吓人,但是他从当年的小翰林一路升至当今天下疆臣之首,自然明白这种举动是为朝廷施压。从政治上这是一种积极的策略,但同样是埋下祸根的举动,不过在此时为了抗衡所谓“擅开边衅”之举的罪名,这点瑕疵已经微不足道,过了这一关在想别的办法,更何况谭钟麟对于满族权贵心中的那点心思了解的很,这不是你隐忍就可以躲得过去的,曾国藩躲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以窝囊的结局来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敬礼!!”当谭延闿所乘坐的依伦娜号巡洋舰停靠在港口上,他从跳板上走到岸上的时候,迎接他的直隶督标新军以整齐的军容在号令官的口号下齐刷刷的将手中的步枪举起,港口迎接他的中外记者和从天津赶来的各路名流们被隔离在稍远的地方。   当谭延闿身着整齐的将官服用右手行军礼回敬缓步走过军列的同时,直隶督标新军以恒定的速度随着谭延闿检阅的脚步向天开枪,一共三十六响,一直到谭延闿走到军队方阵的正中央站定为止。在强烈的探照灯光照耀下,依伦娜号巡洋舰的炮口在夜幕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在场的大多数记者和天津名流还是头一次见识真正的战舰,不过更令他们内心震撼的是以这样的一艘战俘舰为背景衬托下的军队还有他们的最高将领。   他们以前也见过官兵,甚至其中的一部分人见过真正的欧洲军队,不过此时他们面对此等场景,一时间空旷的码头上居然一丝声响也没有,所有的人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生怕弄出一丝不和谐的声响,他们的心中都泛起了“军人”这个词眼,而不是往时的“官兵”、“丘八”。   “昨天,德国列强的远东舰队驶进了胶州湾,无耻的进行偷袭,幸得我武卫军连同炮台守军顽强抵抗,取得了击沉敌舰一艘,击伤两艘,俘虏两艘的辉煌战绩……德军是一支兵精械利冠甲欧洲的军队,昔日淮军操典便是取自于德军操典,曾经作为远东最大战舰的北洋海军定镇两舰也是订购于德国,而在以往的历史中,中德两国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武力冲突,对于胶州湾事件我只能表示非常的遗憾……站在这里的人应该都清楚,被读书人尊崇两千年的孔子孔圣人,他的家乡就在山东,胶州湾作为山东的重要军事要地,一旦有失则山东有失……孔子作为中国的圣人,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就像西方基督教中的耶稣一般,中国不能够失去山东,就如同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吾辈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军人,于情于理都要誓死保卫胶州湾!保卫山东!保卫孔圣人!保卫名教!保卫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抵御国辱!保卫山东!抵御国辱!保卫山东!”谭延闿的话刚刚落下,港口上的所有新军士兵都一起将自己的步枪举刀胸前,挥动的拳头大声高呼口号,而这个口号的意义他们中间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只要幕友堂的幕僚们清楚如何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就是了。   雄壮的军威和热辣的口号立时震得在场中外记者和天津名流们目瞪口呆,此时他们心中才想起眼前这个英俊刚毅的军人还有一个连中三元的身份。算算清朝入关建立政权到现在已经二百多年,中间多少读书人惊才绝艳,但能够在科场上连中三元者在这漫长的两百年中只出了三个,而且这个谭延闿无疑是最年轻的。   “中国不能够失去山东,就如同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当翻译们将这句话翻译给在场的外国人,尤其是众多的各国外交官们的时候,所有的外国人,包括前来打前站准备和谭延闿商议战俘待遇问题的德国使馆参赞贝威士也都不禁地点点头。   “如何能够让自己在危机和机遇的漩涡中得到最大的好处?!”这是谭延闿在发生胶州湾事件之后就不停的在考虑这个问题,直到自己想到还有个科场连中三元的身份,他才豁然开朗——随着鸦片战争西方列强敲开的中国的国门,几十年来中国的知识分子不乏像容闳、詹天佑这样的向西方学习的知识分子,但是更多的还是那些传统的读书人。   为了立足自保,让自己的反抗的理由更加充分,和他们讲保全国家领土完整是架不住投降派的攻击的。谭延闿心中太了解这些家伙,卖国都不待眨眼的,唯一的办法只有“绑架孔子”,同时将山东对中国的意义提高,神圣山东,乃至升华到基督教中的圣地耶路撒冷的地位。读书人的脑袋是最容易发烧的,一个“保卫山东、保卫名教、保卫孔夫子”就足够了,绑架孔子就等于绑架全天下的读书人,连带效果必然会使得自命清流的官员以更加猛烈更加激进的方式来高调主张对德政治强硬。   码头上无论中外,在谭延闿短暂的演讲过后,都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就连站在敌对立场上的贝威士都开始鼓掌,更不要说是其他外国人了——这个时代来到中国的,无论是商人、外交官、军人等等各色外国人,他们当中十个里面恐怕有九个是信奉基督耶稣的。谭延闿演讲中的那个对比非常浅显易懂,而且他们在中国大多生活多年,甚至可以讲一口流利的天津话和京片子,对中国的文化多少有些了解,将圣人孔子和基督耶稣摆在一个水平上自然让他们心中有些不屑,但是想想中国人强大的传统他们也就释然了——正如基督耶稣是他们的信仰一般,孔子就是中国人的信仰,这个国家就算再弱小,但是想到它有上亿人口,想想如果亵渎了他们心中的信仰,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可怕的中国人!愚蠢的德国佬!”身穿浅灰色大衣的赫德看到这个场面悄声对旁边的金登干说道。   尽管是黑夜,对于拍摄效果肯定是有影响的,但是无论中外记者都不吝啬手中的照相机,一时间刺眼灯光外加闪光的“噗噗声”响成了一片。所有的中外记者站在这里正拍照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就要全部换掉,而且内容就使用这位年轻巡抚大人的讲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德国的愚蠢在于亵渎了中国人心目中的神灵,他们不是美洲的土著,而这个年轻人恰好抓住了这个不是很引人注目的关键点,更为糟糕的是德国人居然被他们给打败了……”金登干低声咕哝着,算是回应赫德的话。   “国权即海权,海权与国权犹如一车之两轮相辅相成,两者相辅则促进国运之发展,若两者缺一则不能期望国家之强盛……我大清欢迎各国来华促进贸易,但却反对强加的不平等贸易,在我大清龙旗保护下的我大清贸易必须要走向平等,并受到保护……昨日发生在胶州湾之武装冲突事件,我海陆两军勇猛反击,无论何人欲试牵累或公然以武力干涉我大清帝国之正当权力者,作为守土有责之疆臣,我必挥舞武装之铁拳予以沉痛反击、征讨之!”谭延闿迎着闪烁成一片的相机灯光,继续高调宣讲。   以前谭延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甲午战争之李鸿章,他可以选择帮忙,也可以选择退避,至于公车上书他则更明显的选择了退却。他可以根据后世的历史经验来最大限度的规避风险,不过历史的发展将他推到了风头浪尖处之时,他也绝对不愿意做李鸿章——退让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唯一的结果不仅使得中华国权沦丧,更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谭延闿需要权力,在权力之路上除非遇到不可抗力他不得不退却,否则他一定会积极为自己争取任何一丝机会——就算山东巡抚依旧是李秉衡,他也必须插手胶州湾事件,因为谭氏父子已经身为北洋的领导者,若是有半丝退却所引发的严重政治后果必然会让他们失去北洋。谭延闿自问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让历史骤然转弯,那剩下来的选择于公于私都必须在此事上强硬到底,更何况现在德国在远东的军事力量已经尽皆沦丧,在政治上已经占有非常高的优势,至少相对于“恐洋派”有着很大的优势,对隔着半个地球的德国而言,这种优势更大。   “这算是什么?难道他以为击败了德国远东舰队就可以狂妄到藐视各国列强在华利益了么?!”金登干听后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赫德轻微地摇摇头说道:“这个年轻人有着无比冷静的头脑,在政治上更是有着令人吃惊的嗅觉,他虽然没有出过国,但以我多年的观察而言,这个狡猾的年轻人对国际形势有着令人惊叹的清醒认识……”   赫德微微笑了笑冷冷的接着说道:“两千年的经验已经让中国人磨练的无比冷静,不过各国列强包括伦敦,它们在中国的行为日益尖锐,我想迟早有一天中国人会以最为绝望的方式歇斯底里的迸发出来,到那个时候可就全完了……”   “他们有这个实力么?!”金登干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这就要问上帝了,这就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利剑,不过这次愚蠢的德国人在胶州湾的失败反而是一件好事……柏林日益扩张的野心在欧洲已经对我大英帝国构成了威胁,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德国在山东的失败对伦敦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大英帝国在中国长江流域的传统利益区域不会受到俄国和德国的连手挑衅……同时也正因为德国的失败才使得挂着这把利剑的绳子更粗了些,这对于我们这些长期居住在中国的外国人而言应该是一种福音……”赫德嘴角微微翘起地说道。   金登干似乎无法跟上赫德的思维,对于这些话他并不了解,可是他却非常深信赫德对于局势的判断。德国人得不到胶州湾对于伦敦而言应该是一个绝好的消息,毕竟胶州湾距离长江流域的英国传统势力范围实在是太近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申诉   德国突然出兵占领胶州湾虽然在事前曾经和俄国有过相关的外交活动,德皇威廉二世甚至还趁着俄国沙皇加勉典礼的机会亲自去俄国和沙皇商谈此事,并且通过支持俄国占领旅顺口和大连湾作为交易换取俄国支持德国在胶州湾的行动。   俄国不愧为最为现在最为狡猾的列强国家,在远东外交问题上也是最为出类拔萃的——全世界都知道清王朝派李鸿章前往俄国参加沙皇加勉典礼,中国和俄国之间已经达成了密约,不过至于密约的具体内容却很少有人知道。外界盛传中国将胶州湾租借给了俄国,德皇威廉二世就是为此前往俄国商谈此事,希望能够换取俄国的支持。   可是俄国人和李鸿章达成的中俄密约中,对于胶州湾的相关款项并不是外界所判断的那样,俄国只是在1895年到1896年拥有胶州湾的部分使用权,以便它的远东舰队可以从冬季封港的海参崴到胶州湾来过冬。德国人过于听信外界传言,所以才会被俄国人空手套白狼不用顶一点风险的便获得了德国对其支持旅顺口的行动。   当然这个恶人俄国人是不愿意先做的,德国对胶州湾采取军事行动在俄国看来是迟早的事情,等德国人出手之后,俄国可以借助中俄密约的内容有借口使用旅顺口,从而再依葫芦画瓢占据旅顺口。德皇威廉二世在访问俄国之后才知道胶州湾目前还是一个“无主”的军港,虽然在外交上稍微吃亏,但在他看来经过甲午战争失败的中国是无法抗拒德国的远东舰队的,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胶州湾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谭延闿在胶州湾张好了口袋等着德国人往里面跳,他也非常清楚俄国人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德国人在胶州湾的行动到底顺利与否,以德国的最终结果来判断自己是否要按照原定计划占领旅顺口。在强占港口的问题上,旅顺口固然对俄国人吸引力巨大,但是没有正当的借口,同时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劳工和走向问题上这都需要中国的配合,所以俄国对于强占旅顺口还是相当有顾忌的,只有观察德国人的结局才会为自己的行动作为重要参考。   谁也没有想到身为列强后起之秀的德国居然在胶州湾的军事行动上栽了一个这么大的跟头,连人带船被中国人全收入囊中。德国远东舰队司令官迪特里希更是作为几十年来中外冲突中被中国所俘虏的最高军衔军人,中国人手中光是掌握的德国海陆军俘虏就超过了三千,其中除去陆军的一千余人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德国远东舰队的官兵。如果不是看到谭延闿身后垂头丧气的迪特里希少将,谁也不会相信中德胶州湾事件武力冲突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谭延闿当夜在港口登陆后便乘坐火车抵达天津,在直隶总督府中会见了各国公使,并向他们通报了胶州湾事件的具体过程,还出示了迪特里希少将的相关文件,最重要的便是德国驻中国公使海靖向其转交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下达武力攻占胶州湾的电报——这要多谢德国战舰工业的优良质量,德国远东舰队一等铁甲舰德皇号在承受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炮击,自己居然没有沉没还凭借战舰火力将胶州湾炮台击毁多座。   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这份赤裸裸的电报文件就是在萧轩搜查德皇号的时候在舰长室发现的,本来谭延闿可以早走的,不过因为这一重大发现他推迟了半天的行程。再没有比这份电报更能证明中国在胶州湾事件中所充当的正义角色了。对谭延闿而言,这份德皇的电报比摧毁整个德国远东舰队的战果都要大,有了它,谭延闿可以在政治上以更为有利的姿态来面对投降派的挑战。   德国公使海靖为了配合胶州湾事件,他并没有在北京或是天津,而是前往了汉口,当然此时胶州湾事件对德国而言出现了重大意外,海靖已经接到电报正在从武汉向北京赶来。出席这次会议的是德国使馆参赞贝威士,德皇电报他是非常清楚的,不过这份电报被当中展现在各国公使面前就使得德国的国际形象极为难堪了。   为了打消德国在胶州湾事件的后续军事行动的可能,唯一的办法便是给德国施加更大的政治压力,而这份德皇电报就是最好的武器。谭延闿现在要做的便是要用这份电报和其他相关政局来彻底搞臭德国的国际形象,将德国妖魔化,以此来博得世界的同情,当然这些列强流眼泪也不过是“狼的泪水”,指望它们是不大可能的,但是为了达到远东的政治平衡,各国列强尤其是英美更愿意从自身的利益出发来向德国施压。   作为中国公使团团长的英国公使窦纳乐在这次会面中,和各国公使对这份德皇电报的内容加以确认之后,虽然还没有得到国内的最终指示,但是出于政治本能以英国公使窦纳乐和美国公使托尼迅速结成了联盟,严厉谴责了德国的胶州湾军事行动,这给与会的德国使馆参赞贝威士以极大的压力。   与这些外国公使相比而言,谭延闿更喜欢中外报社记者,他们对于达成自己的政治意图是最好的帮助,这件事在外交上必须要通过舆论给德国足够的压力才可以阻止其恼羞成怒继续向中国派遣第二批兵力,同时也可以后续解决胶州湾事件的收尾工作中,占据外交主动。   这个时代的北京和天津虽然是像两个邻居那么近,但是两个城市的内涵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这个差距虽然还没有扩展到北京和上海之间那么大,但这个差距却着实存在彰显了两种不同文化——京师的帝王气质和天津的地方督抚割据。   按照老人的说法现在的北京帝气不足,而自开埠之后尤其是地方督抚自太平天国、捻军等国内动乱之后逐步获得了巨大的自我空间,使得两种不同文化各走极端——北京的帝都气象日益衰败颓唐,天津、湖北、江宁等地方实力派气势高涨。这从各国列强在中国的其他城市设立领事馆,中国的外交核心城市不是北京而是天津、上海便可以看出来,各国列强对于和帝国中央打交道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各地的实力派更是有对中央决策的取舍权,使得各国列强觉得要切实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得不直接和地方实力派打交道。   谭延闿的外交攻关只有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将会和谭钟麟一起乘坐火车前往北京——谭延闿不知道历史上的同期是否有津京铁路的存在,但是出于“保护京师”的角度出发,他还是将津京铁路纳入芦汉铁路修建计划当中。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在以小站兵营为大本营的直隶督标新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乘坐火车一路进京,中间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内包括火炮在内的军事装备可以伴随新式陆军陈兵京城之下……   谭延闿力主京津铁路是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的计划,这个小计划只是他身前天下棋盘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今后伴随芦汉铁路沟通直隶和湖北,以直隶为中心铁路将会有计划的向北中国的四处延伸——谭延闿手中的铁路人才随着芦汉铁路的修造逐步增加,北洋武备学堂中的铁路班已经独立出来在天津成立了北洋铁路学堂,其毕业生和在校学生以芦汉铁路为实习对象正在快速增长,现在已经在为修建天津到济南的铁路做先前的测量准备了。   谭延闿完成天津的一切事务之后,第二天便乘坐火车和父亲谭钟麟与众多外国驻华外交人员前往北京。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他也算摸清了各国公使们对胶州湾事件的基本态度,除了俄国还有些模棱两可之外,其余各国列强都表示反对德国强占胶州湾所采取的军事行动。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结果对谭延闿而言是目前他所获得的最好结局——将矛盾集中在中德两国之间,鼓动各国列强联合对德国施压,防止其铤而走险继续战争。   这个时节正是颐和园最美丽的时节,谭延闿前生也曾经去过颐和园,但是和现在眼前的颐和园相比,记忆中的颐和园真的是掉渣到家。在这个园子上不仅赔进去了北洋海军和整个甲午国运,就是甲午战争结束,谭钟麟接手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每个月谭氏父子都会多则十来万,少则五六万两白银孝敬慈禧太后,这笔款项是专门来继续修缮颐和园的。   日积月累下来,谭氏父子捐给慈禧太后的修园款项总共加起来也有个三四百万两之多,这还不算上逢年过节的额外孝敬。这么一大笔款项大多都是来自直隶地方收入,因为谭延闿治理卓有成效,直隶一省又是总督兼任巡抚,所以当地经济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尤其是天津更是直追中国商业中心上海。   谭氏家族和伍氏家族以各种外国身份在美国、英国开设公司反过头来在天津、山东、保定、郑州等直隶总督辖下三省主要城市设立商行、工厂等产业,这些产业有力的促进了地区经济发展,并且上缴了巨额利税。正是依托这样的官商背景,这些产业在三省出了初期阶段受到过地方官员骚扰之外,在剩下来的时间里被谭延闿以此为借口收拾了一大批官员之后,得以顺利发展。   这些产业除了正当经营之外,还担负着另外的使命——和国外洋行竞争,大力收购当地的土特产品,然后出口到国外。以谭氏家族和伍氏家族的商行为首,在庞大的资金链和官方背景支持下,中外商行几次交锋都没有落到下成,进出口渠道日益成熟使得国外洋行的日子不太好过。   通过间接投资回收利税,这才支撑着直隶总督每个月都向内务府输入银两——这些资金是隐形资金并不经过税务账面。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内务府是慈禧太后敛财的左膀右臂,与内务府搞好关系就是和慈禧太后搞好关系。   尽管谭氏父子向内务府输入资金供慈禧太后修缮颐和园或是进行其他享乐,在李鸿章时代也有过。不过李鸿章是挤牙膏式的,只有在醇王或是当时的庆郡王奕劻“提点”之下,北洋才会输入资金,而且一次少则几十万两,多则两三百万两。谭钟麟执掌北洋之后,虽然没有李鸿章这么一次性大量捐款,但是胜在每个月都有一笔专门的款项,每逢月底不用催促便自己遣人走账,这也让内务府上上下下格外满意。   在谭氏父子的支持下,慈禧太后的日子过得比李鸿章时代要舒服的多,颐和园的修缮从甲午战争结束之后就从来没有停过。虽然老太太嘴上没有说,但是心中还不清楚这是谭钟麟父子的孝敬?是以当陈飞以资历如此浅薄之下,升任直隶按察使却是一路同行没有受到过半点难为,其余总督府幕友堂有志于仕途的幕僚在谋取实缺的过程中也远比别人要顺利的多。就这样两三年下来直隶一省、甚至是山东、河南的重要实缺除去三大宪之外都被直隶总督幕友堂一系出身的官员所把持,这也算是一项意外的收获。   “微臣参见圣母皇太后!”谭钟麟父子跪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向慈禧太后请安。   在胶州湾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紫禁城中大小官员们都忙做一团六神无主,谭延闿必须趁着朝廷中央还没有明显倾向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将外交和内政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中。而帝国的真正权力中心颐和园内看上去却并没有受到胶州湾事件的影响,依旧是歌舞升平——慈禧太后刚刚在荣禄等重臣的陪同下看完戏回来。   “起来吧,拿两个拜垫上来!”慈禧太后非常慵懒地说道。   谭氏父子在谢恩之后站起来,旁边的太监们早就小心的将两个拜垫放在一旁。这个时候谭延闿才发现慈禧太后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的正是恭王奕訢的大女儿荣寿公主,荣寿公主似乎注意到谭延闿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摇摇头。   看到荣寿公主的示意,谭延闿和谭钟麟两人心中就踏实了下来,这次召见虽然是在商讨胶州湾事件如何善后,但是看荣寿公主的意思,似乎慈禧太后心中已经有了对他们非常有利的决定。可惜这个时候恭王奕訢身体病的厉害,已经无法参与政事了,听说已经将军机密钥转交给了翁同龢,虽然没有旨意降下,但是这军机密钥的易主本身就是军机领袖的转换,恐怕用不了几天军机大臣的人选也要大幅更易也是理所当然之中。   慈禧太后拍拍矮几上厚厚的一摞奏章说道:“你是哀家钦点的状元郎,训练新军卓有成效,朝廷破格升你为山东巡抚。你年龄资历虽有不足,但这山东民生在你到任后转好也总算是哀家当初没有看走了眼……”   谭延闿的拜垫还没有坐实着,但是听到慈禧太后的夸奖也不得不重新跪下来说道:“承圣母皇太后恩慈,微臣只是尽心而为,决不敢有负圣母皇太后和朝廷的恩典……”   慈禧太后听后微笑地点点头说道:“状元郎如此有本事总算没有辜负朝廷……这胶州湾兵衅一开,朝野众说纷纭,这些奏章有褒奖你的,更有弹劾你的,却让哀家心中多有疑虑……这胶州湾怎么和德国人打起来了呢?!”   谭延闿立刻从袖子中掏出从德皇号上搜出的电报呈送上去说道:“德国一直与我大清交好,数十年来从来就没有兵戈冲突,不过胶州湾之事并非是微臣妄开边衅,而是德国人步步紧逼妄图凭借坚船利炮强占我胶州湾,进而吞并我山东所致……这份电报是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发给德国公使海靖转交给德国远东舰队司令官迪特里希的,上面已经明确下达指令要求德国远东舰队采用诓骗的手法,诈称要借地演习偷袭我胶州湾,幸得守将萧轩识破,德人无法演拟其行径,恼羞成怒下妄图武力强占……” 第一百九十三章 庭辩   慈禧太后手里拿着那份电报,后面已经附上了中文翻译,威廉二世在这份电报中措辞十分强硬,甚至有“中国人绝对不会懂得道义取得的观念对他们而言是陌生的,而武力是他们唯一懂得的语言……”之类的赤裸裸的侵略语言。慈禧太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错字连篇的当权者,对于这份电报她看的非常清楚、非常明白,德国对胶州湾已经是势在必得,无论中国选择进还是退都不能动摇德国人的野心。   “微臣自幼受孔孟圣人教化,山东乃圣人之故里,若是从微臣手中让与德人,纵生亦不如战死。是以在得知德人强占胶州湾之后,立刻下达命令让胶州湾守军严防死守等待北洋海军救援。所幸北洋海军正在威海卫军港附近演习,在得知胶州湾之险后便立刻全速赶往参战……此役使得德国远东舰队全军覆灭,俘虏德国海陆官兵共计三千余人,德人远东舰队提督迪特里希少将亦被生擒,这份电报就是从他的舰长室中搜出来的……微臣幸得官兵死命抵抗德人无理入侵,才保胶州湾不失,保得圣人故里不受洋人玷污,此中心愿以了,微臣辜负圣母皇太后、皇上和朝廷的期望,愿受朝廷责罚以平息中外纷争……”   谭延闿动情的说完这些之后,便将头顶的顶戴花翎乌纱帽双手拿下放在身前,跪伏在地毯上。虽然他说得振振有词,但是心中却明白自己的命运如何就要看这场戏演的逼真与否了。旁边的翁同龢、荣禄等人可都在看着,荣禄已经被自己买通,就算他想要投降也不会把自己给卖了,至于翁同龢,他要敢说一个“不”字,明天便会被天下所有的读书人用唾沫给淹死。   谭延闿的话说完后,屋中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虽然洋务运动进行了几十年,很多人思想都已经放弃了孔孟之道的束缚,不过思想再怎么开明也不会到胆敢公然反抗孔圣人的,至少这个屋里的大臣们绝对不在此列。就算这其中思想最为开明的李鸿章等人也不过是反对科举考试取士而已,他的老师曾国藩可是对传统尤佳敬畏,言传身教之下李鸿章也不会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有什么非议。   慈禧太后笑着说道:“状元郎不愧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文卿,你可有个好儿子!”   谭钟麟站起来躬下身笑着说道:“托太后洪福,微臣不敢当……”   “听说你不仅打沉了德国人的军舰,还俘虏了军舰?”慈禧太后饶有兴致地问道。   谭延闿伏地说道:“在接到胶州湾炮台遇袭电报之后,微臣立刻电令北洋海军前往救援,德国远东舰队托大,所有军舰全部入湾炮轰炮台。北洋海军三艘速度最快的龙威舰带领数艘小雷舰及时赶到,将德国舰队封锁在胶州湾湾澳之中,以三艘龙威舰为正,数艘快艇为奇,出其不意释放鱼雷将德舰威廉王妃号击沉,其余各舰见事不可违便挂白旗投降……此役俘虏了两艘完整的德国军舰为阿高纳号和依伦娜号巡洋舰,另有一艘鸬鹚号受炮击搁浅在小鲍岛上,如果正常的话可以拖入海中,稍加修缮之后便可以恢复航行,唯有炮击期间德皇号受伤比较严重,舰上火炮基本全毁,舰体也受了很大的创伤,勉强浮在海面上而已……”   慈禧太后这才想到谭延闿已经摘取了乌纱帽,便说道:“谁说要去你的顶戴乌纱了?!坐下来说话吧!”   “谢太后恩典!”谭延闿将乌纱帽戴好站起来坐到拜垫上。在心底他着实地叹了口气:“平时的水磨功夫外加临场发挥的马屁总算保住了自己的乌纱帽!”   这也怪不得谭延闿,事实上在他绝对硬扛德国人的时候就对近几十年来,中外冲突中第一现场的中国官员做过一番统计,最后的结果让他的心脏温度直接跌倒地板上——从钦差大臣林则徐开始到现在将近六十年中,几乎面对中外冲突的官员最终命运便是在第一时间被抹掉乌纱帽,糟糕的还有在天津望海楼事件中的天津知府、知县被充军流放,大臣崇厚居然还要到法国去道歉……   这些结局不能不说是中国的悲哀,所谓皇帝对林则徐等大臣打气——“朕是爱卿最坚实的后盾”,结果面对外国人的大炮转眼间也是皇帝第一个将自己的爱卿给推出去抵罪。虽然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发生在清朝,但是中国历史已经用非常多的生动事例证明了皇权的不可靠,当然只有自己身处皇权的最高位置才是最安全的,不过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底下的人都岌岌可危,也就会出现曾国藩、李鸿章这样拥兵自重玩“恐怖平衡”的朝廷重臣了。   “缴获的阿高纳和依伦娜号德国巡洋舰都是最近几年德国建造的新式战舰,而鸬鹚号虽然受损也是属于此列,除去已经沉没的威廉王妃号之外,德皇号和鸬鹚号都可以通过修复手段重新成为优秀的海上战舰……如果北洋海军能够将它们修复的话,那么将会新增近两万吨的战舰,加入北洋海军服役后,北洋海军将会重新成为亚洲保有战舰吨位最大的国家,借此也可以平衡日本新增的两条战列舰……”谭延闿正色说道。   慈禧太后听后笑着点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翁同龢轻咳一声说道:“启奏圣母皇太后,胶州湾我们虽然胜了德国,但是亦不能松懈,恐德人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派更加强大的舰队前来生事,此事不得不防……”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翁同龢身边并排躬身说道:“微臣以为翁师傅此言过已,微臣在略微收拾胶州湾事务之后便连夜赶来便是为的此事……”   “德国兵精械利,如此失败岂能罢休?!”翁同龢质问道。   谭延闿用眼角扫了扫慈禧太后,发现老太婆的眉头稍微皱了皱,不知道是恼火翁同龢坏了她的兴致,还是担心德国人再次杀回来。   “翁师傅之担心微臣不敢苟同!此役德国远东舰队全军覆没,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再次派军舰前来,若是德皇一意孤行,那他该派多少军舰前来?暂且不说需要修复的德皇号,鸬鹚号只需稍加修复便可以作战,至于其他两艘军舰现在就停在天津港口,随时都可以参加作战,仅这三艘战舰,北洋海军就已实力大增,德国若想反败为胜,唯一的办法便是倾巢出动才会有机会打赢北洋海军……”谭延闿解释道。   “那德人依然可以有赢得的希望,只是多派舰队前来即可了?!”   谭延闿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回应道:“翁师傅身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可曾知道德国距离我大清从海路走有多远?!可曾知道德国在欧洲的局势如何?!”   翁同龢听后一阵脸红,对谭延闿所提出的这两个问题一个都答不上来。谭延闿断定这个老学究读读四书五经,写写颜体字是绝对没有问题,但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而翁同龢今时今日之地位就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部长,地球仪都不知道是方的还是圆的的翁同龢对于自己的业务知识贫弱的令人发指。   谭延闿站直身体向慈禧太后说道:“德人肯定是不会对此善罢甘休的,但是它却没有实力再次发动战争,因为此次强占胶州湾行动德国理亏在前,必然会受到各国列强的严厉谴责,尤其是德国在欧洲的老对手英国的责难……”   “难道英国人就这么好心?!”翁同龢有些不屑地说道。   “英国人自然是没有这么好的心肠,但是胶州湾地处位置关键,可以轻松的遏制南北海运,距离英国在我大清的传统长江流域区域又非常近,这对英国的远东利益构成了巨大的威胁……欧洲大陆现在已经危机隐隐浮现,英德两国之间必然是为对手而非合作伙伴,英德两国海军之间的竞赛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德国的任何举动对英国来说都要加以遏制,此次胶州湾事件德国严重理亏,事件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我大清屈服于德国,要么以强硬态度对待德国。前者不仅要割地,更会引来其他列强国家对我大清的窥伺,只怕这个口子一开各国列强都想要在我大清的土地上谋求军港,试问翁师傅到时候该怎么办?!”谭延闿看着翁同龢质问道。   翁同龢却没有回应谭延闿的质问,只是向慈禧太后躬身说道:“老臣以为德人吃此大亏必然频繁来生事……老臣以为敌情虽横,谭大人妄自动兵,轻言决战立启兵端,必震动海疆殆误大局,试问将来如何收拾耶?!”   “请问翁师傅还是不是圣人门第?!圣人故里该不该保护?!微臣观翁师傅通篇辞藻华丽却是避战之词,微臣面对德人灼灼逼人之炮火倘若还要退让,这胶州湾此时已入德人之手……微臣位卑不敢忘忧国,受圣母皇太后之赏识,朝廷之重托,身为疆臣守土有责,倘若圣人故里自微臣手中而失,恐微臣战死亦不能在九泉之下面见圣人!”   所有人都知道翁氏一门父子状元、帝师,数十年来乃是大清帝国政坛上的显贵家族,身为状元、帝师自然是书香世家,谭延闿的责问虽然有失礼帽,但对翁同龢而言杀伤力巨大。事实上在甲午战争中力主战斗到底的翁同龢到现在对德软弱的翁同龢这一转变也是中国政坛上的普遍心态,一种天朝大国迷梦打破后反过来行程的自卑恐惧心态。   翁同龢听后无以反驳,之好跪下来不吭一声,谭延闿见此也跪下来向慈禧太后说道:“微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以内外两手挤压德国方可免去德人之后患……”   荣禄眉毛一挑问道:“何为内外挤压德国?”   “根据微臣判断,胶州湾事件之后德国已无能力再向远东派遣足够的战舰威胁我大清,剩下来所能够使用的伎俩无非是在后续善后谈判中采取讹诈……此役我大清手中有三千余名德国官兵在手,并且还俘虏了一个级别非常高的海军少将,这在谈判中大可以利用……微臣主张在后续的对对德谈判中保持强硬的姿态,俘虏战舰是绝对不能归还的,并且还要向德国提出补偿我胶州湾海军基地之损失,在正面上对德国形成压力。此外还需要在各国报纸上刊登生命,将这份德皇电报的内容弄的天下皆知……西方列强出兵必然会有合理的理由,这些理由有时候甚至可以捏造、强词夺理,但是像德皇这样迷信武力,不问是非公然强占,这是非常少见的。按照各国外交通则,此次事件完全是德国一手挑起,我们可以获得广泛的舆论支持,以此来对德国形成舆论压力,借此和其他各国列强开展外交,可以付出一定的代价,拉拢各国列强共同抵抗德国……”   慈禧太后听后眉头稍微舒展一些,对李鸿章问道:“李相国多年与列强打交道,状元郎的计策可否成行?”   李鸿章站出来躬身说道:“老臣也赞同谭大人对德外交强硬的策略……胶州湾虽然开启兵衅,但这乃是德人一意孤行,无论是否抵抗它们都是要强占的,眼下战事结束,老臣也认为德国无力派出足够的军舰来挽回此役之败局……正面对德外交强硬这很好理解,可是结好列强各国对德施压我们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谭延闿见慈禧太后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便说道:“如果不是德国首开边衅强占军港,各国列强也许还会延续以前的对华策略,只是进一步要求我大清开放市场而已。西方列强重视商业贸易,各国执政党派无不将商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否则在选举中恐会失去执政权力,这在美国最为明显,老相国也曾访问美国,应该对此有所了解……”   李鸿章笑着说道:“状元郎所说不差,洋人的国家对商人可是客气的很……”   “以微臣之间,朝廷利益当以领土为第一,余者皆不如领土完整重要。现在为了压制德国狗急跳墙,微臣以为我大清不妨在出让一定的商业利益,不过这不是包涵政治条件在内的经济利益。比如朝廷可以宣布修建铁路,对各国列强招标,使各国列强公平竞争,然后选出最为合适的列强国家来承担铁路修建;还可以宣布购买海军战舰等等……不过这些出让的商业利益都有一条,那就是将德国排除在外,一直以来我清德之间最重要的贸易便是军火贸易,朝廷若是对外宣布购舰,添置武器武装陆军,那德国国内执政党必然会受到其武器制造商的压力……试想当年英德两国竞争定镇两舰建造,结果德国得手,英国对如此大额的军舰订单落到德国而不忿遂拒绝向德国出口造舰所需的装甲钢,由此可见商业对各国列强之间的影响有多大……”   “原来如此……启禀圣母皇太后,老臣以为谭大人的计策是可行的。通过此种手段来分化列强,使得德国找不到盟友的支持,进而还要受到各国列强的舆论谴责,胶州湾事件后续善后将会容易的多……不过向列强借款修建铁路有些不妥,列强多半会要求其他的权力,最好还是向外购买战舰,就当是抛出一块肉骨头让这些狗互相撕咬不能形成统一的合力一样……”李鸿章笑着说道。   李鸿章在外交上一直是“痞子路线”和“以夷制夷”为两条腿走路,长达二十年把持中国外交领域,他也确实在这上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不过更多的是失败,非常惨痛的失败。不能说李鸿章的外交策略是无能、错误的,只能说他的方法是错误,而在总体策略上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谭延闿所提出的对德正面强硬,背后抛出一块肉骨头来引动列强内部矛盾,使其不能统一意见进而各个击破的策略,这和李鸿章二十多年来所主张的以夷制夷策略不谋而合。李鸿章可以非常清晰的理解谭延闿的策略,加上往日的香火情分,只要不出太大的偏差,他自然是能帮则帮,断然不会见死不救。 第一百九十四章 廷议   对于铁路李鸿章是敬谢不敏,因为中国以往在铁路上吃的亏实在是太多了,一提起铁路他的脑袋都有点痛。不过他是知道谭延闿是个有名的修路狂,从这个年轻人在政坛上一步步向上提升的同时,中国北方的铁路以京汉铁路为中心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逐渐扩展,借着向慈禧太后讨好的新易铁路开始,居然还修建了连通京师和天津的铁路。   不过铁路是个大麻烦,李鸿章知道谭延闿手里面掌握着巨量的资金,和商人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只要他肯站出来集资募股来修建铁路,基本上没有资金不足这么一说,可是如果向国外借款修建铁路,这势必会让洋人有可趁之机,所引起的外交纠纷就很难测度了,搞不好压下葫芦浮起瓢,弄的比胶州湾事件更为棘手,那就弄巧成拙得不偿失了。   李鸿章自觉亏欠谭氏父子太多的人情,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非常倾向于保住谭延闿,在铁路问题上问题太多,也很容易授人以柄,如果他想要修铁路大可以采用自己向国人募集资金来修建铁路,何苦要让洋人掺和进来惹出祸端?是以他反对向国外列强借款修建铁路,相对于修铁路不如向外国借款或是向指定的列强国家来订购战舰来的更加划算一些。   相对于军舰和铁路两种选择,李鸿章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铁路的后患太多,对外购舰麻烦比较小,至少清楚李鸿章为官经历的人都知道除了在济远舰购买问题上出过一点小纰漏之外,还没有太大的漏洞。李鸿章相信谭延闿能够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与其接触多年,他发现这个少年对他的经历非常清楚,连青年时期做过的诗文都可以信手拈来,和谭延闿说话是最令他舒服的事情。   “启禀圣母皇太后,前年因为赔付日本《上海合约》的三千五百万两白银的赔款,加上在甲午年战争期间向英国汇丰银行借款三千万两白银,还有以往各年的借贷已经使得户部入不敷出。现在还有新建陆军的款子和北洋海军重建款子加在一起每年也不会低于三百万两,若是再向外订购战舰,这银子……”翁同龢躬身说道。   翁同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谁都明白后面的意思,这订购战舰的银子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十多年前北洋水师筹建时代,最为昂贵的定镇两舰每艘造价近一百七十万两白银,其余各舰造价都没有超过九十万两。现在战舰建造技术不知要比当初先进了多少,当年的战舰除了定镇两舰之外,其余各舰放在今天都如同“小弟”一个级别,在战场上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当然现在战舰的造价也是比原来昂贵了不知多少。   按照当年的水平推及现今,如果定镇两舰相当于英国的君权级战列舰,那以致远等舰为代表的二线战舰在排水量上至少也要达到四千吨以上。当然这里面没有多少可比性,北洋海军重建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提出向外购舰,只是谭延闿给强压了下去,只向英国和德国各自订购了一艘战舰,就这两艘战舰的造价就已经超过了五百万两。   现代战舰造舰技术水平的突飞猛进,加上战场上对强大火力和更高的速度与更强的装甲防护能力,使得当今战舰的造价水涨船高。若是向李鸿章时代那样全部购自外国,那重建一个北洋海军要花多少银子?!   当今巡洋舰主流吨位已经达到了九千吨甚至是万吨的水平,严格来说旅顺造船所的第一代巡洋舰五千吨的龙威级巡洋舰在现在世界海军界也就是“小家伙”。就是龙威级巡洋舰这样造价低廉,性价比极好的战舰造价还在七十万两,九千吨的主流巡洋舰造价基本上都在二百万两以上,甚至逼近三百万两的水平。   翁同龢虽然比谭延闿在海军方面还要差劲,但是重建海军款项都是要经过户部走账的,当他看到一艘英国君权级战列舰的订购款项居然能够达到四百多万两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中间有诈。料想当年李鸿章在筹建北洋水师向外国订购战舰的时候吞了大笔的回扣款项,当时户部不是他当家,再加上李鸿章的淮系在当时的政坛上地位举足轻重,所以尽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但却拿李鸿章没有什么办法。   翁同龢曾经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身份发电报给驻德公使许景澄秘密察访中国在英德两国订购战舰的细节,希望能够从中找到谭延闿贪污外国厂商的回扣巨款,好一举扳倒这个年轻而又强劲的政治对手。不过令翁同龢非常失望的是,谭延闿并没有从中谋取哪怕一两银子,作为自命清官的翁同龢对这个当年当作自己儿孙辈的少年在这方面的操守还是非常赞赏的,不过作为政治对手这一招失灵也让他格外惋惜,唯一的收获便是给他内心中种下了海军战舰真的是好贵的念头。   谭钟麟此时站起来走到中央躬身说道:“启禀圣母皇太后,这两年来托皇太后之洪福,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不仅没有任何天灾降下,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是以三省府库多有盈余……”   翁同龢冷哼一声:“前年年底向英德两国订购的两艘战舰就花去了六百三十万两银子,这么多列强需要向它们订购多少战舰?这需要花多少银子?!”   谭延闿敏锐地看到翁同龢的那声失礼的冷哼声让慈禧太后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翁同龢的无礼,还是因为战舰的价格过于骇人听闻所致。   “启禀圣母皇太后,微臣的建议并不是向每个列强订购战舰,事实上现在旅顺造船所已经拥有开工建造万吨级战舰的能力,向外订购战舰不过是分化列强的一种手段……直隶、河南两省的税收如何微臣不知,但是微臣添为山东巡抚,今年山东一省财政盈余可达两百万两以上,按照微臣的估计,直隶三省的财政结余估计会超过七八百万两,这还不算海关收入,抽出其中的五百万两向列强订购两艘战舰还是足够的……”   谭氏父子将自己手中控制的资源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户部为枢臣,疆枢之别已经深入骨髓,翁同龢就算是真宰相,面对近在咫尺的直隶三省也无可奈何。事实上谭延闿利用北洋私房钱结款用在美国捞战争财的收入已经超过一千二百万两,因为涉及到伦敦银市的期货交易,所以具体在这一系列交易中盈利多少数字是多少,除去伍轩仁和方榕卿之外谁也不清楚。   对于这笔计划外的收入,谭延闿除了打算在直隶总督辖下三省中实现广泛的义务制教育之外,还没有其他的具体用途。不过现在看来为了分化列强,北洋不仅要掏出巨款向外订购战舰,还要掏出一笔为数不小的款子来对付慈禧太后。   像这样搭别国战争发财的机会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当然在谭延闿眼中像美西战争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在非洲的布尔战争,这些小规模冲突不过是“开胃菜”而已,赚点零花钱还是可以的,要说真正发财的机会还要属一二次世界大战。当然想要发战争财,并且将其中的收获用在实处上还是要将这个腐朽到底的朝廷推翻才可以。   要说这次敛财行动中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将谭延闿的老丈人也给拉上,好歹这四川总督大小也是一个总督。以四川之富庶从府库中短期内抽出一二百万两银子还是做得到的,反手之间便可以获得一倍以上的暴利,四川的义务教育经费也就有了。   谭延闿的理财能力可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过是知道的深浅不同罢了。在慈禧太后这样没有具体当过家的人眼中,从地方财政中挤出百万两银子应该不是难事,但是在李鸿章这样曾经具体负责过数省大权的疆臣而言,其中的难度他自然心中清楚。当年谭钟麟从他手中接过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位子的同时,也接过了一笔暗藏的巨款,李鸿章却不认为谭氏父子不会拿这些银子来干些什么,不过无论干什么,以李鸿章对谭延闿的了解肯定不是坐吃山空,那一千万两银子的密款现在肯定不止这个数了。   李鸿章看到翁同龢的样子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冷笑——本来在甲午战争之后他在仕途上的心思已经冷了,可翁同龢居然指使袁世凯来让自己辞去大学士好让他翁某人取而代之做真宰相。与谭延闿不同,李鸿章同样注意到慈禧太后的表情变化,不过他更肯定这是慈禧太后已经越来越无法容忍翁同龢的表现,在这个女人面前冷哼一声只有当年的恭王奕訢才做过,结果可想而知——飞扬跋扈是慈禧太后最不能容忍的,翁师傅的“好日子”似乎要来了……   “启禀圣母皇太后,老臣以为自甲午战争之后,北洋海军亟待添购新建,旅顺造船所固然能够自造一些战舰,但与日本最新装备的战舰而言却差得还远……现在日本已经装备两艘新舰,北洋海军无一艘军舰可以与之匹敌,虽然北洋在英国也订购了一艘同样式样的战舰,不过从长远看来这不足以遏制日本的野心,订购新式战舰势在必行,以老臣之见既然直隶三省的财政足以负担,不如趁此机会……”李鸿章说道。   慈禧太后抬抬手终止了李鸿章的说辞,慢慢地说道:“甲午战败举国震动,哀家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明白事理……日本接连添购新舰是野心不死,这江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哀家年岁大了,到时候也无颜面见祖宗,这订购战舰的事情就这么订了……”   慈禧太后最终一言而定,翁同龢眼中泛出了深深的忧色,而坐在慈禧太后一边的光绪皇帝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连订购战舰这样的军国大事也没有发表一言,对胶州湾事件更是不置一词。翁同龢用眼偷偷看了看光绪皇帝,年轻的皇帝似乎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倒显得不放在心上一般。   不光是翁同龢在注意光绪皇帝,谭延闿也是极为关注这个在历史上颇受争议的年轻皇帝。与翁同龢不同,谭延闿关注光绪皇帝是想推测戊戌变法的可能性,据他所知康有为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光绪皇帝,还是在四处寻求机会,而翁同龢就是一个重要门路。在政治上谭延闿是绝对不会和光绪皇帝站在一起的,就在他写《熙宁变法得失》一文的时候,谭延闿就意识到光绪皇帝充其量不过是另外一个神宗皇帝,甚至在各个方面而言距离宋神宗都差了不止八条街。   颐和园议事,由于翁同龢势力太过单薄,也是谭延闿的功课做的够好,至少现在朝廷对胶州湾事件的反应还在谭延闿的控制之中。翁谭两人在慈禧太后面前的短暂交锋并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过不去,但是这样面对面的对抗却还是头一次,翁同龢对谭延闿感到棘手的同时,谭延闿也深刻体会到了李鸿章当年的苦处——翁同龢站着说话不腰疼,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受到损失,但是却可以轻易让你很难受。   不过谭延闿终究还是赢了这一局,当然翁同龢并不是阻止他还击德国,翁同龢的态度就是这样,碰到大事发生的时候你很难测度他内心真正的主张,就算在甲午年的时候翁同龢曾经高调主战,但是洞悉他内心想法的李鸿章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借机逼宫而已,我们的翁师傅在内心中永远没有自己的主张,更惶恐有“立场”而言了。   “贤侄,德国人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仗就真的这么结束了么?!当然,老夫虽然办了二十多年的外交,但贤侄之能老夫心中还是非常清楚的。纪孟他办工厂还可以,这外交的事情他也说不清楚……”李鸿章安稳地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拿着一杯茶慢慢的边吹便悠然问道。   “老相国,说一句托大的话,晚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呵呵,外人都看到状元郎的风光,不过却有几人能够做到你这般谨慎,谋定而后动,君子不立危墙……”   “老相国过奖了,谋定而后动乃是外交第一要务,准确的衡量德国的实力,并且做出了最坏的打算进行推演……当然仅仅有这些还是不够的,若不是老相国从中美言,皇太后那关可不是这么好过的……”谭延闿坐在一边恭敬地说道。   “贤侄,你也不用恭维老夫,先说说你的打算吧!”李鸿章挥挥手说道。   谭延闿坐正身体说道:“其实晚生在第一时间便从山东赶回京师,就是向朝廷要这个与德交涉的职位的。以晚生之见军事行动已经结束,德国有实力再次发动进攻,但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形势上都已经让它黔驴技穷……先不说各国列强如何看待这次胶州湾事件,单单晚生手中的这些俘虏就足以让德国不敢轻举妄动,再辅以收买英国等国列强,分化这些列强使其无法统一行动,此事的关键就剩下外交交涉了,这也是晚生最为关注的,也是晚生这么急着赶回京师的原因……”   李鸿章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么说来贤侄真的想要和德国人硬扛到底?!”   “胶州湾事件我大清大获全胜,此时内外对我大清而言极为有利,此次晚生还是老相国的帮手,难道老相国不想借此机会洗刷前辱么?!”谭延闿见李鸿章又有些“犯软”,便从旁策动。   李鸿章听后倒是沉默了半天,谭延闿也倒不急,事实上他心中非常清楚,如果朝廷中有人反对对德强硬的话,那第一个应该是李鸿章,因为李鸿章最为推崇德国军事,对德国武器也是最为崇拜,指望李鸿章和德国人拼命,那倒不如期待母猪上树——即便在这样极为有利的情况下,老李最担心的还是德国本土强劲的军事实力。   正因为谭延闿理解李鸿章,所以他明白给李鸿章摆出了两条路——你下了这个决心,自然由我来为你策划,成全你的名声,洗刷你在甲午战争后的卖国贼名声;若是你退的话,那说不得现在就干脆和我撇清关系,安稳的南下做两广总督去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策略   “好一个谋定而后动!好一个做最坏的打算!”李鸿章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转过身来对谭延闿说道:“老夫承贤侄多次援手,本来这次也不过是帮衬着一下,本朝自道光年林文忠公降下,凡与洋人冲突之官吏轻则降级,重则流放甚至是处斩之刑,几无意外……老夫不过是感念贤侄之旧恩,还记得那年飞雪连天老夫寄居贤良寺落人冷遇之时,贤侄不忘旧情看望老夫谈及洋人犯边之事,贤侄是否当时就已经看到了今天呢?!”   谭延闿站起身来说道:“如今世界激荡风云,老相国洞若观火,贤侄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洋人犯边若朝廷还捆住了地方官吏的手脚,动则严惩还有谁肯站出来?朝廷此举不过是自断臂膀冷落朝臣之心而已……然相国乃中兴名臣当知晚生心中苦恼,其实当德国运兵船从本土出发的时候,晚生就已经预想到这场战争不可避免了,要么晚生倒下去,要么德国人退出山东。是以和德国人打仗的不是原胶州湾守军章高元,而是晚生从直隶督标新军中抽调而来的萧轩部,混以新建陆军一部在胶州湾布防,而北洋海军也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埋伏……”   李鸿章听后哈哈一笑说道:“老夫刚接到贤侄电报之时,若是别人发来的电报,老夫定当他是谎报战功,但是一看到贤侄的名字老夫也是犹豫不决之中,闹了半天你是瓮中捉鳖……”   “胶州湾口窄内宽,在这样的条件下一旦炮台开始反击,德舰必然会全部入湾参加作战,这样的地形非常有利于设伏,闷在里面的大型战舰固然不好凭借舰炮对决直接消灭,但是在这样狭小的区域内,旅顺造船所的十艘鱼雷猎舰正好可以凭借其速度和装备的鱼雷对德舰构成巨大的威胁……事实上晚生也没有奢望能够消灭德国远东舰队,目前的局面不得不说是极为侥幸,晚生现在还有些后怕呢!”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贤侄,也正是因为这支舰队被你给抓住了,不然就算胶州湾能够受得住,这几艘德舰跑出去或是北上、或是南下,朝野必然震动,而你也要当替罪羊了……”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是晚生当初想得太简单了,思虑不周所致,开始的时候晚生还不打算动用北洋海军,现在看来真是侥幸!侥幸!”   李鸿章摆摆手说道:“兵行险着这没有什么错,现在大局已定,贤侄以为我们该如何与德国人谈判,最终将这件事平平安安的解决呢?”   “老相国,我们有德国的三千俘虏在手,外加数艘战舰,这些战舰在现在看来都是相当先进的战舰,那德皇号虽然与我们在德国订购的战舰规格不同,但是也都属于德国一等铁甲舰,所以以晚生之见,为北洋海军必须留下这四艘俘虏的战舰……晚生以为谈判的重点不仅要求留下战舰,我们可以以分期释放俘虏的形势慢慢拖着德国……”   “拖着德国?!”   “老相国可能有所不知,自从龙威三舰进入北洋海军服役之后,旅顺造船所立即购料正在紧张的建造新的战舰,晚生将这种新型战舰先暂时称为‘靖海级’装甲巡洋舰……”   在龙威级巡洋舰下水之后,旅顺造船所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建造新一代的高速装甲巡洋舰,因为龙威级有很多缺点,尽管数据上非常优秀,但是在船体设计和火力上并不能够让谭延闿感到满意,而且新的造舰技术不断更新换代,这下他可算明白大学里那些军事迷们常说的一句话:“战舰还在船台上的时候,就已经过时了!”   不过龙威级巡洋舰本来就是一个过渡型号,当今世界造舰技术的飞快发展已经使得主流巡洋舰吨位狂增到万吨级,舰载武器和防护也是日新月异。谭延闿和旅顺造船所中的众多技术顶梁柱们已经在正在建造龙威级巡洋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设计下一代的巡洋舰了,并且这一次暂时定名的“靖海级”高速装甲巡洋舰包涵了旅顺造船所巨大的野心——“靖海级”在开始设计之时便积极瞄准世界主流先进巡洋舰建造技术,并且衡量自己的技术来加以改进,他们要造出一艘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最先进战舰!   “旅顺造船所已经开始造舰了?老夫怎么不知道?!”李鸿章有些惊奇地问道。   “龙威三舰进行最后收尾的时候,靖海级巡洋舰已经开始购料准备开工了,为了节省时间和造价,我们使用扩建后的江南船厂船坞,在那里先建造两艘巡洋舰的船体,等旅顺船台上的龙威三舰一下船台开始服役之后,便将两艘已经造好的船体趁着黑夜从上海出发避开所有的商船秘密运往旅顺造船所,中间在威海卫军港外停留了一夜,应该很少有人知道……新一代巡洋舰的建造费用是从光绪二十三年海军军费结余和二十四年的海军军费来进行建造,并且依据建造速度很可能会提前预支明年的海军军费……当时老相国还在回国的路上,晚生也远在山东,整个造舰具体情况虽然是在旅顺,但是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就是北洋海军将领们也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情况,是以老相国没有得到消息……”   李鸿章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刚才他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了,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掌管北洋,也许陆军将领还有些袍泽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因为甲午战争期间刘铭传北上盛京,所以以前老北洋陆军将领到现在除了章高元等少数将领撤回之外,大多都留在了东北三省加强防务。至于海军方面的关系就更弱了,丁汝昌、刘步蟾等将领战死,现在的北洋海军将领几乎全被替换一遍,而林泰曾是当年沈葆桢的亲戚,自然也不会对自己亲近到哪里去。   老北洋陆军大部分停滞在东北三省,这不仅是朝廷出于战略上布防的需要,也是谭氏父子整合北洋的需要,毕竟这些老北洋——准确的说是老淮军将领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个资历都很高,虽然有甲午战败,但还是一个个桀骜不驯,留着他们北洋陆军势力不可能被谭延闿所用,况且谭延闿对于陆军的设想是完全推倒重来,还不如将他们留给刘铭传。   “贤侄是打算拖到战舰下水编入北洋海军了?”   “不仅仅是靖海级巡洋舰要完工下水编入北洋海军,我们还需要从英国购买的那艘战列舰回国,配合现在我们手中的战舰,就足够让德国投鼠忌器了……”   李鸿章听后稍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旅顺造船所究竟造的是什么战舰,能够吓阻德国人么?!”   “魏瀚等人设计的是接近万吨级巡洋舰,装甲采用的是克虏伯装甲,是由汉阳钢铁厂生产的,老相国曾经对美国记者问询的哈维热德钢是一种镍合金钢甲,比钢面铁甲防御高出五成,而克虏伯装甲的防御能力要比钢面铁甲高出一倍……除了战舰装甲之外,火炮是江南制造厂提供,蒸汽机是旅顺造船所自制,锅炉是隆盛船厂提供的仿造外国的贝尔维尔锅炉,基本上所有的战舰组件全部由国内提供……整艘战舰造价一百四十万两,第一批建造三艘,当这三艘战舰建造之后两江张之洞那里可能会购进一艘,不过三艘龙威级巡洋舰将会作价六十万两转让给南洋海军……”   “这样的战舰战斗力如何,对上德国战舰怎么样?”李鸿章还是第一次和谭延闿谈论旅顺造船所的造舰问题,以前在他回国之后得知北洋海军新服役了三艘新巡洋舰就已经很吃惊了,但是旅顺造船所转眼间又开始了规模更加庞大的造舰计划。   “应该说我们的战舰和德国人的战舰没有多大的区别,因为我们的装甲和火炮都是和德国克虏伯工厂一样的技术生产出来的,即便有所差距也是非常小,尤其是装甲差距更小……不过我们的战舰设计思路和德国的不同,更多的是采用现在战舰上前所未有的布局……”谭延闿笑着说道。   说道这里,谭延闿的嘴角微微得意的翘起,如果说龙威级巡洋舰的中部炮塔显得有些怪异,并且弊大于利的话,那现在的靖海级巡洋舰在外形设计上更加趋近于完美——在新型巡洋舰上,魏瀚等专家骨干根据谭延闿提供的一些外形“创新”意见,靖海级快速装甲巡洋舰在谭延闿眼中已经有后世他从影像资料中所看到的美国战列舰的缩小版一样。   “这种战舰上有多少火炮?火力如何?在海上行驶有多快?!”   “全舰六门八寸火炮,分成三座炮塔,战舰两侧共分布八门四寸副炮用以防备鱼雷艇;排水量九千五百吨,使用两座三涨式蒸汽机可提供一万九千匹马力,按照设计要求其战斗中最高航速可能会达到二十二点五节……老相国,这样的战舰使用了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克虏伯装甲,装甲厚度虽然比主流同级别外国战舰差不多,但是其防护能力反而会比外国货强上不是一点半点,要知道就是德国人自己在战舰上使用这种装甲也不过才一两艘而已。若是三艘靖海级建造完毕像现在的龙威级巡洋舰一样成为北洋海军的一支分舰队,就算面对日本的那两艘从英国订购的战列舰也可以周旋一二……”   李鸿章听后眉毛一挑说道:“贤侄,这旅顺造船所的事情朝廷那边知道么?至少翁师傅应该不知道吧?!”   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旅顺造船所所建造战舰第一要务便是防备日本,日本在我国所布间谍十分之多,所以才会有如此严密的保密措施……造船所内的造舰事务每个月都要例行通报兵部尚书荣大人一人,如遇重大事务决策晚生会亲自会晤荣大人和恭王爷,不过恭王身体日益欠佳……”   李鸿章听后点点头说道:“怪不得……”   “根据晚生所知道的旅顺造船所最新造舰进度,两艘在船坞中的巡洋舰正在日夜赶工,由于是从江南船坞中先造好了船体,这样一来可以节约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加上运抵旅顺造船所之后继续建造,估计最长不过需要七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彻底完工装备北洋海军……除了这两艘在建的巡洋舰之外,江南船坞内还正在建造两艘船体,如果南洋那边根据情况确认真的订购巡洋舰的话,可以将其中一艘转让给南洋水师作为旗舰……”谭延闿说道。   “那贤侄打算拖住德国人多长的时间?”   “现在德国方面可能对胶州湾事件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许在德皇威廉二世的眼中此次行动断没有失败之理,更不会全军覆没。以晚生估计现在的德国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晚生已经借北洋名义致电大清驻德国公使许景澄探查德国方面的反应,可能是因为时间问题,许景澄目前没有任何回音,倒是驻英公使龚照援回电说英国政府对此反应并不热心,但是国内舆论却反响甚大……”谭延闿并没有直接回答李鸿章的问题,而是报告了他目前对德国和英国国内反应所知道的情况。   “中德之间就胶州湾事件问题必然会进行谈判,如若德皇威廉二世一意孤行仍要付诸于武力,那北洋海军将会加紧备战,国内船坞加上旅顺造船所会生产出至少十艘曾经击沉威廉皇妃号战舰的高速鱼雷猎舰,我们可以将次消息发出以正面回应德国的强硬立场;如若德皇不再从本土抽调舰队派往远东和我们继续打仗,我们可以做出一些友善的回应,比如在和谈之前无条件的释放一百名德军普通士兵俘虏,但是无论如何完全释放俘虏要争取在八个月之后才可以,这样我们新型的巡洋舰装备北洋海军,就更加不用惧怕德国的报复了……”   “贤侄的意思是拖到战舰造好之后?”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分批释放,谈判前可以表示友好先释放一百人,如果谈判达成合理协议,那在谈判协议签署后每隔一两个月就释放数百人,一直拖到八个月之后完全释放,并且对每批释放俘虏的官衔品级也要有一定的规定……如此一来德国投鼠忌器,加上两国之间漫长的距离,就算德皇威廉二世想要反悔,以一年以后北洋海军的实力也足以吓阻德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到时候就算是德国想要对付北洋海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国之间隔了半个地球呢……”   谭延闿说完后对着正在沉思中的李鸿章笑着说道:“晚生对与德国倒是并不担心,但唯独对我们这边的一些大臣担心的很,比如那个翁师傅,有些事情并不是战场上说了算,就是在谈判中也是需要很多方式来保证最后达成理想的协议……出让一部分利益来分化列强是非常有必要的,晚生就怕这些清流不顾实际情况一味的对德强硬激怒甚至是侮辱德国,那最后的结果将会不堪设想……是以晚生认为剩下来的事情最大的麻烦不是德国人,反而是我们这边的一些人……”   李鸿章经历过中日甲午战争前后包括谈判在内的整个过程,最让他感到为难的便是在《上海条约》的签订过程——朝廷为了急于结束战争对日本人的条款非常放松,而李鸿章本人对谈判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好在恭王奕訢从中周旋,加上自己以称病来拖延条约的签订,才使得日本降低了赔款标准,尤其是拖到了海圻四舰的到来更迫使日本进一步地做出让步。   李鸿章听后站起来拍拍谭延闿的肩膀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次贤侄与德人谈判,总比老夫甲午年签的《上海合约》要好得多,再怎么样贤侄至少也是一个胜利者,他们不会做的太过分……”   谭延闿听后微微一笑说道:“老相国说得对,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作为胜利者去和德国人谈判,手中有的是底牌……”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拜神   不能不说胶州湾事件可以算是本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事件之一,谁也没有想到德国会没有任何理由挑起事件争端,妄图使用武力强占胶州湾,更没有谁能够想到军事强国德国的远东舰队会在胶州湾全军覆没。   中日甲午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尽,中国和德国的这次胶州湾武力较量结果让太多的人大跌眼镜。如果说德国突袭之下得到胶州湾,所有人绝对不会感到惊奇。就是在谭延闿大肆向全国各大中外报社发电德国全军覆灭之时,所有人第一感觉是这个年轻的巡抚是在做梦,不过停留在天津码头上的那两艘德国战舰却是不会说谎的,在得到天津方面的确认之后,全世界的目光可以说都聚焦在了胶州湾,聚焦在了谭延闿的身上。   “这是最近在天津活动最为频繁的有日本资本背景的商社的名单,还有一些日式餐馆、妓院的活动情况……不过正如组安所预料的那样,这些日本人果然是不太安分,虽然这些地方显然防备非常严密,日本商社与其他列强在华开办的洋行不同,在管理上基本没有中国人,就是最低层次的管理者也没有,不过在胶州湾事件之后,这些商社内部却有大量的非商社日本人进出……”   沈静将厚厚的一份材料递给谭延闿后,坐在一边大致汇报情况,一边慢慢的喝了口茶润润喉咙,而谭延闿则拿着这份材料慢慢的翻看。日本人在华有庞大的间谍机构,谭延闿在心中早就心知肚明,联想到后世日本侵华时关于日本士兵手中的军用地图比中国自己的军用地图还要详尽,甚至连每一口水井的位置都有明确的标定,如果没有其间谍机构在华秘密活动数十年,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日本人还是老一套啊!毫无疑问这些商社便是日本在华间谍机构的脑袋,至于妓院、餐馆之类不过是手脚而已……”   这份资料本身没有多少价值,基本上就是一份日本在天津产业的分布图,当然还有北京、上海的一些产业。日本人的间谍机构在这份资料上基本上是眉毛胡子一把抓,而谭延闿也没有指望沈静他们能够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当初给他们的命令也不过是严密监视在华日本人的动向,加上日本人的间谍网络显然管理非常严密,所以能够查出这些表面的东西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组安,这个时候你监视日本人干什么?还不如监视德国人……”沈静多少有些抱怨地说道。   谭延闿用手拍拍这份资料说道:“有些时候只有发生重大事件的时候,这些日本间谍机构才会露出狐狸尾巴,不然它们外表上看上去永远都是正经的商人、绅士或是妓女,你不会看到他们的真实身份……现在胶州湾事件我们将德国远东舰队一锅烩,日本人不对我们的海军感兴趣才怪,尤其是那三艘龙威级巡洋舰,别忘了我们对外宣称可是舰炮击沉了威廉皇妃号!”   “你想打草惊蛇,这个我明白,不过就算我们知道他们手里不干净,那又如何?总不能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吧?!”沈静说道。   谭延闿听后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这里面的作用可大着呢!天津这边这么热闹,我敢肯定旅顺那边也不会清闲,估计旅顺造船所船坞外面已经有很多日本人想要混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谭延闿站起来说道:“虽然不能拿这些日本人怎么样,但是除去逮捕之外还有很多方法……英法德等列强充其量不过是一时之患,而日本才是阴魂不散的大患,别看它现在没有多少力气可以蹦嗒,等过上几年国力慢慢恢复的时候必然会前来挑衅,至于这些间谍不过是打前站的……”   沈静有些惊讶地说道:“难道你还真想……”   谭延闿点点头脸上泛出了一丝阴狠的神色说道:“这些人绝对不能留!我已经让赵恒君在新军中选拔出几十个功夫好嘴巴严的人,他们会在恰当的时候以义和拳的名头将这些日本间谍全部铲除……”   “这样做也好,不过宇盛那边……”   “陈宇盛那边已经在死牢里挑选了足够多的死囚,到时候他会做一些安排将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干掉这些日本间谍并不是难事,关键的是必须从他们的手里得到更多的日本间谍的信息,据我所知日本向我们派出了大量的间谍,甚至我们的工厂中也是他们的目标,这些大量的基层间谍以各种身份存在,其中不少都是通过各种手段偷渡过来的,来到中国后伪装成平民的身份在四处活动……只要弄到这些基层相关间谍的信息才是此次行动的关键,杀这些人可绝对没有什么后患,只要弄到这份名单就立刻动手!”   “那对德国人谈判那边怎么办?”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德国人那边无论内外该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做得差不多了,各路神仙该拜的拜,该敬的敬,慈禧太后那边通过内务府送了一百万两白银,明面上是对长禄说从海军款项中的利息所得,实际上是从美国人那边捞来的……长禄、荣禄、大公主、李莲英、张萌桓、刚毅、徐用仪、孙毓汶……这些人多则像荣禄那样十五万两,少则像张萌桓两万两,如果这样布置下去那些不开眼的人还给我设绊子,那说不得我也要反击了!”   为了保住胶州湾,谭延闿可真的不惜血本从慈禧太后往下依次开始大规模行贿,北洋从美西战争中获利甚多,这些利润前后加起来有一千四五百万两之多。与本金不同,这些还都是“帐外帐”,到底怎么入账都是谭延闿一人说了算,无论怎么挪用都不算是贪污,况且本金是通过正规途径存入工商银行,明里是生息,暗里是投资。   走慈禧太后内务府的账目是存款生息,孝敬给各位军机大臣、大公主、恭王爷的都是走北洋的“冰敬”,这些都是明面公款“洗钱”。谭延闿估计这么行贿肯定会让翁同龢得到风声,先暂且不说张萌桓与翁同龢之间的关系如何走向,就是翁同龢肯定会来行使户部的权力查北洋海陆新军新舰的款项,早些将必要的多余款项“洗干净”也好走上正规。   沈静是谭延闿身边最为亲密的幕僚,谭延闿的大规模行贿其中像张萌桓、长禄几人都是他亲自出马来搞定的。虽然送出去的银子数量巨大,确实让沈静感到有些心痛,不过一直充当谭氏父子幕友堂核心人物的他,对于大清政坛最顶级的政治博弈角斗场上的规矩还是非常清楚的。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各路神仙该拜的要拜,该敬的要敬,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意图,银子并不是问题,对于这个道理,沈静作为一个幕僚心中对此深以为然。   与李鸿章不同,谭延闿认为自己这次谈判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风险,李鸿章甲午战败是墙倒众人推,这也是曾李两代师徒跟朝廷中央玩“恐怖平衡”的结果——即便在严重损伤国家元气的情况下,满清统治者也不会放过彻底瓦解湘淮两系的机会!   谭氏父子算起来也是近两年来窜起极快,实力扩展的快但相对于曾国藩和李鸿章这样励精图治一辈子所奠定的湘淮两系而言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准确的说这也是谭氏父子毫不犹豫的倒向慈禧太后,使得谭氏父子身上明显打上了“后党”的痕迹才会不招致朝廷的猜忌。   按照谭延闿和李鸿章相互商定的谈判要点,考虑到旅顺造船所新一代的战舰服役,所以他们并没有主动寻求开启中德胶州湾事件善后谈判。只是为了表明大清帝国没有虐待俘虏,将所有的德国俘虏全部集中到天津小站兵营中,新闻记者和各国领事外交人员都可以在确定身份之后随意探望俘虏,一时间小站兵营的俘虏区域倒更像一个动物园,这令德国颜面扫地。   德国方面似乎终于在本土内部形成了统一的意见,令谭延闿庆幸的是威廉二世皇帝这个自上任以来一直持积极强硬态度的现任德皇终于在最后没有选择派出舰队再和中国干一场,而是选择了派出谈判代表团,德国驻华公使海靖为谈判负责人在代表团到达之前先和谭延闿与李鸿章进行筹备会谈。   德国的反应让谭延闿连呼侥幸——从德国本土到中国,谈判代表团至少要走上一个多月,如果考虑到代表团成员姓名中带“冯”的贵族成员,可想而知他们就算急也不会让自己太过辛苦。这中德谈判哪怕是等代表团来到中国的第一天便签署正式协议也要等两个月以后了。   完成谈判达成最后的协议的过程对谭延闿而言拖得越长效果越好,因为他可以在俘虏释放问题上有更加宽泛的尺度。海靖从武汉赶回天津的时候已经是胶州湾事件结束半个多月了,在天津中德双方正式展开谈判,争取在德国正式的谈判代表团来之前,中德两国就胶州湾事件能够达成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益保障的草案协议。   为了表示中方的谈判诚意,谭延闿和李鸿章在与海靖会面之后便下令释放了预先定下的一百名德军俘虏与所有能够找到的在战斗中死亡的德军士兵遗体——事实上经过战后仔细清点,德国陆军战死九十三人,俘虏一千二百三十余人;德国海军战死一百七十人,俘虏两千六百五十人,德国海陆两军总共被俘虏了近三千九百人。   由于谭延闿故意设置谈判难度,在胶州湾事件军事行动结束的同时,他就通知了父亲谭钟麟,谭钟麟以直隶总督统辖三省的身份,将德国设立在三省内的所有洋行和小型工厂强行关闭,天津港扣留来往德国商船。本来按照原定计划最多是号召中国商户禁止与德资背景的洋行和工厂终止商业往来的,但是胶州湾战斗进行的极为顺利,甚至可以说超乎想象,所以谭延闿借着德国在远东军事力量全军覆没的现状,在直接控制区域冻结了任何与德国有关的商业活动。   外国在中国设立众多的洋行,虽然有外国不得在国内投资设厂的规定,但是只要外国商人设厂规模不大,一般谁也没有拿它当回事。外国洋行在华经营的项目多是组织收购土特产品,然后尽可能的通过他们在华开设的初级加工厂进行初级加工,或是干脆直接运到海外出售牟利。   谭延闿也曾经和洋行打过很多交到,原先以为外国洋行多半就像中介公司一般,不过后来对洋行的经营业务范围进行详尽的调查后,他才发现这不过是露在外面的冰川一角。羊绒、羊毛、猪鬃、桐油……这些东西若是数年前谭延闿见到了也不会有其他想法,不过他现在才知道这些东西原来都是军事储备物资。以前德国商行是很少涉足北方市场的,不过这几年不但在北方创下了很高的名头,就连村镇中也有很多小型加工厂供他们指挥。   与李鸿章在甲午战争中对待日本背景的商业团体不同,中日两国都已经处于战争状态的时候,李鸿章依旧没有对日本商业团体采取行动,甚至还有两艘煤船开往日本。谭延闿没有这么大度,在没有和德国达成协议之前,德国在华的商业团体都是他手上和对手讨价还价的筹码。   德国公使海靖面对谭延闿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尽可能的保护德商的利益不受损害,并且还要赶快说服谭延闿解除对德国商人资本在华的冻结状态。这不过是一个小问题而已,谭延闿与李鸿章所商定的谈判进度中,这不过是给德国人的一道开胃菜而已。   根据颐和园议事,谭延闿被以总理衙门行走的身份提升为总理衙门大臣,会同其他大臣一起与德国交涉处理胶州湾事件。他虽然对这个“总理衙门大臣”的级别心中并不感冒,但是这个官衔与之对应的政治待遇却是非常高,尤其是在这次胶州湾事件谈判中,他可以有与翁同龢同样的身份来参与决策,甚至是主导谈判——几个总理大臣中,除了翁同龢之外,其余人都收过谭延闿的银子,整个大清帝国的谈判负责人员中,翁同龢已经被孤立了。   非常庆幸的是与军机大臣不同,总理大臣之间是没有以谁为首一说,至少在行政级别上都是等同的,而军机大臣有军机领袖,手中掌握军机密钥,谁拿着军机密钥谁的身份就要高出一头,甚至可以到一言九鼎的地位。可惜自从恭王奕訢被收拾了之后,继任的醇王对慈禧太后唯唯诺诺,军机大臣领袖地位何等尊崇,这十多年来几乎就是一个磕头虫,毫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派头。   恭王奕訢病重,现在军机密钥已经移交到翁同龢的手中,翁同龢已经是实际上的军机领班,外加总理大臣。以甲午战争中翁同龢所领袖的清流派的作为,谭延闿不相信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对德妥协,出卖胶州湾和山东的权益,但也要必须小心这个号称“搅局之王”的翁师傅在谈判中对德毫无原则的强硬,甚至提出一些不切合实际的条款。   德国人就算在胶州湾一败涂地,但是以德国现有的实力,如果刨除国际舆论的影响之后,再派出一支更加强大的舰队远征中国还是不会有太大的负担——如果说德国是一头野牛,这国际舆论和列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是牵着牛鼻子的缰绳。   不过令谭延闿非常欣慰的是,正因为翁师傅要顾及到自己的名声,在姿态上是强硬的,至少他可以利用翁同龢的“强硬”来对付那些妥协派。尤其是在德国战舰问题上,德国的远东舰队剩下来的战舰是必须要留下来的,唯一的顾忌便是中国已经向德国订购了一艘万吨级装甲巡洋舰,唯一值得庆幸的也是这艘向德国订购的巡洋舰并没有完全付款。总体上在战舰问题上,中国远比德国要轻松的多,虽然订购战舰是要比手头上俘虏的战舰先进的多,但是俘虏的几艘战舰捆绑在一起这中间的差距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设障   在胶州湾事件中受伤的德皇号与鸬鹚号已经开始进行修复工作,因为德皇号排水量巨大,旅顺造船所的船坞已经全部用来建造新一代靖海级巡洋舰,威海卫船坞容得下这么大的战舰但却缺乏必要的机器设备,所以由江南船坞来承接德皇号的修复工作,而鸬鹚号则进入威海卫船坞进行修理。   以鸬鹚号受伤的状况,只需要在威海卫船坞进行简单的修理后,最多半个月便可以编入北洋海军服役。依伦娜与阿高纳两艘战舰外表小伤会依次进入天津大沽船坞进行修理——这两艘战舰可以直接编入北洋海军,但是现在还需要当展览品。最难办的还是德皇号,德皇号虽然没有被击沉,但是在胶州湾炮台的猛烈炮击下,德皇号甲板建筑和武器系统损伤严重,主炮塔必须全部更换。   德皇号在战斗中表现的极为凶猛,作为德国现役一等铁甲舰,就凭这次战斗中的表现,德国货的“精良”之名绝非空穴来风。难怪日本在甲午战争之前除了定造了三景舰之外,还要购买缩水版的两艘英国君权级战列舰——日本舰队仔细衡量过,他们没有信心在战斗中击沉定镇两舰,所以不断的追加新舰。   德皇号虽然被严重击伤,不过更换几门主炮与获得一艘德国人自己的一级铁甲舰相比,两者投入不成正比。可以说北洋海军在这次胶州湾事件中收获最大,平添了一万多吨的战舰,使得北洋海军在总吨位上即刻超越了日本联合舰队。当然论综合战斗力,远东最厉害的战舰还是日本的那两艘君权级战列舰的缩水版。   如果不是为了加紧赶造新舰,谭延闿对镇远舰还有现在刚俘虏的德皇号是有很多想法的——这两艘战舰都可以搭载两座双连装十二寸火炮,尤其是德皇号的航速可以达到二十节,镇远也可以达到十八节的航速。这两艘战舰如果全部换装克虏伯装甲并对战舰舰炮火力进行改造,完全可以“小君权级”来使用正面对抗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如果改装进度比较快的话,还可以用来震慑德国对华进一步采取军事行动。   对于德国公使海靖所提出的恢复中德正常贸易,解除中国对德国资本的冻结要求,谭延闿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周旋,只是重申了中国历年来对外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中,外商可以进行贸易但无权在中国开设工厂——谭延闿可以解除对德国资本的冻结,但是德国设立在中国各地的小型加工厂必须收回,由北洋或者是中国商人根据对德国设立在中国的工厂进行公平估价之后平价回购。   海靖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对回购德国工厂表示强烈的反对——德国洋行为了方便在中国搜购大量的土特产品而建立的加工厂,目前规模并不算大,但是经过初级加工后的产品有利于运输和在国外的后期加工,并且“加工厂”的尺度也很难说,比如包装、装卸环节,如果将这些全都砍掉,那一个洋行岂不是如同砍掉八条爪的章鱼?   谭延闿也乐得拖延时间,和海靖在商业贸易谈判中据理力争,反正当年的不平等条约上是这样明文写着的,现在好不容易抓住德国难堪的机会,正是将这些加工厂全部砍除的大好机会。谭延闿和伍轩仁已经借着工商银行准备了大笔的资金向民族资本家们开始放款,一旦谈判条约达成,这些刚刚发展起来的民族资本家就会蜂拥而上吃掉这些加工厂。德国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剩下来谭延闿也会对其他列强洋行下手,到时候重新修订条约,这就是中国收回关税手中的筹码,同时也趁机加强民族资本的成长,好应对以后的竞争。   说到底中国处于两千多年的皇权统治下的普通老百姓对朝廷官员是害怕到骨髓中的,不仅是老百姓,就是地位财力稍高的商人也是如此。德国的洋行几近瘫痪之后,民族资本家们便拿着工商银行的放款开始在德国洋行设立在各地的加工厂旁边开设新的工厂,而雇员都是以前为德国洋行服务的工人。直隶、河南、山东三省的官员也接到了上面的“意思”,说不上是鼓动,也可以算是“威胁”,以前在德资的加工厂工作的工人全部辞职到了新的加工厂工作。   配合谭延闿早期主张的和列强洋行抢购土特产品的计划,一时间德国在华的商业利益可以算是名存实亡,这对德国本土的经济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谭延闿也顺势做出了一定的让步,除了德国设立的中国工厂之外,洋行可以进行贸易活动,可是没有加工厂的配合,德国洋行只能够提高价格从中国加工厂中以更高的价格收购土特产品。   至此在中国生活十数年的德国公使海靖也明白了,德国资本设立的中国小工厂就算不被收购也没救了——中国百姓害怕官员,只要官员在某些方面加以“暗示”,为了求得平安,这些中国百姓宁可降低一些价格将手中的货物卖给中国加工厂,也不敢卖给德国的加工厂,更不敢到德国资本开设的工厂中去求生活。   设立在天津的德商礼和洋行、禅臣洋行、德义洋行、捷成洋行等德国在华资本最为强大的几大洋行与德国公使海靖展开会谈。其实就毫无征兆发生的胶州湾事件,德国洋行并没有事先得到国内的通知,德国两大军火公司,代表克虏伯的礼和洋行与代表艾哈德的捷成洋行主要是经营军火贸易,这几年中国军火市场越来越不好做,所以两大洋行开始转向传统洋行贸易,这一次风波使得两家洋行先前所做的努力尽付东流。   最终商定的结果便是德国在华设立的加工厂除去礼和洋行和捷成洋行之外的所有加工厂被中资收购——克虏伯和艾哈德这两大德国军火公司与北洋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谭延闿特批这两大德国洋行能够在中国发展传统贸易,以弥补在军火贸易上的不足。   不能否认德国在军工方面,尤其是陆军装备方面远远的走在了世界的最前列。以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为首的中国军工近几年发展非常快速,但是在很多方面还是要和德国主要军火公司进行合作的,尤其是在大口径舰炮方面,上海江南制造局与德国克虏伯公司有着相当深的合作基础。   谭延闿也明白现在是世界军工发展的高速时期,各国之间的军备竞赛已经初露端倪,好在技术封锁并不是很严重,为了中国军事工业的发展,与德国的军火公司搞好关系这是必须的。当然两者之间也并不是没有矛盾,随着中国军火自产自造比例越来越高,德国厂商在合作的时候“留一手”的次数也在成正比上升趋势——德国克虏伯陆军使用的火炮就不能发射其他国家甚至本国艾哈德公司生产的炮弹,甚至同口径的炮弹居然不能上膛。   最后还是上海江南制造局的工程技术人员通过对比之后才发现,克虏伯炮弹筒壳与弹头衔接处,比国际标准炮弹要短了些。最后还是从美国进口的一种截切机,把与弹头衔接的筒壳截下一圈才可以正常上膛发射。对此谭延闿在新建陆军武器采购上,非常明确的将德国克虏伯公司提出出局作为惩罚,迫使克虏伯公司召回了北洋陆军的德国火炮重新更换才算了事。   这种炮弹问题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在军火制造方面还有很多隐性问题中国军工都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不得不倚仗德国人的鼻息。就算唐博文加强了质量管理方面的力度,中国所出产的大口径舰炮在寿命和射速上距离进口的德国货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不过与英国货相比倒不是很大,但这也反应出了德国人开始在这方面的技术管制限制门槛越来越高。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六月,以德皇威廉二世弟弟亨利亲王为首的德国谈判代表团终于抵达了天津,开始就胶州湾问题进行正式商谈。就在中德两国进行商谈的同时,德皇号从上海江南造船厂船坞驶出前往旅顺口正式编入北洋海军。   同月在胶州湾威廉皇妃号沉没的海区,经过工程人员的努力,威廉皇妃号在经过水下补漏、清淤、扶正后正式出水,随后它将会被拖往上海江南船坞进行修理——威廉皇妃号沉没的水域并不深,加上战舰本身吃水近六米,沉没后舰上桅杆还露在水面上。   谭延闿在接到工程技术人员对威廉皇妃号的打捞技术报告后,也觉得排水量在四千三百吨的威廉皇妃号就这么沉在了胶州湾实在有些可惜。作为依伦娜号的同级战舰,无论在任何方面,这艘制造精良的德国先进战舰配合德皇号给胶州湾炮台带来的巨大的麻烦,要不是鱼雷猎舰凭借大口径鱼雷密集突袭,这艘战舰未必会被大炮给打沉。   经过快两个月的忙活,威廉王妃号终于被打捞出水,这艘战舰将会在江南船坞进行改造,与德皇号一般,装甲全部替换成克虏伯装甲,在动力系统上也要进行大修,火炮系统则保持原样——这都要拜德国人没有给他们的战舰全部换装克虏伯装甲所赐,要不然想要弄沉一艘德国先进战舰的难度对中国而言实在是太高了。就是放眼全世界,想要单凭炮击弄沉一艘披着二百多毫米厚克虏伯装甲的战舰,唯有采用十二寸以上火炮的战舰才可以做到,不能不说德国人在克虏伯装甲的交易上,让谭延闿白拣了一个这么大的便宜。   近两万吨的战舰落到了中国人手中,这在德国引起了轩然大波,对德国海军也是一个重创。现在世界海军排行榜上,英国仍然是独领风骚,法国和德国原本相差无几,但是经过这一次意外的失败,德国落到了法国的后面。   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之所以派自己的皇弟前来谈判,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在于这两万吨军舰的归属。根据傅彩云的情报,德国人很可能会采取收购的方式要回战舰,但是谭延闿对此一笑而过——无论是回购还是留在北洋对他而言都差不多。当今世界造舰技术日新月异,这几艘德国战舰舰龄虽然很短,但不要说是独领风骚的英国,就是旅顺造船所内的新一代靖海级巡洋舰在技术上也远比这几艘德舰要先进的多,当然德皇号吨位虽然稍小,不过论综合素质,尤其是那四门十二寸舰炮,靖海级对付起来还是太过困难了。   如果德国肯回购战舰的话,唯一的问题不是在于德国人肯出多少钱,而是在于这笔回购款到手之后有多少能够留在北洋手中——有谭延闿在,德国人不要想着占便宜,尤其是德皇号和正在修复中的威廉皇妃号,在采用克虏伯装甲之后比以前的战斗力都有所提升,想要弄沉它们的困难度也随之升高,至少这么一支舰队如果还放在远东,那北洋也不会好过。   好在从英国订购的那艘战列舰将会在三个月之后抵达中国编入北洋海军,否则谭延闿还真想不出比在胶州湾内闷着德国远东舰队更好的机会。即便如此,谭延闿也直接回复了亨利亲王——被俘虏的四艘德国战舰,包括现在正在修理中的威廉王妃号,想要归还给德国是不可能的,而中国的要求是符合国际惯例。   谭延闿与亨利亲王在谈判桌上和稀泥,但是时间却已经进入了七月——正如谭延闿所担心的一样,康有为在五月份回到了北京,而在七月虽然没有受到光绪皇弟的召见,但是却组建了保国会,提出了“保国、保教、保种”的宗旨。最让谭延闿感到好笑的是,他在胶州湾事件中绑架了孔子来威胁清流,现在康有为提出的保教宗旨明显是绑架了谭延闿。   对于康有为邀请谭延闿加入“保国会”,谭延闿在第一时间明确而又坚定的拒绝了,这令康有为和梁启超极为惊讶。今时不同往日,三年前康有为和梁启超借助“公车上书”的巨大威望组建了强学会,《万国公报》、《强学报》、《时务报》等等先进报纸确实是引起了重大的反响,而当时朝廷大员们也积极加入强学会。   “可惜他们并没有把握好机会,不要李鸿章的银子没有关系,不接纳李鸿章加入强学会也不是问题,关键是他们太过激进,所谓‘打人不打脸’,李鸿章乃是中兴名臣中活着的唯一一位,康南海当年图痛快可把李鸿章的脸面全落尽了……”沈静轻轻摇着折扇,旁边的茶几上正是康有为发给谭延闿的帖子。   “外人盛传李鸿章挟私愤报复康有为解散了强学会,这也许是事实,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几十年宦海沉浮,对于李鸿章而言,康南海他们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这事可能是李鸿章的亲信们自己擅自主张,而李鸿章也想要出口气才弄成这样……从古到今,在中国政治的麻将桌上,不要说康南海的名气大,比他名气大的人多的是,但是如他们一般激进的人终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谭延闿有些惋惜的说到。   沈静听后点点头说到:“康南海写的那几篇《上光绪皇帝书》我也都看过,写得挺不错的,也都切中时弊,不过这里面关键的问题不是你看到了这些问题,而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可惜康南海对此没有半点设想,只是想要靠几篇文章期望能够上达天听,好像日本那样进行明治维新来强国……难道他不知道金銮殿上的小皇帝有些不靠谱么?!”   谭延闿笑着说到:“好歹我没有打输胶州湾这一场仗,否则就算朝廷不罢我的官,让我同李鸿章一般去签什么鬼条约,那岂不是我成了李鸿章第二?估计这会我就是捧着银子去加入保国会,也会像当年李鸿章那样被羞辱一顿加上汉奸的名头赶回来!”   “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都已经成了举国上下关注之所在,是个打败洋人的大英雄了!康南海此来想让你加入保国会,无非是看重你的影响而已,你也不是客气的拒绝了么?他们顶多是发发牢骚,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况且他们不过是一群白身还能够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陷害   对于谭延闿而言,现在的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有名归有名,但是还不到让他对对方服气的地步。在他的眼中康有为和梁启超与那些坐而论道的清流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他们提出了种种口号,写了很多文章来针砭时弊,但却没有一篇文章来具体解决问题的。   看到问题不算本事,只要脑袋稍微清醒一点便可以看到这个时代很多问题,但是能够看到问题并且提出稳妥的方案着手解决问题的,谭延闿非常自信自己是当今做的最好的,也是最有成果的。谭延闿不能肯定原本历史上的戊戌变法会不会发生,按照目前康有为活动的趋势,他要见到光绪皇帝发动变法还是非常有可能的,不过历史上的戊戌政变还会不会发生呢?!   “白身未必成不了大事,不过成不成大事要看他们的性情如何,至少以康南海那样自高自大的样子,他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康南海、康圣人!呵呵……”谭延闿嘴角微微翘起。   谭延闿身处这个时代,加上他前生记忆中对一些历史名人的回忆,有的时候他也是难分真假。处在他现在这个地位,同后世教科书上定性的著名历史人物见面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甚至像康有为和梁启超这样的历史名人想要见自己还不得不送一份拜帖过来,由自己来决定是否接见他们。   以往的官场经验告诉谭延闿,自己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身在这个泥潭之中做一两件亏心事这并不稀奇——为了拓展北洋的生存空间,甚至为了保住胶州湾,自己向慈禧太后孝敬了多少银子,从李莲英往下数,内务府中多少太监接受过他的行贿?像慈禧太后、李莲英、荣禄等,这些都是能够在历史上排得上号的人物,还有那些排不上号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要是算算从谭氏父子接手这个北洋之后,光是用在行贿上的银子恐怕没有个四五百万两还真拿不下来。   一想到这里,谭延闿心中不禁有些苦涩:“康有为和清流是五十步笑百步,而我谭延闿又如何?和李鸿章不过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只不过是仗着自己能够预先知道点东西提早预防没有打败仗而已!”   康有为的拜帖突然让谭延闿想到了许多,数年前他还是“谭三公子”的时候,满脑子里面也不是没有中国,但更多的是“一见风声不对,立刻逃命出国”或是干脆居家移民过太平安稳日子,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现在随着自己的地位不断上涨,手中的实力逐步增强的时候,脑子里面倒是没有“逃命过安稳日子”的想法了,不过却有了“中国舍我其谁”的想法。   谭延闿用手拿起书桌上的一件虎首青铜器,沈静知道这件青铜虎首是圆明园的旧物,是谭延闿用五千两银子从一个英国商人手中得到的,除了这件青铜虎首之外,传闻一共十二件十二生肖青铜首数年间被谭延闿找到了七个,算起来这件青铜虎首的成交价是比较便宜了。   对于这十二生肖铜首,沈静是不感兴趣的,但他知道谭延闿对这组青铜器有着极为特殊的感情,说不上来是喜爱,因为谭延闿的字写得非常好,再加上很少给人题字,少年成名所致,谭延闿任何一副字如果流出去没有个五六百两银子是不用想的。沈静知道谭延闿的收藏品中很少有青铜器,更多的是字画古籍,而谭延闿对这套生肖铜首而言,就沈静的感觉准确的说更多的是愤怒……不过沈静知道每逢有重大抉择之时,谭延闿总是要拿起一件生肖铜首沉思良久的。   沈静不明白这十二生肖铜首在后世的意义,谭延闿前生记忆里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后世中国可是花了数千万的港币才回购了四个。这段日子和德国亨利亲王进行谈判,谭延闿几乎每天都要抚摸这些青铜器——与德国进行谈判犹如走钢丝一般,他尽可能的在不激怒德国的情况下争取中国的一切权益。   谭延闿第一次见到生肖铜首的时候是极为震惊的,因为百年之后这组十二生肖铜首中的几件曾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记得后世嘉士德和苏富比两大拍卖行不顾中国政府的反对强行在香港拍卖四件生肖青铜首,恍然隔世一般,谭延闿居然在这个时代看到了生肖铜首,这个虎首便是他所得到的第一件生肖铜首,随后几年他又陆续获得了几件。   “什么时候都要靠实力来说话!”谭延闿紧紧地攥住青铜虎首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说到:“文渊兄,康有为的事情以后咱们也不要插手了,他们如何折腾是他们的事情,只要不碍咱们的事情就行。另外需要注意的是我们的军队不能和这些人有任何瓜葛,更不能和这些人来往甚密,一旦被发现就将其调往山东,实在不行踢出军队亦在所不惜!”   谭延闿在“我们的军队”上加重了语气,沈静听后点点头说到:“这没有问题,我会注意的。”   “另外告诉赵恒君可以收网了,旅顺那边后天就要行动,赵老爷子这边手脚要利索一些,毕竟日本人在这里也算是外国人……”谭延闿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是沈静听在耳中却是杀机四溢。   随后的日子中,谭延闿继续和亨利亲王周旋,谈判过程显得剑拔弩张、火星四溅,谈判同行的李鸿章早已经有些失去信心,生怕惹恼了德国人,结果退出谈判序列但却没有对任何人表示对谭延闿的不满。而另外一位中方主角翁同龢先前对亨利亲王还是趾高气昂的,不过随着亨利亲王不断的以战争威逼,翁师傅也软了下来,反过来以促成协议为由促催谭延闿让步。   “翁师傅!你要当这万古留名之人,晚生绝对成全,不仅如此,晚生还要给你铸一尊铜像放在琉璃厂,让天下读书人好瞻仰你的风采!”   每逢翁同龢出言服软的时候,谭延闿总是坐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出这句话,起初翁同龢还跳起来要上演“全武行”,结果被其他大臣给拦住。最后几次翁同龢也知道谭延闿这次是铁了心的跟德国人耗上了,也不等谭延闿说出更难听的话,随即也学李鸿章一般把自己关起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谭延闿的话是够阴损的,用秦桧来映射翁同龢,这让翁同龢如何受得了?就连谭钟麟也不得不叫他过去一趟训斥了一番。不过随着翁同龢与李鸿章退出之后,整个谈判局面至少在中方这边算是完成统一的局面,谭延闿成了执掌谈判的最高官员。当然荣禄也参与谈判,可是荣禄被谭延闿所收买,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正经八百的来过几次,看到这么火爆的场面干脆以后不来了。   翁同龢虽然不太参与谈判,却一直没有闭上嘴巴,还到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面前告状,无论慈禧太后还是光绪皇帝都希望能够尽快的解决胶州湾事件,这就给谭延闿以很大的压力。不过翁同龢百密一疏,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学生文廷式居然是个贼——文廷式在翁同龢的护佑下得了状元,就一直待在了翰林院,而翰林院中却有一项读书人奉为圭臬的珍宝——《永乐大典》。文廷式就利用出入翰林院和翁同龢的关系,从翰林院中盗走《永乐大典》将近二百余册,等到光绪二十年的时候,翁同龢前往翰林院才发现《永乐大典》竟然只剩下八百余册,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学生冒着他的名头来偷书。   文廷式偷书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家人从他那里偷书,因为坊间有洋人出十两银子一册的“高价”收购《永乐大典》,谭延闿一直就很重视文物收集,便开出了十五两一册的价格进行抢购。文廷式行事颇为狂放不羁,他的家人也是傲气十足,结果卖书的时候被谭延闿的一个幕僚给认出来,谭延闿和翁同龢正在顶牛的关口上,文廷式的家仆倒卖《永乐大典》,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惜当年是翁同龢清点翰林院,这中间可就有说法了——你翁同龢表面上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暗地里却干着当贼的勾当。   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翁同龢是绝对不会去偷《永乐大典》的,这件事就是文廷式自己的破事。不过政治斗争却不讲这个,只要能够让政敌服软、难堪、甚至报出丑闻来,“翁师傅偷书”这就足够了!赵恒君趁着文廷式的家仆外出卖书的当口,暗中绑架了这个家仆,才知道这个人原本是文廷式府上管家的侄子,而这《永乐大典》就是从文廷式的书房偷来的,打算从坊间换钱赌博。   谭延闿便让人押着这个倒霉的家仆送到了顺天府府尹那里,直接派了官差去抄文廷式的家——这个顺天府府尹也是谭延闿幕友堂出身。《永乐大典》被偷盗和它成书的历史同样悠久,现在保存在翰林院中的《永乐大典》有人说是正本,有人说是副本,不过无论正本还是副本,《永乐大典》已经丢失殆尽是不争的事实,其中翰林院的翰林们是偷盗大军中的主力。   这本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尤其是在《四库全书》编纂完毕之后,嘉庆年间还好些,因为修《全唐文》还有《一统志》曾经还用过,到了道光年的时候基本上就很少用了,从道光持续到现在,这几十年便是《永乐大典》流失最为迅速的时代。根据文廷式家仆的叙说,文廷式手上至少还有将近两百册的《永乐大典》,以翰林院八百册的存量看来,这个文廷式不愧是《永乐大典》偷书王。   文廷式虽然在北洋陆军军费案中被抹去了官职,但是很快便通过翁同龢又回到了翰林院。如果不是谭延闿来打招呼,顺天府府尹也不会去搜一个翰林的府邸,这事情影响太大了。在家仆的带领下,很快便从文廷式的家中搜出了两百一十册的《永乐大典》,加上那个家仆自己偷卖了五六本,文廷式数年下来对《永乐大典》可真是“用心良苦”。   当年文廷式也参与了弹劾谭延闿贪污军费,这一次主客相易,轮到了谭延闿来操刀弹劾文廷式,这是何等的畅快。放在大大小小的京官中,文廷式的等级不算高,但是身为翁同龢的学生和珍妃的老师,使得他名气非常大,谭延闿的弹章一递上去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引起一片喧哗,在荣禄的有心推动下,这官司直接打到了颐和园慈禧太后面前。   慈禧太后是绝对不喜欢文廷式的,因为他是珍妃的老师,同时珍妃贩卖四川总督官衔和他有着丢不开的关联,况且这几年翁同龢与慈禧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紧张,这个文廷式在慈禧太后面前已经落了下风。人赃俱获根本没有什么好审的,如果是一般书籍也到算了,可惜这是《永乐大典》,谭延闿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彻底毁了文廷式——不仅要从官品上,更要从人品上彻底毁掉文廷式!   本来慈禧太后不过是想要数落一下翁同龢的,结果谭延闿却援引清高宗时代《四库全书》编纂官黄寿龄私自将六册《永乐大典》带回家,结果被贼给偷走,清高宗震怒之下让当时的步军统领尚书英廉限期缉拿盗贼找回《永乐大典》。步军统领英廉在清高宗的怒火之下不敢懈怠,京城之中弄得草木皆兵,盗贼偷走了书之后才发现自己捅了马蜂窝,连脱手都不能,只得将六册放在御河桥边,这才算是失而复得告一段落。但是高宗的怒火却没有平息,为了这失而复得的六册《永乐大典》清高宗罚黄寿龄三年俸禄才算了事。   “黄寿龄不过违反规定拿六册出宫被盗,而后失而复得,但是文廷式居然偷了两百多本《永乐大典》,这笔账该怎么算?!”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翁同龢脑门出汗这段时间,文廷式偷书已经在有心人的策划下传的漫天风雨,甚至天津、上海的报纸也都给刊登出来,一时间文廷式成了天下最有名的偷书贼,而翁同龢嘛……这个关系是比较暧昧的……   文廷式这次是彻底完蛋了,虽然最后的结果没有宣布出来,但是却被暂时拘押在刑部大牢。如果说他有一个好师傅可以扶着他栽倒一次再爬起来,但是这一次谭延闿无意间获得的机会来整治文廷式,他根本没有任何爬起来的可能——谭延闿可以想象最后文廷式的宣判书上肯定有“永不叙用”这一条,况且一个翰林,一个曾经的状元郎,作为国家最高等知识分子聚集地居然出了天字第一号偷书贼,这已经不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纯属一桩弥天丑闻!   因为师生关系,翁同龢在这次事件中也是狼狈不堪,当他听到坊间传闻他翁府中有一千多册《永乐大典》的时候,气得当场就把饭碗给摔碎了——当然翁同龢是干净的,可惜谭延闿不需要他干净,老翁的麻烦越多对谭延闿而言压力就越轻。看到昔日的“搅局之王”变成今日焦头烂额的老翁,谭延闿心中显得格外畅快,顺手放宽了释放德国俘虏的尺度,每个月释放六百名德国俘虏!   “偷书是不应该的,也许原本历史上你偷书反而对《永乐大典》而言是个福星,可以免遭庚子战祸的波及,可惜有我在庚子事变已经不大可能发生,而你则必须为偷书付出代价!”谭延闿坐在一辆马车上,从车窗中看到失魂落魄的文廷式走出刑部大牢。   也是因为文廷式,谭延闿知道珍妃在光绪皇帝的枕边吹风,才使得文廷式平安的走出刑部大牢而没有受任何罪,可惜他的乌纱帽显然是没法保住了。昔日被视为新一代清流砥柱的文廷式,在经过这一事件之后,他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天下读书人中最为恶心的名字,自此声名狼藉。这个名字被历史扫进了垃圾堆,声名狼藉的他在回到家乡之后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四年后郁郁而终。   “政治是肮脏的,你本来因为立场不同,就在没有调查之时开始给我捏造罪名陷害我。既然你我是仇敌,那就不要怪我下狠手废了你!”蒙蒙细雨中,谭延闿看着文廷式远去的背影咕哝了两声之后,便让赵恒君驾车回家……   补充:文廷式偷书,偷《永乐大典》这件事是真实的,不过根据戒念手头的资料,文廷式偷出来的《永乐大典》是一百多册,具体数目不清,在本书中夸大文廷式偷书的数目。至于文廷式家仆偷书变卖这一情节乃是虚构,而当年万金不换的《永乐大典》在坊间就是十两银子一册,这个价钱是外国文物贩子暗中开出的价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外交   “尊敬的亨利亲王殿下,这便是胶州湾,您应该还没有来过这里吧?!”谭延闿与亨利亲王站在龙威舰的舰首,整支龙威三舰组成了一直舰队,向胶州湾内驶去。   天津的中德谈判异常辛苦,主要围绕在战俘遣返、战争赔偿和战舰归属三个问题上。亨利亲王显然是想要凭借德国的强大实力来压迫谭延闿签署协定,甚至在开始的时候还要用战争来威胁以讹诈胶州湾。而谭延闿都顶住了内外压力全部予以否定,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段争执看的李鸿章心惊肉跳,最终放弃谈判,准备当个人形图章,让谭延闿和德国人去周旋,到时候达成协议之后自己便签字画押好了——照这样火爆的场面,李鸿章相信谭延闿应该签不下来什么卖国条约,自己签字画押也算是坐享其成。   眼看谈判陷入僵局,而谭延闿也希望能够尽快的达成协议,却不愿意做个卖国贼,重演十四年前中法战争不败而败的一幕,况且这一次他是作为一个全面的胜利者来谈判,至少也要签订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公平条约才可以。不过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为了缓和谈判双方的情绪,谭延闿邀请亨利亲王一行人前往胶州湾。   这个时候正是胶州湾景色最美的时候,一眼望去除了蓝色的海便是绿色的山峦,进入胶澳之后便可以看到数艘军舰依次停泊在港湾内,海天四舰和八大远中幸存的镇远舰、靖远舰和致远舰,外加数艘鱼雷猎舰——加上谭延闿脚下的龙威三舰,这便是整个北洋海军的主力战舰了,来到胶州湾他心中未尝不存着展示武力对抗的决心的意思。当然为了不刺激亨利亲王,俘虏的德国四艘战舰现在都在旅顺口内,威廉皇妃号则在江南船坞中修理。   亨利亲王的年龄远比谭延闿要大得多,不过考虑到谭钟麟的岁数,算起来亨利亲王应该和他“平辈”,甚至于可以当他的叔叔,毕竟亨利亲王到现在不过才三十多岁,谭钟麟作他爷爷的年龄都有了。谭延闿一一省巡抚外加总理大臣的身份来接待他,也可以说是非常恰当的。在这快一个月的谈判中,也许是谭延闿胜利者的身份,或是因为他所见到的中国官员中惟一一个对他有所“不敬”的人,在亨利亲王的内心中,谭延闿赢得了他的尊重,当然谈判桌上这个狡猾而又“顽固”的对手让他感到非常的恼火。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胶州湾……”亨利亲王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到,可是他的眼睛却不断的观察整个胶州湾的情况,通过预先的功课,他似乎也明白眼前这些战舰估计就是战前中国北洋舰队所有的主力战舰了。海军生涯和海军利益与维多利亚皇室生活紧密交织,在十年前威廉二世刚刚成为德国皇帝之前,亨利亲王经常随威廉二世经常到英国旅居数日,与威廉二世一样,亨利亲王在这段时间也沉浸在海军事务当中,应该说这位德国亲王对海军的眼光还是相当毒辣的。   谭延闿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支撑在栏杆上看着海洋用纯熟的德语说到:“一个国家将海洋看作是一条通途还是一条屏障,是便利亦或是阻碍,这和地理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与一个民族气质紧密相关……在这点上贵国和我国有着很相似的地方,也许也是上帝开了一个玩笑,与贵国之于英国,我们国家的海对面也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岛国,当然它的地位无法和英国相比,而我国的实力也无法和贵国相比……”   对于谭延闿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德语,起先亨利亲王是极为惊讶的,不过随后他的助手告诉他这个年轻人是大清帝国新建陆军的创始人,同时也是北洋海军的重建者之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中国在胶州湾事件之后便撤走了所有的军事留学生,这些留学生大多都留在了法国,当然有一部分前往英国或是留在法国继续学习,还有一部分是回到了中国,而促成这么多留学生前往德国学习军事的,就是这个年轻人。   “总理大臣先生,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一个民族对于海洋的观点在很大程度上反应了这个民族的气质……不过恕我直言,贵国和我国之间并不只是实力的差距,就如同我国与英国一般,这是民族气质的差距……”   谭延闿转过身笑了笑说到:“海洋之于民族并不是仅有实力的差距,而是在于民族的意志,尽管当年康华利筋疲力尽,但还是严守岗位对布雷斯特进行监视;而纳尔逊则在土伦港外严阵以待,这些都是以最完美的形态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海上力量——尽管当时的英国在海上还远不能称之为强大……”   亨利亲王听后眼中的神采一变,似乎好像明白谭延闿在说些什么,或是话中在暗指什么,对于这个狡猾的年轻人,亨利亲王感到无论是在谈判桌上还是随意在什么地方,这个家伙不会放弃任何机会来打击自己对谈判的信心。   “对于现在拥有极强实力的英国皇家海军而言,所谓‘掌控海洋’也仅能出于特殊的目的在有限的地区建立一种武力上优势,当然它也可以选择以武力来摧毁敌人的海上能力……”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仿佛他和亨利亲王是一对老朋友一般,不过他的语气马上急转直下:“但是即便‘掌控海洋’的英国在近五十年来通常也不会选择后者来证明其‘掌控海洋’,毕竟选择海上破坏的方式在现在看来是显得极为奢侈而且花费的时间也是极长的……所以据我个人观察而言,英国皇家海军除非在绝对有利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后者,但是在通常情况下,英国是不会不明智的将自己的舰队暴露在对峙的情况下,按照马汉的海权学说,这种战略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存在舰队’战略……”   亨利亲王对于谭延闿熟悉海军战略并不陌生,他和他的哥哥威廉二世一样都深受马汉海权学说的影响。八年前维多利亚女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任命威廉二世担任英国皇家海军名誉元帅的闲职,这在谭延闿看来是非常不可想象的,因为他观察到自从那一刻开始,威廉二世的对海洋的野心日益膨胀,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亨利亲王和威廉二世皇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阅读马汉刚刚出版的《海上力量对历史的影响》。   亨利亲王能够很好的理解谭延闿所说的英国海军战略,也正是因为他也是马汉学说的追随者,而他也通过助手知道中国的马汉学说书籍都是由眼前这个年轻人所翻译的。   “中国相对于德国是一个弱国,不过按照这一战略充分积极的集中我国所具有的海军资源,我相信它会使作为强国的德国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不会采取某种军事行动……”谭延闿嘴角微微翘起,而在亨利亲王的眼中,这个微笑不是挑衅,但却是一种威胁。   联想到现在眼前这幅北洋海军集结在胶州湾的场景,亨利亲王有些后悔答应谭延闿来胶州湾了,在这里他的狡猾的对手充分向他展示了谈判桌上语言难以达到的效果——北洋海军在亨利亲王的眼中相对于德国而言确实是弱小的,但是眼前这支看上去似乎是杂牌海军的舰队,如果要真的集中起来,对德国而言要派出多少远征舰队?要消耗多长时间才可以摆平这支舰队?要知道除了刚刚发生的胶州湾事件之外,德国海军还从来没有在这么远的地方跟敌人打一场海战!   看到亨利亲王沉默不语,谭延闿心中笑了,这么长时间被对手挟大国实力来压迫,谈判桌上的鸟气他早就受够了,若不是他还需要花一些时间来摆平政治上的对手,他早就和亨利亲王拍桌子了。   “有人说‘陆军是命中注定要被海军发射除去的一枚炮弹。’我非常赞同这句话,因为在战争中只有通过占领对方的领土才可以最终解决所有的问题,不过这需要双方中的优势一方不仅有强大的海军能力,还必须有远征的能力……”   亨利亲王听到这里,眉毛一挑冷哼了一声:“难道总理大臣阁下怀疑我国没有远征的能力么?!”   谭延闿听后说到:“我当然相信贵国有远征的能力!不过康华利和纳尔逊舰队的阴影即便控制了某些地方的局部水域,但是当时的英国主力舰队再做些什么?它们依旧防卫本土,免得晴天霹雳措手不及!英国之于德国就像日本之于我国一样,难道贵国就这么自信对欧洲海域完全掌控在手中么?!”   听了谭延闿的反问之后,亨利亲王沉默了……   谭延闿感觉刚才的话实在是有些咄咄逼人,不过这段日子在谈判桌上他受够了亨利亲王以战争相威胁的鸟气。以往谭延闿觉得自己的反驳太过“苍白”,显得底气不足,这一次将北洋水师的实力展现出来,当然北洋水师相对于德国海军还颇为“寒酸”,但是眼前的这些战舰足以给亨利亲王带来很大的压力,尤其是在胶州湾北洋海军配合炮台将德国远东舰队一锅端的情况下,正是打击亨利亲王,破碎其武力梦想的好机会。   亨利亲王和谭延闿站在船首,因为两人的地位原因,中德双方的随行人员都没有靠上前去——这两个人的意志可以说能够决定最终中德谈判的最后结果,双方长时间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也没有什么结果,也许在这船头独处的一段时间,双方的随从人员都希望自己的“老大”能够说服对方。   “亲王殿下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谭延闿笑着避开了话题,想要活跃一下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毕竟除了眼前军港内的战舰之外,胶州湾还是相当美丽的。   亨利亲王有些疑惑地看着谭延闿的双眼,似乎想要从中读出什么来,不过他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想法说到:“平时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书,要知道平时我的事务是相当繁重的……”   “呵呵,亲王殿下此言过虚了,你我在谈判桌上谈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于亲王殿下的博学,在下是相当佩服的,身处您这样的高位还有如此渊博的知识,真的是令人非常佩服!”谭延闿笑着说道。   亨利亲王听后,脸上的神色放松了许多,也微微笑着说道:“总理大臣阁下的学识也令我非常佩服,据说按照贵国选拔人才的方式,你是最近二百年中三个最优秀的人当中最年轻的,也是唯一健在的一个……”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亲王殿下可能对我国的人才选拔考试并不清楚,诚然在一个数亿人口的国家中能够通过三级考试并且每场考试都是第一并且走到巅峰的人是很荣耀,这种荣耀甚至于超过了拓土万里的英雄,可是在下却并不稀罕的,相比之下我更欣赏贵国的俾斯麦王爵——哦,请不要误会,对于他与贵国皇帝之间所发生不快我只能表示遗憾,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亨利亲王摇摇头说道:“这没有什么,我并不介意,俾斯麦王爵是德国统一的功臣,这是谁也无法抹杀的,即便王兄并不喜欢他……”   谭延闿听后颇为意外的看看亨利亲王,在前生记忆中的历史课本上,谭延闿是没有有关威廉二世皇帝与俾斯麦交恶的记载的,而俾斯麦这个在百年后依然大名鼎鼎的德国缔造者在谭延闿的认知中理应受到所有德国人的尊重。不过当李鸿章访问德国会见俾斯麦的时候,谭延闿那简陋的情报来源告诉他俾斯麦和德皇之间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这彻底颠覆了他又一个固定认知,从而在短时间内搜罗到俾斯麦在这个时代所有的资料,最为强悍的便是傅彩云居然给他提供了很多隐秘的资料,毕竟傅彩云曾经在德国的上流圈子里面混迹多时,可以说在国内对德国的了解很少有人能够比得过她。   亨利亲王对俾斯麦的态度使谭延闿认识到这个亲王与他的哥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不会因为政见的不同而诋毁俾斯麦,这大大增加了他对亨利亲王的好感。毕竟记忆中的教科书对俾斯麦的称赞可以说是极高的,而谭延闿在得到这个时代俾斯麦的第一手资料后也认为他的功绩在这个时代可以说不逊于维多利亚女王之于英国,毕竟他结束了德国的分裂,作为一个后起之秀打败了法国使德国在很短的时间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相对于我国传统的儒家思想,我本人更喜欢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尽管我翻译过马汉先生的诸多海军著作,不过更应该看到我国与贵国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我们差不多都是大陆性国家,而注重陆军建设需要我更多的关注……”谭延闿微微笑道。   亨利亲王摇摇头说道:“不!总理大臣阁下,应该说我国在海军方面也丝毫不逊色于陆军!不过我非常赞赏您的务实态度,这是否也是您派遣大量的陆军军事留学生前往我国学习的原因呢?!”   “我一直深信贵国的陆军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陆军,这正是我派遣留学生前往贵国留学的根本之所在……不过我也要支出的是贵国在谋求海军方面的发展显然起步要远远落后于英、法、俄等国,尽管贵国在海军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令世界所侧目,但相对于贵国的陆军而言,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要知道重建一支海军,只要国家工业足够强大,只需要三年的时间,但是建立一支海军的优良传统却需要三百年!”   “呵呵,应该说总理大臣阁下的眼光非常敏锐,我非常钦佩您对海军的认识……”   “这也是我对俾斯麦王爵所钦佩的地方,因为他曾经主张贵国保持第二流的海上力量,这种主张与他的‘只要他是大臣就不会有殖民政策’的现实紧密相连……”   “我也非常尊重俾斯麦王爵的丰功伟绩,但是对于他的某些政治主张我本人并不是非常赞同,他是一位伟大的人物,但是他也会犯错,所以王兄接受了他的辞呈……” 第二百章 协议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请恕亲王殿下谅解,我本人并不认同这种对俾斯麦王爵的论断,正如我最喜欢读的《战争论》与《物种起源》一样,因为它们共同奠定了近五十年来完整的战略思想甚至是政治导向。俾斯麦王爵主张战争作为政治的工具,应该服务于整个国家,而不是代表君主的意志。我对此的推断便是战争应该由国家来操纵,并非屈从于君主……”   “这中间有什么区别么?!”亨利亲王有些嘲讽的反问道。   谭延闿指了指胶州湾说道:“前不久在这里发生的悲剧是违背了俾斯麦王爵的主张,也违背了德国的主张……”   亨利亲王也用手扶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说道:“俾斯麦王爵作为一个伟人,他开创了一个时代,但属于他的时代必然会过去……”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俾斯麦王爵就等同于德国,在我看来这个即将要过去的世纪即便是维多利亚女皇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亨利亲王听后有些惊讶地看着谭延闿,半晌才说道:“总理大臣阁下,试问今天我们两人在这里应该是算是谈判桌上的对手呢?还是朋友之间互相交换彼此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呢?恕我直言,尽管我来到中国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您在谈判桌上给我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赢得了我的尊重……”   谭延闿听后颇为狡猾地笑了笑说道:“你我两人现在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中间并没有横着一张桌子……”   亨利亲王听后哈哈大笑,随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道:“总理大臣阁下,您确实让我非常的惊讶!”   “亲王殿下,您给我的惊讶并不亚于我给你的惊讶……”   “我和王兄都非常羡慕外婆的声望,不过总理大臣阁下,你知道我的外婆是在什么时候宣称帝国女皇么?”亨利亲王肃容说道:“是在印度兵变的二十年后,在我和皇兄看来此举意义重大,因为在那之前不少国家都宣布为帝国,但它们的版图只限于欧洲,海外殖民地不过是属地而已,而在此后到现在的二十多年中,兴起了寻找海外帝国的热潮。总理大臣阁下曾经翻译过马汉的海权相关著作,应该清楚如果没有海权作为支柱,这是很难实现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我记得九年前英国宣布了《海防法案》,而法国也在一年之后紧随其后宣布了十年舰队重建计划,这个计划可以与英国的造舰计划相提并论。甚至在七年前俄法达成同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还有传闻说俄国舰队可以有权利使用法国设立在突尼斯的海军基地……我想当时的俾斯麦王爵对此肯定心中存有疑虑,不过贵国依然在非洲、新几内亚和太平洋建立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帝国,最近传闻贵国有意从西班牙手中购买塞班岛?这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建设计划,但是请问亲王殿下,贵国与这些殖民地之间有多少贸易?而这些殖民地又分散了多少贵国宝贵的资源?”   亨利亲王再次陷入沉默。   “八年前俾斯麦王爵用桑给巴尔岛从英国手中换取了赫尔戈兰海湾,此举在我看来是王爵阁下在其执政后期在外交上最伟大的成就,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个成就反而使得贵国皇帝在政策上的错误更加显而易见,更加遗憾的是贵国皇帝在外交政策上的失误愈行愈远,从而迫使王爵阁下远离了贵国的决策圈最终选择了辞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变化,才会在胶州湾发生了对两国而言都是不幸的时间,如果放在俾斯麦王爵时代,这是不可想象的!”   “总理大臣阁下,我是否可以将此理解为谈判桌的延伸?”亨利亲王微微笑着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亲王殿下,您并不了解这个古老的国度,而我是作为一个伪装的异类存在其中,在这里很少有人能够与我谈论这些问题,这使得我的思维愈加迟钝……在这里我更加期待亲王殿下能够作为一个可以与之交换各自意见的人,即便是谈判桌上的对手也好,朋友也罢,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可以理解我所说的,而我是您在我国唯一可以理解您所说的人……”   亨利亲王点点头说道:“与总理大臣阁下相处的时间越长,我本人愈加钦佩总理大臣阁下的远见卓识,抛去谈判对手的身份,我想您一定能够成为与我国俾斯麦王爵比肩的伟人,要知道王爵先生在他读大学的时候曾经用二十五瓶香槟打赌,德意志在二十五年必然会统一,虽然晚了一些但终究完成了这一伟大的使命……”   虽然与亨利亲王的交谈使得两人的关系比以前要缓和了不少,但是双方各处自己的阵营,各位其中,谭延闿也不奢望能够通过一次闲聊便可以更改亨利亲王的立场,尤其是对一个以“较真”而闻名的德国人,谭延闿就更没有多少期待了。   不过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也许正是因为这次闲谈,使得亨利亲王在谈判桌上的态度好了不少,再加上谭延闿适时的放松对俘虏的遣返回国问题的让步,双方在胶州湾进行的谈判也非常顺利。在谭延闿看来这是一种“武力展示”的效果——武卫右军一部彻底接管胶州湾防务,新建陆军一部在胶州湾建设了更大的兵营,他们将会在这里完成新军训练。   亨利亲王也在谈判期间多次在谭延闿的陪同下巡阅北洋海陆军,谭延闿看得出亨利亲王的巡阅是非常认真的,他也非常大方的将新军训练等方面没有向亨利亲王保密,只要德国人想要看什么就让他们看什么,加上新军军事主官都是曾经留德的军事生,就算没有留德,在新建陆军中会德语的军官也比比皆是。   给谭延闿的感受便是亨利亲王自从来到胶州湾之后,在谈判桌上两人交锋依旧言辞火爆,但德方却再也没有提出以武力威胁,而谭延闿也不愿意再激怒德国人。只是双方就俘虏德舰归属问题上,双方还是有很大争议的,而德国人手中握着的底牌就是中国向德国订购的那艘告诉装甲巡洋舰——由战争威胁转向对等的军火贸易威胁。   最终谭延闿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中国将会再出资六十万两向德国订购一艘先前价值一百九十万两的装甲巡洋舰,中国将会归还修复后的德皇号和修复动力系统的威廉王妃号——修复德皇号和威廉王妃号也作价折算其中,其余阿高纳、依伦娜与鸬鹚号三艘战舰将会为北洋海军所有。   事实上谭延闿还是非常希望留下德皇号的,这艘战舰只有五年的舰龄,重要的是在德皇号上应用了众多德国造舰先进工艺,在设计上也颇有独到之处,并且以德皇号的实力可以说是北洋目前仅有的两艘可以正面抗衡日本两艘缩水君权级战列舰的战舰。为了增强实际作战效能,旅顺造船所和上海江南船坞对德皇号和镇远舰进行了现代化改装,尤其是在装甲防护能力上都有显著的提高。   亨利亲王之所以答应这笔交易,也是因为他的海军专家在全面考察改装后的德皇号确实提高了作战效能,可以说经过改装后的德皇号延长了其战舰生涯。对此德国代表团对中国目前的造舰技术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认为中国已经具备建造世界先进水准巡洋舰的能力。   “任何战舰还停留在船台建造阶段的时候就已经过时了!”谭延闿心中想到。德皇号固然是性能优异,但当今战舰建造技术也是日新月异,相比之下德皇号就要相形见绌了,而依伦娜号是威廉皇妃号的改进版,想到威廉皇妃号已经是沉过一次的战舰了,连德皇号都可以换回去,手中握着依伦娜号就更不稀罕威廉王妃号。   在战俘问题上中德双方也达成了协议,在胶州湾事件中中国俘虏的近四千名德国军人将会被德国以象征性的十万两银子赎回,而德国也会赔偿中国在战斗中的各种损失——炮台、战斗人员、俘虏治疗、安置等,共计七十万两白银。   对于这份最终的和谈条约,谭延闿心中还是并不满意,不过却也无可奈何,不可否认的是尽管这份条约并不能真正的教训德国,但它作为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外军事冲突中所缔结的条约里对中国最为有利的条约。最重要的是中国目前还并不具备“教训”德国的实力,但德国势力撤出中国却让他心中多少感到有些欣慰。   最重要的是谭延闿和亨利亲王在胶州湾的会谈中相互交换了对国际形势的意见,并且就关税问题上得到了亨利亲王的许诺——他会尽可能的游说威廉二世皇帝,使之支持中国收回海关权力。当然德国现在海军问题上正构成对英国日益严峻的挑战,唯一感到庆幸的是维多利亚女皇虽然病重但还是对英国有着深刻的影响,英德两国并没有走向完全分裂,至少在血缘上英德两国皇室还是有着诸多联系。   谭延闿对关税问题上并没有抱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但是结交亨利亲王毫无疑问将会对中德两国日后的外交打开新的局面,能够达成这一目的在现在看来才是最为实际的。双方就胶州湾事件的处理结果的各项条文敲定,谭延闿也通过电报向直隶总督衙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进行通报。最终合约的签订将会放在北京,在回到北京之后谭延闿还要就此合约对各路神仙进行游说,不过在他看来这份合约基本上就是最后的和平条约,游说和放在北京的最后签约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他最大的政治敌人翁同龢现在正陷入名誉危机,已经无暇顾及中德最后的和平条约达成。   李鸿章、谭钟麟、荣禄等人在接到谭延闿对中德谈判的最后各项条款的时候,心中也都长舒了一口气,而李鸿章更是心情颇为复杂,不仅仅是因为谭延闿居然能够摆平强悍的德国从而签订这么优惠的条约,更因为中德两国条约在北京签署,李鸿章将会作为首席总理大臣来代表中国签字——这也是他作为总理大臣最后一次对外签订条约,至少目前是这么看,在这份条约签署后,他将会乘船南下前往广州成为两广总督。   李鸿章心中非常清楚,这是谭延闿送给他的一份巨大的人情,三年前他在上海与日本签订《上海合约》的时候,用千夫所指已经不能形容他的悲凉,可以说他李鸿章几乎一夜之间从中兴名臣跌落到了和秦桧一般的地位。   谭延闿自然是有这个签字权的,尤其是慈禧太后在颐和园议事之时就已经定下谭延闿为主的谈判章程,而胶州湾的仗也是谭延闿的部下打的,于情于理他都有足够的理由代表中国与德国正式签约,可是他却将这份荣誉转让给了李鸿章,这份人情在饱受非议的李鸿章眼中,显得格外沉重。   几乎不用谭延闿过多言语,李鸿章立刻拿着这份电报与荣禄、谭钟麟一起进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示,以便将这份条约的内容尽快的定下来。谁都知道因为李鸿章,谭氏父子与翁同龢反目成仇,最近谭延闿又借着文廷式偷书一案向翁同龢发难,翁同龢感到备受屈辱,无奈之下为堵众人攸攸之口便借生病的借口在家深居简出。   翁同龢是现在的军机领袖,同时也身兼总理大臣职务,若是按照官场的一般排序,翁同龢将毫无疑问的对中德谈判有着中方最终审议权力,如果他不同意,除非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强行通过,否则谭延闿是斗不过翁同龢的。而李鸿章这么急着拉上荣禄也是为了尽快的解决此事,趁着翁同龢借口生病的当口,直接请示慈禧太后,只要懿旨一下,翁同龢就算再不愿意也是无力回天。   八月四日,亨利亲王代表德国与李鸿章在北京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正式签订《中德北京条约》,而这一天可能也是老天无意,深刻影响十九世纪欧洲历史的前德国首相俾斯麦在同一天去世。李鸿章去年还拜访过俾斯麦,在国外李鸿章被称为中国的俾斯麦,对此谭延闿是不值一提的,两者也不可相提并论,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他心中而已,自己没有必要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太多计较这些问题。   谭延闿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动身前往德国使馆拜访了正在准备起身返回德国的亨利亲王,并且为俾斯麦敬献了花圈以表示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伟人的敬仰——在他看来俾斯麦一生坚定信念使得德国最终统一并且走向强大,抛开国籍和民族而言,俾斯麦是谭延闿认为唯一活着的能够让自己仰视的人物,就是这样一位伟人在新世纪即将到来的时候悄然离世,这让谭延闿多少感到有些遗憾。   对谭延闿而言,俾斯麦是一个偶像,而他现在要做事情的困难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俾斯麦,但是谭延闿却对自己能够有勇气拿出像俾斯麦那样的铁血信念来完成自己的使命,对此他心中还是非常怀疑的——不仅仅是能力上,在信心上也是如此,毕竟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大,情况也太过复杂,百姓的思想僵化的和钢铁有的一拼,这一切都需要他走很长一段的路,有时候就连谭延闿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就是最好的选择?!   胶州湾事件的完美解决虽然在时间上拖得稍微有些长,但是终究还是得到了一个相对于以前而言不敢想象的结局。虽然还是有很多遗憾,不过在谭延闿心中确实值得庆幸的,至少在他手上还没有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历史上正是因为德国强占胶州湾得手,随后俄国强占旅顺和大连湾,英国占威海卫,法国……只有将“先锋”德国打疼了,才会更加有利的震慑其他列强国家,甚至于有些列强国家还没有想到在中国占据重要的军港,而是受到德国和俄国行动牵制为了维持远东势力的某种平衡才做的。 第二百零一章 散财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将德国的远东舰队彻底击垮确实是极大的震慑了其他对此有贪婪之心的列强国家,尤其是俄国更是如此——俄国远东舰队在夏天的活动已经完全收缩至日本海以北,大多常驻海参崴,就目前看来俄国对旅顺还真是不知道如何下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相对于“无害”的胶州湾,旅顺口可以称得上是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让俄国人想要效仿德国武力夺取的想法彻底打消。   因为相对完美的解决了胶州湾中德危机,是以向外购进先进战舰一事暂时搁置,而谭延闿对此也说不上有什么遗憾,因为英德海军竞争使得战舰造舰技术极速发展,君权级战列舰在战略上于北洋海军走得高速、高防护、强火力路线有所冲突。   谭延闿定下了对日本海军在战略上避免主力决战,一旦战事不可避免全军出港用高速装甲巡洋舰日本的海军,主动出击袭击任何日本商船甚至是日本港口,逼其和谈——北洋自造巡洋舰最基础的一个指标便是在航速上要高于日本八岛、富士两舰三节甚至是四节以上。再加上世界上最先进的巡洋舰在战斗力上几乎已经向君权级战列舰相看齐,除了主炮口径有所不如之外,其他数据都是巡洋舰高于战列舰。正是因为现代战舰造舰技术的发展,谭延闿意识到在海军史上划时代的英国无畏级战舰已经快要诞生了,只是具体时间无法估算,就新一代北洋靖海级巡洋舰完全就是一个微缩版的无畏级战列舰,相信外国的海军同行看到这样的战舰必然会对今后战列舰的设计建造有所改变。   不过为了摆平胶州湾事件,也暴露了谭氏父子所掌控下的北洋与直隶总督衙门的豪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既然暴露了谭延闿也就没有打算继续藏着掖着。在结束胶州湾事件处理事务的同时,谭钟麟以直隶总督的名义下令在直隶、河南、山东兴建十五所大型学堂,所谓大型学堂是从小学一直到完成大学学业。   除了正规学堂之外,还有便是数以百计的各种识字学堂——这是谭延闿最为看重的,一个人想要看懂文言文,除了要识字之外,不下三五年苦功是做不到的,更不要说是来写文言文了,这就相当于谭延闿现在用毛笔比用钢笔还要熟练的道理一般。在谭延闿或明或暗的支持下,天津很多报刊都出了白话版报纸——现在的报刊业文章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文言文写成,只有几家报纸在文言文版之外还出白话版,不过限于财力的缘故都出不了几期便放弃了。   现在报刊业看上去是很繁荣,在甲午战争之后中国开始了新一轮的“国民意识觉醒”,作为目前舆论最主要的传播载体,不敢说每天都有新的报纸出现,但是报纸种类和数量上爆发式上涨确实是自从中国有报纸以来最为显著的时期。大多数报纸都是开业出了几期之后便无财力继续办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又有几家报纸能够支撑白话版报纸呢?要知道白话版报纸基本上都算是正版报纸附送,连个成本钱都收不了,长此以往下来虽然白话版报纸依旧发展,但是速度上却非常的不尽人意。   谭延闿通过严复、伍氏家族还有几个从直隶总督府幕友堂出身办报的幕僚,暗中资助了十数家报纸,不仅出传统的文言文版报纸,还出白话文报纸。大量的识字学堂是依附于谭氏、伍氏家族的大工厂之下,由直隶总督衙门给予肯办识字学堂的工厂予以补贴,但是会有非常严格的检查标准——配合白话文报纸和分布广泛的识字学堂,谭延闿要走一条自下而上的思想启蒙道路,而白话文报纸与分布十分广泛的识字学堂就是这条道路最核心的基础。   出了办各种正规非正规的学堂之外,北洋也大力资助留学生,以北洋大学堂、天津水师学堂、威海水师学堂、北洋武备学堂为主,遴选优秀毕业生前往英国、德国、美国留学。“北洋”这个词最初是因为通商而设立,随着时间的发展北洋更多的是军事色彩,所以在今年决定大规模扩充留学生队伍的时候,其中军事留学生占据了差不多一半的比例。   为了对抗传统的科举考试制度,吸引更多的人进入正规的现代教育学堂学习,北洋范围内的各个学堂,尤其是军事学堂只有少数有限制学生招生年龄。进入学堂的学生不仅不用交钱,学堂还会每月补助十块大洋的生活费,如果年中、年末两次考试成绩优异者,还会按照不同的等级授予奖学金。   谭氏父子办学的条件已经比李鸿章、曾国藩、沈葆桢、左宗棠他们好的太多,办学的资金十分充足,现在摆在谭延闿面前的状况不是银子不够,而是生怕花的不够彻底。在曾国藩时代不是光开个学校就算完事的,类似于同文馆、船政学院在当时并不为知识分子所看好,比起科举考试的显达荣耀,这些现代教育的开拓者们不仅面临办学经费不够,甚至连生员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上学不交钱反而会按照月例发放生活费,这就是中国近代教育在传统科举制度之下艰难生存的写照。洋务运动开展几十年,现在谭延闿所面临的大环境比曾国藩当年面临的状况要好得多。至少他组建新建陆军的时候,秀才、童生来报名参军并不稀奇,就连翰林院中一些举人甚至是进士身份的知识分子也进入新建陆军,谭延闿所知道的又一个“重量级历史人物”徐世昌就是以翰林院进士身份进入新建陆军营务处,而徐世昌的弟弟随后也以举人身份进入新建陆军作书记官。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包括知识分子和开明的官员都认识到科举考试的弊病,包括张之洞这样的封疆大吏已经开始公开宣传废除科举制度,而李鸿章在政治上没有张之洞这么锋芒毕露,废除科举自然是他所想要的,但让他公然开口是不可能的,李鸿章在教育体制问题上更多的是建议在科举体制之下开“特科”,至少这样不会被科举制度的铁杆粉丝戳断脊梁骨。   不要小看每名学生每月十块银元的生活补助费,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封疆大吏幕僚的月收入水平在九十两上下,知府一级的幕僚一个月才二十两。做为一个学生每月十元的补助足可以养活一个三口之家勤俭度日,这对一些底层知识分子来说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当然第一个为期半年的学期还可以混日子,若是在学期考试不及格的话,那这十元补助就没有了。   就冲北洋名下各个学堂如此优厚的待遇,谭延闿开办的学堂虽然很多,但是仍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招生工作。很多家庭都将适龄的孩子送入学堂,以至于各地的私塾都面临生员缺乏的状况,而这些学堂也面临老师缺乏的麻烦,正好借此机会收拢大批的教书先生——尽管他们不适合新式教学的能力,但是可以满足教授基础的需要,而各种短期师范培训也势在必行,曾经很多生活比较困难的早期留学生都被收拢起来进入学堂充任老师,来教授理科科目。   可以说北洋的大规模办学举动在某种程度上极大的冲击了传统科举考试教育制度,而北洋的行动除了招惹了很多守旧派的攻击之外,也得到了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张之洞的回应——老张在得到谭延闿的理财款项之后,因为旅顺造船所的造舰能力有限,老张现在手里面有钱但是却不能动用,按照与北洋的协定,这些银子只能够用在向旅顺造船所订购战舰或是用在教育一途上。   手中有了银子的老张除了用一百四十万两追加了四艘高速鱼雷猎舰和三艘浅水炮舰之外,两只眼睛就瞪着北洋那边能够出来的新一代靖海级巡洋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除了给南洋水师的预留购舰款之外,老张手上的闲钱虽然没有北洋这么富裕,但是也是将近两百万两的样子——这就是教育款项。张之洞见北洋那边已经开始干起来了,自然也不愿意落到后面,也在南洋范围内的新式学堂中选拔人才出国留学,另外便是兴建新式学堂。   尽管张之洞此时已经有罢黜科举的言论,但是在处理问题上,他还是按照谭延闿的做法一般——所开设的新式学堂中,专门设立一科国学,是以表示对传统的尊重,但是他们两人在交换意见的时候都认为现在并不是公开提出废除科举的时候,只能够变相改变目前的教育状况。   设立国学科,这是谭延闿心中的一点念想——中国传统国学在很大程度上与科举考试息息相关,但是科举考试并不能够代表国学。谭延闿认为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丢弃自己的传统,即便在现在日新月异、科学昌明的时代,做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国学是绝对不能够丢下的。想到前生的某些记忆,这使得他认为这是抵抗外国文化入侵,保证民族特立独行的一项重要措施,他要的是接受西方现代化教育,培养大量的人才,而不是以灭绝国学全盘西化为目标。   可能是受到从英国传来的中国向英国订购的“龙旗号”战列舰建造完毕,准备近期返回国内的消息的刺激,日本终于按耐不住开始不顾自己本国财政窘迫的现状,开始向英国订购更大更先进的战列舰——“三笠号”战列舰——因为中日甲午战争日本并没有取得历史上原有的战果,发动战争所带来的后遗症远不是清廷三千五百万两白银赔款所能够弥补的损失,受此牵连自从光绪二十年订购八岛和富士两艘战列舰之后便再也没有向国外订购新舰,而国内造船工业水平不过关,在日本政府的倾斜下商船的开工量都不足,更无法建造像样的巡洋舰,只是为了弥补日本联合舰队的防守战略建造了三艘小型炮舰。   因为无法取得第一手关于日本三笠号战列舰的情报,只是龚照援多方打听得出了三笠级是富士级的强化版本的结论,谭延闿对此并没有采取跟进的购舰计划,在他看来这种缩水版的君权级实用价值并不大,而对付日本人使用高速装甲巡洋舰似乎更划算——日本毕竟是个岛国,国内资源匮乏,一旦战争爆发海上交通便是其生命线,而就像谭延闿与亨利亲王辩论的时候说得一样“陆军是命中注定要被海军发射的炮弹”,日本发动战争必然要采取海运运兵。   北洋海军越来越壮大的强力装甲巡洋舰便是日本的心腹大患,如果没有足够多的战列舰编队护航,日本就没有发动战争的本钱。要想平衡两者之间的差距,要么日本拼命购买战列舰,以其战列舰编队护航来压过北洋海军,这显然不大现实——日本日常的海运和战争时期的运兵,这需要多少战列舰来护航?在目前看来除了英国有这个实力之外,至少远东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靠战列舰护航来压过北洋海军的。   日本海军的另外一个选择便是战争,这在谭延闿看来也并不现实,发生的可能性甚至比第一种还要低。谭延闿的自信并非来于正在返回途中的龙旗号战列舰,而是正在旅顺造船所内日夜赶工建造的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他对这两艘装甲巡洋舰寄予了很高的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在建造资金超支的情况下,他第一次违反了自己定下的规则,动用工商银行美国分行自己的“石油资金”对其资助。   谭延闿对海军已经并非是当年一窍不通的时候了,由于他翻译了马汉海权学说的相关著作,并且抽出时间来研究海军,使得他在海军战略上的造诣非常深。尤其是与亨利亲王在胶州湾谈判期间相互探讨海军战略问题的经历,被亨利亲王誉为“远东第一海军专家”的名号——在这个时代的中国,中国人自己的封号是不值钱的,朝廷自上而下都对洋人给某个人的平价十分看重,就像谭延闿在建立新建陆军的过程中受到贝思福的称赞使得他在陆军声名鹊起一样,这“远东第一海军专家”使得中国的统治者和海军界的目光直接集中到他的身上。   在前生的记忆中,谭延闿对海军的认识仅仅停留在“航空母舰”、“无畏级战列舰”、“超无畏级战列舰”等几个有限的词汇上。他对高速装甲巡洋舰在这个时代到底能够起多大的作用,心中并没有多少底气,而大力发展装甲巡洋舰不仅是出于发展自造战舰的过程的需要,更多的出于他内心中的一种本能——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中国权力的时候,正面与日本在海军上挑起海军军备竞赛是不明智的,李鸿章的以“北洋抵抗日本一国”的教训就在眼前,这样得不偿失,还不如抓住日本的岛国特点对海上运输极为依赖的弱势发展装甲巡洋舰,以小编队舰队来对日本海军构成巨大的威胁来的划算。   尽管北洋海军并不像北洋陆军那么好控制,但是就因为它难以控制,谭延闿才不会厚此薄彼,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私房钱来发展北洋海军——海军各级将领到普通军官所受到的教育远甚于陆军,一个秀才进入陆军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成一个中层军官,但是海军军官的养成远比陆军军官要复杂的多,而且其接受现代教育的比例更是陆军军官所不能相比的。   谭延闿相信他一手缔造的“留德军官系”对他的忠诚程度,就算将来自己的前途有什么不测逃到海外或者是下野,只要在必要时刻一声令下,北洋陆军倒向革命的可能性极高。   “而北洋海军天生就是造反的大本营!”谭延闿心中暗自想道。   谭延闿相信李鸿章和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北洋海军,别人更难控制。他不知道原本历史上海军对革命的态度,至少他知道历史上黎元洪就曾成功说服海军对起义军袖手旁观,这并不是黎元洪有多大的威望,也不是海军不愿意对革命一边倒。 第二百零二章 借贷   海军起义的难度远比陆军要难得多,各级军官谨守自己的岗位各管自己的一片责任田,一条战舰想要起义难度之高不亚于一支军队整体政变,在陆军你可以武力解决不服气的军官,但是海军就不能这么干,杀了人这条战舰的战斗力就很难说了,搞不好会出现开不起来的乌龙事件。   也就是说一旦发生革命,海军由于自身起义的难度,受过现代教育并且在现有体制内发展的困难,会使得海军在社会变革中成为一支保守力量——他们很可能哪边都不帮坐观其成来选择最后的胜利者。谭延闿最后所能够依靠的唯有陆军,但是海军做为一个国家地位的象征,必须有海军才可以震慑东边的恶邻——谭延闿对北洋海军的影响并不体现在他收买人心上,而是培养北洋海军对日本的仇恨上。   甲午战争崖山、南大洋、大东沟海战让北洋海军恨透了日本,加上谭延闿的有意引导,整个北洋海军从上至下全军皆对日本仇视之心日益积累。甚至于北洋海军在装备了三艘龙威级巡洋舰后在黄海海面巡视遇见了日本联合舰队的吉野等舰编队,林泰曾在第一时间便下令舰队进入战斗状态,所有的火炮全部转向瞄准日军联合舰队战舰,双方当时的场面极其火爆。   甲午战争结束三年以来,北洋海军与日本联合舰队在海面上多次相遇,双方每逢碰到此种状况必然是将炮口第一时间瞄准对方,炮弹上膛这已经是双方的自然反应,根本用不着请示。谭延闿也认为这样的做法非常好,不过北洋海军到底在战斗力上还是没有对付日本那两艘战列舰的好办法,最后在北洋海军出海之时也做了相应的调整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但是他也答应林泰曾与邓世昌,在龙旗号战列舰装备北洋海军之后便会立刻在海上对日本采取强硬态度。   从内心中谭延闿对日本再次发动战争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正因为如此他对林泰曾与邓世昌许诺,一旦碰上在海上两军对峙这种情况,只要日本敢开炮,北洋海军必须开炮还击,只要谭钟麟在北洋大臣位子上待一天,这个命令就绝对有效!而且他也认为这样的对峙有利于保持北洋海军的士气,也有利于一支优秀海军的气质养成。   与日本不同,龙旗号战列舰虽然在排水量和建造技术上要比八岛和富士要大不少,在建造过程中也采用了电动炮塔之类先进技术,但是为了节约购舰成本,龙旗号战列舰在建造过程中所使用的装甲是克虏伯装甲,全部由中国运抵英国造船厂,而不是从德国进口。因为克虏伯装甲比“原版”君权级战列舰所使用的哈维镍钢要重,所以在设计上除了加大排水量还对装甲带的长度进行了削减——这是根据龙威级和靖海级在装甲上“重点防御”设计方案演化而来,由此应用到战列舰上。同时因为蒸汽动力系统的技术进步,龙旗号的航速依旧达到了君权级战列舰的十八节航速。哈维镍钢生产成本要比克虏伯装甲高,虽然北洋海军付出了比较高的运费,但是在装甲这一造舰耗资大块上还是剩下了不少银子。   “张季直想要求见你……”沈静非常突兀地说出一句。   谭延闿在完成了与德国签约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山东老老实实的去做他的巡抚,当然在走之前还有很多事务要完成。沈静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幕僚,自然跟在他的身边忙前忙后,不过从他嘴中说出的这句话倒是挺值得玩味的——张季直就是与谭延闿“齐名”的大清状元张謇,不过一个选择进入军队,另外一个心灰意冷退出官场开始经商。   “哦?‘一第之名,何补百年之恨,慰亲之望,何如侍亲之终……’张季直这个孝子确实不适合在官场上混的,我们和翁同龢走到今天已经是可以用‘你死我活’来形容了,这个昔日翁门第一弟子这个时候来见我干什么?!”谭延闿将手中的卷宗放到一边。   对于张謇谭延闿还是非常有好感的,虽然两人未曾见过面,但是以一个状元身份“下海”办厂,这种勇气着实令人佩服。有传闻说张謇因为先是不满翁同龢在甲午年中日大战中趁机陷害李鸿章,以私仇来害国事,所以在为父奔丧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京师,可以说在政治上张謇与翁同龢算是绝缘了。   “传闻终归是传闻,张謇说他‘天生野性,本无官情’,我想张季直先后考了二十六年才得了这个状元,这不一定是真话。不过他来见你并非是为了政事,而是为了商事——甲午年回乡奔丧之后,张季直奉当时两江总督刘坤一在南通办团练以防备倭寇,后来帮着办大生纱厂,刘坤一和张之洞都挺看重张季直的,不过这大生纱厂办起来也是格外艰辛,总算张之洞得咱们的资助财政上宽松了不少将这大生纱厂给办起来,但是横生枝节这状元郎办厂并不顺当,张之洞也害怕大生纱厂成为另外一个汉阳钢铁厂,便进行了商办……忙活了三年多,张季直办厂可谓是什么苦都吃了,可是现在这大生纱厂资金缺乏,他来见你是想弄银子来维持纱厂的……”   沈静大致将张謇的这几年的经历简略地说了说,说到张謇办厂的种种艰辛也不胜唏嘘,可见张謇是先见了沈静,想要通过沈静来面见谭延闿。当今中国在纺织业还有谁不知道谭延闿的大名?抵羊纺织厂在广州横空出世一振民族工业,一边经营一边扩张,从布匹纺织一直延伸到缫丝、纺纱、甚至是棉花种植都有很大的份额。通过兼并扩张一统长江以南的纺织品市场,而北方在传统意义上是盛宣怀所办的华盛纺织总厂的地盘,但是以华盛的规模根本不能够满足中国北方纺织品市场的需求,是以抵羊纺织厂都开到了天津,仅天津分厂所出产的布匹就比华盛总产量多三成。   除了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之外,没有人能够具体说出抵羊纺织厂一年能够挣多少银子,不过自从抵羊纺织厂投产后,确实如它的商标所蕴藏的内在含义一样,外国纺织品输往中国的数量大为减少。抵羊纺织厂虽大,但却并不放在谭延闿的眼中,在他看来抵羊为他挣多少银子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抵羊对日本纺织业的冲击。连在中国纺织市场的传统霸主英国的市场都被抵羊大肆蚕食,而日本的纺织业根本无法进入中国,就是国际生丝市场也被抵羊纺织厂所左右——抵羊至少控制了美国生丝进口的八成分额,经过降价、控制生丝源头等一系列惨烈的商战,日本缫丝业大受重创。   张謇自然无法开办重工业,无论是钢铁冶炼还是机器制造,在中国商办这些企业没有工商银行的支持,个人是很难办得起来这些重工业产业,况且对于重工业的市场需求大部分是军工产业和铁路,在这两方面谭延闿更是有很大的话语权。既然张謇办的是纺织业,那来找谭延闿也是情理之中了。   谭延闿听完沈静叙说张謇“状元办厂”的艰难历程之后,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张季直此来完全是为了商业上的合作,不管融资也好,还是合办也罢,咱们都是欢迎的。虽然他以前是翁同龢的得意弟子,但他能够为甲午战败而退出官场,可见此人心中并非是利欲熏心之辈……张季直一个状元能够办厂想要以实业救国,这条路是有些问题,但是中国的市场这么大,对于纺织品的需求日甚一日,我们抵羊也不是扶植了华盛和一大批的纺织厂么,多他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   “张季直能够将大生纱厂办起来实为不易,起先盛宣怀毁约并且还打压大生纱厂,张季直也在心中怀疑是否是组安你暗中授意。现在他肯来见你也是迫不得已,看来是走投无路之举,前日我与之相谈已经明确告诉他组安并不干涉抵羊纺织厂的经营,不但不干预,工商银行还会根据贷款人信誉和声誉进行放贷鼓励民族资本发展工业和商业……”沈静说道。   “现在棉纱行情是多少银子一包?好长时间没有顾及纺织了,行情上都生疏不少……”谭延闿有些自嘲地说道。   “张季直说现在的棉纱行情一般都在六十五六两左右,波动范围不大,只要悉心经营是绝对不会亏本的……”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以前这棉纱的价格都握在英国人的手中,咱们的抵羊崛起之后,这英国佬的墙脚也被咱们挖的差不多了,起初抵羊刚刚创立的时候,我记得棉纱的价格险些冲破了八十两一包,现在价格下降但国内纺织厂规模也远比咱们起初建厂的时候要大了不知多少倍,这六十五两左右一包的价格还是比较合理的……”   沈静不知道谭延闿突然问起棉纱价格是什么意思,便直入主题地问道:“张季直在和我交谈之后,知道组安并非有意打压,全是盛宣怀自作主张之意,也希望能够从我们这里得到更多的贷款,好将生产规模扩大……”   谭延闿问道:“他想要借多少银子?”   沈静回答道:“起初他想要借三十万两还怕你不答应,不过我消除了他的顾虑,他想要借五十万两,这样他就可以扩大大生纱厂的生产规模……”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张季直我就不见了,这银子还是要借给他,你用电报通知陆羽兄,借给张季直的贷款不要从工商银行内走账,就从我的特别户头中拨款,他知道该怎么办……张季直能够落下脸面来求我们可见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不过我却有些不想见他,当年我在李鸿章幕府之中,可是受尽了这些翁门弟子的鸟气,没有翁同龢的搅和,这甲午战争也不会变得这么糟糕……张季直的贷款最高限度可以达到八十万两,只要他想贷我们就放贷给他,这个状元郎和别的书呆子不同,对于经营工厂还是很有想法的……”   后世中国近代工业上发展重工业的代表自然是张之洞,而在轻工业上成就最大的便是张謇。谭延闿相信张謇现在所面临的困难不过是暂时的,历史上没有自己的帮助他都可以闯出一片天来,现在自己这里可以放贷来支持张謇的大生纱厂,张謇绝对没有失败的可能。   “除非我发疯了,以抵羊的实力来打压大生纱厂,否则就是盛宣怀也不行!”谭延闿在心中笑着想到,这种内心的高兴是一种自信,长时间没有接触纺织业使他都有些不相信自己手中的实力了。   “盛杏荪那边看来是给张季直穿小鞋了,他手下的电报局和招商轮船局是北洋名下最赚钱的两个行业,华盛纺织总厂也算还可以。这个人八面玲珑,也在积极的向太后那边走动,对我们他也是还有些想法的……”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盛杏荪答应张季直筹集二十五万两的股本,结果到最后食言而肥,甚至现在还想着将只是缺少资金无法全面开工的大生纱厂给吞并进入华盛纺织总厂,如果此举一旦得手,则华盛纺织总厂则可以弥补当年没有建立纱厂的遗憾……”   “哼哼!这家伙还是挺执着么?敢和咱们作对?!文渊兄,这个人我已经不打算再留着了,以前是我们根基不稳不愿意多招惹是非,现在我们门下也有足够的人才,是时候将北洋所有的权力全部接管回来的时候了!”   “盛杏荪和日本人有点关系,但是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赵老爷子他们在那次行动中带回了许多文件,现在我还正处理当中,盛杏荪接受了日本的贿赂,华盛纺织总厂就有相当多的棉纱来自日本,而山东一带也有日本所产的布匹在销售……可以说盛杏荪是日本设立在中国洋行的最大主顾,不过他也明白咱们对待日本的态度,就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干罢了……”   谭延闿冷笑了两声:“这还不算是明目张胆么?不错,现在市场上日本的棉纱和布匹价格是比较便宜,以前他们和咱们斗的时候还卖过更低的价格,盛杏荪敢用日本的棉纱来替代抵羊的货,他就没有想着自己是在干断子绝孙的事情么?!文渊兄,告诉下面的人,我不希望在中国的地盘上看到日本货,尤其是纺织品,盛杏荪的事情我会去安排,你先准备好接手盛杏荪的人手,一旦他倒台我们就开始接管他所掌管的产业……”   在谭延闿与亨利亲王在胶州湾谈判期间,赵恒君也奉命抓紧时间策划了一次失火,将五十八个日本人全部烧死在一家日本旅馆中——这家旅馆是日本间谍组织设立在天津的重要据点,半个月来包括赵恒君在内一共从军队中精选出来的三十三人住进了这家旅店的不同客房,日本间谍并没有识破赵恒君等人,最终被赵恒君等人一网成擒,搜出了大量的文件和武器,随后将现场伪装成失火的样子杀人灭口。   事后日本领事馆提出抗议,因为他们的三名参赞和两名武官也在这五十八人当中被烧死,但这是一起有些夸张的火灾——火灾是不假,但是五十八人一个没有跑出来,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过直隶按察使陈飞亲自办案,由于火灾现场一片狼藉,整个旅店全部被烧毁,唯一得到的结果便是五十八人大部分分散在不同的房间中。   旅店火灾来的没头没脑,日本方面虽然有些怀疑却无法说什么,倒是自己的使馆参赞与武官进入旅店这件事挺值得思量的,这一火灾因为牵扯到外国使馆工作人员死亡而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在从日本人那里得到的文件中,除了日本人想要搞清楚旅顺造船所内的战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外,还有一条来自日本国内的信件非常有意思——伊藤博文的亲笔信指示日本在华间谍机构,想要尽可能的搜集谭延闿的相关资料。   谭延闿对于伊藤博文的指令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继续从新建陆军中挑选士兵,再由赵恒君加以特别训练组成贴身侍卫队,专门来防备日本狗急跳墙来刺杀。对于日本可能会刺杀自己,谭延闿虽然觉得这种事情并不大可能会发生,不过加强自己身边的侍卫也是有备无患——日本人不会刺杀自己,但是自己做为北洋重臣,甚至是核心人物,革命党也许对自己的兴趣远比日本人要大得多。 第二百零三章 潜艇   真正引起谭延闿注意的还是分布在旅顺口要塞的日本间谍,虽然船坞已经加装了伪装网还有清除那些地势比较高的居民住宅等措施,但是这么多的日本间谍和被收买的中国人窝藏在自己的造舰大本营,谭延闿对此是极为不舒服的。虽然在旅馆中得到的文件中对日本分布在旅顺的间谍网内容很少,但也提及了不少,剩下来的就是按图索骥挖出这些地雷让他们人间蒸发。   暂定为“靖海级”巡洋舰的建造工程尽管短期内受到了资金压力,在谭延闿掏腰包作假账的掩护下,好歹保持了高速的建造进度,旅顺造船所那巨大的船坞内即便在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包括设计人员、江南制造局、天津机器局、隆盛机器厂、汉阳钢铁厂在内的相关单位组成了庞大的技术支持队伍来保证新舰的建造。   按照谭延闿所接到的工程进度报告,靖海级巡洋舰最快将会在十一月完成建造,虽然这个月份对战舰试航并不理想,海面上会有些区域结出薄冰,但对战舰影响并不大。就算旅顺军港结冰,谭延闿也会下令北洋海军为了保证两艘靖海级巡洋舰的试航正式服役,也要开炮破冰或者是让镇远舰担任破冰船来开路。   正当谭延闿执迷于建造更大更先进战舰的时候,一个消息从地球的另外一端传来——在一个月之前的法国海军演习中,法国使用了“古斯塔夫·齐德”号潜艇使用鱼雷击沉了战斗舰“马琴他”号。法国海军并没有隐蔽这一消息,不过真正有人能够意识到这则消息的价值,即便是在全球范围内数一数也可以数的过来。   这则消息震动了谭延闿,对于一个拥有后世经验的中国人而言,“潜艇”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了——世界上最有威力的武器是什么?不是航空母舰而是战略核潜艇!当然在这个时代连相对论还都没影的时候,后世的核潜艇自然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德国的狼群战术即便是一个军盲也知道是由潜艇来完成的。   就在旅顺上下忙的鸡飞狗跳抓间谍的时候,谭延闿立即向驻英公使龚照援发电,以谭钟麟北洋大臣的身份命令龚照援前往法国仔细核对有关法国使用潜水艇击沉战舰一事的详细过程,并且弄清楚法国人的潜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谭延闿在山东济南城附近的新建陆军兵营中得到了龚照援的回复——法国使用潜艇击沉战斗舰是真实的,不过令谭延闿感到惊讶的是现在的潜艇使用的蒸汽机来驱动的,决定下潜的时候还需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不然蒸汽锅炉的热量会让潜水艇内部变得让人难以忍受。不仅如此,现在的潜水艇在航速上也让人不能满意,不过在谭延闿眼中,这个时代简陋的潜艇还是非常大有可为的,如果真的让这个家伙潜在海底等着对手驶入自己口径达到五百毫米的鱼雷射程范围内的时候,这绝对不是一个玩笑了!   谭延闿不知道海对岸的老对手日本人会怎么看待潜艇,做为一个军盲他知道德国人的潜艇非常厉害,但是日本人什么时候发展潜艇他却不知道。不过他也到放心,因为以这个时代的工业技术还无法造出能够远洋的潜艇,至少法国人在认识到潜艇潜在的威力的时候,也在加快订购新的潜艇——因为法国的海岸线在欧洲来说是比较长了,潜艇虽然无法远洋作战,但是做为近海防御武器还是非常有独到之处的,而这也是谭延闿所最看重的。   “一艘潜艇能够花多少银子?不敢说一下子能够击沉君权级那样的战列舰,但是两艘、三艘、四艘,甚至更多的潜艇埋伏起来成为一个包围圈,即便是这个世界上目前最强悍的英国庄严级战列舰进入这个埋伏圈,等待它的也只有沉没一途!”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一直以来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就是谭延闿心中的一根刺,日本是暂时没有能力发展海军,日本现在的经济能力十分有限,加上日本谋取外汇最主要的产业生丝和纺织品因为抵羊纺织厂的打压,使得国内财政日趋紧张。尽管日本不断的在增税,但是国家财政状况一直没有好转,反而日趋严重,最近为了发展海军日本在美国征募的六千万日元的公债计划也因为国家信用的降低和国内政局的不稳而流产。在这样的经济形势下,这两年日本已经有二十多家银行破产倒闭,对于海军这么昂贵的军种而言,日本现在是有心无力。   刚刚击退了德国人,同时也使得不太安分的日本人老实了一些,不过谭延闿了解这个民族的冒险精神,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突然给自己来一下子,再加上北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俄国佬,眼看就要邻近寒冬,俄国人再一次申请俄国远东舰队进入旅顺港过冬。谭延闿当然不会让一直对旅顺港有着某种不良情节的俄国人进入旅顺,而是通过谭钟麟将其安排到胶州湾去过冬,一方面胶州湾并不是俄国的最佳选择,另外就是在那里德国人刚刚吃过亏,面对中国炮台的威胁,相信俄国人会三思而后行。   现在的潜艇又不是后世的核潜艇造价高的让人难以忍受,价格上的“平易近人”技术上应该要求的门槛也不会很高——潜艇不需要厚实的装甲,也不需要昂贵的蒸汽机和锅炉,更不需要大口径的舰炮,在建造周期上更不会像巡洋舰那样动辄一两年。谭延闿相信以北洋造舰系统的实力,只要弄到国外的潜艇技术完全可以自己大规模建造潜艇——他需要的不是一两艘,而是二三十艘,这么多的潜艇布下口袋阵,一旦像战列舰这样的大家伙进入埋伏圈就聚而歼之!   “想到就必须做到!”这是谭延闿一向的行事准则,尽管在这个时代即便如他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比如说要讨好慈禧太后等等,甚至还要为了避免某种可能而在外交上采取让步措施,比如对德谈判,但是一艘潜艇的造价绝对不会高于三十万两白银,如果运用得当,只要两三枚五百毫米的鱼雷便可以轻松的解决掉一艘世界上最先进的战列舰!这个诱惑对谭延闿而言不能不大,而且他也明白德国能够在一战中将海军实力大过它两倍的英国搞的焦头烂额并非是巨舰大炮,而是潜艇,不过谭延闿不是德国人,一旦他要想用潜艇就必须是海量的——“敌人如果有一艘战列舰,那我们必须有五艘以上的潜艇来击沉它!”谭延闿仅仅地攥了攥手。   在原本坐镇旅顺造船所亲自督造靖海级巡洋舰的唐博文接到谭延闿的电报匆匆登上开往威海卫的镇远舰之时,谭延闿也开始搜集全世界范围内有关潜艇的一切消息——潜艇可不是战列舰,这玩意好像除了个头和动力之外,几十年都未曾发生过太大的变化,如果是大型战舰的话,谭延闿还可以向他的军工专家灌输背负式炮塔、飞剪首等等外形概念,但是潜艇他却无法给他的军工专家以更好的意见,与其让他们摸着石头过河,不如从国外购买几艘现成的先进潜艇回来研究一下。   唐博文乘坐的是北洋海军的镇远舰,根本没有客轮所需要的时刻表,正好赶上镇远舰要进威海卫船坞进行火炮改造,在接到谭延闿的电报后,镇远舰在他一上舰之后便开始起锚前往威海卫——这就是军方所能够提供的特权了,只要有切实需要,谭延闿可以借用北洋海军的战舰当客船用。不过在这个时代中国的铁路交通网还谈不上完善,即便乘坐军舰前往威海卫,但是从威海卫到济南府这段距离还是需要乘坐马车来完成——这也就催生了谭延闿想要将铁路修到山东来,以济南府为核心,用铁路连接威海卫和胶州湾两大军港,一旦有战事发生,陆军可以乘坐火车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增援。   “潜艇啊?这东西我在美国的时候就听说过,因为我的母校就是耶鲁大学,早在一百二十年前耶鲁大学的一个毕业生好像是布什内尔的人就造过一艘原始的潜艇,当然具体情况我不清除,只是那艘潜艇袭击了当时围困纽约港的英国舰队,被英国巡逻艇发现不了了之……英国人虽然没有什么损失,却被那玩意吓了一跳,连带舰队也后撤了不少,这个故事在耶鲁挺有名的,虽然不知道布什内尔的那个玩意是不是潜艇,但是据说他挺着迷于水下航行的……”唐博文笑着说道。   “一百二十年前?这么早?!”谭延闿听后有些惊讶了,虽然他明白潜艇在海军中的重要性,但是在这个时代他是第一次接触潜艇,对于潜艇的发展史根本不熟悉。   不过更令谭延闿吃惊的还在后面——“天津机器局的西局海光寺机器局在二十年前就造过两艘潜艇,不过看这份法国的‘古斯塔夫·齐德’号应该是全部潜入水下的,而海光寺的那两艘潜艇不能全部潜入,再说当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后来这两艘潜艇也就被拆解后重新回炉熔炼了……”唐博文有些打趣地说道。   天津机器局从三十年前就开始开工建设,分为东西两局,三十年来一直就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当年李鸿章的计划是将天津机器局建设成为北洋武器弹药的生产基地,由江南制造局来生产枪炮,天津机器局来提供火药、子弹和炮弹。东局位于天津的贾家沽道,而西局则在海光寺,天津机器局扩建至今不仅仅是提供弹药这么简单了,同时它也具备生产步枪、陆军行营炮、小口径海军舰炮,可以说上海江南制造局主要的服务对象是海军为重陆军次之,而天津机器局所担负的使命正好相反,主要还是为陆军服务,但是也可以生产格鲁森速射炮这样的海军所使用的小口径舰炮。   天津机器局的发展还是以东局为核心开展的,现在东局扩建的程度已经和天津城的规模相媲美,西局虽然发展比较慢些,但是在将各机器局船坞分离转由商贾承包商办之后,西局海光寺的船坞也已经让谭延闿买下来挂靠在伍氏家族名下,相应的船坞改造和附属机械设倍加工厂也在扩建当中,整个西局的规模也随之扩张。现在谭延闿已经有计划的将天津机器局的部分生产迁移到保定等地,即便如此天津机器局东西两局扩张的脚步依旧很快,幕友堂和唐博文已经开始提出天津机器局应该一分为二,东西两局独立生产经营。   “纪孟兄,那你对这艘法国潜艇击沉战斗舰一事如何看待?”   “组安,我的本行是学经济的,后来被你赶鸭子上架来管理机器局,以前是天津机器局,后来是上海江南制造局也弄到我手里来管,现在旅顺造船所也是我来负责……呵呵,我不是朝你抱怨,我虽然不会造枪造炮,但管理厂子运作还不是很为难,但是你的问题不应该问我,而是问问北洋海军的将领们的意见如何?”唐博文笑着回答道。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林泰曾和邓世昌他们都是老海军,我估计他们对潜艇这种还并不是很使用的海军武器不会太热心,他们更加关注的是更大更结实,炮口更粗航速更快的大型战舰。说实在的,仅凭法国人的演习就来修改我们的海军造舰发展计划,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但是其中蕴藏的价值又不能不值得我们来深思——潜艇对于今后的海战会有怎样的改变?使用潜艇发射大口径的鱼雷来对付像日本人那两艘战列舰会有多大的效果?!”   唐博文沉思了一会说道:“组安,我知道你一直对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心中耿耿于怀,为此还在海军购舰款中专门划出了一半来购买一艘战列舰,我虽然不懂海军,但是主持军工也有几年了,对此我能够明白你的苦心……坦白的说,如果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下海试航能够达到我们的设计目标的话,那我们中国的造舰水准在世界上也会有一席之地,因为就目前看来这个级别的巡洋舰不敢说是世界第一,但绝对是排名非常靠前的,至少是亚洲第一!以我们的技术储备看来,在年底得到英国的那艘龙旗号战列舰之后,我们也就培养了一批战列舰督造、设计人才,加上我们整个造舰系统内的各个部门的技术实力来看,建造龙旗号战列舰对我们的难度并不高,实际上在拥有克虏伯装甲后的我们可以造的比龙旗号更好!”   “你的意思是继续超大舰巨炮这条路走下去?!”   唐博文摇摇头说道:“对于潜艇我知道的并不多,就是布什内尔的潜水艇在耶鲁也很少有人知道内情,大多数人都像我一样当作一个趣闻来对待而已。但是做为一个管理着三家北洋最重要的军工企业者,我想要说的是任何新技术的进步对于海军这样的高技术兵种来说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就像以前有人不相信蒸汽船的发展一样,我认为如果价格并不是很贵的话,可以考虑购买一艘回来研究一番,毕竟我们在这里凭空猜测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尽管眼前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很诱人,但你也必须承认我们两人谁都没有指挥过舰队作战……”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还是纪孟兄深知我心,要知道甲午年的耻辱随着时间的过去,朝廷已经开始慢慢的对此遗忘,并且还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趋势。你可能还不知道,明年的海军造舰拨款已经被人削减了,恐怕到手的不会超过二百万两,我已经疏通荣禄等人,但效果不佳,也就是说除非张之洞肯提前付款,否则我们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只能够建造一艘,就是这一艘还要放慢进度,造舰周期可能要拖到后年,不然海军军费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之所以对潜艇这么热心,也是因为我们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理论上是可以抗衡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但是实战中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没有把握,寻找更加廉价的方式来对抗日本是我们的必须要做出的选择,而这个突破口就是潜艇……” 第二百零四章 起步   对于朝廷削减海军拨款一事,在最近几个月就已经传开了,唐博文心中多少有些准备,事实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谭延闿还可以从朝廷财政中弄出一百多万两海军造舰专款,在他眼中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只不过当今世界造舰水平日新月异,而造舰成本也让人以看的眼晕的速度在发展,一百多万两造舰专款能够干什么?恐怕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都要勉勉强强才刚够,要知道谭延闿为这两艘战舰私掏腰包四十万两,别人不知道,但是唐博文心中却是非常清楚的。   唐博文不知道的是这一百多万两造舰专款中,还要包涵谭延闿向荣禄、刚毅等人行贿的成本,不过这个成本已经被抹去了,并不记在造舰专款当中。他更不知道的是谭延闿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够执掌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所有吃过他贿赂的官员必须将他们现在吃下去的在将来百倍地吐出来。   “对于潜艇我已经想过了,包括购买潜艇和建造潜艇的资金由我来想办法,而潜艇的建造也不会在旅顺造船所内进行。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尽可能的为北洋海军扩充先进战舰,潜艇就算在厉害,暂时也是防守一方手中的利器,由于它本身还没有越洋作战的能力,我们只能够将其看待成为军港炮台那样的守备武器。海光寺那里的船坞是由我来控制的,在那里我想单独建立一个小型船坞,用以研究和建造潜艇所用,旅顺造船所必须派出一队工程师来主持潜艇的仿造、设计等相关问题……等我们自己的实战潜艇建造好了之后,根据北洋海军的造舰专款剩余多少最终来发包购买现成的潜艇,这样一来潜艇的研制和建造风险就可以控制到我的手中,就算不能达到我们的需求也不会对北洋海军有什么妨碍,如果要事成功的话则可以直接购买现成的潜艇……”   “组安……这,嗨!”唐博文知道谭延闿非常有钱,而且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并非是倚仗权势敛财而来,这让留学美国的唐博文非常佩服——中国的富豪,真正能够称得上是顶级富豪的人并非像美国那样都是通过经营工厂得来的财富,大多都是倚仗权势敛财而来,这让唐博文这个喝过洋墨水的人非常的看不惯,但对谭延闿他可是从内心中佩服的很。   谭延闿知道唐博文心中在想些什么,面对这样无力的事实他也是非常沮丧,但还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国事日艰,民族衰落,这海军是看家护院的第一道防线,如果这道防线出了问题,看看甲午年的小日本就可以知道了,连上千年来我们一直都瞧不起的小屁国家都敢对我们开出三千五百万两的战争赔款……纪孟兄,海军的重要性我也就不多讲了,这潜艇方面你可以去搜罗一下对此感兴趣的人才,这潜艇和大舰巨炮可不一样福建那帮人未必会对此感兴趣,你在招收工程技术人员的时候要注意到‘兴趣’,潜艇方面的努力最主要还是在‘兴趣’二字上……”   唐博文皱了皱眉头说道:“那该如何保密?!”   谭延闿听后略微一想说道:“这件事比较容易,向北洋范围内的技术专家和高级技术工人们发放问卷,列出最近十年的几次比较有影响力的事件,包括战争、演习等全方面的关于海军方面的大杂烩,将法国海军演习中潜艇击沉战斗舰的事件也列入其中,这样既不显山露水,也可以看得出哪些人对新海军技术非常敏感……这些人都给挑出来,如果是技术专家就将他们列为重点培养对象,给予他们更多的机会;如果是高级技术工人,呵呵,那我们可就要中大奖了,这样的工人十有八九都是非常有眼光的,更要加以培养……根据我目前手中的情报,除了法国之外,美国也有潜艇的研究者,目前我们手头上就只有法国潜艇的部分资料,而美国人的则还没有着落,所以购买来的潜艇至少会有三四艘……”   唐博文对于谭延闿的“问卷式调查”感到格外惊奇,说道:“技术人员重点培养还可以理解,但工人还有这个必要么?!”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纪孟兄,我们的老祖宗有句:‘英雄不问出处’,刘邦、朱元璋说穿了不过一个是流氓,一个是小贩而已,谁又能清楚眼前路边上的一个乞丐将来会有什么成就?要相信我们的工人,他们在仿造蒸汽机的过程中没有比那些专家少出力,他们大多数人都经过后来参加识字班掌握了学习方法,加上我们的激励政策,他们中间的佼佼者拉出来不会比专家差多少!”   “呵呵,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还真的很期待了!”唐博文打趣地说道。   “相对于巡洋舰、铁甲舰和战列舰而言,潜艇不过才刚刚开始发展而已,还非常原始。无论是我们还是法国人,或是美国人都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当然我们比他们更肯花钱,要知道美国人和法国人的潜艇研究机构有很多人都是单打独斗式的,他们大多数都没有我们手中雄厚的资源,我们手中只要有能够挖掘出相关人才,我们很可能会在这方面超越列强国家……从现在的潜艇水平看来,潜艇就是弱国用来在近海对抗强国的大杀器,而巨舰大炮目前对潜艇却没有更好的防范措施,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努力的方向!”   唐博文很快便返回旅顺着手安排选拔潜艇研制和制造人员,同时在上海的伍轩仁也接受谭延闿的委托,通过美国的颠地洋行和国内的家族在美国打听有关潜艇制造的人员。而从美国传来一个消息让唐博文和伍轩仁更加重视了潜艇在海战中的作用,加大了工作力度——   美国方面寻找潜艇的制造者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伍轩仁的电报发到了美国国内的伍氏家族,在第二天就给出了初步的结果——美国不愧为创新性国家,对于潜艇美国早就进行过“潜艇大赛”,而法国也进行过这样类似的活动。在一八八八年美国海军部长威廉惠特尼被人所说服,举办了一次公开的潜艇设计竞赛。由于所要求的潜艇性能指标完全是不切合实际的,所以一开始,这就是一件毫无希望成功的任务。美国人霍兰的设计被评为最优秀,但是,即使是纸面上的设计也没有达到海军部所提出的要求。因此,这件事就被束之高阁。一八九三年,又举行了一次类似的竞赛,霍兰又再度领先,但是美国海军还是拖了两年后才给了他十五万美金的拨款。   面对着合同中规定的不可能实现的性能指标而又毫无选择余地的霍兰,只好尽力去完成它,他建造了一艘名叫“潜水者”的潜艇,但是霍兰对此非常不满意,他不顾海军的所有规定,设计了另外一艘潜艇,同时设法给自己的冒险寻找民间支持。一八九六年初,那艘潜艇公布于众了,该艇在水面航行平稳,下潜迅速,可在水下发射怀特黑德鱼雷,还可根据要求升出水面。霍兰用四十五马力的新型的汽油发动机代替蒸汽机,这就使“霍兰”艇在水面航行时的航速达七节,续航力达一千海里,而以蓄电池作动力的电动机却使艇的最高水下航速达到五节,对应的续航力达到五十海里。   谭延闿在接到来自美国霍兰研制的潜艇情况后唯一的感觉便是——潜艇的时代恐怕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早,而现在的潜艇也要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先进的多。根据电报传来的资料,谭延闿已经意识到霍兰的那艘潜艇已经距离实战非常近了,续航能力已经达到了如此可怕的境地——试想一艘战舰拖着潜艇秘密航行到对手的军港外围,让潜艇神不知鬼不觉地的潜水到鱼雷射程之内,趁着黑夜用两三枚鱼雷干掉对方一艘战列舰,然后再潜水到出发地点让战舰接应回到自己本国……   “真他娘的见鬼!”谭延闿有些气急败坏的嘟囔着,这玩意明显是给日本人造的家伙么?!在他前生的记忆中,日本人在甲午战争中就是放鱼雷艇秘密进入威海卫军港用鱼雷袭击定远舰,迫使其抢滩搁浅。   “如果日本人在这方面重视起来,再搞个闭塞作战放潜艇,潜艇的隐蔽性可比鱼雷艇要好多了,那北洋海军岂不是要大难临头?!”谭延闿想到这里就有些冒汗了……   伍家对谭延闿真的是没话说,美国人进行过潜艇设计大赛如果要是追查的话对他们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随着调查潜艇的事情之外,还尽可能的搜集与潜艇的一切消息——美国海军要想发展潜艇必然会征求海军上将杜威的意见,杜威坦率地表示虽然美国在菲律宾有十五艘军舰,但如果西班牙有两艘潜艇,他的舰队就没法子在马尼拉湾站住脚。事实上,西班牙正如杜威说的那样,是可能拥有两艘潜艇的。在十年前,西班牙海军上尉艾萨克珀尔曾经建造过一艘处处都与当时潜艇相似的电动潜艇。珀尔后来与他的上司闹翻了,此事就半途而废——应该说美国在马尼拉港口的胜利来的是太幸运了。   谭延闿给伍氏家族的回电:“非常有价值,不惜一切代价买下霍兰潜艇所有的专利、样艇、模型、图纸和一切相关的东西!甚至如果霍兰本人愿意的话可以让他来到中国,他愿意付出霍兰满意的薪水和足够研究潜艇所需要的费用,还有一个专用的船坞和足够的熟练的造船工人为他服务……”   谭延闿开出了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价码,在他看来霍兰的潜艇已经非常具有威胁力了,使用战舰拖拽进入战斗位置埋伏或是进攻都是很好的选择,在敌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北洋海军的潜艇部队可谓是非常狠辣的杀手锏。而伍氏家族也通过谭延闿的电报感到霍兰这个人异常重要,正在根据所查到的情报前往霍兰的家进行联系。   在谭延闿看来霍兰肯不肯来中国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将霍兰的专利买下来就可以达成他大部分的目标了,如果霍兰不来的话,他会建议伍氏家族能否让此人人间蒸发——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某一个科学家感到如此顾忌,在他看来能够阻止日本获得潜艇本身就是胜利,当然日本也可以在欧洲获得潜艇,但是根据他手头上法国那艘“古斯塔夫·齐德”号潜艇在性能上和霍兰的潜艇还有些差距。   谭延闿手下的工业体系现在不仅仅停留在天津机器局、旅顺造船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这样的大型军工企业,除了汉阳钢铁厂之外,他的隆盛机器厂也有相当的实力,但他明白能够让潜艇作战性能有质的跨越,关键点就在内燃机上,而霍兰的潜艇也在越来越向内燃机的方向发展——这个时代的内燃机还非常原始,不过当年给慈禧太后进献汽车的时候他也建立了一个小型汽车生产厂。   这个汽车生产厂到现在还没有造出一辆汽车,这不是谭延闿在糊弄慈禧太后,也不是他不重视这个小厂,事实上他对这个小厂的关注度和寄予的期望非常高——这个小汽车厂之所以没有生产出来一辆汽车,但是却集中了诸多专门的机械人才研究内燃机,并且还在谭延闿的资助下不仅从国外购进最好的内燃机供他们研究,还买下了诸多内燃机的专利。   像慈禧太后这样位高权重,什么福都享过的人,汽车只能够给她带来一时新鲜的感觉,过后迟早会遗忘。不过内燃机可不同,汽车的心脏是内燃机,拖拉机的心脏也是内燃机,后世满大街的日本车给谭延闿带来的只有耻辱,而中国做为农业大国,拖拉机对农业生产更是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至于内燃机在军事上的应用就更重要了,陆军不能没有坦克,而坦克却更不能没有内燃机的支持,在谭延闿将视线转移到潜艇身上来的时候,潜艇的心脏同样是内燃机。   谭延闿歪打正着发展内燃机的同时也为潜艇上应用内燃机做了一定的技术积累,不至于在内燃机系统这方面差距太大。刚好汽车厂进口了两台五百匹马力的沃尔斯利发动机,是汽油机而非谭延闿理所当然认为最大马力的内燃机是柴油机的设想。在这个汽车厂内几乎集中了当前最好的内燃机,包括德国人戴姆勒制造的那台转速达到每分钟一千转的恐怖内燃机;也有最近购进的德国人狄塞耳制造的压燃式柴油机,不过这种柴油机似乎毛病多多,但谭延闿并没有将其退回,因为汽车厂负责技术的工程师告诉他这种柴油机的先进之处,而他们现有的技术和设备完全可以对此进行改进。   这个时代的内燃机是原始的,不过如果抛开战争、军事之外,谭延闿眼前这份报告中的一些内燃机的名字毫无疑问将会是后世一些鼎鼎大名的汽车公司,至少他可以确定戴姆勒就是德国奔驰——那台汽油机上有着三叉星的标志,当然和后世的奔驰标志有所不同的是没有外面的圆圈,但商标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只要我愿意,不出两个月中国便可以有自己第一辆自产的汽车,什么福特‘T’型、甲壳虫可都要改换门庭了!”谭延闿看着这份报告心中有些恶作剧的想到。   显然霍兰的潜艇上面拥有的一台四十五匹马力的汽油机是无法造出谭延闿心目中的潜艇的,在潜艇上安装蒸汽机这在他看来是无法想象的,笨重的蒸汽机只是别人的选择而不是谭延闿的选择——北洋的潜艇必然是用内燃机驱动的,当然在续航能力上可能会不尽人意,但他却并不在乎,毕竟现在北洋海军的战略还是防守而不是进攻。   随着时间的延长,伍氏家族在海外察访潜艇发展的情报反馈回来的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看到这些情报,他不得不赞叹这个时代真不愧是科技大发展的时代,各地涌现出来的牛人还真不少,霍兰非常优秀,但在潜艇方面还有很多人在为此而努力,他们也在各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成就——法国人举办的潜艇竞赛中出来一个牛人劳贝夫设计了“纳维尔”号潜艇,尽管还在建造中,但是龚照援传回来的消息是这艘潜艇除了蒸汽机和汽油机双驱动之外,还设计了双层艇壳,而控制潜艇上浮和下潜的水柜就在这两层艇壳之间。 第二百零五章 挖角   劳贝夫的潜艇结构设计已经相当接近谭延闿心中潜艇的形象了——后世初中物理教科书上对潜艇的示意图就是双层艇壳,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不过还没有等谭延闿赞叹,从美国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有个美国人莱克已经建好了一艘“亚尔古”号潜艇,这艘潜艇除了采用双层艇壳之外,居然是汽油机驱动,彻底舍去了蒸汽机!   “可怕的美国人!可怕的时代!”谭延闿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中国必须要尽快的行动起来掌握建造自己潜艇的技术,在这场竞赛中占有特殊的地位。   相对于美国人给霍兰研究潜艇的十五万美元的经费而言,这在谭延闿的眼中不过是小儿科,如果能够造出后世鼎鼎大名的“U”型潜艇,哪怕是花一百五十万美元他也不会眨眼的。按照谭延闿的理解,这个时代的潜艇最佳战术还不是主动出击,最适合在军港周围设伏——尤其是在闭塞作战中,敌方战舰封锁港口向港内开炮,这个时候敌人的战舰是不会开动的,而这个状态正好是潜艇攻击大型水面战舰最佳时机。   “我的要求不高,第一代潜艇必须是内燃机独立驱动,水下航速能够有五六节,当然能够更快是最好的,作战半径至少要达到四十海里;能够携带三到四枚十八寸鱼雷,这也就要求潜艇里面至少能够装下五个人,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这种潜艇要有比较长时间的潜伏能力,能够独立在大海中下潜生存两天的时间……”   在最终发展潜艇的问题上,谭延闿还是在威海卫海军基地与唐博文碰头,目前世界潜艇的发展水平他们心中都有数了,霍兰最终还是没有来中国,但是他的“电气艇公司”却被谭延闿收入囊中,在美国继续研究潜艇。谭延闿还是狠不下心干掉霍兰,目前霍兰的潜艇除了在双层艇壳上之外,已经具备了他所认知的潜艇所有要素,这样一个人能够为自己在美国服务也不算为过,干掉他实在有些可惜——设立在美国的“电气艇公司”也就变相的成为北洋海军在美国的潜艇研发制造公司,它将会走另外一条潜艇设计和制造之路。   唐博文有些苦笑地说道:“你的要求还不高?不过这个指标在霍兰的潜艇上做改进应该不太难达到,霍兰的新潜艇上用四十五匹马力的汽油机替代了蒸汽机,然后用蓄电池来进行水下航行,水面上的速度是七节,续航能力可以达到一千海里;水下也有五节,可以航行五十海里……不过它只有一个鱼雷管,考虑到我们有五百匹马力的汽油机,带上三四枚鱼雷问题应该不大,关键是设计了,这一切还需要很多改进,要想得到新潜艇,不等到明年下半年你是不要想了……”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潜艇建造周期比大型水面舰船要短得多,关键就在于设计,这几个月我还等得起,至少我们跑在日本人的前面!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造价问题,当然这是次要的,关键还是看作战性能……另外纪孟兄,天津机器局的海光寺西局将会彻底分割出来,其船坞将会被分割,至于武器制造以鱼雷、水雷、格鲁森速射炮、哈乞开司速射炮和一部分陆军子弹、手榴弹、迫击炮极其炮弹生产。对于海光寺机器局,我的要求是要生产特色武器,为了配合潜艇,我希望你能够加强鱼雷方面的研究和生产,保证鱼雷的质量和威力,十八寸的鱼雷已经可以对目前所有的大型战舰构成相当的威胁了,鱼雷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潜艇的威慑力,你应该明白……”   “虽然这么匆忙的进行潜艇的研究和制造,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光,至少你到现在在海军上还从来没有错过……看看这些资料也挺令人心动的,现在就是我也非常期待这个潜艇造出来是个什么样子了……对了,你打算放在哪里建造潜艇?海光寺?!”   谭延闿笑着说道:“就是海光寺,不过它的船坞还需要改造并不是因为要建造潜艇,而是纯粹进行商用的需要,潜艇总共也不过就十几米,撑死三十米长,需要的船坞空间不会很大,毕竟我们手中的内燃机在那里摆着……潜艇的研制和建造都会在附近的一个独立开阔的港湾中进行,以便周围可以有良好的视野以防备不相干的人进入,整体防卫是外松内紧……”   “没有想到日本人的间谍居然这么多,旅顺港中平时戒备这么森严,还有这么多不怕死的家伙……”唐博文自然知道旅顺军港内的清理间谍行动,平时他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现在看来对岸的老对手可是真勤快。   谭延闿向后靠在沙发上说道:“日本人是不会这么好打发的,总会有这么几个漏网的,就算全部清理了,日本人也会派来第二批,真是附骨之蛆阴魂不散……对付日本间谍是一件长期的工作,在北洋我已经成立了专门的保密机构来对付这些间谍,同时我们也会向有需要的国家派出间谍……”   唐博文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也要朝日本派出间谍?!”   “不一定,这件事只是先有个这样的设想,毕竟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防御,这还需要很长的时间……现在西方列强国家对自己最先进的科学技术防范越来越严密了,如果以后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购买的话,那为了节约我们的时间和经费,少走些弯路,派间谍是最理想的方式……趁着现在环境还比较宽松,纪孟兄,多紧紧跟踪世界上各个领域内的新发明和新发现,有些时候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谭延闿无意间透露了自己的保密组织,不过却并不介意,无论谁碰上了日本这样的对手都不会束手待毙,除了清理内部之外,反击才是王道。唐博文可以算是自己的密友,谭延闿当然不会将自己的保密力量全部暴露给唐博文,但是唐博文是自己军事重工业的大管家,以后他将会和保密机构打交道的地方多得是,现在先提醒一下也是好的。   “说到海军技术的发展,前几个月法国那边好像出了一种高爆炸药,英国人对那东西似乎很顾忌……组安,我想我们的海军需要这种高爆炸药,我知道你的目标是对付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还有应对以俄国远东舰队中的大型战舰,在我们现在不仅不能建造更大型号的大型水面战舰,甚至还要缩减我们的造舰计划,我想没有什么比采用新式更大威力的炮弹能够提高战舰威力的方法了……”   唐博文有些为难的说着,显然他明白要想得到法国海军所采用的高爆弹药,从正规途径的海军拨款走账似乎不大可能。因为北洋海军自身的造舰款都不够,更不要说去购买法国人的最新炸药专利,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况且法国人能否将这种炸药的专利卖给中国人都无法确定,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列强国家对最先进的武器技术似乎越来越保守,现在他已经感到这种压力了。   “如你所愿!这件事我会发电报通知上海的伍轩仁,怎么搞到这种新式炸药跟你没有多少关系,你的任务便是选定新的厂址准备好接收机器尽快的投入生产……对了,这种高爆炸药在陆军上有什么应用没有?另外有没有可能为新建陆军建造大口径攻城炮?或者说像国外那样依托铁路运动的大口径火炮?!”   唐博文略微沉思一会说道:“高爆弹药在陆军上的应用效果如何目前不得而知,像你所说的大口径攻城炮和铁路列车炮不会太困难,不过我们要这东西干什么?”   谭延闿笑着说道:“旅顺、威海卫和将来的胶州湾军港光是靠炮台有很多不足,列车炮有很强的机动性,在防守上意义更大一些……”   谭延闿对攻城炮和大口径列车炮真实的想法自然不会全部透露给唐博文,这东西目前最重要的作用除了加强军港的防守之外,还可以让他用来造反!这个时代中国很多重要的城市都是有城池的,而在前生的记忆中北京连城墙都给拆了,在武器发展还没有到无视城墙防御能力的时候,谭延闿自然不愿意冒险。   就那些旧式军队而言,就算手中使用的是九三式步枪也不过是“双枪老太婆”而已,根本不是谭延闿麾下新建陆军的对手,胶州湾一战武卫右军的名震天下,虽然击沉德舰的荣光都让北洋海军给抢跑了,但是武卫右军摧枯拉朽的击溃德国陆军也让其成为众多中外报纸关注的焦点。   谭延闿想要列车炮或是攻城炮,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于他不愿意看到太多的流血,想要凭借武器巨大的优越性来迫降对手,如果迫降不成就算正是攻击,大口径火炮所带来的震撼力对于没有见过“多大世面”的旧式陆军恐怕就不是“震撼”的问题了。   唐博文听后点点头说道:“这不成问题,关键你必须将经费落实下来。听说隆盛机器厂最近开始生产火车头和车厢了?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关于列车炮的问题可以让隆盛机器厂和上海江南制造局那边相互接触一下来协商制造。就我看来一百五十毫米的列车炮不会有太多的困难,但是一旦炮口直径在六寸以上,达到十寸甚至以上的水平,那对列车而言也是很麻烦的事情,是以我建议这列车炮不要一上来就好高骛远,你也不要指望我一下子就拿出十寸的列车炮……”   “目前来看六寸列车炮就已经可以满足陆战的需要了,将来把铁路修到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的海军基地,如果有战事发生,像旅顺和威海卫或是胶州湾,在地面上有列车炮配合为新军提供重火力支持,第二年就无法对其形成陆上包围,炮台的安全性将会大大提高……至于十寸列车炮是部署在海军基地内部的,你也知道胶州湾这样的事件说不上什么时候会发生,我可以躲过第一次,但是不可能每次都有这样的准备,所以你就对此多费心吧!”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就要看你的隆盛机器厂有多大本事了,只要提供的基座可以承受,一个月之内我就可以交货……”唐博文笑着说道。   海面上三艘线条非常流畅的大型军舰劈开波浪快速前进着,周边还不时地看到渔船出现,但很快便被这支舰队甩在了身后。   “大人,现在距离广州府还有一百八十里,目前航速为十五节……”   邓世昌听后收起望远镜转身说道:“传令给通信舱,让他们再次向威海卫发报,告知我们的位置!”   “正卿,你说这次威海卫那边能够收到我们的发报么?!”李鸿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进入了驾驶舱。   李鸿章在完成中德谈判之后,便要乘船南下前往广州继任两广总督,不过他却拒绝了谭延闿为其准备的豪华客轮“海晏”,偏偏挑中了龙威舰。一直以来龙威三舰基本上从来不单独行动,一旦需要检修也是一艘一艘地进入船坞,而另外两艘则在船坞所在的港口附近海域游弋。李鸿章挑中龙威舰,谭延闿也不好搏其面子,在中德谈判中李鸿章出力甚多,不仅与翁同龢代为周旋,还在慈禧太后面前多加美言,尤其是在胶州湾谈判期间,更是替谭延闿坐镇北京顶住了压力。   李鸿章要求乘坐龙威舰南下,谭延闿可以理解这位前北洋大臣的心情,遂批复北洋海军由邓世昌率领这支舰队南下,除了送李鸿章平安到达广州之外,还要趁此远航的机会来锻炼水兵模拟作战,再者还担负了特殊使命——对最新改进的无线电电报机进行测试,看看无线电电报机的发报距离有多远。   对于李鸿章,邓世昌的心情颇为复杂,以前李鸿章执掌北洋大臣之时,做为北洋海军主力战舰管带,他没有少见李鸿章,可也是这个老人在甲午战争开战前拒绝了他所提出的设立代理旗舰的建议。可悲的是战争印证了邓世昌的担心,在大东沟海战中定远舰信号索被击中无法执行旗舰的功能,在指挥上北洋海军陷入了混乱之中,这也是那场海战战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人,末将不知!不过上次的发报地点是在潮州府附近的海面上,根据当初谭大人的设想,这台电报机的发报距离可能有三千公里左右,当时就已经差不多要接近谭大人的设想距离了,而现在恐怕不是很乐观……”邓世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铁面邓世昌!”李鸿章对于邓世昌生硬的回答并不在意,在经过了甲午战败到现在重建声名,李鸿章算是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况且从他认识邓世昌开始,这位北洋海军将领就是这样,算起来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不少。   从天津到现在这一路上,李鸿章看到邓世昌严格训练北洋海军士卒,遥想当年此人第二次出国接收“致远”四舰的时候已经成为公认的海军专家,据说在归途中不畏风高浪险训练士兵,以致身体发寒热亦在坚持,在此亲眼所见绝非虚传。   李鸿章一生受人恭维赞叹,唯在甲午年大败之后千夫所指,溜须拍马之徒并不新鲜,落井下石者亦不在少数,但像邓世昌这样无论自己地位如何还一如既往者屈指可数。最让李鸿章感兴趣的是,除了眼前的邓世昌之外,据说谭延闿第一次一到旅顺,就将从林泰曾至下所有的北洋将领全部关起门来打板子,不过这一路走来他所看到的从将领至士兵对谭延闿的异常尊崇。李鸿章人老成精,自然能够分得出真假,想到当年自己苦心创建北洋海军,当年可没有受到过如此待遇。   “即便如此,能够不通过电线在这么远的距离发送电报,放在海军军舰上可以第一时间遇敌请示,这也是非常难得了。甲午年的时候,谭组安第一次弄出这东西的时候,发电的距离也不过才十几里地的范围,到现在已经千里之遥了,不愧为我大清第一奇才!”李鸿章笑着说道。 第二百零六章 海军   邓世昌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说道:“在海战中通信也是第一要务,当年在大东沟一场混战,我北洋海军无法像日军那样统一调度,就是因为一开始定远的信号索被打断。如果当时的战舰上有这无线电发报机,虽然距离短些但对于调动整个舰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鸿章听后老脸一红,当年在战争中他有很多失误的地方,而现在看来当年谭延闿给他的进言无一不切中要旨,而邓世昌看来也没有忘记当年代理旗舰的事情。   邓世昌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李鸿章有些难堪,遂转换话题说道:“当日谭大人将无线电电报机装上战舰的时候,曾经与末将说起过这机器的作用。除了在海军上的使用之外,这无线电报机因为不靠电线发送电报可以解决各地因为架设线杆而引起的各种纠纷,更可以剩下漫长的工期和高昂的维护费用……”   李鸿章倒是没有像邓世昌想的那样小心眼,很快便放下了尴尬的心情笑着说道:“这无线电报确实要比以前的电线电报要方便的多,除了在海军的用处之外,放在陆军上效果会更加明显,设想领兵将领在外可以通过电报随时将自己的需要传回后方,也可以联络不同的军队配合作战……”   邓世昌和李鸿章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驾驶舱,走进隔壁的一间临时开辟出来安放无线电电报机的房间,这里有两个电报员正在使用电报机对威海卫进行联络。邓世昌的联络电报已经发出去几分钟了,可却没有得到威海卫方面任何回应,倒是李鸿章不疾不徐地说道:“再发一次!”   两个电报员听后立刻忙碌起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在电报房中响了起来。在邓世昌看来上一次发报的距离对海军而言已经足够远了,至少北洋海军在北洋的防线范围之内都可以通过无线电电报机保持联络,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第二次发报刚刚停歇,滴滴答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威海卫回电!李鸿章和邓世昌相互看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两位大人!谭大人刚刚回电恭祝两位大人一路顺风,万事平安!”一个电报员有些激动地说道。   李鸿章背着手呵呵笑着说道:“马上给谭大人回电,就说我承他多加顾念,明天将会抵达广东,今天晚上就在船上过了!”   邓世昌说道:“给威海卫发电请示,龙威三舰完成任务后该当如何?是否继续南下?!”   李鸿章和邓世昌各自嘱咐电报员发报后,又都笑着走出电报舱,他们没有想到距离威海卫这么远还是在无线电报的传达范围之内,这个结果已经超出谭延闿当时的预料了。   “正卿,你见过旅顺造船所中正在建造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么?!”李鸿章站在船头似乎懒洋洋的对邓世昌问道。   邓世昌听李鸿章说到“靖海级”的时候就知道旅顺造船所的事情看来已经传到李鸿章的耳朵中了,但却不能肯定他是否从正规渠道得到这个消息,便说道:“卑职见过,不过却懂得不多……”   李鸿章转过身来看看邓世昌笑着说道:“嗯,我忘了这是机密,不过这是谭大人对我说的,正卿西学精湛,精于训练,应该对战舰的好坏看得出来,要不然当年老夫也不会派你前往欧洲接收战舰了,老夫只是想听听你们海军内行的意见……”   “卑职对造舰并不精通,不过旅顺造船所所建造的战舰都有着非常明确的目的,据卑职的观察,这是和谭大人的海军战略有着很深的关系……”邓世昌见李鸿章既然说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是谭延闿透露给他的,也就简单的提了一下有关的造舰情况。   “哦?战略?!”李鸿章有些疑惑地问道。   在李鸿章时代的北洋,北洋海军初建没有太多明确的战略目标,那个时候日本对中国还谈不上威胁,只是稍微有这点苗头而已。李鸿章购舰不过是瞄准世界先进战舰而订购,并没有太多的考虑,就连北洋海军战舰的特色也没有个事先的规划,而日本一开始就针对北洋海军的战舰有计划的购舰。   “谭大人的计划并不是传统的与日本海军做决战,因为日本现在的那两艘战列舰的缘故,北洋海军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战舰能够与之匹敌……当然再过一个月就会有一艘差不多的战列舰服役北洋海军,到时候会有很大的改观。不过在一些会议上,谭大人主张一旦两国发生战事便采用装甲巡洋舰‘围困’日本——重点袭击日本的商船、封锁港口、骚扰其沿海港口……”   李鸿章听后稍作沉默,拍拍战舰护栏笑着说道:“是老夫老了!当年谭大人也曾建议过老夫派出北洋海军袭击日本商船,更不能放日本的商船离开……呵呵,结果便有了南大洋海战,不过老夫也仅此而已,却放过了日本的商船,想来日本毕竟是个岛国,对外还是靠海运……”   “总督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日本海军战舰多是速度快舰炮速射炮也远胜于我北洋海军,封锁日本得不偿失,且有分兵被人各个击破之危险……现在旅顺造船所的新舰全部高于日本海军,且吸收了当年的教训,才会有现在的海军战略……”   “这么说来正卿是非常看好旅顺造船所内正在建造的战舰喽?!”李鸿章非常狡猾的眯起眼睛问道。   邓世昌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各国海军造舰费用都是水涨船高,昔年定镇两大巨舰造价一百七十万两算是很贵的,但是放到现在却不值一提,日本两艘战列舰就用去了八百万两银子,每艘差不多四百万两之多,为当年定镇两舰的两倍……恕卑职直言,谭大人主张旅顺造船所自己造舰不仅与北洋海军合用,更重要的是这些自造战舰,就拿龙威三舰而言已经是非常先进的战舰,而正在建造的战舰据卑职观察亦不逊色于外国战舰……”   “正卿,你知道老夫马上就任两广总督,执掌两广关防,这广东也有一支水师……老夫想要添置战舰建成广州海军,你可否愿意过来帮助老夫?!”李鸿章笑着说道。   谭延闿接手北洋海军之后干的有声有色,虽然从他本人的官职权力和海军并无交集,但谁都知道凭他老爹谭钟麟的水平办好海军那是痴人说梦。北洋海军自甲午大战之后能够起死回生,海军上下将领没有受到朝廷任何处罚,真正受到处罚的则多是管理后勤等方面的官员,这些官员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死有余辜。谭延闿在北洋所做的一切要说对李鸿章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而甲午年北洋海军精华几近全丧,这更是李鸿章心中的隐痛,所以才会有招揽邓世昌这样的人才帮助其在广东训练水师——他现在还并不清楚广东水师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李大人,甲午一战犹在昨日,战事之惨烈隆隆炮声炸在耳边,卑职不敢忘怀……大人一手创立北洋海军,北洋海军乃国之柱石,甲午一战乃是几近凋零,现下正是重建紧要关头,恕卑职不能从命调往广东水师……”邓世昌拱手说道。   对于邓世昌的拒绝,李鸿章并不感到意外,在临走之前他也曾和谭延闿相互商谈过,当时谭延闿给他的回复便是北洋海军的将领可以在自愿的情况下前往广东的话,北洋绝不阻拦。张之洞对南洋水师有想法,并且通过旅顺造船所的订货已经初步建立了一支长江舰队,而李鸿章也希望能够将其控制的广东水师变成广东海军,以两广之富庶,购买军舰问题上应该不是很大,关键就是人才。   李鸿章有些自嘲地摇摇头,对他而言邓世昌的拒绝是理所当然,不过他可以看得出来昔日自己节制北洋海军的种种策略是失败至极,连最根本的人心都没有抓住。说起来海军人才不少,谭延闿就向他推荐过萨镇冰等人,不过在北洋海军中论人才还是福建船政局水师学堂中那最早的几批学生,邓世昌和林泰曾都是现在中国海军专家中的顶尖人才,至于萨镇冰在北洋虽然是也是主力战舰致远的继任管带,但从各方面而言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一次奉召进京,兵部荣禄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是关于新建陆军方面的,他对你采用西法练兵的心得还有一系列建议都深以为然,恭王病重仍对那份折子暗自叫好,希望能够让你随他面见太后和皇上仔细陈说,看样子朝廷多半是要采纳这份折子,裁汰旧军省下薪俸以练新军之用……另外为父也要和你一起进京一趟,昨日大公主电报来信,恭王可能要不行了……”谭钟麟说道恭王病危消息的时候,神采也不禁有些黯然。   谭延闿知道谭钟麟这一生的政治生涯和恭王奕訢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种紧密程度甚至超过了谭钟麟与慈禧太后。恭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虽然谭钟麟今时今日的地位需要仰仗恭王的地方并不多,甚至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他可以挂冠而去,荣归故里做个夫家翁,但难免有些伤感。   “父亲莫要伤感,其实恭王爷走到今天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老人家这一生在宗室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但是也是背了一世骂名,他与太后之间终究还是有堵墙,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谭延闿的话多少有点大逆不道,但是谭钟麟却对此没有批驳,父子两人都是只认权力而不问道德。从谭钟麟踏上仕途到今天,官场上诡异风波从来就没有终止过,和他同时代的强人辈出,大起大落者如恒河沙数,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向他这样只有往上走却从来没有受过贬斥的。这个浑浊的世界已经锻就了他的心肠如钢铁一般,令他欣喜的是倒是自己的儿子更适合在这个世道下生存,除了有时候偶尔犯傻之外,倒是一个当官的材料。   谭钟麟轻轻拍拍沙发扶手叹了口气说道:“官场险恶,如履薄冰!不过恭王这一走,军机领班的人选也必然会确定下来,礼亲王世铎也许会接掌军机密钥,这样一来整个军机处那位翁师傅的声音还是非常管用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现在军机密钥也不是在翁叔平手中么?这个谁都知道,不过他能够拿捏我的地方也只有军费,以现在北洋和直隶、河南、山东三省的实力,从哪里弄银子弄不出来?送给荣禄的那份折子不过是打个招呼,第二批新建陆军已经完成训练,加上山东巡抚抚标和警察部队,新式陆军加上已有成军的武卫右军总数已经达到了三万人。孩儿已经再次招募兵源六千人,还没有进行训练,如果荣禄那边能够说通慈禧太后,那孩儿自然是要将这六千人编入新军中开始第三批训练;若是不成,则以扩充巡河营、军港守备营等借口训练,然后安插……”   谭钟麟听后笑了笑说道:“现在翁叔平当这个军机大臣确实对你没有多少威胁,这次你对德谈判有功,朝廷到现在除了一个‘总理衙门大臣’之外,还没有给你多少实惠的东西,不过也没有关系,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山东巡抚,升的太快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好处……”   “至于扩编新军问题你这倒不用担心,投奔荣禄这条路虽然名声上不好听,但是在官言官,这条路是对的,就算在军机处,翁叔平未必能够斗得过荣禄。新军越壮大对他荣禄而言有利无害,不过海军上你不要期望太高,这海军花钱如流水,朝廷以后肯定会日益减少海军军舰添购规模的,所以原先预计从直隶府库中调拨对外购舰的六百万两银子你最好用掉,内务府那边的孝敬也不会少……”谭钟麟笑过之后接着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孩儿对这笔六百万海军对外购舰款还一时没有什么主意,本来是想着替朝廷剩下这笔购舰款的,现在看来这笔银子就算剩下来也会被内务府给盯住,倒不如用掉它!不过现在世界上海军军舰更新很快,今天还算先进的战舰到了明天就会过时,对外买舰总归不如自己造舰来的划算,孩儿想将这笔银子一部分用来造舰,剩下的大头则用来继续加强旅顺、威海卫、胶州湾港口防卫,扩大旅顺造船所、威海卫海军基地的船坞……”   谭钟麟听后稍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你那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造得怎么样了,眼看都已经到腊月了,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旅顺造船所中的那两艘战舰其实已经完工了,如果把在江南船坞的建造时间算上正好一年半,我也是刚刚在威海卫上船的时候才接到消息,正好这次也省得给荣禄写一份单独的折子,直接跟他面谈就好了……这样一艘装甲巡洋舰整整花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虽然贵了点,但是要在国外买同样的战舰,你花三百万两还未必能够买得到,如果可以的话,除了眼下要开工的两艘之外,孩儿还想再造一两艘……”   “这也不难,只要舍得送银子,六百万两对外购舰款截下来变成自造战舰款,这并不是难事……组安,你壮大北洋海军为父并不反对,不过你可要想好,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海军可是从别人怀里抱来的半大不小的狗,你很难把它养熟,而现在北洋海军中的将领也不是像陆军那样都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为父……”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父亲,孩儿以为这北洋的位子坐的时间长不长久,稳不稳当很大程度上是要看海军够不够强大,毕竟这个位子只要不出现洪杨发匪那样的祸端,朝廷是不会频繁的更换直督的,剩下来就是要面临日本和各国列强的挑衅了。孩儿不求能够完全掌握北洋海军,只求他们能够在面对日本和列强舰队的时候敢打仗,能够赢就可以了,就像这次胶州湾和德国人开火一样,如果凭借炮台守军,打到最后如果不是北洋海军赶到打沉他们一艘战舰,估计很可能是德舰负伤而逃流窜到别的什么地方开炮,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第二百零七章 底线   “组安,你说的也倒是在理,目前天下虽然不太平,但是除了南方的革命党小打小闹一番之外,还没有出现发匪占据半壁江山的局面,唯一可虑的还是洋人。为父这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不敢说像李合肥那样一坐二十多年,四五年之内只要洋人闹不起来,还是可以坐安稳的,前提就是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能够镇住洋人,最主要的还是镇住那个蠢蠢欲动的日本……听说倭人在花旗国发行国债筹款建海军了?”谭钟麟说道。   谭延闿将旁边的茶碗一推笑着说道:“说来也侥幸,倭人是打算筹款建海军,可惜自从甲午一战之后,倭人纵然得了三千五百万两白银的赔款,但架不住国内的窟窿越来越大……这海军不比陆军,一百万两银子可以训练出一支非常精锐的陆军,但是放在海军连半条战舰都买不了,现在的战舰实在是太昂贵了!日本因为国家信用低下和国内的政局有动荡,所以在美国募集债券五千万日元失败……”   “五千万日元相当于多少银子?”   “差不多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左右!”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日本人扩大海军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一方面可以刺激国内通过更大规模的海军款项;另外一方面中日海军竞争,日本人的家底薄,他们无法像我们这样造舰,向外购买战舰一般要高出自造战舰价格五分之二甚至是二分之一,我们要花六百万两就相当于日本人要花一千多万两……现在日本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日本政府再次加税,看看我们这边升斗小民身上背的税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在日本这并不算什么,日本那边也时不时的会掀起什么抢米风潮之类的事端……”   “这应该算是坏事还是好事?!”谭钟麟有些苦笑的自言自语道:“倭寇的忍耐可真是……为父初到北洋之时看着直隶的税率这么高,为父的心头可是暗自担心,生怕哪天激起民变,上任来不敢说有多勤勉,至少在上税这方面为父一直主张减税,撤销卡子厘金,好在你也争气,从美国弄来这么多银子……”   “父亲,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之中,除了河南省有些复杂,还需要多次剿匪梳理之外,孩儿打算趁着直隶府库财政充实的机会,将山东和直隶建成模范省,在教育、工商、农业上进行大规模改进。我要用手中的枪来强迫那些大地主将土地租金降下来;同时建造数艘挖泥船疏浚黄河等河道,加强堤防;进一步降低工商税,鼓励商人建立更多的工商企业,尤其是工业等……其实孩儿在河南那边一边剿匪,一边用直隶府库的银子暗中购地,到时候这些土地将会连成一片,孩儿打算成立农垦公司,统一经营这些大农场……”   谭延闿有些踌躇满志的谈到他以后要干的事情,以前他更多的是集中在军务上,鼓励发展工商业,以工商业赋税来降低农业税和厘金。可以说直隶三省的民生他没有关心多少,只是从一个稍微有些良心的人的角度出发,本能的减低赋税水平,使用以工商税来补贴农业税的办法来平衡整个财政收入。这种做法也就是谭延闿能够玩得转,张之洞、李鸿章就算知道该怎么运作,也弄不起来——他们没有谭延闿这样的富商圈子,和他们打交道的商人本能的就是一种畏惧心理,他们在张之洞等人的面前就是被宰的羔羊,而谭延闿却是他们的生意合伙人,不仅通过正规渠道参股,还充当他们的保护伞。   谭延闿的商人圈子越来越大,实际上在谭钟麟担任闽浙总督的时候,江浙财团并没有跟随谭延闿的脚步就已经非常后悔了,从而让两广的财团捷足先登。闽浙财团活动中心一个是航运,一个便是金融,随后也加入了谭延闿的“圈子”,再后来便是直隶津京的传统商团和两湖商团。虽说和传说中的晋商集团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在整个中国范围内的大商圈中,谭延闿已经是举足轻重,麾下的抵羊纺织厂是轻工业的龙头,而汉阳钢铁厂、隆盛机器厂、江南船坞则是目前中国重工业的火车头。在这样的背景下,晋商虽然豪富,但与谭延闿的潜在经济实力相比相差甚远。   谭钟麟虽然在仔细听,但却又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安儿,你确实是长大能够自己去闯荡了。其实这论做官为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好教你的了,论能力不要说你两个哥哥,就是为父这样做过几十年一步步从底层升迁上来的地方官也远不及你……昔年做为一个地方官只要勤政爱民,秉公办案便是一个口碑不错的好官,这样的好官也不过是能够让一方平平安安,一旦碰上灾荒年景必然要出乱子,而像你这样做官,以为父看来不仅可以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更可保一方平安不受外辱,你强过为父多多……”   谭延闿笑了笑却没有回应谭钟麟的话,只是走到父亲身后轻轻的为谭钟麟按摩说道:“以孩儿看来,南方的革命党现在固然是小打小闹,但也绝非不会称为洪杨那样的祸乱,至少在孩儿眼中他们和洪杨有着本质的不同,只是他们太过心急没有发展起来而已……就像几十年前曾文正公办同文馆还需要倒贴钱给学生一样,现在其实就算我们开办的学校不贴补也是一样有人来上学的,只是人数稍微少些但绝对要比曾文正公时代容易的多,为何原因?只是风起日益开化而已!风起愈加开化,人们的思想也就越来越开阔,南方革命党所求的不是洪杨发匪的落下皇帝自己来当的那一套,而是谋求中国能够像西方的那一套,这中间有很大不同……”   “这么说来你还挺看好他们的了?难道朝廷就不会派大军镇压么?当年洪杨发匪割据半壁江山也不是照样覆没?!”谭钟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他素来看重儿子的眼光,话虽然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有所动摇的。   “不是看好,而只是一种看法而已。说起来我们现在办北洋海陆两军也是为国出力,但即便如此还是受人节制,甚至不得不为此行贿朝中权贵才可以办成一二……朝远处看看李鸿章的北洋海军自成军之后便再添不了一艘军舰,而是用来去修园子去了,这就是一国气运盛衰的表象,只要眼睛不瞎都能够看得出来……”   “安儿!”谭钟麟用手拍拍谭延闿的手示意停下来,睁开眼睛转身对谭延闿肃容说道:“为父和曾文正公有个相同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人面相,昔年为父热衷此道曾延请一此道之中的名手为你看相,此人曾留下批语说你将来成就可比为父高出甚远,足以让我谭氏一门光耀门楣,但你要走的路很可能不是为父所期望看到的那样……”   谭钟麟说起当年请人为谭延闿看相的事情,这是第一次,谭延闿也曾从他弟弟的嘴中知道这件事,更知道最后的批语。说起来有些事情是非常玄妙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前生的记忆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刻意的去追求改变撬动历史的话,那谭延闿最后的命运确实也能够登上一个非常高的地位——历史上民国的二号人物确实要比谭钟麟现在的封疆大吏要高得多。应该说这个看相高手给自己的批语还是非常准确的,不过正是这家伙多嘴才使得谭钟麟对他看管的极为严格,这练字习文是一日不可放下,直到连中三元之后才好了许多,谭钟麟最终放宽了对自己的限制。   “孩儿只是想看清大势,以后是作曾国藩、李鸿章,还是作……父亲,时局复杂,孩儿心头总是有些不好的感觉,现在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免得以后走错、做错!”谭延闿平淡地说道。   谭钟麟听后也只是一声叹息,却没有应答……   谭氏父子崛起的实在是太快,根基先天不足,不过谭延闿却知道该怎么去弥补这先天不足的根基。到了眼前这个地位,很多事情都已经由不得谭氏父子去做出选择,更多的是一种凭着本能的选择——就像曾国藩和李鸿章曾经做过的那样,谭氏父子为了保证自己的权位也不得不走向同样的道路。曾国藩和李鸿章都是读过书熟知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自古以来权臣要么往上进一步,要么不得好死,曾李两人都各自采取了不同的方式,但是结果却一个忧愤而逝,另外一个虽然还活着却被人扣上了有史以来与秦桧相比肩的大汉奸。   谭延闿不愿做曹操那样的权臣,更不愿意做像韩信、李林甫那样掉脑袋的权臣,在这个时代风云激荡的年代,他对以后该如何去做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十万!我只要十万陆军!”谭延闿心中不停的呼喊着最后的底线,没有人推动他,是他不得不向这个方向前进,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得更加轻松一些——相比留名青史,他宁可到实验室去作一个普通人,可惜生在了这个时代却没有给他更多的选择,个人人生向往和良心面前,他选择了良心。   “荣相,这是一份比较粗糙的建军计划——随着新式陆军完成训练愈来愈多,这些完成训练的新军总不能全部都进入武卫右军,就是武卫右军做为新式陆军也有必要进行整合。卑职以为我们既然按照西方列强的练兵之法来训练新式陆军,那在指挥、编制上也要效法西方,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上的发挥新式陆军的优势,就像以前淮军一样采用的都是德国陆军操典训练出来的士兵,为什么甲午年的时候如此不堪一击……”谭延闿躬身对荣禄说道。   “哦!组安对甲午年的那场战争还念念不忘,有什么想法?!”荣禄说话总是有些不咸不淡的味道……   对于荣禄,谭延闿心中还是挺神秘的,这个人永远都像隐藏在迷雾中的人一样,永远让你看不清他真实的长相,放到现在就是你永远也无法明白这个家伙心中真正的想法是怎样的。荣禄说话也许有些不咸不淡,不过和他相处时间长了你就发现,他这么对你说话是表示了一种将你视为亲信的姿态——一般值得他热情洋溢相待的人,除了慈禧太后之外,其余者都遭到过他的暗算,可以说这家伙是典型的清朝李林甫。   对付荣禄对于谭延闿而言既容易又复杂,容易之处便是在于荣禄贪财,可以说这家伙是“杂食性”贪官,你送他古董字画也好,或是直接送给他真金白银也罢,这家伙是来者不拒尽数笑纳。不过与以前著名的庆王奕劻相比,荣禄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这家伙是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贪官,他明白这个国家就像一艘船,身为蛀虫不能太过肆意妄为,除了避免自己的名声太臭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这艘船如果沉了,他难免要成为陪葬品,就是富可敌国也是过眼云烟,谁也无法保全他的家业。   正是因为如此,谭延闿觉得荣禄愈发不好对付,尤其是恭王奕訢看上去已经撑不过今年的样子,好在他倒向荣禄的时间比较长,在恭王奕訢的名义下,两人很早便开始合作。现在恭王奕訢如果要不在了,谭延闿又摆出一副“以你为首”的姿态,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倒向荣禄——毕竟他们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政敌翁同龢,这个时候谭延闿反而觉得翁同龢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是希望老翁同学能够在帝师的位子上多坐几年,只要老翁不消失,那他与荣禄之间的关系短时间内还会是非常融洽的。   “淮军虽然也是使用德国陆军操典训练而成,但是中间却有一个非常严重的弊病——朝廷无法有效的指挥淮军作战,这从朝鲜陆战后期就明显显现出来了,当时朝廷下旨聂士成替代叶志超统领朝鲜各军,可是知道朝廷委派刘铭传坐镇鸭绿江之前,聂士成除了自己的军队之外,却无法指挥盛军、铭军等部……荣相,说句非常不好听的话,这样的军队是私人军队,朝廷指挥不动,一旦遇到战事则朝廷危矣,毕竟不是每次都可以找到一个像刘铭传这样能够镇得住各军的将帅出来……”谭延闿说道。   荣禄听后点点头说道:“组安所虑甚是,这兵制改革上对新军除了要扩大训练之外,还有一条便是各军统制每隔一年要轮换一次……这便是针对此处而来吧?!”   谭延闿说道:“荣相所料不差!新军的军官是从朝廷开办的各种陆军学校或是选拔出国留学的军事生回国后来担任,仅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不断的调整他们的职权,或是升迁,或是平调……晚生只管训练新军,新军一旦训练完成则有朝廷来安排将领成军,这样一来所有的新军尽在朝廷之手,若是再发生甲午年那样的战事,也不用怕非要照刘铭传这样的大将来亲自坐镇才可以指挥动所有的军队作战……”   其实在向荣禄建言之前,谭延闿已经在新建陆军、武卫右军、直隶督标新军之中开始频繁的调换军事将领了,这样做也是出于在新军中,谭延闿是真正的领袖,其余将领只是管理者,不断的更换位置也是防止他们在底下私下中拉帮结派。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谭延闿创立“留德士官系”的本意就是拉帮结派,让他们成为中国军界的统制派别。他们都是出国留学之人,对于国外的情况也比较了解,虽是学习军事,但谭延闿相信他们在国外一定受到了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冲击,帝王思想在他们哪里未必会有多大的市场,将他们未来成为军阀的可能性降低。新军必须形成一个整体,内中不能有帮派之分,否则无论是谭延闿还是底下的青年军官都明白,一旦内部出现不同的声音,便会很容易的被外人各个击破。谭延闿是他们的保护者,而他们则是谭延闿最积极的支持者,否则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第二百零八章 遥远   谭延闿为了不使荣禄误会,再次强调了自己是“新军的训练者”这一概念,事实上在目前看来谭延闿手下的军官们随便拔出来一个都是训练军队的好手,但是相对于谭延闿,他们的缺点就非常明显了——他们没有足够的背景和实力来担任负责新军训练的负责官员。   不知道荣禄注意没有自己的表态,谭延闿还是没有从荣禄的脸上看到任何反应,似乎“这个老白脸”从来就没有过任何表情,或是在他心中看似比较信任的人面前没有表情?!总之荣禄对于谭延闿而言既是快速达到目标的顺风车,同时也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这家伙实在是太过阴险,连翁同龢在面对荣禄的时候大多数都是要吃瘪的。   新建陆军不能够像以前那样的套上旧军制就算成军了,这里面既有风险也有利益——旧军制对军队数量只有一个非常宽泛的限制,大多数“营”都是六百人为标准,但是也可以以“一千人为一营”,谭延闿要想暗中扩充军队顶着旧军制还是比较方便的。可惜谭延闿并没有高兴多久,旧军制所体现出来的麻烦就显现了——它不利于现代战争的指挥调度,有的时候参谋部如果是年轻新进来的参谋的话,连哪支部队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虽说是改进军制,以便向更加有作战效率的西方军制看齐,但是这份军制改革的折子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促成清廷下旨,在各省精简军制,汰弱留强,精选强兵,用节省下来的银子来练有用之兵以振兴大清戎政——谭延闿不相信新军会和清廷穿一条裤子,至少他所掌握的新军不是这样,而在原本的历史上,正是南方的新军率先发难,各省新军响应才使得一夜之间清廷失去了整个南中国的控制,而北中国之所以没有变样还是因为袁大头所缔造的北洋非常团结的缘故。   “按照这份折子,现有新军将会组成两镇和一个混成协,每镇一万两千五百人……组安之意,这两镇外加一个混成协是否编入武卫右军呢?”   “卑职以为是否编入武卫右军乃是荣相和朝廷的意思,卑职不敢逾越。不过武卫右军乃武卫军中一部分,也是唯一全部采用西法练兵和使用新式枪械的军队,武卫军五部之中论人数武卫右军最少,差不多有一镇的兵力,卑职以为朝廷对新建陆军是否有其他安排,至少武卫右军是不能再削弱了,至少也有一镇的兵力……”   荣禄听后微微翘了翘嘴角——这就是荣禄典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在他身边的人时间长了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武卫右军人少的事情我已经向太后禀明过,武卫右军只可增加不可削减,是以现在若是变革军制之后,我则希望这两镇又一混成协的兵力完整的划分到武卫右军不再做分离……至于组安你,太后和我对你都很看好,这新军训练还是由你来主持,就放在济南……朝廷也打算解各省厘金一百万两再次编练新军,训练新军的这一百万两已经解送到户部,你可以以练兵处协办大臣来交接这笔军饷……”荣禄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晚生再回去好好斟酌一番,修改折子,再由荣相上呈天听?”   “重新写一份是肯定的,最好是这两天便能够写成,三日后你随我前往颐和园觐见圣母皇太后,老佛爷要亲自过问此事……”   “新建陆军的事情晚生知道该怎么做了,还有一件事要禀明荣相。”   荣禄将折子递回给谭延闿,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说道:“组安还有何事需要老夫帮忙?”   “荣相,在晚生离开威海卫的时候接到旅顺发来的电报,旅顺造船所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已经完全建造完工,现在正在进行试航,昨日晚生发过电报询问试航情况,回复是一切正常,基本上都达到了当初的设计目标……下月月初,北洋海军向英国和德国订购的一艘战列舰和一艘装甲巡洋舰将会在林泰曾的带领下抵达威海卫……晚生以为第二批新建陆军成军,北洋海军新添四艘战舰,这些都是盛事,为彰显国威,荣相是不是请朝廷检阅北洋海陆两军?!”   “校阅海军乃是朝廷的传统,自北洋海军成军之时,当时醇亲王就曾校阅过北洋海军。现在北洋海军新添四舰,这的确是一件盛事,自光绪二十一年上谕重建北洋海军,到现在不过才近四年的时间,北洋海军连添七艘军舰,可以说是犹胜往日之北洋海军……”荣禄转过身来说道:“恭请圣母皇太后和皇上检阅海陆两军,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某会上达天听,组安你先多做些准备好了……”   “荣相,这是江南船坞的股东们一点心意,希望荣相能够笑纳……”谭延闿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奉上,事实上这是一个体制上的问题,在旅顺造船所生产能力有限的情况下,谭延闿用五万两银子撬动了荣禄,使其同意将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船体先放到江南船坞中秘密建造,这样可以节约半年到八个月的建造时间。   荣禄看也没有看就接过去了,对于荣禄而言小于一万两的银票他是不屑去接的,而谭延闿从认识他开始到现在,基本上求事是五万两起价,事成之后至少也是十万两,可以说是荣禄所认识的人当中出手最为阔绰的行贿者。   “既然这些民用船坞能够建造大型战舰,那以后不妨将造舰的工程拨给他们一些,这样一来旅顺造船所造舰的速度不是可以更快一些了么?”荣禄知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船体造价是比较高,但也绝对不会到两个船体光是行贿就可以达到十五万两的地步,荣禄知道这十五万两是商人们想要从他这里购买到北洋海军承造船体的承诺。   “荣相开明!其实江南船坞有可以建造万吨级船舶的船坞,像这次承造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船体对他们而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像英法等列强国家,这些国家的造船也并不是全部由政府船厂所承造,很大一部分都是私人企业船厂,在其技术能力许可范围之内承造政府的订单,这样一来可以更好利用资源,同时也是降低了造舰的成本……”   荣禄听后呵呵一笑说道:“组安是某见过最会算账的人!”   “不敢当!不过朝廷的造舰费用就这么多,晚生也必须勉为其难多加筹划,否则到时候也拿不出这么多的军舰来,好在荣相多方照拂,不然这造舰可真是不可想象……”   荣禄朝前走了两步说道:“想必组安也知道,今年湖北干旱,数县歉收,户部以赈灾为由削减海军军费,这造舰款是被削减的重中之重,是以明年造舰款项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也仅仅勉强建造一艘这样的装甲巡洋舰,是以明年如何造舰你要早作打算。两江总督张香涛不是说对龙威级和靖海级巡洋舰都非常有意要购买么?现在谈的怎么样?”   谭延闿回答道:“昨天晚生已经发电报给江宁方面了,江督张香涛那边对靖海级是有兴趣,估计会派人来亲自看看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性能如何,至于龙威级巡洋舰正好护送老相国南下广东,北洋海军提督邓世昌将会在回程的时候在福建马尾停靠,一是进入马尾的船坞进行检修,另外则是让江督的相关人员对龙威级巡洋舰进行仔细的考察……以前原本拟定的是张香涛会购买龙威级巡洋舰三艘,至于现在更好的靖海级一出,难免有些变动。”   “组安,你对南洋向北洋购舰有何想法?”   “荣相,我觉得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在北洋海军像致远、靖远、海天四舰,这几艘战舰中海天四舰还好些,但是致远、靖远两舰建造时间已经是非常老的战舰了,镇远舰还可以凑合使用,不过也要注意舰龄老化的问题……晚生以为如果张香涛或是老相国那边有需要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将北洋海军中的旧舰低价转让给他们,如果他们愿意订购新舰,则可以稍微提高点价钱卖给他们,最重要的是旅顺造船所会因为我们北洋这边海军添舰速度放缓面临开工不足的问题,他们的订单一方面可以弥补北洋海军军费不足,另外也可以让旅顺造船所避免停工的局面……”   谭延闿相信荣禄不会在南北洋相互联手进行战舰交易上进行设障,因为这样的交易他荣禄也可以从中活得政治好处和现实的经济好处,而这中间涉及交易的大臣也没有荣禄的死敌,荣禄根本没有必要对此阻拦。至于将老旧战舰卖给南洋,这似乎很困难,张香涛也不是冤大头,像致远和靖远在海上面对外国战舰根本没有多少生存能力,它们已经落伍的太厉害了,实属充数吨位的废战舰,不仅没有多少战斗力,每年还要花银子去维护这几艘战舰,实在是有些不值。   下一步谭延闿打算让致远和靖远退休,尽管经过两次修造之后,这两艘战舰战斗力还算可观,守个港口什么的还算是升任。天津水师学堂和威海卫水师学堂正好缺乏训练舰,这两艘战舰都可以充当海军学堂训练舰,在过上七八年这两艘老舰不是要进博物馆,就是可以进船坞拆解了……   “七八年之后,呵呵,七八年之后谁能够知道到时候又是一个怎样的局面呢……”谭延闿一想到老舰退休的问题,脑子走了走神。   荣禄点点头说道:“你把左宗棠的福建马尾船政局整个都搬到了旅顺,中间花的心思可不少,也不能就这么白费了。当年船政局之所以没落,也不是全因中法战争之故,这船政局就是造舰的,你前段时间送过来的关于英国、德国造舰的情况折子还有照片某都看过了,说到底这造舰是越造越强,一旦停工则前功尽弃……”   自从得知海军造舰款项被削减已经是定局,无论谭延闿怎么争取也是于事无补之后,他便退而求其次,由龚照援收集西方列强船厂的资料,最重要的便是拍摄英法德三国造船厂的照片,还有便是三国海军中吨位最大的战舰照片。尽管现在英国的无畏级战列舰还没有问世,但是这个时代的战舰已经是颇为惊人了,毕竟没有人能够像谭延闿那样拥有前生的记忆知道未来的战舰是个什么样子。在远东排水量一万吨以上的战舰就已经被认为是天方夜谭,英国的大舰队在港湾中,十余艘上万吨级的战舰集结的照片看上去非常壮观。   谭延闿便用这样反应大舰巨炮的照片来糊弄荣禄,以求能够对其产生震撼性的效果。事实上荣禄由于自诩出身将门,是以对军事极为上心,可惜他肚子里面没有货,手下除了一个铁良对陆军还算有所了解之外,对海军更是一无所知。甲午年中日大战,在谭延闿看来李鸿章唯一做对的事情便是用朝廷的三千万两军费拨出巨款购买了海天四舰,由此也开启了重建北洋海军的开端——如果北洋海军精华尽丧,李鸿章又没有购舰的话,那北洋海军凋零之后诚然朝廷要对海军上心,但绝对不会有后来的大规模重建北洋海军的事情,正是因为海天四舰奠定了一定的基础,朝廷才会舍得花银子再次紧跟世界先进战舰潮流定造战舰。   谭延闿上呈给荣禄的折子中,关键的一点便是旅顺造船所绝对不能够停工,如果朝廷的造舰款项拨出有限,反正现在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如果在旅顺船坞中开工,至少也要一年半的时间才可以完工,这还是日夜赶工的效果——既然海军造舰拨款降低,那就不赶工开造战舰,用两年的经费来建造一艘装甲巡洋舰,在建造的过程中旅顺的造舰技术人员也可以紧跟世界水平提出修改。   在谭延闿看来两年造舰款项绝对会在二百万两以上,这么多银子已经足够建造一艘比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更为优秀的战舰了。虽然旅顺造船所同样是要面临开工不足的问题,但总比完全停产要好的太多,况且现在中国航运发展迅速,民用客货船舶订单也是非常多,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旅顺造船所的不足——严冬还未到来,谭延闿必须为脆弱的旅顺造船所寻找好过冬的衣服和食物,否则难免又要坠入福建马尾船政局的老路。   不管是谭延闿送给荣禄的照片和相关的叙述内容震撼了他,还是其他政治上面与以翁同龢为首的户部大擂台,不可否认的是荣禄这个在历史上留下臭名昭著名声的家伙还是颇有眼力的。他看到了如果光是凭陆军是无法解决像上次胶州湾事件的,而西方列强本土舰队的强大更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寒而栗,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德国远东分舰队就算不上什么了。   “这北洋海军的造舰款项某自当会竭力争取,不过组安你也不要有太高的奢望,两年造舰款项差不多也就在三百万两的样子,如果节省一些的话,直隶府库补贴几十万两,两年内旅顺造船所还是可以为北洋海军新添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当然南洋张香涛他们若是有意购买战舰那是最好不过,他们出手订购一两艘加上我们自己定造的,已经足够旅顺造船所开工之用了……”荣禄继续说道。   谭延闿拱手说道:“荣相所虑甚是,晚生也是如此考虑的。南洋比之北洋在财政上丝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与先前南洋大臣刘岘庄不同,只要张香涛认准的事情,一般都是大手笔,晚生估计南洋采购战舰绝非是一个小数目,到时候就怕旅顺造船所忙活不过来……”   荣禄听后微微笑道:“旅顺造船所忙活不过来这不要紧,组安不是可以将战舰分拆开来,让江南船坞等民营船坞来负责建造船体么?关于南洋购舰和旅顺造船所造舰的事情就这么先定下来吧,这件事还是需要你和张香涛他们去讨价还价,如果能够用南洋的银子来给北洋海军添战舰,某家正好求之不得!” 第二百零九章 先兆   说完荣禄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本书递给谭延闿说道:“都说状元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读书破万卷,不知道这本书组安可是读过?!”   谭延闿接过一看,书名为《日本变政考考》,不是印刷体,而是人用毛笔抄录的,字体和他的字体是一脉相承,谭延闿立刻判断出来这本书是出自翁同龢的手笔——翁同龢自然是写不出这样的书的,所谓《日本变政考》这本书坊间早有发行,而作者也是“老熟人”康有为。   “荣相,这书该不会是翁叔平的抄录的吧?这本书晚生听人说过,是挂职工部的康有为写的,民间士子们之间多有传阅……”   荣禄听后说道:“状元郎真不愧是火眼金睛,某家虽是将门出身对这书法一道不甚精通,但也听手下幕僚提起过若论颜体字,本朝除了你组安之外再无人可以和翁叔平相提并论……”   “荣相过奖了,这不过是为了考科举苦练而来,算不得什么……”谭延闿抱拳谦逊地说道。   荣禄摆摆手说道:“组安是光绪二十一年的状元,应该是和康有为等人同科吧?”   “回荣相,晚生与康有为确实是在光绪二十一年的会试同科,不过此人颇为激进,听闻数次上书得罪不少人……晚生也以为此人若是多加磨砺也未必不是人才,可听闻康有为分到工部之后却一直空悬职位,想来有些好高骛远……”   康有为所领导的变法派历来视荣禄为头号大敌,荣禄今天提起康有为,谭延闿觉得这并不是荣禄招揽人才。至少看到翁叔平亲自誊抄康有为的《日本变政考》就可以看出,康有为已经投靠了翁同龢,两者之间已经再无回环余地,至少在政治上康有为的举动甚至已经成为他谭延闿头号政敌的小打手了,现在看来这个打手的地位还不低。   荣禄点点头说道:“这次召你入京觐见圣母皇太后除了北洋海军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事便是你要和某家一起来见见这个康有为……”   荣禄指了指谭延闿手中的书继续说道:“这本书是通过翁叔平送到皇上那里的,皇上又让翁叔平誊抄一变,打算过几日就要刊印天下,而且还要你我、翁叔平、张萌桓、廖寿恒、张百熙、刚毅在西花厅按皇上的口谕询问康有为……”   “啊?!”谭延闿听后有些动容——戊戌变法的前奏啊!   荣禄有些讶异地看了谭延闿一眼说道:“组安可有什么不解之处?!”   谭延闿连忙说道:“荣相,你就别拿晚生开涮了,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况且晚生和康有为不对路,而皇上此举显然是要启用康有为,这不是让晚生有些难堪么?!”   “你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于外交除了你和张萌桓之外再无他人可精,但相对于张萌桓你又胜他多多,你不去谁去?这是某家向圣母皇太后推荐,翁叔平虽然有些反对,但张阁老还是非常赞同的……”   张阁老就是张百熙,当年谭延闿会试监考大臣之一,同是湖南人,而且就是张阁老拿着他的卷子说湖南总算可以圆二百余年之憾,出了一个会元。虽然谭延闿在会试结束之后也曾前往张百熙的家中道谢,而张百熙也非常看重谭延闿这个小同乡,两者相处倒是非常融洽,只不过后来谭延闿投笔从戎训练新军去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算告一段落,但逢年过节谭延闿还是必须去张百熙的家中拜年的。   “荣相,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组安但说无妨!”   谭延闿拱手说道:“其实荣相也知我大清这不变法是不行的,眼下是强敌环伺,就连我们旁边的日本小国也是变法成为强国,这也就让很多人想着我们也能够像日本那样变法成为强国,像康有为的这本《日本变政考》大抵就是这一类人的想法……”   荣禄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不错,如果说康有为以前的事情不说,单凭这本书写得还是不错的……”   “可是关键我们和日本不一样,日本能够做成事的那一套拿过来放在我们身上非出大乱不可,别的不说,就是这本书中说得,康有为认为官制变革是容易的,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就可以解决——荣相,你觉得这样的想法可笑不可笑?他康有为没有在这官场上混过说说自然是站着不腰疼,但是要真的做起来这捅出来的娄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补得上的!变法一事牵扯的太多,晚生也曾上过《变法九要》折,但真正落实到实处的不过就这么几条而已,只是在地方上慢慢推行才不会出乱子。一国骤然变法,如果是早有预先筹谋还好些,但康有为的几条主张在晚生看来是太过笼统宽泛,没有具体的实施办法,想当然的一味凭着皇上来解决问题,这样走下去在晚生眼中不过是一条死胡同而已!”   “那对于变法组安有什么看法?!”   “晚生的想法和康有为的正好相反,所谓变法‘急不如缓’,‘上不如下’,也就是变法千万不能着急,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日本多大,我大清又是多大,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这‘上不如下’就是与其得罪众多大佬,不如在底下踏踏实实的先做某些变动,然后自下而上来变法,这样阻力还会少些,错了还可以有回环的余地,不至于局势糜烂……”   荣禄在历史上虽然颇为神秘,但后世历史对其下的定论便是变法派的死敌,换句话说这个“老白脸”是保守派头号分子。不过谭延闿与其接触时间长了却不这么认为荣禄就是保守的,虽然这家伙非常贪财,也承认谭延闿的“银弹”攻势对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是荣禄这个人是非常有原则的,你若是触动了他的底线,这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大贪官会毫不犹豫的进行反击。   由于荣禄是兵部尚书,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人之间的接触还是以军事为主,在谭延闿看来荣禄的“将门之后”这个招牌有水分是肯定的,但若说一无是处也绝对不正确——这家伙是不懂军事,但却能够从谏如流做应该做的事情,明白旧式军队已经不堪重用,要想保住这个江山必须用新式军队才行,而且绝对不是淮军那样的挂羊头卖狗肉的“新军”。   谭延闿明白康有为的变法行动会在历史上产生怎样的效果,更明白对于他们本人会有怎样的后果。按照前生的记忆,袁大头被动地等着武昌起义反手掀翻清王朝还有十多年,而谭延闿却有把握在数年之内便可以做到这点。有更稳妥的路可以走,他绝对不想跟着变法派去趟浑水,所以在荣禄见康有为之前必须自己先表个态,到时候荣禄举起屠刀的时候自己也好置身事外——他不想为变法派服务,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努力为一个腐朽到极点的皇权而服务;他更不愿意当别人手中的屠刀,他已经打定主意尽快结束这次北京之行,然后回去就装病,让变法派和保守派在北京城里面死掐,无论谁胜利了到最后他谭延闿都会在感觉自我良好的时候送他们两派的胜利者下半生去住班房或去开荒……   荣禄好歹也是在西北待了十几年,政治的失意固然是一方面,但这也成为荣禄与其他满族权贵不同的地方,他更了解社会底层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谭延闿的“由下自上”式变法更合乎他的心意,因为帝国上层官场上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复杂了,想要变法一上来对上层官僚进行大手术,先不说会不会触动自己的利益,就是别人也不会答应。   荣禄也非常敏感的意识到最近民间报纸上常谈起的“北洋新政”似乎也更合乎谭延闿的风格,除了广建新式学堂这点比较受争议之外,其他的鼓励农工商由此而让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的财政收入大增,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的。谭延闿一口气建了这么多新式学堂,还给学堂入学的学生以非常高的待遇,这是极大的惹起了守旧派知识分子的愤怒,就连谭延闿的老家湖南大儒王先谦也对此愤怒不已。湖南学政江标是谭延闿的“房师”,谭延闿通过江标捐资在湖南助学打算建立两所新式学堂,可惜由于王先谦的授意,指使长沙劣绅叶德辉造谣滋事,结果被张之洞给铁手镇压——叶德辉直接送去牢房吃馊饭任谁也救不出来,就连湖广总督王文韶都不管不问。   因为王先谦的戏码做得很足,连京城里面的守旧文人都被他给串通了,所以这件事也就捅到了京师。对于张之洞横插一手打击叶德辉,王文韶却对此不闻不问,荣禄心中非常清楚张之洞很是欣赏谭延闿,因为当年只有谭延闿接下了汉阳钢铁厂还帮助张之洞实现了京汉铁路修造,是以张之洞这是在还人情。荣禄不知道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张之洞如此失礼冒着得罪王文韶的风险来替谭延闿撑腰,关键在于谭延闿可是为他挣来了几百万两银子,双方在长江舰队还有南洋海军问题上都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张之洞自然要护着谭延闿。   谭延闿以连中三元之名反过来背弃了传统的科举考试,大力兴建新式学校,这在当时的中国可谓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甲午年前后两位状元,论光芒自然是年少得志的谭延闿最为耀眼,一个经商,一个投笔从戎,这本身就已经是非常轰动的事件了,不过这些都比不上谭延闿在直隶、山东、河南广建新式学堂。谭延闿虽然没有公开站出来反对科举考试,但是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天下知识分子无不对此深思。   在科举考试落日最后辉煌的背影下,谭延闿如此独树一帜的表现出和传统文人不一样的行为,几乎是一边倒的动作让很多人对这个昔日的状元郎非常不解。在胶州湾事件发生后天津码头上的演讲,通过国内中外报纸很快的传递出去,他那句“孔子是中国的圣人,耶稣是西方的圣人,中国不能没有山东,就如同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保卫胶州湾,保卫山东,保卫孔子,保卫名教!”那句话几乎传遍了整个中国。这也曾让天下读书人感到热血沸腾,可是谭延闿转手之间便在山东和直隶开始了更大规模的建立新式学校的行动。   王先谦是派人到京城来散布谭延闿在湖南办学的事情,不过他被收拾也是因为谭延闿正好在胶州湾击败了德国远东舰队,天津港的演讲更是让他的风头出尽。张百熙、王懿荣等翰林领袖对此不屑一顾,也使得王先谦在京师的行动落空。   荣禄说道:“到底哪天见康有为还没有个定论,估计不会拖得太长,见面地点就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除了某之外其余皆是总理大臣负责代皇上考问康有为……到底怎么样还是到时再说……”   对于谭延闿而言,荣禄对于变法是有想法的,但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康有为是翁同龢的引荐的,康有为虽然是中进士授六品工部主事,但是康有为想要直接上书光绪皇帝,可按照大清律例四品官以下是没有资格觐见皇帝或是受到皇帝召见的。谭延闿之所以能够以五品军机章京在西暖阁觐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完全是因为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够弄清楚大东沟海战的电文,他的觐见可以让朝廷人心安稳下来。   “恭王现在如何?!”谭延闿在辞别荣禄之后,回到谭氏家族在北京的府邸,正好一进门赵恒君便告诉他老头子在书房等他,如果一回来便去找他。   “回天乏术,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局,今天晚上你与我再去一次恭王府,大公主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谭钟麟有些颓丧地说道。   谭延闿沉默了半天说道:“父亲,恭王爷终究还是要面临这一天,皇室家族一向人丁不旺,六王爷已经是硕果仅存的一位,父亲不用太过哀伤,关键的是下面我们该怎么做?”   谭钟麟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说道:“是啊,下面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组安,下面是不是要全面倒向荣禄?荣禄这个人权位是没有问题,关键是这个人似乎总不那么可靠……”   “荣禄是不可靠,但是翁同龢在倒下去之前还是没有问题的,关键的是孩儿并不打算将我谭家的命运绑在荣禄身上,这个人实在是太过贪婪,说白了,我们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块肉而已……”   “难道你还真想跟曾文正公和李鸿章那样,想要拥兵自重?”   “阿父,在这个年头,孩儿从投笔从戎开始,其实就已经走上这条路了,北洋海军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北洋陆军各级军官中基本上都是出身于总督府侍卫队。孩儿大力发展海军,其实也是在用海军来掩护我们在陆军上的军官人选布置!算算现在新军跟随我进驻山东,直隶这边只有直隶督标新军,加起来三万多有余,这样的兵力已经跟拥兵自重差不多了,就看朝廷里面有没有眼尖的看出这一趋势,如果翁同龢倒了,估计就是孩儿举步维艰的开始……除非……”谭延闿略微有些犹豫地说道:“除非我们再给朝廷树立一个新的敌人,这个敌人比翁同龢更厉害,让他们没有功夫来关注我们,反而还要求我们才行!”   “树立个新敌人?!安儿,你是不是已经做了?!”谭钟麟眼中精光四溢。   谭延闿说道:“孩儿并没有做,只是想要顺水推舟而已,但以孩儿猜想,一旦要事把这个敌人给竖起来,难免会要弄出人命来……”   “安儿,自古以来做权臣的没有好下场,除非是造……”谭钟麟稍微犹豫了一些,最终还是没有将“造反”这个词给说出来。本质上谭钟麟还是一个传统的文人、传统的官员,在他们的眼中伦理道德占有很高的地位,谭钟麟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是勤勤恳恳的做一个好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说他也没有机会像李鸿章和曾国藩那样发展自己的势力,但是今天因缘际会走到这一步,他也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第二百一十章 真假   “阿父,权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当年曾文正公急流勇退,李合肥强势崛起,朝廷正是出于制衡才会放过曾氏家族,采用以湘治淮的平衡手段,曾文正公才可以全身而退,否则阿父一位曾国藩的吉字营火烧江宁来掩盖太平天国宝藏的事情,朝廷能不秋后算账?!”谭延闿有些不屑地说道:“曾文正公命好,最重要的是他心中压根就没有想着做权臣,赶上李鸿章替他来顶缸,现在看看李鸿章的下场,是没有被抄家灭族,但却成为比肩秦桧的大汉奸,老来受此打击比抄家灭族好不到哪里去!”   谭钟麟有些踌躇了,他不过是想平平安安的渡过自己的仕宦生涯,顺便为自己的儿子奠定好的政治基础,谋求更大的发展。不过这十年来变化实在是太快,十多年前他还是陕甘总督的时候就自动上书朝廷请求告老还乡医治眼疾,没有想到十年后居然成为疆臣之首。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自小被称作“神童”的三儿子,虽是庶出但时至今日俨然成为谭家日后光耀门楣的顶梁柱。   “安儿,你是想要从帝党和后党之争中从中渔利吧?”谭钟麟很快便反应过来儿子给朝廷立一敌人的策略从何着手。   “可以这么说,以孩儿的估计,翁同龢差不多快要走到头了,翁同龢一倒将会对所谓的‘帝党’予以沉重的打击,孩儿没有将希望放在翁同龢之帝党,而是放在了当今皇上之帝党……过几天孩儿就要随同荣禄代皇上询问那个几次三番上书皇帝变法的康有为,孩儿以为康有为就是孩儿的希望……”   “安儿,你不是对康有为不屑一顾么?怎么又想招揽他了?他可是翁叔平的人!”   “呵呵,父亲,孩儿对康有为的看法是从来没有变过的,他们成不了什么事,却可以短时间内成一股气候,孩儿也并非是引康有为等人为奥援,他们没有多少真正的力量,只不过是占了大势的优势,但他们并不会使用这种优势!”   谭延闿觉得自己对康有为的评价有些过了,遂转换话题说道:“孩儿以为康有为和翁叔平也未必是一条心,要知道当年的湖广总督张香涛也曾重用康有为的学生梁启超在上海办报,结果报纸没出几期便关门大吉。孩儿想无论是翁叔平还是张香涛,他们都应该看到康有为所著的《新学伪经考》一书中‘刘歆古文,无一不伪窜乱王经,而郑康成以下皆为所惑’。孩儿与张香涛通信多次,对于这本书张香涛的意见是很大的,翁叔平若是没有这点见识,他也就白当这个状元了!”   谭钟麟思索片刻说道:“这也是不错,难道翁叔平接纳康有为是假?!”   在胶州湾事件谭延闿和亨利亲王谈判的时候,天津的“彩云公馆”传过来的消息说翁同龢终于抛下面子问题主动找到了赫德,问赫德中国是否还有时间去做赫德曾经建议过的中国加强国力的措施?赫德老头说了一句非常实在的话:一切取决于中国能够实实在在的做些什么,如果中国决心明天就可以正正经经的开始改革,今天的损失将会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甲午战争的损失也是一样;然而若是无意推动改革,今天的损失将会毫无意义,就像只是向狼群投掷一片片的肉,使他们暂时不追上来,直到把马累死为止……   听了傅彩云传过来的这段话,谭延闿觉得赫德这个老头似乎更可爱了些,诚然一个强大的中国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一个过于落后的中国则和那些非洲殖民地一样,经营它还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英国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消化它工业产品的中国市场,而不是一个落后的大部落。如果把这段话的说话者变成一个中国人,那谭延闿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将会成为一个非常有远见的政治家,可惜这段话是赫德说的,那只能表明英国不希望中国太过孱弱,让世界上的列强国家蠢蠢欲动,这会危及大英帝国在华传统势力圈的地位,就像俄国对英国的海外殖民政策的挑战一样。   不过也是从这则情报中,谭延闿嗅到了翁同龢的积极转变,这种转变尽管很微不足道,但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几天后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代皇帝考询康有为,这表明翁同龢已经不满足于当康有为与光绪皇帝之间的传声筒,他要让光绪皇帝更加直观地认识到变革不可避免,而康有为则是最好的鼓吹手。   “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人心隔肚皮,翁叔平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当官的只要对他有用,就算康有为再假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以孩儿估计,翁叔平最好的算盘不过是引康有为为奥援,就算要变法也多是用康有为的嘴来发动,至于如何变法,翁叔平是绝对不会用康有为的……是以孩儿以为翁叔平倒台不是‘后党’所为,也要丧于皇帝和康有为之手!”   谭延闿当官的起始水平比较高,他一上来就站在父亲的肩膀上和总督一级的人物交往,通过父亲的言传身教才明白高层政治斗争是如何进行的,同时张之洞的徐志祥大参案和进入李鸿章幕府从事外交策略谋划的精力更让他很快的成熟起来。在他看来晚清政坛高层政治博弈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些人物的性格考量,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慈禧太后、恭王奕訢、王文韶,还有接触最多但也最摸不透的荣禄,这些人合纵连横好不热闹,再加上谭延闿这个狡猾的小政客,才构成了现在晚清高层政坛的局面。   谭延闿的资历和地位自然是无法来左右大清政坛的方向,但是他却可以凭借自己的资源优势来恰当的对政治方向进行引导。以他现在的成就而言,就是谭钟麟这根政坛老油条也不得不对他的论断信服三分,虽然这样的论断真是有些让人耸人听闻,但衡量半天,谭钟麟还是觉得翁同龢在政坛上活跃的时间已经真地进入倒计时了。   “用康有为以起变法更张之功,但却未必会用康有为其人?!”谭钟麟立刻把握到了这中间的猫腻。翁同龢不是看不出康有为的能力缺陷,如变法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一个在朝廷中一天官都没有当过的人就可以凭着满腔热血干成的,如果放在五十年前谭钟麟也会成为康有为的追随者,可惜久经官场考验的他至少明白这个道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靠热情去完成的,当年他可以仗义执言解恭王奕訢的危局,也可以打破官场潜规则去得罪慈禧太后生父门下的狗腿子,但他最终还是投靠了慈禧太后,而从某种意义上的政敌到成为慈禧太后的亲信,以至于七老八十眼睛几近失明的情况下,慈禧太后还派出御医到兰州为他治病,这中间的转变唯有他自己和慈禧两人才能够说得清楚。   “关键就在这里,翁叔平期望变法,可是又害怕大变法,他在变法上和康有为还是有太多的不同,甚至可以说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路的!”谭延闿虽然前生历史几乎考了一百分,对于翁同龢的“变法之父”名头自然清楚,可惜翁同龢与康有为性格差异太大了,而他对前生记忆中的历史教科书也是信心不足,干脆否定了这个结论——他在亲历历史,这是一场赌局,赌注就是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他宁可相信自己的判断!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叔平历来谨小慎微,要说他是司马光我信,但要说他是王安石,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问题是光绪皇帝是没有权位的神宗皇帝,而康有为却是没有做过官的王安石……”   谭钟麟叹了口气摇摇头出乎谭延闿意料地问道:“你知道荣禄手中的那本《日本变政考》是谁的么?!”   “翁叔平的字估计现在除了孩儿还没有人能够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孩儿没有这个心思来造翁叔平的假,那只有他本人抄录的,不过这本书怎么会跑到荣禄手中去了?这个不对呀……”谭延闿这才有些迷惑荣禄手中的那本由翁同龢抄录的《日本变政考》的来源问题。   谭钟麟淡淡地说道:“那是太后的!除了这本书之外,还有两本康有为的书也在太后手中,不过那两本书不是翁叔平亲笔抄录的而已……”   “太后的?!阿父,这有些不大可能吧……”谭延闿好像听到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只有皇上想着变法图强,太后就不可以了么?!”   谭延闿听后倒是有些释然了——历史上慈禧太后也是“变过法”的,比如说先前他主张过给女人放脚,这就是慈禧太后的主张之一,但慈禧太后“变法”的时候应该是在庚子事变之后被洋人打怕了才想到变法,不过想来这个时期的慈禧太后对变法有兴趣还是有可能的。   “难道说荣禄对变法有意也是太后的意思?!”   “呵呵,你想明白了?!”   “这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甲午年昆明湖换了黄海大东沟,虽然有李合肥当了大汉奸替太后来顶缸,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李合肥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顶缸的……估计太后也不愿意落下爱新觉罗家族罪人的名号,变法强国不受外辱,这种心思可以理解,但她那个变法不成……”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你的变法成不成呢?”谭钟麟有些狡猾的反问道。   “孩儿的?!”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过是重复李合肥的老路,撑死能够把这个纸房子变成土房子,但要是雨下大了照样也得倒!”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大凤翔胡同,恭王府邸   这是谭延闿来到北京四天之内第三次见恭王奕訢了,每一次虽然时间都并不长,但在恭王奕訢眼看就要不行的时候还这么频繁的邀见谭延闿,这不能不让来往出入于恭王府邸的王公大臣们侧目——他们有的都来了三四次了,还没有见到恭王爷,而这个年轻人却频频得到接见。恭王爷都快要到蹬腿的份上了,他们来见见不过是一种“义务”,按照关系亲疏远近不要说恭王愿不愿意见,就是大公主一句话便给回了,人都快要死了,也谈不上巴结,但却也表明了某种动向——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很厉害,能够得到鬼子六的赏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沈静坐在马车中,眼看就要拐进大凤翔胡同,远远的便可以看到恭王府邸门口那一长串的轿子马车,他的情绪却有些不好。   “嗯,这确实不算是好事,甚至可能会成为我倒霉的先兆,恭王奕訢毕竟是太后大半辈子的敌人,也是最强劲的政敌,比肃顺那伙蠢货要厉害多了,威胁也大得多,难保我今天成为恭王府的座上客,明天就要回家去种田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这倒还没有严重到如此地步,可是小心总是无大错的,恭王府这边还是能推则推,可以装病避开么!”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这个时候可不是避开的时机,恭王还是要看,大公主所有的要求都要尽力去满足,你不要忘记恭王倒了,我们可就剩下大公主才是唯一的依靠,其他的荣禄什么人都是假的,只要有大公主,我们肯花钱就可以东山再起,若是连大公主都要背叛,那我们一旦出事,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叔嫂之间放在二十年前自然是政治敌手,不过恭王自从归隐之后基本上对政事已经完全丧失斗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未必如我们想得这么紧张……大公主,她靠得住么?!”沈静有点像安慰谭延闿,更像是安慰自己。   谭延闿沉色说道:“大公主是绝对靠得住的,你也莫要轻看了她,在慈禧身边就算是荣禄也要回避大公主的,这就是我们手中最后一道王牌了!”   在赵恒君的操纵下,马车稳稳的在恭王府邸大门口停了下来,沈静留在车上,而他则在车厢内整理了一下官服之后便走下马车。恭王府的管家早就候在大门口,一见谭延闿下车立刻凑上来躬身说道:“谭大人来了,大公主那边让小的见到谭大人之后立刻带过去,谭大人请……”   走在恭王府邸的回廊上,等一个送东西的丫环走过去之后,谭延闿见四周没人便停下来从袖子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白银的银票递给管家轻声说道:“王爷身子怎么样?”   在恭王府当管家如果放在五六年前还是比较无趣的,但是随着恭王奕訢再度复出之后,恭王府上下仆役收各级官员的“小费”收得手都软了,而谭延闿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高居榜首。管家熟练的接过银票小声说道:“昨天晚上王爷半夜呕血……估计、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了!”   “哦,对了,谭大人昨天傍晚的时候,太后又来过一次看望王爷,两人谈些什么不清楚,不过连大公主都给赶出来了……”管家又补充地说道,可惜旁边又有人出现在回廊上,管家立刻闭上了嘴巴,接着给谭延闿带路。   “连大公主都给赶出来了!”谭延闿仔细回味着这条消息,这也许是可有可无的消息,但这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大公主无论在恭王奕訢身边还是在慈禧太后身边,断没有被赶出去的先例,甚至慈禧太后还颇为“顾忌”大公主,连穿鲜艳的衣服都不敢让大公主看到。   慈禧太后当然不会怕大公主,这种感情多半是出于内疚,当年大公主在这四品官员烂大街的京师还闯出了“乱世粉侯”的名头,逼着御史给她赔罪,最后闹得不可开交最多也是被变为和硕公主,可和硕公主和固伦公主有什么区别?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谭延闿还没有听说有谁敢当面挑战大公主。在恭王奕訢马上就要去世,荣禄将会做为一个“独立体”登上宠臣第一位子的时候,大公主对谭延闿的意义就十分重大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逝去   “究竟有什么话不能够当着大公主的面来说呢?!”谭延闿心中有了答案,却不能肯定,恭王奕訢到现在说是弥留之际也不为过,恭王奕訢到底是满族颇有号召力的权贵,地位要说比慈禧高一头也不为过,只是权力斗争中一个失败者,但绝对不会影响到他应有的地位。身为爱新觉罗家族的“大首长”,为家族着想也是人之常情,多半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向慈禧太后交代国事家事了。   到现在为止,谭延闿知道慈禧太后已经来过两次了,应该说慈禧太后也希望能够得到恭王奕訢最后的建议,现在列强环伺国家命运犹如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也不为过,这种场面绝对不是慈禧太后所能够应付的,也唯有开启洋务运动开端的恭王奕訢有这个能力。   “大公主!”谭延闿一进门脸上换上了一幅悲切的表情。   “组安来了,太后还在里面,待会可能要见你……”大公主镇静的脸上眉宇之间掩饰不住一丝哀愁,恭王奕訢的病已经折腾了一年多了,几次徘徊在亲人离别之际,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太后也来了?!”谭延闿做出了比较震惊的表情。   “已经进去好长一段时间了,阿父有些话要对太后讲。”   谭延闿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说道:“大公主,这是铭帅前年送给家父的一株高丽红参,乃是红参中的极品,家父这几年身体见好也是多归功于这株红参之功效,虽然用去了一些,但……”   大公主眼中起了一层雾气,官场上送礼像人参之类的东西送半截的极为罕见,因为这多少有些不恭敬。大公主也知道谭钟麟的身体并不好,除了眼病之外也是病体缠身,十年前就开始不断上书要求隐退,况且年纪也快要到八十了,谭氏父子肯拿出这红参,虽不完整但却包涵了另外一种意思。   谭延闿看大公主愣了半天说道:“大公主,这红参听说是铭帅珍藏之物,铭帅自甲午年后节制关外,相信这样的红参连宫中也是很罕见的,说不定能够对王爷的病有好处……”   刘铭传一生心高气傲,和当年的左宗棠是有得一拼,很少听人说他还给某人送礼。甲午年朝鲜危局,翁同龢因为私仇有意阻止张学醇出山,更因为刘铭传和李鸿章之间的关系死死压住,让李鸿章代传圣旨故意摸刘铭传的面子。如果不是谭氏父子横插一手,这个死结也没有这么容易解开,现在刘铭传成为东三省总督,总算是在快要入土之时再一次封疆,这一次比当年的台湾巡抚更加威风,对此刘铭传心中恩怨分明,将好不容易搞到的极品红参送给了谭钟麟表达谢意。   “阿父之病已经非药石可以挽救,组安,这件红参我不能收,令尊更需要它!”大公主见谭延闿有些误会便解释道。   “吱呀!”的一声,房门打开了,走出来的人是慈禧太后,谭延闿愣了愣神,立刻跪下行礼说道:“圣母皇太后金安!”   慈禧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用非常难过的声音说道:“恭王殁了!”   刚被谭延闿硬塞进大公主手中的红参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突然而来的打击让大公主还是身体晃了晃,旁边的李莲英立刻走过来扶住大公主……   恭王府西堂,慈禧太后仪仗煊赫,端坐在西堂正中主座上,对跪了一地的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红着眼圈说道:“恭亲王去了……文宗显皇帝的几个兄弟中,恭亲王勋德最隆,不配享太庙,不足以昭显崇德……谭延闿!”   “臣在!”谭延闿顶着众多大臣的目光走上前去跪下。   “恭亲王这最后一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内务府大臣福锟!”   “臣在!”   “你从旁帮衬着一些!”   “遵旨!”   “辍朝五日,皇帝素服十五日,予祀贤良寺,溥伟即日袭亲王,赏陀罗经被!”慈禧太后的脸色非常不好,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对恭亲王身后事逾越礼制的敌方指责。   当众人散去之后,内务府大臣福锟在西堂的一间房中说道:“谭大人,这……皇太后心痛恭王爷西去,关键是这后事有些逾越礼制了……”   “福大人,谭大人不敢当,你老就叫我一声‘组安’好了,你老人家是前辈,我是小辈,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有些疏漏,您老在旁多多帮衬着,咱们将恭王后事办好才是真的……”谭氏父子朝内务府送了这么多银子,除了给慈禧的之外,内务府上下老小蛀虫们没有少受他的好处,这个福锟他也曾见过几次,以前虽然是给人送银子,但福锟还是理所当然的样,一直都是“组安来,组安去”的,今天被慈禧太后出人意料的表现给吓昏了头,改口称“谭大人”了。   福锟擦了擦汗,不知道是被急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慈禧太后实在是太过反常了,恭王爷去世礼遇之隆差点没让人把下巴掉在地上。以前慈禧太后憎恶恭王奕訢,多年不理不睬也就罢了,甚至连她自己的寿辰和皇帝的生日都不准许恭王随班祝嘏,本以为就这么随随便便草草了事就算了,没有想到王爷该享受到的礼遇恭王全享受到了,王爷没有享受到的礼遇,恭王爷也全都享受。最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是,恭王爷的后事不是满族权贵王爷来主持,也不是内务府大臣来主持,更不是朝中名臣来主持,反倒是山东巡抚来主持,这才是最让人迷惑不解的。   迷惑归迷惑,但谁都看得出来慈禧太后心中谭延闿这个年轻人应该分量很重,以前就听说这个状元郎原本是放到皖南道去就任的,这可是慈禧生父临死前的职位,皖南道道员不轻授,甚至宁可空置也不会随意放给别人。慈禧卖官鬻爵成风,内务府没有少在这上面发财,就连景仁宫的珍妃也开起了卖官公司,连四川总督都敢卖,可没有听说谁敢卖皖南道道员的。   福锟身为内务府大臣,对于宫中的隐秘之事知道的非常多,谭延闿步入官场就是恭王奕訢一手操作的,大公主出面让谭延闿进入了中枢当舍人,随即又进入军机处当章京,这么多年他还没有听说有谁能够升的这么快的——军机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章京是这么好当的么?这么年轻的总理大臣又有谁见过?!   “谭……组安,这赐陀罗经被,予祀贤良寺也不算出格……不算逾越礼制,但配享宗庙和辍朝五日与皇帝素服十五日……”福锟有些磕巴地说道。   谭延闿回答道:“刚才众位大臣也都听到了,却没有反对,这说明恭王爷的勋德是配得上这种礼制的……福大人,恭王爷是文宗皇帝哪一辈最后一个了,你看看和他同时代的‘中兴名臣’们,到现在还剩下几个?仅仅李相国一人而已,太后这么做不仅是对恭王爷一人,也是对朝中大臣的一个安慰……”   “那……”   “还是按照圣母皇太后的意思来办吧!这种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够担待的,礼制方面的事情连礼部大臣都没有张嘴,你我何苦为此操心呢?!”   “组安,还有件事比较棘手。”   “福大人请说!”   “按照皇太后的意思,恭王爷的后事必然是风光大葬,这安排后事的银子也是不会在一个小数,你也知道这几年内务府并不宽松,户部那里连军费都要削减……”   门吱呀一声打开,大公主走进来,福锟立刻闭上自己的嘴巴。   谭延闿向大公主行礼之后说道:“福大人,恭王爷的后事必须要办的隆重、周全,银子的事情这都是小事,否则将会寒了大臣的心,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这样,你看看从户部那里能够批出多少银子,你们内务府就不要掺和了,剩下的缺口北洋府库来承担,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必须将恭王爷的后事办的妥妥当当,不要出什么纰漏……这件事您老最清楚,就要多多有劳福大人了!”   福锟一听北洋肯出这笔银子,立刻放下心来,谭延闿虽然是山东巡抚,但他老子可是北洋大臣,儿子的意思就是老子的意思,谁不知道北洋的家还是这个年轻人来拍板,他的话比什么都有用!福锟得到了谭延闿的保证之后便向大公主寒暄了一阵,多是“节哀顺变”之类,也就匆匆告辞了,对他而言礼制不是问题,慈禧太后的懿旨便是最高的礼制,关键就是在于银子啊!   “组安,阿父的事情真是有劳你了!”大公主悲切地说道,显然她刚刚将慈禧太后等一干重臣送走。   “王爷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王爷与家父相交几十年,连最后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就是家父也不会放过我的……倒是大公主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悲伤……”谭延闿说道。   谭延闿说完后从袖子中抽出一张银行票据说道:“这是存在工商银行中的四十万两白银金票,王爷刚刚西去,府中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世兄袭承恭王各种社交也少不了,这些都需要银子来疏通……王爷所有事情还有王府今后所有用度,只要我父子还能够帮得上忙,都由北洋来承担,大公主不需有任何顾虑……”   恭王奕訢眼看就要故去,本来谭延闿来恭王府就是来送银子的,结果没有想到还没有送出去,恭王奕訢已经病死了,只好将这笔银子事后做补贴。有了慈禧太后的话,恭王奕訢的丧事用度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北洋走账,无论内务府还是慈禧太后绝对不会有问题,就是翁同龢的户部能够拔出一点银子算是一点,没有也有正当的借口来做账。   恭王奕訢的去世把谭延闿给拴在了恭王府忙活丧事,正好他也借这个机会向荣禄推去了代皇帝召见康有为会面的差事。他明白荣禄肯定不会满意康有为,而翁同龢在这一局上看似赢了,但后面的事情会让他更加头痛。在他看来袁大头没有领兵权力,而自己也不鸟变法派,变法派应该不会主动发起宫廷政变,只要双方没有真的动刀子,保守派和变法派的这盘稀泥还是要和下去,它们之间耗得时间越长,谭延闿也就越有利。   由于谭延闿没有见到恭王奕訢的最后一面,所以至于恭王奕訢和慈禧太后在临死前到底说了些什么,谭延闿也无从推断。不过从恭王奕訢马上就要死去还接二连三的召见谭延闿,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多是如何变法、练军、重建海军之类的话题,还有便是关于国际形势的研判……这些都并不重要,以前谭延闿在恭王奕訢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少谈这些,不过当时自己是做为幕僚性质,而现在他则是具体负责这些事务,前后相差不计千里。   谭延闿无法知道恭王奕訢和慈禧太后最终说了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两人之间的谈话多半会涉及到自己,而慈禧太后骤然间让自己来主持恭王奕訢的丧事也并非是无心之举,绝对是隐有深意。谭延闿在忙碌中也不忘将自己的想法和谭钟麟商谈,老头子对此也是有些迷惑,但得出的结论总归有一条——恭王最后相当于遗嘱的谈话,是涉及到谭延闿的,而且应该是正面的,否则这个丧事就是轮八圈也轮不到谭延闿的头上。   因为要主持恭王奕訢的丧事,北洋海军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正式编入北洋海军的仪式他并没有参加,而是通过报纸来了解到这两艘名为“靖海”、“靖洋”的两艘战舰突然服役北洋海军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而做为北洋海军新旗舰的龙旗号战列舰也同时服役北洋海军。如果说恭王奕訢的去世是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过去,而这三艘新舰服役北洋海军则标志着新的时代正在开启。   北洋海军的扩张脚步远不止此,在德国建造的八千吨级装甲巡洋舰也会在两个月后开始从德国出发,回国之后将会正式编入北洋海军序列。光绪二十四年,北洋海军拥有主力战舰十二艘,除了镇远舰之外,全部是最新建造的战舰,致远、靖远这两艘与镇远同时代的老北洋海军战舰将会成为威海卫海军学堂和天津海军学堂的训练舰——中国的海军实力再次以压倒性的优势高出日本!   北洋海军的实力已经上升到连日本人都非常顾忌的地步,日本在甲午海战之后只新添了两艘君权级战列舰,不过这两艘君权级战列舰所采用的装甲还是二十年前的钢面铁甲,虽然最大厚度为四百多毫米,但是比北洋的龙旗号战列舰的防御能力还是差了很多。龙旗号战列舰的综合实力让日本的两艘战列舰相形见绌,加上采用了很多最新技术,论起战斗力虽然谈不上以一敌二,但这艘北洋海军旗舰已经毫无争议的成为当年的日本人心目中的定镇两大巨舰。   更可怕的是北洋海军横空出世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这两艘战舰都是秘密建造,日本人事前也曾得到过一些情报,但对于具体情况却一无所知。这两艘战舰继承了龙威级巡洋舰的创新特色,背负式炮塔和全舰一级主炮设置等方面更是让所有的海军专家都感到眼前一亮的感觉。   各国海军强国在看到报纸上刊登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照片之后,反应不一,英国的造舰工程师都惊呼:“中国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超过了我们的君权!”。而德国人的反应是克虏伯装甲在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上的应用使得靖海级巡洋舰成为世界一流的巡洋舰,也许它的主炮口径还没有达到战列舰的水平,但其战斗力的强大已经毋庸置疑。   北洋海军也许还受到了高级指挥官缺乏的限制,单是中日双方四年前甲午大海战,几乎半数以上的高级军官或是战死,或是引咎自杀,损失同样惨重。不过北洋依托其庞大的资源,加上清政府的北洋海军重建拨款,使其很快便恢复了元气,至少论恢复速度与国内陷入经济危机的日本相比要快得多。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对峙   天津北洋海军学堂一个海军军官学校的规模几乎抵得上整个日本的海军学校,除了从教师到学员待遇不是日本所能够相比之外,更令人嫉妒的是中国的海军学院可以拥有致远、靖远这样的战舰做为练习舰,这种实习机会是日本海军教育所不能相比的。   谭延闿当年力促英格斯成为北洋海军顾问之后,英国和大清帝国海军方面的合作大门重新打开,日本财政困难已经极大的影响到其海军人才储备方面,虽然也是竭力促成留英、留美海军军官培养,单是和北洋的实力相比就相形见绌了。天津北洋海军学堂、威海卫水师学堂打破先前定例,每年连续向英国海军院校派出大量的留学生,到了今年更是有一批平均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小海军留学生前往英国海军院校培养。   这些海军留学幼童将会接受英国人本土海军人才培养方式,从海军工厂开始一步步的走向战舰指挥、战舰设计等领域。在各国海军的传统中,英国海军的进攻精神无疑是最为积极的,将这么小的留学生派往英国学习海军各个方面的知识,也是为北洋海军彻底脱胎换骨做好准备——当他们成长起来的时候,北洋海军,乃至全国的海军将会彻底走出闽省独霸的局面,为海军发展打开这个地域性集团的圈子。   在谭延闿的有意安排下,三年前在招收这批海军幼童的时候,就刻意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大面积撒网,专门挑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家破人亡,又读过书的孩子。在经过三年的学习之后,他们已经可以流利的使用英语,完成了西方现代教育对同龄人要求的数理化方面的知识。   北洋海军少年班绝对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谭延闿亲自设立了考核奖惩制度,淘汰率非常高。一个海军少年班的学生可以每月获得十块大洋的生活补贴,单是一旦被淘汰他们被下放到普通院校中学习的时候,这些学生的补贴将会缩水一半。如果按照常理,这样的津贴缩水幅度虽然比较大,单是满足一个孩子的日常生活需要绝对是够了,但这些孩子却不同,他们被录取之前生活极为惨淡,水灾、旱灾、吸毒使得他们家破人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甚至还在草市上被人贩卖。   有过这些经历的孩子们,可想而知他们的危机感是极重的,进入海军少年班后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花钱,学校供应伙食,而他们身上担负的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拼命的学习——为了自己的未来。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英语,除了学习之外他们还被灌输甲午海战中国战败的耻辱,培养他们的仇日心理。   谭延闿是反对所谓的“精英教育”的,可惜在这个时代,无论你建多少学校,都是在进行“精英教育”——从洋务运动开端时代开始到现在,中国的现代教育发展可谓是举步维艰,到了谭延闿这一代总算是不用为银子而愁白头了,可是相对庞大的人口基数,他一口气开了这么多学校也还是杯水车薪,何况还要面对自己的同乡王先谦这样的守旧派文人的横加阻挠?   在谭延闿的眼中,做为重点培养的海军少年班的潜力巨大,这些孩子的天赋丝毫不逊色于詹天佑那一代的留美幼童,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沉重的课业负担,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谭延闿在想着是否扩大招收少年班的想法,不仅仅局限于海军和陆军,在其他科学技术方面也是不是尝试如此做法,毕竟从美西战争捞到的油水非常多,教育投资看起来比较高,但和军舰的造价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可能是做为对中国北洋海军实力暴增的回应,日本否定了1898年召开的第13届国会的财政预算,第三届伊藤内阁提出了包括酒税、砂糖税、海关税等合计1820万日元的增税案。这笔巨额增税案的目标直接指向了北洋海军——日本将会在三年内向英国订购一艘战列舰三艘装甲巡洋舰。远东海面上因为北洋海军和日本联合舰队这对宿敌再次变得不平静起来,就在中国上下讨论康有为的第六次《上皇帝书》的时候,中日海军不期而遇,林泰曾的北洋海军旗舰龙旗号战列舰将它的十二寸炮口指向了两点钟的方向——那里正有一支日本联合舰队分舰队经过,中断了七个月之久的“海上对峙”再次重演……   相对于中日两国在海面上的对峙,谭延闿更关心现实的利益争夺,当然他也加快了以潜艇等新技术、新武器在北洋海军的应用,上海江南船坞中两艘巨大的船体被拖拽到旅顺造船所巨大的船坞内——第二批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正式开工建造。   为了敲定旅顺造船所订单问题,谭延闿亲自前往江宁两江总督衙门开始谈判,最终结果是南洋出资八十万两购进海筹、海琛两舰,订购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这与原先的计划不符,不过却令谭延闿非常满意,海筹和海琛在北洋水师中虽然列为主力战舰,经过一系列的改造后它们的力量根本不能和龙威级巡洋舰相比。如果张之洞开口所要龙威,谭延闿还真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好在老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注意,用原本购进龙威的八十万两银子敲定了两艘老舰,但是却提前交付了所有的战舰款项,其中也包括了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款项,尽管这艘战舰还在船坞里面。   龙旗号战列舰服役于北洋海军的意义并不是仅仅做为一艘可以抗衡日本战列舰的北洋旗舰,中英海军交流的回暖作用下,经过谈判按照合同,在五个月后,龙旗号战列舰的相关图纸将会交付给中国。以中国现有的技术能力而言,建造龙旗号战列舰似乎还是非常勉强,除了装甲之外,龙旗号战列舰在火炮、动力等方面对旅顺造船所和整个中国重工业都提出了重大的挑战,很多都需要进口。   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满足于进口的,他的目标就是自造战舰,在技术上趁着世界各工业强国还没有加大封锁之前,紧跟时代潮流——尽管在这个时代,技术进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海军战舰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接奔向淘汰。以谭延闿的估计,就算英国人的无畏级在最近五年内出不来,用不了三年,龙旗号战列舰就会成为一艘过时的战舰,唯一的办法不是加紧订购,也不是强令旅顺造船所建造同等战舰,而是加快速度吸收龙旗号战列舰的相关技术。   无论战舰更新有多快,只有其中的技术才是真的,如果不是北洋海军造舰经费有限,北洋府库不能光明正大的充进旅顺造船所,谭延闿很希望能够在英国海军的扶植下引入外国工程技术人员在旅顺造船所仿造龙旗号战列舰。这样的话不仅可以一次性解决旅顺造船所的开工问题,更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吸收消化相关造舰技术。   根据英国最近因为法国新出现的高爆弹药而加强战舰装甲防御能力的情报,谭延闿通过法国驻华公使与法国达成了一笔价值五十万英镑的专利交易,将会在天津机器局保定火药分局引进法国的高爆弹药生产线和生产工艺,专门为北洋海军和北洋海防提供高爆弹药。这笔交易是不通过北洋官方的,而是谭延闿与法国的私下交易,费用将会从美国的银行来完成。   之所以能够如此容易的达成这笔交易,无非是谭延闿手中掌握的无线电技术再次升级,无线电电报机的传输距离达到了三千公里以上,已经可以满足商业化需求,更重要的是其在军事方面的意义。不过谭延闿并不向上次交易那样便宜法国和其他列强国家,相关技术专利只注册并不买卖,而法国提出的附加条件便是购买五部无线电电报机。   个人太强,国家太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谭延闿自然知道法国人心中的算盘,可是他是绝对不会出让无线电的任何相关技术专利的,他相信法国或是其他国家纵然能够一时从中得到好处,只要他手中紧握着这些专利,总有一天它们吃进去都要给他加倍吐出来——国家的强大!   光绪二十四年二月,武卫右军完成扩充整编两镇又一混成协,每镇一万三千人,混成协为六千人。不仅如此,在刚刚完成扩编武卫右军之后,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上书,直斥河防营、绿营、军港守备营等旧式军队作风散漫,战斗力低下,要求依照新军重练。自此朝廷准许这一奏章之后,谭延闿终于可以动手真正掌握直隶、河南、山东三省所有的军队——在打着重练兵勇的旗号下,北洋新军出身的军官开始四散分布到三省军队担任各级军官,名为训练军队,实则掌控军队。   由于旅顺、大连湾也属于北洋海防范围之内,所以在征得病榻上的刘铭传同意之后,旅顺守备营扩充到八千人,新设大连湾守备营四千人,旧式军队完全撤出辽东半岛海防。   至此北洋新军开始了第一步大扩散,除了京师一万五千人的步军不属于谭延闿控制之外,三省外加辽东半岛海防,他手下控制的军队可以达到六七万之多。当然经过这次大扩散之后,北洋新军自身的质量也因为抽调了大量的基层军官而下降了不少,况且扩散归扩散,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真正的战斗力和掌控军队,这都需要时间。   即便如此,谭延闿对这样的扩充速度还是非常满意的,用不了一年,至少三省之内的军队调动就不会像以前这么麻烦了,而到现在就算北洋新军主力武卫右军因为扩散而造成质量下降,但这两镇又一混成协无论在训练、装备等各个方面都是现今中国当之无愧的第一陆军。中德胶州湾事件让这支军队第一次露脸,成为近几十年来中外军事冲突中最强悍的军队,不仅自身损失忽略不计,还俘虏了一千多德国陆军俘虏,这个成绩更是中国军队还没有过的。   可能也是新军强大的战斗力使得清廷终于痛下决心开始大规模训练新军,要想保住满清贵族留下来的江山,新军是不可或缺的。数十年前德国战胜法国,德国陆军开始为世界所推崇,在中国德国陆军更是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虽然新军战胜德军,还没有夸张到中国陆军变成天下第一的地步,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场胜利不仅极大的振奋了民族气势,更让所有的人将保住国体不受外辱的希望寄托在这支新建陆军身上。   军官是谭延闿控制新军的重要途径,所有的军官任命都是他一手调整的,在胶州湾事件得到解决之后,原本打算中断学业回国的德国军事留学生又重新返回学校学习。一开始谭延闿打算将胶州湾事件的军事冲突部分打成持久战的,没有想到双方军事冲突不过才一个下午便解决战斗,这也为谈判桌上的斗争提供了良好的条件,是以谭延闿没有让所有的留德军事留学生全部回国,在战后继续完成学业。   新建陆军所有的高级军官必是出自“留德士官系”,而留德士官系基本上都是出自谭延闿的总督府侍卫队。谭延闿需要这些留德士官系的协助,但也在频繁的更换他们的职位。在留德士官系中并没有明显的疆域划分,当然第一批总督府侍卫队由于是在谭钟麟闽浙总督位子上成立的,所以浙江、福建的人比较多,但就这样也没有占有绝对优势,所以还没有存在士官系内部分裂的迹象。   老北洋海军内部的福建派系所产生的严重后果是让谭延闿非常顾忌的,海军已经想法子在解决这个问题,等着出身天津和威海卫海军学院的学生毕业服役于北洋海军之后,将会得到极大的缓解。陆军是谭延闿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是绝对不允许军队内部有任何派系之分的。   借着部分地域招收军校学员和频繁调动其职位两大手段,新建陆军内部对于自己的上级根本没有太多的接触,也没有来得及在军队内部拉帮结派。不过这样的方法要求军队素质极高,任何一个将领在接手这支军队之后都能够快速掌握军队进行作战,北洋新军目前自然无法达到这个标准,但相对于来自内部的分裂,谭延闿选择了降低一定的战斗力来换取团结——北洋新军上下全部以谭延闿为首脑,只有他的命令才是最高命令!   如果说日本的扩军速度是受到北洋海军的刺激,而谭延闿的扩军速度完全是受到康有为的刺激——他虽然没有参加代皇帝召见康有为,但通过荣禄他也大致了解了那天的情况,因为对康有为的不满意,荣禄愤而半途退席,刚毅也随同离去,只剩下翁同龢与其他两位大臣似乎还非常感兴趣。这是翁同龢操作的结果,不过事后并不像谭延闿所想象的那样,康有为再次受挫,反而光绪皇帝赐康有为总理衙门行走的职位,最要命的是专折奏事权——康有为现在虽然还挂着六品官衔,光绪皇帝似乎受到阻力不能接见他,但是有了这个专折奏事权,接见和不接见有什么区别?   谭延闿已经预见到康有为在大清政坛上的崛起已经是势不可挡,在那个“专折奏事权”的背后,就算没有翁同龢,或是翁同龢有意阻拦也没有用,二十多岁年轻的光绪皇帝是绝对忍受不了康有为那慷慨激昂的奏折的。   “慷慨激昂管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面对现实,在冷酷的现实面前,你还能够发动军事政变来给慈禧太后予以政变的借口么?!”谭延闿手中掂量着《上清帝第六书》喃喃的自问道。这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对于谭延闿而言,他是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别人身上的,这倒不是说他想要学袁大头用别人的鲜血来铺就自己的成功之路,而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变法派和守旧派相持多长时间的问题。 第二百一十三章 皇权   历史上那场着名的戊戌变法只持续了一百天左右,据说是光绪皇帝受到了甲午惨败、胶州湾、旅顺港被占的刺激,“不肯做亡国之君”不顾一切的发动变法。根据前生的记忆和此时谭延闿为官的经验看来,“不肯做亡国之君”未必是真,“不顾一切”夺回皇帝所拥有的权力才不是假的。   当然这都是谭延闿的猜测,在这场变法中唯一让人值得称道的是变法派内部到没有出现像熙宁变法那样的内部争权夺利迅速腐化的现象,也许是时间太短的缘故,也许是他们真的很真诚的投入到这场变法当中。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很少有跳出几千年的皇权治乱循环来看待中国和世界,国外的孙中山算一个,国内还有一个潜伏的天生叛变者——谭延闿本人。读着四书五经满脑子的伦理纲常的谭延闿正是因为不信这一套才会按奈住自己躁动的心来平静的面对大清帝国的衰败,他也在海军和陆军振兴过国家力量的努力,但是这种努力更偏于有利于日后自己造反用。   谭延闿造反的第一理由并非像孙中山那样救国救民,做为一个拥有后世记忆的人自然有改变历史的觉悟,但是在皇权统治下也可以做到这点。不过他不会选择皇权,他既不想做满清贵族的走狗,更不想自己来当皇帝——还是应了曾国藩、李鸿章这样众多历史权臣与皇权玩“恐怖平衡”的游戏,他不想一辈子,更不想自己的子孙继续玩这样的游戏。   自古的皇帝对待国家政事也许有优劣之分,但是对于权力都是一个德行。光绪皇帝再怎么想着国家富强,第一考虑的首先是他手中的权力。谭延闿也曾见过光绪皇帝几面,不过都是很匆忙,而且在慈禧太后面前,小皇帝很少说话,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权力欲,尤其是慈禧太后把持大权,一干老臣几乎一边倒的拍太后马屁,像军机大臣刚毅就公然宣称自己是“后党”。   光绪皇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痴呆,随着他的年龄一天天长大,对于权力的渴望是十分可怕的。光绪皇帝越是沉默,谭延闿的心也就越提心吊胆,如果帝后两党发生冲突,谭氏家族必须做出选择,也许谭钟麟会逃避这个问题,但谭延闿却不得不为此做好准备——这种皇权游戏他看够了,当今的中国已经不是几千年的中国,科技进步已经弭平了地理上的防护圈,自己贫弱的国家已经暴露在各国列强的炮口下。   如果还这么斗下去,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是为他们一族而努力,不管是光绪皇帝还是慈禧太后,弄到最后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中国——不过问题是谭延闿却不想在这个问题沉默下去,他需要足够的武力来支持自己结束这个无聊的游戏,而中国的命运也只有他来掌握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在谭延闿的授意下,驻守在山东的武卫右军两镇又一混成协的兵营中已经开始大量散发《天演论》等思想进步书籍还有一本《论美国民主》——这是谭延闿第一次尝试开始在军中培养士兵思想,这么做虽然稍微晚了些,但是他还是对此小心翼翼的逐步推进。《天演论》是公开发行书籍,中间虽然没有“禁语”,但在谭延闿看来这本书做为思想启蒙教材最合适不过,他需要的是小火将水烧热,而不是一下子将锅烧开。   事实上在这个大变革时代,尽管谭延闿有意识的将各种思潮隔绝在军营之外,但由于新建陆军中的文化水平还算比较不错,还是有很多进步书籍流进了军营,士兵和军官们都有着不同的想法。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的低级军官对此倒是挺热烈的,而相对于留德士官生跟他们的老大谭延闿一样对此表现的讳莫如深,一般是不会参与到这种讨论中来的。留德士官生都是谭延闿一手提拔,他们都去过德国,有的甚至还受到特别的资助前往英国、法国和俄国考察,留德士官生眼中的谭延闿和北洋武备学堂出身军官中的谭延闿是截然不同的。尽管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谭延闿有两张面孔,但在萧轩等留德士官生骨干的联手平抑下,都放下了心中的疑问埋头军队建设。   在谭延闿下发《天演论》之后,留德士官生之间彼此走动明显增多,而谭延闿也感觉到他的铁杆嫡系的眼中似乎对他多了某种期待,不过他依旧装着看不见,加强第三批新建陆军训练工作。   与前两批不同,这一批新建陆军在人数上一次训练两万六千人——这正好是两个镇的编制,清政府虽然认为新军是国家政权保证的柱石,但却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在全国普练新军,只能够保证北洋陆军的训练成军费用,是以各省陆军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动,南洋张之洞的自强军也不过是扩充到一个混成协的规模,其余还在等待练兵处最后的决定。   光绪二十四年二月二十,已经更名为京汉铁路的“芦汉铁路”全线竣工,在此之前这条铁路的部分路段已经开始运营。整个京汉铁路总耗资三千八百万两白银,耗费三年多的时间完成,全线所有的桥梁、车站等全部为中国人自己设计、施工,整个工程没有向国外贷过一两银子,这条铁路的建成除了显示中国有能力自己建造施工路段情况复杂的大铁路之外,也揭开了中国铁路史新的一页。   京汉铁路全线通车后,张之洞、王文韶、谭钟麟、乘车视察了整条铁路,宣告京汉铁路正式开始投入运营。这条铁路将北京和武昌府连接起来,无论在政治经济上,还是在军事上都有着非凡的意义,谭延闿可以看到自己的军队可以通过这条铁路直插中国湖湘腹地,一旦有事便可以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湖北和湖南两个战略重要省份。   京汉铁路的竣工也使得中国人自建铁路的所有屏障全部被打开,以往对于中国人能否自己修建铁路,就连中国统治高层内部无论是反对派还是洋务派都是持怀疑态度的,但是詹天佑的京汉铁路彻底打消了这种疑虑。很快在谭延闿的推动下,京济铁路开始修建,同时开工修建的还有京张铁路。虽然只有一个詹天佑,但是在京汉铁路施工过程中,却培养了一大批中国铁路工程人才,在京汉铁路中后期的时候,快速成长起来的铁路专家们开始对修建北京到山东济南的路线开始勘测,京汉铁路一完工便开始了京济铁路的修建,同时也展开了对京张铁路沿线的勘测任务。   随着恭王奕欣的去世,全国上下暮气沉沉的局面开始逐渐好转,而举国上下维新变法的气氛也是一日浓似一日。康有为的《上清帝第六书》比以前更进了一步,开始提出一些具体变法办法,而且洋洋洒洒的力言外衅危迫,希望光绪皇帝能够效法日本明治维新,诏定国是。与此同时,康有为还上折子,督促皇帝能够尽快的遴选天下通才,皇帝亲临来商讨新政事宜。   根据老头子传回来的消息是,光绪皇帝非常活跃,而翁同龢似乎已经开始退缩——光绪皇帝得到康有为的奏折之后,便立刻发交给翁同龢,让总理衙门讨论后复议具奏,然而翁同龢将这本折子压了两天,才在皇帝的一再催问下召开总署会议。   谭延闿身为总理大臣,理应参加这次会议,可惜他现在和翁同龢一样太担心康有为的步子是不是迈的太大了,这么下去激怒慈禧太后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呢!无奈之下便以在山东练兵为由推去了这次会议,并且还上书朝廷,请求辞去总理大臣职位,但慈禧太后并没有批准。   根据谭延闿的猜测,恭王奕欣在临去世之前的谈话肯定涉及到了自己,问题是涉及的到底有多深,恭王奕欣对自己的评价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从现在慈禧太后在恭王奕欣去世之后所做的事情来看,恭王留给慈禧太后的遗言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比较有利的,要不然北洋大臣节制下的兵力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改动,光凭谭钟麟是慈禧太后的亲信还是不够的,更不要说加强新军训练,组建武卫右军统归于自己手下指挥,连一个满清贵族都没有安插进来,这实在是比较反常。   就算康有为一步紧过一步的时候,翁同龢依然没有放弃对谭延闿的攻击,不过这一次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盛宣怀给了翁同龢一次机会——盛宣怀手持北洋最赚钱的电报局和轮船招商局,后来的华盛纺织总厂也在他的手中,如果说盛宣怀清廉,恐怕连上帝都会用地球仪来砸他。谭氏父子在接手北洋之后,主要抓得是军事,对于经济谭延闿没有太过插手,表面上为了照顾李鸿章的面子,没有对盛宣怀下手,但是却长期搜罗盛宣怀的把柄。   一开始盛宣怀对谭氏父子的戒心是非常重的,不过几个月过去了谭氏父子没有拿他怎么样,一两年过去了依旧是平静如初,最终盛宣怀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爪子,行事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尤其是谭延闿的抵羊纺织厂挡了华盛的道,而在汉阳钢铁厂收购、京汉铁路等问题上多次吃了谭延闿的亏后,盛宣怀开始四处给自己找“补偿”。   因为盛宣怀和李鸿章之间的关系,谭延闿一直没有动盛宣怀,只是在等待机会——他预备开办一家资本在五百万两左右的商业银行,有朝廷给予保护和资助;银行享有发行钞票、开炉铸币、代理国债等等特权。这家银行是针对谭延闿的,盛宣怀的说帖到了翁同龢手中,这更是成为翁同龢的利器——工商银行日进斗金已经不止是盛宣怀一个人眼馋了,就连翁同龢的户部也是眼馋的紧,可惜各省督抚都有相当大的权力,总督开炉铸币仅需要向朝廷反映,递上一份说帖在户部备案即可,户部可以收取铸币税。   工商银行是中国最为特殊的银行,它是第一家中外合资银行,有美方资本的背景,入股的也都是两广、江浙一带的大富豪,因为谭延闿是它的创建人,所以又有中国的官方背景,它的背后就是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由于工商银行的“成分”复杂,它可以享受到其他外国银行所不能拥有的待遇——京汉铁路四千万两的原始股本金就存在这里,重建北洋海军款项也是存在这里……自从工商银行成立后,原本在华最为特殊的汇丰银行在中国金融界的地位一落千丈,若不是把持着过去大清帝国对外巨额结款,它几乎和别的国外银行没有什么区别。   工商银行所拥有的货币发行权更是为北洋府库充实的主力,建立之初便超过了电报局和招商局的利润总和,天津在中国金融界的地位直追上海,这中间和它有着很深的关系。工商银行令人眼馋的利润同样也让紧巴巴的户部非常眼红,而盛宣怀的这份建立银行的说帖就是针对工商银行来让户部有挖墙脚的机会。   沈静在盛宣怀的身边安插有眼线,盛宣怀的说帖刚到翁同龢的手中,谭延闿的手中也持有了一份内容相似的说帖。盛宣怀没有想到正是这份说帖给了谭延闿收拾他的最佳借口,谭延闿将这份说帖用电报发往广州,呈交给李鸿章,里面却没有一句额外的附言;另外一份说帖则发到了两江总督衙门——当初发行货币的时候,谭延闿可是和湖广总督张之洞与两江总督刘坤一一起干的,现在有人想要朝这个蛋糕中插上一脚,张之洞不能不从中帮忙。   张之洞反对盛宣怀建银行的理由比谭延闿更充足——中国有一家工商银行拥有铸币权对他来说麻烦已经够大了,若是再出现一家,尤其是像盛宣怀这样会经营的人来办银行,那他的铸币局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张之洞和刘坤一当年和谭延闿一起办铸币,但却没有想到谭延闿居然想出通过银行来实现铸币的办法。好在谭延闿无意进入湖广和两江地区,否则这里的银元和银元券都要改姓“谭”。虽然张之洞再次犯了以前的老错误,做事不经行内人仔细谋划,完全是自己一拍脑门就两眼一抹黑的闯进来,但是湖广铸币局开工之后,确实是极大的改善了张之洞的财务状况。他之所以能够财大气粗的向旅顺造船所购买战舰来建设长江舰队,甚至还购买昂贵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来做南洋舰队的旗舰,除了和谭延闿在美西战争中发了顺风财之外,铸币局的利润功不可没。   盛宣怀的说帖已经极大的触犯了张之洞的利益,他不反对是不可能的。翁同龢支持盛宣怀办银行有着充足的理由,日本自仿照西法创建银行之后,百万兵饷立筹可得,无须向外国借贷,站在国家的角度而言,翁同龢支持盛宣怀是正确的,更何况这还可以顺便打击谭氏父子所支持的工商银行。   翁同龢立刻邀请盛宣怀北上商议创建银行事宜,盛宣怀也欣然而往,同时他在京师也四处为盛宣怀创建银行而摇旗呐喊,很是吸引了众多的眼球。此后更是替盛宣怀向光绪皇帝呈送了《自强大计折》,以此来抬高盛宣怀的政治地位——盛宣怀是没有功名的,他不能获得正式的出身来步入官场,而是透过李鸿章的关系走向政界,可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身上烙着很深的“李记”印痕。   翁同龢在京师为盛宣怀张目,那最终的解释只有一个——盛宣怀背叛了李鸿章改投翁同龢的门下,这是自袁世凯在甲午年大战后拿着三千两银票让李鸿章辞去大学士好让翁同龢成为真宰相的有一次性质恶劣的背叛。这也是谭延闿将盛宣怀的说帖寄送给李鸿章的目的所在,盛宣怀过于精明算计,却没有想到朝廷能够让一个汉人掌握几万新式军队在京畿附近,这就非常明确的表示谭延闿正是在圣眷正隆的时候。 第二百一十四章 庄家   翁同龢与盛宣怀的银行计划才刚刚开始便被南北洋大臣联合上章给淹死了,翁同龢贵为帝师但和地方实力派的两大巨头相比还是逊色了许多,更重要的是朝廷二品大员以上的任免皆操纵于慈禧太后之手,翁同龢这些枢臣平时在一些小问题上或是趁着甲午战争那样的局面挤兑疆臣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是那拿各省督抚没有多少办法的,尤其是南北洋大臣联合决定更不是他所能够反对的。   盛宣怀北上京师是乘船而来,却瞒不过谭延闿的眼睛,在他刚刚踏上天津港码头的时候,沈静早就在那里恭候多时了。对于谭延闿身边第一谋士,盛宣怀并不陌生,虽然他没有见过对方,但是沈静那一口略带浙江口音的:“在下沈静沈文渊,添为直隶总督衙门总文案……”还是让他在这晚冬的寒天中感到背上的冷汗。   正当盛宣怀与沈静在一家酒馆中“促膝长谈”之时,谭延闿却被老头子从山东招了回来——方榕卿已经快生了,做为谭氏家族未来的顶梁柱的第一个孩子,谭钟麟已经盼星盼月亮的等了好几年,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无论是男是女,对谭氏家族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自从谭延闿与方榕卿成婚之后,他一直悉心照顾妻子,可是在双方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他还是忍住对这个小美人的“不归之心”。成婚四年来他们两人彼此之间了解日益加深,而方榕卿也终于到了二十岁,从当初活泼开爱的小女孩长成一个温柔娴静的姑娘,两人去年总算是修成正果成为一对“真夫妻”,没承想这么快便有了孩子。   怀孕后的方榕卿由上海金融市场的“女王”变成了在天津一心想做母亲的准妈妈,这个转变多少让上海金融界的中外大佬们长舒了一口气——最近四年来,方榕卿在上海银市和股票市场上兴风作浪,以工商银行为大本营攻城掠地,有两家外国小银行居然被她弄到破产的地步,就是汇丰、德华银行这样有着列强国家背景的大银行也是被折腾的不清,外国银行在华的信誉度跌落的厉害。在某种意义上,方榕卿快要当母亲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不亚于天籁之音,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至于接替方榕卿的寇青,在他们眼中远没有方榕卿手腕这么辣,工商银行家大业大,虽然寇青水平不怎样,但总算是能够做到守成。   自从方榕卿怀孕之后,谭延闿将新军训练放在了山东威海卫北洋海军基地附近,除了训练新军的同时也可以顺便整顿海军海防守军的军事素质之外,也是为了能够随时抽时间称作客轮或是兵轮来往于山东和天津两地之间。不过随着京济铁路的开工建设,从山东到天津的交通将会越来越快捷,而京济铁路是多段同时施工,在京汉铁路的经济利益带动下,京济铁路的募股筹集资金非常快,而施工反倒是因为工商银行的放贷抢在了募股筹集资金之前便开工建设了。   “安儿,你听说了没有,张樵野教唆皇帝出访东洋?!”老头子有些笑意地问道。   “张萌桓确实有些狂妄了些,这个人靠不住。如果我要是张萌桓的话,非要建议皇帝出国访问,与其去日本还不如到英国、德国和法国去看看,去日本有什么好看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张萌桓的这项主张在中国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中国历史上的皇帝,除非是国破家亡,哪里有迈出国门的时候?除了北宋的两个皇帝被女真人弄出去过之外,还没有听说哪个皇帝出国。张萌桓此举就是翁同龢一系的人马也不禁破口大骂,而盛昱更是骂他荒谬。   “西方列强国家中,国家皇帝或是元首出国访问也是正常,张萌桓这个主张若是放在国外还是正常的,可是他忽略了这是中国。孩儿倒是可以理解他的作为,这其实也是一种改革的趋势……”   “山西道御史杨深秀最近上了《请明定国是折》,还有内阁学士徐致靖的《请定国是明赏罚以正趋向而定国祚》的折子,那个康有为的《上清帝第六书》为父也看过了……这个世道真是有些乱了!”   “呵呵,如果不乱还没有孩儿的机会呢!如果把张萌桓也算进来的话,他与翁同龢和康有为可以说是三个不同程度的变法,翁同龢的思路最保守,相对而言为父刚才说的杨深秀和徐致靖的折子也最贴近翁同龢的意思,主张的是‘定国是’,变法循序渐进,变法的幅度最小;张萌桓的变法比翁同龢要厉害一些,变法的幅度也就更大;至于康有为则是‘维新’,这《上清帝六书》中的‘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先不说康有为这话和他的《新学伪经考》一样狂悖,以周文王视皇帝,直同鼎革,这个朝廷要革谁的‘鼎’?!”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谭钟麟略微思索一番说道:“安儿,你说翁叔平与康有为差别这么大,他还愿意捧康有为么?!”   老头子不是傻子,康有为的变法主张说穿了和中国千年来的数次大变法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归根结底都是一个“权”字,没有权变法什么都不是。康有为虽然没有混迹帝国官场的经历,但是天下谁都知道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之间哪个才是这个天下的真正主宰,那《上清帝六书》中既然这么写,已经隐约之间指向了慈禧太后,自然是要革慈禧太后的“鼎”了。   “还是那句话,翁叔平与康有为不是一路人,翁叔平人老成精心中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他像拿人家当棋子来做出一个局,但是事情的发展未必会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样的局面是他自己搞出来的,是祸是福他自己必须承担,至于我们就安心看戏好了……”   “盛杏荪那边怎么样了?听说他已经到天津了……”   “盛杏荪那边孩儿让沈文渊出面去谈,孩儿已经打算从他手中彻底接管电报局、招商轮船局和华盛纺织总厂的产业,这些产业本身就是北洋的,不能继续放在他的手中肥了他的腰包!至于京汉铁路和汉阳钢铁厂的股份,孩儿也会从他手中弄回来……以前他若是老老实实跟着咱们走,看在李合肥的面子上也就放他一马,现在他要改投翁叔平门下,这就由不得他来说话了……”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盛杏荪此人天性凉薄,手段也狠辣,不过他忘记自己身在官场,用商人的那一套在这里可是吃不开的……合肥那边有回信了么?”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合肥那边没有任何回音,只是发来电报用两广总督府库存银五十万两购买两艘小型战舰,估计他已经默认了……盛杏荪是个人才,可惜朝秦暮楚乃是官场大忌,他跟着合肥保住今天的地位也是轻而易举,无奈这个人心中永远不知足,连合肥也不愿意保他了……”   “安儿,你把新军拉到山东去训练也没有什么,怎么将直隶督标也弄到河南去剿匪,这样一来京畿重地岂不是没有新军了么?你是不是感到什么了?!”   “孩儿确实有些感觉不妥,将新军全部放在河南和山东,也是让满清贵族们放心。孩儿觉得我们不应该学李合肥那样,将淮军摆在天津,这对于那些人来说只是送给他们攻击我们的借口。再说这个局面无论如何演化,最终都是帝党和后党之争,孩儿将军队远离京畿重地,也是为了避嫌,他们谁赢了都是要倚重新军的,这样做可以两面都可以捞到好处……”   “你说他们会……”   谭延闿冷笑地说道:“父亲应该听说过醇王府中的那两颗大树的故事吧?老醇王可以说是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太后如果下起狠手来,孩儿也不愿意当这个臭名!把军队撤出来,反正这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私事,谁到最后赢了再来命令我们,否则孩儿是不愿意进入京师的!”   上一代醇王就是光绪皇帝的生父,据说醇王府是以前明朝一个显贵的府邸的基础上建立的,原先的两棵古树树冠形如华盖,风水先生曾言这两棵树能够保醇王府五百年气运,且生帝王之气。慈禧太后原本不知道有这么一说,后来光绪皇帝成婚之后偶然间得知,这就成了醇王的催命符,据说醇王临死前李鸿章前往看望,准备让西医替醇王医治,结果醇王为了儿子的安全拒绝了,并且说他的一切用药都是太后亲自批准才可以,也不愿连累李鸿章,几天之后醇王便去世了。而醇王死后,醇王府的那两棵大树居然让人连根都给挖走了,可以说风水先生对这两个大树的评价间接害死了老醇王。   传言归传言,但是醇王府中的那两棵百年古树在十年前确实是非常有名,醇王从病发到死亡实在是太快,如果不是李鸿章进京公干,顺便看望老醇王,否则等他知道再从天津赶过来是绝对来不及的。正是因为醇王死亡的原因有太多不明的地方,也就让那两棵古树更加神秘莫测,谭延闿虽然没有去过醇王府,但是却听说那两棵古树早就没有了,似乎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实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对于帝国高层皇室之间的八卦传闻,谭延闿一向都很注意,这些真真假假的传闻背后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有这样的传言就必然有与之相对应的人和事。像醇王之死这样的事件本身就透露很多问题,要知道光绪皇帝进宫的时候还小,慈禧太后是将他当亲儿子来养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抛去这个大时代的背景而言,谭延闿不相信就因为慈禧太后阻挡了变法,光绪皇帝就要发动宫廷政变来废掉慈禧——宋仁宗也不是刘皇后的亲生儿子,但是以刘太后的飞扬跋扈,宋仁宗还是尽心孝顺刘太后。   后世历史书对戊戌变法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在谭延闿看来除了写清楚斗争双方谁是赢家之外,其他的那些都值得怀疑,对他而言除了知道往慈禧太后那边倒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现在他身处这个时代,手握重兵的他如果想要参与戊戌变法,自然有着相当重的发言权,历史上袁大头同期也不过才七千新军,而他手中的新军数量已经达到了三万多,直隶省内的军队除了守护京师的禁卫军之外,都归他所节制,这个本钱可是比历史上的袁大头要厉害多了。   历史上的袁世凯只能够当一个下注者,而以谭延闿手中的本钱,别说是参与赌局,就是在整个赌桌上当庄家来决定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命运也不在话下——除了东北三省正在重病之中的总督刘铭传所节制的军队之外,北京周围没有其他不隶属于谭延闿体系内的军队,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将两派参与赌局的人通杀,自己来扶植一个傀儡皇帝也没有问题!   不管谭延闿愿不愿意,也许是他一贯的低调和顺从,使得所有人并没有意识到谭延闿已经具备当曹操的实力了,只是谭延闿从来没有将这种能力表现出来,甚至在自己手中已经握有相当实力的时候,却还是对荣禄等人恭恭敬敬——这并不是忍辱负重。正因为谭延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才会很自然的去做,人们在几十年都没有经历辛酉政变那样的宫廷斗争,所有人也都潜意识的将这种可能放到了一边,将谭延闿和曾国藩、李鸿章画上了等号。   随着各省变法维新的呼声日益渐高,整个中国的变法气氛也是日趋浓厚,中外报纸上基本上每期都是长篇累牍的刊登报道社会明达之士的各种见解。这种举国论变法的舆论态势所造成的影响是空前的,当然形成这种风潮也是有一定的人为因素——康有为等人一直为变法奔走呼号,如果说一两个月没有多少效果,一两年这么下来,所积累的影响就非常可观了,尤其是他的《上清帝书》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谭延闿的资助下,设立在天津外国租界内的印刷厂秘密印刷了康有为等人的著作,通过收买流浪汉的方式向社会广为散发,这种情况不仅在天津,在上海、广东、武汉等地也是如此。谭延闿虽然不愿意和康有为等人一起跳火坑,但是中国民众的思想却需要康有为这样的人去进行启蒙,不得不承认的是,任何一场社会大变革,首先是要从思想领域内进行启蒙教育为发端。   尽管谭延闿还看不起康有为等人提出的相对“原始”的思想启蒙,不过这个时代却决定了他们思想的市场,而谭延闿也因为自己的社会地位和“阵营问题”不敢轻举妄动,公开自己对变法的见解——即便他是《变法九要》这篇著名的奏折起草人之一。   谭延闿看不惯的人很多,不知怎么的,他对康有为的排斥感觉尤甚,但是他又非常敬佩这些变法派的人物。他们也许看不到人头落地的危险,不过历史上有这么多变法的例子摆在面前,他们还前赴后继,这也不能用“功名”来解释他们的动力所在,要给他们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那谭延闿的答案也唯有“爱国”,只有这种朴素的感情才能够让他们无所畏惧。即便后来的戊戌六君子当中的谭嗣同,明知道自己要上断头台,也知道自己可以逃走,但却依然选择了前者,他们也许有很多的错误,但在最基本的爱国心理上却从来未曾动摇过。   在他们面前,谭延闿已经不止一次的自问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么?要知道在这个人浮于世的时代,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未必是正确的,就像康有为他们在变法不成之后转变成保皇党,在他们心中自己的方向就是正确的方向一般。谭延闿有些像考试的学生一样,手中明明握着正确的答案,在考试老师的再三反复询问同一个问题后,即便自己是正确,在心底也有些犹豫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宪政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新的生命开始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旅途,谭氏家族终于再添一名男丁,这对于已经快八十的谭钟麟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自从得知谭延闿有了儿子之后,直隶总督衙门门口变得车水马龙,天津的本地名士和外地的巨商富贾们都排着队的向谭延闿送去贺仪,像张之洞、李鸿章这样隔着非常远的关系比较近的官场同僚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除了派人送上礼物之外,还发来了贺电——李鸿章想得最是周到,周馥虽然作为广州按察使,但是在半个月前便带着李鸿章的贺礼来到天津,谭府这边刚有动静,他在知道谭钟麟有了孙子之后立刻在李鸿章写得空白片子上添上,直接到谭府拜访。   为了庆贺自己儿子的出生,谭延闿联合天津各位名士,在当天决定修建敬老院和养孤院各五所,以赡养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和流浪街头的孩子——虽然这座城市并不是谭氏父子的家乡,但是这里是谭延闿正式步入帝国政坛的起点,谭延闿一向重视公益事业,在天津人口中直呼“谭善人”。   谭延闿虽然向朝中显贵大笔行贿,但自身却廉洁,加上他在工商银行的特殊地位,天津的富豪一向都很给他面子。谭延闿一振臂高呼,他们立刻给予响应,纷纷慷慨解囊,天津的慈善事业在这几年发展的很快,短时间内各种义学、敬老院、养孤院等慈善场所数量和规模很快便超过了上海。虽然还不能说做到老有所养,街头孤儿绝迹,但整个城市面貌却改善了不少,比其他城市中的流浪人口要少的多。   康有为和他的追随者们在报纸上连连发表文章,除了以往的老调子之外,现在又更多了一个新词“宪政”。而热心国事的大臣们也开始接受这一思想,尽管他们中有些人还并不明白“宪政”的含义,但是已经敏锐的感觉到在光绪皇帝无法掌权,而慈禧太后违背祖制独揽大权方面有很大的问题,从而想以“宪政”来制慈禧太后的“垂帘听政”。   政治是现实的,而张之洞、李鸿章等人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决定推崇“宪政”这并不是没有来由。底层大众都知道“昆明湖换了黄海”这个道理,更何况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如果光绪皇帝执掌政权则是名正言顺,他们也许未必会这么热心,而李鸿章前有顶缸的先例,保不准下次就轮到他们的头上——他们自问没有谭延闿的手段可以料敌于先,更没有其手下北洋海陆两军精锐之师,同时谭延闿在山东做的那套教民和拳民两手都硬的法子他们是觉得好,但总觉得有失权位,直隶三省的教民冲突算是平息下来,不过自己的地头上却是愈演愈烈。   各省督抚中不乏开明之士,与妄自尊大的枢臣不同,他们是直接与洋人接触,碰到的事情也远比枢臣要复杂的多,中央内部的封闭无视于各国列强的威胁,这让各省督抚非常不满,他们对变法强国的苛求也更为迫切。与户部解决财政不足的目光放在银行上不同,各省督抚的目光则选择在宪政——限制皇权,这对他们有着更为有利的选择,也更能够保护他们的既得利益。   第一个在政坛上掀起“宪政”风暴的是驻法国公使孙宝琦,他从海外得知中国最近的舆论动向后,立刻向国内发电报支持“宪政”,请求立宪。接着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张之洞、湖广总督王文韶、两广总督李鸿章和云贵总督岑春萱也都发电报请求立宪。因为最近几个月的报纸都是变法维新,宪政的报道也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出乎谭延闿意料之外,慈禧太后并没有因此而大动干戈。   “宪政”说白了就是皇帝担任国家元首,却无权行使国家元首之权力。这对于各位封疆大吏而言是极为有诱惑力的,要不然张之洞和李鸿章等人也不会如此看好宪政,实在是他们吃中央朝秦暮楚的亏太多的缘故。而谭延闿却深知慈禧太后对权力的渴望,不过她却没有对各省宪政之请做出任何反映,归结到底在大义上她还是太后,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象征。   各省督抚都上了请立宪折,唯独直隶总督和东北总督没有动静,东北总督刘铭传据闻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阶段,不要说处理政事,就是那笔写字正常思考也做不到,刘铭传都病倒这个份上基本上就算是等死了,他不写立宪折还情有可原,但是一直为“北洋新政”前锋的直隶总督一直没有动静,这就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   李鸿章让周馥带着大礼到天津,固然是以祝贺谭钟麟喜得孙子,而实际上更是想要催促谭钟麟能够和李鸿章等地方大员一起站在宪政的战线上,给朝廷施加压力。李鸿章虽然已经带上了汉奸的帽子,但他在两广有面临另外一个麻烦——南方革命党的威胁。自从王文韶任上的两广就开始变成了南方革命党的舞台,而广东更成了中国的火药桶,只要一点火星就可以爆上一次。   也许是王文韶起初在刚到任广州时的软弱手段,使得广州的革命思潮开始泛滥,还没有等这个昔日用贵州少数民族和湖南起义的铁腕人物有所行动,他就被调到湖北就任湖广总督去了。因为李鸿章被胶州湾事件拖在北京,所以两广实际事务是由周馥一手主持,周馥属于开明人士,对于革命者并没有下狠手镇压,有很多参加起义的革命者通过各种路径可以平安保出,这就使得两广的革命形势更加高涨。   广州开放非常早,这里的民风相对其他地区要开明的多,革命党在这里开展起义可以说有相当的民众基础。王文韶当初被调走可以说是始于谭延闿的策划,因为这个王文韶一面有着点头虫的外号,另外又有一个“血手”的狠名,有这么一个人也许会一时放过革命者,总有一次会让他彻底血洗广州,不如赶快将他弄到湖北。   面对广州的日益汹涌的革命形势,曾经大肆杀俘的李鸿章偏偏就手软了——革命党和太平天国有着很大的不同,也许是出国一次使得李鸿章的思想转变很大,对于两广境内的革命党起义,他也是采取镇压但并不“酷杀”的对应办法。而正是与革命党在两广对峙的李鸿章也从幕僚口中了解到革命党的思想,他在接到孙宝琦上书朝廷立宪的消息后,认为立宪可以弥合这种与革命党之间的矛盾,遂主张立宪以兵不血刃的平息革命。   谭钟麟可谓是疆臣之中和慈禧太后关系最为密切,而能够左右谭钟麟的政见的,也唯有他的儿子山东巡抚谭延闿。周馥此时前往谭府贺喜,身上所肩负的使命也是希望能够疏通谭氏父子,使其赞成立宪。对于周馥而言,他相信谭氏父子和其他疆臣都有着同样的利益,尤其是北洋海防时刻要经受外国列强的冲击,日本联合舰队和北洋海军的对峙尤甚。   朝野都相信像日本那样立宪开始变法才能够让中国再次中兴,摆脱被动挨打的命运,谭氏父子如果不想做李鸿章第二,那最稳妥的方式以宪政来抑制皇权,免得再次出现甲午战争前海军军费被挪用修园子的状况。   周馥带来了李鸿章给谭钟麟的亲笔信,信中洋洋洒洒千余言,大致说国家危及,“不变政体,枝枝节节之修补无益矣。公今揽天下重点,肩负天下重任,应体察世界之大势,成尊主庇民之大绩……”   谭延闿从谭钟麟手中接过信件后,如果不是周馥亲手送过来的,他还以为是康有为写来的,当然如果有推翻满清的字眼,那就直接改成孙中山好了。对于李鸿章向变法派转变他早有预料,但是这个转变有些未免大了些,难道说老李在广东受了什么刺激不成?!他可是知道在甲午战争期间孙中山似乎来过直隶总督府——尽管那个人很年轻,但已有了后世画像上的面目。   在李鸿章出国访问期间,清廷设在伦敦的机构秘密逮捕了孙中山,为了营救孙中山而闹起了轩然大波,最终孙中山安然逃脱。谭延闿不知道“孙中山”的名字才刚起了不到一年,他以前被捕的时候还叫孙文,“孙逸仙”这个名字在海外华人中的名气自从伦敦被捕之后也愈来愈大,开始有些后世的气象。   “周大人,立宪对革命党而言确实有不战而胜,彻底摧毁其根基之效用,但大人也明白京师里面到底是谁当这个家。以她的脾气和禀性,你说这实行宪政可能么?纵然各省督抚齐上书推行宪政,到最后恐怕也未必会真的得偿所愿,老相国可是考虑清楚?!”谭延闿说道。   周馥明白如果自己无法说服这个年纪可以当自己孙子的谭延闿,北洋这道关口是迈不过去的,各省督抚之首为唯观直隶,若是直隶总督不肯出头,颐和园里的那位势必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各省督抚之努力皆都付之东流。   周馥苦笑地说道:“谭大人,今时今日之广州已经和几年前完全不同,会党之人皆倾向于革命,街头散发传单者演讲者若是都抓起来,那广州衙门的牢房再多十倍也会被填满。老相国在提审了数人之后,认为这些人无非是受了蛊惑,他们也是为了社稷好,杀之又干天和……幕僚根据这些革命党人的宣传,觉得这和洋人的‘宪政’有着很深的关联,若是朝廷能够采取宪政,则革命党不攻自破,也可防备居心叵测之人从中煽动……”   “周大人,在下也算是您老的晚辈,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那晚辈就斗胆说上几句,大人莫要见怪,若是顺耳就听听,若是逆耳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周大人,说起来如果我们抛去身上这身官服,摘掉这顶戴花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就是‘反清复明’……呵呵,您老也别激动,这话老相国应该不陌生,荣仲华最近碰上翁叔平谈论变法经常就是这么一句话。康南海的变法主张想必周大人一定不会陌生,里面的一些条文确实是好的,就是这样的内容都会在一些人嘴中变成了‘反清复明’,那‘宪政’又该如何呢?!”   周馥听后沉默了,荣仲华就是荣禄,谭延闿不愿意在京师待着,就怕荣禄当着他的面说这句话,怎么着自己也是个汉人,满汉争执从满清立国开始就纷争不断。若是放在康雍年间,荣禄的这句话不知道要平添多少刀下冤魂,只是现在国家凝聚力远不如那个时代,真正的权力都在地方督抚手中握着,这些督抚封疆大吏又大多都是汉人,这招借刀杀人的威慑力已经远不如以前。   无论你舌翻莲花也好,不可否认在“宪政”的美丽外表至下,对于满清贵族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因为它不仅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革命党的隐患,更可以兵不血刃的从满族权贵手中拿过国家的控制权。说到底还是一个“权力”之争,像满族这样的以一个少数民族来统治一个国家汉族人口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家,本身就是一种逆天行为。开国之初满族人靠铁血杀戮来镇住了江山,但是现下时局是内忧外患,对外处理上更是丧失了天朝上国的威名,满族统治者可谓是名声扫地。   就那些不明白革命真正含义的底层民众而言,他们跟随革命党更多的是因为吃不饱肚子,或是有更高追求者也不外乎恢复天朝上国的名声,还没有到达解放劳苦大众,实现民主的地步,毕竟在他们的心中,皇权政治才是中心,而民主政治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连革命党内部都是如此,更何况对宪政一知半解的各省督抚?谭延闿迟迟未动就是不愿意掺和进去,因为这些人并不可靠,相比之下他更相信手中掌握的枪杆子!   “难道只能以杀止杀?!”周馥似乎喃喃的自问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其实走宪政的路子才是最有利于朝廷的,不过朝廷中总是有几个大臣会抱着祖宗宗法不放,殊不知他们紧紧的守着的是一个泥饭碗,稍有外力便破碎无疑,倒不如将这个泥饭碗交出来,反倒可以获得更多的东西,至少江山三十年内的稳固……”   “晚生这里倒是有个法子,既可以解中堂之急,也可以让朝廷中那些顽固的大臣稍作退步……”   “谭大人有何妙计?!”   “立刻实行宪政显然是不行的,老百姓只知道填饱肚子,哪里懂得什么民主、宪政?宪政必然有个基础,就是至少整个国家平均读书识字的人要达到一个特定的比例,所以现在实行宪政就是朝廷应允,底下操作起来也是困难重重,若是一时不慎为宵小所乘,则各位大人名节不保。是以晚生的建议是‘宪政’不如‘预备宪政’!”   “预备宪政?!”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不错,现在朝野有很多人寄希望于‘宪政’强国,这是主流,不可逆反,否则为天下所耻。我们可以联合上折用‘预备宪政’的名头,将实行宪政分成几个阶段,比如说一边发展教育,通过报纸等为宪政做声势,让更多的人了解宪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另外也可以上折让朝廷派出亲贵到东西方各国去考察宪政,以此来让那些朝中的保守派们接受这一思想……这样做有很多好处,最不济让那些最反对宪政的大臣给派出去,也省得他们在朝中聒噪……”   周馥听后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奥妙,笑了笑说道:“组安之计甚妙……”   在周馥看来,朝中反对的意见肯定不少,对于谭延闿提的意见,他更看重以派出朝廷亲贵出洋考察,以此来支开那些反对宪政的大臣。像李鸿章出洋访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如果利用这段时间悉心操作,等这些人回来的时候,那大局已定他们也无力回天了!这确实是一个妙招,朝廷的反对力量无非就这么几个人,用手指头数数就知道,将这些保守派的头脑支出去,剩下的小鱼小虾还不任他们来拿捏?! 第二百一十六章 空头支票   “安儿,你就这么看好宪政?!”老头子老神在在地问道。周馥来拜访的时候,老头子借着身体不适客套了一番便回房休息去了,一方面是不愿意涉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另外也是身体真的有些不撑用了。   “阿父,不是孩儿看好宪政,而是南皮和合肥更看重宪政,至于王文韶为什么掺和进来孩儿不知,想必是碍于受南皮节制,或是南方各省总督都已经表态的缘故不好独善其身……不过无论如何,这次南方总督们统一口径纷纷上折请求立宪实行宪政,孩儿觉得这绝对不是因为近几个月报纸吹风的结果,相比之下他们都更害怕做李鸿章第二,同时他们心中并不是对西边那位死心塌地,合肥的下场已经多少寒了他们的心……”   “当初合肥不愿意去和日本谈判,但朝廷中除了他和恭王爷之外,还有谁能够替西边那位顶这个缸?恭王也曾为此事甚为过意不去……”   “皇帝没有大婚之前还可以垂帘听政,大婚之后西边那位还把持权柄不放,这二品官员的任命皆出太后之手,甲午年大战更是如此,阿父也不是说过这样不妥么?既然阿父都有这样的想法,更何况他人?!宪政不过是夺权的工具,孩儿以为这报纸连续数月讨论宪政,绝非一时兴趣所致,估计背后是有人推动此事,是以孩儿不忙着上这个奏折,免得到最后玉石俱焚,南皮与合肥是天高皇帝远,倒霉的最后还不是我们?!”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给南皮与合肥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谭钟麟微微笑了笑。   “除去权力的因素之外,宪政也不是这么好实现的,中间的路还长着呢!西方列强国家民众受教育程度比较好,不会写字、识字的人很少,相比我中国虽是号称文明之邦,但大多数人都忙着糊口,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受教育,想要立宪至少还需要几年,至少也要让现在的读书人都明白立宪是什么意思吧?看看这些报纸上关于宪政的内容倒是不少,但真正能够理解这宪政意义的人估计是屈指可数,就是咱们号称人才济济的直隶总督衙门幕友堂,中间对于宪政理解也是各有不同,更何况普通民众了……”   谭钟麟摇摇头说道:“这些为父不懂,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孩儿已经和周大人商量妥当了,以父亲的名义上一道折子,开出十二年时间的‘预备立宪’,派朝廷重臣出国留洋考察日本和西方等列强国家的宪政。看到这份折子之后,合肥和南皮就会跟进上书,让他们看不过眼的几个大臣出国,至于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总之这些人都是老油条,见风使舵的本事孩儿是比不上的,哪里用得着替他们来操心?!”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谭钟麟微微一笑说道:“安儿,你也莫要妄自菲薄,能够做到你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北洋虽说是合肥留下来的,但到我们手中的时候除了留下的一千万两银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你能够将北洋海陆两军弄得有声有色,也着实难为你了……”   谭延闿开出了十二年的宪政远期支票,其实也是为了从慈禧太后和众多疆臣之中走一条折中道路——等着十二年之后,慈禧太后的权力欲再大,到时候能不能健在人世还是两回说,相信慈禧太后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等于是在她生前,朝廷的权力还是由她来把持。至于十二年之后,若是光绪皇帝和她相处平安的话,接过权力的事情也是皇帝来烦心。   谭延闿此举也是缓了慈禧太后的危局,同时他也压根就不想用英国那套君主立宪制的制度——满族作为少数民族,根本没有统治中国的基础,况且近代面对西方列强的入侵又做了很多糊涂事,没有任何理由再留着这个腐朽的王朝。况且满人自从入关以来就不事生产,完全都由汉族来供养,且战斗力如此低下,更没有把持国朝权柄的资格。   谭延闿看不起历史上辛亥革命初期的革命党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对清室的妥协,每年还要花费大量的财政来供养满族权贵宗室,并且任由其从故宫等皇家园林中带出各种文物古董珍玩。这些宝贵的文物其中大多数都被这些人卖给了外国人,国家要他们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处?对这样的人妥协又有什么用处?   四月,谭钟麟上书朝廷,奏请预备立宪,派大臣赴德日考察变法,派遣王公近支前往西方列强国家考察工业、政体、军事……在此之前,这份奏折的副本已经由谭延闿秘密前往京城会见大公主,痛陈利弊之后,大公主答应帮助谭延闿将这份奏折转交给慈禧太后,并且从中说项回环。正是因为大公主的前期预备,加上报纸几个月来的狂轰滥炸,使得慈禧太后对“宪政”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在谭钟麟这个举国瞩目的直隶总督最后一个赞成“宪政”之后,慈禧太后很快的予以同意进入预备立宪的阶段,一切皆由谭延闿拟写的奏章步骤来实行。   在谭钟麟上书之后,张之洞与李鸿章领衔下,湖北巡抚端方、湖广总督王文韶、云贵总督岑春萱又再次上书请朝廷速派大臣留洋考察。张之洞等人的上书声援不过是谭延闿所知晓的后手,但是他没有想到列为第一号出洋考察的大臣居然是荣禄。不过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件前生记忆里深刻的历史事件——五大臣遇刺,历史上五大臣遇刺事件是革命党发动的暗杀事件,但是没有得手,五大臣还没有出京便被炸弹炸了回来。   因为谭延闿主张立宪,但是荣禄却并不赞同,不过在荣禄看来所谓的十二年立宪准备的远期支票是一个绝好的拖延招数,两人并没有因此而交恶。虽然荣禄和谭延闿之间依旧“和谐”,不过荣禄的胃口开始变得大了起来,他的幕僚铁良在考察天津机器局的时候,一次搜刮便是四十万两银子,这令谭延闿敢怒不敢言。   四十万两银子对天津机器局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如果不是谭延闿身家富有通过工商银行在天津机器局存款款项上做了手脚,恐怕当时那个月的工人工资就无从着落——这些人搂银子的时候绝对不看时间地点。这件事也向谭延闿发出了一个警告,荣禄开始对北洋的富有垂涎三尺,铁良的行为也许就是出于他的授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得知荣禄成为出洋考察大臣之首的时候,他心中还是非常庆幸的,希望革命党的炸弹能够弄死他——保守派的整体实力远比变法派强悍的多,如果荣禄死了或是受伤暂时离开政坛一段时间,对于康有为等人应该是一个最大的福音。   “要不要弄死荣禄呢?!”谭延闿在细细思量着这其中的风险和收益。此时谭氏父子的政治资本已经因为与德国胶州湾事件变得非常雄厚,直隶总督辖下三省民生商业都远远的走在全国前列,政绩口碑极佳。荣禄在这个时候对谭延闿而言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重要了,反而现在倒隐隐有成为绊脚石的迹象,恭王奕訢死后,慈禧太后身边第一红人便是荣禄,这个人总是给谭延闿极为不好的感觉,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其反咬一口,铁良搜刮天津机器局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一种试探。   “留着荣禄就是应对翁同龢的压力,如果翁同龢对我们没有威胁的话……那荣禄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沈静不动声色地说道:“只是刺杀荣禄事关重大,倒不是杀不了他,就算他不出洋也照样有八九成的把握杀掉他,可是荣禄若是死了,朝廷中如果再有什么变故,我们未必会应承的下来!”   沈静对于谭延闿杀掉荣禄的做法并不吃惊,自从谭延闿将《天演论》、《盛世危言》等书要求为新建陆军士兵和军官必读之书的时候,他已经就感到谭延闿所图的并不是一时一地的富贵,这北洋已经不够他施展才能了,而四处受制也成为谭延闿发展的巨大障碍。在现在看来荣禄是谭延闿的助力,但这个效果已经越来越小,与北洋军费削减成正比的变化是贿赂荣禄的成本越来越大,铁良的那手搜刮天津机器局乃是谭钟麟就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头一次碰到这么胆大的家伙,须知北洋海军一年造舰专款总数已经被削减到九十五万两,他这一口气下去就是半年的造舰专款。   “我倒不是怕朝廷那边应承不下来,现在的北洋总体实力远超过李鸿章时代的北洋,只是没有李鸿章这么嚣张罢了。等到今年年底京济铁路修好,新建陆军就是在济南和在京师周边驻扎又有什么区别,军队上火车用不了一天便可以直达京师城墙脚下!别忘了杨超的直隶督标新军可就驻扎在小站铁路边上,他要想到京师,连半天都用不了!”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可笑的,在这个乱世初显的时代,军队的战斗力高低便是谭延闿的实力高低,北洋海军那是养不熟的孩子,完全是为了国防才会让谭延闿尽心尽力,可对于北洋陆军,他是不会这么懈怠的,况且留德士官系中的萧轩、杨超、李韬和刚刚回国主持武卫右军副将的刘禹,因为他们的留学经历对于皇权政治并不感冒。   尤其是刚回国的刘禹,已经明显的对满清王朝统治非常不满——他的辫子是假的,在归国的途中便将辫子给剪掉。当时谭延闿面对剪了辫子的刘禹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剪了头上的辫子,那心中的辫子也不能留!”   因为刘禹也是出自“问题家庭”——他的家庭和杨超差不多,都是因为父亲吸食鸦片而家道中落,最值得称道的便是刘禹在德国极力团结留德军事生,带头跟德国军校同学打架、比酒量就是他。因为刘禹事事替同学出头,所以在留德士官系中,他回国的时间虽然比萧轩和杨超都晚,但是这个群体中他俨然就是老大一般,威信极高。   在留德士官系中的前三批中,有很多人的家庭情况和刘禹、杨超的差不多,他们都是鸦片的受害者,好在他们自己并不吸食鸦片。这样的“问题团体”最大的好处便是他们是外国殖民主义和满清王朝昏庸统治的最直接的受害者。用不着谭延闿进行洗脑,他们本身就有对清廷不满的情绪,完全是他在用若有若无的举动来压制他们的反抗。   刘禹是将才,当初第一批留德四年期军事留学生中,除了萧轩第一年被调回训练直隶督标新军,李韬是第二年训练新建陆军,杨超在第三年回国进一步完善新建陆军参谋部,而刘禹是在德国的学习成绩仅次于杨超。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尽管刘禹把辫子给剪掉了,但谭延闿还是将他任命为武卫右军副将,在军制改革之后,他成为武卫右军参谋总长。谭延闿在以他的方式来给留德士官系的军官们一个“说法”,这是一种态度,以刘禹的才能如果被放到旅顺口或是威海卫去监督建造炮台,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要知道现在留德士官系虽然在形成,但真正能够完成德国高级军校四年学制培养的军官总共不过才七个人,谭延闿就算用假辫子冒着风险来隐瞒此事,他觉得也是值得的。   沈静沉默半晌说道:“这件事用不用请示一下老爷?”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不用!他知道反而不美,说不定还会阻拦,为了免生后患,这件事还是我们私下里去做!”   “那由赵老去做……”   “也不能用他,我会在兵营中寻找这方面的人来去做,你先到京师弄一份详细的地图,包括禁卫军巡视等等,在工部和兵部中我们都有人,不要去找荣禄的人,否则就算他不知道我们要行刺,也会想到新建陆军对京师的威胁,到最后横生其他枝节弄得不可收拾!”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沈静听后也没有说什么,正要告辞的时候才想起一件事转身说道:“美国和西班牙的战争已经彻底结束,谈判也最终完成,和你想得差不多,吕宋岛被割让给了美国,不过塞班岛被德国从西班牙手中买走,而关岛也留给了美国……我们向托尼领事转达可以购买关岛的意愿,似乎美国人很有兴趣,但这种领土的买卖转让还没有发生过私人交易,托尼领事建议若是我们对关岛有意,可以通过朝廷来完成这笔交易……”   “塞班岛不用管它,既然是落在了德国人手中总比美国人要强,至于关岛……这件事比较麻烦,不过最好我们能够想到一个办法让朝廷从美国人手中购买关岛,这个岛非常重要!”谭延闿说道。   “组安,这两个岛那天我在地球仪上找了半天,如果以距离来算,这两个岛距离我们可不近,我们和日本之间本身就隔着海洋,而关岛和塞班岛又在日本琉球的东南面……这两个岛这么远,我们用它来做什么?!”   谭延闿呵呵笑道:“文渊,这两个岛不要说是现在,就是再过三十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用,但是三十年以后你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两座岛,那其中的含义就不一般了!不是我们需要这两个群岛,而是我们的国家和民族需要它,我们不能老是守在大陆上,真正的安全是建立在海上,而不是我们的沿海城市要面临这种危险!”   沈静听后苦笑地摇摇头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不过我从来就没有看出这两个群岛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但是你这么坚持,我觉得当初你和托尼领事商谈的时候,关于海外仙山的事情,我倒是认为不如我们找一个医术高超的道士。慈禧太后身体并不好,以前就曾下懿旨让各省督抚寻医问药,不过底下的封疆大吏们哪敢?如果能够有这么一个医术高超的道士的话,只要能够解决慈禧太后的隐疾,那这用朝廷来购买海外仙山也就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从议   为了掩饰谭延闿对关岛和塞班岛的真实意图,他糊弄了托尼领事,不过这样的谎言纵然能够瞒住一时却瞒不住一世,只要看看地图,尤其是有着深远战略眼光的海军将领或是政治家,不难看出这两个群岛的地理位置背后有何等的玄妙之处。   西班牙能够将塞班岛卖给德国,这实在是很出乎谭延闿的预料之外,不过德国人对海外领土的渴望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谭延闿实在是对威廉二世皇帝的政策有些看不懂,为了维持距离本土这么遥远的殖民地,尤其是塞班岛这样在现在看来没有一点军事经济价值的群岛,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谭延闿担心能够看穿这两个群岛背后战略价值的政治家中,绝对不会有威廉二世的名字,这应该是一个偶然事件。   在谭延闿的记忆中,塞班岛能够留在历史上是因为美国人和日本人在此进行了一场大战而得名,而关岛则对后世中国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枷锁。军事和政治思想的演变与科技发展息息相关,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像后世战略轰炸机那样的超级武器,关岛和塞班岛在这个现代战列舰出现的前夜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横跨太平洋的补给港口而已,除了风光秀丽之外没有丝毫可取之处,想要趁着这个空挡让这两个群岛改姓“中国”,难度似乎并不大——至少在谭延闿的眼中,太平洋中凡是挂着“德国”标记的群岛用不了二十年都要改姓!   “呵呵,这样骗人的鬼把戏能够蒙混过关么?”谭延闿笑着问道。   沈静自信地说道:“这当然没有问题,关键是要找到一个货真价实的老道,不然这件事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须知太后年岁已高,对于这些老人而言,荣华富贵已经不足以打动他们的心,要知道历史上无论昏君还是明君对长生不老有着何等的渴望?我们又不是指着这把戏能够蒙混几十年,只要让太后的隐疾稍稍缓解便有借口了!”   谭延闿在屋中走动两步说道:“关岛归属事关重大,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够从美国人手中弄到关岛,我们都要试上一试!这件事你尽快的去操作,不过这老道就不用再让他谋求一个什么‘国师’的地位了,要不然不要说翁同龢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就是张之洞和李鸿章也不会坐视不理,弄得他们群起而攻之反倒是我们的麻烦!”   沈静笑着拱拱手说道:“这个自然是如此……”   谭延闿看重关岛,可是这终归是一个念想,美国人实在是太过精明,连他自己也不抱有几分希望来获得关岛。只不过他太过执着,如果沈静想出更加荒唐的主意来,只要能够获得关岛,他还是会全力支持,这个岛实在是太重要了。   威海卫,武卫右军临时参谋部   这座用于训练新军的军营原本是为了收拢德国俘虏紧急建造而成,结果还没有用上几天便将所有的俘虏转移到天津小站兵营安置。谭延闿看这么多建筑空置有些可惜,便将其扩建以容纳新建陆军的新兵在此训练。   新军的训练依旧遵从了“以老带新”的原则,新招募的两镇新兵和原有的武卫右军两镇又一混成协混合编练,以便快速形成战斗力。此时新军已经在此训练六个月了,基本的新军训练科目已经完成,但谭延闿依旧要求济南和威海卫两座陆军军营加强训练——击退了德国强占胶州湾之后,谭延闿非但没有感到安全,反而倒是更加担心,俄国人那条该死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也采取了分段施工加强建设的方法,眼看着就要延伸到海参崴,而铁路每近一分,则旅顺和整个东北就危险一分。   李鸿章最终还是没有完全采纳谭延闿的建议,与俄国人签订的《中俄密约》中还是采用从中国招收劳动力帮助其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而东北段也是穿过中国,这和历史上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在于李鸿章不是直隶总督,谭钟麟也不是王文韶,在谭延闿的操作下中国劳动力参与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筑计划实施的非常不利。   谭延闿将山东、河南的拳会、教民一部分转移到了东北,另外一部分则送给了俄国人,这些人继续留在自己的地头上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些老弱病残和基督教民送到俄国后,谭延闿就算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到他们的最终结局是什么样子。   因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的不配合,俄国人在华成立俄华道胜银行最终流产,连接西伯利亚大铁路至旅顺的铁路修建揽到了自己的手中,却拒绝开始施工,而是能拖就拖——在给朝廷的奏折上,谭钟麟建议先在中国修建沟通京师至旅顺的铁路,在此期间整训军队,通过向东北移民加强东北的防卫力量。   谭钟麟的奏折隐含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维,自甲午战争之后俄国与中国的关系直线上升,全国能够在政坛上叫得上名号的大佬们,十个中有九个半是“联俄”,剩下的半个是十棍子也打不出个响屁的家伙。在这样的环境下,谭氏父子对俄国的态度显得格外显眼,对俄国不禁没有亲近,反而更加警惕,朝中虽然有人就此隐晦的弹劾他们父子,但是却没有任何回音。   这份奏折在军机处经过讨论之后,翁同龢回复的片子是严格按照《中俄密约》的规程来办事,推动帮助俄国人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提供足够的劳工,并且先贯通大铁路至旅顺的铁路路线。谭延闿在听到风声之后,立刻派郭正前往东北盛京面见刘铭传,尽管刘铭传重病已经到了弥留阶段,但是他依旧是对东北问题最有发言权的地方大员,他的一句话绝对可以改变朝廷的决议,况且现在就是朝廷内部也对此意见并不统一。   刘铭传在病榻上留给他的幕僚“从北洋议”之后,由他的幕僚执笔写奏章用电报发往京师。慈禧太后阅过电报之后不禁动容,驳回了翁同龢的片子,支持谭氏父子“既不靠近也不远离;既不全心相助,亦不断裂”的策略。劳工还是要送,但是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所保留,谭氏父子将直隶、河南、山东牢房中的犯人、在河南剿匪过程中俘虏的土匪从各种施工工地上抽出来,分批次的送往俄国充当铁路劳工——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已经为修建京济铁路和北洋海防设施,铺设威海卫至济南的铁路已经是被折磨的够呛,送到以苦寒著称的西伯利亚,其命运可想而知。   “这个月饷银由户部解送交接,其中差额有三万两,还请大人尽快想办法补足;另外还有新军训练,弹药消耗颇大,天津机器局那边好像也出了问题,下个月的训练弹药到现在还没有送到,这两天已经开始使用库存弹药调为训练弹药……”武卫右军刘禹站起来看着文件夹中的文件仔细汇报道。   按照谭延闿的要求,训练军队平时消耗的弹药至少是日本陆军的十五倍以上,甚至在炮兵训练科目中也要消耗大量的实弹。在萧轩接手新军训练到后来杨超等人的加入,不断的用科学的方法来训练新军,弹药消耗也大为降低,再加上天津机器局按照军队的要求开发了训练专用的炮弹之后,这笔费用总算降低了不少。   不过现在新军步兵射击水平终归比不了谭延闿当年在福建训练总督侍卫队时候的水平,像在座的诸多军官都是可以堪称神射手,一百五十米内射击弹无虚发,而现在的普通士兵虽然枪法虽然不错,但已经远不如他们当初的水平。即便如此,新入伍的士兵每月实弹射击绝对不能少于五十发,这一次训练的新军格外的多,再加上受训的警察部队,每月的弹药消耗就极为可观了。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天津机器局最近被人宰了一刀,再加上分离海光寺机器局和在保定的轻武器局暂时无法恢复产量,弹药生产有些跟不上也是正常,再过两个月后估计会有很大改善,也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士兵训练弹药在接济不上的情况下,就直接从弹药库存中直接拨发,新军的训练是绝对不能放松的……至于饷银会很快下拨,先满足新建陆军,分散在各个军营内的警察部队军饷今后将会从工商银行由直隶衙门账户开解……”   “这一次新军训练将会在四个月后结束,成军之后若是继续归建武卫右军,则部队正式军队将会达到四镇又一混成协的规模,几近翻番,所以参谋部几次商讨之后建议重建军队指挥系统,参谋部等军队部门也需要改建……这是根据大人的意思所做的改组计划书,还请大人及早批阅!”杨超将手中的计划书递了上来。   谭延闿接过来却没有看放到一边,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两镇新军肯定是划归武卫右军的,这份参谋部拟定的军中各个部门方案必须立刻着手组建,以此来形成军队战斗力……以后参谋部的任务将会更加严峻,不仅在军费上会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甲午大战不过才过去了几年,无论在海军还是新式陆军方面都开始收缩开支。不过我们的敌人不会因为我们的军队训练建设放缓而停歇,每个月都会由山东巡抚衙门下发给你们的国际关系简报你们也都看到了,相信你们很多人都感到我们未来的敌人不仅仅是给我们带来耻辱的日本,还有一个正在加紧修铁路的俄国,对此参谋部必须有所应对。”   “大人,如果要制订针对俄国的防御计划,那必须进行实地考察,包括重新绘制地图等包括在内,这都是非常庞大的任务,可是军费预算上并没有安排这一块!”杨超回应道。   谭延闿淡淡地说道:“这是一笔特别预算,将会从工商银行的特别账户中支取,每月由巡抚衙门来解送,费用方面你们不用担心,关键的是要制订出针对俄国的战略防御计划……计划所涉及的地区先以东北三省为先,工部有俄国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国内段的工程图,还有这段铁路延伸至旅顺的图纸,虽然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但所经过的路线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至于以后还会对外蒙古部分和更远的唐努乌梁海……当然这些都远期计划,从陆路来看,用得上我们陆军的地方在北方居多,参谋部必须根据国际形势来进行有前瞻性的军事部署,至于费用方面不用你们操心……”   在座的都是协以上指挥官,如果按照国际同行的军事建制来称呼的话,他们都是旅级军官,相应的所谓“镇”就是“师”。在这些高级军官中都是出自于第一代总督府侍卫队中的佼佼者,他们的人生轨迹变化都是看在谭延闿眼中的,想当年组建总督府侍卫队的时候,就是连谭延闿自己也没有想到,今日的新北洋军官巨头们会是这个模样,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北洋名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人。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军官和他们的士兵远比历史上袁世凯的北洋陆军要强得多,不仅强在文化素质上,军事上更是后者不可相比的——对俄的军事防御计划就是出自杨超之手,这里面当然少不了谭延闿在国际关系简报上的诱导,但是能够以长远的眼光,站在整个国家战略的层面上提出预防俄国陆路进攻,在这个时代的陆军军官中可以说是没有。因为从地理上如果说是对日的话,那是属于北洋陆军的范围之内,但是对俄那是东北三省总督刘铭传的事情,又有谁会去注意呢?   虽然军费十分紧张,但是这是朝廷下拨的军费,却不是直隶府库中的银两,因为谭延闿在操纵美西战争股市上横赚了一大笔,直隶府库存银也因此水涨船高,变得非常充实。相比之下教育是一项非常廉价的投资,谭延闿这么在直隶、河南、山东大办教育,最终花去的不过才三百多万两银子,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房屋校舍等固定资产,学校的运营费用已经提前从府库中提出存在工商银行中按期付给,这样就保证了在直隶总督这个位子不保之后,三省官办学校还能够正常的运营五年左右。   谭延闿以前不愿意动用北洋府库的银子在北洋海陆军中流转,也是因为这个款项不好做账,如果是几万两还好办,但几十万两绝对要在户部穿帮。现在已经不同了,谭延闿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革命党是否来到京师狙杀出洋大臣,他都要干掉这几个顽固派,尤其是荣禄,绝对不能在让这家伙存在下去了。干掉荣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贪婪,谭延闿还有一点没有跟沈静说清楚,那就是在谭钟麟之后,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继任者在京师很有可能便是荣禄。   随着谭钟麟的身体健康一日不如一日,谭延闿也必须要为自己以后的发展谋出路。像他这样能够以二十多岁的年龄出任山东巡抚在大清帝国官场上已经实属异数,他对能够“子承父业”成为继任北洋的统治者不是很有希望,但这终归是一个念想,就是在北方已经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有资格。   与对关岛的野心不同,这是直接关系到谭延闿自身利益发展的要害,如果能够侥幸跨过这一门槛,那以后的事情将会容易的多。历史上的袁大头如果论官场资格还不如自己,连袁大头都能够做到的事情,比他做的更好的自己如果不去为此筹谋布局,好好争取一番,那就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谭延闿最终还是忍住了在这次新建陆军会议上透露自己打算刺杀朝廷大臣的计划,只是进行了一次常规军事会议而已。不过与前两年不同的是,他更加加强了军队思想方面的力度,在会议上他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向新建陆军官兵灌输西方民主思想,将《泰西政体论》等有关近代世界政治的书籍开始下发到军队让军官和士兵学习。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阴云   天津,海光寺机器局以南十五里处的“远洋船业”   所谓“远洋船业”不过是个掩饰而已,在这个时代间谍的应用还没有达到一二战和冷战时期的水平,而列强国家坚信在中国面前只要拥有绝对武力便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这一论断在胶州湾事件之后有所打破,但是还是非常有市场。“远洋船业”所防范的最主要敌人便是日本,在中国论间谍数量没有哪个国家可以与日本相比,所有列强国家在华的各种公开或是半公开的间谍数量绑在一起也不会超过日本在华间谍的十分之一。   现在国际海军主流思想认为潜艇是海军弱国的防御手段,谭延闿认为是正确的,至少在三十年内还是大舰巨炮的天下,潜艇想要统治海洋威慑敌国,那只有等核子技术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才会实现。以中日目前海军力量双方对比看来,北洋海军似乎更胜日本海军一筹,正是因为如此,谭延闿才更加看重潜艇的保密性,就算这个“远洋船业”是个无用的举动,对付日本人这是最起码要做的事情。   “组安,我们一共同时开工建造了两种潜艇,按照你的需要这两种潜艇综合了美国的霍兰潜艇和莱克潜艇的优点后,重新设计建造的。”唐博文在船坞内用手指着一大一小两艘潜艇说道。   “纪孟兄,真是有些难为你了,这两艘潜艇放出去试航过了么?安全如何?”谭延闿问道。   “呵呵,这个你放心,潜艇建造周期非常短,至少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短得多,我们已经进行过多次秘密试航,在这片海域没有闲杂船只出现……组安,现在你看到的是我们遴选出来的海军学员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熟悉潜艇的一切,他们在学校都有着良好的根底,所以学的也比较快,我看可以将这两艘潜艇弄到旅顺或是威海卫去进行演习了!”唐博文似乎对自己的潜艇非常自信。   谭延闿走上跳板站在潜艇伏在水面的部分问道:“它们的性能怎么样?你也看过它们试航了,觉得当初我们的设想是否实际?”   “它们的性能是没有问题的!这艘小个潜艇是按照你的要求设计的全电动潜艇,它完全靠艇内的蓄电池来提供动力,上面安装了三个鱼雷发射筒,可以发射十八寸鱼雷,这样省去了鱼雷装填,在水下以四节的速度至少能够航行五十海里;那艘大个子潜艇排水量达到了四百五十吨,采用了那台最新型的五百匹马力沃尔斯利汽油机和蓄电池双驱动,水面续航能力可以达到一千五百海里,最高航速可以达到十一节,水下也可以以六节的速度航行八十海里,配备了两根鱼雷发射管和四枚鱼雷……”   从唐博文兴高采烈的叙述中,谭延闿了解到现在他面前的这两艘潜艇的性能远比当初想象的还要可怕的多。以他的财力和正确的措施,如果发展十来年,可以预见中国的潜艇将会让远东的海洋成为其他国家望而生畏的地方——前提必须是要有战争爆发,在战争中潜艇的战果才是最令人信服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你的汽车厂虽然能够制造内燃机,但是无论在产量还是质量上都不过关,仿制品的成本超过英国沃尔斯利汽油机百分之十,很可能在寿命上也会有很大的问题……还有便是这个大号潜艇因为采用的汽油机,所以安全很是问题,这里面的安全需要格外注意,毕竟汽油蒸汽随着主机运转会充满整个舱室,只要有一个火星那就全都完蛋……”唐博文正色说道。   谭延闿听后拍拍唐博文的肩膀说道:“汽油机的隐患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到现在从咱们所收集到的情报看来,还没有那艘已经建成航行的潜艇在出海的时候发生过爆炸……当然安全才是第一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还要花大价钱从国外买最好的柴油机的缘故,至少在安全性而言,柴油机比汽油机要高得多……”   “这个道理我明白,不过这艘潜艇可是和我们的巡洋舰不同,除了一个壳子和鱼雷之外,从潜望镜到汽油机和蓄电池,这些东西都是从国外购进,你又要最好的,这玩意的价格可不低……如果你真想要弄潜艇实现国产化,我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才,还有相关的工厂为潜艇制造配套,这些都是需要时间……”   “这不成问题,而且与潜艇的相关研制费用绝对不会占用北洋海军拨款,不过相关操作还需要你多多筹划,你知道在经营方面我距离你的水平可是差太多了……”谭延闿坐在潜艇的出口舱盖上笑着说道:“那个汽车厂从来就没有生产过一辆汽车,不过里面却集中着全世界目前最好的内燃机,我当初的目的就是想要培养出一批相关人才来,再说我专门在天津工业学院设置了相关课程,并且延请了外国老师上课,用不了两三年我们就会有一批新的生力军加入到内燃机方面的研究中,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仿制目前最先进的内燃机,不管是汽油机还是柴油机我都需要!”   唐博文听后笑了笑说道:“我说你那个汽车厂里面的设备这么好,无论是技术人员还是工人的待遇都这么高,却从来不生产汽车,原来是这样啊!太后那辆汽车在颐和园里面才开了不到半年就封存起来了,我还想着为此专门建个汽车厂是不是太浪费了,还是你有远见……”   “太后穷奢极欲,我虽然送给她汽车,不过是政治上的一种手段而已,并非纯粹的溜须拍马,要不然这行贿的代价也未免太高了些,如果当年借着海光寺机器局生产的两艘游轮送给太后的机会要求生产战舰,那海光寺机器局的水平发展到今天也未必会比福建马尾船政局要差,也用不着我去挖边宝泉的墙脚了……”谭延闿嘿嘿笑道。   唐博文听后沉默了半晌说道:“国事日艰,朝廷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日本那边已经开始在英国建造最新式战列舰了,听说本土也要跟着造舰。组安,你知道日本最新订购的战列舰需要多少钱么?”   “这个我听说了,需要近一百一十万英镑,折合银子估计要七百万两上下。旅顺造船所的专家依据龙旗号战列舰的情况进行估算过,日本这艘战列舰如果是与我们的战列舰相比自然是吃了英国人的亏,英国人利用中日海军之间的仇恨宰了日本人一刀。这艘被命名为‘三笠’的日本战列舰在很多性能上,尤其是防护性能上不可能超越龙旗号,在远东的洋面上可以预见至少在三四年内日本不可能拥有超越龙旗号的战列舰……”谭延闿有些沉闷地说道。   唐博文听后有些嘲讽地说道:“当年的定镇两大巨舰也曾是远东最强大的战舰,德国人认为它们是不可能被击沉的……不错,定远不是被击沉的,中弹百余发依然能够作战,但它却是被撞沉的,日本的军舰和咱们的不同,都是用撞角设计……一百一十万英镑,呵呵,那可是日本将近四十万工人一年的工作收入总和!”   谭延闿用火柴点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纪孟兄,你是认为我们用飞剪首设计有问题,不如撞角?”   唐博文摇摇头说道:“撞角造价太高,对我们有限的造舰专款来说太过奢侈,况且现在又不是几十年前,火炮烈度不是很大的情况……组安,我并不是责备你采用飞剪首舍弃撞角,也不是责怪你没有为北洋海军维持足够的造舰费用。我心中只是有些不忿,旅顺造船所经过龙威级和靖海级巡洋舰的自造后,无论在设计、舰体构件国产化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展,现在我们的龙旗号战列舰图纸也到手了,而且在英国监造龙旗号的时候我们也顺便培养了大量的相关人才。在我看来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自己建造世界上一流的战列舰,而且价格远比从国外订购要便宜的多。照此发展下去,中日两国的海军差距将会越来越大,最终成为日本不可逾越的鸿沟,可惜朝廷却在此时放弃了!”   谭延闿将手中的雪茄烟头狠狠的扔进船坞的水面上,长舒一口气说道:“当年我不惜重金派遣大量的工程技术人员前往英国督造龙旗号战列舰,其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建造大型战列舰的相关人才,以后好回到旅顺自己来建造这样的战列舰……如果造舰费用充足的话,龙旗号战列舰最大限度的进行国产化,总造价应该不会超过四百万两,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幻想罢了……”   谭延闿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唐博文的肩膀说道:“总归是有办法可以解决的,条条大路通罗马……朝廷依旧是朝廷,中国几千年都不这样过来了么?”唐博文刚想打断他的话,他抬手阻止道:“我们不可能一口气吃个胖子,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世界强国,这都需要各种手段和方法,朝廷不是国家,也不能代表民族……纪孟兄,我们生在这个时代,彼此都没有太多的选择,如果说非要做出某种选择,那就要选择一条相对比较稳妥的道路……”   谭延闿说完便走上跳板,缓步走出船坞——潜艇没有什么好看的,他相信唐博文的能力,这东西在现在各国都是一个样,关键看谁的使用潜艇策略最正确。谭延闿虽然不是干这个,但是像双层艇壳,“狼群”战术等等特殊的词汇理解,他很容易制定出更好的潜艇应用原则,尽管在这个时代想要建造出能够执行“狼群战术”的潜艇困难极高,但已经不像十年前那样是个天方夜谭——莱克潜艇已经完成了横渡大西洋的壮举,这是第一艘在公海航行的潜艇。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声纳技术,对付潜艇根本没有很好的办法,况且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像谭延闿那样这么肯定可以用潜艇在战争状态下干掉大型水面舰艇,没有人能够像他那样这么肯定潜艇有着能够改变海战结果的能力——尽管以现在潜艇的技术参数而言只能勉强称作防守武器,但在他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这两艘潜艇将会在恰当时间送往旅顺口北洋海军基地,在那里将会进行验证演习,以实战的形式用潜艇模拟军港攻防战。不过在他看来,这场演习不过是证明潜艇的战斗力,有着良好隐蔽性能的潜艇在加装十八寸鱼雷之后,怎么着也比当年的蚊子炮要强得多,只要安排得当,尤其是像旅顺口海军基地那样的地形,更是潜艇的理想伏击地点。   “仲珊,在巡抚督标中选拔十名可靠的人,最重要的是精通爆破技术的工兵,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们去办……记住,这件事不要太过声张……”谭延闿最终还是将暗杀荣禄的任务交到了曹锟的手上,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任务,但是以曹锟的智慧应该能够猜到“爆破技术工兵”的背后所代表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军事行动。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谭延闿现在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过保守了,一味的用隐晦的方式来保持自己与留德士官系之间的关系,即鼓动他们存有某种幻想,又以这种方式来压抑他们对清廷的反感情绪。世事难料,就是谭延闿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势力会在这几年膨胀的如此厉害,在恭王奕訢逝世,荣禄对自己又有了非常过分要求的倾向之后,他不得不将自己苦心营造的势力最大限度的暴露出来以震慑那些心中有想法的人。   不过也正是这种实力的展示,使得谭延闿成为帝国政治生态圈中第二个李鸿章——有超过十万武装力量直接受他的节制,其中虽然只有四万多已经成军的新建陆军,还有三万马上就要训练完毕成军的新军,这在帝国已经是不小的军事力量了,尤其是这股军事力量驻扎在帝国心脏的周围。京畿重地除了一万腐朽不堪的满族禁军之外,没有其他与之抗衡的军事力量,再加上李鸿章与刘铭传和谭氏父子暧昧难明的关系,在北中国唯一能够对北洋军形成制约的东北驻军无论在战斗力和数量上都无法与之相抗衡,更不要说刘铭传已经是半个死人,对于军队已经失去了控制权。   “是,大人!不过大人什么时候需要这些人,末将好去做准备!”曹锟听后立直身体说道。   谭延闿非常满意曹锟的态度,这个人要说军事才能绝对无法和留德士官系相比,但论忠心却是没得说。曹锟也是出身底层社会,书没有读多少,更没有像留德士官系那样有着宽阔的眼光和见识,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谭延闿觉得曹锟更容易受到他的控制——曹锟这种人一生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升官发财罢了,他不会有什么革命理想,与留德士官系中越来越显现的革命思想不同,他这辈子也就是在“忠君”这个圈子里面晃荡。   也正是因为如此谭延闿才选择曹锟为自己的亲军副将,这个位置只需要忠诚,至于军事才能是从属地位。看到曹锟,谭延闿就不由得想到那个历史上号称将北洋时代中后期战争包办的吴佩孚,这个秀才在新兵营中正当棚长,吴佩孚也许是曹锟最佳的接班人来担任自己的亲军副将。   谭延闿将自己想法压了下去对曹锟说道:“越快越好,这是件急事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用上他们……仲珊,你先把人选出来随时等候我的命令就是了……”   “是,大人,末将明白了!”曹锟听后立刻行军礼走出书房。   看着曹锟的背影,谭延闿颇为玩味的摆弄着手中的一方镇纸,心中开始盘算着是不是除去赵恒君之外,自己的手中还要掌握一批死士来专门开始各种暗杀行动。赵恒君自然是最佳人选,他手下的四十来人虽然行动不多,主要是针对日本间谍,但是手下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棒,从去年到现在一共对日本间谍展开了不下十次行动,每次都是干得极为干净利落,对暗杀等行动说不上是炉火纯青,但像这样对付荣禄一行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易   令谭延闿非常可惜的是赵恒君的背景——他可是老丈人派到老婆身边担任他们两人安全的高手,老丈人方汝翼这么多年一直担任四川总督,虽然在全国总督排名中四川总督一般都是倒数两三名,仅比云贵总督和陕甘总督地位高上一点,但在谭延闿的帮助下,现在老丈人已经开始修建川汉铁路,也训练了五百来人的新军,教官便是留德士官系中的一个,四川的民政、商业和军工业也弄得有声有色。   方汝翼和老头子谭钟麟一般,只是运气没有老头子这么好而已,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清贵,对于这个朝廷的忠诚度也是没得说。如果现在统治朝政的不是慈禧太后而是一个能力比较平庸的皇帝,谭延闿就算打死他也不会在老头子的眼皮低下摆弄“权臣”的把戏。老头子虽然是慈禧太后的重要亲信,但慈禧太后这样干政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他骨子里面依旧是个传统的读书人。   老头子的心思谭延闿是明白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估计老头子也不会这么纵容他走上“权臣”这样的道路——在谭钟麟的眼中,几十年的从政经验和历史经验告诉这个一直都很清醒的老人,大清帝国的气数已经尽了,如果没有外来列强的强势干预,这个帝国等着慈禧太后寿尽皇帝重掌大权还有丝念头,但现在天下这个局面已经是无可挽回。   谭延闿明白老头子的心思,但却不知道老丈人方汝翼心中是怎样一个想法。从方汝翼接受谭延闿的帮助利用北洋的资源来发展洋务,甚至训练少量新军看来,方汝翼绝非是一个保守的官员,可就不知道他对于大清帝国的忠诚度有多高了。正是因为这种隐忧的存在,使得谭延闿在用赵恒君做事上一直都放不开手脚,以老赵的身手在他的手下完全可以承担更重要的任务,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的弄死几个日本间谍这样简单。   “所谓政治道德对于一个乱世中的政客可以说更没有约束力,如果老赵这个人可以重用的话,那以后的事情可就容易多了!”谭延闿心中暗自思量着。   谭延闿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政治家,尽管在现在他每天都在写日记,他想着有一天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够将这本日记稍作修改出版,让后世的人能够明白一个小小的野心家如何在这个黑暗的时代挣扎生存。洞悉原本历史面貌的他知道,中国从来不缺乏深远眼光的人物,但是这些人却无法摆脱现实的诱惑,挣扎一生,终究不得好下场——曾国藩、李鸿章都是这样的人。   非常利落的处理几宗急需谭延闿做出决定的事务之后,他向幕僚们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快步走向直隶总督府的后院——只有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刚刚出世的孩子,他的心中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每时每刻绷紧自己的神经在这个时代挣扎谋划,让他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泯灭了所有的热情。在面对妻子欣慰的笑脸和孩子纯真的眼睛的时候,他才会感到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存在的理由——并非是政坛上纵横捭阖,并非是带领这个沉寂千年的老大帝国重新走向汉唐盛世的世界顶端的使命。谭延闿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如果不是这份离奇的际遇,他更想做个好丈夫,好爸爸……   天津的初夏气温并不暴躁,在李鸿章曾经悉心经营二十多年的总督府中,无论亭台楼阁还是假山园林经营的无不美轮美奂,而谭延闿将他的小窝安在了非常安逸的“怡园”。怡园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江南园林模式,总督府这么大,但小小的怡园安静祥和,只是还没有等谭延闿走进怡园便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闹声,显然在这么静谧的园林中出现哭闹声是不和谐的,不过他的心中此时倒是安定了下来,更多的是一种满足。   “组安,京师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当谭延闿正要快步迈进怡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沈静的声音。   谭延闿脚步一顿看了看沈静,然后又回首望了望怡园中的楼阁,最终还是说道:“文渊兄,咱们去书房聊吧……”   “下个月十五便是荣禄等八大臣启程前往天津,然后乘坐海晏轮出国前往西洋的日子……组安,你那边准备的如何?!”沈静进入书房后没有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   谭延闿听后点了点头,站起来从书架上拿出一份地图铺展在书桌上说道:“这是京津铁路的详图,人我已经挑选好了,这次伏击的地点就选在礼贤庄的铁路桥,直接采用爆破铁路桥,并且在北岸桥头附近埋设地雷……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在爆破铁路桥的瞬间便可以让车厢内的所有人全部西去,干净利落……”   “人选呢?”   “亲卫营工兵排中精选的爆破好手,人是仲珊去选的,应该没有问题……”   沈静听后点点头,亲卫营是谭延闿身边最后的护卫力量,尽管不大可能会用得上他们,但是谭延闿的亲卫营都是从新建陆军中层层选拔上来的,比当年总督府侍卫队的人战斗能力不相上下,全营上下对于近身搏斗、枪法等科目更是无可挑剔。原本亲卫营中是没有工兵排的,不过工兵是技术兵种,谭延闿亲自做主在自己的亲卫营中编制了一个工兵排,他原本是用工兵排来对付日后可能会出现的革命党的,没有想到现在却用来对付荣禄了,这正和他的心意。   在现下北洋陆军的编制中,含金量最高的只有两支成建制军队,一个是直隶督标新军,另外一个便是谭延闿的亲卫营。自从训练新建陆军之后,直隶督标新军经过一次“稀释”之后就再没有被拆分,反而训练更加严格,在战斗素质上一直都保持着很高的水平。而其他军队都是训练成军之后立即被“稀释”,以便在短时间内扩充更多的军队,中低级军官和士兵的水平自然是无法和直隶督标新军相比的,这从数次派兵进入河南、山东剿匪的战果上来看就可以做出一个鲜明的比较。   至于谭延闿的亲卫营完全是建立在整个北洋新军系统上,层层选拔上来的优秀士兵组成,文化水平也相对比较高。按照参谋部的估计,亲卫营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充成两个团,甚至是一个混成协——这支亲卫营可以说是完全由低级军官组成的“精英”军队。   “现在出国大臣出洋考察的事情基本上尘埃落定,只等时间一到便出发,不过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封电报,是谭嗣同发给你的,听说他不仅和康有为等人走得很近,更是和翁叔平有着很深的关系……”沈静看似好像并不太在乎干掉荣禄,在他心中只要谭延闿想要迈出这一步,荣禄绝对没有万幸的道理。   谭延闿接过电报看了看放到一边说道:“文渊,你怎么看?”   “不过是翁叔平变相向我们示好罢了,可能他也感觉到有些事情没有我们是绝对做不成的,不过关键是要看你怎么看?这礼贤庄还要不要……”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荣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个人迟早是个祸患,平日里他在京师也就罢了,这次好不容易等着他跑出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无论后党也好,帝党也罢,这些人都是靠不住的,无非是想要拿咱们当刀,等我们干完脏活后再想办法把我们给收拾了……哼哼!天下哪里有这般好事?他们以为人人都是曾国藩呐?!”   “那我们怎么回复你这位表兄?!”沈静有些似笑非笑地问道。   谭延闿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十年前家父还在陕甘总督任上的时候,我曾经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一同读书练字,他不比我,早年丧母,叔父又续弦,这科举路上也是屡受打击,后来听说他受了张香涛的提点,两江刘岘庄麾下谋得一官半职,没有想到此时他还是卷进这京师是非之地……”   沈静呵呵笑着说道:“湖湘三公子中也唯有你不善交际,陈三立和谭嗣同数年之前便在京师一见投缘,相交甚深,你对他们却从未有过来往……不过从谭嗣同的文章上看,他很是倾向于康有为的,陈三立多半也是如此……”   “他们是真正的文人,有着拳拳报国之心,哪里是我这样的小政客所能够相比?”谭延闿颇为自嘲地说道,然后在书案上抽出一张信筏转瞬便写出一封电报稿交给沈静说道:“各人有各人的路,我们不可能将他拉过来,他们也别想来借助我!文渊,这封电报你发给谭嗣同,不日我会进京拜会翁叔平,反正荣禄也就这几天阳寿了,我就算去见翁叔平他也拿我没有什么办法!”   沈静拿着电报稿仔细地看了看笑着说道:“别人登门是要交门包的,听说以前庆王奕劻的门包至少也有百两之多,就是这么多还不见得会受到召见。组安,你这开出来的价码是不是太高了?翁叔平能乐意么?!”   谭延闿笑着反问道:“文渊,你说翁叔平会不会同意?!”   沈静闭目良久沉声说道:“海军年度造舰拨款再加一百五十万两,陆军拨款再加五十万两?!我若是翁叔平一定会同意,反正这是朝廷的银子又不是他家的,能够换来你这个强援有何不可?!只是……”   “只是我是逗他玩的!想让我站到他那边去,就用这个可以把我打发了?我要的只是北洋应该得到的,他翁叔平不能给我,我就朝刚毅、朝老太太要去,你看他们会不会给我?!”谭延闿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沈静笑着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翁叔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颓势已显,不然他不会拉下老脸来笼络咱们,这个人不可靠,我们也不会去投他。不过这户部能够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么?军费年开支增加两百万两,这是不是太多了?!”   “文渊,户部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富有,老太太的颐和园自甲午年大战之后一直都是我们北洋来支撑着继续修建,户部为了避嫌没有出过一分银子,就算有赔款对于朝廷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户部里面银子多得是你我所不能想象的,翁叔平手紧不好放银子,我们挤挤他肯定能够挤出来银子!”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太后那边该怎么交代?!”   谭延闿笑着说道:“继续送东西呗,最近我又弄到一样好东西,等送走荣禄之后正好用来讨好老太太。老太太那点心思是放不到台面上来的,我们也不是和翁叔平真心合作,拜访一次翁叔平不会弄得北洋元气大伤……”   笑过之后,谭延闿正色说道:“光是送东西已经不能满足老太太的需要了,我想为朝廷训练一支由满族人组成的新军,规模控制在一镇左右,指挥官也不要留德士官系的人,当然在初期还是需要武卫右军来补充军官的,不过最终这支军队内除了后勤之外,所有的军官必须是满族人……”   “组安,这恐怕有些不妥……”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支满族新军要想达到我所设想的效果,没有两年是不行的,要知道满族军官本身就微乎其微,武备学堂里面的那几个满族贵胄子弟是个什么样子我不说你也知道。眼下咱们在直隶实在是太耀眼了,帮助朝廷训练一支满族新军,也有利于转移一部分有心人的视线,也算是让朝廷对我放心吧!”   沈静听后考虑了半晌说道:“这么做有利也有弊,好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坏处也不少,至少以后朝廷直接掌控的满族新军是绝对不会满足于一镇之兵,以后若是和新建陆军对半开,那乐子可就大了!”   “呵呵,文渊,你过虑了!你看看这些所谓的八旗子弟有几个是可堪造就之才?十个军官中能够有一个不受军队积弊所影响就已经不错了,况且满族新军的训练必然是要招收兵源,我选定的兵源是京师禁卫军,主要兵源最大限度的采用禁卫军中的士兵,军官有三成也是采用禁卫军军官……”谭延闿有些诡异地笑着说道。   沈静听后一愣,伸出大拇指说道:“这条计策也够毒的,不过若是朝廷下来大员检查满族新军,那岂不是全露馅了?!”   谭延闿悠然说道:“那个朝代的皇帝没有派过钦差大臣巡视各地,剪除积弊,伸张正义?不过又有几个钦差可以因此留名青史?下面的官员糊弄上面的官员,只要不是必死之局总有蒙混过关的办法……铁良也算是满族中一个比较勤勉的人物了,对军事也非常了解,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在天津机器局玩得那手,呵呵……只要他有喜欢的东西就成,将来有朝一日我终究会将送出去的东西成倍的再讨要回来!”   谭延闿组建新建陆军,对于兵源是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的,从身高到文化水平,身体素质、家庭背景,甚至为了预防逃兵或是背叛,还进行了连坐制,兵员一旦成为新兵,则家乡乡老名望之士必须为其担保,以后出现什么问题,不仅会要祸及家人,连代亲朋邻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于组建满族新军,如果从禁卫军中去挑选,那完全达不到这些效果。谭延闿不相信什么人只要进了新军之后便可以革心洗面转眼间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而那些成天人人手里托着个鸟笼子满街溜达的满族军人,你只求别是五毒俱全就不错了——谭延闿要的就是用“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的办法。   这些人的弊病已经深入骨髓,一镇新军一万三千人左右,从士兵到军官只要这样的人占据三成,加上谭延闿的有意“升迁”,可以想象这样的军队最后训练出来是个什么样子。新建陆军破除了德国陆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当然这里面是有些夸张,毕竟自己在这里闷头准备了多年,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人也多,德国人能赢才鬼。为朝廷训练一支满族新军,这样的诱惑不是任何统治者都可以拒绝的。 第二百二十章 刺杀   谭延闿知道,满族新军的出现是必然的,历史上袁大头所谓的北洋六镇中就有一镇是满族人组成并指挥的,只要头顶上还是爱新觉罗家族统治这个老大帝国,满族新军出现是迟早的事情。不管是老太太还是那个小白脸皇帝哪个先提出来,这支军队是跑不掉的,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以此来换取应有的政治报酬。   谭延闿在给翁同龢的电报中开出了自己的价码,同样也会那这支还停留在纸面上的满族新军来当成向慈禧太后投诚的献礼——老太婆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曾国藩和李鸿章等人的兴衰都跟她有着很深的关系,谭延闿自问这种皇权之下的恐怖平衡游戏自己是玩不转的,不如在老太太对自己感观还不错的时候直接投诚,来博取更多的政治空间。   天津机器局货运仓库   “炸药八十公斤,汽油十桶,地雷三十……”车站管理员对这一车皮货物进行仔细的清点,没有办法,这是武卫右军参谋部直接下发的,还专门派出了八个士兵来押运,听说是前往保定。   “没有问题,一切正常!”管理员和士兵验过货之后,双方交接签字,随后八名士兵进入车厢,管理员用手将车厢门大力关上。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不过唯一让管理员感到有些迷惑的是这些士兵的态度也太生硬了,他自然一眼就可以从这些士兵的坐立行走和说话方式中看得出他们是训练非常有素的士兵,只不过这些人冰冷的眼神还是让他很难受。   火车一声鸣笛,缓缓地驶离站台,开始向京师进发,在那里将会稍作停留后转向目的地保定。不过在火车驾驶室内还有一名士兵,火车经过礼贤庄的时候,在士兵的要求下以武卫右军参谋部军事演习的要求下停车,随即将那列车厢打开卸下货物,在礼贤庄铁路桥北岸桥头早就有一名士兵牵着马车等候多时了……   谭延闿并没有立时前往京师会见翁同龢,因为翁同龢还没有对自己开出的条件有所回应,不过他却并不着急,现在朝廷中无论是谁来当家,谁也不可能忽视北洋这样一支重要的政治军事力量,况且在北中国谭延闿在工商业上有着绝对的权威。就冲自己所拥有的这些本钱,谭延闿不认为变法派可以跳过自己——在中国历史上,每当政局发生剧烈波动的时候,手中掌有重兵的人永远是庄家,就算书呆子们再看不起武将,也不能抹杀心底对武将的恐惧感,为了政治上的胜利他们完全可以玩走钢丝的动作,引狼入室。   谭延闿相信也许翁同龢能够耐得住性子跟自己耗下去,但是康有为、光绪皇帝呢?武力不可以解决问题,但是可以让问题彻底消失,尽管这是以产生更为巨大的隐患为代价。不过这些政坛风云人物自命不凡,认为可以避免灾难性的后果,至少谭延闿认为光绪皇帝和翁同龢等所谓的“帝党”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就算他们有这个能力,谭延闿也不陪他们玩这个游戏——他们一旦成功就意味着谭延闿势必要做李鸿章第二,这个后果可不是他所能够承担的起的。   刺杀荣禄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在荣禄等大臣登上火车之时,谭延闿已经回到了山东威海卫,在那里他将会对旅顺造船所的动力研究部门进行再一次拆分——以隆盛机器厂和旅顺造船所动力研究部门为基础,在山东济南成立一家“飞腾”发电厂。谭延闿从瑞士和英国分别进口了两台蒸汽轮机,因为这个时代的蒸汽轮机发展还没有到将其应用于战列舰的地步,但蒸汽轮机走上战列舰不过是时间问题,一旦取得技术突破将会成为战舰动力的主流——历史上英国划时代的战列舰无畏级就是采用蒸汽轮机做为动力驱动的。   谭延闿不知道无畏级战列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在蒸汽机动力驱动已经几乎走到尽头的时候,将目光瞄准蒸汽轮机已经是大势所趋。谭延闿想要在这个方面提前早走一步,便在山东济南成立了中国第一家火力发电厂,其主要任务不是发电,而是对蒸汽轮机进行研究仿制,甚至试图将其小型化满足战列舰的需求。   也正是因为蒸汽轮机项目的启动,谭延闿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受到的限制实在是太大——以个人之力来追踪世界先进工业技术,就算他腰包可以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但是在很多方面依然受制,甚至于他不知道中国什么时候才能够出现自己建造的战列舰。   一列装饰豪华的列车在京津线上匀速行驶,这列专列上最重要的乘客便是以荣禄为首的八大臣,他们的使命是继李鸿章之后,中国派出的最高级别使团周游各国,去考察各国的宪政、军事、工业等方面。事实上八大臣中间很多人是被“逼上”这条船的,他们根本不愿意领这份差事,可惜这件事继李鸿章和张之洞推动之下,光绪皇帝似乎也看到了某种可能亲自挑选八大臣出使西洋。   八大臣出洋对他们本人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可是在最后关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站出来给了他们最后一击,做为地方实力派的谭钟麟是慈禧太后身边疆臣中第一红人,他的意见显然非常有分量,况且“十二年预备立宪”就是他提出来的,也深合慈禧太后心意。谭钟麟的建议是“为了平复天下对于宪政的急切讨论,必须要遴选重要大臣出洋考察,哪怕是做个样子也稍微平复一下激烈的民间议论”,是以荣禄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   荣禄不愿意出国,尽管前面有李鸿章周游列国之风光,但他远离政治中心二十年的他敏感的意识到只有他在慈禧太后身边的时候,手中掌握的才是叫权力,否则哪怕戴上再高的官职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权力固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荣禄的“排汉”——与众多满族权贵相比,荣禄也不相信汉人,不过他更清楚现在已经不是两百年前满人入关那会了,光是靠满族的几块料是撑不起这个庞大的帝国的。   用汉人来保江山和怕汉人夺权做大,这就成了荣禄心中的一块疙瘩。恭王奕訢死后,这对荣禄可以说是一种解脱,当年他正是走恭王的路子重新回到政治中心,现在恭王死了,剩下一个大公主固然让他有些顾忌,但威胁大大降低。不过随着北洋海陆军以空前的速度发展,其势头比当年的李鸿章还要猛烈三分,尤其是去年年底谭钟麟的那份奏章要求将整个直隶、山东、河南的绿营、巡防营、海军基地守备营进行整训的时候,荣禄和谭延闿之间的裂痕已经到了不可弥补的阶段,从而也就有了铁良从天津机器局搜刮银子的那一幕。   铁良是受荣禄指使故意这么干的,为的就是要看看谭延闿的野心是不是膨胀到连他也不放在眼中的地步。铁良从天津机器局成功的带回了数十万两银子的时候,荣禄心中总算是踏实了点,不过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如此,谭氏父子才在“预备立宪”上设计了一个大坑等他往里跳,最后果然中招,最令他气愤的是慈禧太后居然听从了谭氏父子的建议,把他也给捎带进去出洋考察。   荣禄坐在车厢中,一想起这几个月谭延闿对自己越来越强硬的态度就感到胸中点燃了一股无名火,但是这个足以当他儿子的少年在这几年中已然成为全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是在胶州湾事件中,谭延闿一手训练的新建陆军和重建的北洋海军一举将德国人坑在了胶州湾,更是令人刮目相看。荣禄已经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慢慢的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且也越来越不好对付了,一想到这里,荣禄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可能是因为这列豪华专列中的乘客都是像荣禄这样的“失意人”,加上火车行进中巨大的噪音,除了荣禄身边的铁良之外,没有人注意到红极一时的荣禄有什么不对头。   “大人,咱们不能再对茶陵手软了,不然再过几年他岂不是又一个李合肥?!最要命的是他现在可远比三十年前的李合肥要年轻的多!”铁良知道荣禄心中在想什么,便出言说道。   铁良是荣禄的重要幕僚,两人已经相处十几年,荣禄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尤其是在荣禄的身边没有人比铁良更懂军事。一直标榜“将门出身”的荣禄在处理军政事务上一直都是“谭延闿、铁良”两条腿,加之铁良是旗人的缘故,荣禄对铁良的器重就更深了一层,在荣禄晋升为军机大臣之后,铁良也成为兵部侍郎。   “这次算他狠,等几个月后我从西洋回来之后必会收拾这小子!”荣禄少有的对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谭氏父子这一招实在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同时通过这次事,他也隐约的意识到慈禧太后之所以这么看重谭氏父子,很可能是和恭王奕訢临终的遗言有关系,可恨他四处打听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要知道他荣禄也是傍着恭王奕訢来起家的,恭王逝世慈禧太后反常的超越礼制给予恭王厚葬,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恭王的葬礼在大清政坛上并不是像刘坤一那样仅仅是厚葬就可以完事的,如此重要的一个皇族逝世其政治影响可以预见与未来李鸿章逝世将会是同样的震撼效果——他们两人连同曾国藩、左宗棠标志着一个时代,而恭王的显眼之处便是在于他是唯一一个皇族。   恭王奕訢的葬礼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便是在于由山东巡抚谭延闿来主持,葬礼自然是风光大葬,一切葬礼事务细节每日汇集成册由慈禧太后审阅备案。恭王奕訢如此重要的皇族葬礼没有交给皇族、宗人府或是内务府来主持,反倒由一个外人来办,这实在是说不过去。荣禄猜来猜去最后的结论也只有“谭组安为恭王奕訢所看重,在临终遗言有这样的交代”,否则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恭王临终遗言,慈禧太后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疆臣如此来插手皇族事务的。   每当思及此处,荣禄心中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仗着早年和慈禧太后的情分,他不敢像十几年前那样在两人独对的时候不行臣子礼数,干抓起茶杯就喝水的失礼行为,自从返回京师重掌权柄以来处处也是谨小慎微,这令慈禧太后非常满意。不过他的谨小慎微重新博得慈禧太后欢心的同时,也在恭王遗言的问题上碰了钉子,他买通李莲英也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消息,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从刚毅处了解到恭王奕訢对翁同龢的意见非常大,肯定没有在遗言中说好话,不然主持过同治皇帝葬礼并且与恭王奕訢共事多年的翁同龢不可能在排位顺序上在谭延闿之后。   铁良叹了口气说道:“要是说到练兵,这个谭组安还是非常有两手的,同样是操练德操,合肥的淮军都练了二十多年,不说能够打败德国陆军,在朝鲜也是一溃千里。可惜此人居心叵测,谭氏父子把持北洋不到五年时间俨然又是一个李合肥!”   “他怎么练兵咱们还不清楚么?!这小子还是有求于老夫,是以练兵之法从军饷到职官分配无不竭尽详细,到时候弄倒了他们父子,咱们再练新兵就是了……你前日里提及的那个袁慰亭不是一个精通军政的好手,听说在甲午年之前还在朝鲜为李氏训练了一支新军……”荣禄闭上双眼靠在沙发上淡淡地说道:“既然谭组安已经不听话了,那我们就换上一个袁慰亭来取代他,现在谭组安已经有些显得尾大不掉了!”   铁良听后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袁慰亭是很有本事,据闻也当初他曾向合肥走通门路想要接任胡橘棻来训练新军的,不过被谭组安抢了先手,后在甲午年中转运官一职上手脚不干净被谭组安抓了现行,才落魄至今……大人,恕卑职直言,弄掉谭组安换上袁慰亭,也未必能够训练出现在的武卫右军虎狼之师,卑职观谭组安练兵之法中间并无稀奇之处,关键还是在于一个‘人’字!武卫右军军官从上到下皆是出自谭组安数年前在闽浙训练的一支总督府侍卫队,当初就是这支一百多人的侍卫队纵横闽浙,啸聚山林之徒闻知无不闻风丧胆……”   “老夫记得武卫右军中的湘籍军官寥寥无几吧?茶陵父子用人终究是比合肥差上一筹,昔年合肥自曾文正公出,湘淮两系相互龌龊而自反,后淮系甲午大战而凋零,但内部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皆因曾李二人用人无不惟亲。武卫右军虎狼悍将,于茶陵父子无血亲、无师生、无乡党之缘,不惜财货亦可解之。宝臣,你不用随我一同出洋,这件事你耐心的先办着,等老夫回来收拾了茶陵父子之后,武卫右军必从之!”荣禄颇为自信地说道。   铁良听后虽然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荣禄终究还是不懂现代军事,他还停留在李鸿章的时代,而谭延闿的练兵已经彻底颠覆了老的观念。站在铁良的角度上公平的去看谭延闿练兵,自诩知兵之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国内已经没有比谭延闿做的更好的了,可惜双方的蜜月阶段已经过去,双方不约而同的在恭王奕訢逝世后翻脸成仇,这也不能不说是命运的造化。   豪华专列依旧不急不缓向前开进,殊不知前方接近礼贤庄的铁路桥上正有一个杀局在等待着这列好欢专列。因为此地没有太多的人过往,工兵铺设炸药就没有做太多的伪装,在看到专列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负责起爆的工兵就在默默的估算距离和时间,点燃导火索。   礼贤庄铁路桥并不长,统共三个桥墩四个桥孔,炸毁一座这样并不算大的铁路桥对工兵而言没有任何难度,在火车刚刚驶上铁路桥的时候,第二个桥墩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坍塌进入缓缓流动的河水中,火车司机尽管拉下刹车,但火车依旧延惯性继续向前…… 第二百二十一章 狰狞   桥墩被炸,火车司机紧急拉下刹车止动火车这个过程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但是对于整个豪华专列的乘客来说犹如天崩地裂一般,正半躺在沙发上的荣禄一下子被巨大的惯性摔在地板上,而铁良因为站在车厢中被狠狠的惯在车厢墙壁上,其他车厢也因为突然而来的事故闹得不可开交,一时间整个专列中传出哭爹骂娘的声音……   火车头还在继续向前直接从第二个桥孔断裂处栽进这条永定河的支流中,而爆炸却没有停止,第一桥墩和后续铁路线上接连发生爆炸声——有的是工兵事先布下的炸弹,有的则是与炸药引线相连的汽油桶。一时间礼贤庄铁路桥连通豪华专列陷入了一片火海,整个专列运气不好的车厢被炸弹的巨大威力直接炸散,运气好的也是被抛进了永定河……   “这样一弄估计里面没有什么活人了吧?!”一个隐藏在草丛中的工兵问道。   “这里面如果还有人能够活着,那才是见鬼呢!你们几个记住了,这次事情谁也不能向外透露半点,那列车里面做的人都是想对咱们大人不利的人,我们的饭碗是大人给的,谁跟咱们大人过不去,我们就要谁的命!明白了么?!”曹锟一脸厉色地说道。   “明白了!”十个负责爆破任务的工兵齐声说道。   若说谭延闿的亲卫营和其他新军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曹锟做为亲卫营头领,他和那些留德士官系完全不同,除了严格要求士兵训练之外,每次部队早操训练完后开饭之时,他都会在台上训话,一个重要的内容便是:“你们的饭碗是谁给的?!”台下的士兵皆答:“巡抚大人!”   然后士兵排队在火头工那里盛饭,每盛一碗,火头工就说一句:“开饭了,这是谭大人给我们的,当兵吃饭要服从大人的命令,大人的命令大过天!”   曹锟的做法自然会引起很多人不满,但是不满意的人都被他给踢出了亲卫营,长久已往下来,无论是饭前训话还是火头工盛饭反复说的那句话,都对亲卫营上下仿佛进行了洗脑一般。如果说新建陆军其他军队服从谭延闿的命令更多的是出于军人的本能,那亲卫营则完全不一样——这支亲卫营是谭延闿身边最后的抵抗力量,全营上下全部被曹锟“洗脑”,执行谭延闿的命令比其他军队更为彻底,根本不用问,只要谭延闿下命令就可以了。   对于曹锟的做法,无论是沈静还是谭延闿都没有说什么,沈静眼中这样的军队才是理所当然,而谭延闿虽然起初有些犹豫,但是考虑到自己身边必须要有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亲卫营,他也就默认了曹锟的做法。不仅不惩罚曹锟,反倒还在其他生活补贴上给曹锟更多的补偿,双方心知肚明,曹锟也就更加卖力的“洗脑”了。谭延闿将刺杀荣禄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曹锟去做,也是看重了曹锟这点,曹锟比留德士官系更好控制,只要自己实力够强,曹锟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干那种舍生取义的事情,只会依附于自己。   仿佛是应证刚才曹锟说的话,火海中冲出几个浑身冒火的人,结果还没有走上几步就听到轰的一声,这些侥幸逃出车厢的人却一脚踩到了工兵事先布下的地雷阵中,被炸的粉身碎骨。大火猛烈的燃烧,中间还伴随着零星的爆炸声,整个铁路桥北岸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   相对于京津两地让人难耐的燥热,能够在七八月份的海边渡过夏天是一个非常奢侈的想法。有的时候谭延闿也想着将老婆接到威海卫或是旅顺来过夏天,不过生完孩子还在恢复期的方榕卿显然是不适合外出的。   “组安,我们得手了……”沈静走到谭延闿身后有些掩饰不住喜悦地说道。   谭延闿接过电报略微扫了一眼说道:“对于我们而言,想要弄死一个人不算难,即便是荣禄这样的高官重臣所欠缺的不过是机会而已,这算不得什么……现在我们的大麻烦算是解决了,同时也是为翁同龢和那个小皇帝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过以后我们北洋可要浮出水面自己独立行事了,想想这些心中总是挺别扭的……”   “我们不可能总是藏在别人身后,总是要站到前台来的,从胶州湾事件之后我们北洋想像以前那样躬着身子做人的日子就已经过去了……”沈静笑着说道。   相对于谭延闿这样手中握有强力实权,但是在政治上鲜有强硬立场而言,沈静觉得韬光养晦固然是好,只是谭延闿做的有些过了,直到被人欺负到脑袋上来的时候才知道反击。对于北洋走上前台,重现李鸿章昔日北洋之风光,沈静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觉得谭延闿手中的北洋得到这些应当是理所当然。好在谭延闿也没有让沈静失望,谭延闿也不是个软柿子,不要说被人捏一下,就是碰上一下,连荣禄这样等级的人也直接被灭掉,所谓杀伐果断,这个雇主的性格是个干大事的人。   谭延闿听后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下可是如你所愿了,荣禄这个麻烦算是被我们给解决了,翁叔平那边有什么回音?我们开出来的条件,复生也应该给个说法了吧?!”   沈静说道:“翁同龢那边似乎对军费控制已经不那么严了,这几个月户部解送北洋的欠款前几天全部补齐,虽然没有最后回音,但至少这也是个姿态……”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算他识相!下一步如果顺利的话,我打算重新启动新一轮的旅顺造船所造舰计划,朝廷里面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争,我们有北洋陆军在手谁也不敢对咱们使脸色,唯一可虑的便是窥伺由我北洋的日本和俄国。文渊兄,早上我差人送到你处的文件看过了么?我觉得边防局势非常的不乐观!”   按照谭延闿的规定,每个月北洋系统内都会下发一份国际形势报告,这份报告基本上是由分属直隶总督幕友堂和山东巡抚幕友堂内“国际关系科”幕僚根据各国报纸与中国驻外各国使节所返回的各种消息综合成一份报告。当然对于日本还有更加详细的介绍,甚至包括一些令人想象不到的东西——日本的物价。   当然谭延闿是没有能力来统计全日本的物价水平的,但是就东京等日本大城市的物价,尤其是米价进行统计还是没有问题的,而沈静得到的报告更是详细,里面还有一项物价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东京妓女的价格。   报告关于日本的内容篇幅很长,不过只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个便是日本的经济状况持续恶化,物价飞腾,东京大城市以米价为主要的衡量指标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而大城市周边村镇中开始出现了百姓抢米砸店的风潮;第二个则是日本正在加快扩军的脚步,无视其经济和社会状况的恶化大力拓展军备,尤其是海军军备扩充则更为厉害。   沈静在报告上看到谭延闿的批示是“1892年的日本”。1890年的时候,日本军费占到国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八,但是在1892的时候日本军费暴增到百分之四十五,而现在日本的军费开支已经不止是占到国家财政的半数问题了,而是举债买战舰,其势头比甲午年之前更加险峻。日本要干什么?沈静看到这份报告之后就明白了,连日本妓女的价格都在暴跌,可见这个国家的疯狂。   “这就是你要强行启动战列舰建造计划的原因?以我看来形势虽然严峻,但是我们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也不是很不错么?为什么不稳妥一些多建造一些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呢?旅顺那边不是回信说一艘战列舰的价格相当于两艘多装甲巡洋舰么?”沈静问道。   谭延闿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从新一轮日本购舰的目标来看,日本重战列舰而轻巡洋舰,外购战舰计划中虽然是两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但是他们的巡洋舰和我们是不同的,无论在防护能力还是火力等各方面指标都无法和我们的靖海级巡洋舰相提并论。日本人这么做也是有很大的原因,缺钱固然是一方面,但是也必须看到我们的装甲巡洋舰就是再多,单独一艘是无法与之相抗衡的……再者日本不会放过北洋,我的心中又何尝不愿意放过它?!”   沈静的眼皮一阵猛烈的挑动,在甲午年大败之后,中日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战争而变得极为紧张,反而好像走向了“蜜月”阶段——在南方,很多现代学堂的留学生主要留学方向便是东度日本。之所以是“在南方”也是因为谭延闿控制着北中国,在北洋的影响下,无论在留学生留学还是工商业合作等方面,北洋严格与日本“划清界限”,至于东海、黄海海面上两国海军一见面就是炮口相向的对峙更是火爆非常。   谭延闿这种举动在沈静眼中多少有些是不可理解的,在他看来和日本打仗打输的是李鸿章。李鸿章发誓一辈子不履日土,甚至在周游列国经过日本的时候,日本方面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但是李鸿章以七十多高龄宁可冒着风险从跳板上完成换船也不愿意去日本。谭延闿对日本的仇恨和顾忌已经超过了“正常水平”,甚至在得知张之洞想要从日本订购鱼雷艇的时候,不惜扣住南洋款项来做威胁,宁可以更加优惠的价格来抢夺这份订单。   谭延闿的“仇日”情节在很多人眼中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北中国在看到南方向日本“学习”的浪潮之后也曾发出类似的呼吁,但是谭延闿置之不理。北中国的对日贸易只有南中国的一两成,日本曾向汉阳钢铁厂订购铁轨,并且也打算像北洋那样从汉阳钢铁厂订购哈维热德钢或是克虏伯装甲运抵欧洲来建造战舰以降低造舰成本,但是谭延闿一口就回绝了,盛宣怀也因为此事碰了一鼻子灰,招来了谭延闿的记恨。盛宣怀没有想到谭延闿的记恨来的那么猛烈,几乎是将其扫地出门,就是广东的李鸿章也发电严厉斥责了他一顿。   看着沈静有些惊骇的眼光,谭延闿冷冷地说道:“日本乃是中国心腹之大患,不彻底打断它的脊梁,让它彻底臣服于我们,说不定在我们运气差点的时候就要轮到我们倒霉了!”   “打断日本的脊梁?!”   “不错!我需要北洋的海陆两军能够进攻日本,彻底将其摧毁,朝鲜、琉球是我们的,远东也只有我们一个声音!至于日本必须百分百的无条件服从我们的意志,瓦解它的工业基础,瓦解它的军事,使其沦为我们的附属!”谭延闿望着茫茫大海说道。   “可是龙旗号战列舰的造价可不低……”   谭延闿转过身来说道:“这并不是问题,一艘龙旗号那样的战列舰建造周期至少是两年半,最大限度采取国产化之后,一艘战舰的造价应该在四百万两左右,要比进口便宜一百多万两。翁叔平不过是一介书生,白脸皇帝更是不如,我们北洋的态度就是他皇位的保障,我要的不多,到时候北洋的造舰专款能够达到前年二百万两的水平就足矣,我们可以稳稳当当的再建造一艘龙旗号战列舰和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虽然与日本的扩军速度稍有不足,但是也足矣吓阻日本不能轻举妄动……”   “难道我们就这么一辈子和日本耗下去?!”沈静有些苦笑地说道。   谭延闿微微笑道:“自然不能,还是那句话,日本不会忍这么长时间,就是我也不能……文渊兄,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几千年来关起门来当老大的时代了,当年的霍光、曹操在那一套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多少市场的,而李鸿章、曾国藩那条路也是走不通。生在这个时代我们无法选择,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几千年来从来都不曾出现的,你……”   沈静听后微微一笑,一语双关地道:“这条路不是你一个人能够走得了的,组安,你我相识也不短了,这条路还是要我帮着你走才好!”   “呵呵,知我者文渊也!不过文渊兄,我想你也老大不小了,彩云姑娘不可能等你一生一世,该成个家了吧?!”谭延闿笑着说道。   傅彩云和沈静是谭延闿手下重要的人物,几年来傅彩云自从投靠了谭延闿之后便一直按照他的吩咐来收集各种情报,很多极具价值的情报都是她在关键时刻送到了谭延闿的手中,并且还借着特殊的身份为北洋所张目。傅彩云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是当初谭延闿所不能想到的,原本就是一项异想天开的计划,发展到了今天傅彩云已经成为北洋一只重要的眼睛。   沈静和傅彩云之间的情谊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尽管傅彩云一旦嫁给沈静,她的情报价值说不上彻底废掉,但也是所剩无几,不过拖着这一对有情人他心中更是于心不忍。沈静比他要大,都快三十了,而傅彩云年纪在这个时代而言早就到了婚嫁的年龄,自己都已近有孩子了,哪里有道理还要拖着他们?更何况傅彩云身世经历坎坷,谭延闿就更不愿意耽误他们的婚事了。   一直以来沈静和傅彩云之间虽然都有情意,不过两人之间谁也没有挑开这层窗户纸。和沈静一直交往密切的不过是陈飞、寇青等人,他们两个一个坐镇上海,一个长期在国外奔走,傅彩云做为谭延闿手中的一张王牌,关系重大更是他人无从知晓,谭延闿觉得有义务来当这个“月老”,两人说起此事,还弄得沈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得出来,他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们两人倒是不着急,组安你的大事要紧,不可半道懈怠……彩云身系北洋关键,此时更不能暴露她与北洋的关系,这件事还是拖拖吧,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沈静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心中的念想平静地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坐庄   礼贤庄铁路桥爆炸案因为死去的八位大臣和十来个像铁良那样的随从官员、幕僚,这些人加在一起在同一时间被刺身亡,所引起的政治影响可可想而知,整个大清帝国的政坛都被震动了,一时间京师里面的大大小小官员人人自危。   刺杀朝廷重臣,这种事情在清朝也有过多次,不过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像这次礼贤庄铁路桥爆炸案那样,从兵部尚书、翰林掌院、内阁大学士等这样的八位高阶大臣遇刺身亡,剩下的也有兵部侍郎在内的数人遇害。由于礼贤庄是归京师禁卫军所管辖,顺天府府尹对于自己地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件被逼得要跳楼,知道这样的事情是自己无法承担的,除了紧急向朝廷报告之外,还发电报至直隶总督谭钟麟通报此事,要求协办来破案。   谭钟麟身体不适但是此案关系重大,也急忙向远在威海卫的谭延闿发电,希望儿子尽快回到天津来应对此事,他也没有想到刺杀荣禄这样的事情居然是谭延闿来策划的。不过谭钟麟已经隐约的感觉到这次礼贤庄铁路桥爆炸案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了的,先不说别的,单单能够实施爆破铁路桥的炸药普通人从哪里能够弄得到?   谭延闿却对这件事不慌不忙,只是让曹锟和那十名执行刺杀行动的工兵在天津港等待他的到来。他并没有存着杀人灭口的心思,而是给这十个工兵两种选择,一种就此退出军队的行列,每人将会获得足够一辈子安逸生活的金钱,可以选择在国内任何地方定居或是出国也可以;另外就是保持原样,因为他们在行动中没有碰到外人,只要他们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他们就是刺杀八大臣爆炸案的执行者。   包括曹锟在内的十名工兵都选择了留下,不过谭延闿也打算在十名工兵的基础上干脆扩充成为身边除了赵恒君之外的隐秘力量,专门来干掉那些当着自己道的满清顽固派官吏。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的军人,在热武器时代的今天,赵恒君的身手固然有很大的优势,但是以有心算无心,就是赵恒君碰上了这十个工兵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历史上早期革命党都是自制炸弹来刺杀满清权贵,谭延闿手下的工兵比那些笨手笨脚的革命党要厉害多了,而且天津机器局可以提供各种种类的大威力炸药。这十个工兵只需要进行其他方面的训练之后,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以此为根基再决定是否向这个队伍添加新鲜血液。   干掉荣禄是谭延闿的政治本能,这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说可以提供巨大的便利,同时也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当两人的“蜜月期”结束后,谭延闿果断的先下手为强解决荣禄,而不是束手待毙等着荣禄来给他找麻烦。不过干掉荣禄是一回事,荣禄死后的政局变化又是另外一回事,荣禄的死腾出了大块的政治空间,这些空白终究是需要人去填补的。   能够有实力参与这场游戏无非就是慈禧太后、光绪皇帝两拨人,至于北洋,谭延闿打算学习李鸿章二十多年前慈禧太后发动北京宫廷政变那样袖手旁观。后党和帝党之间的权力纠缠因为变法派越来越高昂的声势显得势不可挡,慈禧太后在这场游戏中要吃点亏这是肯定的,但要说最后的胜利者是那个端坐在金銮殿上的白脸皇帝,就是打死谭延闿也是不信的。   荣禄虽然死了,也算是帮了翁同龢与光绪皇帝一个大忙,不过要说翁同龢敢反悔反手来制约北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帝党与后党之间的实力差距——北洋是护卫京畿重地的强力武装,不要说京畿这片巴掌大的地方,就是整个北中国也要看谭氏父子的脸色而动。既然是翁同龢主动伸出手来推动翁谭双方之间的和解,那也就是翁同龢想通了这个问题,谭延闿提出的北洋财政问题也是事关朝廷社稷,光绪皇帝不会自毁城墙,翁同龢心中就是有怨恨,光绪皇帝也不愿意出现第二个甲午大战。   “什么?调兵保卫京师?!”谭钟麟有些震惊地说道。   “不错!孩儿想过了,调兵保卫京师,以接手禁卫军的京师防务,然后在京师进行搜捕……能够做成这样的大案子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办成的,若说背后没有什么特殊人物来推进此事,就算骗鬼鬼也不信。不过此时京师的水太深,光凭嘴皮子已经无法得到我们所需要的,是以孩儿认为向慈禧太后上密折,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兵对京师内外进行搜捕……”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沉思了一会意味深长地说道:“荣禄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安儿你又想要什么呢?!”   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父亲,孩儿什么都不要,只要让京师里面的人看看北洋的兵容而已,免得有人认为荣禄一命归天北洋就成了软柿子任人拿捏……至于荣禄死后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孩儿以为这要看京师里面所谓帝党和后党能够有什么样的反应,随着日本不顾国内财政恶劣强行扩充海军,如此一来势必危及北洋海防……”   “列重兵于京师城下,安儿,你就为了多要点军费?!”谭钟麟淡淡地说道。   谭延闿回答道:“孩儿正是有此想法,不知道翁叔平会不会明白……”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翁叔平未必会明白,但是小皇帝却会明白……嗨,安儿,如此一来朝廷安能容你?!”   “如此国将不国,孩儿想得更多的是我们父子在位一天则外人难入北洋一步,至于这个朝廷……嘿嘿,孩儿更多是求得自己心安,这个朝廷还是自求多福吧!”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谭钟麟听后默不作声,只是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谭延闿看到后也毫不犹豫的转身步出屋外。一个时辰之后,沈静手中拿着一份谭钟麟刚刚写好要求派兵接替禁卫军控制京师城防,以便保护京畿重地的安危并且尽快抓捕制造礼贤庄铁路桥爆炸案的凶手奏折。谭延闿略微地看了看奏折的内容之后,耐人寻味的拍拍奏折之后便交给沈静尽快发往颐和园慈禧太后处。   天津小站兵营在谭延闿一声令下迅速行动起来,直隶督标新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所有士兵都从弹药库领取了足够的弹药,一幅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样子——直隶督标新军和北洋陆军轮流在河南剿匪,后来河南匪患逐渐消弭之后,新军的枪口又开始转向山西、热河一带的土匪。土匪的实力与新军相比自然是相差极远,不过胜在灵活机动和极度的残忍,新军和这些土匪打交道时间长了,也吃了不少小亏,随后改变战略以残忍对残忍,久而久之这些新军身上也沾染了血腥味,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士兵了。   慈禧太后那边虽然没有正式回应,但是谭延闿已经在天津摆出戒严彻查凶案的架势,街道上到处都是军容整齐的士兵巡逻队伍——天津实际上已经被“军管”了。因为新军头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不过一方面谭延闿严厉命令处罚借“军管”之机向天津商户索贿——刺杀荣禄等八大臣实际上就是自己搞出来的,谁冤枉不冤枉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天津是商业之城,街道上荷枪实弹巡逻的士兵再联系到两天前八大臣被炸死在礼贤庄铁道桥事件,所有的市民头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好在新军在天津民间的威望还是非常高的,谭延闿在小站练兵之后,北洋运动会已经成为每年天津的一道胜景,秉承着谁拿不到第一谁就走到威海卫参加演习的传统,每年运动会中军队肯定是奖牌数第一。正是因为一年接一年的运动会和北洋新军平时也为地方多做实事,使得天津的军民关系非常友善,北洋军走上街头巡逻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到天津市民的生活。   虽说这次军事行动将会最大限度的保证不扰民,不过谭延闿也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收拾了几个败类——他们都是和日本与俄国有着很深的贸易联系的商户,尤其是有家顺昌号的商铺居然胆敢收购囤积大米向日本出口,这更是犯了谭延闿的忌讳,被他连根拔起,商号关门老板一家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谭延闿也并非是第一次折腾和日本有关系的商号,不过总有一些商号火中取栗走这条钢丝。总体上说谭延闿与天津的新型商业巨头们都有着非常良好的交往,因为工商银行的缘故天津商界中都知道山东巡抚跟日本是死敌,只要沾了日本生意的边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顺昌号的覆灭不过是再一次在与谭延闿有关系的财团耳边敲上一次警钟。   但凡敢逆谭延闿心意私通日本和俄国贸易的商号都不是普通货色,顺昌号的背景也不简单——它的背后是荣禄府上的包衣奴才的亲家,这才有这个胆子来和日本进行贸易往来。以往这样有着特殊背景的商号谭延闿都是有些顾忌的,不过这次碰上荣禄归天,他亲自带上一队人马将顺昌号老板的家围个水泄不通。那曾经炸死荣禄的十个工兵身藏炸药,在顺昌号老板的家中转上一圈之后,便轻易的搜出了炸药被当场逮捕,剩下来的抄家审判等环节,直隶总督府幕友堂熟悉的很,不到半天便炮制了一场谋杀朝廷重臣的案件。   包括顺昌号在内的十七家大商号在这次风波中被清洗,谭延闿对自己一夜之间造就的十七起灭门冤案心中没有半丝愧疚,相反他还是恼怒总有些人胆敢逆着他的心思来做卖国的事情。既然能够称得上是大商号,自然身家颇为厚实,没有一家资产低于二十万两的,这也正给谭延闿一个光明正大补充军费的借口。最让他兴奋的还是与顺昌号有关的那个荣禄府上的包衣奴才,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荣禄爱才他的狗腿奴才也不遑多让,敛财有术,百万家财被谭延闿抄了个底朝天。   所谓三木之下但求速死,在获得了证词之后,谭延闿立刻召集记者会宣布礼贤庄铁路桥爆炸案有了“巨大”的突破,被捕的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证物、证词俱在无从辩驳,一起惊天的大案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有了“巨大”的进展——之所以是“进展”而不是“告破”,也是谭延闿在天津等了三天也没有得到慈禧太后的回应,所以便暗中加码,在记者会上以非常隐晦的口吻暗指这次天大的案件主谋和执行者还在京师,在天津抓到的不过是“小鱼小虾”。   这个时代的新闻记者还没有后世“狗仔队”的美称,不过根据谭延闿的隐晦之语,天津的中外报纸各抒己见,报社编辑人人变成了超级侦探,在报纸上刊登各种通篇充满揣测之词的评论,目标直指京师藏匿的“恐怖分子”。第四天报纸刚一出来,转天谭延闿便得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消息——颐和园院墙加高三尺,慈禧太后回到紫禁城西暖阁。   “连你也知道怕呀?!”谭延闿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不禁有些好笑,随后便暗中嘱意幕友堂的几个大嘴巴幕僚开始四处传播所谓“总督府小道消息”,这受到了各家报馆的一直推崇,各种花边报道更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弄得好不热闹。   相对于天津,京师的热闹事更多,有了慈禧太后在颐和园加高院墙的先例,京师达官贵人们都争先恐后的加强自己的保护力量,从加高院墙到高薪聘请武功高强的保镖护院,倒v是给已经逐渐走向没落的镖局带来了不少生意。   看到京师的一片乱象,谭延闿对这些所谓的“朝廷栋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对刺杀手段的信心——拥有严密保护的这些“社稷柱石”也许再用刺杀手段或许不一定会得手,但是绝对可以造成巨大的恐慌氛围,在某种意义而言,这同样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政治的目标。   当然谭延闿也不是完全沉浸在以刺杀来完成自己的远大抱负,这东西只是小道,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偶尔用用刺杀来解决令自己非常头痛的政敌固然有效,不过他更认识到一个国家的政治问题不能完全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并不会因为政敌的消失而消失,为政者更加要有足够的自信来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   一想到这里,谭延闿心中也不禁有些好笑:“自己看来还是有些政治家的潜力的,连这些都开始纳入自己的考虑之中了。不过他也没有昏头,面对晚清这个复杂黑暗的官场,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他来做主的,既然刺杀能够让他走更稳妥的捷径,他对此还是不会拒绝的。”   在礼贤庄爆炸案发生的第八天,谭延闿终于等到了慈禧太后从京师发来的懿旨,在他一声号令之下,两镇北洋陆军乘坐火车从河南、天津、山东开进京师,彻底接手京师防务。而在谭延闿踏入京师大门的那一刻起,心中自然是别有滋味的——北洋的军事力量自从甲午大战之后有一次以全新的面貌,以更有力的姿态出现在大清帝国政坛上,有所不同的是由李二先生换成了状元郎谭延闿。   在北洋陆军开进京师接手防务之后,做为军机领袖的翁同龢才如梦初醒一般拜访谭延闿,双方的见面并不友好,而是因为翁同龢压根就不知道北洋陆军的调动,在谭延闿出示了慈禧太后亲笔批示的懿旨之后,翁同龢才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黯然返回。   翁同龢走后谭延闿在半夜还迎来了另外一位客人——他的远方亲戚谭嗣同,他这次来是质问谭延闿的,不过他却被得到命令的军人给当到了门外,唯一收获的便只是一个副官传来的口讯:“我必须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才会给你我曾许诺的!”   谭延闿并不打算做某人的屠刀,他要做的是庄家而不是打手,给谭嗣同的回复也不过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翁同龢也该下注了,北洋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你和小皇帝还选择遮遮掩掩,那北洋说不得就要倒向慈禧太后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钝刀   谭延闿在接手京师防务之后,慈禧太后也给予了相应的官职——京师步兵统领,这曾是荣禄从西北返回京师之后的职位,这个职位因为护卫京师防务所以从来就没有授予过汉人,除此之外除山东巡抚职加兵部尚书,这也是荣禄曾经的职位。此番仓促授职,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钟麟上书保举沈静为山东巡抚——这是谭氏父子幕僚中第二个走上一省巡抚之职的幕僚,虽然比不上当年曾国藩和李鸿章幕府中走出的封疆大吏数量,但这也很容易让人将谭氏父子联想到曾李二人。   因为武卫军除了谭延闿的右军两镇又一混成旅和京师禁卫军在关内之外,聂士成、董祥福等人的武卫军全部在关外受东北三省总督刘铭传所调遣,是以谭延闿虽然接手荣禄的旧职,论职权范围却比以前有所缩水。不过谭延闿兵部看重聂士成和董祥福两部,这些旧式军队在他眼中除了会使唤大烟枪之外,就剩下人头多,战斗力根本无法和他麾下已经武装到牙齿的北洋新军相提并论。   六月初四,谭延闿上书朝廷希望能够在以前京师禁卫军的基础上编练一镇完全由满人组成的新式军队,由此来增强京师护卫力量。这本奏折由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所应允,由谭延闿的推荐这一镇满人新军的镇统为长麟——长麟当年曾经和谭延闿一般,是朝廷军务处协办,不过因为前年得罪了慈禧太后而被罢斥,和荣禄差不多也是个将门之家,背景深厚为光绪皇帝所用。   看得出来就像谭延闿入京一般,光绪皇帝相应谭延闿任命长麟为满族镇军镇统,可见这个小皇帝也不是全无心机,毕竟是帝王家长大的。而谭延闿也想要看看小皇帝是不是想要走军事道路来稳固自己的权力,很有可能是对自己进京态度的不满,但一时又摆脱不了对自己的依赖所致。   谭延闿进京出任兵部尚书兼步军统领最大的好处便是帝党牢牢控制的户部开始对他松动,对北洋的海陆两军拨款开始恢复到两年前的水平。这比谭延闿心中预想的效果要稍微好些,至少旅顺造船所的造舰经费得到很大的缓解,龙旗号同级战列舰开始正式提上建造日程,只是依据英国的战列舰设计图纸,还有最新的造舰动态,旅顺造船所的战舰设计师们要对原有图纸进行改进,使之更加适合于远东洋面作战。   旅顺造船所拿出了两种不同的改进设计方案,谭延闿看过之后也是难以取舍,便主张设计师们同时细化这两个造舰方案,先完成两种龙旗号战列舰变种战舰的设计工作,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取决最终建造哪种战列舰。之所以出现两种设计方案还是因为上海江南制造局在大口径舰炮制造技术上再次取得了突破,结合从法国和德国购买的舰炮专利,已经可以生产四十倍径的十二寸、十一寸舰炮,加上汉阳钢铁厂引进了德国的炮钢冶炼技术,大大提高了舰炮的寿命和性能。   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成功建造不仅增强了北洋海军的实力,更从战舰设计上使旅顺造船所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世界各国海军列强国家的战舰设计从来没有像旅顺造船所那样这么大胆,积极使用尚未经过验证的战舰设计方案。如果说飞剪首用在龙威级巡洋舰上还不会有太大的争议,而像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这样的万吨级巡洋舰使用飞剪首还是首创,至于背负式炮塔,一级舰炮配置等方面无一不是大胆采用。   旅顺造船所的设计团体已经开始在谭延闿的影响下慢慢的向历史上无畏级战列舰的设计思路靠拢,尽管谭延闿在海战理论上还算不错,在战舰设计上肚子里面的那点货已经全部贡献出去了。正是因为龙威级和靖海级巡洋舰的实践,加上龙旗号战列舰的图纸,旅顺造船所设计团体打算采用上海江南制造局的新式大口径舰炮来设计一款全新的战列舰——四座双连装十一寸战列舰,四十倍径的十一寸主炮加上采用全新高爆炸药制造的弹头,其威力足够敲开目前世界上任何一艘战列舰的装甲。   另外一种设计方案则是在龙旗号战列舰上做进一步的完善,属于中规中矩的路线。正是因为难以取舍,谭延闿才比较为难,遂决定让旅顺造船所设计团队一分为二齐头并进来做两种战列舰的设计方案。事实上谭延闿更倾向于十一寸主炮的设计方案,因为目前不仅是上海江南制造局,就是英德法等工业发达的列强国家在速射炮的制造技术上都卡在了十一寸这条线上。   为了敲碎日本战列舰的乌龟壳,谭延闿一边对上海江南制造局的科技团队开下了丰厚的报酬,另外一边也是积极从英德法等国引进技术来提高上海江南制造局的水平。在法国的高爆弹药得手之后,配上了新型十一寸速射炮,谭延闿手中终于有了可以满足战术需要的国产大口径舰炮,至于传统型的战列舰上搭载的十二寸舰炮方案是中规中矩,但在以现有技术还无法保证射击命中率的情况下,十一寸火炮的战列舰设计方案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   自从上次和唐博文在天津“远洋航运”一会之后,战列舰的影子在谭延闿的心中怎么也无法抹去。一个是中国历史上自甲午海战之后海军凋零百年总是受外人的压迫,他气愤不过;另外一个则是日本的现实威胁,逼得他不得不大力发展海军——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日后有朝一日他夺取政权推翻满清的时候,别的列强国家也许会受到欧洲形势的恶化最多威胁两句,但是日本是绝对不会放弃中国内乱的时机来趁机举起屠刀。   眼下谭延闿已经接管了京师防务,加上北洋陆军的实力,这都是曾国藩和李鸿章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实力,凭借手中的实力,他已经完全拥有武力左右中国政局的能力,当个曹操来场废立游戏也不在话下。走到这一步他就必须要考虑一旦局势需要,他要推翻满清政府所要承担的后果问题,说到底面临的威胁第一个就是日本,排名第二的自然是贪婪的北极熊——就算谭氏父子的不合作态度,至多是放缓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速度,但是它还在每天修建着,迟早有一天会贯通通车。   京师的局势因为谭延闿携带重兵驻扎维持而很快的变得平静起来,街上全副武装巡逻的士兵一方面提示十几天前发生在礼贤庄的刺杀八大臣的恶性事件,另外也告诉京师的居民,有如此武装的新军可以为京师提供足够的保护。至少新军的到来让老百姓的生活又回归到正常的水平,达官贵人们也不会因为“抢购”保镖挤破镖局的大门——什么保镖也不如多拍谭延闿的马屁管用,有能够击败德国陆军的北洋军在京师,几个安置炸弹的蟊贼算什么?!   不过谭延闿却顾不得听这些人的马屁,他还要紧巴巴的赶到已经返回颐和园居住的慈禧太后拍她老人家的马屁——谭延闿这次弄到手的礼物是氢气球。十几年前在天津,当时的李鸿章就放飞过载人氢气球,当时在天津引起了轰动,外国报馆争相报道,而天津市民也踊跃围观。   氢气球在天津很是热闹了一阵,随后封藏起来,数年后慈禧太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想要乘坐氢气球登高望远。可是北洋的氢气球数年未用,丝绸制作的氢气球早已朽烂不堪,这样的氢气球一旦放飞,谁也不敢保证上面的人能够安全,是以李鸿章回复朝廷的奏折如数说明,慈禧太后想要乘坐氢气球的愿望也就落了空。   “圣母皇太后,这氢气球虽然是全新的,不过终究是飞到高空有一定的危险,臣以为最好先遣人试飞一次来验证其是否完好,太后再决定是否程气球上空……”谭延闿有些献媚地说道。   慈禧太后不比荣禄,是否能够将这个老太太哄得开心,这关系到自己在帝国政坛上的地位。当然现在谭延闿的翅膀够硬,也越来越有能力摆脱传统官员拍慈禧太后马屁,只是他为人谨小慎微,不到有绝对把握的时候绝对不会撕下自己伪装的面孔。眼下第四批新建陆军正在训练当中,这一批新军数量由原本定下的两镇扩充到三镇又一混成协,使得原本快要结束的新军训练时间又要往后推移数个月。   谭延闿现在也正眼巴巴地瞪着这批新建陆军赶快训练成军,这样手中的新军数量就可以达到一个令人可畏的,同时他的地位也将会更加稳固。他还想着彻底完成直隶、河南、山东的巡防营旧式军队的整编,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讨好慈禧太后这就成了中间最关键的步骤。   在一个宽阔的院落中,一只红色的大气球漂浮着,这便是充气后的氢气球,在沙袋和吊篮的拉力下它现在还没法升空。谭延闿无法想象十几年前北洋李鸿章手中的那个氢气球的安全性如何,至少在他的脑海中,氢气球无论如何也和丝绸挂不上钩,所以这个氢气球是从国外订购用橡胶制作的氢气球。   看到慈禧太后脸上的满是褶皱的笑容,谭延闿心中也是暗自舒了一口气,慈禧太后虽然热衷于权力,到底还是重于享受,只要自己不是威胁到她,应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自己进京之后立刻拿着氢气球来讨好慈禧太后,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不过这也使他看到慈禧太后天性凉薄,和她有着如此深厚关系的荣禄被人炸死,到现在居然还有心思享乐,可见这个老太婆实在是靠不住。   其实谭延闿也倒是冤枉了慈禧太后,她并不是不追查荣禄等八大臣的死因,只是谭延闿在天津搞的一连串冤案铁证如山,连人带炸药全部抓了个现行。尽管有顺昌号老板与荣禄之间的关系有些让人怀疑,但是在报纸统一口径铺天盖地的宣传下,三人成虎由不得外人不信,纵有疑问却也无法翻案,更不会想到这次天大的谋杀案是谭延闿来主使的。慈禧太后虽然不喜欢洋人,但是对洋人的报纸却看得非常重,有一个拥有几十人精通各国文字的翻译团队专门为她一个人服务,以便观察形势,而洋人的报纸除了对谭延闿能够火速破案赞赏有加之外,旧式对于荣禄等八大臣未能出洋使中国早日实现宪政而感到惋惜。   “好!好!”慈禧太后还是头一次见到能够将人带上天的玩意,自然是心中见喜,乐不可支:“哀家早年就听说过这玩意能够将人带上天,状元郎孝心有加算是圆了哀家的一个心思……”   谭延闿立刻说道:“老佛爷的心思就是微臣的心思,能够替老佛爷办一件舒心事是微臣最大的心愿……老佛爷,这氢气球能够带人飞上天不假,只是飞得高度有限,微臣这里还准备了望远镜,可以看到更远的景致,待会让人试过之后老佛爷就可以让气球带上天去,从空中来欣赏这三海无边胜景!”   在李莲英等众多太监的忙碌下,氢气球总算是准备完毕,两个小太监怀着激动的心情战战兢兢地进入氢气球的吊篮中,在旁边众多人的帮助下,卸掉沙袋,缓缓地放松麻绳,气球带着吊篮里的人缓缓地升起,等升到十来米高的位置时,才停下来。众人仰望空中的氢气球,李莲英更是扯起了公鸭嗓子询问上面的小太监情况如何,两个小太监大呼小叫的告诉下面的人从空中来看颐和园果然是不同寻常……   谭延闿听后也是微微一笑,到现在他还都没有坐过氢气球尝尝飞天的滋味,倒是便宜了这两个小太监。不过折腾氢气球也并不是完全为了讨好慈禧太后,在没有飞机的时代,氢气球或是热气球在军事上都有着很重要的地位,虽然有些不保险但若用得得当那将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谭延闿可是知道一战中,德国人的齐柏林飞艇还飞过海峡对伦敦进行战略轰炸呢,效果未必有多好,但是政治上的意义远大过其军事意义。而北洋内部也有人提出使用热气球或是足够大的氢气球来吊装海防炮,将海防炮拆分成数个部分分批空运到山势比较陡峭的战略要地,然后在山顶炮台进行组装。这个想法确实是非常有诱惑力,旅顺口、威海卫两大海军基地还有正在建设中的胶州湾海军基地都有这样地势险峻的地方,如果能够在这些地方架设炮台,那海军基地的防卫能力将会再上一个新台阶。对此谭延闿已经批复研究人员对其可行性进行研究,一旦可以做到那就立刻应用到海防要塞炮的布设上去。   慈禧太后在李莲英的陪同下也登上了氢气球升空,手中拿着谭延闿敬献的望远镜在空中欣赏颐和园的风光。颐和园就是再漂亮,对于慈禧太后这样整日都生活在其中的人来说也会有乏味的时候,从空中用望远镜来眺望,虽说不能将颐和园尽收眼底,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在老太太的热切要求下,空中不时传来李莲英那公鸭般的嗓子:“在升高点!”   站在下面看着一群热闹的人们,再看看半空中的热气球和吊篮中隐约的慈禧太后与李莲英的身影,谭延闿心中不禁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这个时候要有挺马可沁机枪的话该多好,我绝对不打吊篮,要打就打氢气球,让他们尝尝烤鸭的味道,这就是所谓‘要解心头狠,钝刀斩仇人’!”   这个想法也不过是在谭延闿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已,也许是他太过小心,这个时候他的实力还没有发展到令他非常满意的地步,慈禧太后对他来说还有很大的用处。谭延闿还需要借助慈禧太后的力量来发展自己的实力,并且还需要老太婆来压制由荣禄掀起的愈来愈高涨的排汉风潮。再说就这么让老太婆死了,谭延闿心中也不会解气的,这太便宜老太婆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朦胧   这一天是慈禧太后在刺杀考察宪政八大臣之后最高兴的一天,谭延闿的氢气球让她觉得住了这么多年的颐和园景致是如此漂亮,在空中用望远镜看自己居住了这么多年的颐和园是如此的美轮美奂。想到自从甲午年之后,颐和园就在谭氏父子的支持下一直没有停工,每月都有几十万两少则十来万两的银子在修缮,三四年之后才有今日之功,心中自然是有数,也就慢慢抹去了谭钟麟的请兵入京师保证安全奏折所带来的不快。   放谭延闿来接手京师防卫,这中间自然是要冒风险的,不过当时慈禧太后心中未曾存着以此来考验谭氏父子忠心的想法,在她看来这个天下还是大清的,当年的曾李那个经营北洋不比他们父子更加深厚,却在她面前诚惶诚恐——慈禧太后想要看看谭氏父子偏向小皇帝更多些,还是继续做她的忠心奴才,毕竟她已经六十多岁了,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等她一死这个天下还不是皇帝的?慈禧太后生怕失去权力,这一生在英法联军逼近京师她跪求道光皇帝抵抗差点被杀之后,除了权力之外她什么都不相信,趁着这个机会来考察一下谭氏父子的忠心以便日后量材而用。   显然谭延闿算是过了这一关,在慈禧太后面前,谁能够讨她的欢心谁就是忠心,谁若是给她填堵,那就是违逆。谭延闿讨好慈禧太后已经非常有经验,几乎一出手没有慈禧太后不高兴的时候,敬献上来的东西除了各位大臣已经用俗套的宝石、钟表等贵重物品之外,自行车这样花不了几个银子的物样照样能够惹得慈禧太后老慰开怀,这份本事其他宠臣是望尘莫及。   戏要做足,光会讨好还是不够的,刺杀八大臣何等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件事如果谭延闿不能将其办妥当了,这同样也会影响到他在慈禧太后心目中的形象。十余日之前在天津报界记者面前,谭延闿就已经隐晦的指出八大臣刺杀案的背后主谋还在京师,在天津的不过是其外围的爪牙而已,现在他已经得到慈禧太后的授权掌控京师防务,这第一件事自然是尽快的将这件事圆满的处理掉,该掉脑袋的必须掉脑袋,否则夜长梦多。   本来谭延闿是打算将这盆脏水引到翁同龢身上的,不过考虑到这件事的敏感程度,谁沾上就必须掉脑袋,而且污蔑翁同龢可不像收拾顺昌号的老板那么容易,弄不好会引火烧身。况且这一次刺杀案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翁同龢和光绪皇帝,死的大臣都是所谓的铁杆“后党”,不用谭延闿多嘴,慈禧太后自然会对他们产生某种联想,双方必须保持某种平衡。   后世花中色鬼曾有名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种“朦胧”的效果才是谭延闿最需要的。让慈禧太后心中有个暗自怀疑的对象远比揪出一个冒牌凶手要强得多,因为双方保持平衡才会凸现出他的重要性,从中谋得更多的政治筹码来将这场江山游戏继续下去。   “文渊兄,看样子以后我也是很少回山东了,那边的事情恐怕就需要多多帮忙,尤其是新军的训练问题,这才是咱们立足官场的根本,不容有失……朝廷虽然还以我为训练新军,不过三镇又一混成协总人数四万多人,我不可能将所有的新军都带在身边,加上朝廷这边还要训练一镇的满人新军,是以我只会将一镇新兵安置在京师周边,留下一个混成协的老兵协助完成最后的训练,剩下来的担子就要交给你来挑了……”谭延闿微微笑着对沈静交代着。   谭钟麟保荐沈静为山东巡抚,以接替谭延闿的空缺,而在恭王奕訢和荣禄死后,朝廷军务处实际上就是由谭延闿一人说了算,长麟因为得罪慈禧太后虽然被委任为满族镇军的镇统,但是军务处却已经没有他的位子了。此时军务处中上至谭延闿的督办,下边的总办、协办都是从小站兵营中走出来的文职官员来担任,其中就有徐世昌。   谭延闿上调朝廷中枢成为兵部尚书兼步军统领,这新军的训练依旧还是由军务处来协调军饷、军械,而他本人又是直接的执行者,这荣禄死后整个军务处已经改姓“谭”了。上下皆为谭延闿的亲信,新军从筹备、指挥、训练等一些列环节真正的都落到了谭氏父子的手中。而谭延闿也希望能够继续负责新军的具体训练工作,只有这样才可以确保他在新军中的地位,并且对新军的战斗力有更加直观的了解,保证新军质量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降低。   沈静点点头表示明白说道:“你把杨超和刘禹留在了山东帮助训练新军,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我不可能将新军全放在威海卫,正好你带走的军队空出济南府附近的营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大部分新兵训练安排在济南府,这样也好利于我随时督促他们加紧训练……”   “你留在山东,第一要练好军队,第二便是加紧时间修筑铁路,京济铁路还有一部分没有完工,另外威海卫至济南的铁路也要加紧督促,一旦京济铁路完工就立刻开始修筑胶州湾至济南的铁路,这样将北洋的海陆防全部用铁路连接起来,一旦有事我们的新建陆军可以乘坐铁路快速转移……当然民生方面就不用我多说了,我个人还是要拜托你帮助我收购土地,购进的土地尽可能连成一片,用以出租给无田之人耕种,也趁此压低山东境内的地租……”谭延闿嘱咐道。   “这个我晓得了,这土地和农民之间关系重大,在被我们驱除出去的义和拳在陕甘一带又有所萌发,上次新军越境追截匪徒,就发现山西、甘肃、陕西的农村义和拳比之当年山东不遑多让。其实这些义和拳大多都是失去土地的农民,我们当年事急从权做的是有些过了,只要有时间我还是想要推动农村减租减息,彻底消弭这个隐患……”   谭延闿拨弄了一下茶杯盖说道:“义和拳的事情我也知道,他们被我们赶出了直隶三省之后并没有消失,反倒是在周边的省份开始落地生根,时间长了声势也就壮大起来。不过义和拳和历史上出现的五斗米、黄巾军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仗着一些骗人的把戏来聚拢流民,待到时机成熟便是其一展身手的之时。这里面固然有教民冲突的原因在里面,不过把老百姓折腾到连日子都过不下去非要参加义和拳的地步,这也是那些官吏劣绅造孽。文渊兄,你的想法非常好,至少比我的办法要强多了,我是治标不治本啊,除非全天下的土地都在我的手上……”   “那你不就成了皇帝?!土地和农民之间的关系一直就是中国历史上影响王朝兴衰的大事,古代一直到几十年前洋务运动之前,中国都是重农轻商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却没有多大的效果……以现在我们在直隶三省的做为来看,一方面还是传统的老办法减租减息;另外便是多办工厂,将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弄进工厂变成工人,以此来解决土地和农民之间的矛盾……”沈静笑着打趣地说道。   “现在不比以前,这个皇帝的位子是越来越烫手,中国已经不是关起门来做老大了,放眼西方各国列强和我们的恶邻日本,可以预见皇权走向消亡是必然的,像美国那样的民主政体将会取而代之,这是主流……随着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中国人越来越多,皇权在中国也就越来越不吃香,越来越多的人也就不卖皇帝的帐。看看我们现在做的,再对比历史上各朝历代的政治,无不预示着这个王朝的衰落甚至灭亡,除非满人中能够出现一个俾斯麦那样的人物或可延续王朝数年气数,否则就等着一场轩然大波彻底颠覆吧……”谭延闿有些苦笑地回应道。   “以百万满人来统治数万万汉人的中国,这本来就会出问题……就算中国有俾斯麦那样人物也无法挽救这个王朝!组安,你心中不想当皇帝这是上策,否则弄倒一个大清王朝再立起一个什么王朝,你是英雄了得,但也不能保证你的子孙和你一样英雄。美国人的那套政体固然是比较好,不过要是放在现在的中国还不行,依我看最合适的还是莫过于君主立宪制政体……我想皇帝是不能再要了,不过以美国之总统来行皇帝之事,慢慢的来改变,等时机成熟之后再放权,这才是正途……”   沈静身为谭延闿身边第一谋士,最让谭延闿看重的是沈静对权力没有太多的追求,也没有其他老式谋士身上那股酸腐的味道。当初跟着他的三个重要助手,陈飞成了河南巡抚,寇青则坐镇上海帮助他来打理商业上的事情,而沈静则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出谋划策,帮助他来规避政坛上的明枪暗箭。   也许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当初的三大助手只有沈静能够和谭延闿坐而论道,朋友相待,陈飞和寇青则上下级之间的命令多过友情。也唯有沈静明白谭延闿心中是如何看清这个时代,明白他心中的想法,是以在两人分手之际能够做此畅谈。沈静对大势洞若观火,明白随着谭延闿手中的实力越强,他造反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这次北洋军接手京师防卫,谭延闿更当了京师步军统领连禁卫军都收归麾下,这一步走得险,跨得大,不过这也是被荣禄咄咄逼人的姿态给逼出来的,幸好有惊无险。   对于沈静谭延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眼下连荣禄都被收拾了,谭延闿就像当初荣禄乘坐的火车一样,就算刹车也要冲进河里,这条路一旦上路,那就没有什么回头的机会。谭延闿明白这些,沈静也同样明白,剩下来的路虽说随着实力的增长,北洋集团也就越来越有发言权,但同样也会面临越来越大的风险。   尽管后面的路凶险难测,不过这都没有放在谭延闿和沈静的眼中,倒是以后推翻了大清王朝之后,他们和他们的北洋该怎么做,该带领中国走向何方?!这已经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而他们首先抛弃的便是目前康有为那一派的君主立宪制,原因再简单不过——满人以如此数量统治中国非常不合理,再加上二百年前的仇恨,和官场上的考量,打死他们也不愿意再做满人的奴才。   “十二年预备立宪”计划不过是糊弄慈禧太后为首的满清权贵集团中的顽固派而已,事实上这是为公开宣传民主开了个口子,将公开宣扬民主宣传定为合法,随即谭延闿在军队中开始民主启蒙宣传。这一切都是有事前的预谋,从礼贤庄出洋考察宪政八大臣遇刺看,在短期内是对刚刚开启的民主启蒙运动一次沉重的打击,不过刨除政坛上的腥风血雨,这种损失也不过是现在中国进步知识分子心中的损失,对于谭延闿和他背后的北洋集团而言这对民主启蒙并没有多少妨碍。   因为谭延闿要带两镇北洋新军驻扎在京师周边,至少在满族新军没有结束训练之前不能离开,是以这两镇新军内部的政治启蒙活动只能缩减。而谭延闿却对沈静下达了加强山东新军民主启蒙的命令,在这个时代只有扛枪的军队才在任何时候都是中流砥柱,军队的素质也决定了这个国家的走向。在谭延闿不能肯定自己一定能够成功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引到新军思想走向,莫要成了历史上的袁世凯北洋军阀,这就成了必要的手段。   在京师不比在天津和济南这么自在,京师的达官贵人们从谭氏父子与慈禧太后之间的关系和谭延闿的职位上,不难猜测谭延闿说不好就是第二个荣禄,是以纷纷进行政治投资,向谭延闿示好。谭延闿对此也不过是一笑而过,最让他难受的是每隔两三天必去一次颐和园拜见慈禧太后,拍马屁的频率比以往要高得多。再者说来就是向李莲英、刚毅等人行贿,而皇族中的端王政治地位急剧上升,也是谭延闿必须要交好的人选,各种新奇的西洋珍玩和白花花的银子自然如流水一般进入了他们的钱包。   这段时间唯一让谭延闿感到欣慰的是旅顺海军基地传来的消息——龙威号巡洋舰做为演习战舰在旅顺口外演习海域,被潜伏在那里的两艘潜艇发射的四枚鱼雷击中了三枚,其中一枚击中战舰尾部,另外两枚则命中舰体中部。根据十八寸鱼雷的爆炸威力和龙威号巡洋舰的装甲厚度,经过测算判定龙威号被两个型号的潜艇击沉。   潜艇演习一共进行了三次,分别为潜艇防守海军基地,潜艇突入海军基地,潜艇在预设航线埋伏袭击途径战舰。因为小型潜艇没有远航能力,所以只参与了前两次演习,而大型潜艇则完全是独立行动,只是在远航的时候有一艘携带无线电装置的小型补给船来保驾护航。而这三次演习都是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海军顾问英格纳和其他北洋海军的洋员放假的放假,借故调开的调开,就连参与演习的战舰成员也被限制其在甲板四处活动。   三次演习中除了在预设航线埋伏袭击途径战舰效果不好之外,其余两次都获得了非常完美的成功,幸好潜艇参与演习可以将鱼雷的引信取下,演习中只看鱼雷是否击中战舰,和击中战舰的位置,不用真刀实枪的干,否则北洋海军非要在这两艘潜艇下损失惨重不可。在预定航线伏击战舰的演习之所以没有获得成功,还是因为战舰的航速太快,并且潜艇预先埋伏的位置偏离太多,等战舰路过的时候,潜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航速又无法和战舰相比,所以根本没有伏击战舰的机会。   即便如此,两艘不同型号的潜艇还是引起了林泰曾和邓世昌的极大兴趣,毕竟和世界海军强国相比,北洋海军还尚属弱小。从三次潜艇演习的成果看来,潜艇这个海军中的刺客尽显隐蔽的特性,装备十八寸鱼雷之后更给它添加了对大型战舰一击必杀的能力,从海军基地防卫的角度看,装备大量潜艇可以大大增强军港防卫力量,使之对敌人产生更大的威慑力。 第二百二十五章 线路   “什么样的敌人最可怕?毫无疑问是看不到的敌人!”谭延闿在旅顺口的电报后面写下了自己对于潜艇的批示。想到后世军队,无论陆海空无不做到隐蔽,为了达到隐蔽的效果不惜重金来打造隐性武器,而在这个科技尚不发达的时代,潜艇用不着什么销声瓦、用不着高精密加工的螺旋桨尾叶,在海底发出巨大的噪声也不用害怕——因为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根本没有针对潜艇的侦测设备和对付它有效的武器。   也许北洋的四百吨高速鱼雷猎舰或许会对其产生巨大的威胁,但是那也要先找的着潜艇再说。同样是装备十八寸的鱼雷,四百吨鱼雷猎舰是靠速度来突破大型战舰的火力封锁,近距离使用鱼雷击沉战舰;而潜艇则是坐等战舰上门来让它攻击。这两种武器各有各的优点,不过相对于中国贫弱的国力,在进攻之前先保证自己的老窝不被别人给占领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胜于雄辩,尽管在现在的世界海军界,尤其是头号海军强国英国非常鄙视潜艇的前提下,北洋海军决定装备潜艇这一作战利器来担负海军基地安全问题。用潜艇来对付海军作战理论中正在风行的军港闭塞作战模式,可以取得出其不意以小博大的效果。   当然因为北洋海军中还有很多洋员,而旅顺口、威海卫等海军军港都是日本间谍重点关注的对象,潜艇暂时不能服役于北洋海军。只能在威海卫海军学院和天津海军学院选调优秀毕业生,他们将会进驻天津的“远洋航运”工厂,谭延闿这家旗下的工厂将会少量生产潜艇,并且根据海军作战要求和世界科技发展水平进一步的完善潜艇建造。   这两艘第一代潜艇的代号也被命名为“J-1”和“K-1”,两个潜艇的英文字母合并起来便是“荆轲”的首写字母。后来随着技术的发展,“K”型潜艇虽然是全电动驱动,噪音小,但因为作战方式已经不符合中国海军的需要而被淘汰,剩下来的“J”型潜艇经过不断的发展终于成为世界顶尖级潜艇,这倒是后话了。   这段时间谭延闿讨好慈禧太后的唯一成果便是追加海军造舰款,并且进一步提高北洋海军的军费,使得旅顺造船所每年可以获得二百四十万两的造舰款项,比以前要多出四十万两。实际上相对于上海江南机器局和天津机器局每年一百多万两的经费而言,担负造舰这样高端武器生产的旅顺造船所二百多万两的经费算是极为紧张了。而谭延闿在北洋造舰体系中采用市场化管理手段,旅顺造船所都是用真金白银从两大机器局和汉阳钢铁厂来购进造舰所需组件,不过都是采用成本价购进而已,这样也可以避免造舰体系中所涉及的其他工厂无偿向旅顺造船所输血而造成自身发展停顿的局面。   唐博文在接到谭延闿的电报之后,立刻派出魏源等数名工程专家前往京师,带着旅顺造船所根据龙旗号战列舰的修改版本面见谭延闿——虽然他并不份属主管旅顺造船所,但是谭延闿对北洋造舰体系有着绝对的发言权,旅顺造船所开工建造什么样的战舰都必须要得到谭延闿的支持才能够具体实施。   谭延闿明白唐博文此举是在催促他尽快的上马中国自造战列舰计划,旅顺这边已经拿出了设计图纸,就等着银子到位谭延闿一声令下便开始开造战列舰了。魏源等人带来的战列舰设计图纸所体现出来的新型战列舰也不禁让谭延闿怦然心动,在海防日益紧张,列强环伺的现在,如果中国能够装备足够多的先进战列舰,那对于威慑列强不能轻易插手中国事务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对于以魏源为代表的旅顺造船所设计团体所拿出的这两份战列舰设计方案,谭延闿以前在威海卫的时候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一次魏源他们带来了完整的设计方案,所有的战列舰指标已经得到了进一步具体的量化——他们的两种战列舰设计方案都是一万七千吨级的,航速都保持在二十节,唯一不同的是一种使用六门十二寸主炮,另外一种则是八门十一寸主炮。   无论采用哪种主炮设计,它们的射程和威力都要比日本的富士和八岛两艘战列舰上的三十倍口径舰炮要大的多。根据可靠情报,日本在英国正在建造中的“三笠”级战列舰因为经费的缘故所采用的主炮倍径依然还是三十倍口径,这对北洋海军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魏大人,这两份战列舰设计方案我个人是非常满意的,不过你也知道我手里只有一个女儿不可能同时嫁两夫……呵呵,北洋的造舰经费有限,必然会淘汰一种设计方案,你们这些造舰专家正好都在这里,你们更倾向于哪种?我相信曾大人也有自己的意见,北洋海军那边是怎么看的?!”   魏源已经年过五十,在谭延闿的眼中是一幅标准的教授形象——严肃、冷静,还有那么一点点懦弱的感觉。面对权利者,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心中有种本能的惧怕,尽管谭延闿以前在旅顺的时候经常和他们接触,从内心中谭延闿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只是环境逼迫无奈,才走上了权力的道路。   本质上谭延闿也希望做一个潜心研究的知识分子,他也希望能够将胸中的医药学知识发挥出来。就像他曾经和沈静与唐博文发过的感慨一样:“我们生在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选择……”走上权力道路他心中并不后悔,也正是因为他心中的知识分子本质所致,他对于权力虽然渴求,但权力在手中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还不致于让他像慈禧太后那样沉迷于其中。   “谭大人,对于龙旗级战列舰的改进设计,无论我们旅顺造船所内部还是北洋海军的内部都有着不同的看法。两种设计方案在航速和装甲防护方面都差不多,我们在当初设计的时候对一些指标都进行了保守估算,比如航速方面等到试航的时候满功率运载可能会超过二十节……它们的区别就在主炮,卑职对军事可以说是知之甚少,大人翻译的外国海军著作卑职也看了不少,可是总不得其中要领,恕卑职无法从中决断……”魏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造舰是知识分子的事情,而怎么使用战舰是军人和政治家的事情,谭延闿对此也是颇为理解。他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想活跃一下他们之间的谈话氛围而已,并非需要这些造舰专家给他提供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看魏源的样子,谭延闿知道自己说个笑话来调节谈话气氛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谭延闿说道:“魏大人应该知道战舰,尤其是先进战舰在现在世界海军界而言最容易过时,由于技术的突飞猛进,会使得有些战舰还停留在造船台上的时候便会面临过时的危险……你们的努力我都看到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向魏大人咨询一下,这两种设计方案在设计的时候都留有改进的余地了么?比如说上海江南制造局可能会研制同口径更大倍径的舰炮,还有你也知道在济南正在建设的火电厂使用的蒸汽轮机,也许有一天蒸汽轮机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小型化后可以安装在战列舰上……”   魏源调整了一下坐姿正色说道:“这些预留升级也是归为战舰设计当中,不过谭大人有所不知,舰炮和动力系统可能会随着科技的进步而降低其分量,当然这种革新都是非常重大的,至少舰炮想要让它变轻非常难,但是从旅顺造船所和隆盛机器厂对动力系统的革新方面可知,大功率蒸汽机未必是和其功率增长而体积变大……因为这两个方案是根据龙旗级战列舰改进而来,所以我们在按照海军要求增强其火力的同时也考虑到日后改进所需,是以将其排水量定为一万七千吨,就是存着这种打算……”   “这样一艘战列舰耗资多少?”谭延闿站起来拍拍图纸问道。   魏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十二寸主炮设计方案的造价差不多在五百八十万两白银左右,十一寸主炮设计方案的造价在五百五十万两左右,中间的差价主要是因为十二寸主炮单门造价要比十一寸高约三成,再加上副炮的配置两者相差并不多……”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问道:“如果一次性造两艘同样设计的战列舰,这成本能够降多少?!”   魏源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说道:“如果两艘同造,单艘战舰成本或许可以降下来十来万两银子……谭大人,你……”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旅顺造船所的船坞不能满足一万五千吨以上的战舰建造,况且现在船坞中还有两艘靖海级的装甲巡洋舰正在建造中,就算要建造你们改进的龙旗号战列舰,这相应的船坞的改造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甚至必须要建造更大的船坞来满足战舰的建造……”   魏源神色有些黯淡地说道:“大人说的正是,就算能够给旅顺造船所足够的造舰款,这船坞改造也是一笔巨款,甚至不如再重新建造一个船坞,从长远来看现代战舰越造越大,旅顺造船所的那两个一万五千吨级干船坞根本无法满足我们以后的需要……”   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还是我说的那句老话,你们这些造舰专家只需要设计和督建出最好、最优质的战舰,至于经费问题不劳你们来操心,这是我的事情……魏大人,以我们的技术力量,建造一个三万吨级的干船坞有这个能力么?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要如实回答,能就能,不能我可以想办法从美国、英国、法国甚至德国得到相应的技术,我听说国外已经有使用浮动船坞来建造大型战舰的技术,当然这种技术不能用在我们建造龙旗级改进战列舰,这种战舰我们必须是要秘密建造的,我们可以用来建造靖海级装甲巡洋舰……”   如果说谭延闿这几年来在北洋海军系统中威望最高的部门也许并不是林泰曾和邓世昌所领导的战斗部门,而是旅顺造船所的技术部门,一方面建造战舰所必须的优质装甲都是汉阳钢铁厂的产品,而且售价都是以成本价供应,动力部分也必须依赖于谭延闿麾下的隆盛机器厂;另外便是谭延闿对待这些技术官员的态度。两者之间合作愉快也是基于谭延闿的“外行干外行的事情,内行干内行的事情”,两者井水不犯河水,甚少干预他们,并且给予他们足够的空间和舞台来发挥自己的才智。   就像龙旗级战列舰改进型设计一样,旅顺造船所内部自己先起了内讧,这才会有两种设计,而谭延闿不管采用哪个设计,先给予他们充足的经费,让他们展开竞争。正是这种宽松的环境,对技术官员的尊重和优厚的福利待遇,使得旅顺造船所的战舰设计团体一直保持着充足的活力,加上这些老福建船政局挖过来的技术人才当年的胆子就不小,在他们那个时代敢提出建造平远舰,不仅是出于对自身技术的自信,同时更多的出于爱国自强之心。   “三万吨级的船坞?!”   “不错,正是三万吨级!魏大人,您是战舰设计专家,您教出来的徒孙都在旅顺造船所中都可以占有一席之地,这证明了您的水平。不过我们搞海军必须要有长远的眼光,现在科学技术发展的如此之快,也许今天的万吨级战舰已经非常了不起,但是放到将来先不说其航速、装甲、火力如何,单就是这排水量也是极为惊人的。谭某不才,但根据现在各国海军发展的水平,我敢说未来的十年之内必然会出现三万吨级的大型战列舰,而我们现在还停留在图纸上的一万七千吨级的战列舰说不得早就成了三流战舰。是以谭某以为我们不能被船坞捆住手脚,我想在旅顺造船所兴建两座三万吨级的干船坞,以满足未来十年我们造舰所需……”   魏源听后点点头,谭延闿的话之所以有分量并不是因为他的官衔高,而是做为远东首屈一指的海军专家的建议,对此魏源深以为然。从魏源那个时代走来,最近二十年的战舰建造技术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各种不同作战用途的战舰不断涌现,战舰所搭载的火力系统还有强大的防护能力,高速的机动能力,这些都不是当年魏源他们可以想象的。   魏源和他的同事们心中都认为谭延闿是他们所能够碰到的最好的领导者和保护伞,可以预见只要谭延闿能够在位一天,旅顺造船所绝对不可能称为福建马尾船政局第二。一想到福建马尾船政局,魏源等人心中就是一阵心酸——现在的船政局除了有一个一万五千吨级的船坞,依靠北洋战舰的定期检修半死不活的存在着,张之洞已经将其变成了铸币厂,他对铜元的热情远高于造舰。张之洞也是现在朝廷大臣中最能干的了,就是这样的大臣尚且如此,他人又当如何?!   只要旅顺造船所一天不关门,谭延闿一天还掌控权力,那迟早有一天中国建造两万吨级、三万吨级甚至更大吨位的战舰都是非常有可能的。谭延闿今天既然跟他谈到了要兴建三万吨级干船坞的事情,相比之下龙旗级战列舰改进型的建造就属于次要地位了——人靠希望而活着,只要有希望人就能够创造奇迹,谭延闿就是他们心中的奇迹,来保障他们一展胸中抱负的保护伞,在他的护翼下只要自身能力足够就可以造出更好的战舰!   一想到这些,魏源的心中热了起来,不过谭延闿问到旅顺造船所能否建造三万吨级的干船坞,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卑职对于干船坞建造并不熟悉,至于国外的浮动船坞也略有耳闻,不甚清楚。不过大人既然有心,容卑职返回旅顺和同僚相互参详一番,只是……只是大人要做好万全之策,毕竟这么大的船坞以我们的能力而言尚且有所不足……”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试探   谭延闿听后心中对此也有了底说道:“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日本那边连万吨级修理船坞都没有。他们建造的最大吨位的战舰不过是四千吨级的三景舰的一艘,国产化更是低得可怜,唯一的收获便是培养了一批造舰人才。不过他们没有我们这样充足的资金支持,其造舰水平撑死到达我们的龙威级巡洋舰的水平,动力、装甲、舰炮这三样必须从国外进口……”   魏源听后笑了笑说道:“大人说的也是,不过卑职最担心的还是资金,无论造新舰还是修建新船坞,这都需要银子,如果我们有能力自己来建造大型船坞还好,那这笔银子就可以剩下了……”   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魏大人,谭某在这里先给你交个底,北洋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都不会亏待你们,我说过要给你们搭建最好的戏台来唱戏,这个承诺到现在依旧有效。你回去告诉他们,龙旗级改进型战列舰一定会造,我们先建好船坞,船坞一旦建成我们就立刻开工,让他们养好身体以后有的是战舰让他们去造!”   魏源心中一热说道:“可是,大人……”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放心,造舰的银子我这里早就准备好了,你们只管设计出最好的战舰,监督造船工人造出最优质的战舰给我们的海军,其他的都是我的事情……至于船坞的问题,我回头会联系北洋海军顾问英格纳先生,还有英国公使窦纳乐,如果能够从英国获得相关的支持,我们交些学费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想要说的是,我们不能让洋鬼子老是这么占我们的便宜,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消化引进来的技术,争取早日我们自己能够摆脱他们!”   魏源躬身行礼说道:“卑职仅代表旅顺造船所诸位同仁,谢谢大人支持!”   谭延闿走上前去双手扶住魏源的臂膀说道:“魏大人不必如此!不过这中间还是有一个遗憾,两种设计我只能采用一种,这个级别的战列舰代号就为‘北洋’,打算开建两艘,这中间的困难还需要魏大人和他们好好解释一下……”   魏源站直身体问道:“大人打算要哪种设计呢?!”   “十一寸舰炮的设计,当然我希望你们能够将这两种设计的独到之处相互综合一下,重新确定北洋级战列舰的设计,确保万无一失……至于为什么去除十二寸舰炮设计,无非是两个方面的考量——一个是射速问题,另外一个是火力密度问题。其实这两个问题归根结底都指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没有可靠的射击保障系统,做到全舰主炮向同一目标齐射还不够。我们的炮手不是神人,不可能保证百发百中,在战斗中射击命中率低的可怜,就是英国海军也是如此。我希望你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日本战舰的装甲包括他们从国外订购的战舰都还使用哈维装甲,我们的十一寸火炮固然能够破防,但是实际效果自然比不得十二寸炮弹所造成的破坏力……”谭延闿说道。   在没有射击指挥仪的时代,无论哪个国家的战舰都是靠提高火力密度来提高命中率,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战舰的造型才会和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的战列舰造型差异这么大——十几门二级主炮,让整个战舰看起来就像一个火刺猬,使得战舰结构极其复杂。上海江南制造局的十二寸火炮到现在还只能够做为海防炮来使用,没有装备到战舰上,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射速达不到十一寸速射炮的水平。   谭延闿给魏源下达的这个命令并非是死命令,因为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提高战舰命中率的组件叫“射击指挥仪”。他只是根据历史上无畏级战列舰出现的时间,估算出用不了几年应该就可以出现解决命中率的机器,提前让旅顺造船所的人对此进行研究终归是没有错的,如果英国出现了这东西,那他说什么也要将技术买回来,那样北洋海军的战舰在装备此机器之后,必然会达到一个新的水平。   在得到谭延闿肯定的答复之后,魏源已经明确的知道谭延闿的造舰意图了,对于旅顺造船所的经费问题,他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在他们这些技术官员眼中,谭延闿在战舰技术之外的问题上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既然他说经费不是问题,那就绝对没有问题,魏源也知道在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建造的后期经费跟不上,有四十万两的造舰经费神秘的做入了旅顺造船所的账目才得以顺利进行。   只要是谭延闿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很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但是他到底有多少钱可就没有人能够清楚了,即便是伍轩仁也并不清楚——伍家参与的那部分合作固然是构成谭延闿财产重要的一部分,但是他老婆方榕卿手中控制的资金就算比不上他,在一般人眼中也是一个很难以想象的数字。魏源明白有些事不是他这样的人适合参与进来的,他和旅顺造船所的技术专家们只想在没有生活负担之余,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做些什么——谭延闿心中宝贝这些专家就是因为他们的“单纯”,至少魏源这些人比他要“正直”的多。   送走了满腹惆怅又很兴奋的魏源之后,谭延闿即刻致电上海的伍轩仁——他需要将他存在工商银行设立在美国分行中的美元存款取出七百万美元,通过银市卖空白银兑换成白银汇入中国工商银行总行。按照当时的汇率,七百万美元折合白银差不多在一千一百多万两,考虑到卖空白银再兑换成白银,这中间倒换最后定额最少也在一千二百万两,这么大一笔资金将会直接通过工商银行将其中的八百万两注入到旅顺造船所,以此来启动中国的自造战列舰计划。至于剩下的四百万两白银,他将会用于加强北洋陆军的建设。   谭延闿相信他的父亲谭钟麟已经看出来他的某种倾向,这种倾向已经超过了当曹操的地步,但是谭钟麟依旧按照他的意思向慈禧太后上书让他带兵控制京师防卫。谭钟麟这种举动也标志着他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职权完完全全的交给了他的儿子谭延闿,从此真的开始赋闲养老了——老人已经意识到这个时代、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所能够控制的了,他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儿子,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既然谭延闿走上了这条路,那他做为父亲只能全力支持儿子。   谭延闿得到了整个北洋由此开始动用自己的财富为北洋输血,依旧走的是海陆并举,不过考虑到陆军相对海军的“廉价”,四百万两的陆军发展经费已经是非常充足了。他要在慈禧太后对他还没有翻脸的时候,让北洋的实力再次以爆发式的形态增长,至于别人怎么看他、看北洋,这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有足够的实力震慑所有的敌人,包括这个朝廷!   谭延闿不仅让北洋庞大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同时他也向他手中的江南船坞再次注资——江南船坞和旅顺造船所的船坞是一样的,都是一万五千吨级的干船坞,不仅旅顺造船所要建三万吨级的船坞,江南船坞也要同时跟进。江南船坞的硬件条件一点也不逊于旅顺造船所,只要得到旅顺造船所的造舰技术支持之后,可以很快的转变成第二个旅顺造船所——谭延闿需要江南船坞开始改造大型战舰。   经过数年的苦心经营,北洋的造舰系统已经根深叶茂,像江南船坞在经历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船体建造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半军工半民营的企业,类似的还有汉阳钢铁厂、隆盛机器厂、天津大沽船厂等企业。一旦这些企业撕掉民营的面纱转成军工的话,那结合旅顺造船所的实力将会是非常可怕的,至少其造舰能力可以在旅顺造船所的基础上提高五成。   谭延闿打算以最短的时间来追赶日本的海军脚步,尽管日本在美国的五千万债券发行打了水漂,逼得日本人不得不接受汇丰银行的苛刻条件,以国家海关为抵押借款三千万两白银做为对外订购战舰的款项,但是他不认为日本的财政能够支持这一计划——造舰费用水涨船高,尤其是欧洲造船厂的对外订单,这里面的水分很大,也许日本的三艘战列舰四艘装甲巡洋舰在这个时候用三千万两能够搞定,但是等上两年就很难说了。   朝廷给北洋的造舰专款虽然算不上多,但相对日本而言绝对不能算少,不过就看谁来当北洋的家,换成别人未必能够像谭延闿这样从大清国库中弄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即便如此,加上北洋的造舰体系和廉价的国内生产成本,建造大型战舰的经费依旧是捉襟见肘,可见日本以其有限的国力来发展海军这样昂贵的兵种是多么的不易。   谭延闿没有功夫为日本惋惜,日本的麻烦便是他最大的福音,他恨不得在日本的身上多踹上两脚好让这个中国也是他命中的宿敌处境更加悲惨一些——也许是幻觉,也许是自大,谭延闿感到他的命运已经和这个国家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尽管没有多少必胜的把握依靠他的才智将这个老大国家带领到一个他理想的目标,但是这种使命感已经油然而生。   天下虽大,舍我其谁?!   “难不成我成了希特勒第二?!”谭延闿为这种自大的心理觉得挺可笑的,他没有足够的自信,却担起了这个担子。今时今日之北洋让他身上牵扯到太多的东西,当他有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这个国家的命运之时,在万丈豪情背后,他的心情却有些苦涩……   “大人,你说让我帮助朝廷训练这一镇满人新军?!”萧轩有些惊讶地说道。   谭延闿的奏章上书朝廷要在禁卫军的基础上训练一镇满人新军,这已经传开了,镇统长麟已经到位,暂时按照旧有的规矩熟悉禁卫军,只等谭延闿这边的军事教官到位就可以开始训练。北洋新军这边的军官们也都知道此事,杨超、刘禹被留在山东帮助沈静训练新军,而萧轩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训练谭延闿带来的这一镇新军,或者是到天津当直隶督标新军当统领。不过他没有想到谭延闿居然让他去训练满族新军,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从山东带来的这一镇新军训练并不繁重,有旦林、高才就足够了,你训练新兵经验丰富,正好合用……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萧轩说道:“我希望大人能够收回成命,我不想训练满人新军……大人,你怎么想着帮朝廷训练一镇满人新军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么?!”   谭延闿意味深长的微微笑着说道:“都是为朝廷办事,有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说?!”   萧轩在书房中来回走了两圈说道:“大人,我们几个人都明白你心中所想的,这训练满人新军岂不是帮着那些满人权贵助纣为虐么?!”   “你们是谁?你们又知道我心中是怎么想得?!”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大人你不是曾说要我们既要剪掉头上的辫子,也要剪掉心中的辫子么?!这个腐朽的王朝已经无可救药,除了卖国讨洋人的欢心,对内欺压百姓之外,这些蛀虫还能够干什么?我们都已经听说朝廷要削减北洋海陆两军军费了,甲午年才过去几年,这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一向在谭延闿心中非常沉稳的萧轩居然在这个时候朝他开始抱怨起来了。   “剪掉辫子并不妨碍你训练满人新军,况且你头上和心里的辫子还都没有剪掉!”谭延闿有些古怪地笑着说道。   萧轩急着说道:“先生,难道你让我们读的那些书都是开玩笑不成?难道先生还要为这个腐朽的王朝当奴才不成?我们都在看着先生,我们都等着你下命令的时候!”   谭延闿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们并不理解我心中在想着什么,你们心中在想什么我却很清楚……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有些事情也不完全是使用武力可以解决的。武力只是一种手段,一种保障,当这个国家需要你们这些军人站出来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们站在保卫国家的最前线,如果你们流干了最后一滴血,那我就扛起枪站到前面去!你们都是德国军校的高才生,应当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根本,让你去训练满人新军,也是一种智慧,做为你们的指挥官,你看到我有什么失误没有?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让你们失望过,从前没有,相信今后也没有!”   “时机不到?难道为那些满族权贵训练新军不是加强他们手中的实力么?现在我们北洋军的实力都感到尚且不足,将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萧轩小声地说道。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正因为我们的实力不到才会做出某种程度上的让步,这是在给我们争取时间和空间。你们是军人,应当明白在战场上给敌人一点甜头来争取最后完胜的道理,政治和军事纵然有些不同,但内在的本质还是差不了多少的。况且我说过训练满人新军就非要将他们训练到和我们北洋军一样的水平么?”   “先生……”   “之所以让你去做这件事情,也是我出于对你的信任。练兵之道里面的道道多着呢,北洋军之所以能够称为强,不光采用了正确的训练方法和充足的物质保证,也是因为我们在兵源选拔上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像禁卫军这样只知道抽大烟、遛鸟、逛窑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军队,你就是派个神仙也不管用!子瑜,对于这样的军队,我要求并不高,只需要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比如说太后和朝廷大员阅兵之时,能够让他们走个样子即可,至于北洋军那样的演习是绝对不会有的,这中间的种种你心中明白即可……另外,我派你去担任教官,但是禁卫军镇统是长麟,他是满族清贵,为人还不错,可惜这个人不适合在军队中干,同时也是你瞒天过海的最大障碍,你明白了么?!”谭延闿有些狡猾地笑着说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把戏   萧轩苦笑地说道:“自从先生开始练兵,我就追随左右,整个北洋军大多数军队训练都有我来办,这次弄出个无赖新军……”   “这是政治的需要,军事是政治的延伸,在这里也是一个特殊的体现……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肩上的担子不清,这里是你以后两个月的特殊津贴,到了那里吃喝嫖赌抽,总是离不开银子的。禁卫军是特殊系统,你和他们搞好关系是第一,训练是末等,不过我先说好了,吃喝可以,嫖赌抽让我发现了你就不要再穿这身军装了!”谭延闿笑着将一张银票递给萧轩。   萧轩接过银票一看居然是两千两的面额,抬头问道:“两千两的津贴,这是不是太多了……”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不多,你能够撑过一个月就算不错了,到那里不要太死板,北洋军和禁卫军完全是两个世界,一上来从上至下能够叫得上名号的各级军官必须用喝酒联系一下感情……呵呵,这些东西我也不懂,仲珊!”   屋外担任护卫的曹锟听后立刻推开屋门走进来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仲珊,你在旧式军队干过,虽然不是满人为主的禁卫军,不过和淮军也差不了多少,里面同僚之间搞好关系的那一套东西,你等会下去和子瑜好好说说……”谭延闿笑着说道。   “是!大人!”曹锟立正说道:“萧镇统,咱们借步说话!”   与谭延闿相比,萧轩这些军人就简单纯粹的多了,谭延闿不费吹灰之力,从调任萧轩去禁卫军当教官就试出了北洋军这些留德士官系高级将领心中是如何看待这个朝廷的态度。这里面固然有留德士官系出国学习接触列强国家回国后面对国内令人失望的局面所产生的不满情绪,也有谭延闿最近一年来逐步放开军队思想的缘故。   一直以来谭延闿对于这些留德士官系的“嫡系”高级将领的思想,心中也是拿捏不准,只是从他们当中威望最高的刘禹剪辫子的行为判断他们是不满意这个朝廷的。军人剪辫子和詹天佑这样的科学家剪辫子有着太多的不同,军人是国家政权的基础,谭延闿自认为在他领导下的北洋军是中国目前最有理想的军队,可就是这样一支军队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理想”是潜伏在他和这些留德士官系高级军官的心中,就是两者之间也是慢慢的试探,都想要知道对方的“理想”和自己的“理想”是否一致。   历史上袁世凯像培养私兵那样组建北洋陆军,谭延闿也不是没有想过依葫芦画瓢来做,事实上他最初也是准备这么做的,不过最终他发现一个问题——如果他这么做,那花费他大量心血组建的留德士官系该置于何地?反正历史上袁世凯没有重用素质更高的留日士官系他是非常清楚的,像袁大头这么做,那寄托他甚高期望的留德士官系必然会步历史上留日士官系的后尘。   培养留德士官系是谭延闿出于强国的初衷,等他步上北洋的舞台后对留德士官系就一直存有非常矛盾的心理——出于对命运的敬畏,他希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留德士官系能够在他不在的时候不要重蹈历史上北洋集团那样的命运,一旦群龙无首就开始割据分裂中国,那自己就是中国的罪人。   只有处于这个位置,谭延闿才能够深刻理解历史上袁世凯为什么放着军事素质更高的留日士官系不用,放任他们走向南方革命党的怀抱——现在的留德士官系和历史上的留日士官系刨除军事素质高低之外,他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都在国外生活过,相对日本那套四不像宪政,留德士官系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留学期间受过谭延闿的转向资助到欧洲其他国家游历考察,杨超甚至还前往过美国,其民主共和的思想更深入他们的心中。   像留德士官系这样一个团体,你怎能用历史上的那套权术来待他们?不说谭延闿权人之术能够有这么高的水平,就是有这么高的水平,必然会造成双方离心离德,就算留下一部分人,那他们和历史上北洋的段祺瑞、曹锟等军人政客又有什么区别?   谭延闿不是袁世凯,他没有高超的权人之术,但是他却有这个时代的人所没有的长远眼光——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也不愿意留德士官系违背他当初的初衷走向割据分裂中国的道路,他们都是中国陆军走向强大的种子!   即便谭延闿一路走来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还是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会因为特殊的原因或是意外离开中国或是干脆突然死去,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意外,那留德士官系将会是他在军事上留给中国的最后一笔遗产。有他们的存在至少中国不会发生历史上民国初年那样持续十来年的内战,中国可以在爆发革命后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全国,至少没有历史上的军阀割据和大混战。   留德士官系是谭延闿的最后底牌,在外人看来谭延闿一手缔造了留德士官系,并且让他们有了充分发挥自己才能的空间,这种知遇之恩是很难被打破的。做为一个整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难打破,不过两者之间还是隐约的隔了一层隔膜——对待大清政权的问题上,谭延闿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他的军官们开始萌发革命思想,通过和萧轩之间的交流,现在他已经非常肯定这支留德士官系本质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谭延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埋得死死的,除了沈静之外他很少谈论这方面的问题,伍轩仁也对谭延闿心中的想法有个模糊的印象,而留德士官系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产生了隔膜。这些军官终究还是年轻脑袋有些发热,做事不会像谭延闿那样谨小慎微力求平稳,他们以为推翻这个腐朽的政权中国就可以走上富强的道路——如果放在两三百年前那个世界倒是有很大的可能,但是现在的中国不仅要面临国内的敌人,更要考虑如何应对趁火打劫的各国列强。   “组安,你真的打算开始为北洋输血了?!”在上海的伍轩仁接到谭延闿要将美国存款转移到国内填充北洋账户的时候,深感这巨额资金调动背后意味着什么的伍轩仁最终无法在上海稳坐钓鱼台,急急忙忙的搭乘从福建马尾做完保养的镇远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师面见谭延闿,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谭延闿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淡淡地说道:“陆羽兄,除此之外,你认为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保证北洋海军的力量以应付国外列强的挑战么?!”   伍轩仁摇摇头说道:“朝廷不仅不扩大海军拨款,还要削减军费,这些我在上海都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你调拨的资金太大,可不是像以前那样四十万两可以很明显的从旅顺账本上隐匿踪迹,这可是一千多万两白银的款项,想藏都藏不住!”   谭延闿点燃了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几个烟圈问道:“陆羽兄,伍家离开中国差不多快要六十年了吧?”   伍轩仁一时间被这个问题给问蒙了,本能地回答道:“差不多快六十年了!”   “六十年,一甲子!五十多年前伍先生的是是非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不过有一条我倒是没有忘记,伍先生当年捐出家资以助国家建造当时的海上战船,不知陆羽兄对其先人此作为作何感想?陆羽兄这一代可以说是从国外长大的,应该算是华侨才对。陆羽兄,你们伍家定居在美国,也应该知道美国政府的排华政策,当然还有南洋的排华风波吧?!”   伍轩仁听后沉默了,书房中寂静无声,只有谭延闿在抽雪茄的时候,烟头上发出若有若无的“滋滋”声。   谭延闿将手中的雪茄摁灭后说道:“个人和国家是分不开的,即便他走到了海外亦是如此。你们伍家有多强盛我并不清楚,但是南洋四大家族也是可以算富可敌国,不过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财富而受到尊敬,反而会给他们招来祸患。国家贫弱,就算个人再富有又能如何?南洋不比美国这么安定,土著和列强垂涎华人豪富,每隔几年都会烧杀抢掠一番,还不是因为我们国家昏庸暗弱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哼哼,话要说回来就算朝廷有这个能力也肯定不会去做,清朝的皇帝们已经给出过明确的答复了……”   伍轩仁黯然说道:“海外华人生活艰辛,像我们这样的终究还是少数,即便如此在美国的华人餐馆,他们都是跪着迎客的,归根结底还是国力贫弱所致……”   “陆羽兄,我要冒天大的风险向北洋输血,就是不想看到我们的国家就这么继续堕落下去。这一千多万两银子是根本无法入账,但是我在这个位子上谁又敢说个‘不’字?!这个醉生梦死的朝廷不会管百姓的死活,不会管国家的强弱与否,但是我会管!这个国家不是姓‘爱新觉罗’,也不是满族权贵的,我要造更大、更强的战舰,让中国的国势重现汉唐辉煌,要保护海外的中国游子不在受人白眼,遭人欺凌!为了能够达到这些,我亦不惜身败名裂,也要让世界知道中国的声音!”谭延闿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   伍轩仁有些苦笑地摇摇头说道:“组安,你这么做若还是身败名裂的话,那我又该置于何地?你用这么大一笔数目的资金,我就已经想到你要干什么了,只不过随后传来你要帮朝廷训练一支满人新军,我才有所犹豫赶来见你……”   “帮助朝廷训练新军不过是一烟雾耳,我还没有厉害到一言九鼎的地步,做出些让步也不过是为了达到既定的目的而已,这不算什么……日本国家财政如此窘迫,军费开支占到了一半不说还举借巨债购买大型战舰,其用心直指中国,我不是李鸿章,让我坐以待毙那不可能。旅顺造船所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资金一到位,旅顺将会立刻开工建造战舰,同时上海的江南船坞和天津大沽船坞都会根据不同的条件开始接受北洋的军舰订单……”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那我该做些什么?!”伍轩仁问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陆羽兄,你可是我的财神爷,以后北洋海陆两军还有天津机器局、上海江南机器局和旅顺造船所都会接受全面的输血,这一千多万两银子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后面还有更多的资金要调回中国……拙荆产后虚弱,暂时无法插手这中间的资金转换,我希望不要因为北洋的巨额资金流动使得国际银价大起大落,这方面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这倒是没有太大问题,白银总体是贬值的,这我和尊夫人的意见差不多,不过像这样千万两白银的兑换交易,肯定会让市场上的白银价格产生一定的波动,这不过是一时的行为,纵然让白银上涨一些也会很快的回复到正常的水平上来……”   谭延闿考虑了一下说道:“现在北洋和我们旗下的工厂都会要添置大量的机械设备,这些设备有很多会从美国直接购买,当然我们也不一定都要白银,像这些外购设备的款项就直接使用美元和英镑来周转。说到购买设备,这还需要借助你们家族的力量多多费心了!”   伍轩仁挥挥手说道:“这不是问题,颠地洋行的关系不用白不用,况且他们还求着我们来通过这条渠道购进各种机械设备,福布斯家族也是有议员的,他们也必须借此积累足够的政绩才可以,说起来应该是我们帮他们的忙……”   在听到伍轩仁说福布斯家族议员的时候,谭延闿灵机一动说道:“陆羽兄,去年美西战争爆发后,7F8E国从西班牙手中获得了菲律宾、关岛等地,这些岛屿中关岛对我们最为重要,我非常希望能够向美国购买关岛……”   伍轩仁听后说道:“这件事我在经过威海卫的时候文渊就已经和我谈过了,他还让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   伍轩仁说完便让屋外的人送进来一个非常精致的檀木盒子,他递给谭延闿后说道:“这是沈文渊托我找到一个老道士制作的几枚药丸,文渊嫌原来那个‘回春丸’名字太老土,便改名叫‘回春万寿丸’。这种药丸主要是针对妇人调理所用,外加了一些特殊的药材使得药丸芳香四溢……尊夫人产后也是用得上的,我就让他多做了一些,单独让别的药盒盛了……”   谭延闿打开檀香木的木匣,里面还盖了一层黄色丝绸,打开药盒之后果然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充满了书屋,单看卖相就不错,便笑着说道:“文渊把这个药名改得好,送给太后的东西先不管有用没用,这名字一定要起得喜庆,否则再好的东西也要打折扣!”   伍轩仁却有些担心地说道:“先别把海口夸的这么大,那个老道士手下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在闽浙一带也颇负盛名,不过他有没有亲自给太后把过脉,能不能有用还要另说……”   谭延闿听后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求这药真的能够药到病除,但求不会弄死人就行……陆羽兄,这药丸的成分没有什么对人不利的吧?!”   伍轩仁笑着说道:“哪能?这药丸的成分都是以调理滋补为主,剩下来的便是按照文渊要求的那样,尽量将它做的香气四溢所添加的几种无害的草药而已,我还找人试过,绝对吃不死人,别忘了我还送了一些给尊夫人用呢?!”   谭延闿笑着说道:“多谢陆羽兄了,美国福布斯家族那边也多劳烦你多多活动一下,价钱方面好说,只要能够将关岛弄到手,什么都好说。我们在这边尽可能的打通朝廷,让朝廷出面向美国提出收购关岛的交易,我估计不会用太长的时间……”   伍轩仁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还向人请教过,这个关岛虽说算不上无人岛,但也很荒凉,你这么看重这个岛值得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丑闻   谭延闿肯定地回答道:“当然值得!也许你现在看不出这个岛的重要性,但是用不了五十年,这个岛在太平洋上将会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关岛在太平洋的战略地位再过百年就是一个不懂军事常看新闻的人也能够知道,这个岛如果落到中国的手中对美国而言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威胁,但是关岛在美国人手中对中国的威胁就实在是太大了,况且这么重要的岛屿对于以后中国海军走出近海深入大洋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日本从中国手中将琉球给糊弄走了,再加上历史的改变,谭延闿觉得琉球归还中国的可能性非常低,不过好在台湾在手,中国海军也算有个进入太平洋的出口。关岛和塞班岛就是他打算为以后中国海军在太平洋安插的两个老窝,在地理位置上也会对日本构成一定的威胁,如果日后有一天中美因为太平洋问题有所冲突,关岛也可以给中国争取到足够的战略空间作为缓冲。   “也许现在我们的海军还用不上,至少二三十年内这个岛屿恐怕都是要闲置的,但是我们的眼光应该放得长远一点,我敢肯定再过四五十年,随着科技的发展那个时代的武器水平将会到达我们难以想象的高度。关岛这个太平洋上的小岛在一定条件下将会变得至关重要,到时候我们的海军可以以此为基地向东深入太平洋,掉头西北就是日本——这是我最为看重的,关岛和台湾岛的组合可以封死同向日本的大部分航线,在这里布置一支强大的舰队配合本土舰队,一旦有事就是饿也能把日本饿死,我们需要关岛给日本加一条锁链!”谭延闿非常肯定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有心,和美国做关岛这笔生意虽然很困难,但是要不试上一试估计你也不会死心……放心,美国那边我会多加照应,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谭延闿笑着说道:“事在人为,你也说的对,美国人一向很精明,他们从俄国人手中购买阿拉斯加就是最划算的一笔生意,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宁可倾家荡产也要买到手!关岛的事情就多劳你费心了,我尽快的将朝廷这边向美国提出购买的要求搞定……”   慈禧太后身有隐疾这件事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当年慈禧太后就曾经颁下懿旨诏令各省总督巡抚访医问药,但是谁敢给慈禧太后推荐医药?治好了固然是飞黄腾达,可是一旦捅了娄子,让慈禧太后的病情恶化,那后果可想而知,各省的封疆大吏本身就是富贵至极,锦上添花对于他们而言固然是好,但也不至于让他们冒着身家性命来添这点彩头。是以从曾国藩到李鸿章再到张之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推荐医生或是药物的。   慈禧太后身患隐疾同时也是事关一桩皇室丑闻——慈禧太后和荣禄之间有着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关系。十几年前荣禄之所以这么骄横跋扈,年纪轻轻便升任户部侍郎兼内务府大臣,长官了皇室仓库的钥匙,这个位子一般只有最亲信的皇族子弟才能够担任,当年的雍正也曾经担任过内务府大臣,可见其重要性。当年贵州巡抚存在空缺,在荣禄的影响下慈禧太后脱口而出让当时的军机大臣沈桂芬担任,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也由此结了两人的恩怨,沈桂芬用荣禄的拜把子兄弟翁同龢上演了一出苦肉计,从而抓住机会将荣禄扫地出门弄到西安当了十几年的将军……   慈禧太后的疾病事关皇室丑闻,荣禄便是这桩丑闻的关键人物——传言慈禧太后流产,而孩子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荣禄的。曾国藩和李鸿章等人不敢应慈禧太后的懿旨,也是怕自己推荐的医生到时候给慈禧太后诊治的时候说出病情的真相,或是在用医用药上能够体现出小产的迹象——要知道这皇宫里面的人可是鬼精的,用了什么药就可以推断出这个人干了什么,一旦用了流产后的恢复药物,那皇宫里面和朝堂岂不是要炸窝?!以当年曾国藩和李鸿章这等名望的封疆大吏一想到这点,这个讨好慈禧太后的彩头就更不敢要了。   谭延闿是兵部尚书兼步兵统领,也就是说启闭紫禁城的宫门钥匙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加上整个北京的防务也都在他的手中,还有两镇武卫右军,城外还有一镇正在训练的新军。只要他愿意,一夜之间血洗紫禁城对他的难度并不大,至于长麟手中的那一镇前满人禁卫军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群饭桶罢了——连叶志超率领的淮军都在朝鲜让并不成熟的日本陆军像赶鸭子一样给收拾了,更何况这些只知道遛鸟逛窑子的废兵?!   当年的曾国藩和李鸿章害怕漏底,但是谭延闿却不怕,只要所谓的“回春万寿丸”不把慈禧太后给毒死,不起作用他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手握重兵的他在面临政坛风波的时候比京师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底气。荣禄现在已经死了,谭延闿暂时也没有什么威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似乎都很重视北洋的走向,他们要想压倒对方保证自己的权力,第一个要收买的便是北洋,就算“回春万寿丸”没有明显的功用,慈禧太后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慈禧太后为人喜好恭维,喜欢喜庆,谭延闿呈上的这一组“回春万寿丸”仅这个名字就将慈禧太后给吸引住了,在经太医验药无毒之后,慈禧太后便开始服用这回春万寿丸。一连半个月慈禧太后就按方服用,而精神也好了不少,这使得她老人家“凤颜大悦”,在召见谭延闿的时候便询问这药是谁配制的,并准备亲自召见这位名医。   面对这样的情况,谭延闿早就和沈静有过商量——要想怂恿慈禧太后把关岛从美国人手中买回来,那绝对要保证这个药丸的神秘性,至于是谁配制的药丸更是不能让她知道。于是谭延闿便胡诌哄骗慈禧太后,说这药丸乃是福建以道观中的老神仙所开,当年谭钟麟就任闽浙总督的时候,谭延闿曾经“走访”过该道观,与老神仙相识。幸赖太后洪福,才能开出这张药方,如果让他进京,以老神仙的年岁和身体状况,恐怕他是没有这个福分了,至于让他呈出这配料的药房,看来还是能够办到的!   谭延闿向慈禧太后呈献了回春万寿丸的药方,结果皇室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见这药方当时就傻了眼——这哪是寻常药方,完全是民间神怪小说中那些海外神仙洞府里面的仙药么?你让他们怎么来照方抓药?!而谭延闿还特意说明,这些配药可以在钓鱼台、黄尾屿、赤屿上可以采到,但是中间的一味主药必须在关岛才有特产,失了主药则药丸全无功效!   太医们对慈禧太后病情的原因自然是讳莫如深,更加不敢指责谭延闿的药方作假——那等于打自己的嘴巴,如果说在慈禧太后服药之前站出来指责的话还好,但是现在慈禧太后现在服药感觉良好,再站出来反对这么一个朝廷宠臣,无异于找死。   太医院按照药方是无法配制出回春万寿丸的,尽管有些太医光是评介自己的鼻子就已经将其成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判断这个回春万寿丸不过是个普通货色,用得药物只是稍微高档了些,但绝对称不上是使用“仙草”为原料。可他们也开过类似的药方给慈禧太后,用药比这个还要高级的多,可慈禧太后服下的效果却没有这个好,这使得他们犹豫了。好在宫中的太医比外面的名医更有“政治觉悟”,他们知道此事如实禀报的话,不说慈禧太后会如何反应,就是那个手握重兵的状元郎也不会放过他们。   在太医院和谭延闿非常“默契”的配合下,慈禧太后下懿旨将钓鱼台、黄尾屿和赤屿赏赐给谭延闿专门用来采药之用,另外责成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向美国提出购买关岛事宜,一旦此项交易成功,关岛则赐为谭延闿所有供采药之用。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中的张萌衡现在已经彻底投向北洋的怀抱,加上谭延闿自己就是总理大臣,在总理衙门已经和翁同龢形成鼎足而立之势。对于慈禧太后这项荒唐的命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上下大小官员包括翁同龢被打蒙了,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听过有个叫关岛的岛屿,更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小岛在什么位置。等他们弄清楚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翁同龢与谭延闿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关起门来进行了一场论战,张萌衡虽然不知道谭延闿为什么这么坚定的要获得关岛干什么,不过从地图上怎么看这个岛屿都是出于讨好慈禧太后所为,就冲这一点他也会明确的选择站队。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的官司最终还是打到了光绪皇帝的面前,耐人寻味的是光绪皇帝竟然二话没说完全遵照慈禧太后的懿旨照办了,立刻明确的责成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向美国公使托尼提出了照会。至于美国的反应也是非常有意思——去年的时候谭延闿就曾向托尼公使提出了如果美国战胜西班牙,则向美国购买塞班岛和关岛,现在塞班岛在德国人手里,而中国则对剩下的关岛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样子。   不过托尼公使在谭延闿挥舞着大额机械工程设备订单的“胁迫”下,还是向美国本土表示了“将关岛以合理的价格出售给中国人,这有利于进一步打开中国市场,使得美国能够站在同样的水平与英法等列强公平竞争……”   中国提出购买关岛的事宜在美国也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太平洋两岸的这两个大国头一次将目光聚焦到同一个小岛上,在谭延闿打着制造神秘药丸医治慈禧太后的幌子下,九成九以上的人都忽略了关岛的战略地位——此时全世界也只有谭延闿一个人坚信关岛的战略价值,至于美国在他们眼中关岛不过是一个通往菲律宾的中转站而已,以现在的轮船航海技术而言,这个中转站可有可无,并非是必须的。   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四个月之后美国人居然真的同意出售关岛了!这实在是令他太感到意外了,不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美国人现在对于殖民地似乎还没有看的比天还重要,至少菲律宾的历史就已经说明美国人看重的是市场而非殖民地。在这个时代经营一个殖民地其耗费是巨大的,德国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精明的美国人却不愿意承担这样沉重的负担,想想连菲律宾美国人都可以放弃,关岛这个没有明显重要资源的弹丸之地又有谁会在意?   作为美西战争中的胜利者,美国人得到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天经地义,不过菲律宾还没有值得美国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谭延闿心中也很清楚由于日本在南朝鲜的经营,使得美国人对于北朝鲜并不安心,作为远东的这两个死敌,一旦战火再次燃起,首当其冲的便是北朝鲜——日本在南朝鲜的驻军规模在以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速度增加着,而在朝鲜的日本驻军数量增加使得中日两国之间的海军地位并不像以前那样具有决定性地位。   日本在朝鲜的作为无论是美国人还是谭延闿心中都很清楚,而美国人取得菲律宾的用意就在于给它向中国渗透建立一个稳固的前进基地,这从美国在获得菲律宾之后,美资大举开始从朝鲜撤离便可以看出来了。美国人不会充当谭延闿的挡箭牌,而俄国人在这个时候在朝鲜更是没有多少产业,俄国人在朝鲜的总数加起来才有两位数,根本谈不上经营——北朝鲜作为中国屏障的作用正在日益消减。   慈禧太后斥够爱巨资向美国购买关岛的交易成功后,在中国国内也引起了一片喧哗。在很多有心人和谭延闿自己的暗中推动下,报纸上刊登了许多无名氏所写的文章抨击朝廷。不过谭延闿却没有料到这把火却烧到了自己的头上,在国外的革命党报纸居然将他冠上“满清政权第一奴才”的“美名”。   得到这一称谓固然让谭延闿很恼火,但是对于革命党他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些革命党人固然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他们却是目前最想救中国的人之一,只是他们走的路和谭延闿有一点区别而已。就算革命党给他冠上了这么难听的称号,他却也不算太生气,只是感觉在这个时代他缺乏理解的人而已。   这犹如一个人在黑夜中前进,黑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他身边却没有一个同伴,如果心志不坚定,半途而废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谭延闿不是有前生记忆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从这一点上他挺佩服孙中山和那些意志坚定的革命者的。尽管他们还并不成熟,行事也过于莽撞,但是至少谭延闿认为出于对这些为中国走向自强之路而奋斗的先行者的尊重,他是没有资格来批评革命党的。   不管怎么说,关岛的这笔交易使得谭延闿可以无视任何谩骂,这笔交易也使得他对未来中国海军的前途有了更坚定的信心。而回春万寿丸不仅成为这次交易的关键,同时也大大加强了谭延闿在慈禧太后心目中的分量,一个手握重兵听话的奴才在她心中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光绪皇帝越来越显露出对一个皇帝应有权力的渴望之时,这能够保证慈禧太后自己的政治地位不会被动摇——谭延闿和他近在咫尺的北洋军成了她最可靠的依靠。   注:回春万寿丸是盛宣怀曾经讨好慈禧太后的花招,这药出自一个名叫张成昭的秀才,因为科举考试废止而投奔盛宣怀,他是盛宣怀的老乡,得入盛宣怀的幕僚。而慈禧太后因此赏赐盛宣怀钓鱼台、黄尾屿、赤屿三座小岛用来采药也是真的,同时也是盛宣怀怕张成昭见慈禧太后露馅在药方上做手脚的补救方式。   至于慈禧太后和荣禄之间的花边新闻不过是出自野史,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能确定,而当年慈禧太后访医问药的懿旨也是下过的,不过封疆大吏不敢冒风险而作罢。 第二百二十九章 雄兵   在这个时代的官场上,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慈禧太后心中的信任更重要?只要慈禧太后心中有这么一个人,再加上银子的配合就没有做不到的奇迹,其实谭延闿本身就是大清政坛上的一个奇迹,不过有了慈禧太后的信任和手中掌握着强力的武力,他在政治上更加所向无敌。   不过不管政治上的敌人有多强大,谭延闿已经决定采取更加强硬的政治路线——因为他调集了巨额资金准备要大力扩充军备,海军的扩张是对外,而陆军的扩张则是对内。巨额资金数量巨大这并不是问题,毕竟只是账面上的问题,就改动的数字不合理,也不用担心会捅出什么娄子,但是问题在于造出来的战舰是藏不住的,迟早会被人给揭出来,尤其是他打算造的龙旗号改进型,个头可比龙旗号要大上不少,以至于北洋造舰系统的船坞都要进行重新建设。   在和美国人谈判关岛交易的期间,上海江南船坞开始破土动工兴建四个三万吨级的干船坞——这个数量远比计划中的多出一倍,因为日本的战列舰已经在英国开造,谭延闿不希望落后日本太多时间,以致中间发生什么变故。同时谭延闿也不希望在战列舰数量上比日本差距太多,龙旗号战列舰固然要远比富士和八岛两艘日本在役战列舰要优秀,可是一艘战列舰在现代海军中像北洋这么大的防御海疆是绝对不能满足需要的。   日本向英国订购了三艘战列舰,将会分成两批建造,现在开工的那艘是“三笠”号战列舰。谭延闿的战列舰计划本身就比日本慢了好几个月,他已经无法像建造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那样分成两批建造了——他要一次性建造至少三艘“北洋级”战列舰,以对日本形成压倒性优势,同时也要向全世界的海军强国显示中国的自造战舰能力已经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   因为要先建造船坞然后才可以开工建造大型战列舰,无论再怎么赶工程进度,北洋海军终究还是在一段时间内要面临三比一这样的战列舰数量对比,唯一可以做些文章的地方就是在装甲巡洋舰上保持某种程度上的平衡——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可以横扫日本除了战列舰之外的所有战舰,若是数量上再上一个新台阶,就算在三比一的落后情况下,由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所组成的战舰编队也足以在某种程度上让日本不敢轻举妄动。   旅顺造船所早就开始设计下一代的装甲巡洋舰了,而第二批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将会在年底内完工,除了卖给南洋当旗舰的一艘之外,北洋将会拥有三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按照谭延闿的计划,在建造船坞的这段时间,上海江南船坞将会建造三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船体,两艘运抵旅顺造船所继续建造,另外一艘留给上海江南船坞来完整建造,以后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将会保留六艘成两个编队,今后不再建造这一等级的装甲巡洋舰,转而建造下一级的新型装甲巡洋舰。   有人说一条铁路造就了石家庄,而谭延闿大力发展造舰工程的时候也不知不觉的培养了一大批的产业工人——上海江南船坞成为上海最大的工业企业,随着承接旅顺造船所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船体建造后,整个船厂就开始大规模的扩张,到现在为止上海江南船坞的工人已经在一万人左右,而谭延闿控股或是独资的其他两家在天津的船厂规模亦是庞大,也是除了天津机器局之外最大的两家私营企业。当然如果这样算来,抵羊纺织厂、汉阳钢铁厂还有京汉铁路公司等几家他控股的大型企业,仅直接为这些企业服务的产业工人就是不在北洋军数量之下,而间接为这些大型企业服务,或是依附于这些大型企业生存的小工厂更是不计其数。   当谭延闿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整个产业链极大的丰富,还造就了数以十万计的产业工人,究竟有多少工人依靠自己的产业直接或是间接的生活更是难以计数。现在上海江南船坞又要开工建设四座三万吨级的大型船坞,可以预见未来几个月船坞建成后开始建造战列舰,那需要的工人将会更多。   一想到这些谭延闿心中多少有些发凉,现在中国工业尚且不发达的时代,集中力量创办大型工业是一种快速强大的途径,不过这也是一个危险的怪圈——北洋的造舰系统相关产业必须持续发展下去,就像朝廷削减造舰经费迫使他也不得不减少甚至停止建造大型战舰,那势必会造成产业萎缩,这些转化为产业工人的农民或是城市人口,他们的生活该怎么办?!   也许是谭延闿这个时候有些多虑了,他已经利用自己的资本向北洋输血,短期内不仅不会有工人失业的情况出现,反而对于工人和各种技术人才的需求非常迫。上海江南船坞将会建造四个三万吨级的船坞用以建造大型战舰,而相应的旅顺造船所更是至少要兴建两个大型船坞才行,一旦这些船坞建成,不仅工人不会失业,反而还需要扩大招收工人,甚至现在就必须要招收工人进行必要的培训。   也是出于对战列舰的迫切需要,谭延闿可以想象到日后对于战舰建造上,北洋是不能再停下脚步了,一旦停下来影响的不仅仅只是北洋海军,甚至对于刚刚有所起色的中国军事重工业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不过令他欣慰的也是这个时代的世界并不太平,战舰必须越造越大,数量也必须是越来越多。古老的中国在被人家用坚船利炮敲开国门之后,它的生存环境已经变得极为恶化,发展海军建设一支强力的海军不仅是东边的恶邻日本所施加给中国的压力,同时也是其他列强国家给中国施加压力。   可以预见,今后数年乃至十几年,中国的军事造舰工业将会进入一个史无前例的蓬勃发展时期,根据战略的需要,中国要用自己的战舰来维护自己的权力和安全,凭借自己的大舰巨炮让列强国家将它们在中国的特殊权力吐出来。   虽然现在还是满清政权统治中国,不过随着关岛的到手还有北洋造舰体系的逐渐完善和不断的引进技术进行升级,谭延闿相信中国走向海洋的时间不会太遥远。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美国还没有后世的霸气,虽说是美西战争使得它成为新进的列强国家,但是论海军水准,北洋舰队和美国海军之间的水平差距还没有到不可弥合的地步。一想到自己的实力居然有可能和美国拼上一拼,这怎能不让他心中感到热血沸腾?相对于日本不过是中间的跳梁小丑罢了。   由于上海的江南船坞是民营船坞,虽说谭延闿要向北洋输血,但是能被晚发现一天就会少一天的麻烦,所以上海江南船坞的四个三万吨级的船坞大规模扩建计划并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反倒是很多国外报纸对此报道了一番。结合中国飞快发展的造舰技术,国外也很是注意上海江南船坞在修建好这四座大型船坞后的动向,不过江南船坞除了继续不慢不快的建造三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船体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时间稍长这种热情也就降温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十月份,谭延闿开始利用电报局建设无线电电报网,此时的无线电电报机技术经过严密的测试后,传输距离已经达到了五千公里的范围,这已经完全可以满足商业运营的条件了。以往电报和铁路一样,在中国都引起了很多麻烦——有线电报和铁路都差不多,要立线杆途中经过的路线很可能会碰上谁家的祖坟,或是一些风气比较保守的地区。电报线路和铁路在没有给当地人带来明显利益的时候,会受到当地人的蓄意破坏,尤其是电报线路的破坏比铁路要严重的多,也更加隐蔽。   现在有了无线电电报装置,就可以避免以前架设电报线的麻烦,而且成本更加低廉,这使得北洋电报局的利润飞快增长——当然这中间还是需要商业操作的,电报机的价格昂贵,而电报局也不是谭延闿开的,所以这中间的改造工程是北洋做保有工商银行提供贷款建设。无线电电报网的建设使得中国在运用现代化技术方面第一次走到了世界的前列,到目前为止只有法国和英国在使用第一代无线电技术运营跨越英吉利海峡的无线电电报业务,像中国这样这么大规模的开始上马无线电电报业务,还是世界头一遭。   到目前为止,谭延闿手中的无线电电报技术是世界最先进的,也是唯一一种可以投入商业运营的无线电电报技术,所有的专利都紧紧的握在他的手中。尽管中国的国力衰弱,世界列强可能不把谭延闿放在心上,可是谭延闿在各国抢注的各种无线电专利足以让无线电同行发狂。此时法国、英国和德国都在得知中国电报升级换代的消息之后,紧随其上从谭延闿麾下的隆盛机器厂下属的无线电分厂购买电报机,而这一次单台交易的价格是一万英镑,即便价格比英吉利海峡的那套要贵上三倍,三国还是从隆盛机器厂订购了七十多台。而谭延闿也没有想到现在无线电电报技术就已经给他创造如此丰厚的利润了,怎么看那电报机都像是一堆英镑再向他招手。   不过此时谭延闿已经对金钱没有什么感觉了,他需要的是中国强盛而非个人的富有——国家太弱,个人太强又有什么用处,到头来不过是人家桌上的一盘菜而已!谭延闿是有钱,不过这些资金却非常可笑的被挡在了体制之外,以至于谭延闿要向北洋输血还要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来做账以应付户部,还有天下人的眼睛。   谭延闿向北洋输血最先见效的并不是北洋海军或是旅顺造船所,而是北洋陆军,相对于漫长的造舰周期和昂贵的造舰成本,他在向北洋输血之后,陆军得到了充足的发展——直隶、河南、山东三省各绿营、河防等旧式军队已经初步完成了新军的整编工作,开始分批集中进行军事训练;北洋下属海防军,旅顺、威海卫、胶州湾三大海军基地的守军最先完成新军训练;而武卫右军三镇又一混成协完成训练后正式归入武卫右军作战序列……   此时北洋的武卫右军新建陆军规模已经达到了七镇之多,而直隶督标、山东、河南抚标新军加起来为两万新军,挂着警察的名义已经完成训练的也有五千余人,正在训练的还有五千……所有完成新军训练的“北洋军”都是留德士官系为高级将领,他们虽然在官制体系内受不同人的节制,但是真正能够给他们发号施令的却还是谭延闿。新建陆军的数量在1899年底已经达到了十四万之多,这还不算上三省的林林总总正在接受训练和已经完成训练的绿营、河防、海防等各军,这些在谭延闿眼中还不能真正算是新式陆军的军队虽然战斗力差,装备差,但是架不住他们人多,他们总共加起足有十五万人以上,更何况如果局势需要,他可以迅速用更好的武器来武装这些军队,在短时间内提升通过提升武器性能来提升战斗力。   谭延闿身为兵部尚书兼步兵统领,他直接指挥武卫军,虽然武卫军中的董祥福、聂士成等人也许并不服从他的命令,但是仅仅武卫右军将近十万新军就足以让他傲视中国所有的军队——他们都是杂牌,只有我的北洋新军才是最强的,不说你们分布在天南海北,就算统统绑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在这世纪之交,谭延闿终于完成了他的实力底线——十万陆军的建设,其中将近五万人还因为他的缘故驻扎在京师内外,这个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对于十万雄兵在手的谭延闿而言,他也不愿意再仰人鼻息过着低三下四的生活,剩下来的便是一边再扩大手中的军队实力,另外一边则是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掀翻这个腐朽到极点的王朝了……   如果说有人对军队不满意的话,那第一个还要数前身为禁卫军的那一镇满人新军的镇统长麟了,尽管距离训练结束还有半年的时间,在外人眼中满人新军还是挺有卖相的,可是长期泡在军营中的长麟心中却是非常有数——满人新军和以前的禁卫军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同样是训练新军,谭延闿也没有糊弄这个昔日的“同事”,为他派来了最好的教官团,这个团体可是谭延闿当初训练新军起家的教官团体。当初长麟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萧轩是北洋新军第一镇的镇统,以他在新军中的资格来说,在谭延闿手下谋一个更好的出身易如反掌,可是却被派到这里来帮助训练满人新军,这不能不说是屈才。   可惜长麟心中的愧疚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发现萧轩不是不卖力,而是这些官老爷出身的满人军人实在是不争气,打骂训斥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而萧轩也在长麟的眼中看起来越来越不是个东西,经常的和新军中的满人军官出去吃喝,他们的感情是不错,满人军官也都接受了萧轩的存在,可是这军队的训练却垮了,反倒是他这个满人的镇统在这支军队中遭到了排斥。   虽说长麟是将门世家出身,可是他的骨子里面还是一个文人,根本没有他先祖那份征战沙场统兵作战的精力,相对于朝廷中的那些脑袋中只有秀逗文章的大臣而言,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对训练新军有所了解,对现代军事有一些认知罢了。当初谭延闿推动老头子推荐长麟来做满人新军镇统,其中也不乏看重了这小子的文人气——这些人看上去有风骨,但是实际做起事来却是一塌糊涂,而长麟也确实证明了谭延闿的“识人之能”,他确实不是萧轩的对手,同时更不是谭延闿这个奸诈的小政客的对手。   如果不是翁同龢三番五次的劝解长麟一定要在新军镇统的位子上待下去,长麟造就受够了这些丘八大爷的兵痞气,挂冠而去了。而翁同龢也正是看到了在谭延闿手上的北洋如日中天,比当年的李鸿章还要难对付,长麟手中的这一镇满人新军再怎说也是京师遏制谭延闿的最后一张底牌了,说什么也不能让长麟打退堂鼓。 第二百三十章 麻烦   因为满人镇军训练进度缓慢,效果非常不理想,翁同龢本来是不懂军事的,可是他却非常相信长麟的眼光,再加上他对谭延闿内心中的敌视,使得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谭延闿在训练满人镇军的问题上出工不出力。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先导思想,在他的授意下从九月起就不断的有御史上书弹劾谭延闿训练满人镇军不利。   等到十月份中旬,北洋陆军三镇又一混成协完成训练,并且在大沽炮台附近进行例行军事演习之后正式成军归建武卫右军,自此武卫右军拥有整整七镇新军,且创下中国对外开展完胜德军的纪录,这使得很多人对满人镇军的训练成果表示了很大的关注。   按照谭延闿以往训练新军的成果来看,一支由新兵组成的军队在训练四个月之后,就已经具备相当强的战斗力了,而在胶州湾事件中除了紧急调拨的一千老兵之外,作战主力全部都是萧轩事先驻扎在胶州湾附近刚刚训练不到十个月的新兵。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看,长麟心中的责难不是没有道理,而翁同龢也认为谭延闿想要拥兵自重——满人镇军是要成为京师禁卫军的,禁卫军一日不成,谭延闿的两镇新军就一日不会将京师防务交出来,一旦禁卫军成,就算谭延闿能够留着“步军统领”的官衔,但底下负责京师防务的可都是满人禁卫军,他就会像一只了拔毛的鹰一样有力无处使。   与翁同龢一样想法的人很多,有汉人大臣但更多的还是满族权贵,在他们看来手握十几万重兵的谭延闿还把守京师大门,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个年轻的状元郎胆子这么大,胶州湾事件和德国人一声不吭就干了起来,还把人给打了个全军覆没,直到打完了朝廷还不知道胶州湾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一个人放在京师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与人为敌只要实力足够就不成问题,不过树敌天下就算有楚霸王之勇亦不过是饮恨乌江。谭延闿也在京师人脉上下了很大功夫,而他年轻有为又是太后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也不缺乏跟风马屁之徒,但是这一次满人镇军这件事他作假有些太过了。满人镇军训练时间长短与否也是他能够以主动姿态掌控京师防卫时间长短,训练的越慢,效果越差自然是符合他的利益,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昏庸无能的满族权贵还能够注意到这支镇军是他们自保的根本所在,以至于联合翁同龢向自己来发难。   谭延闿以兵部尚书的名义上书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充分分析了满人镇军训练落后的原因,随后附上了萧轩的奏折,以证明满人镇军训练不利非是自己不出力,而是满人镇军的前身是积弊难返的京师禁卫军。他们吃喝嫖赌抽已经积重难返,并不是以冠以镇军的名头就可以改变的。   除了在奏折中诉苦之外,谭延闿还直接将冒头对准了户部和满人镇军镇统长麟——谭延闿训练新军一向主张军中将士饷必足,械必精,可是因为户部缩减军费的缘故,使得满人镇军的军械到现在还欠着天津机器局的帐没有还,并且根据萧轩的上书,军中将士的军饷也存在克扣的现象。   谭延闿是不怕查账的,因为满人镇军的训练虽是出于他的主张,但是除了以萧轩为首的军官训导团负责军事训练之外,谭延闿从不干涉满人镇军的各个方面,并且还为其创造物质条件——天津机器局自从谭延闿接手北洋之后,就完全采用独立的企业运作模式,就算是旅顺造船所的订单,也必须是银子先到账才发货,而对满人镇军的枪械货款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都没有追缴。   至于说满人镇军中军饷存在克扣现象,谭延闿倒是相信长麟没有从中贪污,不过长麟作为满人镇军的最高指挥官,除了对镇军军事训练要负责之外,对于军队的管理更要负全责。一直都是“浮”在高层的长麟哪里知道他的部下军事不怎么样,这吃拿卡要的本事是一个比一个精,萧轩从谭延闿那里支取的两千两“特别公关费”原本以为能够用上一个月,没承想萧轩还算比较克制连二十天都没有撑过去,可见这些满人军官的生活有多么腐败。为了维持他们的生活,丰厚的镇军军饷自然成了他们猎取的目标,至于长麟这个一本正经的长官,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谭延闿的自辩奏章非常有杀伤力,而萧轩和满人镇军中的军官交好也不是没有收获,只是扭头就将昔日还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同僚给卖了,多少有些不厚道,不过去满人镇军当教官本来就是他不情愿,这次替谭延闿当挡箭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谭延闿一边上书慈禧太后和皇帝,一边指挥两镇新军趁着满人镇军正在吃午饭的功夫将军营团团围住,逼迫其缴械投降,随后一批北洋幕友堂中专门负责抄家查账的先生直奔满人镇军筹备处,一一核对账本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将其封存。在光绪皇帝震怒之下要彻查满人镇军的时候,谭延闿这边已经连物证人证俱全的全部扣押起来就等着上堂审判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就算这些欺上瞒下的镇军军官没有贪污,谭延闿的手下也会让他们承认,更何况铁证如山根本由不得他们辩解。谭延闿的这一手直接将翁同龢提过来的球又踢了回去,先不说那些御史如何,单单长麟这个曾经得罪过慈禧太后的镇统肯定是当不了了,说不好还要治罪。这样一来不仅暂时解了谭延闿面临的危局,还顺手将翁同龢阵营中唯一接触军权的长麟给收拾了,本来拔毛的人变成了被拔毛的,这一变化怎能让翁同龢咽得下这口气?!   最终满人镇军事件以长麟被罢黜,原禁卫军数十位军官砍头砍头,流放的流放为最终结局而告终。谭延闿依旧站在自己的位子上冷眼看着朝中时局的变化,而朝廷还是责成他来收拾局面,下放了更大的权力给他来训练满人镇军——这一次满人镇军的军官朝廷一个都没有派,而萧轩的训导团将会变成满人镇军的军官团,直接负责满人镇军的训练管理,直至成军之后再委派军官。   谭延闿在看到这一结局之后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谁出得这个馊主意,看来这个腐朽没落的王朝已经真的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看来小皇帝想拥有自己的军队都想疯了,满人镇军的军官暂时需要汉人来代理,这样的军队还能够称为“满人新军”么?!不过这样的安排下来也彻底将谭延闿逼到了死角上,以后可就没人来替他顶缸了,这满人镇军以后的训练最终的成果必须由自己来承担。   即便如此,谭延闿心中并不着急,满人镇军问题完全是由翁同龢对自己抵达京师执掌京师护卫,倚仗权势对他公然开价的不满所造成的,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并非时下政坛的主流,真正主流是康有为而非他谭延闿。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感谢”康有为,正是因为康有为的存在才使得大清政坛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只有康有为才可以将这潭浑水搅得更加浑浊,让他有机会浑水摸鱼。   在领旨之后,谭延闿立刻像模像样的开始组建满人新军,依照北洋新军的选兵模式,在满人当中挑选合乎身体条件的新兵,大刀阔斧的裁减那些原有军队中身体不合格的、有吸食鸦片等不良嗜好的旧兵,几乎将原有的禁卫军裁汰干净。至于裁汰下来的满人善后工作却不归谭延闿管,朝廷既然让他训练出有用之兵,还像不裁汰那些积重难返的老兵油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是满清统治阶级已经对拥有一支可靠武装的渴望,使得他们居然可以忍受裁汰下来的老兵闹事——能够加入禁卫军的绝对不是一般的满人,这么大规模的换血肯定招来一片骂声,这对于统治高层的压力也是非常重的。要知道根据大清建国初期的规定,满人是不可以有其他营生的,他们的存在就是武力的存在,禁卫军的待遇有多高,普通旗人的待遇又有多高,这中间的差距足以让心生不满的旗人怒火滔天。   谭延闿这个始作俑者自然在满人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作为砸了他们饭碗的人各种臭骂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的被裁汰的老兵油子计划着想要刺杀谭延闿,不过这些都被他一笑而过。相对于谭延闿的臭名声,朝廷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承受的压力自然更大。   谭延闿在紧锣密鼓的挑选满人镇军的兵员,而进入十一月康有为也有《请告祖誓群臣以变法定国是折》上书光绪皇帝,要求“上告天祖,大誓群臣,以定国是而一人心”。尽管谭延闿并不在场,但是他可以想到光绪皇帝的精神一定很好,不过康有为的这道奏折也确实帮了他的大忙,将所有人的视线又转移到变法派身上去了。   而在康有为的奏章之后,贵州学政严修奏请仿博学鸿儒科之例,开设经济特科的折子。这次是放到朝会上讨论的,而在这次朝会上的中心议题并不是开经济特科,反倒是御史杨崇伊和胡孚宸的两个折子,这也代表了帝后两党中的顶尖人物对决——刚毅指使杨崇伊上书弹劾康有为“广结同类,厚结党徒,相互标榜,璓言乱政”;而胡孚宸也在翁同龢的安排下上书,折中驳斥了“后党”对康有为的污蔑不实之词之外,还请求将杨崇伊所查封的强学会书籍、舆图、仪器等等全数发还。   也就是去年光绪二十四年春,又是三年一度的会试,从正月里开始各省举子陆续到京,借着当年公车上书的风头,士论日渐喧嚣。正月初五开始康有为、粱启超等人联系京师广东人组织粤学会,大造变法舆论。受其鼓舞,杨锐组织了蜀学会,杨深秀组织了陕学会,宋伯鲁组织了关学会,而远在湖南的黄遵宪、陈宝箴也遥相呼应,组建了南学会,一时间中国的各地组织的各种学会部下十多个。   从去年开始谭延闿主导的“十二年预备立宪”也受到了变法派的追捧,作为除了陈宝箴之外第一个明确站出来赞成宪政的封疆大吏,谭延闿也成了一时风云人物,结果“礼贤庄八大臣被刺”事件之后虽然对宪政有所打击。不久康有为和梁启超策划,由御史李盛铎领头,在京师成立了保国会,以保国为宗旨,以救亡图存相号召。   谭延闿不得不佩服康有为和梁启超两人,在没有强力的基础下,借着保国会的号召力,一时间保浙会、保川会、保苏会湘籍成立,加上去年成立的各地十几个学会,这些组织虽然松散,但隐隐以康有为梁启超两人为头。事实上在谭延闿眼中,各地学会加上各地的各种保国会变种,这些组织已经具备一定的政党规模,可以肯定如果真的玩民主那套,康有为和梁启超自然是兵不血刃的取得胜利,他们在年轻知识分子心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至于自己固然是厉害,不过现在名声臭不可闻。   杨崇伊的折子是刚毅授意,但是刚毅这个人绝对没有这么高的智商,站在刚毅背后的人只有慈禧太后;而胡孚宸的背后是翁同龢,谭延闿一眼就看出来了,老翁曾经用鼓动御史这一手来弹劾他在小站练兵之处有贪污,不过胡孚宸的上书中出现撤销对强学会的惩罚,这不实老翁的作风,而是出自光绪皇帝的直接授意。   杨崇伊的折子在先,但是被光绪皇帝给硬是“淹”了,这次朝会上胡孚宸上书刚毅当即发难:“杨崇伊的折子不能就这么被淹了!眼下满朝文武都被还活着,大清的江山仍在,康有为保得是哪门子的国?再说总是王国,也不劳他保!依臣之见,康有为成立保国会是别有用心,他要保得是四万万汉人,不是满人,也是保中国不保大清!”   虽然是几个朝廷重臣和皇帝的内论,但是六部尚书、军机大臣、总理大臣皆在,刚毅这话一出打击面也太大了些。而谭延闿则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睛,心中只有一个结论——刚毅是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猪!   “刚毅胡闹!谁定的规矩?!皇上臣有话要说!”翁同龢面目一沉厉声喝道。   自有军机处以来,军机大臣为朝中大臣之首,而军机领袖长官军机密钥,翁同龢都没有说话哪里会容得下刚毅这么奏事,这规矩全被刚毅给砸了!军机处规制,军机大臣虽然每天同班觐见,但雁行斜跪,奏对之时却只有军机领班一人发言,偶然的时候皇帝可以指明垂询,刚毅越过翁同龢自然是大大的君前失礼。   “刚毅退下去!”光绪皇帝斥责道。   光绪皇帝略一扫了群臣,将目光定格在没有任何表情的谭延闿身上,说道:“朕的状元郎如何看待此事?”   谭延闿趋前一步说道:“臣以为刚毅大人说得有些过了,满人汉人都是皇上的臣子,若分你我彼此,那自大清立国之处从太祖太宗皇帝伊始何必设这汉人大臣的位子?都用满人大臣不就得了?!如此畛域分明,莫非是想以言杀人?!哼?!”   谭延闿的一声冷哼虽然很是无礼,但是却说得有理有据,连刚毅都下不来台,而别的大臣一旦涉及这满汉之分的时候,官场上的规矩都是避而不谈,毕竟雍乾年间只是刚毅一言真的是可以杀人的!先将政见放到一边,刚毅的满汉之分居心叵测,就算是一个派别的汉人官员此时也是对他非常不满的。   “此时外辱日迫,危机日深之时,士子们有爱国的心思自然是朝廷的幸事,正可大加利用……严格算来臣和那康有为是同年,他的书微臣也都读过,爱国是爱国了,但多少有些狂悖了些,《新经伪学考》等书多有妄言……微臣建议皇上能够善用天下士子之心,慎用康有为其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玄机   “御史胡孚宸上书,微臣以为不能寒了天下士子的心,以微臣之见朝廷应当发还杨崇伊当初所查封强学会的书籍、舆图等物,还应该对此给予一定的补偿使其早日回复正轨……”谭延闿慢慢的说完。   谭延闿感到朝廷对于他的关注可能是太多了,练兵这样的事情先不管真相如何,什么猫五猫六的连军事都不懂的人都知道弹劾自己一本,这只能说自己太过耀眼。转移视线的方法只有竖起一个更加耀眼的家伙,而康有为则是一个现成给谭延闿当挡箭牌的靶子。刚毅是重臣,不过此人没有大脑,自己拍的慈禧太后不是刚毅,反驳他又能如何?不过既然有机会让康有为的维新派出头更快些,谭延闿也不妨顺手推舟赞成胡孚宸的奏折,反正这本奏折中光绪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借着自己的嘴巴说出来也是顺理成章。   “可以!”皇帝略微的扫过一眼:“天下都知状元郎乃是奇才,朕曾记得数年前谭卿所做的《劝学篇》,当年是圣母皇太后和朕颁下的旨意让天下督抚人手一册的,康有为自然是相差甚远……不论是强学会还是保国会,就都不要再纠缠了,会可以保国,岂不大善?!朕决心效法俄国彼得大帝和日本明治天皇,一意维新,尽革旧俗!朕要允康有为所请,颁一份‘定国是’的诏书!”   “定国是”诏书是翁同龢来拟写的,光绪皇帝在这里突然宣布拟定国是诏有些急了些,不过在谭延闿看来这把火烧到这个份上才引出变法维新,这个时间的拖延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和北洋的实力壮大有很深的联系。若非谭延闿决死抵抗,德国人在胶州湾败得一塌糊涂,北洋又以强势的态度抵制沙俄南下,这才将列强分裂中国的计划堵死,维新变法在国势颓丧的并不是很厉害的情况下退到现在也就不足为奇了。   光绪皇帝的态度多少让所有的大臣有些意外,但是谭延闿却并不感到意外,对于维新变法他心中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谭延闿已经过了热血青年的时代,政治和利益的分配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一想到自己身后的北洋,还有众多跟着北洋吃饭的人,他还有后退的余地么?变法维新的结局在他心中早已经成为定局,这和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没有任何关系,这完全是他作为一个从政的上位者一种本能的动作。   次日养心殿群臣议事,这一次慈禧太后突然驾临,令包括翁同龢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意外,而光绪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这一切落到谭延闿的眼中,沉思片刻多少有些了然。   “定国是诏”是翁同龢所拟写,而这份诏书中的言辞也尽显这位帝师老成持重的风格,通篇没有出现什么“宪政”之类时下正兴的词汇,而是以教育定为基调。整篇文字措辞严谨平实,从教育着手作根本之图。谭延闿理解翁同龢的顾忌——尽管翁同龢同样也没有想到今天慈禧太后突然驾临养心殿,但是这份诏书是要颁布天下的,慈禧太后那边不难知道其中的内容和作者是谁,翁同龢这么做是不想再招致慈禧太后的反感。   谭延闿一边听着这篇仅仅五百多字的大文章,一边心中也叹了口气——翁同龢应该算是走到最后了,他这篇文章先不说慈禧太后如何看,就是看着光绪皇帝紧皱的眉头,谭延闿也知道激进的皇帝对翁同龢非常的不满意,与年轻皇帝预期所想到的相差甚远。   短短的“定国是诏”很快便读完了,光绪皇帝的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麻,而慈禧太后却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行了,这动静已经不小了,先这么着吧!皇帝,昨儿你怎么说的,也都和各位臣工们交代一下吧!”   从慈禧太后走进养心殿,谭延闿就觉得这次会议非同一般,而慈禧太后对国是诏的看法如此轻描淡写,加上她的话,谭延闿心中更加坚信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之间肯定达成了什么政治交易,不然不会如此轻松。而光绪皇帝在听到慈禧太后如此古怪的话后,脸上多少有些失意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满腹狐疑之时,光绪皇帝轻咳两声说道:“谭钟麟内召授武英殿大学士,管户部,军机大臣;张之洞内召,授文华殿大学士,管兵部,军机大臣;刚毅授协办大学士,调……调吏部!王文韶授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谭延闿……授协办大学士,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光绪皇帝这一连串的任命在众多大臣心中引起了巨大的波澜,而对谭延闿而言几乎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蒙了——谭钟麟原本是东阁大学士,以北洋大臣的资历也算是勉强合适,李鸿章时代他可是首辅授文华殿大学士,从东阁大学士到武英殿大学士也算是往上爬了一个格子,而张之洞继李鸿章之后作为天下最有进取心的总督就任文华殿大学士任首辅也是当然,只是以南洋大北洋,这还是近三十年里头一遭。   最重要的是谭延闿的任命是直接坐着火箭当天下总督之首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一般而言除了朝廷中出了什么非常大的变故之外,统治阶层直接从满人权贵中挑选一个得力精干之人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外,其余的历届直隶总督哪个不是在经历两三个总督之后才有资格到这一步的?!谭延闿以山东巡抚任兵部尚书兼步军统领已经是够快的,而这一次的任命虽说只是升了半级,但这半级却比“四端两协”更要实惠得多。除了最年轻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外,谭延闿又破了一项纪录——以一个协办大学士的名头来执掌这天下第一总督。   因为荣禄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军机大臣就空出来一个,而谭钟麟和张之洞的补入,使得军机大臣的数目不减反增成了六人。军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军机大臣的数目是忌满六人的,这也是为了方便对重大事件军机处能够做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所致。军机领班固然尊崇,但像翁同龢这样比较“软”的军机领袖,再加上荣禄这样强硬的军机大臣,就算军机处军机大臣数目为五人,在“三比二”的情况下依旧是有很多问题难以做出决策。   “现在军机处军机大臣六个人,既然多出来一个,那肯定是要有一个下去的,那么西边的意思是把谁替换下来?是端王?不像!礼王?有可能,毕竟礼王世铎的年纪也太大了,不过礼王世铎可也是坐过军机领班的,照顾老臣荣耀退休,同样有些不像……谭文卿和张香涛?这两个人一南一北,一远一近,遥相呼应,不过他们身上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深深打着西边的烙印,既然将他们弄上来,那就绝对不会再换下去,同样不像!”翁同龢的脑海中不断的翻腾着。   虽然死了荣禄让翁同龢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不过这次军机处一下子进来两个人不说把谁给替下去,单单这刚刚进来的张之洞和谭钟麟,这两个人可都是自己的对头呀!张之洞在两广的时候,翁同龢用“闱赌”差点将张之洞的前程给毁了,至于谭钟麟虽然以前是至交,但是这五六年两人之见简直可以用“势同水火”来形容。   一想起自己和谭钟麟的关系,翁同龢的脑袋就更大了一圈——谭钟麟真的算是隐退了,他的儿子实在是太能干了,与其说他和谭钟麟之间是势同水火,不如说他和谭钟麟的儿子是势不两立。同样身为世家子弟的翁同龢对于谭延闿老练的官场手腕和敏锐的洞察力并不吃惊,毕竟有谭钟麟这条老狐狸领路,谭延闿就算再厉害一些也不足为奇,不过令他非常吃惊的是谭延闿对于洋务的熟练手腕,这水准可比搞了一辈子的李鸿章还老辣三分。   “翁同龢!”慈禧太后突然叫道。   “臣在!”   “大学堂的办法是否拟出来了?!”   “臣、臣正在拟写……”刚才的走神令翁同龢回答起来都有些磕磕绊绊了。   慈禧太后听后脸上不以为然,而光绪皇帝的眼中则是深深的失望——“也许他真的是老了!”光绪皇帝心中不由的想到。   “谭延闿在任上办学很是成功,山东大学堂堪称新学之模范,大学堂的办法就由他来拟写吧!”光绪皇帝淡淡地说道。   还没有等翁同龢发表意见,旁边的慈禧太后微微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国势日艰,皇上要择能人而用。状元郎做事干净利落,以前中国造了这么多年的船,哪里造过现在这么大的……”   谭延闿趋前一步说道:“臣能够得建此功,多有赖于太后、皇上的洪福,再者前人也奠定了基础,非臣一人之功……”   只要慈禧太后一天没有失去权力,谭延闿都要遵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多拍马屁少说话”的原则,而由此他也更加坚信“女人是用来哄的”,这一原则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一网打尽。慈禧太后喜欢恭维已经到了一种极为变态的程度,一个“回春万寿丸”配药都是很普通的,结果就因为一个名字讨她的欢心,居然胜过了太医院不顾本钱精心调制的其他药物,由此可见一斑。   经过反复“实验”,谭延闿发现如果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同列的时候,猛拍慈禧太后无视光绪皇帝,这样的马屁“价值”将会得到最大化的体现,而这个时候正是时候。显然谭延闿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位子绝对不是光绪皇帝给的,自己就算全面倒向光绪皇帝,这个白脸小皇帝也未必会舍得拿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报酬,能够这么大方的也只有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如何看待谭延闿这并不重要,随着维新派登上中国政坛之后,因为其顺应了变法强国的趋势,得到了中国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同情和追随,这种声望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其在权力上的不足。慈禧太后与其所谓的“后党”在甲午战争中已经变得臭名昭著,此消彼长之下声望虽据维新派相距甚远,但是却占了权力的上风。现在维新派在得到光绪皇帝的全力支持下,占着大义的名分虽然还是弱势,已经足够可以和“后党”放手一搏了。   不过在外人眼中的谭氏父子可是“后党”中的中坚力量,而谭延闿却没有将自己放在“后党”当中——就连谭钟麟也意识到他们父子二人在没有曾国藩、李鸿章那样庞大的势力网的时候,贸然参加这样的权力斗争,无论双方最后的结局如何,恐怕任何一方胜利后,第一个想要收拾的人就是他们父子。这种鸟尽弓藏的把戏在千百年来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谭钟麟对此都有极强的“免疫”能力,更何况谭延闿已经确定,老头子虽然是跟着慈禧太后,但是在内心中还是一个“正统论”的信奉者。   只是老头子确实已经老了,他已经厌倦了充满了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残酷政治斗争。如果他还年轻二十岁的话,也许一切都会改变,毕竟他是靠支持慈禧太后反对者来起家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种“士大夫泽被天下”的雄心。而谭延闿的掌控北洋日深,从上到下都已经成为儿子的北洋,在朝廷和家族之间,他更坚信谭延闿能够带领谭氏家族走向更高的地位。   很明显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之间存在着政治交易,这才有今天突然的人事变动。尽管这种人事变动对于谭氏父子而言更加有利,但是从放张之洞进京,授文华殿大学士管兵部,这一人事变动无疑是来挟制谭氏父子的。继李鸿章名声尽丧之后,天下督抚中唯尊张之洞和谭氏父子三人,而谭氏父子说白了只是谭延闿一人而已,谭延闿一人尽掌北洋在大清政坛上是公开的秘密,但谭延闿与张之洞相比虽然能力胜出很多,但声望上却差了八条街。   “声望”这玩意在这个时代是这场参与天下游戏的参与者们一个重要的“指标”,它和权力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谭延闿很早便认识到声望和权力之间的关系,有声望无权力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能够轰轰烈烈一时却做不成一项事业,维新派就是典型的代表,而后面的孙中山则延续了这一悲剧;而有权无声望,纵然得意一时,也会落得臭名昭著被扫进历史的垃圾箱,慈禧太后就是这一派的代表,至于记忆中的袁世凯和他的“北洋系”,逆潮流而动,臭名昭著不下慈禧太后,只能说可惜了。   虽然有张之洞进京成为军机大臣管兵部给谭氏父子戴上个紧箍咒的嫌疑,对此谭延闿依旧觉得在这次人事变动上自己是最大的赢家,毕竟终于有一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执掌北洋,而不是仅仅做为一个幕后人员在操纵北洋的走向。原本谭延闿以为自己的资历就算等上十年当个别的闽浙或是两广总督还是有资格的,不过现在北洋七镇加起来十万雄兵在手,一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朝廷给他多大的任命,一旦有割断他和新军直接或间接指挥的纽带,剩下来他只有拼死反抗一途,从来还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天能够当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时候。   至于谭钟麟为武英殿大学士管户部更是让谭延闿喜出望外,虽然翁同龢在户部经营十数年根深蒂固,但政坛上也有“人走茶凉”这一说,大学士有“管部”这一说,协办学士可以加尚书衔负责具体操办。能够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活得甚为开心的户部堂官哪个是瞎子?翁同龢是挟“帝师”之名甚为强势,但这一次任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被挤出权力分配核心的,其他人更是看得出来强势的翁同龢背后,实际上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   老子管户部,即便不能插手户部的具体运作,但儿子抓北洋实权这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这对父子的权力结合至少会让户部的那些老油条看清形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北洋今后要作假账在户部这里就容易多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力辞   在散朝之后,谭延闿在养心殿的偏殿抓住机会见了大公主一面,谭延闿并没有因为恭王的逝世而冷落了恭王奕訢的后代。相反他一直遵守承诺,恭王府中一切大小用度皆由北洋支出,平均下来一个月怎么也要有个一万多两才能够下得来。   根据大公主传出来的话,翁同龢将会在最近一段时间被罢黜,这是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昨天会面之时就已经达成的交易。而张萌桓因为撺掇光绪皇帝要权,光绪皇帝以第一等三宝星赏赐给张萌桓,并且按照张萌桓的建议,向慈禧太后摆出了“不予权力,宁可逊位”的架势,作为这场权力交易的核心内容之一便是翁同龢被罢黜,其他的便是这场人事变动。而张萌衡也在今天早上遭到了慈禧太后的训斥,不过好像张萌桓并没有放在心上。   晚间的时候谭延闿在一家挂靠在伍氏家族名下的饭馆包厢中,用五万两银子从李莲英的嘴里再次证实了这则消息,这才让谭延闿放心——光绪皇帝果然为了权力出卖了自己的老师翁同龢,白脸皇帝果然是靠不住,这小子恐怕也没有往深处想,这场人事变动的背后包含着太多的含义,除了加强了慈禧太后手中的实权之外,还让自己的嫡系相互制约。   “还是太嫩啊!怪不得袁大头要当叛徒,这个小白脸皇帝一个是靠不住,另外便是政治手腕太嫩,根本不是老太太的对手……要让我选,我也会学袁大头把这个小白脸皇帝和满脑子三年就想强国的康有为打包卖给慈禧太后!”谭延闿心中暗自想道。   弄清楚这次人事变动背后的政治交易的谭延闿,对于慈禧太后的政治手腕说不上有多“崇拜”,只是他头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慈禧太后如何使用政治交易的手法废掉“帝党”的中流砥柱翁同龢,另外也是通过交易连消带打内外镇压的办法来对付光绪皇帝日益增长的权力之心和自己嫡系内部的平衡。不能不说,要论内斗,似乎他还没有见过比慈禧太后更厉害的人物,而翁同龢不过是个学者,在慈禧太后面前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不够。   “论内斗慈禧老太太真不愧为近代晚清政坛第一人,不过要是论‘外斗’,那老太太就要吃瘪了……”谭延闿不由得好笑的想到。   论名声翁同龢绝对要慈禧太后好得多,可是他终究放不开家族的私仇,利用自己的身份来打压李鸿章,最终酿成了甲午惨祸。在谭延闿的眼中,无论是翁同龢还是慈禧太后,他都没有任何好感,他们不过是自己陆上的政敌和工具而已。   既然从大公主和李莲英的嘴中都得到了同一结论,那翁同龢被牺牲掉的时间已经真地进入倒计时,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会有老翁倒霉的时候,缺的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这个两朝帝师谨慎一生不可能不会犯一点错,如果光绪皇帝还有点人情味怜惜自己的老师,那不声不响的让老翁自己识相隐退或可保个荣归故里的结局,不过这种可能性在谭延闿的眼中不大可能会发生!   初冬的北京寒气逼人,不过即便如此,受到《定国是诏》的颁布刺激,整个京师都笼罩在一片鞭炮声中。高墙深园挡不住整个城市所燃放的鞭炮声,早起已经穿戴好的谭延闿自然也听到了这热烈的鞭炮声,不可否认维新党人和光绪皇帝等一派在政治上的“拙劣”与“幼稚”,但是这鞭炮声也象征着民心——中国被欺负的太久了,而甲午战火带给中国人的不仅仅是伤痛,同样他们在日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明天。   几年来虽说没有太大的政治事件出现,不过很多有识之士从胶州湾事件中看到了这勉强维持下中国的危机,值得庆幸的是谭延闿和他的北洋让在中国人眼中不可战胜的德国人饮恨胶州湾,从而制止了其他伺机而动的列强国家对中国的进一步瓜分行动。不过中国并不是总是在神明的保佑之下的,只有学习日本在中国变法维新才是真正的强国之道,这京师的鞭炮声便是代表了人心所向。   《定国是诏》是施行新政的发轫,以至于能够让京师沉浸在鞭炮的庆贺中,这不能不说中国对于强大的渴望。当然谭延闿心中也可以想到,这燃放鞭炮肯定有康有为等人的策动,不过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响应,也证明了他们的声望之高足以引领天下读书人的能力。   “难怪袁世凯出卖维新派,仅此一项就让他博得天下骂名,如果他不称帝继续走强人政治路线缓缓共和的话,说不定百年之后盖棺定论不会弄得那么臭名远扬……”谭延闿打开窗户,冷风瞬时涌进书房,而时断时续的鞭炮声也引得他浮想联翩……   “你们可曾听见了?!”光绪皇帝有些兴奋的搓着手问道:“翁同龢?!”   “是,臣听到了!九城鼓舞,可知变法是顺应民心……”翁同龢并不像光绪皇帝那么兴奋,但欣慰的神色还是掩饰不住的。   “泰西讲求三百年而治,日本施行三十年而强,我中国国土之大,人民之众,变法三年,可以自立,此后蒸蒸日上,富强可驾万国!”光绪皇帝笑着说道。   这不是光绪皇帝的“原创”,博闻强记的谭延闿一听便辨认出这是皇帝复述康有为《上清帝书》中的句子。不能否认,看到日本的明治维新所产生的效果之后,天下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对康有为的“豪言壮语”所鼓舞,几乎所有的年轻士人对此都深信不疑,不过这只是“绝大多数”、“几乎”而已,至少谭延闿肯定除了自己之外,翁同龢是绝对不信的,不然他不会在《定国是诏》中大谈教育,而少谈官制改革等敏感方面的内容。   对于中国能否走向富强,谭延闿对此是深信不疑的,随着他手中的实力越来越爆棚,在晚清这潭官场浑水中简直是如鱼得水的时候,他越来越坚信如果按照自己心中的既定路线走下去,不敢说“三年强国”,但“三十年让中国成为一流国家”还是很有可能的。至于康有为的“三年强国”之论断,谭延闿不知道康有为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果,但是从这句话上,如果他康有为是个单纯的学者也就罢了,不过要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还说这样的话,那谭延闿也只有将其归为“政客”一列,因为只有政客才是投机主义者,用这样的煽动性语言来开出一张无法兑现的支票。   “朕一定要见康有为,一定要见!你们——谁拦,谁就给朕退下去!”光绪皇帝用非常坚决的口气说道。   没有人说话,刚毅只是在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翁同龢的眉头更加紧皱了一下,而剩下来的大多数人,差不多都像谭延闿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根木桩一样立在大厅中。   翁同龢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他,谁都知道他和康有为与光绪皇帝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康有为的《上清帝书》都是通过他的路子流到光绪皇帝手中的,甚至《日本变政考》是光绪皇帝让翁同龢亲自抄录的。翁同龢知道在这个时候,别人可以沉默,而自己是绝对无法沉默的,他略微沉吟道:“康有为现在是六品工部主事,召见他,与规制不符,皇上……”   “这个容易!让他在总理衙门上行走,赏五品衔!另外,谭嗣同、杨锐、林旭、刘光弟等人,充军机章京,参与新政!”光绪皇帝依旧非常兴奋地说道,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翁同龢的犹疑,或者说他是故意的忽略了这个与自己有着最亲密关系的老人对此的态度?!   “这……”翁同龢更加犹豫了。   “启禀圣上,康有为以六品工部主事迁总理衙门赏五品衔,这赏五品衔臣无异议,只是总署乃国之重地,机要所在。据臣所知,康有为只是在工部挂职,并没有一天从政之经历,况且总署要地若调一能力出众之人,臣是欢迎的,不过康有为……恕臣并未看出他有何出众之表现!其总理衙门行走也不实五品衔能够当的,不说总理衙门行走,就是章京也要五品衔……”正在翁同龢犹疑,光绪皇帝兴奋之际,谭延闿趋前一步提出了自己对康有为新任命的反对。   光绪皇帝听后一愣,看了看谭延闿后说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状元郎和康有为是同年?!”   “圣上没有记错,臣是康有为的同年,不过臣在举人之时就已经是四品军机章京,是通过内阁考试的五品章京经过吏部考核之后升任的……臣不才添为总理大臣,也是要经过层层考核才一步步走来,由军机处转至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以四品章京任总理衙门行走,这还是当年甲午善后的一时权益之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机要重地,臣很难想象一个只有挂职的人能够得入,恕臣无法遵旨!”谭延闿面目表情地说道。   谭延闿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为官经历很少有人知道,不过他能够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那是李鸿章和恭王奕訢联合做保的,甲午善后为总理衙门行走,而胶州湾中德军事冲突谈判升任总理衙门大臣——他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一直都是“挂单”,他也从来不再总理衙门出现,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把他这层身份给忘了,不过现在提起来,众人才发现原来笼罩在谭延闿头顶上的光环可真多啊!   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刚毅也站出来说道:“如此草率提拔康有为,臣等不服!”   “啪!”光绪皇帝用手重重地拍了桌子厉声说道:“朕看重的人才难道还要你们来指手画脚么?!刚毅、谭延闿!你们退下!”   刚毅脸色大变,连最起码的君臣之礼都没有,直接挥袖而去。   而谭延闿则跪下来将自己的顶戴花翎拿下放到身前淡淡地说道:“圣上如果强制把康有为安排进总理衙门,臣也无话可说,不过臣只要一天是总理大臣就绝对不能看到康有为在总理衙门这样的重地行走……若圣上一意如此,臣唯有辞去这总理大臣之职!”   说完跪安之后,谭延闿留下了地上的顶戴花翎,就这样光着脑袋走出殿外,而留在殿内的群臣和光绪皇帝都是目瞪口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走出乾清门之后,谭延闿也松了一口气,他在养心殿内强硬阻止康有为升迁的态度恐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此举也是他根据光绪皇帝一意启用康有为施行变法新政的态度而临时所为。他并不是非常冒失的故意顶撞光绪皇帝,就算明知道慈禧太后是中国的最大的决策者,光绪皇帝是个不能当家作主的皇帝,但光绪皇帝再怎么样也是这个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贸然顶撞皇帝的后果不用说也是非常严重的。   自从杨锐等人和一批御史不断上书建议光绪皇帝颁布《定国是诏》以来,他就一直想着怎么找机会在一个足够有分量的场合下“表明”自己对康有为和维新派的“态度”。而今天光绪皇帝打算冲破重重阻碍要召见康有为之时,谭延闿意识到这是一个最佳的机会,因为光绪皇帝对康有为的任命有着很大的漏洞,偏偏还安排到了总理衙门,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昨天同样是养心殿议事,一场诡异的人事任命让谭延闿意识到户部,这个作为北洋头上的枷锁终于被打开,他已经就有彻底中断他和翁同龢之间政治交易的想法——没有户部的卡子,所谓的“帝党”就已经失去和自己谈价钱的根本。更何况康有为和《定国是诏》都标志着谭延闿记忆中的维新变法已经开始,维新变法还有一个别称——“百日维新”!   历史上在“百日维新”中扮演很重要角色的袁世凯已经被谭延闿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光绪皇帝也休想从自己手中借到一兵一卒,而维新变法对于自己手下的留德士官系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这帮政治猪头现在还想着怎么撺掇自己干脆推翻这个王朝呢!   “如果历史上光绪皇帝没有铤而走险想用武力来解决问题,那会不会发生那场著名的宫廷政变?!”谭延闿心中很清楚,依照光绪皇帝和康有为等人激进的性子,维新变法失败的结局是肯定的,不过要是没有想到用武力解决问题,给了慈禧太后口实,这场变法会不会延续的时间长一些?!   一场由激进派领导的变法,特别是变法的老板没有相应的权力的时候,在中国这么复杂的环境下,失败几乎是命中注定。谭延闿知道自己要什么,变法成功失败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就算成功了,他也不像成为一个奴才,这样的中国即便是解决了一时的问题,在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问题出现——至少在中国的历史上还没有说一个少数民族能够永远地坐在统治者的位子上,清朝的二百多年已经是够逆天的了。   谭延闿关心的是这场变法持续的时间越长,对他也就越有利,而此时他的表态也彻底绝了帝党对他的“军事幻想”,帝国政坛上的夺权风波中,帝党首先被圈定在“政治斗争”的层面上。当然今天的举动相信会有人告诉慈禧太后,至于老太太怎么想,又该如何做,这是老太太的事情。   总理大臣是正一品大员,在行政上比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要高半级,这是个清贵的位子却没有多少实权。对于信奉“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的谭延闿,这个位子实在是有点鸡肋,尤其是他在得到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更是可有可无——自李鸿章时代开始,中国真正的外交中心始终是直隶总督衙门。李鸿章时代过去之后,谭氏父子依旧用实力和作为保住了这个外交中心,总理衙门不过是个花架子,真正操纵中国外交的还是直隶总督衙门。   用一个正一品鸡肋官职来换取慈禧太后的信任,并且借此彻底和光绪皇帝与康有为等维新党人划清界限,彻底打消他们对军事夺权的幻想,不能不说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第二百三十三章 接风   谭延闿不惜牺牲总理大臣的职位也要阻止康有为进入总理衙门的事情,对于朝野上下都是极为震惊的事情。在这件事上虽说康有为在中国读书人尤其是年轻士子之间的声望非常高,可以用一面旗帜来形容,但是谭延闿却没有招来一片骂名——中外大部分的报纸都对谭延闿的辞去总理大臣一职表示了惋惜,同时也认为这样的举动是正确的,一个国家的外交部中怎能突然由皇帝的任命来安插一个从来没有为政府工作的人进来?   别人不说,就是谭延闿自己的总理衙门的生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了的,从中书舍人至四品军机后入总理衙门行走,三年才因为甲午善后和与德国谈判得总理大臣之位,这样的资历绝不是康有为所能够比的。   而谭延闿回到天津正是成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更是在报纸记者面前直言:在当今中国,主持新政最有资格的人莫过于正在半道上的信任军机大臣张之洞,而绝非是没有一天从政经验的康有为。甚至他认为以《上清帝书》中的“三年强国”而言,面对中国如此复杂的政局,这纯熟一派狂言,没有任何价值!   为了反驳谭延闿的对维新派的言论,康有为等人在报纸上立刻做出了反击,当然他们推出了帝师翁同龢,以此来弥补维新派中没有资深从政者作为核心的缺憾。不过作为维新派一面招牌的翁同龢同样也有一个致命的缺憾——也许是受到哥哥经历的启示,翁家后人入仕之后从来都是走得“高端路线”,他们通过科举之路过关斩将之后,就走翰林一路向上爬,绝对不会跑到地方上去任职,而翁同龢的官宦生涯中缺的就是地方官的从政经验,现任内阁学士的翁增源也是状元出身,同样也没有地方官经历,可见翁同龢家族对数十年前发生的那场从天而降的惨祸可谓是刻骨铭心。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康有为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仅凭三言两语就可以折腾的热血沸腾的光绪皇帝,谭延闿作为北洋的新一代首领和谭钟麟时代的北洋中坚人物,在直隶三省所做的各种改革和惠民政策已经让直隶、山东和以前盗匪横行的河南摇身一变成为中国的模范省。诚然直隶三省和北洋海陆军事力量的提升与朝廷财政与直隶总督衙门的支持有着很大的关联,但是有些事情绝对不是你有银子就可以干成的。   有银子不算什么,舍得花银子也不算本事,关键是将银子花到点子上,而谭延闿的过人之处就在于此。论筹集银子的财路和大手笔的投资,放眼全国还没有人能够和他比肩的,至于会花银子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会花银子,以现在的造舰成本,恐怕朝廷投下的海军经费根本不可能会组建今天初具规模的北洋海军。就在康有为的各种新政主张还停留在纸面上的时候,在谭延闿的主持下直隶三省已经建设的有声有色了,尤其是教育,论学堂的数量、质量还是待遇,在全国已经找不出能够相比的第二家来。   张之洞此次进京并没有走传统的水陆,而是乘船至湖北武汉,直接在武汉上火车。这一次张之洞北上可谓是踌躇满志,谭延闿在天津面对全国记者对自己的辞官和对全国马上就要展开的新政所发的言论,他在武汉下船的时候就由辜鸿铭拿着报纸给他读了。对于谭延闿说在中国有资格来做这新政首脑唯有张之洞的言论,张之洞本人内心是极为高兴的,殊不知张之洞手里有多少斤两谭延闿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慈禧太后心中对张之洞本人的任命是如何打算的,谭延闿必须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他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是封建皇权下的政治斗争向来都是腥风血雨的,而晚清的政治也不会独善其身,至少他知道历史上的庚子事变,慈禧太后为了脱身,可是杀了不少人,这中间不乏昔日曾经在政坛上呼风唤雨的大牛。   官场险恶是老头子教谭延闿为官之道的第一首要,就算现在他手握重兵,不过亦要防范政敌狗急跳墙——光绪皇帝连对慈禧太后都敢动刀子,情急之下要了自己的脑袋这绝非玩笑。自己又不是《三国演义》中的那些万人敌的大牛,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颗子弹的事情,这比光绪的老祖宗康熙灭鳌拜要简单多了。   事实上谭延闿没有将张之洞非要摆在自己政敌的位子上,节制就节制,自己造反的最低标准十万陆军已经完成,剩下来的事情不过是修修补补扩充一下力量而已,能扩充就扩充,扩充的慢些也无所谓。而像张之洞这样名满天下的名臣进京,反而对于谭延闿的人身安全是非常有好处的——不计后果的干掉某个权臣这一般都是光绪皇帝这样的愣头青干的事情,像张之洞这样有着丰富政治经验的老大臣一般不会这么做,张之洞节制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借着张之洞的老练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光绪皇帝找个借口引到宫中一颗子弹解决问题?!   从武昌乘火车到天津不过才三天的功夫而已,而伍轩仁坐镇上海,一收到汉阳钢铁厂总经理蔡锡勇关于张之洞从武昌上车前往天津的电报后,他就立刻将张之洞的行踪发送给天津的直隶总督衙门。作为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张之洞,谭延闿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要隆重的迎接这位大佬——别人也许并不清楚,他心中却很明白,张之洞此次进京拜相可以说是要替换翁同龢的,而且他是文华殿大学士管兵部,也就是说张之洞拜的相是实实在在的权相、实相,而非翁同龢的空壳子!   三天足以让谭延闿做好一切的迎接准备了,晚清官场这迎来送往也是很讲学问的,像张之洞这样的地方大佬进京听用,途中哪个地方官不是齐齐出动,招待规格远超礼制,不过这些都是官场上的潜规则,没有一个放在这些地方父母官的眼中。在他们看来如果能够将张之洞拍舒服了,以后京师重地中也就有个大佬能够当自己的靠山,以后的升官之路也就铺平了。   现在的张之洞真的是踌躇满志,已经不像他当初的那个样子,对于下属的奉承孝敬非常坦然,除了为官不贪,为臣不反这两条底线之外,他已经没有什么约束了。张之洞的态度在曾经熟知他的官员心中也变得非常和善起来,以前老张那张脸面对他们的时候九成九是张雷公脸,在他手下当官简直毫无尊严,可是受了不少气。   相比沿途接待张之洞的官员,身为疆臣之首的谭延闿的接待简单又不失隆重——北洋海陆高级将官齐至天津,天津火车站的站台上在张之洞的火车入站的时候开始奏响军乐,在张之洞走上站台的时候,包括身着一身戎装的谭延闿在内一起向他敬军礼,一声“恭迎香帅”让张之洞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张之洞的“香帅”之名是他在中法战争中得到的,平常下属也没有少用这个称呼,但是在一群军人面前,这声“香帅”总算是名至实归,这是对他在中法战争中的作为的肯定。张之洞还不是老糊涂,北洋海陆两军自从甲午战火之后都是谭延闿一手重建的,更是打败了比法国人更厉害的德国人,能够在这里听到“香帅”,这算给足了张之洞面子。   包括林泰曾、邓世昌等在内的北洋海陆两军高级军官并不是专门来迎接张之洞的,只是谭延闿要进行下一步北洋海陆两军扩张召开会议,只是顺道给张之洞一个面子。眼下谭延闿这个直隶总督总算是名至实归,他比张之洞更加踌躇满志,前一段时间北洋海军接收了从德国订购的装甲巡洋舰,加上一个月后的旅顺造船所将要竣工的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改进级,今年北洋海军总共有两艘装甲巡洋舰编入战斗序列,这种扩张速度也不算慢了,但是谭延闿此次召开有关北洋海军的高级将领会议是进一步整合北洋海陆两军,并且提出下一步的扩张计划。   “香帅,自武昌至天津,三天车程香帅辛苦了!”谭延闿走上前去笑着说道。   张之洞笑眯眯地看着整齐列队站在站台上的北洋海陆两军将领,对谭延闿说道:“状元郎了得!想当年老夫为湖北的应礼部试的考生提供各种方便,但亦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可以从武昌到京师,这还算不上风吹雨打,后来有了轮船之后只需要二十天,而现在老夫只要三天……”   “香帅明鉴,今昔对比,这不全是铁路、轮船之变化么?只要不昧着良心说话,谁有能够否认洋务给中国带来的种种好处呢?当年香帅一力主张修建京汉铁路,今铁路投入运营之后,这路程时间缩短了,也就代表了从京师到武昌之间沿途各地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了,内地的特产会以更快的速度运抵天津这个商品集散中心,最终百姓将会得到实惠……香帅为当今中国洋务首脑,以往香帅坐镇江宁来往不便,现在香帅为朝廷所重用留京,学生以后可以在香帅这里得到更多的教益……”说完谭延闿居然向张之洞行弟子礼。   谭延闿早就被中外称之为当今中国最具有潜力的政治新星,而现在手握北洋重权能够向自己行弟子礼,不管是不是客套,至少张之洞心中是非常骄傲的,虚荣心得到了进一步的满足。张之洞早年是探花入仕,这是他一生的骄傲,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高傲,而盛宣怀以前在打汉阳钢铁厂的主意久久不能得手,也是因为张之洞看不起盛宣怀这样不是两榜出身的人。   盛宣怀虽然能干,但是要和谭延闿相比先不说成绩如何,单单谭延闿的状元功名就足以让张之洞高看他一眼,也正是因为如此张之洞和谭延闿在站台上一见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时间两人不知不觉的聊了十几分钟。张之洞的派头大,他的随员被堵在车厢里下不来谁也不敢说个“不”字,而谭延闿身为北洋海陆两军最高领导者,在场的都是军人,就算他们再不耐烦也必须老老实实的待着。   “组安!你就别在这里磨叽了,你都是总督了,又不是几年前的白身,这么卖力拍香帅的马屁干什么?说出去也不怕掉价?!”一句话说得周围的人面色古怪。   谭延闿听后不怒反笑:“辜汤生,信不信我再拍两记马屁,让香帅回去之后罚你抄上十遍四书五经?!”   在张之洞的幕府中,论思想最为活跃的人可能会数出一大堆,他们都是以当年的留美幼童为主的幕僚,不过要论他们当中胆子可以大到在张之洞面前说笑,甚至是心直口快地说出张之洞的缺失,翻遍整个幕友堂,也唯有辜鸿铭一人而已。张之洞连李鸿章、曾国藩等人都看不起,天下能够让他看得起的又有几个,当年在湖广总督府的时候,他的手下可是没少受罪,是以只要是张之洞的下属,基本上都是只有唯唯诺诺听训斥的份。   辜鸿铭是张之洞幕府中一个异数,他虽然没有两榜功名,但是在当今中国论西学功底深厚,最了解国际政治交往的人莫过于此君。辜鸿铭天分极高,甚至高到让人心生嫉妒的地步,谭延闿和他相交甚厚,他是谭延闿所见过的唯一一个和他一样拥有过目不忘本事的人。更让谭延闿汗颜的不止是这小子精通十国外语,他可以在一夜之间翻译《易经》,虽说谭延闿的外语水平也足够傲人的了,但是在辜鸿铭这个可以倒着读英文报纸的怪胎面前,简直是无地自容。   在张之洞的幕府中,除了大科学家徐建寅之外,谭延闿最想挖走的人便是辜鸿铭,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得手,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挖人。徐建寅虽然还挂着“张”字头,不过他早就落入谭延闿的夹袋中,成为北洋工业体系中火药方面的权威专家,现在还在保定机器局主持新投入专门为海军生产高爆炸药生产线的工作。张之洞对于科技人才并不是很看重,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到他们的好处来,而谭延闿就算一时用不着,也会将他们当佛爷一般供起来,这就是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别。   谭延闿的话刚说完,在张之洞的背后露出半张脸来,不是辜鸿铭还能是谁?张之洞这次进京,手下的得力幕僚带来不少,而张之洞之所以要带上辜鸿铭,除了要借助他的聪明才智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沟通和北洋之间的关系——辜鸿铭和谭延闿之间的交往在张之洞幕友堂中是谁都知道的……   谭延闿和辜鸿铭之间的关系能够走到今天这步,也是两人对于对方才学的相互倾慕,而谭延闿一开始就对辜鸿铭保有极大的好感——尽管像辜鸿铭这样的性子,就算天分再高也不适合走政治路线,但作为中国近代史上有数的大家,他对辜鸿铭非常钦佩不已。至于张之洞这么宠辜鸿铭,多半也是因为在他身边也就这么一个人敢对他说实话,敢批评他,有时候上位者的心态是非常微妙的。   辜鸿铭的抱怨也使得张之洞和谭延闿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两人有很多政见需要沟通。尤其是张之洞身为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管兵部,这与北洋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同时也跟马上就要开始召开的北洋海陆两军扩充实力会议有很深的关系。张之洞如此高调进京还有谭延闿在北方卖力的为其造势,为的就是淡化政敌翁同龢的地位,尽管谭延闿知道翁同龢在军机大臣的位子上待不了几天了,但未来张之洞必然成为京师中一言九鼎的人物,提前沟通好也有利于下一步计划的开展。   谭延闿和张之洞走在最前面,他还必须要留出半张嘴给身后的辜鸿铭,来应对永无休止的提问。有了辜鸿铭,谭延闿和张之洞之间就有了除了政治之外更多的话题,同时张之洞也是有意无意的在考校他的学识——张之洞虽然支持废除科举,但对于中国的学问他是极为支持的,同时作为近十年中国学术的巅峰之作《劝学篇》,张之洞认为在学问上的互相切磋也唯有谭延闿有这个资格。 第二百三十四章 留德士官系   “组安,听说你在养心殿一怒之下辞去了总理大臣的职务?就是为了阻止康有为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辜鸿铭在接风宴上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便匆匆问道。   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这并不算什么,阻止康有为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只是其中的之一而已,皇帝变法我是赞同的,可是任用一群没有任何执政经验的人来主导这场关乎国运的变法,我认为与其这样变法还不如不变法,免得日后引出更大的祸端……”   “你不愿意在京师待着?”   “在京师有什么好的,我不是做外务军机的料子,整天迎来送往的还不如在直隶这边多做些实事,比开口空谈要好得多,我要将直隶这里变成香帅第二个武昌三镇,发展工业强国,练就一支过硬的北洋海陆两军来保护中国不受外辱!”   张之洞一捋下巴上的胡须说道:“组安,老夫劝你一句,你这么做是让皇上下不来台。你还不到三十,前程远大,朝廷对你倚重甚大,外务、军机都是很重要的位置,绝对不在直督之下,再者说来中枢号令天下,做好了对朝廷的贡献绝对要远胜一省总督……”   谭延闿听后心中一阵冷笑:“张之洞莫非是老糊涂了?当年以你的声望在翰林也是一条不错的路,怎么你也跳出来不干了?现在的中国和周代晚期的春秋战国没有什么区别,朝中的军机宰相哪个能够比一强省总督要好?!”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晚生还年轻,浮在上面不好,反不如在地方上多积累些经验才是真的……北洋海陆两军经过这几年也算是有些基础了,不过若说一雪前耻还没有到这个地步,现在正是练军关键……香帅你可能并不清楚,我们北洋海军和日本海军在海上巡逻的时候,都是炮口相向,炮弹上膛,一旦对方有不妥可以随时开炮。香帅,日本亡我北洋之心不死,晚生不愿意重现甲午年的惨祸,是以决心在北洋为中国打造出一支强大的国防军……”   张之洞听后沉默不语,他知道像谭延闿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在京师那种环境下生存的。对于谭延闿张之洞心中还是非常有想法的,他久在外地任职,而京师官场中环境复杂,如果身边能够有谭延闿这样的人相互依为奥援,也倒是不错的选择。   张之洞虽然久负盛名,不过像这样的人在谭延闿眼中反而是非常好对付的——儒家信徒多迂腐,不过其中也多厚实,张之洞笃信儒学,观其一生经历,这个人也是迂腐兼厚实。和这样的人交往虽然很多时候能够把你气个半死,办事效率低下,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最重要的是这样人在官场上是难得的君子,他很少会两面三刀,你也不用害怕他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倾轧陷害。   从以往谭延闿和张之洞的交往来看,两人除了在官办和商办的问题上有所不同之外,其余的共同点是非常多的,而这唯一的分歧到现在因为汉阳钢铁厂、京汉铁路的运营状况良好,也消弭无形。张之洞进京出任军机大臣来顶替翁同龢,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慈禧太后心中想要凭借张之洞的威望来压制谭氏父子,只是她没有看清张之洞的性格一厢情愿而已。   接风宴上北洋海陆两军的将官们并没有出席,作陪的都是直隶总督衙门的幕僚,南北洋总督的幕僚能够聚在一起,这也是非常难得,更为难得是这一次聚会也是老同学之间的聚会——留美幼童时隔近二十年后,有一半都集中到这次宴席上,而谭延闿也是有意这么安排的。   这几年谭延闿四处搜罗人才,而当年的留美幼童则是其中重点中的重点,四处挖人甚至直接用银子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人口贩子了。相对而言他倒是挺羡慕张之洞的,因为有在广州任职的经历,加上那个时候正好是留美幼童刚刚回国,大多数人都没有饭碗只好回乡看看,结果张之洞的求贤榜轻轻松松的就搂走了一大堆,像粱敦彦、陈念礽等都是在那个时期跟着张之洞的,后来同学关系引荐等等,张之洞也没花多少代价便轻松聚集了众多留美幼童。   谭延闿摆出这样的接风宴,心中也是存了挖人的心思——张之洞进京当军机大臣,总不能还维持一个庞大的幕友堂吧?而且这老小子不贪,更不会像谭延闿这么能折腾搞到外快,养着这么一大帮人也不现实。与其说今天他这么花心思迎接张之洞,倒不如说他看着张之洞的幕友堂只流口水。张之洞升官留给他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挖两江总督府的人才——现在江南的总督们跟谭延闿都没有什么深交,看上哪个牛人直接下手去挖就是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还要顾忌张之洞的反应。   晚宴结束后,谭延闿还专门叫来了早就候着照相师,除了给他和张之洞的合影之外,还特意嘱咐了给这些当年的留美幼童一张合影,并且特意叮嘱要在照片上写上日期以作为纪念。这些看不起眼的关照对于差不多快二十年未曾谋面的留美幼童而言,心中自然是心存好感,张之洞幕府中的那些留美幼童在宴会上了解到他们昔日同窗的雇主如此看重,心中能不先存个好印象?这也为谭延闿后面的挖人行动铺平道路。   “十万新军,留下一万足以抗衡东北的武卫三军,若是真的想要东北,对付这些在朝鲜像被人赶鸭子一样的败军,三万足矣;留下一万人负责京畿重地驻防,剩下的可以通过火车至下湖北、湖南,转瞬便可以控制整个北中国……”萧轩在地图上比划着说道。   谭延闿在招待张之洞一行人,而北洋陆军和海军的重要将领只是在一起吃晚饭就开始散伙,海陆两军虽说不上不和,只是这几年海军吞吃了大量的军费,陆军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再加上除了每年固定的演习之外,德国化的陆军和英国派的海军实在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就如同现在有些变质的英德两国关系一样。   陆军将领走到那里几乎就将自己的指挥部搬到那里,地图、电台随时携带,以备不时之需,萧轩、杨超、刘禹、李俊翰、潘敏、李韬这在北洋陆军军官中号召力最强的六个军官亦是留德士官系的核心,以往他们被谭延闿频繁调动,山东、河南、直隶甚至是山西、热河,他们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不过他们在闽浙总督府时代就已经非常熟悉,一同参加训练,一同剿匪,一同出国留学,直到现在北洋七镇中,除了萧轩外调训练满人镇军,其余五人都是北洋陆军的首要人物。   “湖北自强军那边的关系还在么?”刘禹走到地图面前问道:“自强军虽然在各个方面都不如我们,不过好歹自强军的教官也是咱们这群人中出去的,打不过我们也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还有联系,基本上每个月都有四五封电报或是书信来往,他们那边的训练搞的挺正规的,张之洞没有亏待他们,经费供应也很充足,听说是因为先生帮张之洞在美国利用南洋资金做了一笔生意,南洋水师和长江舰队就是靠这笔资金发展起来的,陆军也得了不少好处……他们那边的军人协会也发展了几个人,基本上能够掌握自强军……”李俊翰身前打开了一个笔记本看了看说道。   “关键还是在于先生,他似乎前怕狼后怕虎的,总是犹疑不定,前几天总理大臣位子被辞,虽说退回北洋自然是好事,不过……”   “先生自然有先生的考虑,我们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好了。不过在我看来,先生和我们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我们能够看到的不过是国内的,而先生更顾忌的是国外的……造反容易,就算硬碰硬,这北京城凭借那些酒囊饭袋能够撑过一天?有了铁路自然可以控制更大的区域,至少我觉得以后要是真的动手,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长江以北的地区,并且还要做好防御外敌的准备……”李韬淡淡地说道。   刘禹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是日本?!听说海军那边在海上例行巡逻的时候,与日本舰队对峙的情况极为严重……”   “远不止如此!最为严重的是俄国人的那条铁路,先生可是极力反对那条铁路的,估计心里面未必不会存着对俄国人防备的想法,而且俄国的远东舰队也非日本可比,要是这条铁路修成了,那我们就要面对汹涌而来的俄国人了!”李韬将手中的铅笔仍在地图上。   “难不成俄国人还会无礼出兵,干涉我们政变?!”潘敏收起了一向嘻嘻哈哈的表情说道。   李韬冷冷地说道:“德国人都做过了,俄国人依葫芦画瓢再做一次又有什么稀奇的?!”   杨超看着地图沉默了半天说道:“你们参谋部对于俄国有什么考虑没有?”   “先生曾经在两年前开始专门拨出专款,开始对东北、蒙古甚至是西伯利亚进行资助考察,要求对于东北的地形、水土风貌务必要做的尽善尽美,而西伯利亚地区和蒙古也要有一定的认识。两年多来,参谋部至少在纸面上已经初步达到了先生的要求,而且对于俄国的远东地区陆军情况也有个比较清晰的认识……”李韬回答道。   杨超点点头说道:“看来先生忍而不发,估计的还是外国列强对我们行动的反应,日本是一方面,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俄国。俄国陆军的情况应该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我们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军队都集中起来对付俄国,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打发了俄国陆军,我们还能够剩下多少底子?这还是俄国陆军,毕竟那条铁路就算再快,没个六七年休想全线通车,我们始终还是占有比较大的优势,最重要的还是俄国海军对北洋水师的压力远比日本要沉重的多,就是不知道海军那些家伙能不能顶住了……”   刘禹将自己头上的假辫子揪下来扔到桌上的地图上说道:“刚到德国的时候老子越看这条辫子越不顺眼,咱们也没少为它打架,反过头来想剪掉这条辫子居然这么难!”   杨超走到刘禹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先生这次将北洋海陆两军全部召集来此,首先会议的目的就是进一步扩充北洋海陆两军的实力。眼下看来不管海军那帮人的态度如何,反正先生手中有北洋陆军,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建立欧洲或是美国那样的国家政体是没有多少问题的,目前在中国所有的陆军加起来也远非咱们的对手。先生到现在依然不去剪这条辫子,多半是怕动手的时候列强出兵干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也害怕中国变成欧美那样的强国……”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参谋本部的主流意见是最好能够在动手之前修一条通往盛京的铁路,这样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将陆军和补给装备等运抵东北。原本这是防备重现甲午年日本从朝鲜威胁东北的举动,当然这对于俄国人也是一样的。只是若防备俄国,那就要求铁路线尽可能的向北再进行延伸,像天津机器局生产的六寸和十寸的列车炮都可以通过铁路运抵东北,这就大大增强了我们的胜算……”李韬紧抱着双臂说道。   “在朝鲜的日本人有多少?我好长时间没看简报了……”杨超看着李韬问道。   “早就超过《上海合约》的数量了,具体多少并不清楚,但绝对不会超过两万……”李韬回答道:“不过不要说在朝鲜的日本陆军,就是日本本土陆军的装备也是非常差的,像马可沁机枪、行营炮等等,这些都是极为稀缺,甚至根本就没有装备,更不要说像大口径列车炮这样的武器。只要有铁路沟通北京和盛京之间的通道,早年李鸿章的关东铁路和张之洞的芦汉铁路打对台,不过到今天京汉铁路算是修成了,而关东铁路只修到山海关……”   “哼哼,萨摩海军、长州陆军……北洋水师每年都有新舰装备,这逼得日本已经狗急跳墙,军费基本上都向海军倾斜,至于陆军非但没有任何长进,反倒退步了不少”杨超冷笑道。   李韬站起来说道:“参谋本部对日作战计划涉及了众多方案,除非日本跑到长江以南去登陆,否则在北方他们是没有任何立足之地的!如果能够将北洋军调进东三省,那就从容多了,就像我们向山西、热河渗透一样……”   刘禹笑着说道:“谁都知道那样最好,不过如果事事都能够顺着我们的心意,那还要你们的参谋部干什么用?!”   “一旦真的打起来,京汉铁路对我们而言是没有多少用处的,这条铁路最多让我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在王文韶那个琉璃蛋反应过来之前抄了他的老窝,或是可以轻松的得到南方的米粮补给,但是兵员、弹药你们就不用想了,至于列车炮最多到山海关,除非我们鼓动先生尽快促成关东铁路继续修建……”李俊翰笑着说道。   “那我还想要津通铁路呢!直接从天津上车,下车就到江浙了,和日本与俄国干架不敢说,要是起事,说起来京汉铁路真不如津通铁路,可惜这条铁路比关东铁路更没谱!”潘敏笑着拍了一下李俊翰。   刘禹拍拍桌子说道:“你们这些家伙,都安静些!中国可不比德国有这么完善的铁路公路交通网,一旦到雨季,还铁路呢,有条路能够让你走就不错了!明天那个张之洞就要去北京了,而我们的会议也要召开,虽然中国和日本有着很大不同,没有长州、萨摩两派之分,但是海军那帮家伙肯定要狮子大开口,他们的新一代战列舰图纸据说都已经给先生过目了……”   “不是据说,而是事实。先生和旅顺那帮造船专家开会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呵呵,这可是远东最厉害的战列舰,名字就叫‘北洋’,当然这价钱也不低,单艘价格至少在四百五十万两以上,如果我们不能拿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这军费分配上,我们陆军吃亏就一定成为定局了!”萧轩似笑非笑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影子   “怎么可能?!单艘价格在四百五十万两以上?那北洋水师打算弄几艘?以海军军费而言,如果这艘战舰建造个三四年还勉强够,总不能这三年里面就建造这一艘战舰吧?!”潘敏有些吃惊地说道。   杨超用铅笔敲敲桌子有些疑惑地说道:“未必会是一艘那么简单……”   “怎么咱们陆军生来命就这么贱?这同级军官拿钱少些也就罢了,连这武器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一开口单艘四百五十万两,够训练多少新军的?!你还指望他们多订购两艘,就是把我们给当了也值不了这么多!”   “以后你的心思少用在女人身上,看看前段时间报纸上说的,江南船坞兴建的那四座三万吨级船坞的新闻,我记得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好像就是从江南船坞建造的船体吧?这海军我虽然不懂,不过龙旗号战列舰那个头,国内能够装下它的船坞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而江南船坞的四座三万吨级船坞……恐怕很可能都是先生用来造战列舰的,别忘了先生在江南船坞中占有绝对股份!”杨超用铅笔敲敲旁边正在大呼小叫的潘敏。   “那陆军军费该怎么办?就算把陆军军费全搭上也不够造那玩意的呀?!”潘敏非常不满意的挥手推开杨超的铅笔。   “朝廷似乎没有这么多银子,而北洋虽然有银子也不足以一下子承担这么重的负担,不过既然先生轻而易举的给南洋弄到几百万两的经费,那北洋自然不在话下。若先生真的想造舰,以他的财力我丝毫不会怀疑!”萧轩一脸神秘地说道。   “先生怎么弄银子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最重要的是如何做出比较合适的计划。这次会议内容的通知你们也都看到了,对于陆军扩充军队数量并非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军队的质量。陆军的情况和海军有很大的不同,其中最主要的还是朝廷在财政充足的时候先生上书建设海军不会有太大的顾虑,而陆军则不行,主要还是因为北洋陆军几乎都集中在京师周边地区,以朝廷中的一些满族权贵出于对汉人防备的心理,陆军扩军势必要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这从训练满族镇军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朝廷压根就不相信汉人……”杨超双手摆弄着铅笔说道。   萧轩笑着说道:“你们猜先生给我什么任务?虽然他没有明着说出来,不过也很好理解——他不希望北洋陆军多出这个麻烦,所以在训练上做些手脚,让他们永远无法形成战斗力……”   “北洋七镇合计十万多一些,直隶督标、山东、河南抚标合计两万,旅顺、威海卫、胶州湾三大军港内还驻扎着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军两万左右,当然海军基地的驻军是不可能调动的。此外各地的大小绿营、河防营等旧式军队也在陆续的接受军事训练,并且通过裁汰补充的手段,提高兵员素质,这些部队虽然士兵素质不能和北洋七镇相提并论,不过胜在数量巨大。因为各种原因,旧式军队的具体数量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数字,再加上裁汰和招收的部分,这个数字就更难统计了,但是口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旧式军队的总数应该可以超过二十万……”李韬说道。   “北洋七镇和直隶督标、山东、河南抚标,这些军队都是我们悉心训练出来的,战斗力、装备和兵员素质自然是没有问题。那些放到军营中受训的警察部队虽然不是军队,不过算起来已经受训完毕和正在受训也有一万人左右,这些也可以作为扩充军队实力的一种方法。我估计先生是不会反对的,同时朝廷对此也不会有太大的异议,因为这些都是警察,而三省对警察的需求肯定是一个很高的数字,这些接受过完整军事训练的警察在必要时刻完全可以穿上军装,只要配以指挥人员便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军队……你们参谋部还有什么想法?”刘禹问道。   李韬笑了笑说道:“该想到的已经写到会议纪要中了,没有想到你刚才也已经说了。扩充军队实力无非就几种方法,一个是在原有军队的基础上加强训练,增添更好的装备;另外一个就想你刚才说的那样,让扩编那些穿着警察服装的军队,或是对绿营等旧式军队进行裁汰补充加强训练……”   杨超摆摆手说道:“这还是不够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曾经是总督府侍卫队的人,当初先生训练我们的时候和现在新兵的训练差距有多大,你心中应该有数吧?现在我们都成了北洋陆军的军官。北洋陆军真正具有战斗力的军队抛去守卫海军基地的部队,数量加起来可以说超过十二万,十二万人看起来很多,但是想到我们的国土面积和各国列强,尤其是我们的宿敌日本还有紧邻的俄国,这十二万军队就不算很多了。我们北洋陆军实力是很强,但是要平均到庞大的国土面积上,那就单薄了许多,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要走到推翻朝廷的那一步,军队的数量剧增是绝对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子瞻你的意思我明白,估计先生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要不然不会在山东巡抚抚标的基础上,还增添了一个亲卫营的建制。这支亲卫营几乎集中了北洋陆军的精华,现在每年从军中选拔骨干进入北洋武备学堂接受深造的,有六成是出自亲卫营,而前往德国留学的,则有四成是出自亲卫营……别的我不敢说,就亲卫营的素质而言,如果遇到紧急事情,将其扩充为一个协是不成问题的,我想在北洋七镇和三省督标、抚标中也建立一些像亲卫营的独立建制,用以培养低级军官。”李韬说道。   “可是这些多出来的军官可没有这么多的军队让他们带啊?总不能一支部队里面填上两套班子吧?!”潘敏问道。   “我看可以这么干!填上两套班子又怎么样?填上三套班子才好!一旦有事,一个协可以立刻腾出一套指挥班子来,给他们足够的兵员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一支军队来,就算战斗力比不上原来的部队,但至少也可以凑合用,多打两场仗就是一支好军队了……至于多出来的班子算到人头上完全可以瞒下来,又不是重建一整支军队藏不住!”刘禹笑着回应道。   “我看可以!”杨超、李韬和李俊翰一起说道。   “先生虽然顾虑很重,不过这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中国那么大,十来万军队看似很强,按照我们的方案,就算再怎么顺利,最多可以凭借武力短时间内打垮敢于和我们做对的地方军队,但是万一各国列强或是日本趁火打劫,那我们就岌岌可危了!”萧轩说道。   杨超站起来走到地图面前说道:“虽然还没有和先生明说,不过他应该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只是他和我们这些军人不一样,看的比我要远。我们也不能强逼他,毕竟在座的各位都是深受先生恩遇,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够领导我们……”   接风宴后,谭延闿和张之洞单独进行会谈,他自然不知道他麾下北洋陆军的几个领袖人物也坐在一起讨论造反。他在军事上尽管也是兢兢业业,可他在战术上顶多也就是一个普通军官的水平,唯一胜过杨超他们的无非是结合对历史的熟悉,在战略上看得更高更远些。对于北洋陆军的需求,他还停留在数字层面上,虽说十万陆军比他想象中到来的要早上不少,可是放眼目前中国的疆域和世界环境而言,也就微不足道了。   张之洞虽然拜相入军机,甚至很有可能会在翁同龢被慈禧修理之后成为新一代的军机领袖,不过他还是惦记着自己的自强军。在谭延闿的帮助下,张之洞的自强军无论在军费还是教官上都得到了很大的加强,自强军到现在已经发展到一镇一万四千人的规模。由于在国内各个陆军学堂中,无不视北洋武备学堂为陆军正宗,所以在自强军的军官中,高级军官几乎全部都是北洋武备学堂毕业后又去德国留学归来的“总督府侍卫队系”,中低层军官中也有众多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的军官和见习军官。   张之洞卸任南洋大臣,他先将自强军调到了湖北王文韶之下,镇统是他的亲信张彪。不过他信不过有着“琉璃蛋”之称的王文韶,生怕王文韶在军饷、装备和训练上亏待了自强军。现在两江总督还没有具体人选,张之洞则趁自己临走之前,再次向旅顺造船所订购了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和五艘专门为南洋水师设计的千吨级鱼雷猎舰——有着二十二节的高航速,拥有六具十八寸鱼雷发射管却没有装甲和强力的大口径火炮的战舰。   谭延闿明白张之洞的苦心,他怕后来的继任者对长江舰队和南洋水师及其自强军缺乏热情,本着在位一天“财要用尽”的办法,留给继任者的两江府库“私房钱”不足一百万两。张之洞“屠财”之名尽显无遗,可是谭延闿却觉得张之洞临走这一手至少可以让长江舰队成型,而南洋水师也在获得战舰之后也可以彻底改名为“南洋海军”,屠财不屠财,那要看银子用在哪里,张之洞这么做是出于对官场潜规则的了解而已。   作为张之洞临走之前收获巨大的旅顺造船所,至少在今后两年不是愁没船建造,张之洞的南洋海军和长江舰队订单足以满足其生产能力。至于说为南洋水师设计的千吨级鱼雷猎舰,在谭延闿的眼中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驱逐舰了,这种战舰在面对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的时候自然是不堪一击,但是用来护航、缉私和在海战中对付那些高速鱼雷艇却是富富有余。而以前的四百吨级鱼雷猎舰也是该到淘汰的时候了,不过北洋海军却不准备直接套用南洋驱逐舰的设计——北洋海军驱逐舰要比这一型号大一倍,同样也不需要装甲,而侧重速度,这种还停留在图纸上的驱逐舰将会拥有至少二十六节航速,装备了六具凶猛的二十寸鱼雷发射管。   张之洞害怕人走茶凉到时候继任者不认账,还特意将造舰款项事先存放在了工商银行,直接交割给了旅顺造船所,不过旅顺造船所要承担日后建造成本的涨价风险——这在谭延闿的眼中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在张之洞身上,旅顺造船所给出的价格多少有些水分来保证自己不做亏本的买卖,而中国的人力资源也让谭延闿相信成本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海军的事务张之洞并不担心,他所担心的还是凝聚自己巨大期望的自强军,在他离开南方之后,日后该如何发展的问题——王文韶绰号“琉璃蛋”并非没有道理,这家伙要想打自强军的主意也要看看张之洞现在的地位。王文韶与谭延闿不同,作为传统的官员,他还是非常希望自己能够进入中枢,谋得高官权位之后年老荣归故里——这是一个传统官员的理想。地方大权一手抓固然能够让人踌躇满志,不过这些从咸同年间走过来的老家伙,更多看重的是声望。   王文韶会顾忌到张之洞的想法,一时半会不会去动自强军,不过自强军现在已经是一镇之众,而不是历史上的不足三千人,足足一万四千人,每年的军饷虽然比北洋陆军算不上什么,但也有一百三四十万两白银之巨。北洋陆军因为谭氏父子经营直隶三省,改善交通,大力扶助工商而富得流油,加上朝廷的陆军军费拨款,只需要添加两百万两地方财政就可以轻松供养起北洋七镇,而张之洞的一镇自强军就让他为军费问题捉襟见肘。   自强军军费不足的问题在初创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不过在发展阶段因为谭延闿的扶助并没有显现出来。现在自强军已经成军,按照当初张之洞的想法,自强军应该于今年年初就要扩军一个混成协,不过还是出于财政的缘故而作罢。   对于一个省而言,如果不是直隶三省那个水平,以现在的财政水平来看还是很有负担的。不过地方大员一方面口头上抱怨这种负担,而暗地里却非常“喜欢”这种负担——一年一百三四十万两白银的军费,随便动动手脚,弄个十万二十万还不跟玩似的,克扣二十万两军费还算是有良心的,更黑的搞不好砍掉一半都很有可能。   毫无疑问,王文韶在张之洞的眼中算是“无能、中度贪婪”的那一类,他到不害怕王文韶以后会缩编自强军,但是他怕这个“中度贪婪”搞不好会惹出大祸——俗话说官逼民反,这税收要是重的没谱老百姓都会拿起菜刀来造反,而克扣军饷严重的同样也会逼得士兵造反,不过两者之间的严重程度可就差得一天一地了。这一镇自强军论战斗力自然比不得“忙时剿匪,闲时训练”的北洋七镇,但是作为南中国最有战斗力、最有朝气的新军,至少两湖、两江的军队绝对不是自强军的对手。   这样一支军队要突然造反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王文韶固然不妥,张之洞就怕自己的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继任者比王文韶更加不堪——有消息传闻,满人长庚不是顶替谭延闿的兵部尚书,便是要来接张之洞的班,除了长庚之外,还有满族贵族凤山要是呼声正高。无论是长庚还是凤山,这两人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南北洋鼎立二分的局面虽然从来没有实现过,南洋大臣总是比北洋大臣低一头,从这次南洋大臣的继任人选上,张之洞也有些觉得不对劲——朝廷非要指派一个满族人来当两江总督兼北洋大臣,这中间的蹊跷实在是耐人寻味,难道朝廷要收权于满清权贵?!   相比长庚、凤山之流,王文韶算是个能人了,至少人家也参与过战争,虽然手比较黑些,但也还知道点军事。自强军与其放在两江的地头上等着长庚之流来当贪污的工具,还不如让王文韶来贪好些,至少王文韶还知道点分寸,还会慑于张之洞不敢做的太过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户口   张之洞和谭延闿除了对海军订购战舰计划予以最后的确认之后,谈得最多的便是这一镇自强军。按照老张开出的价码,在老张成为军机大臣之后,希望能够得到谭氏父子的声援,将自强军的军费问题彻底解决——自强军的军费不能由南方单独一个省或是两个省来供养,这对于地方来说弊病太多,最好是参考北洋陆军的形式,从朝廷陆军军费款项中专门拨出一部分来指定为自强军的军费。   因为谭钟麟管户部,老张自己权威虽高,不过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混的,绝对没有一个善茬,他张之洞还没有自负到可以应对群殴的地步——李鸿章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像李鸿章这样夹起尾巴做人还被翁同龢的户部拿的一愣一愣的,张之洞和谭钟麟若是做对起来,估计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尤其是他的儿子谭延闿,面对翁同龢可是从来没有吃亏过。   自强军“出身”不正,在甲午年大战的时候,北洋军才是朝廷名正言顺要训练的新军,后来各省督抚也都练起新军来,可惜真正能够形成气候的首推自强军——两湖财政支持加上张之洞的屠财之名,在自强军创立之初还是比较从容的,后来半饥半饱的时候又有谭延闿出手相助;排名往后一点的是四川总督方汝翼的一个混成协,以四川之富庶加上成都机器局跟着谭延闿的脚步混,在北洋造船体系中也有一些零散的活可以接,所以四川新军的生存状况远比自强军要强得多。至于其他省要么干了半截,要么才刚开始办——李鸿章在就任两广总督之后,北洋海军挖角邓世昌失败之后,从北洋陆军倒是挖来二十人的教官团队帮助他来训练大约两千人的新军。   在谭延闿的眼中,张之洞向自己倒了些苦水绝对不是想让自己再带着他到美国淘金,而是想要将自强军的“农村户口”弄成“城市户口”,让朝廷来承担今后自强军至少八成的军费,剩下的两成由两湖来承担——这样一来也算是给自强军找到了一个可靠的财源,张之洞不敢奢望自强军能够在王文韶的手里发扬光大,但有了这一张“长期饭票”,以后自强军至少也不会被因为军饷不足而缩编,更不会因为扣饷而闹出兵变的戏码来。   谭钟麟管户部这不仅是谭延闿和他的北洋军的福音,同时也是他张之洞的福音——翁同龢和张之洞算是政敌,谭延闿明白张之洞的意思之后也想到了张之洞已经被自强军的军费包袱折磨的够呛,以前应该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户部是翁同龢的地盘,张之洞再怎么着急上火,想要将自强军的“农村户口”转成“城市户口”,在翁同龢的户部面前也是白忙活一场。   谭延闿给张之洞的回复也非常干脆——慈禧老太太虽然挪用了海军军费去修建颐和园,但是户部还是有银子的,尤其是战后颐和园臭名昭著,这些年户部明帐上很少有超过二十万两以上的修园费用。户部这几年除了还贷之外,余粮还不少,多得不敢说,每年拨出一百万两作为自强军的军费还是没有问题的。而北洋军已经不打算大规模扩编,只是维持原有的水平继续加强训练,所以在未来两三年内北洋陆军最多扩充一镇,朝廷的陆军军费压力并不高,而自强军不敢说是扩编,至少维持现在这个样子不会很困难。   事实上谭延闿确实不想在数量上扩充北洋陆军实力了,走这样的路线风险太大。这几年北洋实力扩充的厉害,御史和一些居心叵测的满清贵族不时的蹦嗒出来给谭延闿找麻烦,若不是上下打点的利索,最主要的还是将慈禧太后哄的这么高兴,谭延闿早就完蛋了。即便如此他感到若是在走盲目扩充路线,光是来自于朝廷的猜忌压力他也受不了。   当然谭延闿重兵在手,他也不怕真的有一天动手亲自解决这个王朝,不过他却不想因为图心中一时痛快,引来更大的麻烦——外国势力的干涉,尤其是日本或是俄国的武力干涉。在国际上,像德国等陆军强国在陆军军事训练成军的时间一般都为三年,而北洋陆军从新兵到成军基本上为一年,这自然和中外国情不一样,能够和中国在远东打大规模陆战的,也只有日本,至于俄国等它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好了才会在陆地上对中国构成巨大威胁。   中国周边没有像德国那样陆军强大的没谱的列强国家,所以加强训练质量一年成军也没有什么,至少对付日本陆军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现在朝廷明显是对自己的扩军行为已经感到越来越不耐烦,连“李鸿章北洋余孽”的口号都喊出来了,这就非常的不正常。而谭延闿也希望在财政并不宽裕的前提下,加紧训练走精兵之路,一旦有事可以迅速扩军,这除了可以避嫌之外,也可以减轻来自朝廷的舆论压力,召开陆军会议的缘由也正是在此,所谓一人智短众人智长,集合这些高级军官们帮他都想一想办法,也许可以走出另外一条路来。   召开陆军高级军官会议一方面自然是可以集合众人才智为北洋陆军走向强大提供更多的方法,另外也是加强谭延闿和留德士官系之间的关系——自从甲午年大战之前谭延闿将这些高级军事人才送到德国留学开始,数年来他一般都是和留德士官系中的人单独见面商议事情,想到当年还是总督府侍卫队的时候,那几乎是天天都和他们在一起。关系是靠经营的,谭延闿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留德士官系内部的思想变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还要快。这个时候为了避免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大家找个借口坐下来聚一聚加深一下关系,相互了解,可以解决不少问题。   张之洞自强军的“户口问题”在得到了谭延闿的承诺之后,作为交换,张之洞也承诺对谭延闿的北洋陆军改革提供支持。不过谭延闿除了简要的介绍了几条还并不成熟的改革方案之后,并不懂军事的张之洞已经被他糊弄的成为一只只会点头的锦鸡——所谓的北洋陆军改革方案还是没有影子的事情,这完全要看北洋陆军会议开的怎么样才能定下来。不过有一条关于海军和陆军方面的问题倒是提前定下来了——海军和陆军所使用的火炮将会做出改革,根据目前北洋海陆两军包括各种口径的海防炮在内,将会在今后的两三年内实现炮弹规格化,以便减轻后勤的压力。   当年甲午大战的时候,在谭延闿的鼓动下,李鸿章一不做二不休用借款购买了“海”字号战舰,其中原舰卜拉德上面的四门二百三十八毫米主炮着实让负责生产炮弹的天津机器局伤透了脑筋。在一年内,这四门“口径怪异”的主炮所使用的炮弹都是进口的,好在这艘战舰并没有参加过实战,只是参与演习,弹药消耗量并不大。后来更名为“海天”的卜拉德成为海字号战舰中第一艘进船坞中大修的战舰——最重要的工程便是将其四门二百三十八毫米主炮更换成为八寸主炮,替换下来的四门主炮成为旅顺海军基地的岸防炮,其弹药生产最终也没有实现国产化。   主炮口径标准化无疑有助于提高平时训练和战时弹药补给的效率,以及炮管、弹药的采购与补充。在这点上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都可以获得很大的好处,甚至还可以具体到目前陆军所使用的步枪口径上,当然在北洋内部海陆两军的步枪口径都是统一的七点九毫米弹。而其他地方军队所使用的步枪口径花样可就多了,就像当年谭延闿从胡橘棻手中接过新建陆军的时候一样,从十六毫米到七毫米差不多将近十个规格。面对这样的情况,谭延闿可以想象在朝鲜的北洋陆军当年败给日本人的时候也多少有这方面的原因——仅仅步枪子弹就有十来个规格,这足以让最优秀的后勤官崩溃。   现在上海机器局对于生产大口径火炮的技术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那四门从海天舰上拆下来的“非主流”主炮已经被当作废铁回炉,代替它们的是最新生产的十寸火炮成为新的岸防炮。从这四门火炮的经历来看,北洋海军早就有在潜意识中排斥“非主流”口径火炮,以减轻自己的后勤压力,当然这和谭延闿提出的尽可能实现国产化和降低生产成本有很大的联系。   谭延闿对和张之洞私下里做交易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事实上他初入官场的第一笔交易就是和张之洞做的。在张之洞看来是非常有利的事情,而在一些人眼中未必是好事,谭延闿心中清楚,如果慈禧太后这么提拔张之洞是为了制衡自己,那她很快便可以通过日后的奏折中看出来这点,接下来自己和老太太之间的关系未必会很如意——中国历朝历代有点作为或是太平皇帝,他们大多都不喜欢自己的大臣关系和睦,在潜意识中总是要给当权的大臣找几个对手玩制衡。   慈禧太后不是皇帝,但权力却比皇帝还大,光绪皇帝在她手里就算不是个傀儡,也差不了哪里去。从慈禧太后在辛酉年政变中夺取权力之后,对待底下的大臣向来都是制衡政策,她内心中的小九九在李鸿章和曾国藩这些强人眼中自然是心知肚明,为了满足她的这一特殊“嗜好”,曾李两人还配合演过戏。   谭延闿和张之洞在天津达成的交易,显然是不附和慈禧太后的心意的,如果要是学习李鸿章和曾国藩那样演戏,自己倒是没有问题,就怕老张同学为人还没有这么奸诈——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老张自然是合格的,不过作为一个政治家,他可就差得太多了,从他手下这么多贪官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被自己的手下糊弄的团团转。曾国藩师徒两人的那手“厚黑”,老张是学不来的,在心中对两人的评价未必会很尊重。   不过谭延闿非常庆幸的是维新派和光绪皇帝开展变法维新,他们和慈禧太后为首的“后党”才是最大的对头,老太太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以她的政治经验,不会干出这样的错事让维新派和光绪皇帝白捡便宜的笑话。这种矛盾的转移也促使谭延闿敢和张之洞做进一步紧密关系的连接,而不用太过顾忌慈禧太后的想法——等慈禧太后摆平维新党和光绪皇帝的时候,谭延闿已经不是她可以说想要拿捏的人了。   在送走张之洞之后,谭延闿聚集了海陆两军将领,分别开会讨论然后递交方案。毫无疑问,海军方面提出了新造战舰,尤其是战列舰——旅顺造船所的魏源已经将要上马以龙旗号战列舰为蓝本改进的设计方案造舰,而且还不是一艘,这极大的刺激了北洋海军将领。海军是一个昂贵的兵种,在海军将领看来中国既然能够自己来建造性能不错的战舰,那就必须以更快的速度来加紧追赶世界海军,并且以对抗日本海军的优势。   令谭延闿出乎意料的是陆军递交上来的方案,上面没有扩军的字眼,只是强化两个方面——陆军参谋部希望能够彻底接手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绿营、河防营等旧式军队的改造,并且有裁汰不合格的士兵和征召兵员的权力,规模保持在以前同等水平,但是大为提高的质量后,这和扩充北洋陆军没有什么区别;第二便是提出了精兵政策,北洋七镇和三省督标、抚标等正规建制内从哨到镇的各个指挥岗位全部采用双岗甚至是三岗制,一旦有事则将这些第二套或是第三套指挥班子分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可以建成另外一支部队。   “这不是苏联的‘影子部队’么?!”谭延闿有些惊讶的想到。   在谭延闿心中未尝不想这么干,不过他却没有想到这种“影子指挥系统”,而是在大部队中筹建一个精英级的小建制部队挂靠,如果有需要可以将这个小建制部队拆散扩军成为新的部队。这种方案相对于杨超等六人提出的“影子指挥系统”自然要差了不少,而且更能够起到隐蔽扩军的目的——直隶三省人口众多,兵源也相当充足,而且向西的陕甘也都是比较不错的兵源地,除了土匪多点,刀客多些之外,没有什么强力的抵抗力量,而且谭钟麟当年在陕甘总督位子上有非常高的威望,不要说召汉人兵,回族兵也没有问题。   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也曾听说过苏联部队中的一些奇闻,尤其是这种“影子部队”对于像他这样不能过于名目张胆的扩充军队数量的情况下,有着极大的好处,同时也可以控制陆军成本在和平时期不会太过沉重。   “你们陆军的方案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对于直隶三省内的旧式军队的改编,我可以放权给你们北洋陆军参谋部,然后从军中选取优秀教官对他们训练……当然以前你们也派出过教官对其训练,不过这次不一样,北洋陆军参谋部所派出的军事教官不仅对士兵训练有发言权,连带对旧式军队的人事权我也可以给你们,并且还可以让你们淘汰那些不合格的官兵……潘风逸的第三镇不是还在山西境内么?你们裁汰下来的空缺可以叫他在山西就地征兵……”   在陆军会议结束之后,谭延闿单独留下了杨超等六人——杨超、刘禹等人是留德士官系内的核心,谭延闿对他的军官团是有些隔膜,不过谁是核心他还是清楚的,不然他怎么去管理自己北洋军?他不是慈禧太后,对于军队内部产生的核心他并不放在心上,这个时代你不能期盼的太多,没有山头是不可能的。   留德士官系作为新建陆军中最大的山头也是谭延闿最初的想法,甚至将所有北洋陆军交给留德士官系来控制也是他的打算。在他看来这个时代的军队就像政权一样,你要是都这么清澈减低那是不可能的,这个时代需要强人政治,而军队也在没有以明确的政治主张的前提下,也需要一个主心骨来当家,留德士官系就是这个主心骨。 第二百三十七章 意外   “不过这同样也有很大的麻烦……根据我们的估计,旧式军队积重难返,弊病丛生,要真是下手训练的化,至少要裁掉四分之一的士兵,至于军官很有可能会超过二分之一。旧式军队编制混乱复杂,其中吃空饷的情况也很严重,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对其总数有一个很准确的数字,即便如此要裁下这么多人,恐怕会给先生带来很大的麻烦!”参谋总长李韬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个麻烦,不过你们的任务是练好兵,练好能够打仗的兵!至于这些麻烦不是还有我么?这些裁汰下来的士兵我也不会为难他们,我联系了几家富商,在河南南部收购了五万亩山地,专门引种美国的落桦松,以便供应铁路枕木所需,而且天津、保定等地有很多工厂正缺乏工人……总之他们出来当兵不就是谋个饭碗么?我不会砸了他们的饭碗,其中超龄或是有陋习的士兵,我也可以开出从他们的家庭中挑两名超过十八岁的男丁来顶替……”   杨超六人听后暗中松了一口气,他们谋划的虽好,但中间对裁汰士兵的安置问题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难坎,而且很容易闹出事端来,这和张之洞害怕继任者克扣自强军军饷过重一般——当兵吃饭图得就是一个饭碗,你不要指望他们有什么保家卫国的想法。这些旧式军队早就开始编练整顿,一直成果不大就是不敢大刀阔斧的裁汰不合格的士兵,旧式军队中的士兵不仅有各种陋习,最为严重的便是吃空饷和服役年龄超龄,里面不乏一些四五十岁还当兵的,这些人你怎么放心让他们上战场?   谭延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裁汰编练旧军是变相扩大北洋军实力的速成办法,如果仅从政治上来考量,旧式军队虽然不中用,但胜在数量巨大,而且都是在三省控制之内,可以造声势。不过若是放在战场上,尤其是和外国军队对垒的时候,恐怕连当年派到朝鲜战场上的铭军、盛军都不如,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军队你是不能抱有太大幻想的,而谭延闿也不会异想天开凭借自己手下十几万人连争夺天下带对付外国列强干涉一手包办。   这个时代有民族危亡的思想觉悟的人还是太少,普通老百姓是不懂的,他们只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满人镇军那是在朝廷的强力支持下硬生生的裁减了四分之三,至于直隶三省境内的旧式军队绝对不能这么干,引起麻烦也是地方官自己的“家务事”,惹翻天了搞不好还给那些潜在的政敌予以借口摘了自己的顶戴乌纱。最终归结到底还是在于给这些裁汰下来的旧式军队找个饭碗,而谭延闿别的本事没有,这方面却很有办法。   河南南部是中国南北交界之地,气候宜人,数年前谭延闿随父回湖南老家的时候就曾经过那里,只可惜植被不怎么样。这个时代还没有农业机械化这一说,农业能够吸纳很多的劳动力,关键是看你能否找得到足够的土地和相应的好项目。随着芦汉铁路的兴建,中国正在兴起一股铁路浪潮,这和社会的开化是离不开的,虽然雷声大雨点小,只有谭延闿的中国北方铁路公司有这个财力不断的铺设铁路,也拥有大量的人才来支撑铁路建设,不过在中国大规模建设铁路的日子肯定已经不远了——汉阳钢铁厂提供铁轨,而枕木却是由美国洋行所垄断,谭延闿收购山地就是想一方面不让美国人赚得盆满钵满,另外也可以消化大量的剩余劳动力,还可以绿化荒山,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在河南购买山地种植落桦松以供应铁路枕木所需也是提醒了谭延闿自己,现在只是直隶三省裁汰旧式军队开始整编,以后等全国都纳入掌控的时候,势必会掀起更大规模的裁汰旧式军队的浪潮,那样将会有更多的无业军人,这些人都是整个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能够解决他们的生路才是真正的本事。不过好在中国现在的工业化是“畸形成长”,还有很多的工业等着去兴建发展,工业发展需要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可以预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还是非常需要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入城市工厂。   “不过这些裁汰下来的士兵多半都是有很严重的陋习,而且年龄也不小了,这些全都要有劳先生费心……”杨超说道。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你们可能并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如果你们裁下来的士兵都是七老八十的,说不定我还更好过些,至少这些人九成九都有自己的家事儿女,我大可以让每个士兵家中出来两个后代,女的可以进入纺织工厂,男的可以去河南南部山地去种树,或是到天津、山东等地的模范农场中去劳作……我最怕的便是那些好吃懒做的,这些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不过我把饭碗摆在他们面前,若是他们再砸了自己的饭碗,那也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对于这点先生可以放心,直隶三省的旧式军队最为严重的问题便是年龄问题,而且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对新式枪械使用并不精通,倒是偷懒颇有心得,呵呵……”李韬笑着说道。   李韬的话让所有的人都笑了出来,他又接着说道:“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好男不当兵’,旧式军队中的普通士兵其实军饷非常低,大多都被上司层层盘剥,生活非常拮据,只有很少数的人才会有吸食鸦片,或是吃喝嫖赌。这些陋习大多都是中高级军官,若是按照先生所说能够让这些普通士兵的后代进入工厂或是植树造林,对他们而言是非常求之不得的。最麻烦的还是要数那些中高层军官,裁汰了他们,就会断了他们的财路,而且这些人中难保不会有几个刺头……”   “这些事情我来解决,你们只管练好兵就是了。对于这些兵痞中的兵痞,如果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了?!”谭延闿颇为“豪气”地说道。   其实对于这些旧式军队中的贪官蛀虫,谭延闿早就想好陪同教官团前往的队伍里面还要安插一支查账队。旧式军队中吃空饷的现象极为严重,他不相信那些肥头大耳的军官们身家就这么干净,这些蛀虫吃够了,也要轮到谭延闿这个终极Boss来吃他们了——黑吃黑一向是谭延闿最喜欢做的事情。   对于这次会议,谭延闿最满意的莫过于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北洋陆军,他们所想到的比自己预料的要好的太多,自己也只能够想到“教导营”之类的老办法,而他们能够提出“影子”,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明显的就可以看出来。这也让谭延闿认识到尽管自己有很大的资本,但在他的影响下,头脑越来越灵活的部下,他们的想象力也不可小视。   至于北洋海军方面则没有太多有新意的方案提出,这也是跟这个时代的海军水平有很大的关系——在这个时代就是比拼大舰巨炮的时代,任何有创意的想法,无非是在这个原则上修修补补而已。假如中国有“海军孙武”的话,面对强大的英国海军,就算战术再牛也是无法弥补双方实际的实力差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中国地处远东,在这里看的见的有日本,隐藏深一些的有俄国,能够看到美国海军威胁的是一个没有。   而让谭延闿稍感欣慰的是,北洋海军将领中邓世昌和林泰曾等人也都提出了“俄国威胁论”,能够看到俄国威胁的,这已经说明他们从战术层次向战略层次转化了。看得高才能走得远,谭延闿自认为随着中国重工业的快速发展,中国今后能够建造的战舰势必会越来越先进,加上这个时代的技术都可以用钱来买到,科技差距也没有达到逆天的程度,有朝一日说不得中国可以超越英法德这些造舰先进的列强国家。至少在战列舰和航空母舰这样海军发展大方向上,有谭延闿在是绝对不会走错的。   在会议上,谭延闿并没有向北洋海军将领们承诺具体要造多少艘战列舰,只是说明在最近两三年内,将会有两艘以上的“北洋级”战列舰编入北洋海军作战序列。一艘战列舰的建造周期至少也是两年半,而现在北洋海军中的龙旗号战列舰只能在威海卫的一座大型船坞中做维护,不过威海卫那座船坞只能承担维护,而不能用于造舰。   旅顺造船所所设计的“北洋级”战列舰是依据龙旗号战列舰改进而来,船型图纸对林泰曾和邓世昌而言并不陌生,就算威海卫那座船坞能够承担建造北洋级战列舰,也是装不下的。“两艘以上”这个模糊的数字让北洋海军的高级将领立刻联想到了上海船坞的那四座快要完工的干船坞,三万吨级的干船坞足以胜任现在世界上最大吨位的战列舰建造,而且以上海船坞的民用身份就算造船任务再繁忙,也用不了四座三万吨级的干船坞,那现在这些大型船坞的用途就呼之欲出了——中国的第一代自造战列舰要在上海的那四座船坞中诞生!   更令北洋海军将领们震撼的是,谭延闿很有可能会同时开工建造四艘北洋级战列舰,虽说造舰经费因为战列舰的建造周期被平摊到两年到三年的区间内,那每年的造舰款项很有可能会达到七八百万两银子!北洋海军从哪里弄这么多的银子?造这么多的战列舰仅仅是为了对付日本么?!   在北洋海军将领的追问下,谭延闿只有用“筹钱是我的事,打仗是你们的事”来应对,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谭延闿也谨守自己的“保姆”角色,除非他明白一些事情的具体走向,否则他就不会干预北洋海陆两军的发展。这句话已经成为他应付北洋上下各个部门的口头禅,因为财源充足,第一批北洋“特别经费”一千三百万两白银已经在一个月前就划拨到了中国工商银行特别账户上,剩下来的事情就是由天津机器局铸币分局将这些从英国银市上运来的银锭铸造成北洋统辖地区通用的龙洋。   就在上海船坞的四座三万吨级船坞即将完工的时刻,从上海江南制造局传来的消息使得北洋海军内部的北洋级战列舰设计问题又横生波澜——上海江南制造局采用了阿姆斯特朗公司的BIV十二寸主炮塔技术,搭配电力扬弹机,使得最新出产的十二寸主炮具有三十五秒一发的速度!   这是极其震撼的科技进步,这也标志着中国在战舰大口径主炮制造领域又一次紧跟世界先进水平——英国同类型舰炮刚刚应用在其最新的战列舰建造上。而海军方面也要面临一个尴尬的选择——在刚刚结束的北洋海军闭门会议上,就目前战舰火炮口径标准化的问题,所有的北洋海军将领一致赞成十一寸主炮优于十二寸的发展方案,可是现在上海制造局的这个消息真是让所有的与会者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科技进步真是太快了。   旅顺造船所的设计方案有两套——六门十二寸主炮设计和八门十一寸主炮设计,两者装甲和航速几乎不相上下,尤其是设计航速都达到了二十节。如果应用最新的十二寸主炮塔设计,那十一寸主炮设计的北洋级战列舰确实是没有多大的优势,在结合法国的高爆弹药技术,这样的火力一旦击中刚刚采用哈维镍钢的装甲,那所造成的破坏将是难以估量的——由于采用的装甲钢不同,两者的战列舰防护能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这也是龙旗号战列舰面对两艘日本战列舰丝毫不落下风的根本缘由。   “我们不能太冲动!新型十二寸主炮塔是非常具有优势,这种优势甚至可以让以前的战列舰设计起死回生,不过我们必须要冷静一些……最主要的还是要看日本方面是不是真的会在他们那艘‘三笠’号战列舰上应用这种主炮塔,如果他们用,我们必须也要采用这种设计。法国的高爆弹药技术含量并不足以傲视天下,我们能够弄到,日本最多是生产方面的原因,大不了他们还可以选择进口,若是搭配上这样的组合,那我们的优势就并不是很悬殊了!”谭延闿面对旅顺造船所和上海江南制造局的代表说道。   事实上这和日本战列舰主炮是否采用这种新技术炮塔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倒是和前几天海军会议中的主炮口径标准化的联系更深一些——目前北洋海军中所拥有的两门十一寸火炮都充当海军基地的岸防炮,还没有应用到战舰上,这个级别的火炮是上海制造局根据“最大口径速射炮”的要求来仿制研究的,而这两门十一寸火炮还是江南制造局的试制产品。在实际上在海战中,火炮的真实射速远比数据要低得多,过于追求理论射速也是错的。   按照大多数海军将领和舰船设计师而言,北洋海军在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上已经应用了十寸火炮,而且旗舰龙旗号战列舰是十二寸主炮,没有必要在中间夹着一个十一寸的设计——十一寸火炮充当岸防炮的使用频率显然要低于战舰平台,显然日后战列舰上的主炮将会进入一个十二寸的主流时代,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十一寸确实显得有些不上不下。   谭延闿除了让上海船坞方面加紧建造进度,争取早日完成建造过程,好进入造舰程序;对于旅顺造船所的命令则是继续完善两种设计,并且针对上海江南制造局的最新产品重新进行数据计算,以便确保不能耽误造舰进度和质量——江南制造局的最新十二寸主炮塔产品已经动摇了谭延闿的最初打算,他现在已经非常倾向十二寸主炮设计了,在这个问题上非常重要,这涉及到了日后海军炮弹供应问题——打仗是需要成本的,成本越低对政治也越有利。标准化也在某种程度上关系到战争的胜利,规格越简单对后勤和生产的压力也就越小,中间还涉及到储运等环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时代   驻英国公使龚照援在接到谭延闿的电报后,也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给予了最后的答复——因为日本是借款造舰,用得是国内海关做抵押,即便如此借到的款项也是非常有限,而且还要随时应对材料涨价引起的造舰成本的提升,所以日本方面明知道阿姆斯特朗公司的最新产品,也仍然没有采用。日本战列舰主炮射速很可能还停留在将近两分钟一发的水平上,在储运和装填上也没有采用新一代的设计。   谭延闿在接到龚照援的电报后,又再次在威海卫海军基地召开了旅顺造船所、北洋海军、上海江南制造局三家联席会议。此时谭延闿在参考技术专家和海军方面的具体要求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采用十二寸主炮设计的北洋级战列舰,同时希望上海江南制造局能够尽可能的拿出四套十二寸主炮塔的产品,用于对龙旗号战列舰主炮升级工作所需——在未来三年内,北洋海军的核心可是完全要靠龙旗号一艘战列舰来撑门面,所有的新技术都应用到它的身上,即便成本高些也在所不惜!   值得庆幸的是,旅顺造船所的两种北洋级战列舰建造方案在船体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长度、宽度和吃水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所搭载的主炮规格和数量不同,这就使得北洋海军新的造舰计划避免了前期材料准备方面的浪费——汉阳钢铁厂已经准备好了建造新舰所需的各种钢材,而上海江南制造所的主炮因为工期所以并没有提前开造,这也不能说是极为万幸。要知道一门主炮的价格就要接近几十万两银子,一旦开造必然是批量生产,四艘战列舰所需要的三十二门主炮连带炮塔等设备,这损失可就大发了,很可能会逼着谭延闿采用原先的十一寸主炮设计方案。   在上海江南船坞完成三万吨级船坞建设后,汉阳钢铁厂的各种钢材材料立刻通过招商局的轮船向上海启运,同时旅顺造船所的大部分造舰专家和一部分工人前往上海。在江南船坞,中国开始了自己的战列舰建造,现在各国战列舰主流主炮口径基本上都是十二英寸,而在最后时刻中国也因为自己的主炮建造也达到了这个标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北洋级战列舰建造完工之后能够达到最先的预期设想,那也就标志着中国也有能力建造战列舰这一海军目前最犀利的进攻武器。   在上海船坞完工后,谭延闿动用直隶省的府库银两分别在威海卫和旅顺造船所各修建两个三万吨级干船坞,以便以后用于海军大型战舰的维护和建造——谭延闿估计像现在这样一下子开工建造四艘战列舰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政治决策,而非军事需要。各国海军也从来没有像中国这样在一级别的战列舰上同时开工四艘,一般都是先建一艘,后续根据技术进步再改进建造,这样也可以使得同一个级别的战列舰的生存周期大为延长。   以上海作为造舰基地显然不是一个理想的地方,至少在十几年内是如此——在一战爆发前,谭延闿认为自己似乎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将所有的外国租界全部取消,上海依旧会作为一个华洋杂处的复杂地区,一旦开战不仅容易受到敌国海军的袭击,并且还会容易被列强国家联合干预弄成“中立区”。谭延闿可不想看到自己在那里经营的船厂和江南制造局在自己打仗的时候派不上用场,那就太乌龙了。   旅顺和威海卫都有自己的相关产业,更适合为军事而服务,还有重兵把守不容易受到袭击,把造船厂安置在这里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两个海军基地内四座大型船坞在今后十来年的时间内估计完全可以满足中国海军造舰的需要,像上海这样带有“蛮干”性质的造舰举动以后还是不要出现才好。   因为是中国自己建造的第一艘战列舰,在新旧世纪交替的那一天,谭延闿、魏源、林泰曾、邓世昌等海军造舰系统内和北洋海军的高级将领都同时出现在上海江南船坞,在这里他们将会共同放下战列舰的龙骨——这是一个新的时代,这四艘国产战列舰也将标志着中国海军将会迈出改变命运的一步。   战争无处不在,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中断,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映射了这个新世纪也要在战火中渡过——在非洲,英国人和布尔人的战斗依旧呈牛皮糖式发展,越来越有成持久战的趋势;在亚洲,朝鲜南部爆发了规模并不算大的起义,不过起义很快便波及整个半岛南部,而日本在最初反应慢了半拍,随后朝鲜驻军不足以镇压起义便从本土调来了一个师团——日本自甲午战争之后,陆军在数年来总共就扩充了一个师团,陆军常备军保持在七个师团左右,大量的陆军军费被挤占挪作海军战舰筹备款,这更进一步加剧了“长州陆军”和“萨摩海军”之间的对立。   慑于英国的强悍,谭延闿没有把目光集中在非洲布尔人身上,无论是英国人还是布尔人,他们都是殖民者,这种战争不存在正义和非正义,完全是利益使然。谭延闿的身板虽然不错,但是在约翰牛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他想把毛瑟九三式、迫击炮和手榴弹卖给布尔人发战争财也要考虑到要承受约翰牛的怒火。不过谭延闿不敢买,德国毛瑟兵工厂在德皇威廉二世的支持下他们敢卖,而且这些东西可都是有谭延闿的专利分成在里面的,就是赚得少些而已。   谭延闿将军火生意的目光放在了半岛的朝鲜人身上,可能作为大国利益的筹码,朝鲜半岛从来都是在大国的手中交易来交易去的,甲午战争在谭延闿的运作下居然提前半个世纪成为南北分治的局面,当然在官方朝鲜依旧还是一个国家,只不过日本控制南部,其他列强国家控制北方而已。事实上朝鲜北方只是在名义上为列强国家共管保证中国和日本之间有个缓冲地带,其中也就是美国在那里有一些投资,北方传统霸主俄国在朝鲜的人数不超过十个人,这也许是因为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建进度和蜗牛有得一拼的缘故。   这几年中国陆军建设尤其是北洋陆军的出现,使得北洋陆军标准成为中国的陆军标准,地方大员练兵也许不怎么样,至少要采购一定数量的毛瑟九三式是肯定的,整个陆军无论新式还是旧式在枪支方面都向九三式靠拢,这就使得以前所使用的众多型号的枪支弹药被淘汰下来。这些五花八门的步枪在以前大部分都是直接打包以极低的价格直接卖给汉阳钢铁厂回炉去了,剩下来的毛瑟1888式这样现在还算是比较不错的步枪则留了下来,作为预备役的训练武器。   而朝鲜半岛上发生的起义对谭延闿来说并不稀奇,要么是日本人玩的鬼花样,想要以此为借口向北部扩张;要么就是日本人太狠,拼命往朝鲜人身上榨油好造军舰凑军费,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可以肯定——日本人在朝鲜的统治是极为高压的,就算日本人闹花样,他们在朝鲜也是不得人心的,将那些还能够使用的老式步枪卖给朝鲜人去给日本人添麻烦。谭延闿非常乐意看到这一点,即便这笔买卖赚不了钱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谓小刀剌肉,这些步枪怎么也能够换几条日本兵,让日本头痛去好了。   “子瞻、旦林、高才,现在有两个差事空缺需要你们去填补——朝廷自两年前建立东北三个行省之后,却一直没有实际的官职,只设东北总督刘铭传。现在刘铭传已经绝对撑不过今年夏天了,而朝廷也有意在东北设立完整的行政框架以……中堂大人为北洋争取了两个职位,一个是吉林巡抚,另外一个是盛京按察使,这两个省邻近朝鲜,你们应该想到最近朝鲜局势有所变化,日本已经开始越界了。这次无论你们三个人哪两个去担任这个职务,北洋陆军中的第二、第三、第四镇都会随之出关……”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自入京拜大学士管户部之后,从“谭督”变成了“谭中堂”,权力和地位上的变化使得老头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然他不怎么理事,但手下却不敢怎么糊弄他,因为他有个鬼精的儿子,倒在他们父子二人手下的贪官已经可以用百来计数了。作为实力派人物,像东北三省完善官制这等大事自然没有他是不行的,尤其是在荣禄死后,慈禧太后一系中掌握实权最重的首推谭氏父子,而刚毅虽管吏部,但基本上事事以谭钟麟为首,老头子从这几个官职中扣下来两个派北洋的人进去,刚毅是绝对不敢说不的。   好在谭钟麟并不贪婪,也没有让刚毅难以做人,只要了吉林巡抚和盛京按察使,而且说动张之洞将北洋的第二、三、四镇调到关外去,以便监视日本在朝鲜的作为;并且调董祥福的甘军、聂士成的武毅军驻扎在京郊周边地区,部队归建北洋接受整训;原驻守在京郊的第一、七两镇,其中第七镇为新成军的新军,调往河南听用,第一镇驻守天津,第五镇驻山东……   这种调动事先谭氏父子并没有交流过,不过当谭延闿在直隶总督府接到这个消息后,也不得不为老头子的老谋深算感到佩服不已——第一、七镇老守着京师,估计朝廷里面总会有想法,而慈禧太后固然要借助谭氏父子,但三人成虎也难保她不会暴起伤人,将京师守卫职责交给董祥福和聂士成两部,这样做还可以让第二、三、四镇有借口直接调往东北,省得北洋七镇被关在直隶三省这个小笼子里面惹人猜忌。   董祥福的甘军在甲午年的战场上基本上是全军覆没,所谓甘军和武毅军总数为三十营,由于刘铭传长期病重,根本没法算清这笔糊涂账。也就是说在董祥福社工和聂士成接手京师防务之后,这三十营共计一万五千余人成为暂时的“禁卫军”的角色——真正的满人禁卫军也是在他们附近接受训练。   谭延闿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想的,不过这种调换对他而言是绝对有利的,虽然一下子没了三个镇军,但却可以控制整个东北,将东北的主力调到了京师。至于董祥福和聂士成的三十营军队,谭延闿并没有放在眼中,他手上还有第一镇和直隶督标可以调用,再不行还有天津城中的两千警察部队可以使用。不过像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三十营的步军还是跟旧式军队没有什么两样,当年在甲午战争中,又是银子又是鸦片的,这样的军队能够有什么好鸟?他们手中的武器还处在当年他从胡橘棻手里接过新建陆军时代的五花八门的武器,谭延闿记得天津机器局已经彻底不生产非九三式的枪支弹药,这样的军队恐怕真的有不少人都拿着没有子弹的烧火棍——这也就意味着旧式陆军中最为严重吃空饷一样存在在这支旧式军队中的。   “先生,我认为北洋陆军乃是未来国防军的雏形,在德国学习的时候,我就认为一支军队必须要有一个强壮的大脑,这个大脑便是参谋制度。先生也是非常重视军队中参谋制度的作用,不过由于军队草创,在欧洲一个新兵从招募入伍到成为一个可以作战的军人,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训练才可以,而频繁的调动军官和时局的需要,我们的军队也许在远东足够强大,但事实上一旦面临列强真正的精锐部队,后果不堪设想。是以属下放弃这次机会,全力为建设一个优秀的参谋组织而努力,我想现在我是无法离开北洋陆军参谋部的……”李韬沉默了一会说道。   谭延闿听后也是沉默了一会,他知道自己频繁的调动军官的任职,使得这些留德士官系的军官们很难在普通士兵心中建立一个稳固的山头,但同样也影响到了北洋陆军的指挥建设。   “好,高才既然有这样的心思,我也不强求你,其实你们在东北当什么样的官并不重要,就算你们的官职再大,也要首先记得自己是个军人,如果有一天你们当中哪个人对军队感到厌倦了,我也可以安排他去从政!这一次你们带兵进入东北,看得见的是日本陆军的威胁,看得更加长远一些的便是俄国,当然俄国的铁路还没有建好,从俄国经济发达地区到远东的海参崴,这漫长的补给距离是俄国目前所不能承受的,但是你们也必须要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谭延闿说道。   “多些先生成全!”李韬说道。   “子瞻,你就任吉林巡抚,而旦林你则为盛京按察使,子瞻统领第二、三镇,旦林负责第四镇。你们也应该收到简报了,现在朝鲜的局势并不稳当,朝鲜南部爆发了反对日本的起义,而起义军因为日军力量的增强逐渐向半岛以北转移,难保他们不会进入缓冲区内,这样一来日本就有了吞并整个朝鲜的借口……这次起义也许是朝鲜那边自发形成的,也许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日本人在幕后操纵,不管怎么样,我要求你们绝对不能让日本有任何借口跨过鸭绿江一步。甚至我打算日本一旦进入缓冲区,则你们也要派兵进入缓冲区……”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先生,那我们可以在东北招兵么?!日本在朝鲜的兵力如果没有估算错的话,很可能会达到两个师团左右,如果日本真的有心吞并朝鲜,则会在短期内向朝鲜增兵一到两个师团,以日本七个常备师团有七个,还是有这个实力的。”杨超问道。   “你是吉林巡抚,作为一省巡抚节制省内军政,除了东北总督之外,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有些事情要学会做的缓和一些,比如你可以招募一定的兵勇,采用裁汰的方式替换进旧式军队,就地对旧式军队进行改造。你能够将当地的旧式军队改造好,那数量就极为可观了,若是你还不满足的话,那还有则其当地精壮进行集中训练,变成预备役……”谭延闿笑着说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虎头蛇尾   李俊翰听后说道:“子瞻为一省巡抚自然可以这么做,那我这里可就不太好办了……”   “放心,京师那边来信说盛京暂时不设巡抚,由东北总督一人统领全局,而东北总督刘铭传现在身患重病,根本无法理事……当然你自然不能搞预备役那套,只需要将第四镇加强训练,并且整编旧式军队即可,且第四镇必须要驻扎在九连城附近,或是等日军进入朝鲜北部之后,第四镇要做好攻击准备,日军攻占平壤之时便是你入朝作战之日!”谭延闿说道。   “先生,还有一事必须要做!日本对朝鲜是绝对不会死心的,先说这次能不能打起来,以后两国之间肯定也还会有战争,在远东有实力能够进入列强国家的只有中日两国,日本比我们先走一步,而且甲午年也战胜过我们,这势必会大涨日本国人嚣张气焰……战争不仅要看双方军队的作战水平,还要看双方的后勤补给能力,尤其是我们北洋陆军火炮数量众多,对于后勤的依赖更大,所以我想请先生能够说服朝廷修筑山海关至盛京的铁路,或者是修筑旅顺至盛京的铁路也可。这样包括列车炮等重型装备和军事物资可以通过铁路源源不断的运抵东北,不光是对日本,同时对俄国也是同样有效的……”李韬说道。   谭延闿想了想说道:“修筑连接关外和关内的铁路势在必行,这条铁路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李鸿章提出来过。甲午年大战之后,中俄缔结联盟条约,我不愿意看到俄国人的远东铁路连进东北,是以在东北和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问题上从中作梗,而且当时也有更重要的铁路要修建,所以关东铁路也就给耽误下来了……铁路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尽快的推动此事发展,不过修建关东铁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至少最近一两年你们不要指望这条铁路能够修通……”   “凡事有利必有弊,关东铁路也许会为俄国人所用,但是俄国的重心毕竟远离远东。属下也曾翻阅过有关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相关资料,并且求教过詹天佑先生,这条铁路以现在的速度来修建,至少还需要五六年的时间才可以开通。日本军队数量上可能会稍占一筹,不过装备训练等都无法和我们相提并论,对日作战这条铁路的关键作用并不大,相对而言日本的后勤压力比我们要重的多……”李俊翰说道。   杨超说道:“再有便是整编旧式军队所需要的军火和经费问题,除了从东北自提之外,还希望先生能够周济一番,尤其是军火储备问题更为重要,还有像水泥、钢材等……我需要在鸭绿江重点地区构筑足够的防御工事!根据先生的意思,我们进入朝鲜乃是后发制人,但也有很大可能会出师不利,是以在鸭绿江为界构筑重点防御工事,一旦有事还可以作为册应……”   “这没有问题,到时候我会派一个账房先生联系你,至于银子从哪里来,该怎么入账,这些都让他去做,你只管向他要银子、要物资即可!至于武器装备我也会给你充足的保证,保定机器局已经开始形成规模,虽然还比不得天津机器局那么大的产量,也足够供应前线所需,和日本接触还会要等上一段日子,等你那边的工事构筑好,军械物资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到位。”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虽说北洋海军对日本舰队的实力可以算是各有千秋,除了八岛和富士那两艘战列舰似乎让龙旗号负担有些重,但是在陆军上,谭延闿认为在鸭绿江北岸修筑一条工事带还是保险些,甚至可以让骄横的日军在朝鲜占些便宜把他们引到鸭绿江边对其进行有效杀伤后再反攻回去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案。至于北洋陆军和日本陆军的实力对比,总体上他认为北洋陆军应该稍占上风。   “子瞻、旦林,对于朝鲜的起义军,不管他们是不是日本吞并朝鲜的借口,在他们起义后不久,我就运送了一批主要以1888式为主的枪械和他们做了笔生意,当然这中间的油水并不多,所获得的资金已经进入工商银行的特别开支账户,专门用来作为你们在东北的经费……对于这些朝鲜起义军,他们日后少不了会联络你们,不过对他们你二人要小心对待,既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也不能饿着他们,如果他们继续有军火方面的要求,就让他们用日本人的脑袋来换,这点你明白了么?!”谭延闿嘱咐道。   “属下明白!”杨超和李俊翰齐声应道。   从朝鲜反馈回来的情报,谭延闿看得出日本在朝鲜的行动还是颇为谨慎的,当然也不排除日本向朝鲜北部部署“平叛”军队的时候,也顺带看看各国和中国的反应——主要还是中国的反应,因为各国在朝鲜都没有多少利益可言,最大的地主俄国人并没有任何举动,就算他在朝鲜有一个出海口也是如此。日本最担心的莫过于中国的反应尤其是北洋的反应,事实上在日本看来北洋作为中国最有实权的政治集团,从其首领更换为谭氏父子之后,一直就对日本抱有很大的敌意,这从海军发展上就可以看出来。   为了配合北洋陆军三镇出关部署东北,同时也是表明北洋对日本在朝鲜行动的态度,谭延闿即刻命令第二、三、四镇北洋陆军向天津集合,先抵达的第二镇则先登船,在北洋海军主力战舰编队护航下舍弃在旅顺登陆,直接在距离鸭绿江口不远的太平沟登陆。   不仅北洋陆军开始行动起来,就连北洋海军也开始在朝鲜西部海域恢复巡逻,以龙旗号战列舰为核心的第一北洋海军舰队驻扎在旅顺海军基地,司令官为林泰曾;而以三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为核心,十艘小型作战舰只为辅的第二海军分舰队驻扎在威海卫,司令官为邓世昌。两只分舰队通过无线电电报联系,在一方出海后,另外一方也会向同样的方向册应行动,保证一旦日本海军又要不宣而战之时,则另外一支舰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由于现在日本海军战舰没有一艘战舰的航速能够超过二十节,早先吉野的航速能够超过二十节,可是经过几年使用之后,日本方面也没有对其进行升级,航速已经降到了基本上北洋海军的新锐战舰想打想逃都可以自己来决定,而互为犄角也可以保证以最快的速度,两支分舰队合而为一。现在北洋水师上下求战欲望极高,而谭延闿却觉得这个时候爆发战争实在有些不可能,若是日本毫不犹豫的占据平壤,那就标志着战争的开始,但现在日军在分界线周边犹犹豫豫的,这说明日本自己也没有多少底气。   事实上日本也在紧盯北洋的动作,当北洋陆军在天津集合,北洋海军主力战舰集体出海巡航,而巡航的方向则是朝鲜海域,这已经预示着北洋将会对日本向北靠拢保持了足够的戒心。日本海陆两军内部对于是否占领全部朝鲜也是心存顾虑——海军方面虽然有两艘战列舰,但是北洋海军的旗舰龙旗号性能卓越,再加上三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使得中日海军对比中,日本海军落了下风;而陆军方面仅有七个师团,陆军不可能将所有的陆军师团全部派到朝鲜去,中国的陆军资源则比日本要优厚的多。   中国造船业的发达使得北洋陆军运送三镇北洋陆军抵达中朝边境的进度极快,在三月份就已经全部陈兵鸭绿江边,只要日本有所异动,既可以即刻进入朝鲜。而此时日军虽然跨过了分界线,但日本内部的犹豫使得日军的行动更加迟缓——这已经不是六年前的甲午战争时代了,北洋海军的战舰优势也许还没有放大到十年前的水平,但是其主动进攻精神就是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   日本正是看到了北洋海陆军的行动才决定放弃这次机会,朝鲜半岛上一个半师团的力量是不足以和北洋陆军的三个镇军相抗衡的,这种判断是基于每年北洋陆军在大沽口、威海卫和旅顺固定的三次军演得出的。日本要想取得胜利就不得不顾忌到北洋海军的存在——它需要将陆军的装备运抵朝鲜才可以发动陆地进攻,而中国在这方面远比日本有优势。   朝鲜的起义碰上了日本的正规军,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日本陆军最大的收获便是从朝鲜起义军手中缴获了不到两千支1888式步枪。这种步枪虽然不能和九三式相比,但其性能在日军眼中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从谭延闿所掌握的情报看,日本陆军的武器装备虽然比六年前要强上不少,但受制于国内的工业基础依然停留在比较低级的层次。而撤退到朝鲜北方的起义军残余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在谭延闿眼中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棋子,北洋将会为其提供最基本的补给,维持他们的存在。   “这张照片是谁的?”谭延闿有些疑惑地问道。   为了显示出谭延闿对张之洞的重视,刚刚坐稳山东巡抚的沈静被谭延闿拉来作陪,随后又和张之洞一同进京。这位新晋巡抚带着谭延闿的银票在京师当了一把散财童子后,本应该坐火车赶回山东济南的,可神神秘秘的回到天津给谭延闿带来了一张身穿西装的女人照片。   沈静慢慢了喝了一口茶说道:“这是中堂大人托我带给你的,至于照片上的这个女人,你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是珍妃!”   “珍妃?!”谭延闿听后有些大吃一惊,随后他拿起照片再仔细地看了半天,照片上的女人身穿瘦条西装,头戴鸭舌帽,站在一只假梅花鹿身边,手里的手杖俏皮的点在梅花鹿的脑袋上……照片上的女人本来长得有些平常,但现在看起来还算是挺不错的韵致,可惜谭延闿左看看又看看还是将照片仍在的桌子上——光绪皇帝他见过不少次,慈禧太后他见的次数就更多了,可惜珍妃这个人是皇帝老婆,不轻易见人的,谭延闿自然是没有见过。   “珍妃自光绪二十年牵扯了鲁伯阳购买四川总督一案,险些造了慈禧太后的杖责,颇为安稳了一阵子,近来随着光绪皇帝下‘定国是诏’,有收权之意之后,听闻渐渐张扬了起来,甚至听说在窦纳乐觐见的时候,还受了张萌衡的鼓动,非要身穿洋装一同陪皇帝接见外使……她暗中出资给一个戴姓的太监,在正阳门外开了一家照相馆,这张照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珍妃进宫之时才十三岁,卖给鲁伯阳四川总督之时也不过才十七岁,小小年纪就敢学着慈禧太后卖官鬻爵,这个小女孩假以时日等慈禧太后死了绝对又是一个慈禧太后!更何况光绪皇帝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身体也不是很好,到时候……嘿嘿”沈静有些冷笑地说道。   光绪皇帝虽然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但是他四岁登基,到现在已经做了二十六年的皇帝。他的老祖宗曾经创下过在位六十一年、六十年的纪录,尽管史书上说过尧舜在位百年,但那终究是传说,目前能够查清在位最长时间的皇帝就是光绪皇帝的这两位老祖宗。如果光绪皇帝能够活到七十岁,那就可以再次打破这个纪录,不过以谭延闿的眼光看来,不说历史上如何如何,就他的观察,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光绪皇帝是绝对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的。   谭延闿做出光绪皇帝寿命有限的判断不是基于他前生的记忆,而是因为光绪皇帝活着“太累”——他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还好说,可惜他是皇帝,没有权力的皇帝连人生最后一点快乐也被剥夺了。忧郁才是光绪皇帝生命的最大杀手,不管他前生记忆中关于光绪皇帝的死因是不是被毒死的,仅凭这整天一幅愁眉苦脸的模样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绝非长寿的样子。   不过有意思的是,光绪皇帝和翁同龢一样,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孩子,这就非常不正常了,尤其是生在帝王之家,他谭延闿结婚没有孩子的时候还成天被人惦记着,作为皇帝的光绪,这乐子可就大了。谭延闿知道翁同龢的政敌们对老翁同学有个非常恶毒的称呼“天阉”,这个确实是够恶毒的,不过也反应出了翁同龢身患隐疾的事实。   光绪皇帝没有孩子在翁同龢心中是极大的忧患,谭延闿凭直觉就能够感觉到这种忧虑——据他所知历朝历代的宰相中,除了那些命运多桀和半道被杀的宰相之外,翁同龢可能是唯一一个在位如此之长却没有子嗣的宰相,尤其是作为帝师,这问题可就十分严重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说这种闲话了,碰上这种倒霉事,最为无辜的人当属老翁同学,再往下算自然是光绪皇帝的那几个老婆。   谭延闿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景仁宫的那个戴姓太监和他的主子一样都是没有脑袋的憨货,像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遮蔽一些,还在正阳门外买下了一溜三大间的店铺,而这照片就堂而皇之的贴在那里……珍妃虽然还没有到出宫的地步,外人也不知道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光绪皇帝的宠妃,不过紫禁城才多大啊?一个太监在外面开照相馆,还这么招摇,能不被人认出来么?这是李莲英交给我的,中堂大人也过目了……”   “我父亲怎么说?李莲英给你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中堂大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将照片带给你,而李莲英那边有些阴阳怪气的,说珍妃让张萌桓家的厨子进宫做西餐是在抢他的饭碗……”   谭延闿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抢李莲英的饭碗倒是未必,不过内务府凭空失去了这次捞油水的好机会,一定会和张萌桓没完没了,慈禧太后那边说不得会要张萌桓的脑袋……我看李莲英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提醒我们不要和张萌桓走得太近,至于这张照片,李莲英都有了,慈禧太后还远么?恐怕这会已经开始布置如何下手处置珍妃了……” 第二百四十章 隔山打牛   “京师中有传闻,在对外借款中,翁同龢和张萌桓有收受洋人贿赂的嫌疑,据说数额高达百万两……”沈静不屑一顾地说道。   “百万两,他以为是甲午年那次三千万两借款呐?!若说张萌桓贪个五六万两或者是十几万两,这我倒信,至于百万两他的胆子似乎还没有这么大。至于说翁同龢贪污,这就是‘莫须有’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则传闻说出来就是我也不信的,不过我们不信不代表其他人不信,京师里面关于翁同龢的小道消息传的非常邪门……”沈静也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冷冷地说道:“这样的传闻越多,越说明翁同龢的地位越来越不稳固,甚至于这些消息传出来不是慈禧太后亲自授意,便是刚毅等那些所谓的‘后党’蠢材自作聪明。这满清的江山算是气数已尽了!”   “我也是持这种推测,翁同龢的不利消息肯定是那些人为了罢免翁同龢提前铺路的,而张萌桓不过是因为怂恿光绪皇帝变法。他的态度比较激进,虽比不得康有为,但相对于康有为这些只是从书本上得到相关外国知识的知识分子而言,张萌桓的外交官经历使得他成为少有的外交人才,只是为人稍微龌龊了些……在国际惯例中一国元首或是皇帝接见外国来宾这很正常,但是张萌桓提出来无疑是让保守的后党恨到了骨子里……”   谭延闿笑着说道:“张萌桓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过他在外交方面的才能你也不能估计的过高,这个人从骨子里面害怕洋人,作为一个外交官他缺乏最基本的自信……当年我和德国特使谈判的时候,这个张萌桓作为唯一一个可以帮得上我忙的人,居然到处在扯我的后腿,说‘这个条件已经非常难得了’……按照他的逻辑如果不割让胶州湾这就是天大的胜利,殊不知我们的全胜完全可以要求的更多,最后我把他留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转移谈判地点到胶州湾,除了甩开翁同龢之外,这个张萌桓也是其中之一……”   “组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胆子这么大的!”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微微摇摇头说道:“后党和帝党一天没有分出胜负,则张萌桓一天不会倒,毕竟论外交似乎还找不出一个比他更能干的,尤其是我离开总理衙门之后更是如此。后党即便恨他,也是无可奈何,况且老太太恐怕早就看出这个人是爱银子、爱性命,这和康有为等人是不一样的——他可以用银子来收买,就像我们当初做的那样,但是康有为等人是绝对不能用银子来通融的……这些读书人啊,脑袋都给读僵了,不知变通,满脑袋里都是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可怜这一腔热血……”   “后党和帝党至少还要纠缠一些日子,不过他们能够折腾多长时间,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北洋的态度。想到辛酉年的事情,我估计搞不好还会上演这么一出夺宫的闹剧……”沈静不屑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现在董祥福和聂士成的军队都在京师郊区,说起来要是单纯为了夺权,有他们就足够了,不过到时候老太太说不得要和北洋打声招呼,不然她也做不稳当。至于光绪皇帝,他要有这个心思的话,也会来找我们,不过以前我们和翁同龢与康有为等人都算是政敌,他恐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来冒这个风险,害怕我们将他直接卖给老太太……”   “组安,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可有不少人在等着你呢!”沈静肃穆地说道。   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所谓瓜熟蒂落,其实我们动手的时机已经非常成熟了,只是还缺乏一个比较不错的借口。现在帝党和后党之争正是给了我们这个借口,但仅仅政治上的成熟还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我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分出胜负,再多等上一等,至少我们还需要两条铁路……”   沈静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哪两条铁路?!”   “从山海关到盛京,从盛京到旅顺口!”谭延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文渊,我们必须要保证有足够的实力来维护自己的权力,仅有这些还不够,政治权力需要实力来做保证,北洋陆军看似比较强大,但是我们的敌人并不仅仅是这个腐朽的朝廷。爱新觉罗家族和列强签了这么多的卖国条约,这些玩意差不多都要由我们来解决,还有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日本……你应该知道朝鲜的局势了吧,如果不是我们火速将三个镇的新军直接摆到鸭绿江,说不得日本很有可能会独占朝鲜,我敢保证,只要今天我们一下手,明天日本就会增兵来讨便宜……”   沈静略微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两条铁路对付的不仅是日本吧?其实用这两条铁路对付俄国人倒是更合适一些……”   谭延闿笑着说道:“俄国人没有修好西伯利亚大铁路之前是不可能来找我们麻烦的,我也不想两场仗放到一起去打,所以要弄翻这个朝廷在时间上必须有个明确的限制——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好之前一到两年必须解决国内的事情,因为我们弄翻这个朝廷之后,马上就要面临日本人的挑战,我没有把握连续打两场仗;还有一个问题便是我们必须在建国之后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军,其规模至少能够对俄国的远东舰队抗衡……”   沈静微微苦笑地说道:“组安,你的麻烦事还真不少,不过说来你看得确实是很远,也不能不让人信服!西伯利亚大铁路要想修好没个四五年是不可能的,如果按你所说的那样往前推移两年的话,那岂不是最多还有三年的时间?!”   谭延闿微微摇摇头说道:“事实上我预料的时间恐怕要比这个还要早些,俄国虽然是严重威胁到中国的利益,不过在西伯利亚大铁路修成之前它是占不到什么实质上的便宜的,两年的时间足够我们训练出一支庞大的陆军来在东北这样的重点地区对其渗透形成有效的抵抗……”   “那这么快动手……”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我是怕错过了帝党和后党之间最严重冲突的最佳时机,况且我也不想让日本的战列舰装备海军之后给自己找麻烦,反倒不如趁其没有发展起来之前用中国内乱来吸引日本海军主动挑起战争……”   “北洋海军和日本海军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很大,在战列舰数量上甚至还比我们多一艘,海军能够顶得住么?!”   “这就要看我们的战略战术上该用什么办法了……虽然我们自己建造的战列舰肯定赶不上这场战斗,可是我们的装甲巡洋舰在今年年底又可以建成三艘,再说日本人还不知道我们有潜艇这样的武器,在很多情况下,日本人贸然进攻我们,只要被抓住机会,日本就算再多出几艘战列舰也还是要失败……”谭延闿冷笑地说道。   沈静听后沉思半晌说道:“从武力上战胜日本的把握我们确实是很大的,因为我们手中拥有日本太多没有的东西,战胜日本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只是组安,你将战胜日本的希望寄托在北洋海军身上似乎有很大的不妥……林泰曾、邓世昌等人可不像萧轩、杨超他们留德士官系那样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万一他们抗命甚至是攻击我们,那后果可就非常难以预料了……”   “这不用担心,动手之后日本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反应阶段,等他们通过宣战再完成兵力集结,至少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谭延闿冷冷地笑道:“一个月的时间以我们的现在的兵力部署,陆军恐怕连江浙一代都给控制了,若是情况好些说不得因为满清权贵几乎在京师被咱们一锅端,全国各地慑于我们北洋的实力早就放下抵抗的心理了……”   “组安,你说的陆军方面这个就算我这个并不懂军事的外行都能够看得出来,不过要对抗日本,很大程度上是决定在海军手里的……邓世昌这样没有太多背景走上海军将领的人还好说,像林泰曾这样有着深厚背景的人,他难道对清王朝覆灭没有半点感觉?!”沈静有些担忧地说道。   林泰曾祖父林霈霖是林则徐的胞弟,所以林泰曾称福建船政大臣、林则徐的女婿沈葆桢为姑丈。林则徐是民族英雄,不过在某个方面而言,若是将林则徐放在现在,恐怕也会有很大的可能成为谭延闿发动政变的对手,就像现在的张之洞入京一样——张之洞对于清朝的感情使得他成为谭延闿的敌人一个最根本的原因。   “文渊,还记得当年我要练兵的时候,你曾说过的那套‘养狗’理论么?”谭延闿微微笑道。   沈静苦笑地说道:“当年我劝你像养狗一样来练兵,中间说不上什么好坏,你对北洋陆军没有完全使用,但效果却更好……”   “海军是不能用那套理论来练兵的,这是一个技术化非常强的兵种,一艘战舰上就算你是管带也不能一个人来控制战舰来打仗吧?!我之所以这么放纵对海军的控制,也还是因为其特点而决定的,我也不像学李鸿章派个外行来统领北洋海军,因小失大……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于海军和陆军不同,一艘战舰、一支舰队,它的态度绝对不是一名司令官所能够决定的,再加上北洋海军的军队指挥官大多都是和留德士官系有着差不多的留学背景,他们对于皇权政治并没有什么好感……”谭延闿说道。   沈静点点头,作为一个旧知识分子,他和谭延闿的师傅王闿运还有张之洞的首席幕僚桑治平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接受了外国的议会政治和民主政治的熏陶,再加上他对中国政治游戏规则的了解,他更倾向于一个类似于强人政治的生态环境。谭延闿看重沈静也是因为他们对未来中国的政权形式有着差不多的理解——皇权政治肯定是不行的,满人不能当皇帝,而汉人皇帝也做不安稳,最好采用美国的议会政治加上高度集权的强人政治来统治中国,而他自己对历史的了解也正符合了这一趋势。   珍妃的那张“新潮”照片最终还是被谭延闿选择了搁置,虽然在谭延闿眼中这张照片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毕竟对女性还没有这么宽容,这种照片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没有什么,但是放在珍妃身上,那绝对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照相馆和女人联系在一起,在这个时代照相馆除了男性顾客之外,女性进入照相馆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妓女,可想而知这张珍妃的照片若是被人捅出去,后果会试怎样。   方榕卿也照过照片——谭延闿认为自己的每个脚步都已经和中国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所以总督府中就有专门的照相师和照相设备,来访总督府的官员、名流都会选择和幕僚甚至是谭延闿本人照相留念。不过方榕卿还没有大胆到身穿男士西装照相的地步,她大部分着装都是中式的,而总督府来访的外国人也不少,方榕卿也是抛头露面比较多,在会见外国宾客的时候,她都是身穿洋装的,即便如此,凡是有方榕卿的照片都是很严格的被保管起来,绝对不可能流到外面去。   事实也证明了谭延闿的推测,没过几天便传来了消息——珍妃在宫中遭到了严厉的斥责,并且还被查出了很多不法的事情。在甲午年的时候,珍妃卖官鲁伯阳四川总督的丑闻已经够恶劣的,结果珍妃并没有对此有任何觉悟,这几年来反倒是变本加厉,通过光绪皇帝慢慢获得的实权继续卖官鬻爵,这“买卖”也是越做越大,好在还没有像当年鲁伯阳一案中敢公然“拍卖”总督衔官职。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慈禧做榜样,这个珍妃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珍妃卖官光绪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皇帝看上去还有点作为,其实骨子里面也是一团垃圾……”谭延闿将自己得到宫中线报直接仍在桌子上。   这些内容沈静早就过眼的,所以只是微微笑了笑平静的喝了口茶——光绪皇帝若真是翁同龢和康有为等人在文章中和口头上吹嘘的那样是“千古圣君”的话,那珍妃的事情就是在抽他们的嘴巴子。这些人虽然都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但满肚子里面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还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谭延闿的前生记忆中,历史对于光绪皇帝和珍妃的评价可以说是比较高的,而珍妃被慈禧弄死也确实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但是他一想到这个女人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可以做出“拍卖”四川总督的壮举,他也就对历史书上对那些名人的评价都扔到垃圾堆里面去了——他们和现在的翁同龢与康有为有什么区别,也不过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而已。   “大公主在一边求情,才使得珍妃这次免去了杖责的处罚,而光绪皇帝在一边甚至是跪求慈禧太后……嘿嘿,这个珍妃还真不简单……”沈静冷笑地说道。   “这个女人若是留着,迟早会成为慈禧第二,甚至比慈禧还厉害!文渊,叫京师里面的人多观察着点,那个白脸皇帝最近有没有对掌军权的人有什么特别关注……嗨!不对呀?翁同龢这次怎么会没有事?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被收拾了……”谭延闿有些颇为惊异。   珍妃在慈禧太后等人的眼中不过是一颗被用来打击翁同龢的棋子而已,她本人并没有多少政治价值,弄垮珍妃就是打击老翁,怎么会没有翁同龢被斥责的消息?!   “可能是翁叔平的生日快要到了,朝廷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让这位两朝帝师的面子上太过下不来……”沈静说道。   这个月的二十七日是翁同龢的七十大寿,在朝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官员中,能够迈进七十这道门槛的,也唯有谭钟麟和李鸿章,现在翁同龢也七十了,如果不出意外,看到这些大臣的年龄,谭延闿估计会在未来三四年内会因为大臣们年龄而空出很多位子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权力   自从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刘坤一死后,朝廷大员日益老龄化的问题已经越来越显得凸出。朝廷重要大臣年龄老化并不是多难的问题,毕竟这个年头什么人都缺,就是不缺梦想升官发财的人,不过像刘坤一、李鸿章这样从太平天国时代走来的重刑重臣却是凋落殆尽——谭延闿心中最为顾忌的就是像李鸿章这样的大臣,这些人不仅有翁同龢那样纵横官场的油滑,手中也掌握了庞大的权势,甚至有割地为王的本钱。   谭延闿对于老臣去世后空出来位子并不眼馋,在他的眼中没有比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更好的了,虽然官位不是天下第一,但实权却是名列中国榜首,在自己和众多幕僚的经营下,不说北洋海陆两军的发展,整个三省的经济民生也是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经济方面,上海、广州等城市也并不比天津差,但是这些城市只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先走了一步而已,如果照目前谭延闿这样极具倾向性的操作还这么做的话,天津超越广州、上海不过是时间问题。   北洋的势力开始进入东北三省,在那里根本没有能够抵挡北洋势力的强力人物,东北三省变成北洋的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同样陕甘、湖广也没有像张之洞、李鸿章那样的强势人物在主持大局;按照谭延闿的计算,张之洞离任之后,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职位有很大可能会落到人气渐渐恢复的李鸿章头上,是以未来的两江将会成为北洋拓展势力的最大绊脚石。   谭延闿也在为北洋未来的出路而反复盘算打量,虽说朝廷到现在也没有下达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人事任命,而李鸿章也未必能够稳坐钓鱼台就可以得到这个位子——李鸿章一直是满清权贵们打击的对象,好不容易将其拉下北洋宝座,现在让他出任南洋大臣,这未免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又能保证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不能在南洋的位子上东山再起尾大不掉?!   不管怎么样,在谭延闿心中制约北洋势力发展的无非是两条——一个是北洋海陆两军的扩军,尤其是北洋陆军扩军尤为困难;另外便是交通!谭延闿相信现在中国军事现代化已经过了甲午年那阵延续到去年的高速发展期,无论是北洋还是其他地方,新建陆军的规模也就差不多维持在现在这个基础上了,没有明显外敌的刺激,也就没有朝廷舍本发展军事的动力,甚至还会对此甚为忌惮——从太平天国时代到现在,发展国力尤其是军事方面,一直以来都是汉人占据绝对上风,每曾发展军事时期,就很有可能会诞生出一个左右全国政权稳固的地方实力派。   朝廷不会积极发展军事,要是海军的话还好说些,但也绝对绕不开北洋,不过要想发展陆军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的——以张之洞屠财之名和两江之富庶,建立一支自强军都如此费劲,而北洋陆军编练可是举全国之力而办,直隶总督衙门纵然也有付出但也是一点补充不会伤筋动骨。   如果一直维持这个局面的话,毫无疑问在未来的六七年间,北洋陆军将会一直独领风骚成为中国最有力量和实力的军队。北洋扩张重心还是落到了交通问题上,只要铁路修到哪里,北洋陆军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那里,当地的陆军又不是北洋军的对手,只能束手就擒。   铁路对于北洋的重要性也就可见一斑,而谭延闿在潜意识中就将铁路和军队绑在一起的。留德士官系在留学德国的时候,谭延闿曾经资助他们到法国、英国、美国等地去考察,他们考察所得出的一个重要结论便是军事和交通之间的关系。不说列车炮这样的强力武器,士兵、辎重的转运都离不开发达的交通体系,但是中国不要说是像欧洲那样发达的铁路网,就是公路网都没有,“等级”高一些的都是城市中的石板路或是煤渣路,出了城市就是黄土路了,这样的交通状况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还好,一旦碰上阴天下雨,像北洋陆军这样战斗力和火炮挂钩很严重的军队麻烦就大了。   现在北洋好不容易有了插手东北的机会,谭延闿自然重开李鸿章当年为了对抗张之洞的芦汉铁路而提出的关东铁路计划,将李鸿章时代已经修到山海关的铁路继续向盛京方向延长,以盛京为中转点再用铁路将旅顺连接进来。这条铁路也是采取了多段同时开工建造,由于其作用基本上完全是从军事角度出发,所以这条铁路也是直隶总督衙门来筹措款项修建的。   “如果你是慈禧太后,你认为什么时机才是最佳打击翁叔平的时候?!”谭延闿笑着反问道。   沈静听后一愣有些愕然地说道:“慈禧太后该不会是想等翁叔平生日那天再给他好看吧?!”   谭延闿点点头冷笑地说道:“这八九不离十了!别忘了,太后手里可掌握了二品以上大员的任免权,这个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太后真像她嘴边上常说的那样去安享晚年,那中国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沈静听后悚然一惊:“可是这么做,那光绪皇帝能够袖手旁观么?!他可是翁同龢一手带大的!”   “官场无父子!自古以来为了权力骨肉相残的事情还少么?!小皇帝终究还是长大了,他也希望能够获得与自己名分相称的权力,而眼下的变法正是一个这样的好机会……翁同龢不过是这张棋盘上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而已,小皇帝为了下赢这盘棋,就算把他当作弃子也是清理当中……”谭延闿不屑地说道。   “你说的我也曾想到过,不过让翁同龢在七十大寿那天遭殃,这实在是未免有些过分了些……”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正因为过分才能够让慈禧太后发泄心底对翁同龢的不满,这些人做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考虑自己的想法,甚至全然不计政治后果……呵呵,这就是‘家天下’,这也难怪历史上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做皇帝!”   “至少组安你是不愿意做皇帝的!”沈静微微笑着说道。   “我?!”谭延闿摇摇头说道:“非是不愿,而是不能!现在的世界变了,再也不是兄弟关起门来当皇帝的时代了,像欧洲的皇权统治虽然还很有力量,但已经昭示出皇权统治的没落和落伍……与其为着一个皇帝宝座你争我夺加剧内耗,还不如谁都别来当皇帝,彻底断了某些人‘家天下’的念头——凭什么你一家的幸福却让万千黎民跟着飞灰湮灭?!我能够保证我的儿子是个好皇帝,但孙子、曾孙子,我的子子孙孙都能够是一个好皇帝么?我能够保证我的子孙在某一代不出现今天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这个局面……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我们的国家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今后的世界是真正的弱肉强食,一旦落后,想要再追上来必然会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我谭某人当不起这个罪人……”   谭延闿熟读经史,加上前生记忆的经验判断,左右衡量之下认定这个皇帝宝座不是一般人能够坐的,就算坐稳一时一世,自己的子孙该怎么办?法国大革命和未来的苏俄革命,对于皇族处置的下场就是他谭延闿子孙的下场,相对于中国历史上的政治斗争,远比这些西方国家要残酷的多,说不得整个家族被连根铲除都有可能。   谭延闿不是热血青年,他在更多的时候和平常百姓一样,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在孩子出生之后,就要努力挣钱养家,努力为孩子存老婆本。为了自己的家族,更为了这个国家,这个皇帝宝座还是让它彻底消失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朝一日若是命运垂青谭某人能够让他如愿以偿的得到这个老大中国的权柄,他可以保证在有生之年尽可能的让中国人忘记“皇帝”,就算不能忘记,至少也必须制定出一个强力的规则,避免“皇帝”再次在中国出现!   谭延闿的话很直白,以往任何一个人只看到“皇帝”光鲜的一面,却很少能够想到子孙的安危。沈静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很容易便可以看到谭延闿所给出解释背后的内容——一个人能够保证自己这辈子该怎么做就已经是非常逆天的了,哪里能够保证自己的子孙行为?说白了这就像翁同龢做官一样,前三四十年荣耀非常,也许在未来的十几天之后,老翁就要享受一次罕见的“自由落体运动”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直接摔倒在地成为一个平头老百姓。   翁同龢的人事变动对于谭延闿而言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老翁现在在户部的权力说不上是丧失殆尽,但有谭钟麟坐镇户部,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军费问题上卡着北洋的脖子了,况且谭延闿已经决定动用自己在美国的资本来为北洋输血,更何况他已经做了“真北洋大臣”,这遮遮掩掩的事情做起来更加方便。   沈静在第二天便在天津上火车前往山东济南府——京济铁路已经全线贯通,早先济南府至威海卫海军基地的铁路已经完工,只是济南府至胶州湾一线工程进展因为胶州湾在海防中的地位并不是很凸出才滞后。不过为了加强北洋内部的防御体系,由北至南旅顺、天津、威海卫、胶州湾必然会全部用铁路相连,如果能够顺利实现“海防铁路体系”的话,那以后中国北方权力中心在受到国外势力干涉的时候,就不会全无反击之力。   如果有朝一日外国军队进入北方,他们所要面对的将会是四分之三个中国的力量——由京汉铁路和正在勘探中的粤汉铁路构成的南北纵向铁路,将除了西藏、西北、蒙古之外的中国精华力量串联在一起。粮食、兵员、作战物资都会通过铁路运抵北方,同样若是南方有难,北方也可以调集力量火速增援——铁路大大加强了陆军的作战效率,有了铁路的配合,十万陆军可以当成二十万来使用,当然这笔账不是简单的乘法,而是一种裙带效应。   沈静回到山东最主要的还是主抓一批工业和教育建设——谭延闿在美国的资本已经开始大规模向国内转移,所投入的不仅仅是军事方面的需要,更多的还是工业和教育。天津自然是谭延闿的“老巢”,不过鸡蛋不能全部放进一个篮子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天津和上海这样的沿海经济发达城市都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一旦爆发战争,很容易被一些海军强国所突破防御,被迫签订城下之盟。   在甲午战争期间,坐落在上海的江南制造局已经被列强国家的“中立”所制,不能正常保证军需供应,而日本也曾发出过要进攻上海的威胁。天津虽然不像上海那样就坐落在海岸边上,但现代战争水平已经使得天津不再安全,弄不好就会重演第二次鸦片战争那一幕。   正是处于安全的考虑,也是工业发展的需要,谭延闿对自己的资本来影响中国工业布局有着自己的想法——不要一味的将产业重点集中在天津,可以尝试的将其分散到直隶三省的其他地方,尤其是经过两年巨大的教育投入和维新派的宣传后,直隶三省的社会风气已经有极大的改观,有知识的现代产业工人开始急剧增加,这也就为谭延闿转移工业布局奠定了初步的基础。   沈静所主持的山东也是临海省份,有了京济铁路和济南——威海卫铁路之后,在山东发展工业有着天津很多不具备的优势——作为一个省份,它比天津有更加充足的战略纵深,陆军所能够起到的保卫作用更加明显,而不至于在海军比别人弱的情况下,陆军还要承受敌方海军的压力。   不光是山东,像陈飞所主持的河南也是如此,只不过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和资源分布情况,工业布局也更加有针对性而已。虽然在短时间内还无法改变天津为中国北方重工业中心的地位,但是谭延闿对此绝对不能放纵——资本在某些情况下是极为“盲从”的,在交通、政治和经济基础方面,相对于其他北方大型城市,天津无疑有着极为明显的优势,这种优势会吸引更多的资本前来安家落户,这本身就是一种产业集群联动效应。   如果要是放在太平年景或是国家军事力量足以应对任何外国威胁和干涉的话,谭延闿还是非常希望看到这种联动效应的,毕竟这样最节省资源,尤其是现在中国的工业基础还非常薄弱刚刚开始学会走路的阶段,工业布局最好不要这么分散。不过摆在谭延闿面前的是一个残酷的局面,他能够看到的战争就有好几场,历史上的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几乎将洋务运动在天津的发展成果全部尽毁,用“一夜回到解放前”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好在以天津为中心的北方铁路网正在建设当中,交通的改善对于工业分散发展还是有着相当大的补偿作用的。而如何能够保证工业成果的安全,这也成为谭延闿优先考虑的问题,是以顾不上什么资源浪费不浪费,先将工业项目尽可能的安全创办起来,至于以后优化资源方面的考虑,那就要看他能不能让这个古老的国家获得足够的自保能力。   山东济南这边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火力发电厂和拥有资本两百万两左右的启新洋灰厂。山东济南发电厂是和天津发电厂同时开工兴建的,除了发电之外,它们还担负着中国军工研究蒸汽轮机的重任——蒸汽轮机是和战列舰建造挂钩的,它的成绩如何直接关系到中国自造战列舰的水平问题。虽然现在的蒸汽轮机效率底下,根本不能用于战列舰实际建造所需,不过谭延闿可是非常清楚的记得,历史上无畏级战列舰就是采用蒸汽轮机的。在战列舰建造过程中,谭延闿对航速的要求都是划定在二十节的,现在的三涨机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瓶颈区域,往后可就是在各个性能方面蒸汽轮机都能够满足的时代。 第二百四十二章 罢免   谭延闿不会跟自己的工程师犯别扭,他也曾多次登舰考察,三涨机的震动对于射击准确率有着明显的干扰,他也就不得不在海外谋求更加先进的战列舰发动机技术。天津和济南的发电厂应用了蒸汽轮机,目的就是为了让北洋的工程师们对新型动力机构有充分的了解,至于能不能实现小型化将其作为战舰的动力系统,谭延闿对此和射击指挥仪一样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只是作为培养工程师的工具而已。   如果以后出现可以实用的蒸汽轮机,谭延闿可以忍受暂时性的购买,但绝对不会允许这么重要的战争物资永远的依赖国外进口——在三涨机的时代他是不指望自己的工程技术人员能够有划时代的革新创造了,但是面临国外很可能日益高涨的技术封锁,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必须未雨绸缪,尽可能的培养更多的专业技术人才争取早日在技术领域取得突破。   慈禧太后目前在对维新变法的态度上还尚属温和,就算有光绪皇帝摆明车马争取权力,目前看来慈禧太后还没有采用过激的手段来应对。像谭钟麟和张之洞这样的老臣甚至都有些欣慰,不过谭延闿对此却没有任何期望——就像甲午战争过后,李鸿章曾经试图邀请伊藤博文来华做宰相来实现中国自强一样,国家自强绝对不是仅凭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便可以做到的,整个社会的大环境尤其像中国这样错综复杂的环境,维新变法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至少对发动变法者本人是如此。   李鸿章虽然邀请伊藤博文出任中国首相,心中到底怎么想的谭延闿不知道,不过后来这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李鸿章的主张居然被很多人所相应,只是后来朝廷认真讨论此事的时候,李鸿章则选择了退却——他致电伊藤博文说先前的邀请不过是玩笑之举……谭延闿看得出来李鸿章此举的背后也许是出于真心邀请,但更多的是点明了中国政治体制的弊病——就算再优秀的领导者面对这样的环境也是白搭。   康有为这伊藤博文相比自然是还差了八条街,从来没有从政经历的他根本无法应对中国复杂多变的政坛风波。而在谭延闿看来中国富强的前提条件便是推翻清政府,从根本上彻底扫清就制度的藩篱,重新建立一个适合当前国际环境的新制度,以中国的优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追赶列强。虽然这不是短期内能够达到的,但有个十来年成为一个二流国家不被欺负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中国需要做的只是稳扎稳打,相比之下日本的剑走偏锋将整个国家的命运一次有一次的置于赌桌之上,显然中国的优势要强得多。   仅有发达的工业还是不够的,在这个时代中国固然需要手中握有利剑,但指挥身体的大脑若不行的话,那不过是沦为笑柄的对象而已,富强之路是走不远的,必然会重蹈洋务派的覆辙。沈静这次回济南,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办学——这次办学并非是招收学生广建学院,而是专门为地方官员办学,除了官员之外,还有各地名望乡绅也要进入设于山东各地的四处“民主学堂”学习。   在李鸿章、张之洞等地方实力派向朝廷发出立宪的奏折时候,谭氏父子也选择了站在立宪这以新潮的派别一边,最终促成了慈禧太后立宪的默认,并且还派出了八大臣出洋考察。尽管荣禄为首的八大臣连同其随员在谭延闿的暗杀图谋下都做了冤死鬼,朝廷的立宪举动似乎刚刚开头便又缩了回去,不过谭延闿却没有最终放弃“民主”路线——这是从根本上杜绝中国出现皇帝的做法,而直隶三省大力发展教育除了要培养打量的技术人才之外,说到底也还是在为进一步的思想启蒙做准备。   康有为等维新派党人其核心便是仿效欧洲那样,将中国改造成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虽然这和谭延闿的想法差了很多,不过他不介意搭上维新派的民主思想普及顺风车。这并不算是向维新派一边倒,而是谭延闿早先针对帝党和后党之争所定下的最基本的策略——北洋要用自己的实力来保证两边不会发生一边倒的状况,更要保证自己的“独立性”。   四月二十五日,在天津和济南同时成立了议事会,天津议事会一共选举了五十人为议员,而济南议事会作为省级议事会,共选举了一百人为议员。天津和济南的议事会为中国的第一个“议事会”,从成立的时间和天津与济南的关系,明眼人不难看出这是谭延闿一手策划的。不过这个议事会也不是那么好成立的,谭延闿也是经过了将近一年半的准备时间才走到今天这步——这些“议员”并非选举而来,但是能够进入议事会的人员无不都是在当地具有很大影响的人物,他们都在国内经过了为期半年的培训,然后再到欧洲考察半年才回国。   对于“议员”谭延闿也做过相当严格的要求——年龄必须是三十岁至四十岁,必须具有举人功名者才可以加入其中。也是考虑到这样的年龄的知识分子不至于让这个本身就已经很变味的“议会”更加变味,但是可以想象处在这个年龄层的读书人在很大程度上都对变法维新派有着很大的好感,加上谭延闿有意无意的偏袒,就使得“议事会”这个机构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抹上了维新派的色彩。   这样的议事会肯定和谭延闿心目中的相差甚远,不过在这个时候也算是勉勉强强凑合了,只是维新派的色彩太重了显然不附和他的政治意愿。议事会功能定位上更像是一个政府咨询机构,手中并没有多大的实权,这也是谭延闿对其能够忍耐的根本所在,但是这只是第一届议事会,随着他在直隶三省大办教育日后所显现出来的回报,成为议事会成员的主体的必然是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补充。   当然从新式教育体系中走出来的人想要成为“议员”,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以现在直隶总督衙门对新式教育的巨大政策倾斜,还有更多的人提出废除科举制度,可以想象未来的议会主体必然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的天下。   天津和山东议事会的成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毕竟以前关于西方的政治制度都还停留在纸面上,报纸上折腾的厉害,民间士子们也都讨论,虽有地方大员提出过,但是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见谁真正干过一些切实的努力,在发生八大臣出洋被刺事件之后,朝廷对于“立宪”也没有任何作为。   就在举国还在观望的时候,天津和山东议事会的成立无疑给已经最近一段时间处于低谷的“立宪舆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尽管连谭延闿在接受中外报纸记者采访的时候也坦诚承认,现在的议事会并非是选举而来,而且议事会的并没有行政权力,但是中外报纸还是给予了谭延闿相当高的评价——报纸上盛赞谭延闿是“开明之巨手”,而以天津为中心,这几年的经济高速发展也促成了一个高层资产阶级,他们更是支持谭延闿,国内倾向立宪的人也视他为宪政运动的中间,至于康有为等人则被他的影响力再次排挤到了一边。   “协办大学士翁同龢,近来办事都未允洽,以致众情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之事,任意可否,喜怒无常,辞色渐露,实属狂妄任性,断难胜枢机之任。本应查明究办,予以重罚;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加重谴,翁同龢着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特谕!”   谭延闿手中拿着刚刚到手的一纸文书,他没有想到慈禧太后还真的选在翁同龢七十大寿的坎上送给老翁同学这么大一个“贺礼”。谭延闿无法想象翁同龢这个七十大寿是怎么过来的,这并不属于他所关心的,尽管这个昔日的政敌给自己造成了很多麻烦,但他留给谭延闿的更多的是经验,说起来他心中还是挺同情翁同龢现在的境遇,毕竟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受此打击并不好过。   翁同龢的罢免在官场上又引动了一次风波,而风波中心的翁同龢本人并没有什么动静,诏谕内容非常严厉,从内容上看这也绝对不是光绪皇帝的手笔——从四岁开始,光绪皇帝接进宫便跟随翁同龢,二十多年下来这份香火情不是这么容易泯灭的一干二净的,就算要罢免翁同龢也要一步步来,不至于一下将所有的官职全部抹去。   谭延闿得知翁同龢被罢免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晚饭时间,如果没有这档子事的话,估计翁同龢的府上正是高朋满座庆贺他七十大寿的时候,这一纸诏谕让喜事差点变成了丧事,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慈禧太后也是挑了这个时间给翁同龢以及所谓的帝党予以沉重的打击,但在谭延闿看来这个老太太这么做已经是失去理智的表现,没有半点可取之处——这明显就是“家天下”的表现,政治上的人事任免成为个人泄私愤的工具,而朝中一品大员也可以摆在政治交易的秤杆上,这个国家是爱新觉罗的!   为了羞辱翁同龢,罢免诏书上像对待一个犯人一样对待他——令他转天即刻离开京师,而且也不像其他辞官回乡的大臣一样享受任何待遇和荣耀,甚至令其家乡地方官员对其监管——也就是说翁同龢回到家乡之后,是不能随意走动的,若是有事到其他地方走动,还要事先请示地方官员,得到许可后才可以动身。   “毫无疑问,这是出自慈禧太后的手笔!”谭延闿很快便做出了反应,这一次他并不准备迎合慈禧太后,对于这个昔日的政敌他虽然没有好感,翁同龢署理户部期间无论是李鸿章还是谭氏父子都死死的掐住财政的脖子,甚至还成为慈禧太后修建颐和园造成甲午惨祸的间接帮凶,不过至少有一样他还是非常赞赏的——翁同龢从来没有贪过国库一分银子,他是这个时代极为罕见的清官。   翁同龢回老家无非是乘船或是坐火车先到汉阳再乘船沿江回老家,无论走那条路都要遇过天津,而谭延闿则命直隶总督府上下官员在天津火车站摆出盛大的仪式来迎送翁同龢。这不仅仅是为了出于对昔日政敌的尊重,也同时表明了北洋对朝廷的态度——今日可以如此对待翁同龢,他日难保谭氏父子也会走上翁同龢的路。   翁同龢的火车缓缓地驶进天津火车站的时候,看到了令他非常震惊的一幕——直隶大小官员全部到达火车站,而且还有在津的儒学名士也都赶来为他送行。在车厢中,翁文将一张精致的洒金封签说道:“这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延闿送来的程仪,现在他就在站台上等候,还送来了一桌子燕菜……”   翁同龢拆开封签一看,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这是致送程仪,乃是官场成例,昨天在京师的时候,孙家鼐、钱应傅、廖寿恒,甚至是刚毅都送了程仪和燕菜,不过刚毅的程仪和燕菜都被翁同龢给退了回去。虽是官场成例,但五千两银票的程仪未免太多了,对应他这样级别的官员,大多数都是一千两上下就足够了,没有想到谭延闿居然这么大方送出了五千两。   “谭组安非常有诚意,他希望能够下车见见车站上为父亲送行的天津各界名流,也希望能够和父亲面谈一次……”翁文瞥了一眼银票说道。   翁同龢沉默了一会说道:“下车就不必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不太合适,也不能这么招摇授人以柄……至于谭组安,还是让他上车一会吧!”   不过当翁文刚要走出车厢,翁同龢还是拦住了他,毕竟谭延闿不因为他们是政敌而轻待了他,反倒是摆出如此阵仗来迎送他,这本身就很难得,同时也担了不少的风险——翁同龢是两代皇帝的帝师,自从高中状元之后一路官运亨通,作为南派清流领袖从他手上举荐的官员不计其数,像廖寿恒、钱应傅都是他的门生,而其他门生、小门生更是不计其数,可是真的摆开车马为他送行的却很少,倒是在京的众多举子数百人为他送行。   谁都能够看得出来,诏书对翁同龢的态度就像是对待犯人,到了这个时候又有谁还敢“顶风作案”善待他这个昔日荣耀非常的大臣?谭氏父子可以说是现在所谓“后党”的中坚力量,尤其是谭延闿手掌北洋海陆重权,更是排名天下第一的权臣,能够抛开昔日的种种不快来迎送他,这更显得尤为难得,所以翁同龢打算亲自在车门口致谢。   “组安……”面对十几年前还在自己身前的那个有些腼腆但又才华横溢的少年,到今天的手持中国权柄疆臣第一的谭延闿,翁同龢有些感慨万千,想想十几年前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和老友父子对峙的如此严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谭延闿躬身行礼有些哽咽地说道:“老师一去,此行关山万里,学生……”   谭延闿称翁同龢一句老师,翁同龢绝对是受得起的,当年谭钟麟在京师任礼部尚书,谭延闿也就十一二岁,不过作为谭家第二代中学业最为出众的他写出来的文章经常被谭钟麟散发给昔日的翰林好友审阅,而翁同龢更是最早得到的人。也是因为翁同龢,谭延闿的书法最擅长的便是颜体,时至今日谭延闿在颜体字书法的功力亦是和翁同龢并驾齐驱。   早年种种往事,现在摆在两人中间,实在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唏嘘不已。以致老少两人在见面后,一段时间都是相顾无言。   没有人知道谭延闿和翁同龢在这最后一次见面中都谈了什么,而翁同龢自离开京师,三年后便在常熟老家去世,谭延闿也送去了挽联和唁电。“少年才子”是从翁同龢嘴里传出来的,最后两人政见不同走上陌路甚至是严重的对峙,这都是他们两人自己的选择,最后的谈话无非是书法文章,他们留下来的只是一张在车厢中的合影……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南洋大臣   “我们生在这个时代,其实所能够选择的余地都太少了,不论是翁同龢还是我都是一样的……”谭延闿有些感慨的对自己的幕僚说道。   “不过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翁同龢这一走政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人选也下来了,呵呵……这个人大家也都不陌生,是张之洞的姐夫鹿传霖,大家都有什么看法?!”谭延闿收拾了他对翁同龢的感慨,笑着说道。   “翁同龢贵为帝师,朝中根基也是相当深厚,现在皇上要施行新政,而慈禧太后亦是迟暮之年,难保以后翁同龢不会被朝廷起复,就像鹿传霖一样……”郭正说道。   沈静身为山东巡抚,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老是待在谭延闿的身边,而当年谭延闿身边的三大谋士沈静、陈飞、寇青都先后因为各种需要离开了幕友堂,这取而代之的则是郭正和杨邺。这两个人的经历多少和沈静差不多,都是屡试不第的秀才出身,不过他们两人的水平相对于沈静三人可就差得很多了,沈静临走之前之所以推荐他们二人成为幕友堂新一代的主心骨,也是因为这两个人在民主政治和宪政方面非常精通。   单纯以能力而言,郭正和杨邺的水平是非常不错的,他们最大的缺点不是不懂外语,也不是不精于官场纵横——他们为人比较正直,作为幕僚虽然不像雇主那样成天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但应该更精通于权术,而权术和正直是不可兼容的两个范畴。   起初沈静对他们两人也是颇多犹豫,不过好在谭延闿已经过了那段夹着尾巴做人的阶段,正是自己彰显北洋实力的时候,委曲求全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做好北洋目前应该做的事情——在已有的基础上,更快更好的普及民主宪政,至于军事方面则有谭延闿亲自把关,政治决策方面走强硬路线也用不着他们多操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郭正和杨邺反倒是最适合的人选——“议事会”就是他们两人提出来的,议员们虽然没有非常明显的实权,只有对地方官府的行政有建议权,但是他们有权弹劾官员贪污腐败和反对现行地方官员行政做法的权力。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不会出现翁同龢被起复这种事了!现在是有很多人都想着太后终归是年纪大了,比不得皇帝年轻,总有一天这个天下还是皇帝的,到时候皇帝掌握实权,那翁同龢作为皇帝最亲密的人,那还不照样飞黄腾达?”   “难道不是这样?!”杨邺笑着反问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最基本的一个逻辑问题,太后耗不过皇上,那七十岁的翁同龢难道就这么有把握耗过慈禧太后?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果我要是翁同龢的话,那就放开这个心结好多活几年,等着皇帝终有一天掌握大权之后,也不求能够重新起复,只要给自己几个荣耀的封号就足够了……”   “你的逻辑是建立在这个朝廷稳步发展的基础上,可惜现在正是政局变化多端的时刻,不要说光绪皇帝在慈禧太后的威压下需要多长的时间才可以稳掌大权,哪怕是几个月之间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谭延闿说道:“作为幕僚不仅是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擅长,对于政局变化要有丰富的经验来把握其方向的发展,当初送你们到陈宇盛那里就是为了锻炼这方面的能力……”   对于谭延闿而言,翁同龢已经退出了历史,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若是互相掐架,那他就作为一个终结者将两个人全部解决掉;若是他们相安无事,最后还是被谭延闿给收拾了,这个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两年。不过后者出现的可能几乎无限趋近于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现在聂士成部都在京师周边,聂士成等人的态度偏向慈禧太后会更多些,怎么推演还是老太婆更胜一筹,除非北洋最后出马——所有的一切无论历史向哪个方向走,翁同龢只有在家安享晚年的份,想要重出江湖是绝对没门了。   “鹿传霖是张之洞的姐夫,现在接替了张之洞的南洋大臣兼两江总督之位,以后我们和南洋之间的关系是否还要维持在以前的那样?!”杨邺问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鹿传霖也算是一个官运亨通之人,虽然有些不顺当但瑕不掩瑜,能够像他这样官场得意的人并不多……”   杨邺听后撇撇嘴说道:“鹿传霖历任河南巡抚、陕西巡抚又被提升为四川总督,后来虽然和达赖喇嘛不和被告状免官成为一介平民,但很快又被提升为陕甘总督,现在被提为南洋大臣,这在现在的官场已是极为罕见。不过鹿传霖与大人你相比,那可就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鹿传霖被革去四川总督并不是因为他贪污受贿,也不是因为他渎职,而是因为他和西藏拉萨的政权不和。长久以来大清帝国对西藏一直就是采取安抚为主的政策,只要不牵涉到中国的主权和朝廷颜面,其他事情都是小事情,得过且过而已,只求不出乱子。面对达赖喇嘛的状告,时任军机处领班的礼王世铎只得将非常冤枉的鹿传霖舍弃以安抚达赖喇嘛,鹿传霖也只好回到直隶定兴的老家。   不过鹿传霖是个有福的官员,在老家还没有待上两天,甲午战争进入危局阶段,李鸿章为了联手张之洞解决自己的现实困难,而向刚刚复出的恭王奕訢推荐,鹿传霖也抓住了机会向荣禄输诚。正因为鹿传霖左右逢源,使得他非常容易的再次复出,成为陕甘总督——陕甘地区虽然不如四川这么民生富庶,但至少也是两个省的总督,正正经经的封疆大吏,说不上是因祸得福,至少也在疆臣排名当中往上走了一两位。   至于杨邺说谭延闿比鹿传霖运气还要逆天,这点谭延闿倒是没有否认,不要说清朝这二百多年中他的官运最为亨通,就是翻翻中国历史,又有几个人能够像他这样以数年时光便掌一国权柄?说是掌一国权柄有些夸张,不过谭延闿倒是觉得这没有什么夸张不夸张的,毕竟北洋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一旦有需要推翻这个王朝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   鹿传霖继任两江总督兼北洋大臣,谭延闿估计最吐血的人便是张之洞了,他可是在临走之前将两江总督府库来个大搬家,不是充当自强军军费便是订购战舰,估计能够留给鹿传霖的并不多——以人气而望,李鸿章成为南派大哥是最有号召力的,而满洲贵族也是蠢蠢欲动。满族权贵太过贪婪,张之洞信不过;李鸿章为人,张之洞鄙视,以当时的情况而言,张之洞这么做是最佳选择,可是这就像一个赌局一般,当结果揭开的时候,张之洞也有些傻眼了。   张之洞搞出的这通乌龙事足以让任何一个继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人愤怒不已,不过火既然烧到鹿传霖这个当姐夫的身上,那别人剩下来的就是看热闹的了。现在北洋集团内部对鹿传霖所要面临的局面也是分成泾渭鲜明的两派——作壁上观和施以援手。   应该说长久以来张之洞和谭氏父子都是政治盟友,这种盟友关系极为紧密,往长远里面看也是有极大的价值。政治结盟不会对底下的幕僚产生如此重的影响,最重要的是谭延闿的幕友堂内接收了很多原本就出身于湖广总督时代的幕僚,像徐建寅、蔡锡勇、王秉恩三人都是“技术派”出身的,在北洋系统中的地位仅次于“江南派”、“旅顺派”;而钱询、罗振玉、汪康年这些人也都是早年跟随张之洞,再加上现在刚刚加入的一大批幕僚,可以说北洋集团现在内部是人才济济,李鸿章、张之洞所积累下来的家底都被谭延闿塞选过滤后所留下的精华,至于技术派中的中坚力量“旅顺派”就是福建马尾船政局的精华。   当年曾国藩幕府号称“天下第一”,时隔三十年除了在封官许愿上谭延闿还没有来得及伸展手脚,至少在人才的质量上绝对比曾国藩的幕府还要厉害。最为难得的是北洋集团内部智囊团的年龄水平都比较年轻,近乎一半以上的人都有出国的经历,甚至是长期居于国外的经历,他们的思想极为活跃,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不是曾国藩时代的顶尖人才所能够相比的。   正因为谭延闿吸收了众多的来自张之洞幕府的精华,所以在下面的人当中已经有很多人抱着“支援”南洋的想法。不过鹿传霖接任南洋大臣才不过几天的事情,南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鹿传霖不是张之洞,先前只有北洋陆军在陕甘剿匪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毕竟陕甘并没有什么强力势力可以让北洋注意,而在北洋陆军将领们看来也许陕甘的刀客强盗反倒比正规军要厉害得多。   鹿传霖接张之洞的班,这对于谭延闿来说利弊掺半,鹿传霖做官的水平比张之洞要高多了,这个人也许不露锋芒,但你要想糊弄他当他是傻子,那是绝对不可能得手的。尤其是上海距离鹿传霖实在是太近了,那里的东西有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要让鹿传霖闭嘴要么是以快打快让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要么便是给予对方足够的“封口费”。   在得知新一任的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是鹿传霖之后,谭延闿立刻下令北洋陆军参谋部调集直隶督标一营乘船前往上海,要赶在鹿传霖之前抵达上海,接着为加强上海江南制造局和上海船坞安全为名,将这两处重工业区严密的保护起来,并且派遣一支由三艘龙威级巡洋舰分舰队前往上海——上海江南船坞中的那四艘开工不久的北洋级战列舰是不好见光的。   北洋海军的将领们知道这是战列舰,但是对外宣称的却是万吨货轮——江南船厂因为在上海江南制造局范围内,是军事重地,所以在荷枪实弹的士兵防卫下,在目前外人很难接近。因为江南船坞曾经为旅顺造船所秘密建造过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壳体,现在已经公开建造两艘装甲巡洋舰,所以已经有人在怀疑上海江南船坞这四座刚刚落成便投入使用的三万吨级干船坞有很大可能是在建造战舰。   谭延闿知道有很多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上海江南船坞里面的东西太大,尤其是有过“恶劣”的前科,那四座三万吨级干船坞又如此显眼,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拿来说事。说实在的,用四艘北洋级战列舰来换取北洋海军的全力支持,在谭延闿看来是非常划算的——中国不能有海无防,列强惯用的手法之一便是打着干涉的旗号来掠夺,他也不会给任何人予以机会和借口。   目前北洋在上海进驻了两营士兵,上海道台是出身直隶总督衙门的邹逸,由他来全力配合北洋部署在上海的驻军到现在还算可以。碍于北洋现在越来越强势的姿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跳出来冒险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来揭锅盖,但是这个锅盖总是要被揭开的,毕竟战列舰的建造周期长达两年半,若说不出一点纰漏这连谭延闿自己都不相信。   鹿传霖是有资格揭锅盖的人——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也有能力在上海安排驻军,而且名义上比谭延闿要光明正大的多!所以谭延闿对鹿传霖在对待北洋的态度上也是观望当中,按照慈禧太后的布局,张之洞是遏制谭钟麟的,而鹿传霖的任命在谭延闿看来就赤裸裸的针对自己的,如果鹿传霖在上海部署新的兵力,那毫无疑问这个锅盖便离揭开就不远了。   “看来逼老子造反的理由还真是够多的呀!”谭延闿一想到鹿传霖的任命,脑袋就有些发大,当初将战列舰的建造地点安排在上海,无非就是上海拥有仅次于旅顺的工业基础,至于天津则先天不足——大沽船坞比江南船坞更加招摇,而且大沽船坞面临的是海涂而不是海滩,水位根本无法满足战列舰的航行需要,当年作为北洋海军基地最为理想的地方便是大沽,就是因为其水位不能达标才选择旅顺和威海卫作为海军基地。   好在鹿传霖现在还没有到任,还在从兰州赶往京师的路上,再加上信任地方大员总要在京城拜一拜各路衙门口的佛爷,皇帝和慈禧太后也要召见他,他的内弟张之洞少不得也要和他促膝而谈……等这位仁兄抵达江宁的时候,再快也要一个半月之后的事情了,而根据谭延闿对维新变法的回忆,他要造反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在未来不长的时间里,北洋就算再强势,老太太也要看看北洋的脸色——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北洋偷造战列舰并非是主要矛盾,在权力面前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先打到主要对手才是真的,至于后面的事情谁又能管得了这么多呢?   自从翁同龢被罢免之后,拖拖拉拉的维新变法终于到来了,随着时间进入夏季,中国政坛的温度也在火热的天气中节节上升。政治上的变化以让人眼睛看得见的速度在变化,而有此产生的新旧摩擦的温度也让人越来越赶到焦虑不安,这远比气温给人们带来的不适更加明显。   饬令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延闿赶办关东铁路;开京师大学堂、废除科举考试中的五言八韵诗,改各省省会之大书院为高等学堂,府城书院为中等学堂,州县书院为小学堂,各类学校均兼学中西,开经济特科,废除朝考,取士以实学为主,不凭楷法;在京师设立矿物、铁路、工商总局;裁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大理寺、太仆寺等衙门;撤湖北、广东、云南巡抚及东河总督;又各省同知、通判等中无地方之责者,亦均着裁汰……   紧跟着康有为之后,黄遵宪、谭嗣同被赏赐六品卿衔,没过几天梁启超也被赏赐六品卿衔,办理译书局事务,同时黄遵宪又被以三品京堂候补放出使日本大臣,召见刘光弟、杨锐等人,关心时政,勉其为新政效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导火索   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刘光弟、杨锐等人的官衔提升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波澜,因为所有人都能够料到光绪皇帝要行变法,不提升几个人的官职是不行的,况且提升官职还没有进入二品大员这个“警戒区”,五六品的小官在大清官场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这不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不过很快,维新派引动朝局地震的时刻便到来了——礼部王照是一名变法激进主义者,自康有为写出《俄彼得变政记》之后,他认为光绪皇帝也要学俄国皇帝那样,走出国门到国外去访问各国列强,以开阔眼界,增长见闻,他建议光绪皇帝能够最先出使日本。他请礼部满汉两位尚书怀塔布和许宝骙代为呈递,不过这两位礼部尚书都感到王照的奏折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拒绝替王照代为呈送奏折,而礼部自满汉两位尚书之下的四位满汉侍郎也不愿意为王照代为呈送奏折,理由也是差不多的。   王照在礼部吃了闭门羹之后,就将奏折直接向内奏事处投递,而这份奏折也确实最后到了光绪皇帝手中。平心而论建议光绪皇帝出国访问列强,尤其是访问日本,这并非是王照的“独创”,先前比王照更有权威的张萌桓就曾有过这个建议,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张萌桓并没有对此坚持。王照官职虽小,但却比张萌桓要执着的多,光绪皇帝从他这本奏章的背后嗅到了其他的气息——那些年迈位高的大臣对变法维新非常冷淡,他们害怕自己的既得利益因为变法维新而受到损害,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礼部,其他各部甚至推演到帝国所有的行政机构都是存在的。   王照的奏折便成了光绪皇帝发难的开端——广开言路是变法维新中重要的一环,而像礼部这样满汉两位尚书、四位侍郎不肯为王照代为呈送奏折,这本身就是对《定国是诏》的公然违抗,这是抗旨不遵!今天礼部出现抗旨不遵,明天吏部、户部等其他各部也就会出现违命,必须对礼部的这些“老朽”进行严惩,才能够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搓一搓那些“老朽”的嚣张气焰。   光绪皇帝以王照奏折事件为发端,第一次果断的行使了自己皇帝的权威——将礼部满汉两位尚书、四位侍郎全部罢免,授裕禄和梁启超的妻兄李端棻等六人为新的礼部尚书和堂官,又赏王照三品顶戴以示激励。这一人事任命在朝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不禁为之感到惊异——礼部尚书已经是朝廷二品大员,在以往光绪皇帝是没有二品大员任免权力的,况且就算有这个权力,一次性罢免如此多的官员,基本上瘫痪一部职能,这岂不是儿戏?光绪皇帝的任免命令惹得众意纷纷。   还没有等所有的官员对礼部任命背后的含义弄明白的时候,更加令人惊骇的事情又来了——商杨锐、刘光弟、谭嗣同、林旭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参与新政事宜……这道任命仿佛在已经滚烫的油锅中又填了一瓢水,可想而知所引起的后果是多么的激烈。   “这没有什么让人感到费解的,只不过是正常反应罢了。一般而言变法总要涉及到人事任免,不要说是礼部尚书、侍郎,就算现在罢免几个军机大臣,我也不会感到有什么惊奇。你们看看这些被罢免的人,怀塔布是满族权贵,有名的排汉先锋;许宝骙已经七十多岁了,不过是混吃等死荣耀退休的老臣……至于礼部四侍郎虽然说不上是年迈老朽,但对变法都并不热心,若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只是现在非常特殊时期,他们被罢免一方面是因为不肯替王照递奏折,更重要的是被两位满汉礼部尚书所牵累所致……”谭延闿对赶来商议的杨邺和郭正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两个人还是太嫩啊!若放在沈静身上,最多只是来说说,这场人事任免背后所涌动的激流肯定瞒不过他,而杨邺、郭正对于官场的洞察力比沈静可是差了不少……”谭延闿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人才难求,郭正、杨邺是人才,但属于光绪皇帝所需要的那种新政人才,自己也同样需要,不过他们两人来面对今后越来越多的官场争斗,却有些不合用。   对于能够辅佐自己的人才,谭延闿心中倒是有个人选——自己的“师弟”杨度,早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北洋便开了经济特科,公开用三级考试的制度来招收“公务员”,用考试的方法来谋求吸纳自己所急需的人才。粱士怡、杨度是那次考试的佼佼者,粱士怡被委以重任,出任轮船招商局总办,至于杨度则被谭延闿推荐给自己的老师王闿运——杨度号称中国“帝王之学”的最后传人,毫无疑问在谭延闿心中是最佳的幕僚人选。   谭延闿对于杨度的期望值还是非常高的,他将杨度推荐给王闿运,杨度本人对此还是非常满意的,因为王闿运是名满天下的大家,能够拜到他的门下去学习,对于一个年轻士子而言具有很大的诱惑。以谭延闿对王闿运的了解和杨度的心气,王闿运是不可能将杨度弄成一个书呆子的,十有八九杨度还会走他的幕僚老路。将杨度交给王闿运去培养这还不够,谭延闿还打算安排杨度前往欧洲游历,这种打算已经在和杨度的往来信件中已经说明了,杨度本人也正在学习外语。   谭延闿对杨度的历史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他和袁世凯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尤其是在袁世凯称帝的问题上,杨度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要说杨度,就是他的老师王闿运在袁世凯称帝的问题上也有很多问题。谭延闿对于自己做皇帝没有任何兴趣,袁世凯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他自然不会傻的再重走一遍。   杨度这颗棋子不是帮着谭延闿用来谋划称帝的,王闿运这种旧式幕僚他也看不起,他要强行介入杨度的命运,让他成为自己最得心应手的幕僚,以便替代沈静。在选用幕僚的问题上,他更喜欢走“中西合璧”的道路,直隶总督府幕友堂的幕僚都知道,一旦哪个幕僚被谭延闿“看上”,必然是私人资助其游历欧美——这也成为幕僚被谭延闿启用或是看重的先兆,郭正和杨邺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这个时代,一个有能耐的人有野心这并不稀奇,每逢中国历史大变革时期,有野心、有雄心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这很正常,更何况现在的中国已经不是关起门来兄弟打架的时代了,中国所要面临的问题越来越和世界紧密相连,而艰难的中国复兴之路也注定和现代化工业文明紧密相连。这也就是谭延闿为什么要求他所重用的幕僚一定要有前往欧洲、美国去走走看看的缘故——一个中国知识分子,尤其是捧着四书五经长大的知识分子,想要扭转他们固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很难的。   现代西方工业无疑是对中国知识分子最有冲击力的,尽管谭延闿并没有出过国,但可以想象工业发达的列强国家烟囱林立的景象,这是中国这个农业为主的国家所未曾出现过的。在经历了甲午惨败,举国上下有识之士都在反思的阶段,谭延闿将他所看重的人都分批送往欧美工业发达国家去游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知识分子除了谭延闿一系之外,几乎很少有人去欧洲和美国亲眼看看工业文明的发端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前往的目的地都是日本。   谭延闿对于现在中国知识分子中广为流传的“透过日本看欧洲”的看法并不以为然,日本根据自己的国情来仿效西方进行现代化改革,这确实是令人非常赞赏的,先不论日本如何,这种方式首先是正确,可是中国却不能仿效日本——日本有日本的国情,而中国自有中国的特点,不说别的,就两国皇室对待国运的态度就天差地别,哪能生搬硬套?   十年前日本皇室为了组建海军节衣缩食,甚至连皇后的脂粉钱都捐了出来,同时期的中国却忙着操办慈禧太后六十大寿。两国皇室相差如此之大,除去个人感情因素,任何一个非中日两国本国国民在看待两国命运的时候,都会投日本一票,若日本不胜实在是太没有天理了。   那些东度日本希望引进日本的经验来用于中国的有识之士,谭延闿是非常赞赏他们的心情,但是国家政治是非常现实的,而他也不希望将日本的冒进引进到中国。“反正都要当学生,要学就学最好的,能够当徒弟为什么还要选择当徒孙?!”这是谭延闿最简单的想法。   其实“向日本学习”也是有很多经济背景的——直接向西方列强国家去取经固然是很好,但中间的费用也同样让人难以忍受,而且最重要的还是语言问题得不到很好的解决。谭延闿则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在英美法德这四个国家,北洋都设立了接待处,帮助前往欧美的留学生或是考察人员尽快的适应当地的生活,无论在考察的具体内容上还是生活招待上都给予最优厚的支持,这是那些自费人员所不能比拟的。   想要用杨度至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这会谭延闿算是指望不上的,杨邺和郭正的长处是对宪政和民主政治方面,他也只好将就着使用了。如果别的官员若是知道谭延闿大叹人才不够用的话,那真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其实处于新旧交变时期的中国就是这样,人们的思想变化非常快,但是谭延闿的要求又是如此之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谭延闿也许可以想象到礼部非常热闹,但实际情况远比他所预料的要热闹的多。怀塔布出身正蓝旗,在得到自己被罢免的谕旨之后,自然是怒气冲天,暴跳如雷,在礼部堂官面前大骂王照一通,将镶着红玛瑙的钉子一扔拂袖而去。相对于怀塔布的暴烈反应,七十多岁的许宝骙则平静的许多,默默的带着两个随从在礼部收拾了一下,便和众多同僚一一拱手告别,王照也上前打招呼,结果许宝骙拂袖而去,王照则非常尴尬的立在那里半天没动静。   新上任的裕禄、李端棻面对礼部的这种情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只能一家家的上门去安抚被开革的官员,除去礼部侍郎增广汉还比较开通之外,其余的皆碰了钉子——人说升官发财最荣耀,裕禄和李端棻在这次事件中才是最冤枉的,无端的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至于同样升官的王照则被全体礼部官员所孤立起来,境遇更是糟糕透顶。   本来有风声传闻裕禄会是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有力人选,结果裕禄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现在受了这份闲气也让他有口难言。最后拜访被裁撤职的礼部六堂官府邸受了闭门羹比谁都冤枉,尤其怀塔布的背景亦是让他颇为忌惮,生怕光绪皇帝对自己的任命会让满人误解自己站在皇帝一边,索性干脆就不去礼部任职,整天泡在自己的府邸中看戏。   礼部王照事件不过是一个导火索,沈静给谭延闿去信主张立刻让天津的“远洋渔业”加紧“捕鱼”以备不测——真正的“火药库”是光绪皇帝在半月前裁撤的光禄寺和鸿胪寺等衙门,这些衙门养的都是满族权贵,虽然这些人都是吃白食,但是想想这些人的背景,他们的父辈甚至是先祖都是为满清政权立下大功的人,朝廷养着这些人是对满人的示恩,表示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的功绩。   满清王朝的历代统治者们不是不知道光禄寺、鸿胪寺这些衙门的无用,但依旧保持着这些衙门并非没有用意——这些满清功臣乃至他们的后代们如果不给一个好地方,恐怕他们自己的地位都会不稳固。这些无用的衙门来安置这些人,除了固定的俸禄和荣耀之外,并没有多少实权,这些无用的功臣后代,就算想要做些不利于朝廷的事情也无从下手。   光绪皇帝一纸谕旨将这些衙门来个一锅端,明里确实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圣旨,可惜却砸了不知多少满人权贵的饭碗还有进身之路——如果一些满族子弟在这些衙门表现不错的话,他们可以借此通过这条路走上更高的权力角逐场,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不用像汉人那样参加科举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本质上光绪皇帝撤销这些无用的衙门,和废除科举考试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是尤有过之。   沈静的来信是在提醒谭延闿,如果抓住机会就立刻起事,因为光绪皇帝莽撞的行为已经将满族权贵差不多都得罪干净了,这是逼着那些原本观风的局外人倒向慈禧太后。就算慈禧太后什么都不做,身边团结了这么一股庞大的力量,作为统治者他能够安心么?两者之间激烈的冲突会在未来不长的时间内爆发出来,而沈静也知道谭延闿在等待这个时机,若是因为军事实力不足以应对外国干涉,那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会碰到更好的机会。   目前潜艇的生产都是在“远洋渔业”的掩护下,处于绝密状态,生产出来的潜艇被安置在胶州湾的潜艇基地中,在那里进行训练,而非选择在两大北洋海军基地。沈静不懂军事,但却对潜艇下了一番功夫,原因就在于目前没有什么武器能够克制潜艇,和谭延闿一样,他认为在北洋海军的实力并不足以和外国列强海军硬碰硬的时候,发展潜艇是唯一平衡双方力量的机会。   目前远洋渔业生产的潜艇一共才八艘,J型和K型对半开,主要还是因为谭延闿对局势估计的过为保守,并且现在潜艇的作战能力还并不是让人很放心,所以对潜艇部队的规模还控制在走精品路线上。在沈静看来慈禧太后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对立发展自翁同龢被罢免之后,比原先他们预计中的要恶劣的多,北洋对内的实力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对外可就大大不足了——潜艇的生产和训练必须提高到更高的位置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选择   光绪皇帝一意孤行的做法颇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不过谭延闿却知道这还不是他最后的表演,更疯狂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得出来,相比之下几十年前的肃顺也是同样将满族权贵得罪了干净,至少他还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在谭延闿看来光绪皇帝太为激进,而肃顺过于保守,两个人都败在慈禧太后手上也并不是没有理由,至少论对下面的统御之术,谭延闿还没有见过比慈禧太后手腕更厉害的人物。   只是满族皇室内部之争如同这中国谋求复兴独立之争一般,都不是你说关起门来兄弟打架胜者为王这么简单——中国走向复兴要受到外国列强的牵制,而满族皇室的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谁要来坐也要看北洋的态度。尽管北洋七镇被萧轩和杨超带到东北三镇,剩下来的还要分别驻守直隶、山东和河南三省,直隶为京畿重地,有两镇新军坐镇,聂士成和董祥福的武卫军固然驻守在京师郊外,要是真的打起来根本不是北洋军的对手。   谭延闿相信无论是光绪皇帝还是慈禧太后都已经看到近在咫尺的北洋军对权力更易的关键作用,谭氏父子一向都是站在慈禧太后一边,只是最近在对待翁同龢的态度上让这种局面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翁同龢被罢免官职,非常不光彩的回到了家乡,这一路上虽然有众多人相迎,可是当地的官员却视之为虎狼避之不及,唯一摆出阵仗大胆迎送翁同龢的便是谭延闿。   翁谭两家乃是政敌,这是不容分说的,谭延闿奇怪的举动也让人惊异不已,旁人只是联想到十年前翁谭两人交好,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罢了,但有心人联系到现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之间微妙的关系,觉得谭延闿此举绝非空穴来风,肆意胡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谭延闿一反常态对罢官的翁同龢如此礼遇?这个问题开始出现在很多人的心中。   而谭延闿也知道最近董祥福和聂士成的兵力部署又有了新的变化——董祥福率十营兵力进驻长辛店,而聂士成驻扎在京郊的大营也向天津方向靠拢。谭延闿虽然不将这两人看在眼中,不过这种细微的兵力变化还是引起了他的重视——北洋陆军参谋部已经向他发出了警告,希望驻守在小站的直隶督标新军能够立刻进驻天津,以平衡聂士成部向天津靠拢所带来的压力,同时也是向聂士成示威。   董祥福和聂士成的兵力部署变化是发生在翁同龢罢官在天津受谭延闿礼遇之后,这种变化的意图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明显,就是针对谭延闿而来的。尽管聂士成和董祥福在甲午年的时候和日本军队隔江对峙,也打了几个胜仗让日本不能渡江进入盛京,但却没有人相信他们能够打得过北洋陆军,这支军队是近十年来唯一敢和西方列强军队摆明车马对着干的军队,日本虽然获得了甲午战争的胜利,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德国平起平坐。   在谭延闿的指示下,五月二十日天津警察大批出动,将在天津郊区的一栋民房团团包围,还没有等警察破门而入,就听“轰”的一声,整栋民房发生剧烈爆炸,顷刻间化为一堆瓦砾,数名警察被飞溅的砖头砸伤。第二天天津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明天津警察接到线报,说去年礼贤庄铁路桥刺杀八大臣爆炸案的匪首被天津警察包围在郊区民房中,正要实施抓捕,没想到匪徒顽抗引爆炸弹自尽,幸好天津警察发现及时未造成伤亡……   这场爆炸案自然是谭延闿一手导演的,不过是为自己增兵天津找个更加理直气壮的借口而已。在爆炸案发生的当天晚上,驻扎在小站的直隶督标新军便全副武装地出现在天津街头,开始了军事管制。事实上将军队驻守在天津城区对谭延闿并不困难,他也不需要任何借口,但是要想将所有的驻军提高到一级战备水平,这就需要一个特别的借口,尤其是朝廷不能拒绝的借口才行。   爆炸案让所有人看到了谭延闿的北洋军出色的组织能力,此时的北洋军已经并非北洋七镇军和三省督标、抚标——在爆炸案的第二天,经过数月改编的绿营和警察部队立刻行动,直隶、河南、山东三省主要城市都开展了大搜查,而正规北洋军则整装待发伺机而动。两天来小小的爆炸案居然牵动了整个北洋陆军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这不能不让人感到非常惊奇。正在向天津靠拢的聂士成部看到天津如此局面之后,立刻又退回到京郊原先的驻地,甚至有向长辛店转移的姿态。   五月二十五日,京师方家园附近的一栋民宅发生爆炸,爆炸所引起的火灾甚至还烧毁了方家园的数栋房屋,这在朝廷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方家园是慈禧太后的故居,慈禧太后的弟弟一家人还住在那里。更让人心悸的是前庆亲王奕劻的轿子在爆炸发生之时正好路过那里,奕劻当场被炸死!   庆亲王奕劻自从被免职之后,一直就在谋求复出的机会,眼下光绪皇帝正在施行变法,自荣禄死后慈禧太后深感身边缺乏有用的人,奕劻看准的就是这点,也加快走动的步伐,频繁出入方家园。奕劻被炸死的事件一时间超过了光绪皇帝罢免礼部六堂官事件,所有人都在关注朝局变化,同时京师大员们出入也更加小心,生怕被人暗中扔炸弹炸死。   两起爆炸案都是谭延闿指使曹锟去办的,下手的就是那十名曾经执行礼贤庄铁路桥爆炸刺杀荣禄等八大臣的工兵。本来谭延闿是不想在京师下手的,可是最近奕劻太过活跃了一些,大公主发电给谭延闿,说奕劻很可能会被重新册封为庆亲王,要他小心——当年将奕劻搞下台就是谭氏父子所为。   奕劻这个老家伙太过贪财,谭延闿也怕他重新复出来找自己的麻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京师也策划一次爆炸案,除了顺手除掉奕劻之外,还可以让京师人心惶惶,以此来转移光绪皇帝罢免礼部六堂官所带来的恶劣政治影响,让维新派稍微喘喘气。在这个时候为维新派争取时间就是谭延闿自己争取时间,在他看来发动政变的时间还比较宽裕,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现在他正在抓紧时间从美国转移自己的资产为北洋输血,海军方面开展的比较早,而陆军才刚刚开始不久,再说他也不敢肯定他造反后美国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万一美国人将输入中国的资产给冻结的话,那他岂不是要抱着个金饭碗来要饭?!   毫无疑问,谭延闿所主持的暗杀计划非常成功,尽管这一招是他根据历史上革命党所为学来的,不过在他手上却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来操作,还有良好的军工基础作为支持,这都不是革命党自制土炸弹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一次谭延闿并没有要求让北洋陆军进驻京师,而是上书要求满族镇军结束训练,即刻担负起禁卫军的责任,施行京师戒严以查办爆炸案的主谋。张之洞也上书支持谭延闿,位于京郊的禁卫军训练营立刻结束新军训练,第二天在京师街头进行巡逻,不过这一次禁卫军更加丢脸,一枚迫击炮弹落到了正在巡逻的禁卫军队伍中,造成五死六伤的事件——那十名工兵手里面除了炸弹之外,还有迫击炮!   京师的两起爆炸案让所有人都炸了窝,由于禁卫军训练时间尚短,谭延闿也没有让其装备迫击炮这种武器,甚至禁卫军都没有炮兵,所以这些刚刚入伍的菜鸟连自己怎么受到攻击都闹不明白,还以为是被炸弹爆炸所引起的伤亡。   这一次京师彻底戒严,只准出不准进,不过这并没有难倒曹锟等人,谭延闿早就派了接应的人,迫击炮袭击之后,他们便换装连同武器一起带出了京师,坐上火车返回天津了。顺天府办案不利,知府被充军流放宁古塔,张之洞上书希望朝廷能够借调天津警察进驻京师,一方面由禁卫军协同其维持京师治安,另外加紧时间破案,以平息京师骚动。   张之洞的上书得到了众多大臣的支持,慈禧太后从颐和园返回紫禁城之后立刻批准了这道奏折。天津警察部队遴选出五百人,另外加上五百人的直隶督标新军士兵,两相结合成为一千警察部队乘坐火车进驻天津,禁卫军则沦为他们的部署。这一次警察部队的指挥官是留德士官系“六巨头”的李韬,他也是在萧轩进入东北后,成为禁卫军的总教习,考虑到这一点派他来指挥京师戒严最为合适。   李韬临行前谭延闿给了他一部无线电电台以做秘密联络所用,并且给了他一本专用密码本。李韬看到这些自然心领神会——一千警察部队可都是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军队,所为警察在李韬看来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比禁卫军强出不少,虽然人是少了些,不过一旦有事,这一千人的军队可是在京师心脏,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正当京师的空气一天比一天紧张之时,六月接连传来两个消息——东北总督刘铭传在盛京病逝,两广总督李鸿章病重已到不省人事的程度。这两个消息更加剧了大清帝国政坛的混乱程度,尤其是李鸿章病重让人感到格外的不安,慈禧太后亲自下旨派御医火速南下前往广东为李鸿章看病,至于东北总督刘铭传这三年来一直就是病重,对于他的去世朝廷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六月十五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延闿上书,推荐吉林巡抚杨超为东北总督,节制东北军政以防倭人异动。六月十八日谭延闿上书得到恩准,电报传到东北,杨超正式成为东北总督,他也成为北洋出身第一个成为总督级的大臣,相比之下比他更早走了一步的陈飞、沈静等人反倒是落在他的后面。   时间很快便到了七月底,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传来——广东发生了革命党起义,因为两广总督李鸿章病重,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是以革命党起义军进展非常顺利,在广州南部据说有数万人之众。谭延闿看完电报后,也不得感叹革命党起义可算挑了一个好时候,李鸿章一人病倒就等于两广瘫痪一半,不过对于起义军有数万之众,显然他认为这里面是有很大的水分,无非是下面的人无能故意夸大其词而已。   还没有等这封关于起义军的电报被朝廷讨论,七月二十八日广东水师提督程璧光率旗舰龙威号在广东南部海域截获了两条走私船,这是日本向革命党走私的两船军火。消息传来后谭延闿心中也是非常矛盾——虽然电报上的内容有很大的水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革命党在南方确实是非常活跃,李鸿章此时已经无法控制两广的局势,两广各地军队都是各自为战,有的甚至是稍作抵抗便撤退,将重要的战略地点拱手让给军火不足大多还是大刀长矛的革命党军队。   “到底是遏制还是放纵?!”谭延闿在心中颇为矛盾的思量权衡着。   “当然是要遏制!”沈静不假思索地说道:“一旦革命党成了气候占据两广,那势必会将所有矛盾都吸引到南方,到时候我们准备了半天岂不是都拱手让给革命党?”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革命党在南方闹得越厉害,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能力也就越弱……”谭延闿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沈静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岂不是重演太平天国一幕?到时候天下再出个曾国藩和李鸿章怎么办?!”   谭延闿不禁哑然:“不会吧?南方的那几个督抚有几个是有出息的?!”   沈静对谭延闿犹犹豫豫的做法非常不满:“太平天国当初闹起来的时候,曾国藩和李鸿章还都在老家捧书本呢!对南方的革命党必须采取断然措施,对外加强海疆巡逻,截住所有的军火走私船,并且照会各国不准其接济革命党,尤其是日本,并且可以威胁日本!对内两广的军队若是不行就让北洋军一部南下,以最快的时间平息革命党起义!”   谭延闿听后没有什么反应,在他心中对于革命党的态度上还是有些左右为难,毕竟推翻清政府后,势必会和孙中山等人碰头,若是现在动刀子见血,以后自己的名声和革命党之间的关系也多少会受影响。不过若是放任革命党在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谭延闿所愿意看到的——中国只能够有一个武装力量,那必须是以北洋陆军为基础组建的国防军,军队中也必须只有一个声音,那必须是他谭延闿的声音!   “组安,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局面。往日你谨小慎微我不怪你,这是你的优点,要不然北洋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局面,但是在这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再犹豫了,一旦这边起事时机成熟而南方革命党又不能平息,则南方将会乱成一锅粥,革命党将会更加无人能敌,平白使其占据两广。虽说他们不见得会和北洋做对,但是以后施行新的政体,这两广之地便是革命党手中的资源,难不成你还希望看到一个对手不成?!”沈静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   谭延闿思索了一会站起身来说道:“好吧!革命党不能这么再在两广折腾下去,我们要的是全胜而不是被迫割让部分利益给其他的集团!不过北洋出兵并不可取,毕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本质上和革命党是相同的,可以预见将来在中国政坛上必然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双方若是见了血以后的矛盾会更加凸出,但是遏制革命党还是需要的!我这就立刻去写奏折,让朝廷出面与日本交涉,并且对北洋海军下令一级战备,对日本施压……那个程璧光也是出身北洋海军的,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有很多都是北洋出身的人,责成他们加紧封锁,不让任何武器流入革命党手中……”   “这就对了!大丈夫做事当断则断,不能像女人那样婆婆妈妈的,当初和德国人打仗的时候你不是挺坚决的么?!”沈静见谭延闿表态之后高兴地说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弓弦   事实上用不着谭延闿去上书朝廷,病重的李鸿章已经下令广东水师全体出动严密封锁海岸,并且照会各国驻广东使馆领事,要求不能给革命党起义军以任何形式的补给。李鸿章把持中国外交二十多年,对于该这些倒是熟门熟路,不过他也明白各国领事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太大的发言权,各国对中国都是心怀鬼胎,尤其是日本,所以他更看重自己的广东水师对海岸的封锁以断绝革命党的外援。   广东水师在李鸿章的支持下,这两年也购进了不少舰只,一向青睐于外国制造战舰的李鸿章,在面临经费短缺的情况下,要想将广东水师建设成一个雏形,除了和南洋水师一样向北洋索要人才之外,连带战舰购买也是如此。中国目前最好的自造战舰是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一百多万两一艘对于广东水师实在太过奢侈,李鸿章便将购买的目标放在了龙威级巡洋舰上,先是从南洋水师手中购买一艘作为自己的旗舰,然后再向旅顺造船所订购龙威级巡洋舰的改进型——旅顺造船所根据龙威级巡洋舰的使用情况,对其进行了大规模的修改,取消了中部三连装炮塔,但是却加强了装甲防护和更多的七十六毫米速射炮,航速达到了二十五点五节的水平,储煤量从六百吨也增加到九百吨,续航能力大大提高。   新型的龙威级装甲巡洋舰由于取消了中部炮塔,使得整艘战舰内部结构大为简化,接近二十六节的航速水平也超过了大多数的鱼雷艇,整舰造价成本从六十五万两银子下降到六十万两,卖给李鸿章的价格为七十万两。现在广东水师除了拥有一艘早期的龙威级装甲巡洋舰之外,还有三艘这样的新型龙威改进级战舰,以此作为广东水师的根基。   这种龙威改进级巡洋舰也同时为北洋海军所用,拥有三艘组成的特别机动编队,不过到现在为止第二批龙威改进级还停留在船台上建造并没有服役——旅顺造船所的账面上没有可以为龙威改进级巡洋舰建造的款项。所以现在“露面”更多的都是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所服役的战舰——它们总共拥有六艘,至于北洋海军利用上海江南船坞所剩余的船坞和天津大沽船坞来同时开始建造,第二批四艘龙威改进级装甲巡洋舰已经到了最后的建造阶段,用不了两个月便可以服役于北洋海军,这也是谭延闿对付外国干涉力量的一张王牌。   与北洋水师相比,广东水师的实力自然是很弱小,但用来缉私等用途还是足够了。李鸿章已经严厉命令广东水师封锁海岸,靠广东水师的力量足以胜任这项任务。   李鸿章在广东照会各国领事提出禁止向革命党起义军输送补给和军火,这只是中国地方政府的交涉,并非国家层面上的外交,是不具备任何效力的。经过电报联系,李鸿章和谭延闿联合上书朝廷,要求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必须对此与各国进行交涉,尤其是日本——八月三日,也就是第一次被截获军火后,广东水师再一次截获了一艘日本货船,这一次日本货船用步枪进行了反抗,在广东水师将其制服后,从货船中发现了六百支各式步枪和大量的子弹。   日本驻华公使立刻向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提出了严正交涉,要求返还被扣押的三艘日本货船,并且赔偿其损失。对于日本公使的交涉,但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将日本公使的交涉转达给了军机处,要求圣裁——在总理衙门中唯一能够顶用的就是张萌桓,但是他被日本公使暗中贿赂的三十万两银子给打倒了,而其余人也多少落了些好处!   军机领班张之洞对日本的无理要求进行了驳斥,可是却独木难支——朝中目前要么是麻木不仁慑于甲午战败不愿意因为此事而再次挑起中日战端;要么以康有为为主的知识分子希望中日两国能够和平相处……说来说去就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支持张之洞的,不过也倒是没有一个人说同意日本的要求进行赔偿。   八月六日,谭延闿再次上书朝廷,这一次是他单独上书,因为五日谭延闿通过电报将总署内混乱不堪的状况和李鸿章进行简单的说明,回电却不是李鸿章——据李经方说,李鸿章在看过电报病情加重,吐血之后处于昏迷,希望谭延闿不要将京师不利的消息传过来。   八月六日当晚,谭延闿给张之洞致电,要求朝廷必须对日本走私为革命党提供军火一事做出最后的决断,并且会见天津各大中外报纸记者,以非常严厉的口吻质询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各位堂官——所有人都明白,这位中国最年轻也是最有权势的总督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康有为,因为康有为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作为光绪皇帝亲自提拔的大臣在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作为。   就在转天康有为看到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充斥着北洋大臣谭延闿谴责他对日本的妥靖政策的时候,北洋海军所有战舰全部生火出海——北洋打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现在北洋海军拥有龙旗号战列舰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四艘(还有一艘为南洋水师的旗舰),龙威级巡洋舰三艘,五艘“海”字号巡洋舰(从德国进口的一艘七千吨级装甲巡洋舰,后定名为“海石”)、镇远舰和十余艘鱼雷猎舰。北洋海军林泰曾、邓世昌以下各级海军将领收到的电报中,谭延闿命令他们“伺机与日本舰队展开海上决战,摧毁其主力战舰!”   经过甲午海战后,不过六年的时间,北洋海军在总吨位上再次超过了日本,成为亚洲第一的海军。不论是在吨位上还是战舰先进程度上,北洋海军都要比日本海军高出一头,并且在装甲防护和航速上对日本海军有着绝对的优势。   昔日中日海军几乎同时间进行现代化建设,不过中国凭借相对雄厚的国力先期成军,那也是北洋海军最为得意的日子。不过日本后期发力,整个民族凝聚在一起奋起直追,虽然比北洋海军晚了一步,但却大量采用最新技术武装舰队,这六年反倒是北洋海军固步自封时期。   甲午战争后,谭延闿重新组建了新的北洋海军,加上李鸿章和沈葆桢的老家底,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又重建了一支更为强大的北洋海军。就连日本人自己也没有想到,昔日的手下败将这么快便抚平了战争的创伤,又一次走到了自己的前面。其实在龙威级巡洋舰服役北洋之时,日本就已经有所察觉,开始攒钱购买新舰,甚至还想谋求自己造舰,可惜效果并不明显,直到旅顺造船所秘密建造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出世服役北洋之后,日本人终于急了。   在谭延闿看来他已经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统合有限的资源重新打造一支海军和一个为之配套的庞大的造舰体系;最后便是成功的将日本拖入了海军军备竞赛。日本为了优先发展海军,终止了陆军的建设,即便如此面对如此昂贵的海军,日本在抚平自己的战争创伤之后,对于发展海军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即便如此日本海军想要达到在数据层面对中国的优势也要等上一两年。   本来谭延闿在制订“造反”计划的时候,最大的麻烦便是国内未稳就要面对日本的武装干涉,而现在日本居然为了扰乱中国政局而扶植革命党起义军,这给了谭延闿一个提前解决日本海军的机会——在造反之前先将日本人打趴下,免得到时候阴沟里翻船。这也是谭延闿并没有对北洋海军加强渗透的担心,他害怕到时候北洋海军会因为自己造反而造成内部分裂,从而产生战斗力下降的恶果——与其晚打不如现在就打!   北洋海军主力战舰全体生火出海,开始向朝鲜方向驶去——那里正是日本联合舰队经常活动的区域。而在命令北洋海军出海的同时,谭延闿也将北洋陆军第一镇摆放在天津周边展开,以陆军的攻击姿态来表明谭延闿的主张,同时也是为了保证北洋大脑的安全。就连列车炮也被谭延闿给拉了出来——天津机器局所生产专门装备北洋陆军的一百五十毫米列车炮四门,作为以册应意外情况,准备给北洋陆军打攻城战使用的。这样的大杀器在中国只有旅顺和威海卫才装备,不过它们都是十寸的火炮,作为北洋海军基地防卫的重要补充力量存在。   北洋海军主力出海与很多人想象中的都不同,舰队还为数艘货轮护航——这些货轮上都满载武器弹药,为驻守在鸭绿江一线的第二、三、四镇补充武器弹药。谭延闿给北洋海军下达的命令会使得北洋海军在发现日本联合舰队那两艘主力战列舰之时,便会在第一时间发动进攻,如此一来中日两国必然会陷入大战之中,谭延闿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日本人赶出朝鲜半岛的,而完成这样的任务,对北洋陆军来说还欠缺足够的物资补给。   在谭延闿看来北洋海军如此兴师动众的前往朝鲜附近海域,一直视朝鲜为嘴里的肉的日本,北洋海军的行动一定会引起日本联合舰队注意,而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根据情报现在就活跃在那片水域。别的战舰谭延闿可以不用在乎,但是日本的八岛、富士两艘战列舰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要想自己在造反的时候日本没有能力干涉,那必须要做掉这两艘战列舰,让日本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至于其他战舰谭延闿并不放在心上。   正如谭延闿所预料的那样,日本在北洋海军生火出港的第一时间便通过间谍得知这一消息,可以说当这则情报摆在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的桌面上的时候,清政府的统治者们还并不知道北洋海军已经出航了。   自甲午战争中日本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自杀身亡之后,东乡平八郎比历史上更早的接任了联合舰队司令官的职位。在本国建设海军无力的情况下,东乡平八郎担负起了作为舰队司令官的职责,对于海军训练是一天也没有放下,同时也密切关注大海对岸那个国家海军发展的一切细微动向。   当龙威级巡洋舰下水服役北洋海军之时,日本政府只是有些紧张而已,但是对东乡平八郎而言就是震撼。随着各种情报都指向了“幕后的北洋大臣”谭延闿之时,旅顺造船所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也下水服役北洋海军,留给日本人的只能是“危机四伏”。自九八年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装备北洋海军之时,东乡平八郎已经判断中日第二次大海战已经不可避免,所以自从那时起东乡平八郎就为配合当时日本正在酝酿当中的购舰计划而抓紧时间训练海军官兵。   只不过中国比日本拥有太多的优势,有时候连东乡平八郎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时候中国居然有这么强的造舰能力了?更可怕的是中国发展自造战舰工业体系居然很少借用外国人的帮助,尤其是在战舰设计上更是如此,而日本当年为了发展自己的造舰工业,还聘请了白劳易等世界知名的专家来日本帮助设计建造战舰。   在暂时无法添加新式战舰的阶段,东乡平八郎严格训练日本海军的炮术,只是此时他才意识到甲午战争打垮的不仅是中日两国的军舰,还有宝贵的士兵资源——他不可能像谭延闿那样手中掌握着庞大的资源,对谭延闿而言造舰难度是最大的,但是在教育投资和人才培养上相反最容易,因为教育投资是隐性的,而军工投资最明显的成果战舰却是无法遮盖的。东乡平八郎的困难就在于如何获得足够合格的海军士兵,这种情况在日本增加了两条新式战列舰之后显得尤为突出。   “现在还没有办法来判断中国北洋海军此行的目的地,自从北洋海军主力战舰出海之后,只知道其舰队分成两部分,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单独成为一队,其余战舰为一队……”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说道。   东乡平八郎在铺展开的海图上思索了半天说道:“北洋海军无非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北上进入朝鲜海域,另外一个便是南下加强中国广东水师的防御封锁……以在下看来北洋舰队一分为二绝对不是分兵同时进行南下和北上,而只能超一个方向,其中最大可能便是进入朝鲜海域,至于南下的价值不大,所以可能性微乎其微……”   东乡平八郎将手中的铅笔放在海图上说道:“海军大臣阁下,属下可否冒昧的问一句……中国广东水师截获的军火走私船是否是我国政府支持所为?还是民间所为?”   山本权兵卫眉头一皱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么?中国扣留我大日本帝国商船,这本身就是挑衅!”   “海军大臣阁下,请恕属下直言,此时激怒中国并非是一个最佳时机,至少也应该等待到我们从英国订购的主力战舰形成战斗力之时才是最佳时刻……不可否认中国在这几年中对北洋海军投入很大,而且不同于李鸿章时代的北洋,现在的北洋大臣更喜欢从西方引进先进的技术来自己建造主力战舰,尽管北洋服役的数艘新式战舰还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其战斗力还有待评估,但是其航速、火力和装甲防护都远胜于现在我们所拥有的战舰……”东乡平八郎站直身体说道。   “东乡君,你可知道现在我们脚下的联合舰队旗舰富士号和同级的八岛号战列舰是如何来的么?”山本权兵卫反问道。   东乡平八郎不假思索地说道:“是当年为了应对北洋海军的镇远和定远两艘铁甲舰专门从英国订购的,以我们当时的实力仅凭三景舰是很难击沉定镇两艘巨型铁甲舰的,尽管在很多技术方面这两艘铁甲舰是远远落后于当时我们联合海军战舰,我们的三景舰为了能够获得击沉这两艘铁甲舰的火力,牺牲了很多性能加强了主炮火力……不过经过甲午海战,事实证明当初我们在三景舰上的投入是错误的,这两艘铁甲舰若想击沉的话,只有我们现在的富士和八岛两舰才可以做到……”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下注   山本权兵卫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这两艘当时东亚最大的铁甲舰在实战中是被证明无法用火炮击沉的,尽管它们都在海战中受了严重的创伤,即便如此我们依然付出了一艘战舰的代价才将定远舰撞沉,而现在的镇远舰依旧还在北洋海军服役……可是当年我们同样也没有充足的准备,严岛号在归国的途中甚至还受到了北洋海军分舰队的伏击,但是我们依旧赢得了那场战争!六年前我们能够做到击败北洋海军,难道在装备了新式战列舰的六年后,我们没有胜利的信心么?!”   “海军大臣阁下,属下不否认我国海军在这六年来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我们依然要看到我们的老对手同样在进步,他们建造了更多的战舰,这些战舰在某种程度上还得到了西方列强国家的海军专家的赞赏……”东乡平八郎平淡地说道。   山本权兵卫拍拍东乡平八郎的肩膀说道:“我承认现在北洋海军比当年有了很大的进步,尤其是在新式战舰装备上甚至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但是东乡君你也应该看到,中国人设计建造的战舰是有很多可取之处,但是他们的战舰并没有得到实战的检验,要知道西方海军列强国家的战舰设计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以实战为目标,而不是天马行空般的想象!你也应当看到我们的战舰在很多方面是北洋海军所不能及的,他们过于强调了一级主炮的威力和作用,从而牺牲了二级主炮来满足其战舰其他性能的需要……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战舰,只有完美的军人,东乡君,我们应该看到我们脚下的战舰是国民一个一个铜板积累起来的,我们的士兵对胜利的渴望是北洋海军所不能想象的!”   “东乡君,你也是经历过六年前的那场战争的,要知道虽然我们那次战争胜利了,获得了赔款和土地,但是却并没有达到帝国的目标,可以说综合几年来的经验,那一场战争的输家并不是那个不可救药的清国政府,而是我们大日本帝国,这些从数年来帝国联合海军舰队的发展上你就应该感觉到了……”山本权兵卫说道。   东乡平八郎听后心中也是一片黯然,说道:“应该说中国的资源远胜于日本,就属下观察,中国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谭延闿主持北洋海军重建工作,其实他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白银,只是将以前李鸿章、左宗棠等人发展的洋务产业更加紧密的连接起来,使得原本散沙一片的中国军工业在短时间内提升了水平,通过自造战舰反过来提高北洋海军的实力……”   “我知道你一直很注意北洋海军的变化,你知道北洋水师的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造价是多少么?”山本权兵卫问道。   东乡平八郎摇摇头说道:“成本造价我并不清楚,不过据说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几乎已经做到了中国百分之百的国产,也曾听闻中国不时的向德国、英国和法国进口诸多战舰主要组成部分,但是数量上却不得要领……”   山本权兵卫摇摇头说道:“帝国的间谍已经得到非常确切的消息,旅顺造船所每生产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造价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七十万两白银,而且我们的间谍怀疑上海江南船坞中有四座新建成的大型干船坞,里面正在建造以龙旗号为蓝本的战列舰……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军部会冒如此风险现在就要和北洋海军对决了吧?时间拖得越久对帝国就越不利,现在保守估计再过几个月会有新的一批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要服役于北洋海军,而用不了三年恐怕上海船坞那边会有四艘战列舰!我们必须要冒险先下手为强,不仅要击败北洋海军,还要彻底破坏旅顺和上海的船坞!”   “可是北洋海军基地经过那人的建设几乎可以用铜墙铁壁来形容,我也曾看过间谍返回来的情报,如果没有彻底解决北洋海军,我们是没有力量突破严密的防御攻势进入旅顺港的。至于上海,帝国将会面临巨大的外交压力……”东乡平八郎说道。   “你的任务是击败北洋海军,至于下面的作战安排,帝国军部将会有进一步的安排……首相大人正在通过德国公使试图和俄国人进行接触,和英国的外交活动也正在展开,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的关键就在于你如何将北洋海军击败,只有这样的战果,帝国才会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山本权兵卫说道。   东乡平八郎走到海图前略微沉思了片刻说道:“要想击败北洋海军,我们绝对不可以分兵,就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们必须要对两支北洋分舰队进行攻击,我个人以为任何一支分舰队对帝国海军而言都是非常艰巨的任务,若是此战非打不可的话,我选择由龙旗号战列舰带领的那支主舰队,这样的胜算会更高一些!”   山本权兵卫也走到海图前说道:“如果你真的能够抓住其中的机会,我也是非常赞成先攻击北洋海军的第一分舰队……尽管对北洋海军的战舰并不是很熟悉,但是那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所组成的第二分舰队因为是同级别战舰,性能上基本一致,就算有实力打,也未必能够抓得住它……相反如果我们集中精力击沉龙旗号战列舰,这在士气上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第一分舰队的战舰数量比较多,而且战斗力应该也很强,这支舰队可以说是北洋海军的真正主力,舰龄分别横跨十五年以上,战舰性能也就有很大的差别,我们可以通过快速穿插的方式速战速决重创其主力,重点攻击目标就放在敌旗舰龙旗号战列舰,将这艘远东目前最大的战舰击沉,这就是胜利,也是我们唯一所能够掌握的制胜机遇!”东乡平八郎说道。   北洋水师两个分舰队在黄海海面上相距差不多八十海里的距离上航行,在抵达鸭绿江口时,两支舰队距离拉开,邓世昌率领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向南警戒航行,林泰曾则率领主舰队连同货船在娘娘城靠岸卸货并且获得煤炭、淡水等补充——龙威级巡洋舰经过改造后虽然扩大了煤仓,但考虑到这次海上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和日本舰队展开决战,这就暴露这一级巡洋舰在续航能力上的薄弱之处。   在去年谭延闿的无线电电报技术取得重大突破之后,北洋海军首先进行了应用,这也是无线电技术在世界海军上的第一次应用。虽然两支舰队相隔的距离比较大,但有无线电电报联系,当一方遇敌之后,另外一支舰队可以火速进行增援——因为谭延闿的重视,日本间谍一直不知道北洋海军已经采用了无线电联系。   在完成物资装卸之后,北洋海军两支分舰队依旧保持一定的距离向朝鲜湾航行,不过双方的距离相隔六十海里——如果两支舰队中任何一支遭遇日本舰队,在交战三个小时内,都可以得到对方的及时支援,这种方案是海军参谋部早先制订的对日作战计划之一。   这几年谭延闿加大对海军人才的培养,除了广泛在北方和南方其他省份招生培养海军人才,以破除“福建海军”一支独大的局面之外,因为造舰周期的缘故,培养出来的海军军官远比实际需要要多得多。这些富余出来的海军军官大多数被安置到“北洋海军参谋部”任职,或是直接送到英国、法国和德国海军院校中进修,在进修完毕之后会被安置到英法德三国海军战舰上去实习。   海军参谋部的一项重要职责便是根据谭延闿的命令,来制订各种对日本海军作战计划。现在北洋海军的两支分舰队布阵是主动攻击方案之一,目的就是引诱日本舰队的骄狂和冒险性格,在交战之时最大限度发挥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编队的高航速、强火力的优点来埋伏日本舰队。   日本驻华公使在得到国内指示之后,向清政府提出了交涉,要求对北洋海军集体出海做出解释,此时军机处才知道北洋海军对日本采取了行动,至少是一种威胁的姿态。军机处责成总署问询,直隶总督衙门回函——北洋海军在黄海进行军事演戏,并非有意针对日本。不过谭延闿私下给张之洞致电,挑明了革命党是受日本支持的叛党,为的就是搅乱国内政局,加剧中国内耗,好日后为其所图谋。   张之洞对北洋海军的行动持默认的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但却上书朝廷为北洋海军拨款两百万两用于追加造舰费用——张之洞和谭延闿心中都明白,一旦中日两国开战的话,这两百万两的造舰追加款项将会成为北洋海军的初期特别战争经费。尽管二百万两对于一场关乎国运的战争是微不足道,但是总比一点准备都没有要强得多,这些银子已经可以让天津机器局和保定火药厂满负荷生产——造战舰的周期来不及,买战舰又太少,只有用于生产弹药才是最划算。   不过谭延闿和张之洞谁也没有想到,日本已经开始秘密展开外交攻势,在英国取得了五百万英镑的贷款,并且积极和俄国进行接触。北洋海军出海的当天,日本驻英公使林董就秘密接触阿姆斯特朗等公司,寻求购买战舰的意向——根据英日达成的借款协议,五百万英镑的贷款必须要购买英国的机器设备或是武器成品,而日本付出的则是进一步的让英国控制其海关的权力。   到目前为止,英国依旧认为中日之间的军事冲突对英国进一步控制两国经济命脉有着巨大的积极意义,尽管在今年年初,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在英国《泰晤士报》上做出了非常精确的断言——“未来五十年之内,远东问题并不会成为左右世界政治的焦点……”。能够通过经济手段控制这两个远东“强国”,从而兵不血刃的继续巩固英国在远东的利益,这是英国非常乐意看到的,这远比甲午年中日大战,俄、法、德三国向远东派出强大舰队要省事的多,也更加有效。   日本驻英公使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的从英国人手中获得贷款,这完全是英国的“纵容”——只有中日两国发生战争,才可以让英国的战舰制造业再次焕发出活力。对于英国人而言,这几年中国的变化实在是让英国主要战舰制造企业非常恼火的,本来重建北洋海军英国可以获得很大一部分利益,但是从头到尾中国只有一艘龙旗号战列舰交给英国建造。   英国人最受打击的便是就这一艘战列舰的订单,其装甲还必须是从中国本土运来的,想当年在定镇两大巨舰建造之时,英国和德国都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德国得手之后,英国立刻禁止钢面铁甲向德国出口,以给予德国人颜色,并且向中国人展示其技术力量,迫使镇远造价大涨,也逼迫德国人加大在战舰装甲材料上的研究。在建造龙旗号战列舰的问题上,对于中国引进德国技术生产的克虏伯装甲也是非常无奈,甚至认为这是德国人在幕后操纵,以对当年的钢面铁甲出口问题予以回应。   根据英国驻日和驻清国公使的回复,英国认为中日两国再次爆发战争并不稀奇,虽然各种分析报告认为在主力战舰上,中日两国各有擅长,但英国海军部更相信北洋海军顾问英格纳的判断——如果清政府不更换北洋大臣的话,那么中日第二次海上大战的结果中国会占有很大的优势,日本是有很多优秀的海军将领和严格训练的海军士兵,但是这都比不过北洋海军最强大的管家兼保护者——北洋大臣。英格纳的意思非常简单,而赫德的回复则更加干脆——倾日本一国之力也未必能够拿现在的北洋如何!   即便如此,英国海军部和金融寡头们在看到日本寻求借款背后的目的之后,依旧非常希望看到日清第二次大海战——战争对于军人来说是检验武器是否合乎战场需要的最简单方式,这是任何模拟演戏都不能替代的;而战争对于伦敦金融商人们而言,这是一次丰盛的会餐。   潜伏在伦敦、法兰克福、巴黎、维也纳和大西洋对面的纽约的金融巨头们都在咬牙切齿——从去年上半年开始,伦敦的银市就变得非常诡异,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巨手强行操纵银市的走向,白银大量向中国回流,而美元对英镑等世界主要货币的价格也随着白银诡异的价格而起伏波动。本来白银的价格是持续走低,但是被谭延闿强势美元资产干预之后,数次大起大落让很多人都视伦敦银市为鬼途。   银行家和金融寡头们是神通广大的,操纵银市走向的人很快被他们给“揪”了出来,美国的资产正在向中国转移,最终锁定在中国工商银行设立在美国的分行上,伦敦银市上巨量的白银买入卖出也是由这家银行在背后操纵。由于中国对白银的需要,甚至一度扭转了白银的颓势,但企图跟风的银行家们还没有等反应过来便一头栽进了巨大的陷阱。反复数次之后,这家在中国注册的有美国资本掺入其中的银行成为伦敦银市的霸主,并且还操纵白银期货的走向。   表面上中国对日本海军更高一筹,但六年前甲午海战发生之时,当时主要列强国家都并不看好日本海军,只有长期生活在中国并且对中国政治有着相当深刻了解的外国人才不会对这场战争看好。日本能够在六年前战胜中国,六年后也一样可以重演历史——中国到目前为止仍然固执的保持着自己的步调没有太大的改变,而日本则靠引进西方的政治制度使国力有了长足的发展。面对中日两国再次发生战争,在“场外”积极下注的各国列强更加看好日本。   只是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没有注意到,六年后的今天,同样的人都同时做出了相反的判断——当年不看好中国的人都在看好中国,而当年不看好日本的却都看好日本!   “首相大人并不在意远东的政局变化,在他看来远东局势的演变对帝国的影响微乎其微,从而更倾向于金融家们,而不是英格纳先生……该死!事实将会证明,这一次赌注将会使得帝国在远东问题上的再一次失策……”赫德将信纸折好,小心的用蜡封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 继续南下   抵达西朝鲜湾海域之时,北洋舰队再次变阵,由龙旗号战列舰领队,第一分舰队加快速度向南继续航行,第二分舰队放缓速度,以稍微落后的姿态在第一分舰队的西北方五十海里处保持同样的航速向南平行航行。西朝鲜湾和平壤是同纬度,这里是日本联合舰队活动的区域,自六年前甲午大东沟海战之后,北洋海军再也没有到这里来——陆地上自甲午年大战之后日本军队撤离平壤也没有回归,但是在海上,这里可是日本海军的“私有财产”,北洋海军向这个方向每一次航行都会遇到日本联合舰队“陪同”。   虽说这一次北洋海军主力战舰出海是沿辽东半岛向鸭绿江口进发,然后再下朝鲜湾,但没有道理等北洋海军已经航行到朝鲜湾中部,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日本联合舰队的影子。因为处在这片随时都会遭遇日本联合舰队的海域,北洋海军两支分舰队加强了无线电电报的联络密度——在茫茫大海上,就是谭延闿也不敢保证无线电报机在战舰航行的状态下不出故障,所以在进入朝鲜湾海域之时,两支分舰队的电报联系由两个小时改为一个小时,最后林泰曾和邓世昌更是定下每隔半小时相互电报联络一次的规定,如果时间到了没有收到对方的联络信号,两支舰队必须向对方全力靠拢,以防被人各个击破。   北洋舰队回到了六年以来从未回过的海域,只是日本海军反倒是销声匿迹,让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了一层不安的阴影。当年的北洋海军是李鸿章的家底,而现在谭延闿也意识到这支近代中国的唯一可以依靠的海上力量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真的不应该把它们给派出去,一旦形成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正如足球是圆的,海战之中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日俄战争大海战日本的沉船不是搁浅就是被自己给撞沉的,意外情况频出使得日本人的战舰怕意外比俄国人的大炮更甚。谭延闿尽管心中有些后悔,但他依旧还是坚定的支持北洋海军对日本展开复仇行动——六年前北洋海军的战舰在新技术应用和训练上远不如日本海军,双方数月的大海战拼了个两败俱伤,现在北洋海军的战舰对日本战舰形成明显的技术优势,就算再形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也可以输得起,而日本却绝对输不起!   一支军队如果只善于打顺风仗是不足以依靠的,北洋海军需要更多的铁与火的洗礼,只有这样才可以成为中国可以依赖的海上长城,至于后续的补给,谭延闿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从人员到战舰,用不了四年他还照样可以建立起一支比现在更加强大的中国海军!如果连日本这块磨刀石都过不了,日后该如何应对英、俄等列强的干涉?又如何在更远的未来和美国争夺太平洋甚至是整个世界?!   “必须要打日本,不但为了今天的安全,更是为了日后能够挑战更加强大的敌人!”   “大人,刚才与主舰队联络的时候,司令官询问是否还要继续南下,如果照此航速继续航行一夜,我们可能会越过西朝鲜湾,抵达白翎岛北部海域……”靖海舰舰长陈恩焘站在邓世昌身后说道。   陈恩焘是八六年第三届海军留学生出身,与往届海军留学活动不同的是,第三届海军留学生人选的范围不再局限于海军学校的在校学生,而是扩大到了现役的海军军官,这样让有充分海军生活积累和实践经验的现役军官去国外进修,对于人才养成裨益更大,成效更著。陈恩焘因此前在北洋水师服役过程中表现出色,作为现役军官入选,这批留学生里还有刘冠雄、郑汝成、沈寿堃、黄鸣球、贾凝禧、周献琛等。   除了少数几人在甲午海战中阵亡之外,绝大部分人被谭延闿出面给保了下来,还有数人在回国之后转业干其他诸如翻译等,也都被谭延闿在上海、广州的洋行中给挖了出来——甲午海战,北洋优秀海军将领损失惨重,像邓世昌所带领的这队全部由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所组成的分舰队中,靖海、靖江、靖湖、靖河四舰的舰长都是他们这一届留学生所担任,诸如驾驶、总管轮等重要职位也是由他们所担任。   严格说起来,谭延闿是有意的壮大非福建籍海军将领,但是多年来这些重点扶植对象都还没有成长起来,最高的也只是在“海”字号战舰上当舰长,至于像靖海四舰、龙旗号战列舰这样的绝对主力战舰,他们的资格和能力还差得很远。只是像陈恩焘这样的老北洋,到现在都已经四十岁了,新一代的海军将领大多还处在刚三十岁左右,以老带新用不了五六年“福建海军”的局面将会被打破。   邓世昌放下望远镜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给林司令官回电,此次航行之前,总督大人谕令北洋海军尽最大可能与日本海军展开决战,现在各舰煤水补给充足,且还没有进入南部朝鲜海域,若此时返回有违总督大人谕令……”   林泰曾已经是第三次致电邓世昌询问是否调整航向返回海军基地,不过谭延闿这几年虽然没有特别刻意的干预北洋海军,但是却大力扶植邓世昌,助其建立足够的威信与林泰曾抗衡。谭延闿这么做无非是针对“福建海军”和林泰曾本人复杂的身份背景而来,同时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无论在龙威级巡洋舰还是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时代,北洋海军从来都是有一支完全由最新巡洋舰所组成的分舰队,邓世昌作为北洋海军将领中的第二号人物,就是这支“特别舰队”的司令官。   采用“双头管理”自然是非谭延闿所愿,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正是因为他的扶植,邓世昌在北洋海军中的发言权非常大,以至于林泰曾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不得不寻求邓世昌的支持。在李鸿章时代邓世昌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要设立代理旗舰,而在谭延闿的眼中,除去后世的悲情情节之外,他还非常欣赏邓世昌的英国海军将领的做派,尽管有体罚士兵的问题,在提高战斗力的前提下,这些都被谭延闿有所选择的过滤掉了。   林泰曾在收到邓世昌的电报之后,却不想继续再这么冒险下去,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海军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家底,这并不是他怕死,而是他不像谭延闿对于重建北洋海军这么具有信心。出于这样的心理,林泰曾舍下邓世昌,单独以北洋海军司令官的名义向天津发报——要求结束这次航行,返回海军基地。   谭延闿在总督府中很及时的收到了这封电报,非常坚决的回电——“在保留足够六个小时战斗所需物资之外,继续向南航行,以期和日本舰队展开海上决战,违令者就地处决,按照北洋海军将领官衔向下依次转移指挥权!”   这封措辞极为严厉的电报由北洋海军两支舰队同时收到,邓世昌看过之后面无表情的向靖海四舰舰长传达,而林泰曾的脑门上则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最终下令全部战舰注意煤水消耗,整支舰队继续向南航行!   谭延闿在电报中的“六个小时战斗所需”是针对甲午年大东沟海战而来,其隐藏的含义无非是让北洋海军全力进攻日本海军,以报甲午年大东沟海战之仇,同时也让北洋海军将领明白这次战斗一定是极为残酷,让他们要冷静的对待这场大战。至于后面的“违令者斩”更是彻底断掉了任何人避战的思想,只要舰队的物资足够支撑就必须寻找日本舰队进行海上决战!   也正是因为这封措辞严厉的电报,让北洋海军上下认识到这不是一次“实力宣扬”、“威慑”的航行,而是实实在在的海上决战,除非舰队补给跟不上,否则碰上日本舰队唯一的路便是决战——不管日本人愿不愿意,至少北洋海军哪怕冒着“擅起战端”的罪名也要率先开战。尽管北洋海军中没有陆军中的“留德士官系”那样对谭延闿绝对服从的将官体系,但是谭延闿在北洋海军中的威信远比李鸿章时代要高得多——他的刀可是等着哪个胆敢违抗他命令的海军将领呢!   像林泰曾、邓世昌这样从李鸿章时代走过来的老北洋海军将领都明白谭延闿和李鸿章的区别,他们两个人都会保护下属,不过对李鸿章而言只要不像叶志超那样犯下滔天大祸严重累及李鸿章个人的错误,降职也许会有,但绝对能够保住性命。而谭延闿第一次见这些北洋海军将领的时候就是关起门来打人,看着这封“杀气腾腾”的电报,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谭延闿杀人的胆量。   谭延闿笼罩在北洋海军上空隐隐的杀气反倒使北洋海军躲过一劫——日本和谭延闿一样也正在谋求决战之机,如果北洋海军还像上次那样决战心理并不明确,很可能会栽一个大跟头。而林泰曾和邓世昌在接到谭延闿电报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日本海军和他们相向而行,已经在海州湾附近海域待命——日本海军司令官东乡平八郎正在旗舰富士战列舰上仔细分析情报,并且制订作战计划。   北洋海军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在日本舰队的眼皮底下——日本人虽然没有雷达之类的远程预警设备,但却有渔船。谭延闿和北洋海军的将领们都忽视了一点,虽然在朝鲜半岛上日本占据了半壁江山,但是整个朝鲜周边海域可都是日本海军的花园,东乡平八郎早就在这里布下了数艘渔船,一旦发现北洋海军的行踪,这些渔船便靠岸用电报报之在海州湾聚集的日本海军舰队。   这正应了先进的未必在任何情况下都先进,渔船观测虽然原始,但在这种情况下却弥补了种种不足。只是在太平沟的日本间谍观察到北洋海军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了完整的北洋海军,在朝鲜湾渔船限于及时传递情报的缺陷,都不能离岸太远,而且也必须在受限有电报的朝鲜城市,等这一圈转下来,当情报传到东乡平八郎手中的时候已经至少是北洋海军七八个小时之前的消息了。   也正因为种种限制,日本渔船并没有发现北洋海军的第二分舰队,反应到东乡平八郎这里的时候,就成了靖海四舰自太平沟补给之后便消失了——靖海四舰在距离主舰队西北侧八十到六十海里处航行,而日本渔船又不可能太过深入侦查,以免使得到手的情报更加失去时效性。   日本联合舰队在本土只留下了部分鱼雷艇和过于老旧的舰只,其余战舰全部集中到了海州湾。包括富士、八岛两艘战列舰;三艘甲午战争后第一批海军扩张法案的高砂级巡洋舰,这三艘年装备到日吉野的姐妹舰只是大大加强了武备;两艘两个月前刚刚从英国建造完成返回日本的浅间级巡洋舰,这是九八年受中国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刺激而修改第二批海军扩张计划的战舰,同属1850万日元增税法案的一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后来更改建造计划取消战列舰,改为三艘巡洋舰,剩余资金并入九九年国防紧急修正法案的两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的购买计划……除了这些主力战舰之外,还有日本以秋津洲为蓝本建造的三艘须磨级巡洋舰,甲午战争期间紧急购买的一艘和泉级巡洋舰,甲午海战幸存的吉野、浪速两舰。   根据日本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的计划,这一次是发动对北洋海军突袭的海上决战,所以东乡平八郎调集了他认为能够有资格参战的所有战舰全部都集中到了海州湾海域,除去大小十三艘主力作战舰只之外,还有八艘以“TB”起头的二十节鱼雷艇。这是日本所能够摆出的最强阵容,如果按照理想情况,这样一支舰队如果运用得当的话,确实有很大的胜面,尤其是在北洋海军分兵两路的情况下。   “司令官阁下,北洋海军主舰队以十一节的航速继续向南航行,如果预计没有变化的话,明天天亮之前他们会抵达白翎岛北部,当然不排除他们在此前三个小时之间调整航向……”一名联络官说道。   联络官口中的“三个小时”是日本间谍船在观察到北洋水师动向之后,将情报传递到海州湾日本舰队上的时间,这个速度也还是因为北洋海军已经处于西朝鲜湾的南部,那里已经是日本的地盘了。日本在那里临时拉了电报线,间谍可以不用跑到距海岸线最近的有电报的朝鲜城市去发报,可以通过临时电报线汇报情报,即便如此,从得到情报到传送完情报依旧需要三个小时。   这份情报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日本间谍船发现了龙旗号战列舰的踪迹,然后发出的。以现在八月的日落时间,还有至少三个小时天黑,北洋海军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内调整航向向中国本土返航,而这段时间内根据北洋海军舰队的航速,三个小时之内是不会有日本间谍船再观察到他们——这就是交通通信不便的坏处了,毕竟小渔船不可能达到战舰的速度,而消息的传递也绝对无法和无线电电报相提并论。   东乡平八郎也想过采用无线电电报,可是这种通信技术也只是听别人偶尔说过而已,在得知这种技术为中国所掌握的时候,他感到非常惊讶,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项技术的所有专利居然全部掌握在他最大的对手北洋大臣谭延闿的手中。最终让他退却的还是无线电电报机那昂贵的价格,单台三万英镑的价格根本不是日本海军所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间谍船?   东乡平八郎听后抬起头来,眉头紧紧皱成一个结问道:“没有发现中国那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所组成的第二舰队么?!”   联络官摇摇头说道:“没有任何发现,自从在鸭绿江口的太平沟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北洋海军第二分舰队的任何消息……” 第二百四十九章 遭遇   “没有任何发现?”东乡平八郎坐在椅子上,手里无意识拨弄着铅笔。   “事实上直到今天为止,北洋海军第二份舰队没有在中国任何港口公开露面过,旅顺和威海卫也没有它们的踪迹……”   东乡平八郎说道:“这支舰队应该距离北洋海军的主力舰队不会太远,难道我们的间谍船没有任何发现么?”   联络官摇摇头说道:“间谍船都是普通的渔船,除非是蒸汽动力轮船,否则即便我们发现了北洋海军第二舰队,等情报传到我们手中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开始打仗了……当然按照司令官阁下的吩咐,我们也加派了渔船在等北洋主力舰队通过后,守候它们的分舰队,可是至少在六个小时内没有发现它们的踪迹……”   东乡平八郎在海图上用标尺画图,沉思了半天之后说道:“下令全体战舰立刻起航!”   通过所获得的情报,东乡平八郎尽管意识到那对整个作战计划有着相当影响力的北洋海军第二分舰队应该在主舰队距离不远的地方,不过这个距离至少也是七十到八十海里左右。根据日本间谍传回有关北洋海军各主要作战舰只的性能,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航速至少有二十节,再加上在大海上作战,这边战场已经打上两三个小时了,另外一支舰队恐怕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战争——信息传递的手段和中间的时间差,这正是东乡平八郎所需要的!   按照东乡平八郎的计算,北洋海军第二分舰队和主力舰队南下的航速应该是差不多的,都在十一二节左右,两者之间相距七八十海里,等第二分舰队发现自己的主力遇敌的时候,这边的战斗恐怕都已经结束了。剩下来的要做的事情便是根据北洋海军的南下速度,选择一个对日本舰队作战更加有利的地点作为战场,战场的选择也就是交战时间的选择——开战时间必须是在下午,现在晚上七点左右才会天黑。   根据甲午大东沟海战的经验和中日两国海军之间的仇恨,如果说双方真的打起来,两三个小时是绝对不够的,至少需要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会满足其中一方对战争的需要——要么北洋海军重创日本海军,要么日本海军完胜北洋海军!东乡平八郎不敢奢望能够完胜北洋海军,但是击沉地方主要作战舰只是必须的,中国能够生产克虏伯装甲这并不是一个秘密,虽然不知道这些北洋海军战舰装甲厚度参数,但抗打击性比同级战舰优越这是肯定的。   要想达到东乡平八郎心中的作战要求,四个小时只是一个标准时间,他必须做好被北洋海军主力战舰死缠烂打的准备——这不是六年前,北洋海军主力战舰航速普遍比日本海军低三到四节,甚至是五六节的时候,什么时候战斗结束的权力也就由双方的战斗意志而定。东乡平八郎之所以选择在下午作为交战时间,一个是害怕靖海四舰追上来形成车轮战,另外便是怕打疯了的北洋海军主力死战不退——经历甲午年大战的他对当年双方两国作战期间遇敌同归于尽的景象记忆犹深。   东乡平八郎深信如果这次日本舰队和北洋舰队遭遇的话,那战斗的激烈程度肯定会超过六年前的大东沟海战,对于这么早就和北洋舰队进行海上对决,他心中是没有多少底气的,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的准备工作。   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在深黑的海面上静静的洒下一片荧光,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在这个时代的海军战斗还没有发展到有能力进行夜战的程度,但北洋海军的两支舰队依旧保持着灯火管制,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无线电台的作用了。依靠无线电报,两支舰队再次进行重新编队组合,双方的距离相互靠近到仅仅三十海里的程度。   越向南航行,碰到日本舰队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在天亮前北洋海军两支舰队是不可能碰到任何岛屿的,如果半道上也碰到日本海军的话,这么近的距离也好相互照应。虽然林泰曾对继续向南航行心中有些抵触,不过和日本海军展开决战是谭延闿的死命令,除非碰不到,天亮之前就会抵达白翎岛海域,在和邓世昌进行电报联络之后,他命令两支舰队尽可能的保持更近的距离,从明天白天开始两支舰队将会保持三十海里的距离进行平行行驶,邓世昌舰队在林泰曾舰队的正西方。   与北洋舰队相比,日本联合舰队在夜间航行就稍微困难了些,虽然舰队出了海州湾,但周边还是有些浅滩暗礁,不过这里是日本舰队经常活动的区域,而东乡平八郎将预定战场设立在不远的地方,也是基于对这条航线的了解。只是他等待北洋海军的情报稍微耽误了时间,在得知北洋海军在日落前航向和航速保持不变之后,他已经有充足的把握坚信自己必然会和北洋海军主力舰队在预定战场相遇,只是此时整个舰队要在晚上多赶些路,以保证及时抵达战场。   按照双方的航速和东乡平八郎要求最佳的决战时间,日本舰队要保持在十四节的速度向预定战场前进,虽然距离并不是很远,但这对舰队的动力系统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日本海军这几年经费缺乏,战舰保养并不是很到位,尤其是舰队中的吉野、浪速、和泉三舰的舰龄偏高。日本舰队可不像谭延闿那么出手阔绰,不停的对海字号战舰和镇远进行升级改造,它们只能尽可能的维持战舰的状态,保养经费勉强维持够用,要说升级战舰就不可能了。   天亮之后邓世昌乘其舰队中的鱼雷猎舰抵达林泰曾主力舰队——电报来往实在是太麻烦,现在北洋海军所处的位置是极度危险海域,日本人都已经快十天没有露面了,这更加加重了决战的气氛。邓世昌觉得有必要和林泰曾面谈一次,以决定下面的作战计划,在会后乘船回到本舰队,随即电报联络后,邓世昌舰队加快航速在林泰曾舰队正西方稍微向前凸出——一旦更加靠近海岸的主舰队遇敌,分舰队立刻从后面包抄;若邓世昌分舰队遇敌,即刻用高航速甩掉对手向主舰队靠拢打伏击。   北洋海军将领小心翼翼的举措,对日本舰队却并非是好消息——日本联合舰队已经驶离海州湾,在赶往预定战场大青岛之间没有一个可以供其停泊的港口和可以得到电报支持的地方,北洋两支舰队夜间和早间的两次变阵使得它们航行的距离要比东乡平八郎预计多了五十海里,这个距离足够双方舰队提前一个半小时相遇!   当然所谓预设战场也只是东乡平八郎的最佳设想,无论多么大的舰队,在茫茫大海上相遇哪有这么精确的?东乡平八郎也只是根据正常的安全航道和双方的舰队相对速度进行估算而已,像北洋海军频繁的根据自身的情况变阵所产生的速度差异就属于东乡平八郎的预料之外了。在东乡平八郎的立场而言,所有的准备工作他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来的事情就是看老天来决定两支舰队的命运,可惜六年时光过去,老天已经不再垂青日本联合舰队,这次遭遇战有太多的变数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当北洋海军绕过了大青岛,两支舰队正在电报协商下一步的航向是否要更偏向东方向海州湾航行之时,中日双方海军的瞭望员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舰队冒出的黑烟——日本联合舰队出现在林泰曾舰队西南方,如果不是黑烟暴露了双方的行踪,搞不好日本舰队很可能会从两支北洋舰队的中间错过去。   林泰曾在接到发现日本舰队的报告后立刻向邓世昌舰队发电求援,并且向天津谭延闿致电:北洋海军在大青岛以南海域遭遇日本联合舰队,是否攻击?!谭延闿回电只有一个字:“打!”   战斗警报在北洋海军战舰中拉响,所有的水兵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位,并且将炮弹上膛。龙旗号即刻带领舰队向西转向,以抢占“T”字头,以期最大限度的发挥北洋战舰火炮威力,两座双连装十二寸主炮塔在电机的驱动下完成转向。   以东乡平八郎和林泰曾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目前只有北洋海军龙旗号战列舰和镇远号铁甲舰四十倍口径的十二寸主炮可以进行射击,只是这么远的距离命中率自然不会很理想。镇远舰几乎每年都要大修一次,以延长其舰龄并且改进武备,现在的镇远舰火炮数量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包括炮塔在内的上层建筑和当初的镇远舰几乎是两条战舰——从九八年年末开始,改造战舰一直是北洋海军的重点,因为可以“冒名顶替”,朝廷中能够有力量干涉北洋的大臣不懂海军,他们最多知道个舰名也就差不多了,见过真正的战舰却一个也没有,这也就给谭延闿“作弊”的空间。   镇远舰和海圻四舰这两年都进过船坞进行大修改造,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出售给南洋舰队的两艘“海字号”战舰在出了船坞之后便被谭延闿给“征用”了。只是受限于舰船本身的吨位,最有成就的改造便当属镇远舰,采用了新式的装甲、主炮布局和动力系统之后,俨然就是一艘缩小版的战列舰。   当然这样频繁的改进也让镇远舰的改造成本迅速超过了当初它的建造成本,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二百三十多万两白银——十六年前镇远的造价是一百七十万两,而旅顺造船所经过两次累计十七个月的大修升级,几乎是全部拆掉重建才使得这艘老舰依旧顽强的存在于北洋海军战斗序列当中。海字号的四艘战舰的改造费用尽管没有这么夸张,但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样效率低下的事情也是谭延闿没有办法的事情,朝廷控制下建造新舰过程太繁琐,讨论的时间恐怕就够建造一艘战舰的时间了。   镇远舰紧随龙旗号战列舰身后,随后便是四艘龙威级巡洋舰和拥有六门八寸主炮的海石舰,一字横行航向正是正西略微偏北——邓世昌舰队已经接到命令正在转向全速驶来,现在两支舰队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十海里,林泰曾估计用不了两个小时靖海四舰就会赶来,而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拖着日本舰队兜圈子,并且伺机予以打击。   海圻、海天、海筹、海堔四舰虽然也经过多次大修,但只有海天、海圻两舰改造效果较好,海筹和海堔吨位太小先天不足,所以林泰曾为了保存实力将这四艘海字号战舰独立编成一队。在海圻、海天两舰为先导的带领下,脱离整个舰队编队,不参加战斗以最快的速度向西北驶去——它们的装甲和航速很容易被日本舰队给吊上,会拖累整个林泰曾舰队。   “司令官,前方是北洋海军的主力战舰,它们正在变换队形!”   东乡平八郎没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传令官的汇报他在望远镜中已经看到了,龙旗号战列舰的外型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用望远镜看得非常清楚:“北洋舰队距离我们有多远?”   “大约十一公里!”   “命令全体战舰挂作战旗,全速前进!”东乡平八郎将望远镜拿下后下令。   “司令官,镇远发来旗号询问是否要开炮?!”   林泰曾也在用望远镜观察日本联合舰队,日本海军旗舰富士号上升起的作战旗他也看到了,现在日本舰队也进入了北洋海军的舰炮射程范围之内,只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开火,与其相信炮手的设计水平,还如拜拜如来佛祖更划算一些。镇远舰舰长发来的旗号也不过是想要借着北洋海军装备的诸多十二寸和八寸火炮来堆积命中率。   林泰曾没有放下望远镜,摆摆手说道:“告诉所有战舰,以旗舰主炮炮响为号再向敌舰队开炮射击!这么远的距离除了我们和镇远之外,其余舰炮就算命中也不会对敌舰有什么威胁,放近些再开始攻击!”   龙旗号和镇远号的主要作战人员都是甲午海战幸存下来的老兵,他们对日本舰队的仇恨也是最深的,尤其是原定远、济远、来远等在甲午三次海战中沉没的北洋水师幸存官兵,他们一直都希望能够有一个机会完成甲午复仇——原经远舰管带林永生现在已经任镇远舰舰长,但是他吃饭用的勺子是当初在经远舰上用的,勺子上面刻着“经远”。   与刻意加强战舰航速的北洋舰队相比,日本战舰的航速不统一的情况远比北洋舰队要严重的多,林泰曾舰队除去率先撤退的海圻四舰之外,留下来的战舰无一不是皮糙肉厚之辈,镇远虽然最快航速为十八节是林泰曾主力舰队中最慢的,但它的装甲最厚的部分达到了十英寸,防护水平堪称一流,也是它能够在北洋海军中成为龙旗号战列舰搭档的根本所在。   东乡平八郎的战斗欲望远比林泰曾要强烈的多,在经过甲午历次海战之后,一直身为日本联合舰队第一线的指挥官,他对北洋海军的恢复能力深感忧虑。对于此次日本海军部下令在海上展开对北洋海军的决战,他虽然感到有些为难,不过他的心中依然认为这个时机是非常恰当的,尤其是眼前抓住北洋海军分兵的机会更为难得——根据日本间谍传回来的情报,他不认为自己碰上对方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编队是一件好事,双方一开战必然会促成两支北洋海军舰队合流,而靖海编队虽然比较弱,一旦打成了追击战那对日本海军明显的不利,很可能就再也没有眼前的机会了。   在观察到北洋海军转变阵形的时候,东乡平八郎已经意识到林泰曾舰队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和另外一支北洋舰队会合,尽管不知道双方距离有多远,但已经消失数天踪迹的邓世昌舰队必然在西方的某个海域。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必须下定决心在两支舰队碰头之前先重创眼前的北洋海军主力战舰!”东乡平八郎紧紧地攥住手中的望远镜。 第二百五十章 距离   “命令浅间号和常磐号两艘战舰全速向前,抢占‘T’头,并且用舰炮干扰北洋海军阵形!”东乡平八郎在心中默默计算双方舰队之间不断缩减的距离,在看到林泰曾舰队见到自己之后不是冲锋反倒是变换阵形,整个舰队如果完成转向,这对于己方舰队极为不利。   不过令东乡平八郎感到欣慰的是双方的距离还有十公里左右,北洋海军在这个距离上进行转向,显然战斗欲望并不强烈,在他的眼中甚至是一种懦弱——这正是重创北洋海军主力的最佳时机!在浅间和常磐两艘从英国订购的装甲巡洋舰以二十节的速度凸出超过周围战舰向北洋海军急驶而去的同时,日本联合舰队的旗舰富士号率先向北洋舰队开始射击,随之八岛号战列舰舰首的两门双连装十二寸主炮也开始射击。   十公里的距离对于这个时代的海上大型战舰对决显然是不可逾越的距离,尽管这已经进入舰炮的射程之内,但命中率却惨不忍睹——四发十二寸炮弹分别落在了距离龙旗号战列舰南方八百米的海面上,激起了四朵硕大的水花。   不过东乡平八郎并没有对此感到惋惜,这个射击结果显然是正常的,即便校对射击参数之后,也不能指望太多,毕竟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些。而且四发炮弹散落的范围来看,同样是以龙旗号战列舰为目标,弹头散落范围巨大。   林泰曾看到炮弹溅落的水花,心中怒不可遏:“妈的,煮熟的鸭子还嘴硬?!命令龙旗号和镇远号瞄准日本舰队旗舰射击,其余完成转向战舰用主炮瞄准浅间和常磐两艘巡洋舰射击!”   没有等第二次日本炮击发射,镇远和龙旗号两舰几乎同时船体一振,八门十二寸主炮吐出了长长的火舌。与八岛和富士的射击一样,镇远和龙旗两舰的炮弹也落到了日本海军舰队的阵形中,高高的水柱倒是引起了日本舰队的一阵恐慌,可惜就是一发也没有命中。   接下来林泰曾并没有像东乡平八郎那样下令舰队十二寸主炮缓慢射击——镇远和龙旗两舰现在的形态是最有利于进行炮击的姿态,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一次齐射刻意投放八枚炮弹,并且炮弹散射面也并非太离谱。最重要的是林泰曾并非是像东乡平八郎心中想的那样要逃命,反而是要展开决战的,九公里的距离虽然很远,不过北洋海军的八寸和十二寸都有这个射程,只是八寸炮弹对日本的战列舰穿甲效果非常差,所以才转向对浅间和常磐两舰的炮击。   在龙旗和镇远开炮之后,除了还没有完成转向的海石舰之外,四艘龙威级巡洋舰瞄准跑在日本联合舰队最前面的浅间和常磐两舰开火。八寸炮弹的威力自然无法和十二寸相提并论,但四艘龙威级巡洋舰拥有十六门八寸舰炮,一次投放多一倍的炮弹,尽管同样没有命中敌舰,但浅间和常磐两舰前后左右不远的地方都落下了炮弹,处于中心的这两艘战舰也被这种声势震了一阵。   五分钟之后,海石舰亦完成了转向,整个林泰曾舰队对日本联合舰队形成一字横线,所有的主炮全部瞄准对方,海石舰的六门八寸炮加入进来之后,浅间舰在北洋海军八寸火炮的第三轮射击中,终于被命中了一发,还有一发落水点距离浅间舰不到十几米。   东乡舰队和林泰曾舰队的距离太远,到目前为止双方互相倾泻的炮弹也有几十枚了,但只有一枚炮弹命中,这样可怜的命中率让憋足了劲的双方都感到有些无奈——海上战斗就是这样,这并不是中日两国海军平时训练不努力,日本是靠身为岛国的危机感,而北洋海军则是一直承受仇恨的鼓励,训练不可谓不刻苦,可是海上舰队决战在很多时候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这命中率有很大成分要看老天爷的意思。换句话来说,所谓“高技术”兵种的海军,在战斗中的这种无奈就像看天吃饭的农民差不多!   “全体以最高航速冲过去!”东乡平八郎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到了赌桌的面前,而他的对手也是如此,北洋海军火炮的猛烈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之外,但看到对方还是以至少十八节的速度向西航行,他的心中多少踏实了不少——北洋海军主舰队指挥官心中还是想着要逃,尽快的和另外一支舰队会合,不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以这么高的航速向西行驶,这会使本来就很可怜命中率降到更低。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东乡平八郎认为这是一场“追击战”,为了能够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也是对手心生“怯懦”的机会,他可以承受一定的损失,全体战舰以最快的航速靠上去和北洋海军进行“肉搏”——不要说在九公里这么远的距离上,就是再打个对折日本海军还是处于不利的地位,因为舰队中装备的六寸火炮根本无从发挥的余地!   东乡平八郎现在非常庆幸北洋海军的那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不在这里,因为采用的是背负式炮塔,即便在最恶劣的突击情况下,靖海级也可以有四门十寸主炮可以开火,而他心中也在想建议帝国海军部能够采购具有背负式炮塔结构的战舰,如果有这样的战舰,在此时他就不用这么头痛了。   “联络镇远,让林永生舰长注意镇远的锅炉和蒸汽机,开炮的频率可以降低一些,毕竟这个时候还并不是处于最佳射程,多注意战舰各部位运行状况,一旦有异常必须及时告知!”林泰曾命令道。   镇远舰这些年在船坞中大修的时间远比它在海里的时间还要长,尤其是最近一年多依赖,整个战舰几乎全变了样子。这次镇远号从船坞里面接受改造才不过两个月,虽说接受了全面的保养,但是林泰曾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北洋海军中能够在五公里意外对八岛和富士两舰造成巨大伤害的舰炮有一半可都在镇远号的身上,它是保证这次作战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这个时候林泰曾最害怕的便是自己的战舰编队中会有战舰的动力系统出现问题,一旦落单那可就陷自己这个指挥官于两难境地了——停下来就成了“近身肉搏战”,日本大口径主炮比北洋舰队是差了一些,但是不管大舰小舰,日本战舰上都装备了很多六寸火炮,一旦被黏上就算镇远这样战舰都抗不住;不停下来那落单的战舰迟早会被日本人给追上,损失也就理所当然了。   当传令官将林永生的回复报告给林泰曾之后,他似乎感觉到镇远号主炮发射速度似乎降低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错觉,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十分钟之内多一发少一发都没有什么区别。能够取得率先命中敌舰的成绩,林泰曾已经感到非常满意,这可以有效的打击对方的士气,唯一遗憾的是:如果是镇远或是龙旗号的主炮命中对方的话,那可以对敌方浅间号的装甲进行有效的打击!   也许是林泰曾的命令使得所有舰长都注意到自己战舰的性能,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北洋海军的射击速度稍微放缓了一些,以减少对战舰各个系统的工作负担。虽然降低了射击速度,不过林泰曾舰队已经处于炮击最佳阵形,舰队所有主炮都可以对敌射击,一次投放的弹药数量远比东乡舰队要多得多——数量累计命中率,这也是战舰编队在海上进行决战的不二法宝。   日本联合舰队在东乡平八郎的命令下,冒着北洋海军倾泻下来的炮弹,所有战舰都是在以最大航速向林泰曾舰队展开冲锋——林泰曾舰队射击速度慢下来虽然让普通人难以察觉,但是东乡平八郎很快意识到这也许是林泰曾舰队的抵抗意识在削弱,对方全速向西行驶,看来想的最多的还是赶快逃命。   东乡舰队很快便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七公里左右,在冲锋的过程中,海石号、龙威号各有一枚炮弹分别命中冲在最前面的浅间号和常磐号的舰首上,可惜未造成有效破坏。双方距离进一步拉近之后,战斗就变得更加激烈,所有战舰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炮弹倾泻到对方的头上。北洋海军依旧以十八节的航速向西北航行,队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日本舰队的队形已经散乱的不少,作为舰队绝对主力的八岛和富士两舰的位置稍微落后。   “从现在开始,镇远和我舰集中火力对浅间号和常磐号进行射击,龙威四舰和海石号依次对冲在前面的吉野、须磨、明石三舰进行射击……告诉其他战舰,不要恋战,集中火力,击沉目标之后再转移到下一个目标!”林泰曾下令说道。   七公里的距离上对于双方的距离还是有些远,不过已经可以形成有效打击了,刚才双方的炮战不过是扰乱对方阵形而已,进入七公里之后北洋海军的八寸火炮威力可以发挥的很好,而日本的六寸火炮不但因为距离,姿态也无法使其进行射击。   林泰曾不会降低速度和日本优势舰队进行火拼,七公里的距离对他来说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关键是如何让自己的舰队始终在七公里上保持一个最佳的炮击姿态,能够发挥每艘战舰主炮的射击能力。林泰曾舰队是横向运动,而东乡舰队从最初的垂直于林泰曾舰队到现在编成稍微有些歪斜的“T”字,林泰曾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机会,眼下日本人只有挨打的份,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与其大面积撒网重伤敌舰,还不如在会合邓世昌舰队之前集中火力击沉几艘敌舰来的划算。   在林泰曾命令通过无线电传出之后,舰队开始依照命令对日本舰队开始“点名”,集中火力射击,不过所谓的“点名”也不能像北洋陆军的神枪手那么夸张,海上作战平台终究不如陆地上那么平稳,而弹头因为距离也产生了很大的散布。镇远和龙旗的目标浅间号还好说,在接下来的两次齐射中没有被命中,可是冲的比较快的吉野、须磨、明石三舰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龙威四舰加上海石号一共二十二门八寸火炮齐射,虽然各舰都是瞄准吉野,但是弹头的散射让处于吉野西南不远的须磨误中副车,两次齐射便在它的身上爆起两团火球。   须磨级巡洋舰是日本以秋津洲为蓝本自行建造的小型巡洋舰,在这样的海上对决中,两千六百吨的排水量算是个小个头,直到现在它还没有发射出一枚炮弹——须磨级巡洋舰强调的是速度,舰上装备的火炮是两门六寸火炮,还有六门五寸炮,而且主炮也不是像北洋舰队那样的双连装炮塔,是分布在舰首舰尾各一门,七公里的距离射程是有了,但面对北洋海军一贯强调的装甲防护能力就算开炮也无济于事。   最要命的是须磨级巡洋舰限于吨位和追求速度,它那薄弱的装甲在八寸火炮面前基本被无视,命中须磨号的两枚炮弹一枚直接瘫痪了它的前主炮,另外一枚则击中了舰体中部,应该是炮弹击穿装甲后在舱内引燃了什么东西,开始燃起大火。   和林泰曾的命令差不多,东乡平八郎也在同一时间下令八岛号和富士号集中火力向龙旗号战列舰射击——虽然日本拥有两艘战列舰,但龙旗号的各项数据实在是太优异了,在远东最强大的战列舰毫无疑问海石龙旗号,如果能够重伤甚至是击沉这艘北洋海军旗舰同时保证自己不受太大的损失,那这次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   日本首先命中龙旗号的战舰不是富士和八岛,而是已经挨了两炮的浅间号装甲巡洋舰,这艘日本新锐装甲巡洋舰同样装备了两座双连装八寸火炮。浅间号和常磐号这两艘姐妹舰以二十节的速度向前凸进,正如林泰曾舰队的两枚八寸火炮命中它之后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一样,浅间号的八寸炮弹打在龙旗号那厚实的装甲上更是不会有什么战果。   双方交战的距离使得八寸炮弹的穿甲能力非常弱,除非像命中倒霉的须磨号一样没有多少装甲防护的战舰,否则就不用多想了。林泰曾让海圻四舰先行撤退去找邓世昌舰队,就是怕它们在海战中跟须磨号一样的下场,现在剩下来的战舰完全可以在这样的距离上硬扛八寸炮弹,即便是日本战列舰的十二寸火炮因为其倍径和弹药问题,也不会对林泰曾舰队造成什么重大伤害。   很快林泰曾的以数量换质量的方法见效了——二十二门八寸火炮在两次齐射中有三发终于直接命中目标吉野号巡洋舰,其中一发打在了舰首,一发命中舰桥,包括舰长在内全部被炸死,最后一发则命中舰体中部的一座炮廓!一枚八寸炮弹穿透装甲后爆炸,直接引爆了堆放在炮廓内的弹药,弹药的爆炸又严重的破坏吉野舰体内部结构。在北洋海军各舰的指挥官眼中,吉野迅速被不断升起的火球笼罩起来,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沉没了。   交战三十分钟后,北洋海军取得了第一个战果,日本联合舰队昔日的主力战舰吉野号被击沉。不过北洋海军的好日子也似乎到了头——舰队向西全速航行,对阵双方的“T”型歪斜的更加厉害,北洋海军的炮塔开始向东南方向旋转,如果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林泰曾舰队炮击日本舰队的主炮数量将会大为减少。   “是尽快的和邓世昌会合,还是调整航向将舰队姿态变成最有利的炮击队形?!”林泰曾通过手中的望远镜一边观察战场形势,另外也在思考着这道选择题。   而林泰曾的对手东乡平八郎依旧命令全体战舰向北洋海军冲刺,看着架势打算从林泰曾编队中部截住几艘装甲巡洋舰,然后形成近身肉搏战,发挥日本舰队所搭载的巨量六寸火炮的威力——日本海军战舰少则六门,多则十四门六寸或是五寸火炮,这些火炮都是安置在战舰两侧,最适合混战的局面。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意志   “命令各舰保持队形,紧跟旗舰,随时准备调整航向!”林泰曾在龙旗号的舰桥上下令。   北洋海军参谋部针对日本海军的舰船特点,从战略上和战术上都制订了数套方案,在战术上所遵循的一个原则便是绝对不和日本联合舰队缠斗,拉开距离充分发挥北洋海军八寸主炮的威力和对手游斗。北洋海军是当今世界上对手最为明确的海军,它存在的最主要任务便是针对日本海军,而不像其他海军强国那样有着攻防复杂的关系。从战舰设计、建造到海军的训练都是为这一目标而服务,一切都是为了增加对决日本舰队时候的胜算。   尽管林泰曾对于中日两国海军进行对决并不是很热心,主要还是因为他认为时机并不成熟——八岛和富士是不如龙旗号,但是作为万吨级战列舰,除了航速不占优势之外,防护、火力都是空前强大,就算谭延闿自己本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愿意让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去硬碰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不过这并不代表林泰曾对日本海军没有仇恨,作为镇远的原管带,一个老北洋,他从头到尾经历了北洋海军和日本联合舰队之间的恩恩怨怨。正是在这种恩怨的驱使下,林泰曾决定不急迫的和邓世昌舰队会合,而是根据海军参谋部平时制订的舰队训练科目,对日本舰队展开游斗,尽可能的消耗对手的战斗力。   在龙旗号的信号旗的指引下,林泰曾舰队的七艘战舰开始转向,由航向正西偏北变成正西偏南,根据日本舰队追击的舰队形态,调整舰队向南航行。虽然转向的角度并不大,但是这么做却相当有风险——八岛和富士虽然落在了后面,但是浅间、常磐和须磨级、高砂级巡洋舰却在东乡平八郎下令之后用二十到二十三节的速度迅速向林泰曾舰队冲锋,若是被黏上会有很大的风险。   龙旗号和镇远号所搭载的八门十二寸主炮开始以最大的射速集中火力向浅间号装甲巡洋舰倾泻炮弹,不过这艘新锐战舰却运气好得出奇,一直没有被十二寸炮弹击中过,这也得益于它优异的性能,不过两枚八寸炮弹似乎让它的前主炮塔出了点问题,不仅射速慢了下来,炮塔转向也很迟钝。   浅间号和常磐号都是同一级别的装甲巡洋舰,在很大程度上它们和北洋海军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有几乎不相上下的战斗力,不过就远程炮击和装甲防护上靖海舰要优异的多——采用了背负式炮塔的设计和更大的排水量使得靖海舰可以多搭载两门八寸火炮,而在装甲上由于浅间级是英国承造,使用的是哈维镍钢装甲,防护力自然要差了不少。   尽管如此,现在林泰曾舰队中并没有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与浅间常磐两舰对决,即便是有林泰曾也不会让它靠上来——浅间级装甲巡洋舰装备了十四门六寸火炮,无论它向哪一边开炮,都会有十一发炮弹打过来,这种强大的近战火力实在是让北洋海军参谋部忌惮不已,所以在制订战术方案第一要义便是和日本舰队拉开距离打。   “必须瘫痪这两艘巡洋舰!”林泰曾看着一边开炮一边向本舰队极速驶过来的浅间和常磐,只要制服这两艘装甲巡洋舰,那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在看到吉野被自己舰队三发八寸火炮击沉之后,林泰曾对那些装备了数量庞大的六寸、五寸火炮的须磨级和高砂级就放心了许多——日本战舰还是走的高速强火力的路线,它们的装甲在自己的舰炮面前就像是薄皮大馅的饺子一样,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对武装厚实的北洋战舰构成致命威胁,唯一可虑的便是不要让它们给缠住,更不能让其释放鱼雷打乱自己的舰队阵形。   “下令让龙威、龙睿两舰配合我们集中火力向浅间号射击!”林泰曾再次变更了舰队火力分配,根据上海江南制造局的实验和海军顾问英格纳的介绍,八寸舰炮在八公里内可以有效击穿一百八十毫米的哈维装甲。虽然林泰曾不清楚浅间级的装甲有多厚,但是被西方海军列强称赞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装甲厚度大部分都在一百八十毫米一下,浅间和常磐这么快的速度,他不相信这两艘战舰全身都包裹两百毫米厚的装甲!   龙威、龙睿两舰得令后立刻转动炮塔,将炮口直接对准了浅间号,由于射击的过程正处在战舰跟着旗舰转变航向中,一轮齐射之后没有任何战果。倒是海石号一枚炮弹再次命中了须磨号,可惜没有击中要害,只是将其桅杆打断。   林泰曾舰队航向的变化让东乡平八郎也开始转变舰队阵形——富士和八岛两艘战列舰开始转变航向,使其舰体横向面对北洋海军编队。由于航速只有十八节,两艘战列舰稍微靠后,双方相距八公里,虽然不是最佳炮击距离,但随着这两艘战列舰的转向,林泰曾舰队将会面临八门十二寸主炮的攻击。   镇远舰舰长林永生则没有等林泰曾下令,便改变目标,向正在转向的富士舰开火,希望能够阻止日本的这两艘战列舰顺利完成最佳射击姿态。镇远的炮弹提醒了林泰曾日本舰队这一变化,而东乡平八郎也被落到附近水面的炮弹给吓了一跳——两发十二寸炮弹的落点距离富士舰只有不到三十米,腾起的水花让他意识到下面的炮战将会更加残酷,六年前双方杀成一团的惨烈景象让他悚然惊惧。   “让炮手瞄准些,快些解决浅间,我们要面对富士和八岛的巨炮射击了!”林泰曾大声说道。   也许是幸运,林泰曾就在刚下令的这一刻,龙旗号战列舰进行了一次齐射,四枚炮弹中的一枚再次命中了浅间号的前主炮塔,这一次是正中主炮塔,十二寸炮弹轻松的贯穿了其一百五十毫米厚的装甲在炮塔内发生爆炸,在炮塔内部发生剧烈爆炸,腾起的火光和内浓重的黑烟炮塔在北洋海军的眼中格外壮观。不过在这艘战舰上的日本海军少将伊集院五郎眼中,则是令人惊恐的一幕——大量的浓烟涌入司令塔内,军官大部分都被刚才的爆炸震得东倒西歪,虽然没有炮弹直接命中这里,但爆炸所产生的强烈震动和呛人的浓烟让这里的军官们都感到世界末日的降临。   龙旗号的司令塔内响起了欢呼声,而炮位上也是如此,不过林泰曾很快便安抚部下,调转炮口指向常磐号,这艘浅间舰的姐妹舰到现在还没有挨上一发炮弹,浅间的惨烈景象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它,还在冲刺中不断的开炮。由于日本战舰的不利位置让它们无法发挥战舰火炮的威力,只能用前主炮射击,浅间舰虽然没有沉没,但炮塔彻底瘫痪,一时已经无法对北洋海军造成什么威胁,剩下来必须要解决常磐号上的那座双连装八寸主炮塔——龙旗号装甲号称远东第一,但也不是全身包裹在二百毫米厚的装甲之下,八寸炮弹运气好了虽然不至于一炮解决这么夸张,但让它慢下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浅间号虽然被龙旗号的一发炮弹给正中主炮塔,但作为日本常备舰队司令官的伊集院五郎却没有选择后退,依旧继续全速前进——林泰曾舰队正在缓慢的调整战舰编队航向,浅间和常磐与之距离已经拉近到不足七公里,再抓紧时间向上冲,等到达可以发挥六寸火炮的时候照样可以给对手带来极大的麻烦!   在浅间好前主炮塔被命中之后,炮塔内部的四处横飞的单片铆钉和炙烈的火焰瞬间杀死了所有的人,而在战舰内部也被着突然而来的爆炸也吓得魂飞魄散——炮塔爆炸也破坏了舰体内部结构,弹片四处横飞几乎杀死了所有人,唯一幸存的水兵被弹片直接削断了双腿,幸好他的位置距离紧急注水闸门不远,挣扎的用双手撑过去打开闸门为弹药仓注水,这才得以让弹药仓内的弹药没有发生爆炸,从而保住了浅间号。   伊集院五郎在得到战舰可以继续作战的结果后,依然选择了继续前进,只是浅间号的前主炮是彻底废掉了,连弹药仓都被紧急注水,所有官兵应该是全部阵亡了——弹药仓注水也只是那名日本水兵潜意识的动作,弹药仓内的人是一个也没有出来。浅间号虽然还在继续前进,不过一下子船头涌进了近千吨海水,就算它的动力系统完好无损,航速也一下子慢了三四节,这也是林泰曾不愿意将精力浪费到浅间号身上的原因——邓世昌舰队的速度会使得在这一战中航速低于二十节的受伤日舰连逃命的机会也没有!   在龙旗号的主炮开张之后,镇远号的主炮也命中了正在转向中的富士号一发炮弹,炮弹在其舰体后部爆炸,没有什么直观的炮击效果。东乡平八郎也感受到炮弹爆炸所产生的震动,不过站在司令塔上的他依旧用望远镜观察战场,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镇远号独木难支,只能尽力发炮干扰八岛和富士两舰的转向,为龙旗号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解决对搅乱舰队编队最具威胁的常磐号。在龙威、龙睿两舰也加入到对常磐号的射击阵容的时候,很快密集的炮弹让常磐号躲无可躲,两轮炮击之后便挨上了一发八寸炮弹,打在了水线装甲带上。八寸炮弹果然能够撕开常磐号的装甲带,在其舰体内部发生爆炸,可惜只见冒烟而常磐号的航速依旧,看来是没有击中要害部位。   富士和八岛两舰转弯调整姿态需要四五分钟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东乡平八郎并没有下令两舰开炮射击,虽然挨了一发炮弹,还有吉野的沉没,浅间的受伤,这都没有动摇他。作为日本联合舰队最高指挥官,东乡平八郎的表现让司令塔内的高级军官们到现在依旧坚信他们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不过他们不明白,眼前这些不过是战斗刚刚开始而已,东乡平八郎不动声色不是因为他必胜的信心,而是作为舰队指挥官他已经没有退路,更因为他在经历甲午历次海战之后,眼前这样战舰受伤乃至沉没都无法和当年清日海军残酷的绞肉战相比。   东乡平八郎已经没有退路,事实上当今天北洋海军比他预料早一些出现他已经没有后路。双方都是生死大仇,除了鲜血无法洗刷干净,而战斗打响到现在,北洋舰队的指挥官也似乎逐步的爆发其血性——北洋舰队指挥官可以利用高航速有机会甩开东乡舰队的。不过出乎东乡平八郎意料之外,日本舰队越是挤压北洋海军,眼前的这支舰队的反抗意识就越来越强烈,当对方为了维持最佳炮击姿态而转向偏南的时候,东乡平八郎就已经认识到,这场海战将会重演六年前大东沟那惨烈的一幕,双方不倒下一个是不行了,就算他要退,看北洋舰队这架势也会追赶上来,那全局就会崩坏。   “北洋海军可以退,但是我却没有任何退的机会,不是鱼死便是网破!”东乡平八郎放下望远镜,心中除了战斗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   常磐号不愧是到目前为止幸运指数最高的战舰,在面对如此多的舰炮轰击下,除了开始的一发之外,几轮炮击北洋海军四舰十六门大小舰炮居然没有丝毫收获,尤其是龙威、龙睿两舰的八寸火炮发射速度非常快,倾泻了四五十发炮弹居然都送到海里去了,这让林泰曾不由得大为恼火。   其实到现在北洋海军的运气已经是极为不错,以现在的命中率简直是犹如神助,而且还打沉一艘,重伤一艘,这个成绩绝对要比平时训练要好得多!可是林泰曾看到越来越近的常磐号和快要调整好姿态的富士八岛两舰,他心中是非常着急的,额头上的皱纹紧紧的皱成一个“川”字形,手中紧握着望远镜观察战场局势,放下望远镜也是掏出怀表看看时间——邓世昌舰队还需要多少时间能够到?!   就在八岛和富士两舰转弯调整姿态的时候,本来是位于日本舰队后方的三艘高砂级巡洋舰依靠其强劲的二十三节航速快速向北洋舰队驶去,在吉野爆炸沉没后,它们就已经和须磨号处于平行位置。现在林泰曾舰队的海石、龙炎、龙炙三舰已经将炮口对准了高砂三舰,向其不停的倾泻炮火,而进入六寸火炮射程之后,高砂三舰也不停的用其单装前主炮予以还击。   目前北洋海军中最为轻松的便是龙威四舰和海石号,到现在它们还没有挨上一发炮弹——无论是先前的须磨级还是后来赶上的高砂级,它们都是单装前主炮,它们北洋舰队倾泻的密集八寸炮弹中全速前进已经是非常为难了,哪里还顾得上准确射击?就算击中也不会对龙威四舰和海石造成什么威胁。镇远号和龙旗号仗着皮糙肉厚,被浅间和常磐分别命中一炮没有任何伤势,现在战场上的局势对林泰曾舰队极为有利!   “让龙炎号也加入到对常磐号射击中来!”林泰曾通过望远镜看到富士号战列舰的炮口已经瞄准自己的方向,后主炮塔也正在瞄准动作中,用不了一分钟,这两艘战列舰的十二寸炮弹就要落到自己的脑袋上,如果再不瘫痪掉常磐号,那自己也只能优先选择对方的两艘战列舰了!   龙炎号在接到命令后,即刻转动炮塔调整射击姿态,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始对最为凸出的常磐号开始炮击。当龙炎号四门八寸火炮炮口刚刚吐射出长长的火焰,观察员正在用望远镜观察战果的时候,八岛和富士两舰主炮也几乎同时发出了巨响,而林泰曾紧张地看着对手的那两艘战列舰。   片刻在龙旗号正前方不远的水域被炮弹激起三道水柱,同时一声爆炸声传来,这让林泰曾意识到己方战舰被命中了!不过林泰曾却没有发现龙旗号和镇远号有被命中的迹象,很快他便发现位于战舰编队第四位的龙睿号上腾起了巨大的烟雾——龙睿号被富士的一发十二寸炮弹命中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狰狞   “龙睿号的损失情况如何?!”林泰曾有些焦急地问道。   参谋官回答道:“一发十二寸炮弹命中了龙睿号的侧舷装甲,在船体内部爆炸,破坏了前主炮塔的驱动系统,已经无法修复只能靠人力来瞄准,另外就是爆炸引燃了机油,龙睿号的损管人员正在扑救当中,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龙睿号是龙威级巡洋舰的改进版本,是九九年服役的新舰。以前龙威舰的中央炮塔引发了很多争议,旅顺造船所的意见是取消中央炮塔以精简船体内部构造,而北洋海军的建议也是差不多如此,最后征得各方意见之后,在谭延闿那里获得了批准——已经建成的龙威级巡洋舰进入船坞进行改造,而今后的龙威级巡洋舰建造也要采用新的图纸设计。   龙睿号就是这样的新舰,它并非是改造版本,而是全新建造,在舰体内部构造上更加科学合理,也适当的加强了装甲。当然在刚才的炮战中,即便龙睿加强了装甲防护,面对十二寸炮弹它的装甲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不要命中弹药仓或是锅炉舱之类重点要害部位。   这发炮弹撕开了龙睿号的装甲带之后,命中位置是战舰的中前部,放到以前这里可是锅炉舱室,一旦爆炸所产生的后果很可能直接让龙睿号的航速慢下一半甚至是失去动力。而现在这里的舱室虽然距离锅炉舱不远,但是却并不属于核心地区,只是前主炮塔的电机被打烂各种管道破裂使得前主炮塔必须靠人力来驱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战列舰的只有战列舰才能够对付,其他战舰面对战列舰的主炮只能是任之宰割,只求对方不能一炮终结自己,这完全就是运气!   “告诉龙睿号,他们可以根据前主炮塔的瞄准情况自行选择攻击目标,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请优先选择浅间号,它的航速最慢,距离也比较近!”林泰曾下令说道。   现在战场局势变化非常快,日本战舰对林泰曾舰队展开的抵死冲锋是一浪高过一浪,先前认为日本海军这几年因为缺乏经费,在购买战舰的力度上远不及十年前,事实也是如此。不过日本联合舰队中还是装备了很多高速战舰——这些战舰都是日本自己国产的防护型巡洋舰,受限其吨位不大,所装备的火炮威力和装甲防护都非常差,但是它们的速度却快得令人咋舌。   这次日本联合舰队中航速最为凸出的便是须磨级和高砂级战舰,尤其是高砂级巡洋舰,原本它们是处在日本舰队编队的最后方,现在位于常磐号西侧的便是从英国进口的那艘高砂号,而剩下的两艘是日本根据图纸自己建造的,航速上稍慢一些落在后面——它们的航速高达二十三节!   这也看出日本并没有放弃自己寻求自造战舰的努力,不过日本的工业基础实在是太差了,它们是做到了资源效率利用最大化,可是和李鸿章、左宗棠、沈葆桢他们相比,根底就薄了许多,到了谭延闿这一代所做的工作就是将这些资源集中利用,便轻易的超过了日本的努力。不过日本总体花费远比中国少得多,而谭延闿在聚拢资源的时候也不得不进行舍弃,然后依托北洋的资源进行重组建设,这一圈下来的花费几乎等同于重建,如果不是痛宰贪官和北洋海军将领上缴非法所得,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完成造舰工业体系。   日本舰队的浅间号是龙睿号最适合攻击的目标,现在在战场上参加的众多中日战舰中,唯有肚子里面装了上千吨海水的浅间号航速最慢,看样子全力赶路的浅间号也只能达到十六七节的样子,比战列舰还要慢。龙睿号前主炮塔转动不灵活,正好用来打这个慢乌龟,其八寸火炮在目前相距五六公里的距离上,完全可以穿透其除其司令塔之外的任何部位的装甲。如果龙睿号人品爆发的话,林泰曾并不介意在会合邓世昌舰队之前再添一艘战果。   虽然少了龙睿号炮击常磐,但是龙炎号的加入填补了这个不足,龙炎、龙威配合龙旗号战列舰对常磐号进行炮击,龙威级的八寸速射炮远比龙旗号主炮射速快得多,不过常磐号冒着密集的弹雨愣是没有被命中一发,反倒是其前主炮开炮命中了龙旗号两发炮弹——一发则命中了水线装甲,另外一发则命中了前主炮塔。炮塔内的炮手们正在光着膀子在装填弹药,被命中的瞬间如同脑袋被人轮了一铁锤一般,当即有两人震晕过去,剩下的也都是口、鼻、耳、眼等处出血。   一个炮手摸了把脸,鲜血混合炮灰让人分不清他原本大面貌,拿过水壶喝了口水朝昏迷的炮手脸上喷去,然后踢了对方一脚,但看到对方没有反应,就踢到一边去,大声喊道:“准备开炮!” ……   龙旗号战列舰的装甲再次体现了威力,当东乡平八郎观察被击中的龙旗号战列舰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常磐号命中的那两发炮弹居然对龙旗号丝毫不起任何效果,除了前主炮塔被命中后短暂的停歇,但不过一分钟又再次对常磐号开始炮击!   “龙旗号战列舰的装甲到底有多厚?!”东乡平八郎心中泛起了丝丝凉意。富士和八岛两艘战列舰装甲依旧是很早的钢面铁甲,虽然最厚的水线带装甲可以达到四百多毫米厚,顶住八寸炮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同为战列舰的龙旗号水线装甲无碍并不稀奇,但命中龙旗号主炮塔的那发炮弹呢?东乡平八郎自问如果富士的主炮塔挨上这么一炮,不敢说会造成浅间号那样的后果,但至少瘫痪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可能会被八寸炮弹击穿!   就在东乡平八郎愣神的这段功夫,高砂号的六寸主炮也开始开火了,非常幸运的是一炮命中龙旗号的后主炮塔。不过八寸炮弹都无视的龙旗号主炮塔装甲,更不要说六寸炮弹了,龙旗号的后主炮塔在命中后很快的便恢复了炮击!   高砂号的射击激怒了龙旗号,龙旗号战列舰的舰炮布局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沿用了君权级战列舰的布局方式,不过它的舰体两侧装备了十二门六寸火炮,比富士还要多两门。龙旗号战列舰对高砂一侧的六寸火炮火力全开,高砂号周边水域立刻激起了一个个水柱。六寸速射炮的开炮速度要快得多,龙旗号的六门六寸火炮足以让高砂号跟着常磐一样开始左右规避炮弹,航速也慢了下来。   林泰曾舰队的好运马上就来了,龙旗号的十二寸炮弹继续落空,而龙炎和龙威两舰也终于命中常磐号——龙威一发炮弹命中了常磐的侧舷炮廓,引发了弹药爆炸,可惜没有形成吉野那样的战果,不过引发的大火却让它的航速慢下来;而龙炎的两发炮弹命中了常磐的舰首,其中一发正打在其前主炮塔上,可惜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穿透其装甲,但却震坏了常磐的前主炮塔座圈,主炮塔无法转动!   从开战到现在,林泰曾舰队在这两艘浅间级装甲巡洋舰身上耗费了不下两百枚八寸和十二寸炮弹,甚至连八岛和富士的炮击都没有太多顾及,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重创了浅间号,瘫痪了常磐号的部分战力。常磐号的航速下降很快,最后总算维持在十六节的航速上,跟浅间号差不多的样子,它虽然还有前主炮,但其射击姿态却已经无法保证。不要说龙旗号上飞来的十二寸炮弹,就是龙炎和龙威那投弹速度已经让它应接不暇,想要开炮是没有多大希望了。   在降低了常磐号的威胁之后,林泰曾对火力分配再次重新切割——镇远、龙旗对八岛、富士;龙睿、龙炎、龙威三舰对浅间、常磐;龙炙、海石两舰对付跑在最前面的高砂三舰等其他日本高速巡洋舰,同时龙旗号的六门二级主炮也协助应对高速巡洋舰。   正当战局变得对林泰曾舰队比较有利的时候,海石号装甲巡洋舰继龙睿号之后,被八岛舰一发十二寸炮弹将前后主炮塔打烂,幸好注水及时没有引发弹药殉爆,但是注水之后和动力系统受损,使得海石号的航速在全力行驶下只能维持在十七节!   十七节的航速,在这个战场上无异于自杀!林泰曾感到他的大麻烦来了,他最害怕的便是自己战舰编队中个别战舰因为海战使得动力系统受损,一旦航速慢下来,那就意味着被日本舰队追上群殴。北洋海军是可以保证自己的舰炮同时向一个方向射击,但论战舰副炮的数量和威力,除了龙旗号之外,其余战舰对群殴混战的场面绝对是处于下风的!   日本人可以在不过四千吨级的高砂舰上安装十门一百二十毫米副炮,而经过改装的龙威级巡洋舰身上也不过才六门,海石号还多点有八门,但那是七千五百吨级的战舰。这些副炮对龙旗号和镇远号这样皮糙肉厚的战舰不会有致命的威胁,但对于龙威四舰和海石号却有着很大的麻烦。看着龙睿号虽然小了些但还没有熄灭的浓烟,经历过六年前那场惨烈海战的林泰曾不由得回忆起日本炮火在命中北洋海军战舰时引发的大火,那种火焰居然可以在水里面燃烧一段时间,扑灭极为不易。   “混战……”林泰曾不由的嘴里发苦,刚才瘫痪浅间和常磐的喜悦瞬间被将要面对日本舰队混战的可怕后果所替代。   身为北洋海军最高指挥官,参谋部的战术方案他最清楚不过,远距离炮战虽然效率低下,但对北洋海军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可以凭借众多八寸火炮累死日本那两艘战列舰,至于其他战舰除了浅间和常磐之外,对北洋海军不会有任何威胁。可是一旦陷入混战,这些薄皮大馅的饺子将会给北洋海军造成相当大的战斗减员,甚至是战舰沉没。   “让海石号退出战斗序列,一路向北,保存战舰!”林泰曾咬牙切齿地说道。   “司令官,黄舰长来电,说……说他将会和海石共存亡,誓与倭寇周旋到底,死战不退……”传令官说道。   海石舰舰长黄鸣球是福建船政学院后学堂第六届驾驶班出身,随后入选第三批赴英海军留学生,与龙旗号战列舰舰长陈恩焘是同学,同时也是林泰曾的“师弟”。“福建海军”一直就是谭延闿心中的一个疙瘩,虽然他致力于淡化福建海军,但是他和李鸿章一样面对北洋海军为闽籍指挥员所把持的尴尬境地。不过谭延闿却没有派一个丁汝昌那样的陆军将领来统领,这种傻事是他绝对不能做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北洋海军对日本海军的仇恨而决战大海,并不指望他们能够参与自己的造反行动——如果有北洋海军一边倒,那他的新建陆军控制南方只需要乘坐战舰就行了,也不用费这么大劲急急忙忙修铁路。   林泰曾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战场上日本的八岛和北洋的镇远与龙旗号几乎同时开炮,战局也随者这几乎响起的炮声,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和残酷。   八岛号战列舰的两枚十二寸炮弹犹如神助般的再次命中海石号,海石号后甲板被洞穿,弹片在舰体内部四处横飞,锅炉管道被切断,大量大蒸气泄露,动力系统完全被破坏殆尽,整艘战舰立刻失速,最麻烦的是命中海石舰体中部的那一发炮弹,击穿水线甲板后命中锅炉舱,致使锅炉舱发生了大爆炸——林泰曾惊恐地看到从海石号中部突然迸发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云霄,巨大的爆炸将海石号瞬间抬出了水面,又重重地拍了下去,接着一个侧翻就永远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八岛号也没有落到好下场,几乎是同时,镇远号的一次齐射也有两枚十二寸炮弹命中八岛,其中一发炮弹正击中八岛后主炮塔水线带装甲,炮弹破开了三百五十毫米厚的装甲,在船体内部发生爆炸。这次爆炸彻底摧毁了爆炸范围内所有的蒸气管路,瞬间喷发出的高压蒸汽煮熟了一切活着的生物,而正在航行的八岛号猛然间就转变了航向——八岛的船舵失灵了!这似乎也预示着它的最后命运,北洋海军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八岛号战列舰,它虽然没有沉没,但在林泰曾的眼中跟沉没没有什么区别。而镇远命中的另外一发炮弹似乎更应证了林泰曾的猜测——这发炮弹命中的是八岛号的前主炮,将其彻底打烂,八岛号水兵即刻为弹药仓注水,使得八岛号战列舰得以幸存。   与镇远同时开炮的还有已经负伤的龙睿号,这一次齐射和八岛号的射击有着几乎不相上下的幸运——四发炮弹中居然有三发同时命中死战不退的浅间号,这一次浅间号没有上一次的运气了,除去第一发命中前甲板的炮弹没有造成多大威胁之外,剩下的两发炮弹同时命中舰体中部两侧的炮廓,八寸炮弹轻易贯穿其装甲,引爆了堆放在里面的炮弹。浅间号炮廓内的弹药殉爆给舰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不仅甲板上变成了一片火海,舰体内部因为弹药殉爆将管道内的机油引燃,混合着爆炸的威力的在浅间号内部肆虐着火舌,在命中后的两分钟,这艘新锐的战舰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撅了一下,整艘战舰在一次猛烈的爆炸中断为两节,迅速消失在翻腾的海浪里。据战后统计浅间号726名船员无一生还。   东乡平八郎和林泰曾不仅为自己舰队的损失而感到痛心不已,仗打到现在,像东乡平八郎和林泰曾这样曾经参加过六年前中日海上连番大战的海军指挥官和士兵,虽然没有当年近身搏杀的惨烈景象,但是随着技术的进步,不过才几年的时间,新式的大炮、蒸汽机、装甲将战舰改造成更加高效的杀人利器。双方从相距十公里一直杀到现在相距不足五公里,越靠越近同时挨炮弹的概率也就越来越高,而大口径速射炮的威力也就体现的越来越狰狞。 第二百五十三章 转折   无论是林泰曾舰队还是东乡舰队,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对对方的每一次射击而感到心惊胆战,只是生存的欲望让他们在自己战舰的各个岗位上更加尽心尽力,至于安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一开始交战双方的十二寸火炮长时间没有战果,双方的战斗人员心态也比较平稳,但是当龙旗号战列舰的主炮命中浅间号的时候,十二寸火炮的巨大杀伤力体现无遗。   这绝对不是六年前那场大战所能媲美的,在刚才的八岛和镇远两次炮击后,十二寸主炮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能够在战列舰主炮命中后还能够生存下来的战舰只有战列舰,不过像八岛这样的战列舰在被十二寸主炮命中后,才不过两发就让它失去了大部分作战能力,其他的战舰呢?!   幸运的是在八岛的前主炮被瘫痪之后,东乡舰队只有六门可以射击的十二寸火炮,其中八岛上剩下的那座双连装炮塔还会受到船体姿态的限制,在某些角度上不能射击!林泰曾舰队的龙旗号、镇远号上十二寸主炮都是完好无损,虽然也被命中过炮弹,但装甲防御十分优异,对战舰作战没有丝毫影响!   “司令官!我们的靖海舰队到了!”一名参谋官手中拿着电文急忙跑上了司令塔,一边大声说道。   林泰曾立刻回醒过来忙问道:“邓世昌舰队在哪里?!”说完他用望远镜四处瞭望了一番,却没有看到战场上有舰队的迹象。   “司令官,靖海舰队来电说他们已经听到了交战的火炮声和浓烟,他们应该是在我们正西略微偏南不远的地方,现在吹的东风,我们是看不到他们舰队的烟雾,而日本舰队更是很难发现他们!”   林泰曾面对海图略微沉思一番说道:“致电邓世昌舰队,让他们向东南方向全速前进,与本舰队会合……并且告诉他们现在目前战场上的局势,注意那艘已经动不了的八岛号,不要让它有发挥后主炮塔的机会!”   林泰曾在下令后,用望远镜向西方海域观察,可能是因为战场上火炮发射所腾起的烟雾和战舰排烟使得自己这边的视野非常不好,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邓世昌舰队,不过既然对方可以看到自己这边交战的烟雾和炮声,那就不会太远,以邓世昌舰队的速度,再有半小时就可以进入战场。林泰曾掏出怀表仔细看了看,现在正是下午一点三十分,从十一点多发现日本舰队开始转变阵形以来,双方至少开打了一个多小时,邓世昌能够这么快过来也算是不错了!   “舰队全体战舰注意!航向正南,注意规避对方的大口径舰炮,除镇远和龙旗号之外,所有战舰火炮清理最近的日本巡洋舰!”林泰曾决定再次调整整个舰队编队的航向,向正南方转向半个小时之后足够让整个舰队编队开出近十公里远,如果邓世昌在自己的正西进入战场,那靖海四舰编队将会出现在日本舰队的西北方,到时候就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   “你们谁也别想跑!”林泰曾咬牙切齿地看着越来越嚣张的日本舰队。   整个舰队编队向南开始转向,这次转向的角度实际上并不大,林泰曾舰队本来的姿态便是朝西南航行了至少有半个小时,这次转向最大的好处便是让日本舰队中八岛号上那座还能够射击的十二寸主炮塔因为角度问题彻底报废。如此以来镇远和龙旗号联合对付东乡平八郎的旗舰富士号,胜算会提高不少,同时富士号的火力也必然会集中到龙旗号身上,也可能会波及到镇远号,不过这两艘战舰都拥有厚实的克虏伯装甲保护,都可以硬扛十二寸主炮弹,只要运气不是像对方八岛那样差劲的话,保住战斗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龙旗号战列舰一边转向,一边将炮口对准了富士号,几乎同时和镇远号一同开炮,这一次龙旗号的一发炮弹直接在富士号烟囱的中下部打了个对穿,可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便落到水里去了。这一炮也将富士号上的日本海军官兵吓了一跳。   八岛号受到重创失去动力,这给东乡平八郎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林泰曾舰队向南转向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样可以让北洋海军编队加快速度逃离八岛后主炮塔的射界。北洋海军中的海石号装甲巡洋舰的装甲防护是仅次于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远比龙威级要好得多,可就是这样一艘战舰,只要被命中就会受到重创——避开八岛就等于避开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威胁!   八岛的意外受伤让东乡平八郎异常的被动,这不是它不能开炮的缘故,而是在战场上动弹不得的八岛号成了日本舰队的拖累,而富士号必须选择龙旗号和镇远号为目标,其余各舰未必是北洋海军众多装备了八寸火炮战舰的对手——对装甲防护能力极差的须磨、高砂等舰来说,面对北洋海军普遍装备的八寸火炮,这让它们面对十二寸火炮没有什么区别!   林泰曾舰队转向也让跟进的日本舰队巡洋舰得到了进攻的机会,常磐号、高砂三舰还有须磨三舰也都略微向南调整航向。尤其是常磐号竟然和林泰曾舰队几乎平行航行,它的后主炮与面向北洋海军一侧的七门六寸副炮全力开火,在不到五公里的距离上,龙炎、龙炙很快便被它击伤。由于是平射,所以炮弹命中侧舷装甲还好些,但六寸高爆弹命中的上层建筑,引发了火灾,不过还好对方的八寸火炮到现在还没有命中它们。   龙炎、龙炙放下了高砂等舰,将主炮瞄准常磐号,现在距离非常近,命中率也大为提高,两三轮齐射之后运气好了总会有一发命中敌舰。不过率先取得成果的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常磐号,它的后主炮在第一次开炮便命中了龙炎号的舰体后部,炮弹破开侧舷装甲后爆炸,龙炎号的航速立刻降到了十五节,并且速度还在降低。   排列在常磐号右侧的须磨级三艘巡洋舰立刻将舰首主炮对准龙炎号射击,好在它们没有常磐号的运气,开始的几发炮弹都没有命中,反倒是让让前面的龙睿号后主炮再次命中须磨号,须磨号舰体中部燃起了大火,不时的伴有弹药殉爆的声音——这一次龙睿号的两发炮弹没有直接命中它的炮廓,但却直接穿进了它的舰体中部,炮弹爆炸破坏了其内部结构,引燃大火,火势失控后炮廓弹药受热自爆,这艘在开战之初便被命中的须磨号,最终还是抗不住八寸火炮的威力,由于自身的设计缺陷,在十五分钟后沉没。   龙炎号因为常磐号的那发炮弹被破坏了一台蒸汽机,航速锐减,因为它是整个编队中的倒数第二位,龙炙号只能降低速度以掩护龙炎号,共同对付对它们威胁最大的常磐号和追上来的另外两艘须磨级巡洋舰。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分钟,而从望远镜中,林泰曾已经非常看到了正在全力赶过来的邓世昌舰队,当然日本舰队也看到了它——邓世昌舰队距离日本舰队差不多有十公里远,处在日本舰队的正西略微偏南方向。林泰曾舰队一直都保持着非常好的舰队队形,靖海四舰也不管中间的这段距离,直接开始用船首的炮塔开炮射击。   邓世昌舰队的出现无疑超乎了东乡平八郎的想象之外,原本他虽然怀疑邓世昌舰队应该就在附近,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近,加上今天遇到林泰曾舰队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要早两个小时,原本他打算重创北洋海军主力舰队之后便趁着夜色摆脱这支高速装甲巡洋舰编队的。现在邓世昌舰队的出现,让东乡平八郎感到了骑虎难下。   尽管如此,东乡平八郎依旧指挥富士号集中火力向龙旗号开火,并且很快收到了效果——富士号的这一轮炮击的四发炮弹,一发命中了龙旗号的装甲带,这枚炮弹在击穿装甲带之后在煤仓中爆炸,没有对龙旗号造成什么伤害,航速依旧没有降低。   龙旗号和镇远号对富士号立刻还以颜色,双方此时距离在林泰曾舰队转变航向之后已经拉近到六公里左右,八枚炮弹中的一枚在命中富士号舰首侧舷装甲后直接洞穿,这样的伤害对富士同样没有什么效果。只是为了规避两舰的火炮,富士号的舰体姿态并适合射击。   因为航速降低,龙炎号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常磐号面向它的一侧的七门六寸火炮以最大射速对龙炎号进行射击,不过数分钟龙炎号上层建筑的火势越来越大,不过好在六寸炮弹对于已经加强装甲防护的龙炎号侧舷装甲而言并不能造成击穿,舰体甲板下部诸如锅炉舱、弹药仓等要害部位暂时还是安全的。   不过距离如此之近的常磐号也遭受到了猛烈的炮击,就在它将龙炎号上层建筑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龙炙的两座主炮塔和龙睿的后主炮塔对常磐号施以颜色,前后又再次命中其三发炮弹,其中两发洞穿其装甲,另外一发命中炮廓引发其舰上火灾。不过常磐号今天的运气确实是好的出奇,就是这样的伤势对它也没有多大的影响,舰上火灾很快得到了控制,而舰首主炮塔在其水兵的努力下居然缓缓地转动瞄准了斜前方的龙睿号,第一次开炮便将龙睿号的后主炮塔座圈打坏,炮塔彻底不能转动,而前主炮塔又无法对常磐号进行射击。   即便如此,龙炎、龙炙两舰用面对常磐号一侧的副炮努力还击,虽然副炮数量加起来也没有常磐这艘变态的火刺猬多,但是好歹也让常磐手忙脚乱了一番——原本炮廓引发的火灾受到了控制,但龙炎龙炙两舰的六门副炮对常磐进行平射,舰体上层建筑同样也是受损严重。   尽管邓世昌舰队距离比较远,不过林泰曾舰队转向给邓世昌舰队留出了空挡,形成挤压的态势,日本舰队无论向那个方向保持射击优势,必然会遭到从另外一个方向而来的炮击打击。况且日本舰队此时与林泰曾舰队大致形成平行南下航行,这样一来整个舰队和邓世昌舰队形成相对而行,邓世昌舰队又是以最大航速向其驶来,这使得双方的距离很快便拉近到十公里以内。   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以舰首舰炮向日本海军开始炮击,八寸火炮的威慑犹在眼前,这四艘靖海舰单是集中舰首舰炮射击,便足足有十六门之多,虽然距离比较远极大的影响了命中率,不过对于那些已经非常接近林泰曾舰队的日本巡洋舰麻烦可就大了——这么远的距离是削弱了八寸炮弹的威力,可是自己的装甲还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最要命的便是与林泰曾舰队发射过来的炮弹不同,邓世昌舰队发射过来的炮弹是可以命中甲板的。   在看到靖海舰编队发射的炮弹落到日本舰队周边区域的时候,林泰曾舰队士气大振,一洗海石沉没和龙炎重伤的颓丧之气。林泰曾则下令龙炎退出战斗序列,向邓世昌舰队靠拢。此时战场局面对北洋海军而言非常有利,龙炎舰伤势沉重,如果不能及时扑灭甲板上的大火,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在林泰曾的眼中,这场海战他已经稳操胜券,剩下来的便是如何减少损失,毕竟这是谭延闿的家底,那个年轻总督几年下来为攒这点家底可谓是费尽心机,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给得罪了。   从老北洋一直走过来的林泰曾心中明白一个国家的海军从无到有是一个怎样心酸的路程,当年在长崎的时候北洋海军就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到了甲午年的时候便是自己饱尝苦果的时候,现在他虽然爱惜战舰,但自己手中的底牌雄厚,东乡平八郎今天就算是神仙,也必须把舰队交代在这里在走!   龙旗号和镇远号继续向富士号倾泻炮弹,面对今天炮战的命中率,无论是林泰曾还是东乡平八郎都感到极为郁闷,不过林泰曾这方面的感觉更重些,若不是自己的火炮数量在任何时候都比对手多出一倍,鹿死谁手还真的尚未可知。   富士和镇远、龙旗两舰继续周旋的时候,靖海四舰距离战场越来越近,终于成了扭转僵局的最终砝码——靖海四舰的第四轮射击效果好得出奇,有两发炮弹直接命中常磐号,一发打在舰体中部,一发则在尾部,都穿透了装甲分别命中锅炉舱和轮机舱,常磐号霎时失去动力,惯性向前行驶一段后停了下来。   正在转向退出战场的龙炎号立刻使用它的后主炮,瞄准后与龙炙号几乎同时开炮,这一次失去动力就像一条死鱼一样漂在海面上的常磐号终于用去了自己最后一丝运气,被三枚八寸炮弹同时命中。如此近的距离,八寸炮弹轻易的撕开了常磐的水线装甲带分别在它已经乱成一锅粥的锅炉舱添了一把火,最致命的还是龙炙号的一发炮弹,正中常磐号后主炮弹药仓。   常磐号发生了这场战斗中最大的一次爆炸,后主炮塔直接被炸飞,舰体中部开裂,随后不到两分钟便沉没了。常磐号上发生的大爆炸落在了东乡平八郎的眼中则是覆灭的先兆,他已经不奢望能够战胜北洋海军了,这个老对手在经过六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变得空前强大。在靖海舰编队出乎意料的迅速出现,东乡平八郎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自己要展开海上决战,而是北洋海军已经定下了决战的基调,这是一个圈套,是自己被伏击了!   东乡平八郎下意识的看看怀表此时才不过两点二十分,距离天黑至少还有四个小时:“技术进步不仅让战斗的距离增大,还让海上决战的时间大大缩短,本来自己应该意识到这点的,可惜……”这一次轮到了东乡平八郎嘴里泛苦了,不过他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这对他身边的高级海军军官来说比两个靖海级编队更可怕:“让所有的鱼雷艇出击,在战舰的掩护下向北洋海军展开鱼雷攻击,重点侧重于龙旗号和镇远号!”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最后的表演   此时东乡平八郎手中还掌握着八条航速二十节的“TB”字头的鱼雷艇吨位都非常小,原本东乡平八郎是不愿意带上这些鱼雷艇的,因为北洋海军的战舰虽然普遍都存在轻视副炮的做法,单是却安装了许多76毫米的格鲁森速射炮,这种小口径速射炮射速极快,鱼雷艇要抵近释放鱼雷,在它的射程内,鱼雷艇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甚至连放鱼雷都做不到。   格鲁森速射炮价格远比日本舰队上装备少量哈乞开司机关炮要昂贵的多,不过它对得起它的价值,东乡平八郎前几年的时候第一次知道北洋海军中大量装备格鲁森速射炮,一眼就看出这是专门对付鱼雷艇的,只是当时这种排水量才不过四百多吨的鱼雷猎舰虽然速度上快得令人惊异,但也只能用来偷袭,一旦被人发现就完蛋了。后来龙威级巡洋舰上出现了更多的格鲁森速射炮,东乡平八郎才有些紧张,潜伏在上海的日本间谍发回的情报也证实了上海江南制造局的这种仿造品几乎和德国货不相上下。   现在放出鱼雷艇也不过是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东乡平八郎的想法很简单,用鱼雷艇缠住北洋海军,而自己舰队主体则趁机赶快撤出战斗——他要为日本联合海军留下东山再起的种子,虽然这次海战损失很大,不过如果能够将剩下的战舰安全的带回日本本土,那中国是没有能力进攻日本本土的,甚至他还有机会在黄海再次翻盘也说不定,毕竟他手上还有一些高速巡洋舰和一艘战列舰!   “八岛号!”东乡平八郎苦涩的下令:“命令八岛号上的官兵自沉战舰撤退到富士号上来,其余战舰准备在鱼雷艇发起攻击之后撤退!”   东乡平八郎想要带走八岛号是不可能了,八岛号动力系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已经没有自救能力,尽管非常可惜,不过这个时候如果不早作决断,等靖海四舰和北洋海军主力舰队会合之后,那整个日本舰队将会都葬送在这里!   日本鱼雷舰一直都在海面上活动,原本按照计划它们也要冲上去进行鱼雷攻击的,不过舰队的高砂级巡洋舰的航速比鱼雷舰都要快,而鱼雷艇也是处在舰队的后方,北洋海军的炮火极为凶猛,鱼雷舰根本没有机会冲向前去。在得到命令后,日本鱼雷舰开始不顾北洋海军的大口径炮弹所激起的水柱,向北洋海军展开了冲锋。   林泰曾舰队此时由于战舰受伤等原因,炮击编队已经支离破碎,虽然彻底击沉了常磐和浅间两艘最具有威胁力的装甲巡洋舰,但是面对一群高速巡洋舰和蜂拥而至的鱼雷艇,一时间也是手忙脚乱。好在鱼雷航程有限,日本舰队距离北洋海军的距离近是针对舰队主炮而言,但是对于鱼雷艇来说,想要冲过这四公里的距离实在是需要惊天的运气。   高砂级和须磨级巡洋舰在看到富士号上的信号旗之后,便开始转弯南逃,而八岛号则在人员撤离之后,由战舰上的水兵开启了通海闸,开始缓慢下沉——日本联合舰队开始要撤退了!   富士号的航速只有十八节,日本舰队中航速是最慢的,而它的地位也是最重要的,所以东乡平八郎在下达撤退令的时候,富士号就开始顶着龙旗号和镇远号的炮火开始转向撤退。林泰曾在通过望远镜看到战场上的最新局势之后,心中也感到一阵畅快,不过他现在更想将眼前这些苍蝇全部扫平,然后追上富士号,以获得最后的完胜。   虽然不在同一条战舰上,林泰曾和邓世昌几乎同时掏出怀表看了看钟点——两点半!时间还很充裕,周围也没有什么像旅顺和威海卫那样有炮台严密封锁的海军基地,绝对不能让日本人逃回去!   靖海四舰航速不减,一边全速会合林泰曾舰队,一边开炮射击,有了这十六门新加入的八寸火炮,日本海军正在转向中的巡洋舰处境更加艰难,至于鱼雷艇距离鱼雷射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本来这些八寸火炮并没有瞄准它们,但是由于距离和炮弹散射使得从巡洋舰附近穿过的鱼雷艇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有两艘鱼雷艇被直接击中,只是火光一闪便沉没了。   可能是错觉,也许北洋海军在看到胜利的太阳向他们招手的时候,刚刚两个小时内给他们带来巨大恐怖情绪的十二寸火炮的发射频率更高了——这是龙旗号和镇远号的主炮!当然北洋海军这唯一两艘装备十二寸主炮的战舰的炮手不可能是吃了江湖术士的大力丸,更不是天神附体,炮击的频率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处于转向当中的富士号更容易瞄准,这样就省去了瞄准时间最大限度的发挥主炮射速。   被日本海军当为救命稻草也是挡箭牌的那八艘鱼雷艇根本没有机会冲进距离林泰曾舰队两公里的威胁水域,北洋海军战舰上装备的副炮数量是很少,但是数艘战舰捆绑在一起,以龙旗号和镇远号为核心,在日本鱼雷艇面前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弹幕。还没有等北洋海军战舰上的格鲁森速射炮开火,所有的鱼雷艇全部覆灭,不过这也为日本战舰脱离战场争取了宝贵的一刻钟——富士号由于先前射击姿态的缘故,转向角度并不大,虽然有龙旗号和镇远号全力射击以干扰其行进,但已经逃出去一段距离了,而日本高速巡洋舰也完成转向准备追随旗舰脱离战场。   林泰曾和邓世昌在通过电报联系之后,确定以先围歼这些高速巡洋舰,最后对日本联合舰队的旗舰富士号发动猛攻的计划——如果说以前在历次军事演戏中对十二寸主炮的威力还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是今天海战中所有的北洋海军将士心中都对战列舰主炮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即便在命中率很低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主炮任谁都有些胆寒。   虽然海石号沉没、龙炎、龙炙、龙睿重伤,但邓世昌舰队的靖海四舰的加入让北洋海军的阵容空前强大,实力不降反增,甚至超过了刚开战之时林泰曾舰队原有的实力。这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都装备了六门八寸火炮,现在还不是靖海编队最合适的炮击姿态,但背负式炮塔设计使得新增添的这十六门八寸火炮立刻给刚开始踏上逃亡之旅的日本高速巡洋舰予以沉重的压力。   剩下的两艘须磨级和三艘高砂级高速巡洋舰虽然航速快,但也是相对于日本服役战舰的速度,这样的速度在北洋海军面前是绝对讨不了好的,龙威级巡洋舰和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都是在先保证速度的前提下来进行设计的,它们都具有二十节以上的高航速。虽然龙威四舰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沉重,但靖海四舰上装备的火炮比龙威要多,而且都是无视日本巡洋舰装甲防护的八寸火炮!   靖海四舰距离稍远,但以高效的炮弹投放速度,让五艘日本巡洋舰如同行驶在惊涛骇浪之中的小木船,在上一阶段的战斗中,这些巡洋舰都多少受了些伤,其中三艘的航速明显比较慢,这也成了邓世昌舰队最先下手的目标。不过这些巡洋舰距离龙威四舰更近,还有镇远和龙旗号两舰上装备的众多六寸炮,这都为日本高速巡洋舰的覆灭提前下了注脚。   这五艘日本巡洋舰没有支撑多少时间,因为它们距离北洋海军编队实在是太近了,最近的高砂号甚至只有不到四公里远,距离越近也就意味着它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况且高砂号本来就受伤了。在它刚刚开始转向的时候,暴露给林泰曾舰队一侧的船体立刻遭到了数枚六寸炮弹的打击,还没有等它转过弯来,便又承受了一发龙威发射的八寸炮弹,直接将其送入海底。其余四艘日本巡洋舰中的一艘被龙旗号的六寸炮打成了一条火船,引发弹药殉爆沉没,而剩下的三艘则被靖海四舰的十六门八寸舰炮乱拳打沉,连是谁的战果都分不清。   此时富士号和它身边因为航速不济的和泉号与甲午海战宿将浪速号才不过跑出了不到五公里远,暂时是脱离了靖海四舰的八寸火炮的威胁,但是它们只有十八节的航速在二十多节的靖海四舰面前等于是盘中的一道菜。   林泰曾并没有妨碍邓世昌去立下这份功劳,直接命令邓世昌舰队不必和本舰队会合编队,直接交叉越过本舰队从后侧依次排开追击富士号战列舰,而林泰曾舰队则分成两部分,由镇远、龙旗号来参加追击战,而龙威和受轻伤的龙睿号来负责打扫战场,帮助龙炎、龙炙扑灭舰上的火灾,并且救助海石号装甲巡洋舰的幸存者。当然它们还有一个次要任务,便是收缴这次战斗的战利品——日本海军俘虏,看看有什么高级将官混在这里面没有。   现在已经不是六年前,北洋海军的战舰在航速上几乎是一边倒的落后于当时的日本联合舰队,现在的北洋海军战舰新造战舰基本上都是二十节以上的高速战舰,镇远和龙旗的航速也有十八节。当年也是林泰曾和邓世昌,在大东沟惨烈大战的末期还不顾战舰重伤携手追击日本联合舰队,今天历史又一次重演,还是两人合作追击日本舰队,不过这一次是他们二人以胜利者的姿态追击穷寇——在海战日本联合舰队自沉八岛整个局面奠定胜利基调的时候,林泰曾致电给在天津直隶总督府一直就守候在电台前的谭延闿,请示是否要追击剩下来的三艘日本战舰,谭延闿给出明确的回电:不惜一切代价击沉这三艘日本战舰!   现在已经是一边倒的追击战,距离日落还有至少三个小时,周边海域情况也比较简单,不像日本联合舰队集结地海州湾附近那样有很多的浅滩暗礁,这就注定了富士号战列舰的最终命运——沉没!   “击沉富士!”北洋海军士气高昂,如此巨大优势是中日海军十几年来未曾有过的,当年长崎事件让北洋海军错失良机,今天林泰曾和邓世昌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彻底消灭日本海军的机会,林泰曾的电报不过是向谭延闿报一个平安而已,虽有海石号沉没但击沉两艘日本最新锐的大型装甲巡洋舰和迫使其自沉八岛的巨大荣耀,已经让北洋海军这点损失变得微不足道!   邓世昌舰队越过正在转向当中的林泰曾舰队,一边全速追赶,一边集中火力向富士号战列舰进行射击——此时邓世昌舰队距离富士差不多九公里左右,八寸炮弹即便侥幸命中,也不会对富士号有什么太大的伤害,但哪怕有一丝希望让它慢下来,给镇远和龙旗号两艘战舰争取一些时间,这也就足够了。   林泰曾心中很清楚,靖海四舰是有击沉富士号战列舰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非常小,而且自身也要冒很大的风险——对付战列舰的武器只有战列舰,尤其是更加强大的战列舰,在这一点上龙旗号当仁不让!   大舰巨炮时代的海上决战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即便是远在天津的谭延闿在看着发回来的战报,从那简单的战损数据间,他也可以深刻感受到那份惊心动魄,而自始至终都处于第一线的林泰曾在经历了最为残酷的炮击对射阶段后,他站在司令塔上看着仓皇而逃的富士号心中更是豪情万丈。   尽管此次战斗,林泰曾舰队的龙旗号和镇远号消耗了大量的主炮炮弹,但依旧毫不吝啬的向正在逃命中的富士开炮——战列舰主炮永远不是巡洋舰主炮所能媲美的!相比之下正在逃命中的东乡平八郎望着周边水面上不时落下的炮弹,他心中感到的是无限的悲凉,帝国二十年来的心血和甲午海战的辉煌一朝尽丧,这怎能不让他心头滴血?   双方死战之下,若说能够打成当年海上决战那样两败俱伤的局面,东乡平八郎心中也许会好过许多,但是双方战果的巨大差别,让他已经心灰如死。此时日本舰队战败的巨大阴影已经不是东乡平八郎这个舰队司令官能够控制得了的,隆隆的炮声和周边溅起的水柱,每个日本海军官兵都意识到脚下的战舰已经不可能回到日本——半个小时之内,靖海四舰后发先至,比林泰曾舰队还要靠前一些,将富士号的距离拉近到七公里,在这个距离上的八寸炮弹对富士号的甲板装甲可以形成有效穿透,而侧舷装甲不会有多大用处。   仿佛是在回应这猜测,靖海号首开纪录,一枚八寸炮弹命中富士号左侧船体,这发炮弹是穿透了富士号的装甲甲板,可惜这一区域的甲板下方是煤仓,炮弹爆炸后富士号依旧若无其事的向前航行。对于这样的结果也许靖海号上的炮手有些吃惊,但是在林泰曾的眼中却并不稀奇——龙旗号舰体后部也被人开了口子,同样是炮弹打进煤仓中,这也是战舰设计的时候保护舰体内部构造的防护措施,只不过靖海号是从上至下,破坏力比龙旗号那发从侧舷装甲处击穿爆炸要大些而已。   “左转舵!”靖海号的这发炮弹将一直处在失败自责情绪中的东乡平八郎给打醒了一般,他决定不再南逃,逃也逃不过靖海四舰,甚至连龙旗号战列舰也逃不过,被缠上了就等着被龙旗和镇远的八门十二寸火炮击沉了。与其这样窝囊的死法,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摆出炮击姿态,和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东乡平八郎没有任何侥幸心理,在这个大舰巨炮时代,双方指挥官和士兵素质没有太大差异,谁的大口径火炮多,谁的战舰多,另外一方基本上是没有丝毫胜算的。他心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不像就这么屈辱的不被击沉,被身后射来的子弹打死,这样的死法不光彩,要死也要正面决斗而死,他唯一能够期望的是在富士号覆灭之前,能够拉上一个垫背的。   东乡平八郎虽然命令富士号进入最佳炮击姿态,但是他却命令富士号上被接受的八岛号军官士兵全部转移到和泉号和自己曾经指挥过的浪速号上,这两艘战舰全速南下——他所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为日本海军保存下东山再起的种子!   要说的是,这一章中在激烈的海战中,八岛号的官兵是不可能被转移的,这点监制大人已经挑出漏洞了,可是戒念这里修改比较困难,确实也是上了四天的夜班,其中还有两天和监制大人商量情节,已经很累了,所以让日本保留这部分人才。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阴云   六对一的战斗没有丝毫悬念,东乡平八郎虽然以他的勇气来正面面对自己的败亡,但依旧不能挽回什么。龙旗、镇远和靖海四舰所组成的战舰编队恐怕是远东作战效率最高的编队。尽管对手处于最下风没有丝毫胜算,但是林泰曾依旧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靖海四舰游斗,而龙旗号和镇远号正面迎敌。   这种明显“欺负人”的打法让富士号在最后的战斗中没有半点发挥应有战力的机会,不过在半个小时的战斗中,它确实让北洋海军的将士们明白,镇远当初那次对八岛的齐射是多么的有价值——富士号身中八发八寸炮弹和四发十二寸炮弹,战舰上层建筑几乎被爆炸所引起的大火完全焚毁。东乡平八郎是在战斗开始的一刻钟后阵亡的,但富士号依旧选择了抵抗到底。最终富士号前后主炮被打烂,动力系统失控,战舰只能以五节的航速缓慢移动,被龙旗号战列舰一次齐射中的三发炮弹穿透侧舷装甲引发锅炉舱大爆炸,天边如血残阳随着富士号上悬挂的膏药旗一起沉入海中……   “完胜!”北洋海军终于一雪前耻,这和当年的大东沟是同样有着里程碑式的纪念意义。不过此时除了谭延闿的直隶总督府之外,这场本世纪第一次大海战的结局还并不为人所知,甚至连日本方面都不知道东乡平八郎和北洋海军遭遇了没有都不知道,谭延闿自然庆幸自己将无线电电报技术技术率先应用到海军中来,这一次无线电通讯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北洋海军取得了海战的最后胜利。   虽然北洋海军取得海上决战的胜利,日本联合舰队几乎全部被歼灭,剩下的那两条老式巡洋舰虽然速度并不快,但距离日落的时间已经非常近了,即便追上还要考虑到海州湾复杂的海底情况,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实在是得不偿失,这两艘巡洋舰跑掉不会让北洋海军的辉煌战绩有任何影响。   北洋海军和日本联合舰队之间的海上决战是结束了,不过对于谭延闿而言这不过才是一个开始,剩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海战中林泰曾舰队的主力战舰几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在战斗开始后,谭延闿便命令两艘快艇携带大量的急救药品和十多名他能够在天津找到的最好的外科医生一同送往威海卫,换乘在威海卫留守的海鹰(阿高纳号)、海雕(依伦娜号)巡洋舰,快速驶往交战海域——战舰战损或是沉没,这些都好办,以北洋的技术力量完全可以造更好的战舰,但是海军人才大量战死或是因为营救不及时而受到损失,这就不是一两天便可以挽回的了。   除了营救伤员之外,谭延闿还下令邓世昌舰队驶往日本海,将所有能够看得见的悬挂日本国旗的船只全部俘虏,拒不投降者直接击沉。从日本海军参战的阵容上来看,这已经是日本海军所有的家底了,这绝对不是巧合,日本肯定也想要利用这次“走私军火”事件挑起争端,打击北洋海军也许并不是第一目标,但吞并整个朝鲜才是日本最根本的目的。邓世昌舰队前往日本海,也是谭延闿希望能够在那里碰上日本的运兵船,将这些增兵朝鲜的日本陆军直接送入海底,为驻守鸭绿江一线随时准备南下的北洋陆军减轻负担。   “启禀中堂大人,昨日(八月二十六日)下午,我北洋海军在朝鲜大青岛以南海域与倭人联合舰队主力相遇,双方爆发甚为惨烈的海上决战,激战四小时有余,倭寇主力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只余和泉、浪速两艘老舰仓皇而逃,其余倭寇战舰全部被击沉……我北洋海军不幸海石号为倭人主力战舰所伤致使沉没,一同参战的龙威四舰中的龙睿、龙炎、龙炙三舰受损严重,镇远和旗舰龙旗号战列舰受轻微损伤……此次海战可谓完胜,我北洋海军一雪前耻,卧薪尝胆六年终得击倒昔日强敌,天下幸甚!”   当陈衍兴冲冲的将这份谭延闿发给张之洞的电报交给张之洞的时候,张之洞和桑治平看过之后,两人几乎不能相信的自己的眼睛,六年多前一败涂地的北洋海军居然在昨天大战日本联合舰队,并且几乎全歼对方,这种胜利在张之洞的眼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神话。   张之洞为之震惊是有理由的,他一直都在南方做官,南方的思想开明新锐,在甲午战火刚刚熄灭之后,众多南方有识之士便东度日本,希望能够从日本的身上找出强国的路径。两个国家虽然是敌国,但甲午战争似乎让两国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了不少,中国留学生似乎一夜之间便充斥了日本的各所教育学院。南方和北方是决然不同的,而在北方谭延闿控制下的北洋几乎是和日本势不两立,处处以抵制日本为先,哪怕是亏本打贸易战,谭延闿也是乐此不疲,至于留学生和出洋考察之类,北洋优先选择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前往日本。   张之洞和谭延闿两人对待日本的问题上也是有很多出入,甚至为了某些问题不惜闹些小小的对抗——张之洞筹建南洋海军和长江舰队除了以旅顺造船所为先之外,还想考虑从日本购舰,但这一举动几乎让整个北洋都炸了窝,在北洋少有的咄咄逼人的强硬态度下,张之洞的南洋只好作罢,只从旅顺造船所购买战舰,只是谭延闿将价格压的更低一些而已。   不过张之洞终究还是张之洞,对于这样大的胜利,他从内心中是十分高兴的,只是这几年一直在南方很有市场的“日本老师”在昨天突然战败,这不能不让“东洋派”感到中间的巨大落差——中国的未来到底该是走一条怎样的道路?!   “仲子兄,少有的大胜!”张之洞有些兴奋地说道。作为首席军机大臣,日本在朝鲜挑起事端的原委经过他也是了解的颇多,只是不知道同日本一样,谭延闿的北洋在幕后向朝鲜的起义军输送军火,但是日本的潜在威胁还是让他这个首席军机大臣坐立不安,生怕一旦出现战端,自己未免会重蹈李鸿章之覆辙。   桑治平拿过电报看了看说道:“这场海上大战是昨天下午发生的,北洋海军最快也要等明天才能够返回军港,怎么北洋大臣对这场海战这么清楚,这中间没有误报么?!”   “桑先生有所不知,现在的电报有两种技术,一种是我们现在用的有线电报,两台发报机之间是需要导线相连的,一种则是无线电发报技术,双方尽管相隔万里,但依然可以像有线电报那样进行收发报……北洋应该采用的就是这种技术……”陈衍在一旁解释道,他是福建人,虽然和“福建海军”搭不上边,但是作为“新学”人物,对于科技发展是非常关注的。   张之洞点点头说道:“这样的技术好,像修铁路一样,这电报线难免会经过人家的祖坟之类的地方,经常遭到无知乡民的破坏,湖北的电报线几乎是每天都在修,连个电报都发不顺畅……”   陈衍笑着说道:“香帅有所不知,这无线电电报技术就是北洋大臣谭组安发明的,现在已经由电报局向全国推广使用,只是有个先后次序不同罢了,像天津和京师这条线路是很少有人破坏的,地方官府对此管制的也很严厉,所以便没有在先撤换之列……北洋海军的战舰上应该是装了这种机器,否则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打了胜仗的……”   桑治平点点头说道:“此法是善法……只是北洋打了这场胜仗是全国之福,但未必是北洋之福……”   “仲子兄,何来此言?难道朝廷还会亏待了有功之臣?!”张之洞颇为不悦地说道。   桑治平在张之洞幕府中地位尊崇,甚至更甚于沈静之于直隶总督幕友堂,张之洞的语气虽然不高兴,但是绝对不是针对桑治平。桑治平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香涛兄,北洋海军虽然是打了一个难得的大胜仗,但换言之也是擅开边衅,你说朝廷会怎么想?当年的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无不是有着巨大的战功,就连胡文忠公也是如此,但你说朝廷是怎么对他们的?!”   张之洞和陈衍听后默不作声,对于手握军权的重臣,尤其是汉人大臣,朝廷一向都是用完就丢的政策,一旦解决外患剩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遏制、削弱,这不是清朝独有,历朝历代对于手握重权的大臣皆是如此,只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关键便是朝廷能不能削了谭延闿手中的权力?尤其是全国侧目的北洋海陆军权!   “谭组安年少得志,他和曾国藩、李鸿章都不一样,让他像曾国藩那样功成身退是不可能的,他才不过二十多岁,正是施展抱负的好年龄,同时也是年轻气盛的年龄;而李鸿章则是仗着手中的重权向朝廷要官要封赏,这对于他来说也不大可能,况且以二十多岁的年龄位列朝廷倚重之大臣,朝廷还怎么向他封官许愿?!”桑治平淡淡地说道。   张之洞说道:“仲子兄的意思是朝廷要逼他,他可能会反?!”   桑治平微微一笑说道:“不是可能会反,而是一定会反!前段日子北洋陆军第二镇的调动你也知道,聂士成、董祥福居然掉头返回长辛店,香涛兄,你认为这是偶然么?!”   “北洋现在是人才济济,猛将如云,无论海陆两军的将领都是难得的将才。北洋海陆军演我也曾看过两回,虽然我没有出过国看过别的列强国家军队是怎么样的,但北洋海陆两军每一次军事演习都会得到英德等列强国家的交口称赞,他们还打败过德国人,现在有完胜日本,这样的力量不为国家所用若是重蹈湘军和淮军的覆辙,那未免太过可惜!况且谭组安此人温文儒雅,甚少轻易得罪别人,朝廷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大人应该保上一保,他日必成国之栋梁,也好为大人所用!”陈衍说道。   陈衍同辜鸿铭一般,都是和谭延闿一见如故,桑治平说的非常现实,而北洋的兵锋也太过锐利,谁也不会怀疑桑治平的预言——不是关于朝廷要削弱北洋,而是北洋在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时候,必然会奋起反抗!一个月前在京师和天津之间的那场颇为“诡异”的兵力调动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只是因为一个翁同龢在天津受到谭延闿的礼遇,便惹出这么大的娄子,张之洞有理由相信翅膀张硬而头脑并不是很冷静的北洋在一雪前仇大胜归来之后面对朝廷的不公正对待,他们和他们的首领会怎么做?!至少那个外表温文儒雅的谭延闿绝对不会选择退却!   陈衍虽然是在为谭延闿说话,可是张之洞只是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做出回应,而桑治平表情颇为耐人寻味,反倒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同样是作为幕僚,陈衍和桑治平之间的差距可就太大了,一个权术老手和一个半中不洋的小幕僚,对待一个问题和对其所产生的后果的预见性简直是一天一地。桑治平可以对张之洞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但在张之洞幕府中,还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海战大胜,林泰曾用无线电将海圻四舰召回,并且将这四艘战舰交给邓世昌来指挥——日本海军全军覆没,仅剩下两艘巡洋舰还是甲午战争时代的战舰,尽管它们在那个时代还算是主力舰,但时隔六年之后,在北洋海军将领中则根本不算什么。这两艘战舰就算有能力作战,此时也只有乖乖地躲到日本军港里面再说。   海圻四舰的加入使得邓世昌舰队可以更有效的执行谭延闿关于“封锁日本和朝鲜之间海域”的命令,而在邓世昌舰队在大海上见到一艘日本货船便俘虏一艘的同时,谭延闿则下令北洋控制下的所有地域,查收所有日本资产,所有的日本货轮全部没收。并且还派出了警察部队,在赵恒君的带领下将所有已知的日本间谍据点全部拔除,此外还有数支专门精通刑法的小分队协助赵恒君来敲开被捕的日本间谍的嘴巴,以便抓获更多的间谍。   当然谭延闿这么做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驻守在天津的北洋第二镇枕戈待旦,直隶督标新军也搬到了天津城中执行戒严,山东抚标则进驻小站兵营以备不测,同时也是替直隶督标新军看管那几门列车炮——先前北洋海军出海之时谭延闿虽然暗示张之洞北洋海军可能会日本联合舰队展开海上决战,不过就是到现在朝廷依旧还没有和日本宣战,他的行动完全是自己的行动,如果非要往大清律例上套的话,这罪名就是砍头也不为过!   谭延闿最希望的便是得到对日战争的授权,以便使自己的行动光明正大,当然这次中日海上大战,说到底还是日本先开炮,北洋海军是“自卫”,尽管北洋海军的活动地盘似乎稍微“大了些”,但作为战争的胜利者这不需要受到指责——谭延闿希望能够通过这次战斗得到朝鲜半岛和琉球群岛,并且还要要求战争赔款,这些都需要朝廷的战争授权。   “如果朝廷不能给我所需要的,那这个朝廷也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谭延闿在发给萧轩、杨超、刘禹等北洋陆军主要将领的电报中的最后一句话——他需要这些北洋陆军将领给予他一个非常明确的回应。比谭延闿想象中的要快得多,远在东北的杨超和萧轩立刻致电谭延闿,表示“北洋陆军上下坚决的支持先生”。   “看来搞不好要是真地走到最后一步,还是要让革命党摘桃子呀!”谭延闿在看过北洋陆军各个主要将领的效忠电报后,心中在盘算如果自己突然将京师的满清权贵一锅端,所引起的后果的时候,南方的革命党多少也会沾些光,但是这个光能够沾多少就不是他所能够预料的了。毕竟这必然是一件远东极为轰动的事件,一个国家的政体突然改变,在外力的强压之下,那说不得他也必须捏着鼻子分给革命党一块颇为不小的蛋糕——广东。 第二百五十六章 态度   张之洞在接到谭延闿电报后,和幕僚商议了半天才匆忙的拿着这份电报进宫面圣——和荣禄等人不同,张之洞本质上还是一个传统的文人,这么重要的电报如果放在荣禄、刚毅手中,那肯定是要先去颐和园请示慈禧太后。而张之洞并不是不知道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之间的关系,但在他眼中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正统,除非皇帝年幼无法处理政事,否则军国大事必须先报之皇帝其次才是其他重臣或是皇室相关人。   这是一次干净利落的胜利,也是一边倒的胜利,更是这个老大帝国从六十年前鸦片战争开始到现在所有帝国对外战争中胜得最干脆利落的一次,尤其对象是六年前曾经给帝国带来巨大耻辱,而近年来不断惹是生非的日本。张之洞非常明白这场胜利的价值,从左宗棠、沈葆桢等人起到李鸿章建立北洋海军,帝国花了几十年,费银千万两以计,其目标并不是真的有胆子去和英、法这样的世界级列强国家开战,而是纯粹为了抵御东边那个一直被中土天朝视为蕞尔小国的日本。   进宫之时张之洞召集所有幕僚,对着这份至少是让人激动万分的电报商议了半天,最终认为谭延闿所提出的几条建议是必须的,也是防备日本相北洋海军那样,用不了几年又会死灰复燃成为中国心腹大患——第一,收回朝鲜半岛,干脆将其变成中国一个行省,哪怕为此向列强开放这个行省也在所不惜;第二收回琉球,尽管这二十多年来日本占据琉球就像是自己的国土一样,但当年李鸿章和日本签订的条约中可是还有些对中国有利的漏洞,按照条约的条文意思,琉球并不是完全归属于日本,当然在这次海战胜利面前这些漏洞就算没有也没关系;第三,要求巨额赔款,日本在英国和德国还有法国都订购了数艘战舰,最具威胁的便是英国承建的两艘战列舰和已经快要完工的浅间级最后两艘装甲巡洋舰,必须要求有足够的赔款使得日本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海军元气,并且用这些赔款中的一部分将在英国订购建造的日本战舰回购,避免英国出手干扰阻挠……   在张之洞这个传统读书人眼中,这几条建议都是很惊人的——将日本逐出朝鲜和琉球是肯定的,但将朝鲜变成中国一个行省恐怕有很大的问题,而琉球虽然存在的问题比较小,也是有不少麻烦,至于要求日本巨额赔款在现在看来问题不是很大……这个时代的把持中国军政大权的高官和统治者们还并没有适应作为一个“新时代”胜利者应有的觉悟,天朝的面子看得比天都要大,他们需要胜利却不懂得获得胜利之后应该享有的权力。   就在张之洞刚刚进宫面圣之时,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收到了一封发自广州的电报——李鸿章病逝!谭延闿也收到了这封电报,在面对这封电报的时候,谭延闿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李鸿章这一辈子太过复杂,他干过不少让人扼腕叹息的错事,也办过很多有着长远见地的好事,可惜这个时代让他背负了太多的骂名,而他办的好事也被头顶上的人给办成错事、废事。   匆匆几十年转瞬即逝,李鸿章还是走完了他那段让人颇多感慨的一生,而谭延闿心中既是惋惜,又有些如释重负——如果他要造反,无疑在广东的李鸿章无论在那个方面都可以和他一较长短。如果李鸿章要发起疯来跟谭延闿死磕到底,说不得还真的能够占据半壁江山和自己对抗,虽然谭延闿手中掌握着北洋陆海两军,但李鸿章手中的人脉可不是谭延闿这样的暴发户所能够拥有的,南方就算实力再不济,初期抵抗恶心一下北洋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鸿章的去世也标志着他们那一代靠军功起家的“中兴名臣”彻底成为昨日黄花,这几年刘坤一、刘铭传再加上现在的李鸿章都走了,任谁也感到这个帝国的希望好像那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曳不定,尽管他们生前背负了诸多骂名,可这个国家还是少不了他们,他们才是晚清政治和国家的脊梁。   谭延闿感叹归感叹,但这个时候却不是他感叹的时机——他抽调了所有能够在天津调动的船舶立刻赶往鸭绿江口,在那里他致电杨超和萧轩,让他们抽出至少一个混成协外加两万杂牌兵丁在船一靠岸便立刻上船南下。李鸿章死了,谭延闿争夺天下的绊脚石又少了一个,虽然李鸿章未必会和自己做对,但总不能放着这颗定时炸弹跟自己过不去,尤其是李鸿章乃是唯一一个有实力跟谭延闿对着干的名臣,而且还是在京师外的名臣。   张之洞也有这个声望,可惜他现在身为军机大臣不可能跑回自已经营甚长的湖广,至于其他地方督抚手里既有兵又有人望的没几个,自己的岳父也可以算一个,可惜他手里的兵是谭延闿的,从上到下的各级军官均是北洋系统的人,说话不好听,只要四川的新军一旦得到自己造反的消息,他们不管老岳父愿不愿意,都会在第一时间“保护起来”。   内部争权夺利是必须的,而谭延闿也不打算就此放过日本,萧轩将会乘船随军前往广东,但是杨超将会作为对日地面战争的总指挥官,将会率领一镇又一混成协外加两万大致训练数月的杂牌兵渡过鸭绿江直扑朝鲜,他们将会对日本驻朝陆军发动进攻。   进攻计划几乎从杨超抵达吉林之后便已经开始策划了,在北洋海军出海作战之后,便得到了谭延闿的秘密授权,在得到中日海战最后结果之后,便立刻开始对日本驻朝陆军进行清剿。现在北洋海军不仅海上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同时也为北洋陆军进攻日军铺平了道路——邓世昌舰队会合海圻四舰之后将会封锁日本和朝鲜之间的所有航道,让日本无法增兵朝鲜也无法给予驻朝日军任何弹药等物资补给。   对于朝鲜的路径北洋陆军是非常清楚的,而谭延闿认为朝鲜作为东北三省的天然屏障,不仅不能落到日本人手中,而且只能为中国彻底掌握他才可以放心的开发东北的资源——这也就是谭延闿在致电张之洞之时提出的“将朝鲜变为中国一行省”的说法来由。   当然杨超的军队是兵强马壮,不说装备精良的正规北洋镇军,就是那两万“杂牌军”在经过数月军事训练之后,至少也有个当兵的样了——这些士兵都是和直隶三省的“杂牌军”差不多,都是由以前河防营、绿营等旧式军队转变而来,只是汰弱留强,年老、年幼、体弱、不良嗜好等等全部踢出军队,并且招募合格兵员加以训练。   虽然训练时间不长,但是谭延闿相信对于练兵已经练出油水的留德士官系而言,几个月的成果足够扫平这个时代日本陆军的虾兵蟹将了,更何况北洋陆军的装备一向是稳压日本陆军一头,迫击炮、手榴弹等等新式武器武装到了牙齿。谭延闿可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武器论者”,在他看来自己训练一个士兵比对方训练十个士兵所花费的代价都要高,一对一的死拼他绝对吃亏,只要能够增强士兵战斗力的东西,他决不逊色——他的士兵就缺实战,只要打上两三次仗还能够活下来的,绝对会成为精兵,更何况有北洋正牌陆军来压阵,对付朝鲜半岛南部不过才一万多的日本陆军,这么多人是绝对够用了。   当然谭延闿为了谋求广东和朝鲜的利益,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线”,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在“造反”了,至少也是视朝廷于无物。等着这些事情都平静下来,朝廷肯定要和他算总账。换作慈禧太后可能会明升暗降,用小刀剌肉的方式一点点削弱北洋;要是光绪皇帝亲自操刀,聪明点会让自己进京一举砍了谭延闿再说,最没脑子的便是直接让自己交出兵权,然后再上断头台……   对于这些伎俩,中国历史上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幕,反正皇帝和权臣之间总要有一个完蛋再说。无论结果怎么样,自己的名声在朝廷存在一天的情况下算是彻底臭到家,“妖魔化”对手是中国老祖宗已经玩弄了几千年的小把戏,这几乎和谭延闿推翻朝廷砍了光绪皇帝没什么区别。   要说谭延闿前段日子派北洋海军出海没有想到这么远,但是现在自己的手动得比脑子快,想要一百迈的大卡车刹车,早就晚了。当运兵轮从大沽口和旅顺口出发的时候,谭延闿决定这次该是给所有跟随他的人一个最终结果的时刻了!   李鸿章去世的消息比北洋海军大胜日本联合舰队的传播速度要快得多,在听了张之洞简要的汇报之后,正在兴奋头上的光绪皇帝听到急急忙忙跑进来的内侍说李鸿章死了,这让年轻的皇帝多少有些感伤——他也绝非是四六不懂的年轻人,手底下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从政经验,唯一一个可以稳住大局的翁同龢还被慈禧太后以政治交换为代价罢免回家。   李鸿章虽不是属于光绪皇帝这一系,但是对于康有为和梁启超的变法,这位对中国政治有着重大影响的名臣在心中是抱有很大的好感的,只是康有为等人在甲午年得罪他太深,两者不相往来而已。即便如此,李鸿章也远比那些坚决反对变法的满汉保守派要强得多,光绪皇帝原本想要暗中疏通,让李鸿章在两广做出一个新政表率来,可惜这个计划还没有实施,李鸿章就已经去世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当然这也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慈禧太后手里还掌握着二品官员的任免权,相对开明的李鸿章死了,那以后两广总督的继任者说不得又是一个只有一根筋的死硬保守分子,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北洋海军和日本联合海军大战完胜和李鸿章的死对于朝廷而言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不过现在胜利的消息还没有散布开,而李鸿章的死至少帝国所有的有势力的大臣都知道,所以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决定明天上朝的时候先将李鸿章之死正式公布,给予李鸿章和他的后代们予以合适的封赏。至于北洋海军大胜的消息,现在参战舰船还都在海上漂着,等他们靠岸消息扩散开来至少还需要两三天,这两三天先将李鸿章的事情安顿好再说。   当晚十点谭延闿用专用电话线路通知北洋陆军留守参谋长刘禹,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北洋陆军参谋部全体搬进直隶总督府,同时山东抚标做好出发战斗准备。谭延闿在电话中语焉不详,让刘禹感到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他联想到最近频繁的军事调动和谭延闿致电所有留德士官系的那封电报,还是决定无条件听从谭延闿的指挥。   由于北洋陆军上下早就开始进入战备状态,所有的军官士兵都取消假期在军营中随时待命,所以刘禹也没有费多大功夫,召齐所有的参谋人员乘坐火车,不到三个小时便将整个北洋陆军参谋部搬到了直隶总督衙门中。在谭延闿的书房,刘禹还看到了带着警察部队到京师维持秩序的李韬——刘禹本来是坐镇山东的第七镇镇统,而李韬才是北洋陆军总参谋长,要不是带兵进入京师需要领头的有冷静的大脑,杨超又去了东北,剩下来的人中只有李韬最合适,所以刘禹顶替李韬,而李韬则带兵进京。   “最近两三天内,朝廷内部会有比较大的变动,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同时也是你们以前希望我想要去做的!”谭延闿对李韬和刘禹说道。   “先生,难道我们要……”刘禹有些兴奋地问道。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谭延闿却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笑着说道:“有些事情逼得我也没有退路了,所以我打算提前起事,当然现在匆忙去做有很多准备工作还并不充足,甚至还有些慌乱,所以北洋陆军参谋部要搬到天津来,这些事情还需要大家一起商量去做!”   “有什么可商量的?只要先生一声令下,属下即刻带上第二镇将所有满清权贵全部一举成擒!”刘禹满不在乎地说道。   谭延闿微微摇摇头笑着说道:“推翻一个王朝是简单的,我自问北洋实力冠盖天下,推翻这个朝廷不过举手之劳,但是却一直没有做,你知道为什么么?”   “最大限度的保存所有的工业、军事实力,还有加紧部署兵力,将北洋的势力部署到全国,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推翻朝廷的过程……”李韬替代刘禹说道。   “不错!不然刘禹当年剪辫子的时候,我就可以造反了!你们也都是读过书的人,都应该知道改朝换代不知要死多少人,整个国家所有的一切都要受到严重的破坏……现在不是以前关起门来做皇帝的时候了,推翻满清政府除了会受到反扑之外,还会受到各国列强的干涉,甚至是武力干涉!况且时代变了,我也不打算做皇帝,新的时代的中国需要有新的政体,你们都在欧洲待了很长的时间,也去过美国,中国以后不需要皇帝,以后的政体安排等等一切都是非常复杂的事情,我们北洋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当然现在准备的也并不充分……”谭延闿说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先生命令,北洋陆军将会无条件服从!”刘禹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北洋海军在朝鲜西南海域打败了宿敌日本联合舰队,日本联合舰队几乎全军覆没,而北洋海军虽然也有些损失,但问题并不大,这场海战几乎是完胜结局。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起事遭到外国干涉的可能下降了许多,不过同时这也让朝廷更加猜忌我,我已经等不到所期待的那个局面,所以只有提前动手起事……我需要你们的全力支持,我相信在我的带领下,中国会成为英法那样的世界级强国,而在当今中国也唯有我有能力带领中国成为强国!”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时代   “请先生下令,属下愿付犬马之劳助先生成就大业!”刘禹和李韬向谭延闿行军礼说道。   谭延闿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匕首,头一摆将辫子甩到身前,手一挥两尺多的辫子便断落在他的手中,随手仍在地上。刘禹则一把揪下了自己留了几年的假辫子,李韬则接过匕首也跟谭延闿一般将自己的辫子割断仍在地上。   “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关系网,把我的态度转告给各级军官……参谋部将相应的方案拿出来,最迟明天晚上我需要实际行动来,要知道我们做的事情就如同割掉的辫子一样,掉下来就再也接不上去了,况且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再留着这条辫子!”谭延闿肃容说道。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就算谭延闿浑身涂满润滑油,这条辫子一落下也就代表了他和这个王朝的决裂,两者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中间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谭延闿以割掉辫子这种形式彻底向自己的亲信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于留德士官系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心中很清楚,这些军官脑子里面未必是民主政治,他们内心中支持自己无非是建立一个强大中国,他们相信在谭延闿的领导下一定可以做到这点,只要谭延闿不去做皇帝,这个问题就不大。   谭延闿让陆军参谋部拿出一套造反方案,其实参谋部早就在秘密准备这件事了,谭延闿一开口,李韬只是在参谋部的文件箱中检索一下便拿出了一套方案——这不是第一份方案,类似的还有好几份,不过因为北洋陆军防区和人事变化在不断的变更中,尤其是在第一、三、四镇随同萧轩和杨超进入东北之后,这份方案变动已经很厉害了。   “现在已经派船去鸭绿江口去接萧轩的部队了,眼下要按照先生的意思尽可能的不产生太大的破坏,那我们的兵力还处于比较匮乏的阶段,当然我们并不怕打仗,事实上以北洋陆军的素质,整个中国也没有几支像样的军队能够充当我们的对手……不过属下还是希望能够将萧轩的军队留下来,以充实北洋原防区内的防卫力量……”李韬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萧轩的军队今天晚上可能就会上船,我希望他们能够开往广东,凭借他们的兵力至少要控制广州周边的区域,这些是广东经济的精华,我们不能把这部分精华留给别人……李鸿章病逝,接替李鸿章来主持广州政务的多半是广东藩司王之春,此人是张之洞的亲信,如果我们能够说动张之洞的话,那还好办,如果不能就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强攻广州,此外广东的革命党也是摘桃子的,这绝对不能落到外人手中……”   “如此一来,我们必须要以北洋镇军出击,警察部队随后进驻,至于直隶三省的绿营、河防营改编军则最后进入,甚至只能担任留守……这些旧式军队虽然重新进行了整编,但是并没有按照计划完成应有的军事训练,战斗力让人无法放心,部队纪律则更无法保证。属下建议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将那些新改编的军队留下,如果出征的话也必须完全置于北洋陆军正规镇军的指挥之下……”   “我给你们陆军的要求便是尽可能的保证秩序,对地方的破坏不要太大,绝对不能出现败坏北洋陆军名声的事件,一旦被发现有恶劣事件发生,那必须在第一时间有军事法庭介入,按照‘约法三章’来秉公处理,决不姑息!”谭延闿肃容说道。   “这点请先生放心,北洋陆军都执行过城市戒严任务,对扰民这一项全军都进行过多次教育,除了早期有个别士兵在天津城戒严之时还有些旧军队的习气,经过严厉惩处和通报教育后,在这个问题上是可以得到保证的!”刘禹认真地回答道。   “你们对安排在南京附近的自强军和四川的那个混成协有多少把握?!如果把握并不大的话,为了稳妥起见那发往上海的军队数量就要有所调整,若是有绝对把握,我们就可以省去这部分兵力,只调运少量军队即刻……”谭延闿问道。   上海乃是华洋杂处,经济繁荣之地,可以说整个南方沿海以上海、广东、江宁三个城市为中心,形成了与北方迥然不同的政治经济中心,其中上海的地位最高。因为其租借地比较多,各方势力掺杂纷繁,所以对待上海一定要小心谨慎,这甚至关系到列强出兵态度坚决与否的重大问题,所以谭延闿对这座城市格外的上心。   李韬解释道:“对于自强军我们是有很大把握的,目前自强军镇统张彪是军机大臣张之洞的绝对亲信,但除去张彪之外的高级军官和所有的中级军官都是我们的人,低级军官也都是我们培养的,北洋出身的人在那里威信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在必要时刻我们可以软禁张彪夺取自强军军权,这是绝对没有闪失的,但是参谋部也曾顾虑到江宁和上海的特殊关系,所以并不主张自强军来控制上海,而是由北洋陆军来接管上海……呵呵,说到底对自强军我还是心中有些信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北洋陆军士兵的文化水平远比自强军要高得多,军官掌握英语和德语很普遍,也更容易应对一些涉外事件……”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这样也好,我的意思是让自强军兵分两路,一路留守江苏,另外一路迅速进入浙江或是安徽,如果我们兵力并不是很充足的情况下,自然优先选择浙江,毕竟控制住沿海便是掌握了经济命脉!”   李韬苦笑地摇摇头说道:“原本参谋部计划是让自强军扫平安徽之敌,浙江是由北洋陆军来完成的,不过先生你要拿广东,这就少了一部分兵力……”   “也不要这么肯定,广东那里有广东水师,就算是自强军那里还有长江舰队呢!对于海军那边的联系我必须要亲自出面,这些曾经是福建船政局出身的海军将领也并非和咱们一条心,不过相对起来,海军文化层次高,将领大多都有出国经历,再加上他们晋升的路线非常狭窄,所以他们未必会对这个王朝有多么忠心……我的意思是先让萧轩乘船南下,若是能够在广东直接登陆占领广州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行则北上江浙或是直接拿下福建——这些沿海省份是必须要拿下的,不然会留出很大的空洞让一些人投机!”谭延闿笑着说道。   在谭延闿的前生记忆中,他所知道的中国海军在历史上原本的辛亥革命中虽然倾向于革命党,但却没有多少作为,这一方面是因为起义军对清朝海军的怀疑,另外一方面这和海军本身的性质有关——中国毕竟是一个以大陆为主的国家,海军造反只能是局部麻烦,再大的能耐也不会波及全国,而且海军造反不是军官一个人说了算,舰长等高级军官只能有部分选择权。   如果若是放在日本或是英国那样的岛国国家,海军的分量自然是重的多,要是放在中国这样的以大陆陆权为主的国家,海军的分量自然不会占据主体地位。尽管谭延闿很重视海军,甚至在他的国防体系设想中,海军的重要性甚至比陆军还要更重一些,但这都不能使海军在造反中的作用超过陆军。一旦像到了这种改朝换代的重大转折时期,海军最有可能采取的动作便是做墙头草,在初期两边谁的忙也不帮,等优势的一方显现出来的时候,海军自然会前来投靠——海军还是需要军港,海军的家人都生活在大陆上,就冲这一点海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谭延闿只增强海军的战斗实力却对控制海军没有多大兴趣,是出于他不会干涉海军的作战,尽管他被外国人称为远东首屈一指的海军专家,但自家肚子里面有些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他也算准了,一旦他造反,会用电报通电全国,海军战舰上都装备了无线电电报,他一下子占据了北中国,还将清政府的老窝来个一锅端,他就不相信海军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   天亮之后,刘禹和萧轩则在设立在直隶总督府衙的北洋陆军参谋部中开始忙碌,指挥北洋陆军系统为造反做好筹备工作,而谭延闿则选择了休息——一旦自己开枪造反,那今后的数天之中,将会是至关重要,到时候他可能连睡觉的机会都没有。自古以来造反是风险和收益成正比的“事业”,可惜这次造反并不是让谭延闿当上皇帝,虽然成功后他的权力和皇帝基本上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中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他不可能像皇帝那样过着三宫六院的豪奢生活,他虽然把持权力,不过这个权力最终还是要传递到别人的手中,至于是不是在自己家族内部有人接手,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当晚十点,李韬带着一百名精挑细选的北洋陆军士兵乘火车返回京师——他目前是实际负责京师治安的官员,基本上相当于领步兵统领的实权,只不过谭延闿罢去步兵统领之后,这个位置就一直“悬空”。这两年“来无影去无踪”的炸弹爆炸案让负责城市治安的官员几乎各个都想去撞墙,天津知府还好些,有谭延闿一手护着,而顺天府可就是架在火上烤了,步兵统领这个位置不仅是实缺,而且尊贵无比有大把的油水可捞,但是除了荣禄和谭延闿之外,谁想要坐这个位子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如果出了事,那北方荒凉的宁古塔可是等着自己呐!   没有步兵统领,紫禁城钥匙则被收归内务府,而涉及到皇城安全的问题,则李韬受内务府之托来重点做好颐和园、紫禁城等京畿重要地点的防范,这皇城的钥匙自然是要在他的身上!所以就算北洋陆军这边再怎么忙,李韬也必须要回到京师,有他在京师可以配合一千人的“加强警察”部队,可以起到更加理想的效果——谭延闿不希望京师遭受严重的破坏,历史上的庚子事变让天津和北京几乎毁于一旦,他要造反却不想做这个历史罪人。   李韬走后,刘禹代替李韬以北洋陆军参谋部的名义开始向所有北洋陆军序列的各支部队将领致电——“中国有两千万方里之土地,有四百兆灵明之国民,有五千余年之历史,而内受满洲之压制,外受列国之驱迫,内患外辱,两相刺激,十年灭国,百年灭种,其信然夫!……吾今与同胞约曰,磨吾刀,建吾旗,各出九死一生之魄力,以恢复我声明文物之祖国,以收回我天赋之权力,以挽回我有生以来之自由,以购取人人平等之幸福!嗟乎!嗟乎!革命!革命!推翻满清之腐朽王朝,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毋退步,毋中立,毋徘徊!……”   电报的署名是谭延闿,这也是谭延闿所发出的造反声明,这份电报用北洋陆军内部密码发出,很快所有的北洋陆军序列战斗部队的将领都接到了参谋部的这封电报。尽管白天的时候他们都接到了刘禹和李韬的“近有重大事变”的电报,但是直到这封电报到手后,他们才明白留德士官系内部将领之间的约定已经被谭延闿拿到桌面上来讨论,甚至开始发动造反檄文。   随同这封电报发出后,北洋陆军将领们也都接到了各自的电报——东北杨超部第一协突击盛京,第二协突击黑龙江;北洋陆军第七镇潘敏部出山东,入江苏;河南李俊翰部第五、第六镇分兵两路,第五镇北上山西,控制山西之后则为直隶册应,第六镇乘火车南下入湖北、湖南,以占领湖北为首要,控制两湖以尽全功……而谭延闿则亲自带领北洋陆军第二镇和直隶督标新军乘火车,计划在黎明之前开始进攻京师,以擒住所有满清权贵为首要目标,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干净的手段来推翻这个王朝!   驻扎在长辛店的董祥福和聂士成部的情况一直都在北洋陆军的监控之下,虽然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武装力量,但是谭延闿并没有主动去攻击董祥福和聂士成,对他而言这支军队看上去很吓人,那也只是针对寻常旧式军队,对于这支军队到底从李鸿章和刘铭传手里学到了什么,北洋陆军上下对此都很了解。北洋陆军参谋部认为这支军队在得知京师被短时间攻占之后,必然会军心大乱,到时候逼迫慈禧太后签发懿旨让他们缴械,就算他们不投降,以第二镇和直隶督标新军的实力,足够将之击溃……   九月日出的时间比较早,所以谭延闿和第二镇乘坐火车在午夜一点便开始出发,先头部队三千余人在零点便已经出发了,等谭延闿抵达京师的时候,起义军已经控制了京师的城防、火车站等重要位置,一支千人部队专门奔赴颐和园去抓慈禧太后,而剩下的人则看管什么都不知道的俘虏和控制街道。原本四千人控制京师有些非常勉强,在谭延闿带兵过来之后,补充兵力的起义军立刻展开了对紫禁城的攻打——李韬虽然有钥匙,不过却无法突袭紫禁城得手,谭延闿又要求他尽量要保存京师,先头部队缺乏重武器,对于紫禁城一时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后期到达的军队携带了行营炮,立刻架起火炮准备轰炸午门城门,负责防守午门的禁卫军在看到起义军架起的大炮,心中的胆子登时被吓破了,在起义军的喊话之后,终于缴械投降打开午门。此时紫禁城隍城内部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太监、侍女满处乱窜,精明的家伙趁此机会开始偷窃小部件的珍品,打算趁乱蒙混过关。   第二镇官兵通过午门一拥而入,禁卫军投降之后便被看管起来,而起义军则将所有看得见的人全部集中起来看押,等谭延闿通过午门的时候,部下回报他们已经找到了光绪皇帝、裕隆皇后和珍妃,被看押在西暖阁。亲自率队去颐和园抓捕慈禧太后的刘禹也在半个小时后,派人来向谭延闿汇报他们抓住了慈禧太后,并且正在向紫禁城赶来会合。   谭延闿看了看手中的怀表,此时正是早上五点钟,天边已经开始蒙蒙发亮,而从清太祖努尔哈赤在公元1616年开始建国到现在,存在了二百八十四年的清王朝算是彻底走到了终点,随着日出,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最后的皇帝   毫无疑问,谭延闿和他的北洋在这次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军事政变中将所有的人都给打蒙了,就连谭延闿的父亲谭钟麟在这次政变之中也成了“俘虏”,当然没有人敢拿谭钟麟怎么样,只是根据谭延闿的要求,将谭钟麟的府邸团团围住——老爷子对起义的态度不明,也许是支持,他可能会误以为谭延闿来当皇帝,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反对,中国传统读书人对于正统情结的力量是很难想象的,哪怕这个王朝已经彻底无可救药……为了防止谭钟麟做出谭延闿不愿看到的举动,干脆变相的软禁谭钟麟——他不是第一个,几乎所有的满清权贵都“享受”到了这一待遇。   谭延闿不愿意搞种族清算,最主要的考量还是来自于中国脆弱的基础,尽管重兵在手,对付已经没落到底的八旗兵根本不在话下,但放眼中国巨大的疆域和众多的民族构成,他不愿意将自己的资源耗费到中国内斗中去。   北洋造反是非常突然的,从李韬配合先遣部队夺取京师防御开始,不到一个小时便彻底宣告这次政变的结局,等谭延闿带着第二镇和直隶督标新军到来的时候,只是加强巩固了这一效果,彻底断绝了翻盘的可能性。   至于慈禧太后在北洋军冲进颐和园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因为昨天看戏熬的太晚沉睡不醒,结果被闯入的北洋军士兵从床上抓了起来。原本她还像保持一下这个国家实际统治者的威仪,但面对北洋士兵的枪口,她明智的选择了配合,但要求穿戴整齐,不过李韬当面拒绝了他,只是让士兵递给宫女一件普通的外套——九月的气温并不是很凉。   这倒不是李韬故意羞辱慈禧太后,而是谭延闿三令五申告诫起义军将领,一定要注意保护皇家园林尤其是里面收藏的各种古玩珍宝,将所有的太监宫女集中看管也是防止他们夹带这些珍玩趁乱出宫。   北洋的人都知道谭延闿是个非常“让人生畏”的收藏家——他不仅富有,更因为北洋而有着让人生畏的权力,在他的“手腕”下,不要说天津那些与外国有很深联系的古董商人闻风丧胆,就是中国古董交易的中心琉璃厂的古董店老板们也是忌惮不已。如果是正常的古董商人,谭延闿自然会公平买卖,但那些被他知道的走私古董大户,在他们的眼中,谭延闿已经不是单纯强买强卖的“恶客”那么简单了,一旦被盯住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家产连根拔起,自己和家人只有在牢房和各种工程中耗尽自己最后一点气力。   可以说谭延闿在接手北洋势力的那一天开始,倒在他手上的古董商人已经不下百人,就是琉璃厂的古董商人在这两年,尤其是他第一次带兵进入北京之后那短暂的时间里,琉璃厂如同被蝗虫过境一般,一大半的古董商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近这段时间是李韬接手京师治安,他则成为谭延闿的化身,继续成为琉璃厂古董商人的噩梦。   谭延闿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在周围人的眼中,除了对名菜、名茶、名酒、雪茄、咖啡等有些偏好之外,剩下来最为凸出的便是收藏古董了。不过他们都不明白谭延闿还真的对古董看不上眼,他收藏古董无非是防止这些国宝在此乱世永远的离开中国而已,说实在的,这些珍玩对谭延闿而言并非意味着国家过去的荣光,相反是巨大的耻辱——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国家会像中国这样,数千年下来数不清的珍玩古物,这些东西大多每一件都可以让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一夜之间变成小富翁,也就是说数千年来这些珍玩意味着一个个王朝的更易,统治者的穷奢极欲。   庚子事变没有发生,天津和京师的文物古迹保存的非常好,谭延闿希望至少在自己控制的区域内,不要爆发太大规模激烈的军事冲突,要打也要放在城外打,像京师的房屋结构大多都是木质,不要说炮弹落下来会怎么样,就是一把大火对还没有现代消防系统的京师而言那搞不好就是一场灾难——曹锟他们在刺杀奕劻的时候,搞的那点动静就让方家园的部分房屋被焚毁,可见火灾对京师的影响有多大。   这次起义的突然性已经发挥到非常理想的地步,京师内部基本上都没有爆发多大的战斗,只是在开始阶段有零星的枪响。绝大多数京师市民还不知道凌晨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早上一开门便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北洋士兵和警察在街道上巡逻,对于这个景象他们并不陌生,北洋负责京师防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所有的居民都发现这支还算熟悉曾经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军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他们都没有辫子!   在将慈禧太后送到紫禁城之后,在谭延闿的安排下,北洋士兵将全城大小街道的显眼处都贴上了安民告示——北洋起义推翻满清王朝,现在清政府的从慈禧太后、光绪皇帝以下到王公大臣全部一网成擒,清王朝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则消息成为今天所有京师居民里最大的新闻,谭延闿虽然软禁了所有的王公大臣,但是却没有对街上的居民怎么样,只是在晚上九点之后会施行宵禁。老百姓是不会有多大的反抗力量,他们还要生活,这王朝更易的事情最多在他们的口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他们还没有为这个王朝殉葬的觉悟。谭延闿不想为了推翻清王朝而夺了普通百姓的饭碗,他们也不可能形成有组织有规模的反抗力量,在面对荷枪实弹的北洋战斗机器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也正是基于此,谭延闿不想自己落下这个臭名。   天色一亮,直隶三省的百姓首先知道了自己头顶上的天空居然变了个颜色,以往趾高气扬的八旗老爷们居然都成了阶下囚,剩下来的那些欺压百姓的恶霸也惶惶不可终日——为了取得地方百姓的支持,谭延闿在起义便成立了政府,直隶三省的府衙全部予以保留,而京师因为情况特殊成立了军政府,以后在全国各地北洋所能够直接占领的地区都要成立军政府,军政府除了维持地方日常政务处理之外,还有一项重要职能,接受当地百姓的控诉,以往仗着满人权势欺压百姓者全部都列为第一优先打击的对象,只要被查证属实则立刻被关押,财产优先补偿受害者,根据罪行大小来决定是杀头还是被判服苦役。   直隶三省所有的报纸都推翻了昨天的已经印出的报纸,全部重新刊印新的报纸,当然报纸的头条新闻便是北洋起义推翻清政府,而中国的其他地方都接到了谭延闿的起义电文,规劝所有的地方政府归降新政权,同时也好不避讳的提出如果负隅顽抗的话必然会遭到北洋的打击。驻天津和京师的各国驻华公使和不同级别的外交人员也都接到了谭延闿的请帖,希望他们能够前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驻地来商谈中国新政权和各国之间未来的关系。   慈禧太后在见到神情有些恍惚的光绪皇帝之后,立刻和他抱头痛哭,大骂谭延闿不是东西,忘恩负义,而一旁一直都和慈禧太后不对盘的珍妃也在这个时候放弃了以往的成见,哭成一团。   “你骂得不错,我是忘恩负义!不过太后可曾想过你老人家对这个国家是不是忘恩负义呢?这个国家给你吃的、穿的、用的,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太后可曾想过您五十大寿碰上了中法战争,六十大寿又碰上了中日战争,太后你又曾做过什么呢?昆明湖换了渤海,这句话没有什么错吧?!”谭延闿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身后是一群北洋军官。   慈禧太后听后立刻停止了哭泣,站起身来用手指着谭延闿说道:“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谭延闿懒洋洋的摆摆手说道:“太后,你就省省这些力气吧!如果每个人都按照这套东西来办的话,那还有‘造反’这个词么?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岂不是应该一个朝代便是千秋万代?!这个天下不是你爱新觉罗一家的,如果这个家族只能想着自己不管百姓死活,不管国家兴衰,那有人造反夺你家天下又有何妨?!……今天我谭延闿是反了,也是我不能容忍你们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将这国家最后一点元气败尽……”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哀家就不信你谭延闿能够治好这个国家?就算你能治好,你的子子孙孙中就个个贤明?古往今来王朝更替,不都是败在了不肖子孙的手里?!”慈禧太后冷笑地说道,还看看正趴在珍妃怀中的光绪皇帝,心中更加怒火中烧,用脚踹了光绪皇帝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爱新觉罗家的天下都败在你手上了!”   谭延闿听后笑着说道:“太后,对您老人家,谭延闿还是非常佩服的,不过你还是想错了,这个天下也不姓‘谭’,我谭延闿也不是不想当皇帝,可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也不能保证我的子孙就是个个贤明的皇帝,所以我压根就没有想当皇帝。今后的中国也再也不会出现皇帝,我今天反了你们,日后也不想别人来反我,反我的子孙,我们北洋将会建立一个类似美国那样没有皇帝的国家,天下的百姓将会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当然一下子自然是无法办到的,你可以认为我谭延闿人面兽心想做个太上皇,事实上这也没有多少错,这个国家还需要一个人来主事,至少一二十年内这种情况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等百姓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自然不会赖在这个位置上!”   “皇帝,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皇帝,你的本名是载湉吧?这个名字可能连你自己都快忘了……你四岁登基到现在,可以说你这个皇帝在位这么长时间无非是一个傀儡皇帝而已,虽有些权力但不过还是受太后所把持,一个皇帝活到你这个份上,也算是够窝囊了,不过以后你可以解脱了,你心中也不用自责败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天下,就算不在你手上亡国,也会在其他爱新觉罗家的人手上亡掉……也许你会不以为然,认为自己是个好皇帝,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六年前当你还只有十六七岁的老婆就敢卖四川总督的官衔,她是不是比当年的太后还要厉害呢?!”谭延闿看着光绪皇帝,用手指了指珍妃慢慢地说道。   谭延闿拍拍手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赶快把他们送走吧!”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等人一听到这话后,心中立刻咯噔一下,看着走过来的士兵厉声说道:“谭延闿,难道你敢弑君?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谭延闿扭过头来对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个人一向都很好说话,不过杀起人来我决不手软……太后莫非是怀疑我不敢杀了你们么?不过不用担心,我是不会杀你们的,我要让你们活着看着这个国家在我的手中逐渐强盛起来,当然,你们也不会再享受到半点皇族待遇,你们会有饭吃,但是需要自己的劳动,为了防止你们被一些头脑发热的人利用,你们剩下的日子只能在监狱中渡过……”   说完谭延闿便转身走了,他实在没有这么多时间和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磨蹭。杀掉这些满族权贵是最傻青的事情,这样做除了让自己出一口恶气之外,什么好处都没有,再者他们的死会让外国银行高兴的跳到房梁上去跳舞,谭延闿是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高才,据说慈禧太后在颐和园有一个藏宝密室,这个密室只有李莲英等和她非常亲近的太监才知道具体位置,你回头仔细拷问一下李莲英等人询问这个密室的具体位置,这是未来的国库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还有慈禧太后的陵墓,里面珍奇异宝无数,现在哪里还没有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中,要迅速派遣可靠部队前去接管那里……另外像李莲英、恭王奕劻的后人、那桐等人都是一个个会走动的宝库,这些人万万不可放过,李莲英等人还好对付,像那桐等人他们会将自己的财产放到外国银行,这方面看看他们配不配合,如果能够顺利起出那倒还好,若是外国银行从中阻挠,我还要想想别的法子……”谭延闿对李韬说道。   京师作为整个中国的中心,里面的达官贵人比比皆是,作为中国首屈一指的富人“集中营”,谭延闿是不会放过没收他们的非法所得的。摆在明面上的珍奇异宝就够晃花普通老百姓的双眼了,但是他们通过各种手段藏匿起来的财富更是惊人,现在慈禧太后还没有死,谭延闿也不用像历史上的军阀孙殿英那样借军事演戏之名去炸开慈禧太后的陵墓,直接将其财富起出即可。   李韬站直身体肃然说道:“请先生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好,保证不会少了半钱银子……”   谭延闿转过身对他说道:“这不是让我放心,这次我们造反必然会抄了很多蛀虫的老窝,里面的财富多得将会让人难以想象,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历史,我要求负责进行这项工作的人能够将之详细造册,然后让当事人签字画押……这些都是无耻之人盘剥所得,我们虽然取得光明正大,但如果你我的后人数十年后问起来的时候,我希望我们能够给他们一个非常明确的交代——所有一切的财富都进入了国库,而不是落到了某人的腰包中!”   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不是京师,是上海和天津,但是如果说哪个城市的富人最多,哪个城市聚集的财富最多,那毫无疑问是京师。这里是中国最有能力筹集白银的地方,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有“藏金”的习惯,如果能够将这些藏金发掘出来,那数额将会超过所有人幻象的极限,而谭延闿此时最感兴趣的便是慈禧太后在颐和园内的藏金到底有多少?据说慈禧太后为了会见一个外交官的妻子,从自己陵墓的陪葬品中拿出一串手珠,当即晃花了那个外交官妻子的眼睛……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宝库   慈禧太后的骨头还没有这么硬,在士兵刺刀的威胁下,她还是乖乖的写下了给董祥福和聂士成投降的懿旨,不过这个爱财的老太婆倒是对颐和园藏金的口风捂的挺紧,怎么问都不肯说,李韬只得在李莲英和其他太监的身上下功夫——慈禧太后作为女人最喜欢的是黄金珠宝,她对书画器物等方面的爱好没有多大兴趣,别看她老是赐“福”字给大臣,其实慈禧太后写的东西是错字连篇,你不能指望这样的人向翁同龢的收藏水平看齐。不同的收藏兴趣就会产生不同的收藏结果,颐和园内密室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慈禧太后和李莲英两个人便可以布置好的,绝对需要别的人来帮助,这就是李韬将李莲英等慈禧太后身边亲近的太监全部召集起来的缘故了。   对于这些太监,李韬是不会有任何顾忌之心的——慈禧太后如果死了可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但是这些太监就算杀个十个八个也不会有人注意的。李韬直接将问话的地点放到了牢房中,所有的刑具一摆,还没有等拷问的时候,这些太监就立刻屈服了,李韬问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在他们的引路下,李韬率一部分士兵很快便在颐和园内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慈禧太后密室——-里面藏着价值至少一亿两白银以上的黄金、珠宝、玉器!   因为密室的空间有限,所以里面没有多少白银,绝大多数都是黄金,还有各种玛瑙、翡翠等等你所想象得到的珠宝所加工而成的各种珍品,里面书画类的东西果然是少得可怜,但能够放到这里的书画品无一不是极品中的珍品。李韬他们在打开密室之后,每搬出一件物品都记录在册,最后统计完毕之后,所有参与之人都签字画押,连同李莲英在内也是一样。   李韬从颐和园中出来的时候,感觉头昏脑涨,脚下有些发虚——任谁见了这么多的财富之后,一双眼睛还能够保证平时视力的,恐怕整个世界都找不出几个人来,你很难想象在一个不大的密室中,居然存放了价值一亿两白银以上黄金和珍玩,这是什么概念?!可怕的是慈禧太后的陵墓陪葬品还没有统计,就算李韬再没有见识,也可以想象得到那边恐怕还有价值天文数字的财富再等着自己去接收。   “他妈的,难怪甲午战争会吃败仗,有这么多银子可以组成多大规模的舰队,可以组建多少新式陆军?折腾到最后李鸿章的北洋海陆两军基本上不复存在,还倒赔了人家三千多万两白银,真是……”李韬心中暗骂道。   与李韬不同,谭延闿早就预料到京师高度集中的财富将会成为未来新建国家的国库重要组成部分,他不主张民族仇恨和对满清复仇,大屠杀不会得到任何对国家有益的结果,而且现在也不是三百年前的时代,关起门来强者可以对弱者肆无忌惮的掠夺、杀戮。不过谭延闿却明白自己必须要剥夺所有满清权贵的财富,不然他同样无法对国家交代——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里,满清就是一个蛀虫在吸食国家的血液,帝国的法律条文明确规定满人不事生产,他们只是作为军事力量存在而靠汉人供养他们,但是他们又不能做到抵御外辱。   假如这也是一笔生意的话,谭延闿有着充分的理由收回所有的一切,对满清贵族进行清算,但只是经济上的。根据他的估计,仅仅就京师中的满清权贵而言,他们至少可以为未来的国库贡献超过三亿两白银左右的财富,但是李韬传来有关颐和园密室藏金的消息后,他不仅对可以完成三亿两白银的“任务”而感到充满信心,同时也和李韬一样,在心中将这些蛀虫骂了个狗血喷头。   京师只是满清权贵比较集中的地方,随着满清二百余年的统治,满清权贵早已经扩散到全国各地,京师这边只是大头而已,没收满清权贵的资产是补充国库最好时机,同时除了富有的满清权贵财产之外,还有“旗地”——是所有权归属八旗的土地总称。旗地毫无疑问是满清在建国初期依靠强悍的军事实力暴力圈占土地,主要分布在关外和直隶地区。   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可是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只是他在控制直隶的时候就发现有很多皇庄、官庄、王庄、旗庄和一般的旗地,这些土地数目庞大,又不用交税,自然会引起谭延闿的注意,几番打听之后才弄明白旗地的特殊之处。事实上与真金白银相比,谭延闿更喜欢土地——中国归根结底还是农业国,国家稳不稳定完全看农民有没有土地,只要有足够的土地和相对比较低廉的赋税,农民就不会铤而走险去造反。   旗地多半都集中在关外,想要用起来还需要移民,但是直隶内的大片旗地会让谭延闿以最快的速度稳定自己家门口的农民情况。除此之外,京师中的满清权贵们除了朝廷分配的旗地,还掌握了大量的土地,这些土地分布在全国各地,还有大量的房产契约……这对谭延闿新成立的中国政府而言将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据说历史上清室退位,革命党和袁世凯不仅没有没收他们的家产,还要固定每年有赡养费,虽说这赡养费每年能不能及时到账,但溥仪他们可是从紫禁城中夹带了很多珍品古玩出宫,就是这些东西来维持他们的奢华生活也让他们折腾了好几年……”谭延闿在得到初步财产统计汇报后,思前想后得出“这帮家伙可真有钱”的结论。   造反所获得的财富规模早就超出了他所能够想象的上限,别忘了在京师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财产还没有计算。虽说这些人不见得是个个都要抄家蹲班房,但是后面的“诉苦严打”行动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高官显贵要落马,这些汉人大臣若说清廉一身没有仗着自己的权势干过坏事,不要说骗谭延闿,就算是骗鬼鬼也不信,少不得这又是一桩极大的买卖。   “亲爱的托尼先生,很高兴能够在这里第一个见到你,要知道我自我成为帝国总理大臣的数年间,还从来没有在这里正式会见过任何一个国家的驻华公使,而在我心中最希望第一个会见的便是你,我的老朋友!”谭延闿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内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一位外国客人,美国驻华公使托尼先生,并且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   在很大程度上而言,对谭延闿来说推翻腐朽的清政府非常容易,但是想要获得列强的承认,不引起各种外交纷争却非常难,这种难度甚至和他无法派出足够的兵力去占领其他重要的省份而优先占领沿海省份的难度相当。   托尼领事耸耸肩对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也非常高兴见到你,我的朋友,不过您能否对我混乱的思维予以解惑?要知道今天早上我被人突然叫醒,仆从告诉我你将你们的政府给推翻了,并且建立了新的政府……哦,你知道的,我虽然对中国的历史有一些了解,但这并不多,虽然还不知道国内对此有何看法,但对我个人而言,我非常有兴趣的想知道您,年轻的先生,是想要建立一个帝国并且成为新的皇帝,还是成为一个总统?!”   谭延闿请托尼公使坐在沙发上,并且倒了两杯红酒说道:“既然是托尼先生个人的兴趣,那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就不必遵循刻板的外交原则……来,先喝一杯,要知道从凌晨到现在,我可一直都是忙前忙后的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   托尼公使接过红酒后,谭延闿笑着说道:“我先满足你的第一个疑惑:我谭延闿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是造反推翻了自己的政府,用你们西方人的话来说我是起义推翻了腐朽的政权。不管是‘起义’也好,还是‘造反’也罢,这都是历史以后给予我的评价,对于我现在正在做些什么,我心中是非常清醒的……如果顺利的话,我建立的新政府将会继承满清政府所有的疆域,并且旅行应尽的义务,尽管有些义务让我身为中国人感到非常难堪甚至还有些愤怒,但是这是必须的……至于是做‘皇帝’还是成为‘总统’,我想这是很重要的,不过经过我个人的深思熟虑之后,我认为我们的新政府应该在很大程度上将会效仿美国成立一个民主国家,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便是总统,也就是说‘皇帝’将会成为历史,至少在我看来今后中国的历史上应该是不会出现这个职务了!”   托尼公使听后微微笑了笑说道:“近几年中国讨论最多的便是改变政体结构,以我看来这种努力的最后结果倒是和英国等西方国家所普遍采用的君主立宪制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只不过皇权的力量要大得多。由此我还以为你想要成立一个完整的君主立宪制国家,让皇帝彻底失去权力,而该由大臣来操纵国家的命运,甚至于你自己登上皇帝的宝座……”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托尼先生,你太高看我的能力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职业最危险么?不是士兵、不是从事危险工作的工人,而是皇帝!我是不会将自己送到火山口上去经受折磨的!当然在中国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托尼先生应该对我的国家有很深的了解,我国没有美国那样民众受教育的程度,对于民主政治也是比较生疏的,这些都会成为建立一个类似美国政体国家的巨大障碍,为此我设想要在五到六年之内,中国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这个过程将会由军政府来领导国家,在五六年之后才会举行全国大选,进入民主政治的轨道……”   对于托尼公使,谭延闿显然可以说是做到了“推心置腹”,当然五六年进行民主大选通过选举定出国家最高元首,对谭延闿而言这是个笑话,能够用五六年的时间让所有的中国人接受这个新政权,他就该偷着乐了。他也做不到五六年让中国的教育发展达到可以施行民主大选的水平,况且对他而言美国式的民主并非适合中国,中国需要的是“强人政治”,所谓民主不过是他的手段而已——这就如同是在骑一匹烈马,一开始的时候必须用强硬的手段来制服烈马,然后再慢慢的放松缰绳,知道烈马彻底驯服。   “这是我的一个大致设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不会允许皇帝在次出现,哪怕我本人有这种野心也不行!中国有句古话:一人智短,众人智长。对此我非常欣赏贵国的政治制度,至于欧洲的君主立宪制,首先我个人感情上不会允许皇帝的存在,另外便是过去的满清政权在中国是一个少数民族统治政权,满族的人口数量连占中国总人口数量的一成都没有,这么脆弱的基础会使得国人无法接受,所以君主立宪制是行不通的!”谭延闿继续强调了“政治体制”。   在谭延闿看来,美国人对自己的政治体制是非常骄傲的,他也认为美国人有自己骄傲的资本,尽管美国现在还是个二流列强,通过战胜西班牙在列强国家的心目中的地位有所上升,但还不是属于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列强。这个时代的欧洲外交最讲求的便是“平衡”,但是他们都忽略了美国的力量,他们的“平衡”标准仅限于欧洲大陆的数个强国,除去欧洲大陆的强国,别的国家诸如美国,实力强上一些也不能进入他们的“平衡体系”,这就好像是美国在另外一个星球上一样。   美国做为一个新晋列强,自然要谋求全球市场,但是全球殖民地已经被欧洲传统列强瓜分殆尽,已经没有美国的空间,美国想要为自己国内的资本寻找市场,传统的办法便是从低到高依次去挑战欧洲传统列强,西班牙很不幸的成为了第一个。谭延闿自然知道美国的发家史,但此时中国自己还忙活不过来,也不具备英国那样强悍的实力,这也使得他放弃了好高骛远的国家政策,选择更加稳妥的方法来开拓新中国的国际生存空间——既然无法致美国于死地,那就和它结盟,最差也能通过同样的道路来发展国家实力,几十年后安安稳稳的成为一个一流世界强国。   美国人引以为豪的政治制度可以做为谭延闿新建立的政府的参考,这是目前谭延闿唯一的选择,也是相对比较现实的选择,不过美国政治制度在他看来太过松散,每个州都有很大的权力,这如果放到中国来那可就是天大的灾难,他所需要的是一个中央有着高度权力的政治体制,这也是为未来几十年中的两次世界大战做准备。   托尼公使听了谭延闿的解释之后非常赞同地点点头,他认识谭延闿的时间很长,可以说他是谭延闿最早接触的外国人之一,因为职务关系双方往来也比较密切。做为中国的实力派的代表人物,托尼认为自己和谭延闿的关系将会有助于美国开拓中国市场,事实上他也确实收到了丰厚的回报,为他的政绩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听到你对未来中国的设想,做为朋友我为你而感到幸运,同时我在给国内的回复中也有了明确的说辞……”托尼公使笑着说道。   “若是贵国能够在第一时间承认我们的政权,我想会对日后中美之间的关系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对于两国之间的贸易关系也是一个重要的保证……对于中美之间的贸易,我个人是持非常乐观点的态度,我们欣赏贵国的贸易自由的设想,我想在这方面我们有着很多共同的目标。要知道我们中国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国家,而工业是强国的一条必由之路,在未来我们需要从美国进口更多的机械设备,当然是世界先进的机械设备!”谭延闿笑着说道,对于画饼是他最擅长的,况且这张“中美合作”的大饼并不是凭空而来,是有着相当深厚的现实基础,这对于美国是有很大的好处,但是对于中国而言,这是一条能够快速强大起来的选择。   慈禧颐和园宝库的事情是在一则野史中偶尔看到的,内容大致是在庚子年事变之时,慈禧太后仓皇出逃,而当她回到颐和园之时,发现自己藏宝库中的价值九千多万两白银的财物已经不翼而飞,而李莲英生怕这件事连累到自己的头上,便让近身的一个小太监栽赃……至于慈禧太后从陵墓中取回一串手珠让外国公使妇人倾倒,这是真实历史事件,有据可查的。 第二百六十章 转移视线   谭延闿许诺让托尼公使看到了更多的贸易机会,而谭延闿自己也是有感于中国工业发展的不平衡,也做好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做小弟的打算。不过在美国没有成为顶级世界强国之前,这个“小弟”也绝对不可能跟着美国亦步亦趋,毕竟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是靠实力来维系,美国需要中国的市场,而中国需要美国的技术,这更多的体现在双方的合作,而不是不平等交易。   在和托尼公使交谈没有多长时间,德国、俄国、法国和英国驻华公使也相继抵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剩下来对付这三个国家才是谭延闿感到最为头痛和辛苦的事情,尤其是英国——它在中国占有的租界最多,拥有长江中下游传统势力圈,再加上它的海军实力强大。在目前各国列强中,英、法、俄三国都有能力组建远超过北洋海军的庞大远东舰队,如果说论实力,谭延闿对英国是最为忌惮的,至于俄法虽然实力强劲,但他们的国内并不安稳。   为了给自己壮大声势,谭延闿在会见各国驻华公使的时候,特意挑选了这么一个场合正式宣布在数天前和日本在朝鲜海域打了一场规模远超过甲午战争的大海战,中国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其实这个消息在昨天晚上各国公使都已经通过各自的途径知道了,不过他们还无法确定中国和日本在这场本世纪初最大规模的蒸汽战舰决斗中的战果。   谭延闿公布的战果着实令所有的列强国家都大吃一惊——拥有两艘战列舰的日本联合舰队被中国北洋海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两艘老旧的战舰逃回了日本,而中国北洋海军方面只有一艘从德国进口的快速装甲巡洋舰沉没。这场几乎压倒性的胜利让各国公使确实是大吃一惊,他们对中国谋求在海上和日本对峙的努力也看在眼中,这对于几个列强国家,尤其是英、德这两个远东国家传统战舰订购大户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局面。尤其是英国,它从日本获得了大量的战舰订单,也为中国建造了北洋海军的旗舰龙旗号,参加这次中日两国海战的双方战舰基本上都是有英德两国建造,特别是战列舰全部都是英国建造,英国从中谋取了最大的好处。   “本人已经下令,北洋海军开始封锁日本与朝鲜之间的海域,北洋陆军正式跨过鸭绿江开始对盘踞在朝鲜半岛南部的日军展开攻势,彻底将日本陆军赶下大海……封锁日本和朝鲜之间的海域,现今只是拦截所有悬挂日本国旗的各种舰船,还并没有包括各国旗帜的船只,中日两国处于交战期间,我希望各国能够谨守中立原则,在海上运输方面各国可以向日本提供非军事的商业贸易,但是不能对其提供军事海上运输,尤其是承担日本陆军的海上运输!”谭延闿对各国公使略微“强硬”地说道。   谭延闿给邓世昌舰队的命令确实是不能拦截日朝之间悬挂他国国旗的船只,但是各国在日朝之间也没有多少船只运营,盖因为日本视朝鲜为自己的后花园,政治、军事、经济一网打尽不给别人留下半口。日本战舰建造水平差点但是不妨碍其建造货船、客船,所以在日朝海域间的所有商业船只基本上都是日本的,英国仅有少数几艘而已。拦不拦截这几艘英国船只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谭延闿也犯不着为此冒险激怒英国。   对于日本,谭延闿没有什么心思去打陆地战争,剩下来的只剩下将朝鲜南部的那一个半日本精锐陆军师团干净的吃掉,这场战争就算打完了。他不相信日本在失去海军,连带陆军也遭受重创的情况下还有决心抵抗,单单是北洋海军的战舰编队完全可以将日本沿海的工业区变成一堆废瓦砾。中国只是要回自己应该要的东西,至于日本的死活谭延闿没有多少兴趣——这一战就是两国命运的转折点,只要谭延闿建国成功,剩下来远东就永远没有日本说话的资格。   “还是这个时代好啊!没有什么联合国之类的玩意,只要你的实力够强,想打谁就打谁,不顾忌吃相的直接轮拳头就上,注意形象的也好办——就像美国人那样在人家港口停上一艘军舰,半夜来个自爆,战争的借口就来了……”谭延闿心中暗暗想道。   可惜这个时候中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盘菜,对付英法德列强实力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收拾日本确是足够了。谭延闿以后打定主意,不敢说将历史上日本对中国做的事情依次轮上一遍,只要日本的海军发展到一定规模,就找茬给他上一课什么叫做现代海军战斗。他也不相信经过这次大战之后,日本还有能力重新建立起一支能够和北洋海军相提并论的海军来,这样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和中国是没法比的,谭延闿需要做做资源重组的事情在注入一定资金也就差不多了,而对于日本来说这样的工程实在是难比登天,更何况今后的战舰建造成本费用会越来越高,不管是谋求自造还是对外购买,这两条路对日本而言都是异常艰辛。   谭延闿的声明刚刚落下,各国公使便开始窃窃私语,中日两国在远东的海军竞赛他们心中非常清楚,也根据两国服役战舰咨询过各自国家的海军将领,但是所有的结论是对北洋海军有利,不过两国海战一旦打起来,那北洋海军即便得胜也是损失惨重,即便如此想要全歼日本联合舰队,那更是做梦。   现在的海战结果出来了,但是单凭谭延闿的片面之词显然不能让各国公使信服,日本联合舰队是否全军覆没,这确实是值得考量的事情。无论如何,中日第二次海上大战对于各国列强的远东政策都有着极为重大的转变作用,单看现在谭延闿这个架势,北洋海军的战果一定非常不错,即便不如他所说的那么夸张,至少也是取得了很大的优势。   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站起来说道:“尊敬的谭延闿先生,中日两国在朝鲜海域的大战结果是否属实?我们应该如何来验证你所说的一切?”   谭延闿笑着回答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在朝鲜白翎岛附近海域,日本联合舰队突然向我北洋海军发起进攻,经过近四个小时的大战,日本仅有两条比较老旧的高速巡洋舰逃脱,其余都被我北洋海军战舰击沉……当然北洋海军也是有损失的,海石号装甲巡洋舰沉没,数艘龙威级巡洋舰负伤……海战的结果是不容置疑的,沉没的舰队不可能再浮上海面开回日本,现在各国领事可以通过电报询问日本的公使,便可以得到最可靠的回答,而北洋海军战舰一部分已经回到了威海卫和旅顺军港接受检修,各位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安排在座的各位去军港参观军舰……”   窦纳乐听后说道:“战争对于中日两国而言都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个人对此深表遗憾,希望双方都能够尽早的结束战争,能够接受各国的外交调停……”   谭延闿笑着说道:“尊敬的窦纳乐先生,您的希望也是我的意愿,不过对于日本,我国必须清算其六年前的战争,而您认为在朝鲜的日本陆军会停止战争么?所以北洋陆军必须在完成朝鲜地面战争之后,便接受各国的外交调停,当然如果各国对日本有所偏袒,我个人以为这是埋下两国日后战争的祸根……”   对于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谭延闿非常熟悉,这个人是个典型的英国殖民主义者,不过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对远东并不关心,他更加关注的是欧洲大陆的政治变化——在欧洲大陆,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德国陆军的对手,德国都掀起了规模庞大的海军建设计划,法国的海军自十年前开始了十年重建海军计划,几乎和英国的八九年海军法案媲美,虽然最终没有实现预想中的效果,但是法国在海军上努力并且和俄国之间的海军交易让英国着实地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欧洲的气氛变化远远超过了谭延闿的预料之外,德国、法国和俄国对英国发起的挑战也日趋激烈,至少在目前为止,谭延闿看不出一个一战那样鲜明的国家阵营。至少他可以肯定的是英国对于远东的力量已经开始进入收缩阶段,这从索尔兹伯里首相的对华态度和对待窦纳乐的态度上便可以看出来,而窦纳乐和索尔兹伯里之间的恩怨也更进一步的加深了这种趋势——他很难想象一个强硬的窦纳乐和与之有仇的并且对远东偏软的索尔兹伯里之间有什么共同点,这也促使了他对英外交开始走向更加冒险的途径,这次突然发动政变也是基于这样的基础来考虑的。   “我推翻了满清政权,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是非常赞同口岸开放政策的,在适当的条件下,我们欢迎各国的资本来华投资,并且就以前的各种条约进行适当的修改……日本是远东的一颗炸弹,它对自由贸易是一个极大的障碍,这从在其得到南部朝鲜地区之后的六年中所作所为便可以看出来,它的贪婪不仅会给我国带来极大的威胁,并且对各国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是以我国必须对其六年前所发动的那场战争进行清算,这是一个必须的基础!”谭延闿说道。   “那贵国打算怎样来清算六年前的战争呢?”窦纳乐问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对于公使先生的提问,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贵国对我国政府的一种承认?!”   窦纳乐摇摇头说道:“对于贵国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突然,亲爱的先生,请原谅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具体做出明确的回答,我必须要等到国内对我个人的授权!不过我非常感兴趣的是,你对日本所发动复仇战争到底要进行到一个怎样的程度?!”   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朝鲜必须处于中国的保护之下,数年前被日本无理占据的琉球也必须归还给中国,除此之外还要偿付中国在甲午战争时的损失,连同这次战争的费用,估计还要赔付中国价值八千万两白银的英镑的赔款,并且保证不在谋求从海上对中国的威胁,从英国订购的战舰将会从战争赔款中支付……”   就谭延闿的考虑,朝鲜和琉球对于各国列强而言是鸡肋,并没有多少价值,中国收回这两块地方的权益应该不会遭到太大的反弹,但是对于日本的战争赔款和断绝日本在海上谋求武力的努力,这毫无疑问将会引起英国的强烈反对——中日之间进行海军竞赛有助于发展英国的造船工业,至少日本的订单是英国非常看重的,至于中国,北洋海军英国顾问英格纳非常明确的曾经给金登干表示过,以现在旅顺的实力完全可以建造出比龙旗号更加优秀的战舰,维克斯公司和阿姆斯特朗公司基本上不大可能再会获得比较大的中国订单。   英格纳担任北洋海军的顾问表现,谭延闿非常满意,在他眼中英格纳算是一个少有的“实在人”,他忠于自己本分的工作,待人也比较谦和,对于权力他并不是很热衷,相应的谭延闿对他的报酬和额外的奖励也从来不吝啬。正是英格纳改进了北洋海军的炮术训练,虽然通过电报谭延闿知道海战中北洋海军的命中率依然低的吓人,但是在海战中,运气的成分很大,这不能归咎于英格纳的身上——只有没用的学生,没有没用的老师!   为了平衡英国的反对态度,谭延闿也明确的表示出用战争赔款来支付日本从英国订购的已经快要完工的两艘战列舰和两艘浅间级的装甲巡洋舰。事实上这次北洋海军和日本联合舰队的海上对决是一次冒险,不过北洋海军的胜利远远超过了谭延闿的预想,基于这样的战果,他可以无视这四艘日本先进战舰——这次海战的最大成果不是击沉了多少艘日本战舰,而是彻底葬送了像东乡平八郎这样优秀的海军指挥官。经过这次海上决战后,就算日本获得了这四艘战舰,谭延闿怀疑日本是否有足够的人才能够开得动这四艘先进战舰。   这四艘战舰的先进程度是相对于日本而言,对于北洋海军这四艘战舰只能说是劲敌而已,那两艘战列舰性能是比富士级要提高不少,可是面对北洋的龙旗号它们还差得远;而浅间级装甲巡洋舰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被北洋海军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紧紧的压住。面对这样的优势,谭延闿自然对海军放心的很——虽然到现在北洋海军的邓世昌舰队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造反了,而返回军港的林泰曾舰队已经被谭延闿的军港留守部队给控制了起来,除了检修之外,这支舰队是出不了海的。   谭延闿的提议对英国而言看上去是非常合理的,不过如果中日两国能够长时间在海上保持对峙状态,这无疑给英国造舰工业找到了一张长期饭票。不过对远东中日两国情况都很了解的窦纳乐却面临着两难的选择——除非北洋放弃战争赔款,否则即便是赔上甲午战争的三千五百万两战款,日本的财政依旧无法支撑,甚至连这四艘战舰的款项都无法付清。   “让北洋放弃对日本的赔款?!”窦纳乐对于自己脑海中的这个想法感到荒唐,他来中国已经数年,这中日两国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他心中非常清楚,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看到窦纳乐为难的表情的时候,谭延闿微微一笑——这个难题还是留给英国人自己去考虑吧,甲午战争的后果无疑是对英国远东势力的一种削弱,即便如此英国也没有参加俄法德三国的干涉行动来争夺远东的利益,这就看得出来英国的远东底线远不止如此,至少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在那个位子上一天,远东的政策就不会有多少改变——这就是谭延闿生存的空间,至少他看不出来有哪个列强会站出来重复六年前的那番三国干涉的景象,而现在北洋对于当年那种程度的干涉行动已经有了一定的反击能力,这也会让各国甚为忌惮!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说客   “对不起,亲爱的谭先生,你所有的问题我都无权在此给予做出答复,我必须请示国内的意见才能做出准确的答复……”窦纳乐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道。   谭延闿站起来说道:“这可以理解,毕竟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很突然,我并不介意,因为我们有的是时间来商谈具体的问题……我在此想要对各位尊敬的公使先生们要说的是,我和我的祖国都欢迎与各位的国家进行多方面的合作,毕竟对我们而言,旧的一页已经翻过去,我们要面对的是无限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各国公使在会议结束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的公使馆去了,估计是写关于中国问题的报告,而他们下一个目标肯定是电报房。谭延闿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毕竟在这个时候造反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历史依据,对于他来说这个国家也是充满着无限的未来,不过对于他而言,他有着充足的自信,他相信自己会破除所有的难关,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怯懦、后悔的资格,他已经和这个国家的历史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当谭延闿走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时候,他看到士兵们正在悬挂新的标牌,一块刷着白色底漆写着黑字的新标牌——中华民主共和国外交部。   “这是无限未来的开端!”谭延闿对着外交部的大门轻声说道,旁边的士兵并不理解他口中这句话的含义,而谭延闿接过马绳一翻身便上马,骑马绝尘而去。   因为起义事起突然,所有的衙门都被包围迫其投降,虽然没有经过抵抗起义军便顺利的占据了这些重要国家行政机构,不过根据谭延闿的命令,所有的清朝国家行政机构必须保持原样,所有的官员都必须在自己的衙门口等待接收——最大限度的保证这些衙门内部的各种资料的完整性,这些资料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将会做为新政府行政的依据。   在完成占据京师的军事行动之后,等谭延闿抵达他所要求的“暂时行政中心”中南海,此时其内部的所有陈列的珍玩都被编号存放在箱子中,然后由直隶总督衙门的幕友堂开始向这里转移,并且连同北洋陆军参谋部也向这里转移——当前头等大事便是军事,其后便是外交。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所改建的外交部原本是大学士赛尚阿的住宅,距离中南海并不远,为了方便办公,军事指挥机构和行政机构全部转移到中南海,连同外交部成为新政府运作的心脏。   此时紫光阁已经成为北洋陆军参谋部,这也是回归为北洋陆军总参谋长李韬的主意——本着先来先占的原则,他当然挑选了最好的地点。在日本“长州陆军”和“萨摩海军”之争也引入到了北洋,谭延闿对海军的投入明显高于陆军,北洋陆军中的留德士官系和大部分出身与英国的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留英士官系”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交情。李韬知道在稍晚的时候,北洋海军大本营的核心——北洋海军参谋部也会搬到这里来,占据紫光阁也是表明了陆军的态度。   谭延闿虽然不知道留德士官系心中的这点“猫腻”,但是他对李韬的选择还是持默认的态度——现在夺取天下是靠陆军,而海军则担负阻止外国列强武装干涉的重任。北洋海军的实力对付日本还可以,但是对于有能力组建比北洋海军还要强大的英、法、俄三国远东海军来说,无疑陆军才是最可靠的保障。如果列强敢走最后这步武装干涉中国,那谭延闿也必须要做好在自己的国土上拼死抵抗的打算。   “高才,现在的情况如何?!”谭延闿步入紫光阁后,宽广的厅堂内部有数张桌子拼凑起来的大会议桌,上面覆盖着白布,而正中央则悬挂了一幅巨幅中国地图,周围还有数张重点省份地图。紫光阁内参谋们都不时的拿着各种文件走来走去。   李韬快步走来敬礼说道:“现在进展一切顺利,刚刚收到的电报:吉林、盛京、上海、江宁、成都已经为起义军所控制,两江自强军和四川新军都在接到我们电报的第一时间开始起义,顺利的占领了江宁和成都的各出机要,地方官员全部一网成擒……第六镇已经半夜上了火车,现在已经在半道上了,因为是伪装前行,所以这列火车能够行驶到什么地方算什么地方,越靠近武昌府越好,争取将武昌一举擒下,这样一来湖北基本上就算到手了……”   李韬将所有主力部队的运动方向一边说一遍勾画在地图上,在所有部队中,第六镇是最方便的,因为京汉铁路为其铺平了道路,他们运气好的话可以一直坐着火车至下武昌府;潘敏的第七镇从山东出发进入江苏条件也还是不错,至少他们可以得到一部分客轮和货轮从江苏沿海城市直接走海陆登陆,而上海道台是北洋出身,在接到电报直接造反,有两营北洋士兵是很单薄,但是距离上海不远的江宁可有整个自强军,安全不是问题……最困难的还是第五镇和杨超的第一混成协,他们的目的地山西和黑龙江都是没有铁路的,这两个省份一个是直隶三省的西方屏障,另外一个则是面对沙俄远东军事力量的重心海参崴,如果不能牢牢控制住这两个省份,那会对谭延闿的整体布局造成不小的麻烦。   “萧轩到什么位置了?”谭延闿问道。   “萧轩目前已经抵达了大连湾,在旅顺他们获得补充之后将会前往胶州湾,因为联系广东水师和南洋水师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应,所以他们现在有两个目标,除了原定的广东之外,那便是浙江。因为自强军占据了江宁,张之洞当年组建长江舰队将大本营就放在了江宁,长江舰队有天津水师学院和威海卫水师学院的学生为主,自强军还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在接到先生的通电之后便撤掉龙旗了……长江舰队虽然不比南洋舰队和广东水师,但是长江舰队反水投靠我们,这也使得我们控制整个长江流域省份容易了许多,浙江富庶不比广东差,如果在萧轩的船队抵达上海,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还没有反应的话,那就先对浙江下手……”李韬解释道。   “在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中也有不少是北方海军院校培养出来的军官,这些军官本来是打算在南方三大舰队中先积累一段时间经验之后再送往英国海军学院深造的,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让北洋海军中和他们同届的学生致电给他们,召唤他们一同起义易帜……”谭延闿说道。   中国海军的摇篮福建船政已经衰落到了极点,由于地理位置和谭延闿刻意的打压“福建海军”的原因,设立在天津和威海卫的两大水师学堂能够得到充足教学师资力量,并且有足够的实习机会,而福建的船政学堂自然不能得到同等的待遇。张之洞和李鸿章有心建立长江舰队、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除了在战舰上要依赖北洋,就是海军人才上也必须被北洋“捆绑销售”,事实上张之洞和李鸿章也别无选择,福建船政学堂在裕禄的手上已经停办,中国能够出海军人才的地方只有北方两大海军学堂。至于四散他方的原船政学堂毕业生,不是谭延闿心狠,而是政治上的需要只能舍弃他们,除非其中的优秀人才会被引入到两大海军学堂中当助教,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   “这也是一个法子,不过最好还是能够说服林泰曾、邓世昌、陈恩焘和黄鸣球他们,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中真正能够做主的还是第三批送往英国留学的海军将领,如果他们能够响应的话,那南方两大水师会合进逼广州,只要派出一协兵马足以稳住广州的局势,只不过浙江那边……”李韬有些为难了。   说到底还是北洋陆军的正规军太少,在这个时候东北那边还要派出一镇又一混成协进入朝鲜对日本陆军作战,萧轩能够带出一个混成协外加两万稍加训练的新兵已经是非常难得,再抽调军队恐怕东北局势是承受不住沙俄的军事压力的。   “浙江那边虽然富庶不下广东,甚至尤有过之,不过那里可没有革命党来造反,这个国家现在还容不得别人跟我们来争夺权力,广东这样富庶的一个省份足以支撑一个政党的活动了。清廷已倒,朝廷的地方军队本来就不堪一击,这个时候哪怕是半个混成协也能够控制住广东,我们绝对不允许别人来摘桃子!实在不行就让自强军来扫平浙江,一个浙江又不是山西、山西那样民风彪悍的省份,我就不信还有这么多人愿意为这么腐朽的王朝而跟我们来做对当殉葬品!”谭延闿坚决地说道。   “那好吧!我现在就给威海卫海军基地发电报,另外邓世昌那边该怎么说?他的舰队还在朝鲜和日本之间的海域执行封锁任务,要不要先瞒着他?”李韬问道。   谭延闿挥挥手说道:“不用!通电全国各大水师,如果是选择我们这一方,就请易帜为红旗,如果继续悬挂龙旗就是和我们做对,就是我们的敌人!北洋海军主力舰队现在能够出港作战的军舰尽量集中到威海卫,需要大修的军舰转移到旅顺,另外将胶州湾的潜艇转移十艘分别进驻威海卫和旅顺,两大海军基地施行一级战备,严密监视列强驻远东舰队!”   “难道先生刚才会见各国公使的结果不好?”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他们没有得到国内的政府的通知和授权是不可能怎么样的,各国驻远东的舰队现在面对北洋海军的力量还没有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至少在两三个月内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实际动作……如果列强海军行动至少也要控制北洋海军封锁两大军港,他们不知道里面有潜艇,到时候列强如果蛮干的话,我会让他们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现在京师里面基本上算是稳定下来了,属下觉得不论聂士成和董祥福一部该如何打算,他们必须做出选择,毕竟三十营的兵力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属下不怕他不打仗,就怕这三十营的兵力变成流寇在直隶境内作乱,还是早点解决他们的好……”李韬说道。   “慈禧太后的手谕已经送过去了么?”   “已经送过去了,属下派出了直隶督标新军跟在后面,他们投降就缴械,他们如果抵抗便在第一时间内彻底消灭他们,不给他们去祸害别的县城的机会!”李韬回答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再调一个标去吧,这样更有把握一些,反正周边除了这三十营的旧式军队,直隶三省范围内没有任何抵抗力量,我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趁着这些反抗力量对清廷覆灭措手不及的机会,在其聚集到一起之前各个击破,争取以最快的时间彻底控制长江以北的中国!”   “今日拜读将军赴朝作战时所写的《东征日记》字里行间透着铁骨铮铮的男儿气概,谁无肝胆?谁无热诚?谁非黄帝子孙?岂肯甘为满族奴隶而残害同胞耶?……刻下局势,只要吾师肯出,拯救四万万同胞,则义旗所至,山河改观,以四万万同胞与数千满族竞争,以方兴之中国与运尽之清廷抵抗,……将见不需八月,而亚洲地图之上,必有中华国旗飘扬也……”   聂士成不动声色的看完这封书信,对着来人问道:“谭组安他真的反了?!”   “谭先生雄才伟略,反抗清廷复我汉人河山,造反用不到先生头上,只是顺应天意起义推翻满清腐朽之朝廷……先生对将军昔日中法战争期间命率军赴台湾基隆,参与抗法并屡败法军,并且在六年前朝鲜率部赴死抵抗日军,激战始于日不退深感佩服,不忍将军随这腐朽朝廷一同灰飞烟灭,遂命小人携书信一封乞能说服将军同赴义举,为国家,为民族做出正确的选择……”站在聂士成对面的一个中年书生侃侃而谈。   聂士成眉毛一挑:“我的写的《东征日记》怎会落到谭组安的手里?!”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说道:“当年将军随铭帅拒敌于鸭绿江,将军本是铭帅旧部,甚为铭帅深许,将军之《东征日记》也为铭帅所推崇,这《东征日记》便是铭帅赠予我家先生的……”   “若我执意不降呢?!”屋中的空气骤然紧绷起来。   中年书生笑着说道:“我家先生认为将军乃是铁骨铮铮之男儿,自是不愿做卖主求荣之事,但此际非个人名节荣辱,而事关国家民族气运之兴衰……临行前先生手书与我之时曾说‘本不欲多此一举受将军之辱,但唯国家民族而请将军三思,成一人之名节而置国家民族于不顾,非大丈夫所为……’先生手握北洋重兵,对将军乃是先礼后兵,若将军一意孤行,不仅个人名节无以保全,就是昔日袍泽一战之下存之几何?望将军深思!”   聂士成听后默不作声,两眼缓缓地闭上坐在椅子中犹如一尊雕像一般,而旁边的中年书生也不着急,屋中还有聂士成以部下管带宋占标,奉聂士成之意为来人送上一杯热茶,而前来的说客不急不缓的轻拨茶盖,不知道是闻着茶香还是等待聂士成的最终回复。   “先生举止从容,必不是无名之辈,敢问……”   中年书生放下茶碗笑着答道:“北洋沈静沈文渊……”   聂士成的眉头一皱——沈静沈文渊随着谭延闿这数年来地位的不断提高而在帝国政坛风生水起,乃是谭延闿的第一“文胆”,位居山东巡抚,名气端是了得,聂士成没有想到谭延闿这一造反,派人到这里来当说客的居然是他的第一心腹,至少这个诚意真是到了。   “原来是沈大人,难道大人就不怕孤身犯险,做我聂某人的刀下冤魂么?!”聂士成冷冰冰地说道。   沈静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看着聂士成笑着说道:“沈某人的一颗头颅又何足道哉,将军若不怕被后人戳着脊梁骨骂上一辈子,自然可以将沈某人的头颅拿去给满清献忠,你我二人今时今日之作为,后人自有有个上下分说……” 第二百六十二章 选择   聂士成听后继续沉默,眼中的神色变得非常复杂,最后等沈静身前冒着热气的茶杯已经变得冰凉,他终于开口说道:“真不忍见骨肉同胞相残!不知谭大人起义之后如何对待清室……”   沈静心中暗赞一声:“成了!”聂士成开口称谭延闿为“起义”而不是“造反”,这就代表了他已经转向了北洋这一方。虽说这三十营的“半旧不新”的军队是由董祥福和聂士成共管,但聂士成在军中的威望和权力明显要比董祥福高得多,这支军队不是北洋吃不下它,而是作为北方最后一支有能力和北洋陆军一战的清军,能不动枪动炮就免掉,不要让本来就显得兵力不足的北洋还要在聂士成身上再做无谓的牺牲。   “将军明鉴!至于对清室的待遇问题,我家先生认为自满人入关主宰国器二百余年以来,犹如中国身上的寄生虫,而清室则为首恶……不过我家先生并不打算以行铁血手段来清算过往的历史,毕竟满族也为我中华民族之一员,清室固然罪无可恕,但出于对几百万满人考虑,我家先生初步打算软禁满清皇室和贵族,将之集中在某地看管,不会砍任何一个人的脑袋……当然满族所有特权全部取消,他们的财产也必须全部没收充入国库……这些做法可能在某些人眼里是不妥,但是保证清室和满清贵族的生命安全,这已经是我家先生最大的让步,与当年的扬州八日,嘉定十屠相比,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不知将军对此有何看法,我可以代为转告……”   聂士成摇摇头说道:“我是个粗人,只懂得带兵打仗,这些历史上的恩怨我是不懂的……不过我还是希望谭大人能够信守承诺……”   沈静点点头说道:“清廷二百余年统治早就无边杀孽,满汉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相信将军也看见过满人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事情,满汉之间极为不平等,我家先生不主张杀戮流血,也不希望国家为此有太大的内耗。当然取消满人种种特权的过程必然会引起满人的种种不满,若是满人兴风作浪,我汉家儿郎也绝非妇人之仁!”   聂士成点点头说道:“今日得见先生实乃聂某荣幸,这把军刀是德国友人所赠,今日转赠先生,也算是我聂某人交出这三十营军权……这些兄弟都是在甲午一战之后编练的,虽比不上名震天下的北洋陆军精锐,但在现在来看能够与之比肩的军队并不多,希望谭大人日后能够善待这些兄弟……”   沈静笑了笑,接过聂士成手中的指挥刀,一把拔出,顿时屋内寒光四射,确实是一把好刀。沈静收刀入鞘又将指挥刀抵还给聂士成笑着说道:“我家先生曾言,将军若能受民族大义之感召,必是有为之人,现在国家草创,一切都是百废待兴,最为难得的便是人才,像将军这样的军事人才是国家最为急需的,先生诚邀将军共商盛举……”   聂士成摇摇头说道:“这还是算了吧,老夫已经六十四岁,戎马一生也不想再这么颠簸下去了……士诚虽顺应潮流不欲与谭大人为难,但终归是亏欠了清室,等这边的事情一了,老夫就回安徽老家去渡过晚年……”   沈静看聂士成脸上略微有些伤感,这个淮军老将虽然看得清时事指导顺应天下潮流,但中国传统的忠孝还是让聂士成左右为难,他选择退隐也算是对自己不抵抗的一个交代,如果强留下来反倒不美:“将军不欲再从军我想我家先生是不会强人所难,将军可速速整军接受来人整编这三十营军队,若可能的话望将军能够前往京师与我家先生一会……”   聂士成嘴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是当然,请沈大人放心,这三十营军队都是我部多年亲信,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反对的,还请沈先生能够赶快做出安排,老夫也好卸去这身负担……”   作为聂士成和董祥福军队的常驻地点,长辛店自然有联络的电报线路,沈静将聂士成愿意交出兵权接受投降的消息赶快传递了回去,在长辛店三十里之外的直隶督标新军即刻全速前往长辛店兵营,在下午三点解除了武卫左军的武装——直隶三省之内最有战斗力的清军接受了投降,至少再也没有军队可以在谭延闿自己的地盘上敢发动反扑。   聂士成肯接受投降这对谭延闿而言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这三十营合计一万五千人的旧军多少也是个麻烦,至少直隶督标新军想要击败它不是很难,但要想困住它不造成太大的混乱,那只有等第二镇出马才可以做到。现在三十营的军队在长辛店接受直隶督标新军的整编,虽然短时间不能派上用场,但经过分化组合之后,用不了两三个月就可以初具战斗力,再编练出一支新军出来,为此谭延闿从自己的亲卫营中拨出二百人,并且从直隶省已经开始改编数月的绿营中抽调两万士兵和教官与之混合。新组成的军队开始进行速成训练,部队的番号定为北洋陆军第八、第九镇。   这是北洋陆军正规军中第一支完全在旧式军队的基础上编练的新式陆军,其中蕴含的意义自然非常——中国未来的国防军陆军系统在谭延闿的想象中至少要有六十万人,四十个镇,每个镇每月军费十二万元合计白银不到九万两的样子,一年陆军常备军费在四千万两出头。全国所有陆军捆绑在一起,谭延闿心中估算的数字恐怕要超过一百万,也就是说新中国建立之后,至少要裁减五六十万的陆军,其中的可以堪用的自然要转变成新式军队成为国防军的组成部分。   现在北洋正规军加上可以控制的整编军总数在十五万左右,还有两三万连整编都没有来得及的旧式军队,即便如此重建国防军的缺口至少也要有四十多万。作为第一支正式转变成正轨北洋嫡系的军队,聂士成这三十各营其中的重要性和示范性不可忽视,谭延闿为了保证顺利完成这次整编,连自己的亲卫营都拿出来参与整编工作。作为北洋陆军系统中极为特殊的存在,谭延闿的亲卫营任何一名普通的战士下放到军队中将自动成为班长、排长这样的基层军官,有他们帮助整编军队,这样的把握会更大。   整编聂士成三十营训练新军第八、九镇,这个过程肯定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不过聂士成的精锐部队在谭延闿起义的第一天便选择了投降新政府,这无论如何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下午四点这三十营的军队将武器全部交给了直隶督标新军,全军就在长辛店暂住,按照北洋陆军参谋部的要求,明天其中的十五营士兵将会前往北洋陆军的“发祥地”小站兵营。前往小站兵营接受整编的军队将会成为第八镇,长辛店为第九镇,他们将会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整编。   三个月是谭延闿给北洋陆军的时间,在他的记忆中历史上的辛亥革命从爆发到各省争相响应,这中间也持续了数月之久,中间并没有发生外国列强干涉的事件。不过谭延闿生性小心谨慎,历史的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能肯定外国列强对中国革命的态度——日本虽然没有资格在这个局面中浑水摸鱼,但俄国却成为各国列强中对中国最为贪婪的国家,它可是在庚子事变中趁乱占领东北的,历史上更是因为东北和日本打了一场,难保俄国人不会趁机南下占领东北。   谭延闿严令北洋陆军参谋部将扩军和占领精华地盘放到同等的位置——中国目前经济发达的地区用一只手便可以输出来,而中部的湖北有铁路,四川有留德士官系的旁支并且还是自己的老丈人为四川总督,除了广东谭延闿占领的把握并不大之外,其余精华地区都在北洋掌控之下,可以说在一个星期之内谭延闿心中必须被占领的地盘肯定会落到北洋的手里,但这并不能掩饰北洋内部兵力匮乏的问题。   北洋扩军不仅是现实的需要,更是政治的需要——一个国家不能没有自保能力,这不是对内,而是对外!国内各省的军队不是谭延闿瞧不起他们,再强也不过是十年前淮军的水平,而自己编练的新式军队完全可以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横扫它们,甚至谭延闿根本用不着采用暴力的手段——这个时期的中国旧式军队当兵不是为了国家利益,而更偏向于一个糊口的饭碗,从上到下皆是如此,没有足够的军饷不要说正面交锋,就连军队集合出兵都是一个问题,甚至还会闹出兵变的戏码。   谭延闿需要在未来的三个月中至少再训练四个镇的兵力,正因为对于聂士成的重视,才会将这由三十营的旧式军队混编的两个镇排名先定下来——成为正规北洋陆军的待遇要比那些北洋系统内的“杂牌”陆军要高出不少,这对于普通士兵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也是出于安定军心的需要。另外的第十、第十一镇也会在最近几天在济南、胶州湾陆军训练营展开训练——因为有铁路的连通,在这里训练的士兵可以在必要时刻乘坐火车前往威海卫、天津直到目前修建中关东铁路的最北端金厂堡,这里距离锦州府不超过五十公里。   “正卿兄,这是北洋海军参谋部发来的电报……”靖海号装甲巡洋舰舰长蓝建枢将电报递给正站立在舰首遥望大海的邓世昌。   蓝建枢字季北,他是福建船政学堂第三期驾驶班的优秀毕业生,二十五年前他毕业后在扬武舰上实习,在结束南洋至日本的考察后,便投身北洋水师效力。他不是留英海军军官,也不像邓世昌这样际遇好,在甲午大战之时,他不过是“镇”字号炮舰的管带,大战之后,北洋海军高级将领陨落殆尽,而北洋海军不断增添主力战舰,他终于成为第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舰长。   此时邓世昌舰队在今天中午的时候通过电报联系聚拢在一起会合,因为俘虏的日本客船、货轮航速比较低,所以在早上接到海军参谋本部电报的时候,光是集合就折腾到了中午。虽然慢些,但是整个舰队的精神状态都非常不错,各舰都知道北洋海军的大脑袋谭延闿造反已经将他们昔日效力的帝国首脑一举成擒。在第二次和宿敌日本联合舰队交战大获全胜的北洋海军上下心情都非常放松,而这几天在朝鲜和日本之间的海域活动,收获更是丰厚——大小客船、货轮加起来三十多艘。   本来可以更多的,但是在海上中国和日本双方的仇恨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不光是大多数日本船只不肯投降,就是邓世昌舰队上下对日本船只稍有反抗的时候,便在第一时间予以击沉——数天以来,光是被他们击沉的日本各种船只已经不下五六十艘,其中最大的收获便是击沉了日本陆军第三师团船队。   开始的时候邓世昌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日本紧急向朝鲜调运的第三师团船队,不过这支船队在海琛号靠上去准备俘虏它的时候,居然有大批日本陆军在甲板上用步枪列队抵抗射击。面对这一景象,邓世昌舰队上下几乎是“喜出望外”,他们在执行谭延闿的封锁命令同时就得到了“一旦遇到日本陆军运兵船可不问缘由即刻击沉”的命令。   在大海上就算世界上最勇猛的陆军面对大舰巨炮武装起来的海军也是有心无力的,日本陆军的“嚣张”举动让邓世昌舰队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来终结这支船队。海琛和同行的靖海、靖湖三舰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击沉了这支船队所有的船只,从被捞上来的个别俘虏的口中得知这是日本陆军第三师团,也是从他们的口中才得知日本政府对第二次中日大海战采取了隐瞒的政策,这些日本陆军第三师团从上到下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前往朝鲜的航线上很可能会遇到北洋海军的拦截。   邓世昌伏下身趴在栏杆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说道:“季北,各舰官兵如何看待此事?!”   蓝建枢无所谓地说道:“还能有什么反应?支持推翻这个朝廷的官兵占了绝大多数,可以说反对者寥寥数人而已,中层军官都是毕业于天津和威海卫水师学堂的,他们对谭大人自然是信服的很,底层的官兵不在乎这些,只是他们的家人可都在天津、威海卫、旅顺或是胶州湾,相对于这种复杂的局面,谁能够给他们家人足够的保障,他们自然就拥护谁……”   “那各舰舰长又当如何?”邓世昌的头连动都没有动,仿佛视线的前方是一片金子的海洋,丝毫没有在意蓝建枢的语气。   “司令官!我们各舰舰长虽然都吃过谭大人的板子,不过思前想后当年我们都为什么这么做?浑浑噩噩的活着哪里还像个海军?我没有出过洋,不过从上船政学堂到现在我接触的洋人教官,像顾问英格纳先生那样从世界上第一流海军中出来的海军军官,他们也是一个脑袋两只手,我们身为学生学习再刻苦,水平提高的再快,甚至比我们的教官也相差无几的时候,我总觉得我们还是比英格纳先生他们缺了什么……”蓝建枢也没有看邓世昌,而是抬起头朝着战舰航行的正前方看着说道。   邓世昌听后眉毛一挑问道:“你认为我们缺了什么?”   蓝建枢此时反倒是摇摇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和那些洋人海军军官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但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了这种差别……他们的身上总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傲气,这不是洋人那种普通的傲气,是一种自信,哪怕他们用比我们稍差一些的战舰和我们来打仗,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一丝畏色,哪怕我们有一天我们用的战舰比他们的好,他们也有充足的自信把我们打败……正卿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易帜   “正是因为我们至高无上的主令深渊干涸,他为我们开辟出通往世界终极的路途……”邓世昌看到蓝建枢用惊奇的眼神看着自己,说道:“这是英格纳顾问经常念叨的诗句,是洋人诗人吉卜林写得诗,写诗的洋人虽然不是海军,但是这个英国人从骨子里面就认为英国人注定是属于海洋,反之海洋亦属于他们……”   蓝建枢不屑地笑了笑说道:“这英国佬吹牛皮还真是不打草稿,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的道理么?古往今来多少强盛的帝国到现在不都飞回湮灭了?!”   邓世昌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傲气,这是自信!这是源于他们的祖国几百年来在海上纵横,数代海军培养出来的自信……从霍华德和德雷克到康华利和纳尔逊,英国人数百年来在海上谋求的霸主地位,这中间不是凭空而来,相对于我们,我们做的远远不够,还记得当年北洋海军成军,朝廷就苟且偷安,甲午一败几乎元气尽丧,若不是……”   邓世昌停住了话,蓝建枢却颇为玩味地看着他说道:“司令官的意思属下已经明白了,其实也用不着我们来选择,形势永远比人强……易不易帜本身没有什么难以抉择,这是陆军的事情,我们北洋海军的家在北洋,我们不跟着北洋还能够跟着日本?!”   邓世昌摇摇头肃容说道:“选择北洋不是为了保自己一人、一家平安,几十年来朝廷对海军怎么做的我们都很清楚,国家不能没有海军……中国的希望未必会在谭大人身上,不过他是目前最重视海军的人,我们虽然打败了日本人,他日未必不会卷土重来,我们北洋海军必须站在他这一边!”   蓝建枢沉默地点点头说道:“正卿兄,那我就去电报房发送舰队易帜电报了!”   邓世昌长舒一口气说道:“去吧!顺便将煤水补充好,靖海四舰先在这里继续封锁航线,海圻四舰押送这些俘虏船只先回旅顺……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北洋海军都必须站在国家的这一边,只有为国家而战,日后国家强盛起来,才会有机会建成像英国那样强大的海军!”   “先生!电报!邓世昌舰队的电报!他们易帜了!”李韬推开屋门对谭延闿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过李韬手中的电报笑着说道:“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让邓世昌舰队继续封锁日本和朝鲜之间的航线,林泰曾舰队中的镇远、龙威、等海圻四舰一返回军港后便启程为萧轩船队护航前往广州!”   “邓世昌舰队的回电还有一个重要内容,今天早上一支日本船队拒不投降,并有大量日军在客轮上用步枪向我军舰射击,被邓世昌舰队击沉之后,根据幸存俘虏口供他们是日本陆军第三师团……”李韬汇报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日本陆军向朝鲜增兵这是必然的,日本海军战前对北洋海军并不占优,直接从渤海湾登陆显然不大现实,还如不依托朝鲜为根据地进入东北……邓世昌他们是受了我们的威胁,不过在民族大义上他们这道门槛还是看的非常清楚的,本来留着林泰曾舰队还想着牵制邓世昌的,现在算是空出这部分兵力来干更多的事情了!”   “有邓世昌舰队那四艘靖海舰,北洋海军这才是完整的,以前我们参加军事演习的时候,说实在地看到靖海四舰远比龙旗号印象要深刻的多……”李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再过两年你将会看到更令你吃惊的‘北洋级’,它代表了中国目前最先进的造舰技术,当四艘北洋级战列舰航行在远东的洋面上,任何一个列强国家再打中国的主意都会先考虑一下风险……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虽然也有靖海级和龙威级装甲巡洋舰做为旗舰,不过它们装备这样先进的战舰数量非常少,靖海级才一艘,龙威级也不过四艘,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还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若是它们绑在一起我还顾忌一些,现在派出这些战舰已经给他们足够的压力了!”   “现在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对咱们起义的消息恐怕还不知情,一旦知道了真实的情况,他们也会做出像邓世昌舰队那样的选择……”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没有你想象的这么闭塞,他们没有想北洋水师那样每艘主力战舰上都安装了无线电台,但在其水师基地内部的海军官兵都应该知道我们起义的消息了……”   “那他们在等什么?!”   “这有什么难猜的?无非是‘利益’二字!”沈静从容地走了进来。   “沈先生……”   “文渊兄!你总算是来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掏出手中的怀表看看时间说道:“虽然没有赶上第一班车,但好歹也算是在天黑之前回来了……我就想不通慈禧太后既然这么倚重聂士成和董祥福,怎么就不铺一条铁路直通长辛店,还害得我骑马赶了一个多小时……”   听到沈静的抱怨,谭延闿笑了笑说道:“长辛店做为陆军训练兵营之一,以后肯定是要铺铁路的,聂士成那边多亏你去做说客,不然少不得还需要不必要的牺牲……”   沈静摆摆手说道:“这不算什么,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如果没有北洋陆军这么强盛的兵势,我就是舌翻莲花也说服不了聂士成这样的人……”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强扭的瓜不甜,聂士成既然想要回安徽老家养老,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的财产不会有任何损失,他的部下只要身上不背着人命大案,我们也可以放他一马……看在这三十营步兵的份上,我们也总要给他一些面子,高才,如果这三十营步兵淘汰下来的士兵我们将会优先转到农场或是工厂中工作,这点你要记住了!”   沈静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大厦将倾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和满清皇朝一起陪葬的,心胸要大肚些,对那些明时势的人放宽些,他们不愿意做陪葬,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又是尽快占领更多的地方来建国,两者各取所需。如果他们不明世事,再想反悔之时,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想要收拾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文渊兄,既然你来了,我这里会轻松许多。政务方面还需要你多多费心,你是我们的大管家,未来政府总理,这个时候可不能偷懒!”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摆摆手说道:“组安,你现在不用忙着给我封官许愿,这种烂摊子就算给我再高的官我也是不愿意揽的……先说说你怎么处理满族人,尤其是皇室中人?还有未来的国家经济你又是怎么想的?未来想要多少军队……”   谭延闿听后苦笑地说道:“你看看直到现在我们刚刚造反还不过一天时间,你这些问题太多了,有些我想过,有些连想都没有想过……”   李韬说道:“未来国防军海军方面不属于参谋部管辖,但是陆军参谋部估算至少要保有三十个镇的常备军,如果其他列强国家诸如对我们有着直接威胁的俄国非常不友好的话,在东北三省、蒙古、新疆肯定还要多加几个师……”   “呵呵,你们陆军参谋部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啊?三十个镇的常备军,你知道国家一年要花多少银子来养军队?这国家一年岁入又有多少?若是还要算上海军,这一年的国防费用要占到财政收入的多少比例?”沈静微微笑着看着李韬。   与谭延闿不同,沈静虽然很少插足军事管理,但作为谭延闿的第一智囊和早期的心腹,在战略上有着非常大的发言权,他还是李韬他们这些早期总督府侍卫队的文化先生。他提出反对意见,李韬在心理上就弱了一头。   “这是参谋部根据国防需要早就做好的规划,当然如果加快国内铁路建设,将所有的省份用铁路都连通起来,那国防军的数量自然可以降下来,减少四到五个镇还是可以的……”李韬回答道。   谭延闿摇摇头笑着说道:“放心,你们的沈先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限制军队数量的,而我心中的底线也远超过三十镇的常备兵力,而是至少四十个镇!其他列强国家的态度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俄国的贪婪是我们近期最大的隐患,俄国人在远东至少可以动用两万人,时间再长些可以达到三四万左右,他们很可能会进入东北对我们的新政权构成威胁,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急忙训练四镇新军干什么?!”   “你有确切把握俄国会出兵?”沈静问道。   谭延闿伸出手做了个“八”的手势说道:“至少有八成!对俄国人而言出兵是肯定的,关键是以什么借口来出兵,出兵的规模有多大而已。他们对于远东的兴趣远远超过了英法德三国,对于旅顺他们一直都有不可告人的野心,如果以旅顺为目标的话,还俄国远东海陆两军都会有所动作……”   “那杨超派往黑龙江的一个混成协岂不是羊入虎口?!”李韬说道。   沈静摇摇头说道:“这就是你们军人的限制了,你们的那些计划都是在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想当然而已,先前一直压着你们不能妄动也是为了防止你们脑袋发热干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杨超的混成协前往黑龙江自然是为了接收那里的权力,同时也是对俄国提出警告,其实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先转移那里的财富,不要忘了李鸿章弄得洋务里面,同招商局和电报局差不多算是成功的就属黑龙江的金矿了,只要有了银子干什么都好办……”   “你给我准备了多少银子?”沈静回过头来问谭延闿。   “至少三亿两白银,是现银。当然还会有更多,到现在位置我还没有办法做出一个准确的统计出来,总之很多……”谭延闿笑着回答道。   “你那部分刨去了么?”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我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当初为北洋而行贿的银子也算用在了刀刃上,我们也获得了想要的东西,我是不会来挖你的墙脚的……非但如此,我已经在汇丰银行存入了三百万美元,工商银行也有一千万美元,汇丰银行的钱你可以随时动用,用途不限,但是工商银行的存款是留给海军和陆军的发展款项和紧急战争款项,时间太紧我没有兑换成白银……”   “满清皇室这么有钱?!”沈静惊讶地问道。   “何止有钱这么简单,在颐和园慈禧太后的密室中,我们就得到了至少价值一亿两白银的黄金和各种珠宝,户部国库中有三千三百万两银子,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有一千万两存银,满清贵族的家现在只是严禁他们出门,现在还没来得及抄,像那桐这样的稍微开通些的满清官员在外国银行中也有巨额存款……”李韬冷笑地说道。   沈静听后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组安,还记得明末崇祯皇帝的事情么?”   “崇祯借钱的事情?!”   沈静点点头说道:“这些蠢材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好了,不过他们这么处心积虑的捞银子也算是成全了咱们,这新中国的国库算是有了。嘿嘿,三亿两白银,就算坐吃山空也可以维持三四年的时间……”   在甲午战争的时候,中国一年财政收入在八千万两白银左右的水平上,十几年前阎敬铭做户部尚书,数年苦心经营不过才攒下了八百万两,而李鸿章二十多年经营北洋在卸任的时候也不过攒下了一千万两。由此可见中国的财政系统尽做无用功了,这么多的银子都漏在了各级官吏的腰包中,京师乃是天下财富会聚之地,谭延闿在此借用民族矛盾清算搞上这么一次,就有如此收获,沈静说的“坐吃山空三四年”绝非虚言。   “除了看得见的真金白银之外,我会没收所有当年满清入关以来圈占的土地,这些旗地大致有十九万顷之多,两百多年下来旗人不善耕作家贫买地,再加上几十年前的解禁令,这些旗地至少被卖出去几百万亩。不过好在这些都是普通的旗地,至于皇庄、王庄这样的大头,保存的非常完好,对于这些土地我不想简单的变卖给普通百姓或是无偿分配,而是成立大农场,让农民就像工厂里的工人一样来耕作这些土地……”谭延闿说道。   “这样也好,至少对于土地我们并不是这么渴求,关外东北地广人稀,如果说要解决土地问题,旗地固然是现成的方式,但不会维持多长时间矛盾又会激化。你把这些土地分配给农民,先不说他们有没有银子来购买,就是白送给他们,一旦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变卖土地肯定会成风,他们照样会变成失去土地的人,成为国家的隐患……”沈静说道。   “你说的移民东北我也想过,这样不仅可以解决关内土地紧张的问题,还可以加强东北的国防,只是这件事先不能这么急,毕竟在这个时候一切以军事为先,东北又是俄国窥伺之地,我们这边刚开始移民,那边就打了起来,这会让我们更被动。这件事可以先准备着,等今年忙活过去之后,明年开春俄国如果没有什么异动的话,我们就开始移民东北!”谭延闿笑着说道。   “天色也不早了,组安我先留在这里熟悉一下情况,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令尊那边恐怕还有你受的,另外对于令尊、张之洞等这样的清官还有非常高声望的满清官员,你还需要好好想想,他们继续掌握实权是不可能了,而且他们的年龄也不适合继续当官,但是能够说服他们站出来倒向我们这一边,会对起义军的进展产生很好的效果。比如张之洞他在两湖有着很高的威望,我们的铁路可以打下武昌府,可是湖南山地水网众多,不利于行军,能靠张之洞的声望不费力的拿下湖南,这是非常划算的!”   谭延闿苦笑地摇摇头说道:“这确实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现在不知道老头子对我这个逆子是怎么想的,不过当年在北洋我们干得那些事,他心中应该有这种准备才对……至于张之洞等人,明天我会把他们集中到中南海,如果他们死抱着满清不放也没有什么,我也不会砍他们的脑袋,最多将他们和满清贵族全关起来好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外交   对于像张之洞这样的满清这些重臣,谭延闿的处理方式比较缓和,虽说他嘴上说会将张之洞等人囚禁起来,不过也是一时,等局面安稳下来张之洞等就算再忠于满清朝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到时候放回老家他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   谭延闿回到了在京师的住处,本来在中南海已经安排他的住所了,不过对于一手培养自己的老头子,他心中的感情还是非常复杂的。在京师被控制之后,他便让方榕卿带着孩子先住进谭钟麟的宅子,为的便是想用亲情来淡化自己造反给老头子带来的心理冲击。   谭钟麟在京师的宅子非常好,距离紫禁城很近,周围都是王公贵族的宅院,当然这里也是起义军严格控制的地方,对于谭钟麟的住所更是如临大敌,夜虽然深了,但街上不仅每个道口都设立了岗哨,还有众多的巡逻兵在来回走动。   和谭延闿的军队一样忙碌的是他的查账队伍,不过一整天下来光是统计京师各大衙门和颐和园等皇室资产他们都忙活不过来,京师里面这些显贵们的住所他们还没有顾得上“光临”,所以这里的一切除了宵禁之外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父亲!”谭延闿进入府邸之后,便径直来到谭钟麟的书房——他们父子之间似乎有种看不到的默契,不用下人来说他便知道谭钟麟肯定在书房等着自己。   “你回来了?!”谭钟麟没有像谭延闿想象中的那样劈头盖脸的晓以君臣忠恕之道,在进入书房的时候,谭钟麟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在专心地看着。   “父亲受惊了!孩儿做此之举也是顺应时代潮流……”   谭钟麟摆摆手长舒一口气打断了谭延闿早就准备无数遍的“自白”,淡淡地说道:“你反朝廷之心已非一日,迟些早些都是在为父意料之中,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谭钟麟如此反常的坦然让站在一边的谭延闿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不过他心中也是踏实不少,毕竟谭钟麟已经快八十岁了,如果因为这个而气出病来,他的心中会很内疚的。   “父亲明鉴,这个朝廷已经腐朽到了极点,孩儿从颐和园慈禧太后的一个密室中就抄出价值一亿两白衣你的黄金珠宝,而一个北洋水师所有战舰加在一起也不足其一半的价值。眼下世界各国列强对我中国虎视眈眈,视中国如同一块肥肉争相分食,孩儿身为华夏子孙岂可无动于衷?推翻这个朝廷建立一个新的中国,顺应这个世界潮流的发展,几十年后中国未必不会成为一个强国……”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站起身来看着谭延闿说道:“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了,为父已经是半截身子都埋在黄土里面的人了,即便有心也是无力……自古以来权臣者造反者中间十之八九不得好下场,纵有数人成功但这名声终归是不好听,唯一的例外便是宋太祖赵匡胤。安儿,既然你已经走出了这一步,看上去是很顺利,但是以后的路会更难走,这个局面多少和赵匡胤有些差不多,这个国家也是内忧外患,以后为父也就不阻拦你,也不说丧气的话,今后你就多多好自为之吧!”   谭延闿正色说道:“多谢父亲大人多年对孩儿的栽培教诲,孩儿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就再也不会有回头的机会,但孩儿有信心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重新建造一个崭新的中国,有信心让中国重新成为一个强盛的国家!”   谭钟麟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拍拍谭延闿的肩膀说道:“你是为父最出色的儿子,当年有个相师曾对为父有言,说你他日的成就必然会在为父之上,且在我的反面……想为父那时已是一封疆大吏,在我的反面岂不是行造反之事?是以从小为父就对你严加督促,但今天你还是应了相师当年的批语,可见天意如此,为父也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你能够一路走好……”   谭延闿没有想到自己原本预计会面临一场狂风暴雨的他,老头子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略过去了,这还真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这样的结束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其实谭钟麟对谭延闿造反的态度如何都不会有什么作用,就算老头子态度再坚定,他也不可能脑袋进水把慈禧太后他们再放出来,不杀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放他们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身为“新中国第一家庭”,老头子如果和自己的矛盾太大,放在面子上总归是不好看,现在的解决方式也许是最好的,至少要比谭延闿心中设想的那样要好得多。   九月三日,起义的第三天清晨,北洋陆军第六镇乘坐火车抵达了武昌城外,摆开了阵势向城内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守军投降——虽说湖广总督是有着琉璃球之称的王文韶,但为了防止这个老小子心狠手辣来个玉石俱焚,第六镇还挟带了两门六寸列车炮专门来打攻城战。   事实上王文韶比谭延闿心中的形象还没有骨气,还没有等第六镇彻底变成进攻姿态,他老人家便自己大开城门投降了,那两门六寸列车炮算是白白用火车拖过来,一点用处也没有。李俊翰接受了王文韶的投降,留下半个协来守卫武昌之后,带领一个混成协外加一万北洋杂牌换乘船只继续南下,打算打下岳州府后直接进逼湖南心脏长沙府。   李俊翰夺得武昌府也让谭延闿心中松了口气,至少北洋工业体系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全部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了,长江舰队还分出了三艘快艇前往武昌来保卫汉阳钢铁厂,以防止到现在处于戒备状态中的英国远东海军来骚扰汉阳钢铁厂的生产,同时也更加完善武昌临江的防御,必要时刻还可以让李俊翰在进攻不利的情况下用电报召唤顺着河道进入湖南参加战斗——快艇上装备的双连装一百毫米炮和数门七十六毫米速射炮对于陆军而言是当之无愧的大口径火炮,如果遇到顽对于临江的岳州府和长沙府而言抗也是一支重要的攻城力量。   谭延闿突然起义对北洋陆军而言并不是很大的问题,起义的突然性已经施展的淋漓尽致,虽然才仅仅七天时间,被北洋系所明确控制的省份已经达到了十二个省份——东北三省、直隶三省、察哈尔、热河、湖北、安徽、江苏、四川。当然这十二个省份的控制力度也各有不同,察哈尔和热河只是重要的省会城市被控制,直隶三省、江苏、湖北控制力度最大,其余省份只能做到绝大部分的控制,不过这也足够了。   整个长江以北,甚至以南的部分省份都处于北洋的控制之下,而像山西、湖南、浙江这样的省份正在进军过程中,相信在未来的一周之内至少名义上也会北洋控制……全国的局势对北洋而言十分有利。这种有利的局势不仅体现在军事上,更是经济层面上的,剩下来的省份不是交通不发达便是像广东这样直接暴露给北洋海军的沿海省份,只要北洋一腾出手广东、福建这样的沿海省份是无法挡住北洋的。   因为邓世昌舰队封锁朝鲜航线劫走了大量的日本客货轮船,使得谭延闿可以有更多的船只来运送军队,除了派出货船给还漂在海面上的邓世昌舰队运送弹药和煤炭等物资补给之外,为了尽快结束朝鲜半岛上的局面,又将杨超手中的一个混成协直接运到当年朝鲜战争爆发地牙山,从牙山登陆距离已经被北洋陆军团团包围的汉城不过一百多公里,同时运送还有大量的火炮和弹药——在谭延闿看来汉城对他并不重要,就算北洋军和日军在那里打个稀巴烂也不管他的事,他要的是朝鲜半岛的控制权,至于一个城市的完整与否他并不放在心上,这便是出国作战的好处了。   眼下日本在朝鲜的军队都集中在汉城,少部分集中在釜山,可以说拿下汉城,朝鲜境内的日军力量就不足以对北洋陆军形成什么威胁,到时候直接坐船在釜山附近登陆,剩下驻守在釜山的两千多日军根本守不住。   日本也很清楚他们守不住朝鲜,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日本派出了外交官林董来到北京和北洋政府开始交涉。林董是位出色的外交官,先前他是日本驻英国大使,专门负责为日本开拓其在欧洲的生存空间,在甲午大战中他曾经起过很重要的作用。不过日本人似乎从正在发生巨变中的中国看到了机会,居然不想放弃其在朝鲜的利益,甚至还要追究北洋海军攻击日本联合海军的责任。   谭延闿只见过林董一次,在听完林董代表日本政府对这次中日战争的态度之后,便非常平静的告诉他:“北洋陆军两个师配备了大量的火炮正在围困汉城,如果日本同意中国现在同意所有的停战条件,那赔款就订在七千万两白银的水平上;若日本还心存侥幸,在汉城城破的那一天,开始算起,中国对日本要求的战争赔款数字将会以百万两的速度向上递增……如果朝鲜战场战斗结束的话,北洋陆海两军将会东度日本用火炮从日本拿回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   因为日本政府心存侥幸和谭延闿对日本的态度强硬,在英国公使窦纳乐所主持的第一次和会不欢而散。各国公使在北洋起义推翻清政府的第一周内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承认北洋政府是中国合法政府,也没有宣布各国列强在中日战争中处于中立位置,不过这个僵局很快便被打破了——美国第一个承认了北洋政府为中国合法政府,同时也宣布美国将会按照《万国公法》的原则在中日战争中处于中立位置,并且敦促各国也为之效仿。   紧随美国之后,德国、法国、意大利、奥匈帝国四国也承认了北洋政府的合法性,并且也对中日战争宣布中立立场,剩下来够分量的国家只有英国和俄国,还有许多继续持观望态度的欧洲国家,诸如比利时、荷兰、西班牙等国。   换取美国政府的承认并不困难,谭延闿承诺了门户开放政策,并且保证五年之后外国资本可以获得在中国建立工厂的合法权,并且在美国购买了大批的机械设备甚至还包括石油钻探和炼油设施——中国目前还没有发现大油田,不过在台湾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油田,谭延闿购买石油设备就是为开发台湾油田而准备的,不过炼油设备是打算在天津设立一个大型炼油厂所需。   英国正在踌躇之中,而俄国在谭延闿的眼中更像是一匹饥饿的狼在紧盯着中国这块肥肉——俄国驻远东的陆军已近被动员起来,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已经集结了两个师的俄国军队,这是目前俄国在短时间内所能够集中的最多数量的陆军了,而此时又到了俄国远东舰队南下过冬的时候了,一般在这个时候俄国就要向中国提出在中国某个港口过冬的要求。   窦纳乐是个狡猾的对手,虽然他没有想到谭延闿能够说服德国、法国和美国来承认中国的新政府,但是他还是想要为英国榨取在中国谋求更多的利益。谭延闿也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要求诸如收回外国租界等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但是维持以前清政府与英国等列强国家所签订的种种不平等条约已经是他的底线,窦纳乐想要谋求诸如上海、天津的英国租界拓址和扩大香港租界的要求都被他给严词拒绝。   “亲爱的窦纳乐先生,我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你,不过这一次我带来的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谭延闿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递给了窦纳乐。   窦纳乐接过文件后扫了几眼,文件是中文的,这难不倒在中国生活很长时间的窦纳乐,不过文件的内容确是让他的脸色显得非常不好看——俄国远东舰队要南下过冬,需要中国政府给予一个港口作为其过冬锚地。   “因为俄国政府还没有承认我们政府的合法性,我们还未对此做出明确的答复,按照以往的惯例俄国远东舰队的锚地在胶州湾,不过公使先生应该知道胶州湾将会成为北洋海军的第三个正式基地,其内部也要和旅顺、威海卫一样开始进行戒严,外国舰队将不能继续在胶州湾过冬……”谭延闿说道。   窦纳乐皱了皱眉头问道:“那贵国该如何答复俄国政府呢?”   “上海!俄国远东舰队只能够在上海过冬!”谭延闿的嘴角微微翘起淡淡地说道。   自从甲午战争之后,尤其是中德胶州湾冲突之后,英国和俄国都收缩了其在远东部署舰队的规模,当然俄国人因为欧洲的局势不断的在变化,尤其是德国人和英国人的海上军备竞赛使得俄法不得不紧随其上,这四个国家在海军方面通过的法案、计划等等针对性非常强。   英国人的八九年通过的《海防法案》规定五年内将建造不少于七十艘战舰,其中五十二艘是主力舰,在海军力量上,英国继续执行“两强标准”,将皇家海军力量维持到足以抵御仅次于它的两支强大舰队的联合行动。仅在一年之后,法国人开始了十年舰队重建计划,整个计划的规模可以与英国相媲美,令德国感到惊惧的是法国和俄国在九一年结盟,德国的惊惧并不代表俾斯麦惊惧,不过俾斯麦并不代表德国,威廉二世很快的抛弃了俾斯麦,九七年德国海军少将霍尔曼宣称冷漠的德国国会冷酷的削减了海军军费,不过威廉二世启用了提尔皮茨取代了霍尔曼,比洛为外交大臣,并且在九八年三月通过了扩军法案,要使德国海军达到十九艘战列舰,八艘装甲巡洋舰。   不过在胶州湾事件中,德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德国海军史无前例的败给了曾在甲午战争中惨败给日本的中国,这极大的震动了德国,使得九八年刚刚通过的扩军法案的德国再次修正了法案,原本六年需要完成的扩军法案要缩短到五年,并且再次扩大了原本法案中的海军战舰规模。   “在即将到来的新的世纪中,德国人民不是铁锤,就是铁砧。”——比洛如是说,而德皇则宣称“海军将与陆军匹敌”   在德国上下这样的态度下,提尔皮茨不费吹灰之力便通过国会修改了海军法案,就在谭延闿起义的两个月前,1900年六月德国通过了新的法案,该法案批准德国海军将会拥有三十八艘战列舰和二十艘大型巡洋舰。 第二百六十五章 脆弱的平衡   窦纳乐明白如果俄国海军在上海过冬,这将会意味着什么,假如俄国人执意南下过冬的话,势必会和北洋政府达成协议,但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一直以狡猾和诡异的外交策略而著称,窦纳乐不相信德国亨利亲王对谭延闿有关“这个年轻人是勇敢、智慧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评价。自从接任欧格纳为英国驻中国公使之后,窦纳乐就一直同谭延闿打交道,可惜数年来他从来就没有从对手手中得到过任何便宜,甚至于当他抛出“香港租界拓址”以换取英国对中国的承认这一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也被对方毫不留情的给拒绝了,第二天他便听到了美国政府承认北洋政府合法性的通告。   “这个狡猾、阴险……”窦纳乐在心中对面前笑眯眯的谭延闿不吝啬任何“形容词”,可惜他还是要必须面对一个问题——在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的意见下,远东外交越来越处于边缘化,国内只希望帝国在远东的利益不要受到损害。在窦纳乐的眼中这种建议不要说是进取,纯粹是一种妥协倒退,作为帝国的外交官,他已经尽到了全力来维护帝国在远东利益不受损害,不过“不扩张”便是一种倒退!   俄国远东海军如果想要在远东的港口过冬,那就必须要承认北洋政府的合法性,显然俄国想要在这个问题上对中国做出让步,中国自然不会失去什么,先前几年俄国远东海军都是在中国的胶州湾过冬的,但这一次对手既然将俄国安排到了上海。这在窦纳乐的眼中,谭延闿的这种做法显然是“邪恶的”、“居心叵测的”。   俄国对谋取远东的利益这是谁都知道的秘密,而上海是英国的传统地盘,更是英国在中国长江流域传统利益地区的支撑点。谭延闿如果提出让俄国远东海军在上海过冬的话,俄国人显然是非常愿意的,这标志着俄国的势力已经开始渗入到中国的长江流域了,但英国人会为此狗急跳墙——有着“光荣独立”传统的英国是绝对不会允许其他列强国家来染指它的地盘。   事实上窦纳乐不明白谭延闿比他更紧张这份来自俄国的外交文件——俄国如果赖皮在不承认北洋政府的情况下派舰队南下过冬,无论选择哪个港口,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他都必须选择战斗,可事实上他还并没有做好对俄国作战的准备。俄国人如果和日本同流合污,那样完全可以弥补俄国在远东陆军数量上的不足,而俄国海军在明面上战舰数字也要比北洋海军好一些,此时俄国部署在海参崴的远东舰队战列舰有三艘,还有四艘大型装甲巡洋舰和十几条小型巡洋舰。   现在打仗就要看海军,谭延闿自信如果真地走到了最坏的一步,他也可以凭借示敌以弱来设好圈套让俄国人进入自己布下的潜艇圈套,对于海军只要对方肯来到自己的军港“堵门”,那俄国人必定会吃一个大亏。不过谭延闿此时更担心的是陆军,北洋正规陆军数量还是太少了,精兵是好,但在交通尚且并不发达的中国,十来万正规军平均到每一寸国土上,那数量少得可怜。   谭延闿这次来找窦纳乐不是来“要挟”英国,准确的说是寻求英国的帮助,以“俄国远东舰队不在上海过冬”为条件,换取英国对中国政府的合法性承认,并且缔结针对俄国的同盟。为此他打算承受清政府和英国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同时保证英国在华利益不会受到其他国家的冲击。   谭延闿看着窦纳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道:“事实上在对待俄国的态度上,我国政府和贵国在某些方面是有很大的共同之处的。虽然李鸿章代表清政府在两年前同俄国签订了《中俄密约》,这个秘密条约的内容基本上全都是针对日本,但是在这份条约中中国丧失了很大的利益,包括允许西伯利亚大铁路穿越我国的东北,而我们从条约的内容上并没有看到俄国对日本担负起应有的责任,可以说这份条约对我国是彻头彻尾的不利局面……对于俄国人的贪婪,我想贵国和我们都是同样的感受……”   窦纳乐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道:“既然如此,你们的新政府为什么还要履行清政府的相关条约?”   谭延闿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道:“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只得屈从于这份条约,但胶州湾已经划归为军事禁地,俄国远东舰队若是想要在中国过冬,那只有南下上海……”   “可是上海不欢迎俄国!”窦纳乐冷冷地说道。   谭延闿也冷笑地回答道:“可是上海是我们的领土,而且相信公使先生已经注意到贵国在远东的政策已经日趋保守,在欧洲俄法德三国轴心同盟似乎已经不可避免,要知道就在两个月前德国人已经再次修改了他们本来就很惊人的海军扩军法案……”   窦纳乐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说道:“作为大英帝国的外交官,我对我国的皇家海军力量非常信任,相信它们能够粉碎任何阴谋!”   谭延闿似乎没有听到窦纳乐隐隐带着威胁的话语,反而自顾自地说道:“最近我对德国海军提尔皮茨提出的‘风险理论’非常感兴趣,虽然他并没有明说是针对贵国,并且声明德国的海军法案是针对俄国和法国的海军力量,但是他在一些公开场合的发言已经明确的表明了德国对英国皇家海军的一些看法……虽然我同公使先生一样非常信任贵国的皇家海军能够应对一切挑战,不过提尔皮茨的海军计划在我个人来看是非常有意思的,毕竟他的‘风险理论’非常有意思……”   窦纳乐知道谭延闿是远东非常有名的海军专家,能够带领北洋海军用了不到六年的时间便一雪前耻,这个本事确实让人佩服。窦纳乐不相信谭延闿在海军上的造诣能够超过帝国海军专家,但是这不仅仅是在海战方面体现出一个军人的优良素质,更多的是从战略上的眼光,这是窦纳乐所关注的。而最要命的便是谭延闿丝毫没有顾及到窦纳乐不懂海军,和他大谈“风险理论”等海军名词,这让窦纳乐感到非常的不堪,他虽然清楚谭延闿的意图,但是却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对手话中所包涵的含义。   “最后请记住,上海是中国的上海,这一点很重要!当年我路过上海的时候曾经在那里短暂的居住,有个公园的牌子让我非常难受……当然公使先生和你的帝国如果认为我们这次推翻满清王朝注定是失败的话,自然可以不用顾忌到我们的感受,如果是相反的话,我想我们未来是有相当多的话题要谈的,建立一个彼此都认可的基础是很重要的……公使阁下,您认为呢?!”谭延闿肃容说道。   对于谭延闿的话,窦纳乐只是点点头便戴上礼帽走出会客厅……   “高才,我们的关外铁路修建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办法将列车炮运送到奉天府?!”谭延闿走进陆军参谋部大本营高声说道,他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在屋内办公的参谋。   李韬站在巨大的挂图旁用指挥棒指着说道:“目前我们在关外的铁路无论是连接京师和奉天府的关东铁路还是连接奉天府和旅顺的铁路都没有修通,不过由于是两端同时施工,连接奉天府和旅顺港的铁路的北段已经修到了盖平附近,从地图上看如果要运送像列车炮这样的武器,最佳的途径便是通过海军运送到连云岛附近登陆,那里距离盖平的铁路不过二十里地……”   谭延闿站在地图旁仔细地看着说道:“立刻派人去盖平,让北方铁路公司的詹天佑先生亲自带人去,另外派海军的人也派出专门的快艇到连云岛附近水域勘察,如果可以的话先终止盖平方向的铁路修建,全力在盖平附近修建一条连接码头的铁路,这条铁路将会作为我们向东北运送物资的专线!”   李韬疑惑地问道:“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俄国向我们要求为其远东舰队提供过冬的港口,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也许这是俄国人要动手的先兆,我们不得不先做防备,在短期内军事物资优先向东北集中,一旦俄国人翻脸我们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从而失去东北……实在不行就打成消耗战,你们陆军参谋部必须有这样的决心,至于战争经费你们不用操心,但你们绝对不能失去东北三省,哪怕是天天都要死人也要给我顶住,绝对不能让贪婪的俄国佬得手!”谭延闿厉声说道。   谭延闿的严词训示让北洋陆军参谋部整个都动员了起来,压力层层传递之下,当天下午詹天佑便带上足够的工程师乘坐北洋海军的战舰前往盖平附近的海域,在那里北洋海军负责勘测航道看看有没有可能修建一个码头,而詹天佑等工程师队伍则上岸对码头选址和修建铁路做出评估。奉天至旅顺铁路修建的工程队伍则立刻停工向盖平集中,并且在工程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先向海岸附近开始修建铁路,大量的修建铁路材料优先供应盖平支线应用。   由于俄国的威胁,谭延闿已经下令保定、天津、上海等地的兵工厂开始开足马力生产武器弹药,所有的库存向天津和旅顺集中。甚至于新兵的训练量也开始加大,在小站和胶州湾的陆军训练营地内开始对旧式军队加强训练整编,在刚刚开始训练的四个镇没几天的情况下,再次开始训练四个镇。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北洋没有同时训练八个镇兵力的经验,可是现在俄国的威胁迫在眉睫,即便训练效果差些,只要能够扛枪射击,能够听从指挥官,就是战斗力差一些也无所谓——北洋陆军就是兵力再紧张,短时间内也可以集中一个镇甚至是两个镇的兵力,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俄国在远东部署陆军兵力了,俄国的精华毕竟是在欧洲,中间隔着一个西伯利亚,只要北洋陆军摆出强硬的姿态,这对俄国人也是一种警告。   不过才两天,就在谭延闿收到南下北洋陆军第六镇轻松攻占长沙府,潘敏率第七镇一部混成协横扫浙江的同时,詹天佑用非常简短的电报给谭延闿回复:“盖平的海岸线可以修建一个简易港口供临时使用,若战事紧急可以修建一条临时简易铁路,最多在一个月内便可以完工!”   谭延闿立刻回电:“此事达潮先生为总工程师兼总监,任何物资都拥有优先使用权,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港口和铁路修建好……此事事关国运兴衰,万望达潮先生以国为重!”   谭延闿没有想到他的“祸水南引”政策在英国掀起了轩然大波,索尔兹伯里首相开始继续谋求英俄之间的利益平衡,而联合内阁中的大臣张伯伦则将自己看成是另外一个英国首相——英国对远东问题在内部开始加剧分裂。首相大人希望能够联合英国和俄国的力量来控制住中国,但内阁大臣们在张伯伦的怂恿下想要继续“光荣独立”的辉煌——什么也不做,凭借外交官的嘴皮子来谋得最大的利益,而这份利益要牺牲俄国为代价来保全英国自己。   “中国问题就像某种外交爆竹,发出的声响很大,但它所发散出来的烟雾我想已经飘散的无影无踪了……”首相索尔兹伯里继续坚持他的“远东问题至少在五十年内无足轻重”的论断。他对俄国提出“不瓜分领土,只瓜分绝对优势”的提议,希望双方在中国享有在各自的地区内取得铁路权益以及从事其他资本事业的优先权,双方联合起来一起排斥任何第三国。   索尔兹伯里的倡议得到了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的响应,但是维特却被他的老对手莫拉维耶夫联合军界首脑给绊住了——俄国不相信维特的铁路加资本那一套,他们只想独占中国来获取足够的好处,他们相信经过充足的准备俄国不会重蹈德国的覆辙。英国内部意见的不统一和俄国内部的“独占派”以压倒优势拒绝了“英俄联合共享中国”的策略。   首相索尔兹伯里在执行一个他个人意图的路线,可是联合内阁大臣张伯伦却开始采取了积极的外交政策——他希望英国远东舰队能够以实际行动来说服中国那个刚刚诞生才没有两个礼拜的北洋政府,并且以此来警告俄国的远东舰队不能南下上海深入到英国在中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圈。不过张伯伦的强硬计划很快就破产了——俄法联盟摧毁了他这一意图,法国在印度支那也有海军,根据俄法同盟,如果英国远东舰队北上,那法国和俄国的联合远东舰队很可能让英国远东舰队烟消云散。在中国毕竟不是英国本土,英国远东舰队还没有强大到同时对付俄法两个国家的远东舰队。   张伯伦在碰壁之后也明白单靠英国自己的力量似乎已经无法压制住远东中国渐渐失控的局势,他将目光投向了海峡彼岸的德国,希望联合德国来对付俄国在远东的扩张来保证英国的利益。张伯伦为此在秘密谈判和公开演说中向德国抛出了橄榄枝:“我们可以对俄国说,凡是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我们准备承认你的地位,但是你必须到此为止,中国的其余部分是在我们的联合保护之下……”   不过德皇威廉二世很干脆的回答他:“张伯伦不应该忘记,在东普鲁士我只有一个普鲁士军团却要对付俄国三个军和九个骑兵师,在那里既没有中国的长城可以阻挡他们,也没有英国的铁甲舰伸手可及……”   谭延闿在得知热闹的快要开锅的欧洲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后,他明白德皇威廉二世的潜台词非常明确——德国在中国没有多少利益可言,英国能够给德国的,中国已经用非常明确的门户开放政策时间表也同样可以给予德国,德国还不至于为了英国在华的远东利益和俄国人还有该死的俄法同盟在欧洲打上一场。   “英国人的名声太臭了,几百年来他们以绅士的形象出现在欧洲的每个角落,干得却是挑拨离间引发战争的勾当……”谭延闿不无恶意地想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建国   无论是索尔兹伯里谋求和俄国联合对中国采取措施,还是张伯伦寻求与德国合作来抵制俄国,他们的外交政策都失败了,而谭延闿非常明白这还是欧洲外交正处于混乱的状态时期,德国人还没有强大到让英法俄三国达成同盟的关系,不过德国人正在努力向这个目标前进,继续成为欧洲外交的搅局者。   当一系列外交努力都付诸东流之后,英国终于开始正视现实问题——在遥远的远东中国,除非英国肯再派遣一支更加强大的远东舰队,否则无法震慑住俄国的野心,同样对中国的说服力也不够。当然英国已经在前年的时候就削减过远东舰队战舰数量,因为从英格纳还是赫德等人都认为中国有能力抵抗外来的侵略,尤其是胶州湾事件发生后,这种能力持续增强。正是基于这种判断,英国回收了其再远东的海军力量用以加强地中海海军力量,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谭延闿在一夜之间将那个从前对他们唯唯诺诺的满清政权给连锅端掉了,中国的这种自保能力反倒成了英国手中烫手的山芋。   派遣舰队是不可能的,所以英国在谭延闿起义后的第三周的第一天通过伦敦英国外务大臣向已经投靠北洋新政府的中国驻英大使龚照援会面,提出了英国承认北洋新政府的合法性,并且通过电报通知了驻中国公使窦纳乐——此时英国的决定是非常仓促的,因为俄国人在两天前刚刚承认了北洋政府的合法性,而谭延闿在对付这两个最难对付的列强国家的外交交易中,没有付出哪怕一丁点的代价。   谭延闿在这场政治外交交易中所要做的便是让俄国外交大臣莫洛维耶夫看到北洋正在加紧训练陆军,而且要他相信所有的陆军不是调往南方去占地盘,而是调往东北。莫洛维耶夫和俄国军界的首脑们对和中国的北洋新政府在远东打一场陆地大战没有任何信心,因为德国陆军在胶州湾可耻的失败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北洋陆军的训练是非常优良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它的老师德国。   持续了快三个礼拜的外交“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北洋政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做出任何外交方面的努力,他只是在国内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加强军备,让俄国人相信他有决心的为了东北可以和俄国人大战一场。   “陆军是注定要被海军发射出去的一枚炮弹!”谭延闿和莫洛维耶夫两人都能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是俄国的远东舰队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威胁武装的像刺猬的旅顺和威海卫两大军港,北洋海军就算打不过俄国远东海军,在军港里躲着照样会拖死远离基地的俄国远东舰队——归根结底俄国在远东没有部署足够的陆军,最关键的是没有可以支撑大量陆军驻扎和维持国内补给与战时紧急调兵的铁路。   作为对英国的补偿,谭延闿许诺俄国远东舰队不会前往上海过冬,在正在紧张施工中的胶州湾,在那里俄国人可以获得足够的泊位来让它的军舰过冬。不过这样的安排让俄国人也是非常的难堪——胶州湾正在变成旅顺和威海卫那样的海军要塞,在那里部署的大口径大炮和可以在港口内靠铁路自由移动的列车炮数量多得惊人,在潜在敌人的炮口下过冬,这使得俄国人的远东舰队也感到有些棘手,尤其这里还曾经埋葬过德国荣耀的海陆两军。   随着外交局面的打开,国内的局势愈发对谭延闿有利起来——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在第二周萧轩海上船队到达之前便易帜,福建在潘敏的第七镇得到浙江之后,便向其投降,计划之外的福建轻松落入谭延闿的手中;而广东水师的反水让王之春失去了最后抵抗北洋陆军的本钱,他本来还要筹集军队来应付越来越嚣张的革命党起义军,在萧轩船队抵达之后,他干脆明智的选择了投降——张之洞发给王之春的一封劝降电报起了很大的作用。山西、陕西被第五镇所取得,现在正忙着剿匪和安定民心。   到了起义后的第二十天,谭延闿所有的预定计划全部达到目标,江西、广西、云南、贵州这四个北洋没有顾得上的省份在随后的六天内陆续易帜归降北洋政府,一个月后新疆、甘肃、青海、三省也通电全国易帜,只剩下蒙古和西藏没有明确的表示归顺的态度,不过谭延闿对此并不着急,有这些省份已经足够自己施展的舞台,蒙古和西藏就算再牛也蹦不出他的手掌心。   在与俄国和英国打交道的阶段,谭延闿意识到这个时代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手中的实力和心中的决心才是真的,实力要人看得到,自己的意志和决心同样也要让对手感受的到,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只要手中的实力够强,对方也唯有让步——毕竟现在的欧洲很热闹,谭延闿相信往后的欧洲会更热闹。   如果说谭延闿对新政权不满意的地方的话,并不是他手中的军事力量不足,也不是政府运作问题,而是他手中没有一个高效运作的外交部。尽管他在起义后亲自坐镇外交部来主持新中国的外交工作,但是一个优秀的大脑配在了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身上,这个大脑就算再优秀,没有躯体和四肢的配合,这个人能够做的事情还是非常有限的——在英国的首相索尔兹伯里和大臣张伯伦分道扬镳各自向各自认为正确的方向做出外交努力的时候,谭延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欧洲的外交风云一日三变,而不能有任何举措。   索尔兹伯里和张伯伦在外交政策上虽然有很大的分歧,但是他们两人无论走哪条道路,若是成功得手的话,那中国都将会成为其外交政策的牺牲品,甚至会让暂时安定下来的外交局面又变得更加复杂——原本被谭延闿踢出局外的国家会重新返回这个餐桌。谭延闿的外交政策非常简单,就是要破坏各国列强试图在中国的联合行动,至少他得到了美国和德国的支持,这也算是他的一项资本。   在与英俄之间的外交危机解决后,谭延闿得到了更充足的练兵时间和布置全国政局的时间,萧轩在广东登陆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占据了整个广东省的精华——广州城,以他手中的兵力而言,他进攻也许有些不足,但是要说防守周边数省的军队就算齐集广州城也未必能够拿的下来。王之春将一个完整的广州城交给了萧轩,不过萧轩按照谭延闿的电报将目前所能控制区域的政务都交给了由王之春领导的临时政府——推翻满清朝廷未必这个王朝所有的官员都不用,思想比较开明,作风比较廉洁的官员,这样的官员还是非常受谭延闿的欢迎的。   至少直隶三省内部的官吏体系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动,这些北洋体系内的官员长时间接受各种考察,能力自然有高下,但是至少在廉政方面还是做的比较到位的。谭延闿不会去做光绪皇帝,启用康有为那样没有任何行政经验的人来管理地方,这些维新派的任用问题只是暂时搁置,就算要启用他们,他们也必须在基层一步步的来,根据能力来决定他们的升迁速度。   危机虽然过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谭延闿的布局基本实现,起义的时机虽然没有选择的非常好,只是谭延闿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怨愤,同时也是对日作战成果的最大化考虑。不过一切都还算正常,国内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斗,北洋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轻而易举的破开了所有纠缠的死结,埋葬了一个旧的王朝,建立起一个现在并不是很理想的新中国。   除了在长辛店、威海卫、胶州湾和小站正在训练的四镇北洋正规军之外,谭延闿将自己的亲军营彻底打散,在北京又训练了一镇新军——京畿卫戍师。谭延闿做为一个知识分子,他并非是崇尚武力的人,但生活在这个武力至上的时代,无论从国家还是他个人的角度,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训练更多的精锐部队是绝对有必要的。   京畿卫戍师就是谭延闿心目中的“模范师”,他为此重操旧业亲自来负责这个全国最精锐的作战师从兵源选拔到训练的全部过程——谭延闿是想让他的“亲卫营”扩大成“亲卫师”,让自己的身边有一支全天候可以随意调动的军队。可以想象在中国政治的心脏有这么一支完全忠于谭延闿的军队,这对过渡时期的政治体制而言将会意味着什么,至少谭延闿知道乱世用重典,只有他的存在才会让北洋团结起来成为一个拳头。   正如躁动之后的茫然一般,谭延闿发动的是一场没有思想的革命,甚至不是革命,他只是轻轻地将清王朝推翻开启了另外一个时代而已,在这个时代的中国没有经历欧洲那样大革命前夕的启蒙思想运动,也就没有高涨的革命热情。谭延闿的武力和造反策略弥补了他在推翻清王朝时的民众基础的缺乏,同样也将革命的热情压制了起来,在老百姓看来这个江山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即便是刚刚形成的新的知识分子阶层对此也没有对中国的变化有多少察觉,更多的是期待。   西藏和蒙古虽然没有表态加入新中国,不过谭延闿并没有放在心上,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自己的态度需要拳头的支持,只要拳头够坚硬则可以完全无视对方的任何抗议。西藏和蒙古不表态没有关系,谭延闿自信他可以凭借拳头来让那些农奴主和王爷们知道什么是服从。   新政权初创,尽管有沈静、陈飞、寇青、郭正等人的全力辅佐,新政府的架子算是搭建了起来,不过一切都显得非常简陋。按照中国传统的“有兵就有权”的理论,新政府的政令还无法下达到全国所有地区,尤其是云南、贵州、广西、江西四省,北洋的政令根本不予理会。政治上的潜规则让新政府也直接忽视掉了这四个省份,既然这四个省份不服从中央政府的命令,那中央财政也不会拨给他们一文钱,凭借新充实起来的国库,谭延闿正式于十一月一日成为中华共和国军政府总统,并于当日在北京天安门进行了一次比较简单的阅兵式——新政府就这样不是很引人注目的便成立了。   行政机构虽然简陋,但也许是正应了新政权的活力比清政府要强得多,谭延闿五年前在直隶三省建立的各种高等学校的毕业生从去年开始便陆续的毕业,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被大量的充实到新的政府当中来。而谭延闿做为总统的第一号总统令白女士裁减全国所有的厘金哨卡,将全国的经济流通先激活起来,同时削减农业税百分之三十,地主地租必须削减百分之十。   谭延闿之所以这么快便开始发布行政命令,也是因为此时没有任何人对他形成行政制约,他的权力是不受限制的。按照他的设想,今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各地组建资政院的命令已经下发,各地的资政院会在明年陆续建立起来。直隶三省的资政院自然是延续北洋时代谭延闿的那套,对于资政院他最大的念头便是筑起一道反腐的城墙,最大限度的杜绝腐败,估计剩下来的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资政院是把双刃剑,谭延闿需要它还要控制它的权力范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天津资政院的实践证明,这个机构在反腐方面还是卓有成效的,比谭延闿的私人密探机构运作更加有效更全面。除去反腐之外,谭延闿自认不是全知全能,中国那么大,各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和特殊情况,有资政院的存在可以在制订政令的时候起到很大的作用,当然这也给了很多人维护自己圈子利益的机会,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军队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了——虽然没有任何势力向谭延闿施压,不过按照谭延闿的设想和众多幕僚商议的结果,他给出了五年的军政时间。   目前国家的状况是军政,这种状态肯定是不正常的,军人干政无论对统治者的利益如何,但无可否认的是军人统治国家肯定是一件不正确的状态。现在开了这个头,谭延闿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早就了留德士官系和他的北洋军集团,但是要想确保这个国家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还能够沿着正常的轨道运作下去,消除这种影响至少需要三十年——北洋集团陆军军官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最大的到现在还不满三十岁,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谭延闿现在撇开资政院强行执行他对国家经济的干预政策,通过削减土地租金,迫使大地主将财富向工业转移,抑制土地兼并,盘活国家的商业流通,同时也是让农民获得更多看得见的好处,以稳固自己的政权存在——谭延闿的北洋势力崛起速度快,它拥有无与伦比的破坏力量,和社会的富裕阶层瓜葛并不是很深,和普通百姓的距离更是比较远,处于一种不高不低的状态。   社会富裕阶层害怕北洋的破坏力量,面对枪杆子他们的选择唯有服从,只要谭延闿和他的军队团体一天不倒,这种恐惧就会实实在在的存在。社会富裕阶层是不会和谭延闿一条路走到底的,他只相信他亲手扶植起来的一些地方商人团体,但是光是讨好他们是不能满足政权的稳固需要,而谭延闿干脆便一边倒的讨好农民和社会的弱势群体,将他们的心笼络住,重新进行社会资源和财富的分配。   即便会得罪某些利益团体,在“民心所向”之下,谭延闿的武力才会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收拾这些这些人跟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北洋陆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农村,他们本身便是属于社会的弱势团体,一旦有事发生,谭延闿完全可以借助留德士官系来发动士兵,推此及彼,他将会成为屠夫和保护伞的双层角色!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断进步   虽然谭延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第一号总统令”的施行效果是非常差的,不要说外省,就连北洋的老地盘河南省的实施情况都不是很理想,他甚至有种立刻带兵过去将河南那些土豪劣绅全部铲平的冲动。   对于政令并不通行,谭延闿就算再不能接受也没有办法,他将自己已经变成国家政府各个部门要害职位官员的幕僚们召集在一起重新划分了工作任务之后,将政务性的工作全部移交给了以总理沈静为首的文官之后,便一头扎进军营全心全意的去训练军队——他关心的只有军事,只有军事才能够保证政权的稳定,而对满清贵族的清算因为规模庞大,清算速度非常缓慢也十分繁琐,但为政权提供了充足的资金作为国库,只要有钱国内再麻烦的事情也容易解决。   对满清贵族财产的清算一直都在进行,除了真金白银之外,文物古玩自然是另外一个大头,这些东西按照谭延闿的吩咐都会被集中到紫禁城去,当作未来博物馆的收藏。真金白银自然是直接进国库,文物古玩也有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土地田产会通过土地置换集中到一起成立农场,分散的小块土地会被直接变卖,不过除了这些之外,满清官员存在银行中包括白银和各国外汇也是一项巨大的资产,但是这些资产也是最麻烦的——因为工商银行的存在,有相当一部分资金就在谭延闿的手里,自然可以直接进国库,而像存在英国汇丰银行、法国法兰西银行,美国的花旗银行、德国的德意志银行,还有刚刚开张不到两年的俄华道胜银行中的这些资金则会受到外国列强的干涉。   在起义之初,趁着各国政府还没有拿出对待北洋政府的确切态度之时,谭延闿在上海和天津通过电报等先进通讯手段在四天之内便从各国在华银行内取出了价值两千多万两白银的存款,各国银行在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立刻陆续禁止了北洋政府的提款,冻结了所有满清大员的账户,甚至连部分广东、上海和天津与谭延闿商业集团密切往来的富商账户也被冻结了。   满清贵族的存储途径涉及到国外银行占其财富总额的数量并不高,他们更习惯于存在票号和钱庄里,这部分资金北洋政府为了维持国内传统市场的安定而召集了钱庄和票号老板进行协商,算是政府寄存。只是对于国外银行趁机打劫的担心,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出了如此多的巨款,弄得外国银行在华的银根紧缩,极大的伤害了其正常的商业运营,才会招致如此反弹,同时也提醒了外国银行对满清贵族的遗产也想要分一杯羹的想法。   远在上海主持电报局和轮船招商局的粱士怡被中华共和国外交部任命为专门负责与各国银行协调处置满清贵族存款事宜,外交部部长寇青则在临时首都北京与各国公使相互周旋。谭延闿只是临时抽出一些时间和各国列强公使们交换一下意见,对于满清贵族和一些汉人贪官在外国银行的存款,他给外交部的任务是绝对不能后退半步,必须全额追索,当然可以允诺在保证款项安全的前提下,可以不用立刻支取。   谭延闿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刚刚训练北洋陆军的时代,他每天都泡在军营中,白天和士兵一起训练,晚上亲自给士兵上课。他的身份注定这辈子不大可能亲自走上战场,甚至连直接指挥京畿卫戍师的机会都不可能用得上,但是这支军队在国防军中的特别地位,作为中国国防军精锐中的精锐,他要让每个士兵都以基层军官的标准来培养。   以前的亲卫营除去留下三十个士兵作为谭延闿出行的护卫之外,其余全部解散,或是成为八到十一师的基层军官,或是进入卫戍师帮助谭延闿练兵。以前曾经是谭延闿亲卫营营长的曹锟随着京畿卫戍师的组建,由以前的营长直接跃升为师长,如果说李韬、萧轩他们的留德士官系代表着中国陆军内最大的一个派别,那随着起义之后整编各地旧式军队的进行,曹锟的地位隐隐的开始凸出,成为非留洋陆军一派的首领。   当然与留德士官系相比,曹锟作为中国将来最具战斗力的京畿卫戍师的师长,他是无法与留德士官系相提并论的。谭延闿不打算在军队中搞平衡,他只需要作战能力最强的军队,在他看来曹锟为人比较圆滑,不想留德士官系中年轻军官那样有种年少得志的感觉,用他可以很好的收拢那些原来在大清帝国时代旧式军队中比较有作为而不得志的军官。而且曹锟也是自己比较中意的“秘密调查局”的首领,也许他的能力有很大的不足,但就目前这个局面看来,忠心比能力更加重要。   “说吧!这次诸位专家们给我带来了什么惊喜?要知道能够从总理的荷包中掏银子,就看诸位专家带来的货色如何,只要是上等货,我就越俎代庖替总理敲定订购数量,各位专家也好充实荷包好回家过年嘛!”谭延闿笑呵呵地说道。   在中南海怀仁堂,谭延闿特地抽出一天的时间,连总理沈静也被他请过来作陪,而客人则是来自旅顺造船所、上海江南制造局、天津机器局、汉阳钢铁厂和隆盛机器厂的专家、经营第一把手。虽然外面的天气异常寒冷,但谭延闿听到他们的到来早早的便亲自安排他们的一切吃穿住行——他们同样关系到国家安全防卫力量,在这个大海军时代,他们就是海军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就没有更先进的战舰!   沈静听后不禁翻了翻白眼,海军凡是涉及到建造新舰或是配套工业投资,这些都是由谭延闿一手包揽的,经费并不从国库里面走账。谭延闿的话说的漂亮,但是让他这个身缠万贯的大管家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同传统延续的大陆国家思想不同,谭延闿对海军的倾斜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看得出来,北洋海军虽然在大青岛战胜日本,不过沈静并不像谭延闿那样野心勃勃打算依靠海军便摆平所有的外国列强。   “来大家都请坐,不要拘束。正如总统说的那样,在下准备了足够的海军拨款,只要你们的能力达到了海军的要求,我这里是绝对不会吝啬为诸位发过年的红包的!”戏要做足,既然有人请客,沈静是绝对不会为谭延闿省钱的。   “你们谁先来?!”谭延闿笑着说道。   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旅顺造船所总工程师魏源又站了起来说道:“总统、总理,还是我们先说吧,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再由唐大人介绍……”   这个屋里面就数魏源的年龄最大,他虽然是技术人员出身,但在福建船政局工作几十年已经让他对官场有了相当的认识,当年在船政局龙威号海试的时候,中途实验舰载火炮时动力系统出了问题,负责轮机制造的陈兆翱、李寿田、杨廉臣三人即刻被革去顶戴花翎。魏源主持旅顺造船所数年来,其中大小毛病也犯了不少,谭延闿对于工程技术人员的待遇极为优厚,不过这并不足以立时转变魏源固有的认识——他们这些技术人员在当权者手中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   魏源让助手将一幅挂图拿来悬挂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木架上说道:“这是旅顺造船所新一代的巡洋舰设计图,按照今后战列舰设计为省名,巡洋舰设计为重要城市名称的原则,这艘大型装甲巡洋舰目前的代号是‘蛟龙’,如果开工建设的话,将会被命名为‘天津号’装甲巡洋舰……”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挂图面前,这艘战舰在外型上很像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扩大版,整个外型依旧延续了靖海级简洁流畅的造型,显得非常精干:“这是三连装主炮塔设计?!”   魏源点点头说道:“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由于采用三连装炮塔设计和背负式炮塔,所以拥有九门八寸主炮,进一步提高了其在海战中主炮投放炮弹的能力……不过这种三连装主炮塔设计目前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唐博文看到魏瀚将视线转向了他,便接着说道:“目前上海江南制造局已经完成了三连装八寸炮塔的设计和样品制造,并且其中一部样炮已经于两个月前便运到大连湾试验场进行陆地验证……魏总工程师所说的问题便是在于这种三连装八寸主炮塔仅有地面实验是不行的,还应该进行严格的海上平台测试。这中间就存在了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谭延闿问道:“有什么麻烦事需要解决?造一艘专门为三连装炮塔用于海上测试的平台?”   唐博文笑着说道:“建造试验舰的事情魏总工程师待会会有一个专门的汇报,目前就是再建一艘试验舰等它造好了再进行海上实验,没有个两三年是不可能将这种三连装八寸主炮塔定型的,我们需要一个更快捷的方法。在现有战舰上做临时改造以加快速度完成炮塔的定型设计,我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商议过了,根据样品的尺寸,能够为新型炮塔提供海上平台的战舰,北洋目前就有两艘……”   谭延闿敏锐的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说道:“龙旗和镇远?!”   唐博文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龙旗号和镇远号,只有这两艘战舰上的双连装十二寸炮塔的座圈才能装下三连装八寸炮塔,大小尺寸非常吻合……组安,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让龙旗号来承担这样的任务,新型炮塔海上测试定型,这个时间很难说,我们以前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不过通过最近十年来的海战情况,可以预见战舰在短时间内向对手倾泻更多的炮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以后这种需要会更加强烈,单单双连装炮塔已经不够应付这种局面了,所以我们必须上马三连装主炮塔的研制设计……组安,你要是想早些看到旅顺造船所的第三代巡洋舰,那就选一艘战舰进船坞吧!”   谭延闿微微苦笑地说道:“你们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这海上测试需要多长时间?”   魏源说道:“自然是越长越好,根据大连湾测试场的效果来看,我们和上海江南制造局的工程师联系商议过,认为如果让这种新型炮塔安装在未来的战舰上不出什么问题,那最好要进行八个月以上的测试,估计差不多在一年左右能够完成定型……”   谭延闿走动了两步对唐博文说道:“我看就让镇远来担任这次新型炮塔的海上测试平台吧,龙旗号刚刚从船坞里面出来,它已经驶往朝鲜,要准备参加炮击釜山港的任务,镇远现在在威海卫接受补给,干脆这个时候就让它进船坞接受改造!”   “这不会影响到围歼朝鲜日军的计划吧?要不要先推迟一下,反正炮塔还需要从上海装船等运到旅顺的时候先提前做准备,镇远一回来就进船坞接受改造……”唐博文有些迟疑地说道。   谭延闿看了看日历说道:“现在还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被围困在釜山港的日军数量并不多,只不过非常顽固,陆军现在不能和日本打成消耗战,所以海陆军参谋部联合制订了作战计划,打算使用海军重炮彻底摧毁釜山港,赶在过年前结束整个朝鲜陆地战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推迟一个半月的时间,等镇远执行完朝鲜作战任务之后进入船坞接受改造,随后的一年里,镇远可就要交给你们了!”   唐博文笑着说道:“没有问题!”   “除了炮塔之外,这艘战舰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   魏源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说道:“基本上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了,其余的都是应用了我们现成已经比较成熟的技术。未来的天津级排水量达到了一万两千余吨,装甲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靖海级的基础上加强了主炮塔的装甲防护能力,正面装甲厚度从靖海的一百八十毫米提高到了两百二十毫米;采用了四轴驱动可以产生两万五千匹马力的动力,让它可以达到二十一点五节的高速,并且在续航能力上也达到了更高的水平,可以达到八千海里……”   “你们估计建造这么一艘大型装甲巡洋舰需要多长的周期?!”谭延闿摸摸下巴说道。   魏源沉默了一会说道:“差不多需要两年半的时间,这里面也包括了海试的时间,当然具体时间除了要看开工之时的准备情况,还要看国家打算建造多少艘这样的大型装甲巡洋舰……”   “现在是零一年的年初,等你们完成三连装主炮塔的定型设计需要等到一年之后,加上两年半的施工建造周期,也就是说我可以在零四年的中期将这个级别的装甲巡洋舰配给海军使用,是这个算法吧?!”谭延闿再次确定了一下。   魏源和唐博文相互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零四年中期装备海军是没有问题的。主要还是在于明年中期的时候,在上海秘密建造的四艘北洋级战列舰将会下水服役,到时候我们可以空出更多的船坞。如果总统决定建造数量比较多的话,我们可以分成两个批次建造,第二批次可以放到上海的船坞中去建造……”   “如果要想完成你们所说的建造任务,恐怕汉阳钢铁厂这边会有一定的问题!”在一边的汉阳钢铁厂总办蔡锡勇走上前来说道。   “供货不足?!”谭延闿问道。   蔡锡勇点点头说道:“现在为了满足全国铁路建设和上海那边的战列舰建造,汉阳钢铁厂已经是全力开工了……我不是不懂造船,但刚才看了一下详细的说明,这个级别的大型巡洋舰的吨位可不小,前段时间看报纸的时候,被北洋海军击沉的日本的两艘战列舰,他们的吨位就是一万两千吨吧?即便在北洋级战列舰建造完工之后,如果打算同时建造四艘这样的巡洋舰,那汉阳钢铁厂是无法满足这个钢铁供应的,要知道北洋级战列舰建造之前我们就已经接到命令提前全力开工储备钢板,现在全国铁路建设所需的钢轨比两年前要提高一倍,今后这个需求会更多,我们的生产能力已经无法满足海军的需要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更新换代   “这属于钢铁厂规模的问题还是铁矿石供应的问题?今后数年全国对钢铁制品,尤其是战舰建造所需要的装甲钢、铁路用钢和普通钢材需求量很大,钢铁生产将会直接关系到国防和经济发展……”谭延闿问道。   “是钢厂规模的问题,铁矿场也需要扩建,现在汉阳钢铁厂的生产能力已经是以前所不能想象的,自从三座新平炉运行之后,每日产钢六千余吨,含磷量不过百分之一左右,属于优质钢材。不过现在铁路、建筑、造舰等方面用钢量很大,如果不继续扩大钢铁厂的规模,以后就很难说了……”蔡锡勇如实回答道。   “这个好办,你可以放心,钢铁厂将会得到足够的资金来扩大生产规模,不过汉阳钢铁厂的厂址本来就是先天不足,我想如果继续扩建将会面临极大的浪费,还不如更换一处厂址建立新厂……天津北洋大学的地质系师生在马鞍山进行地质实习的时候,在那里发现了铁矿藏,我已经拨出专款去支持他们的地质考察,返回来的效果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储量相对比较丰富的铁矿。我想你应该去北洋大学联系一下,了解一下马鞍山铁矿的实际情况,看看有没有开采的价值和供应一个大型钢铁厂运营所需的铁矿储量。如果比较顺利的话,你可以题写报告交由董事会来协商讨论,在马鞍山建立钢铁分厂……当然这些都还是一个设想,一切都要由你的报告来决定,建立钢铁分厂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再犯以前的错误,一切要从生产和经营的角度出发,作为董事我无条件的支持你的决定,自然你也必须要进行科学和缜密的调查……”谭延闿说道。   在前生的记忆中,谭延闿知道马鞍山有钢铁集团,另外还有内蒙古、四川都有大型的钢铁厂,可是现在动内蒙古和四川的主意还不是最佳时机。钢铁是这个时代衡量一个国家工业水平和军事水平的重要标准,中国目前缺乏世界级的大铁矿,要采用进口铁矿石的办法一来成本上很难说,而来依靠进口铁矿石来运作的钢铁厂,选址必然在上海或是其他沿海城市,现在国家才刚刚建国,内部还没有做到完全统一,各国列强虽然有回缩欧洲的倾向,但在军事上对还没有建立起一支强大海军的中国而言,显然在沿海城市大规模的投资是非常危险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谭延闿先让地质科技人员前往马鞍山这样很可能存在大型铁矿的地方去考察,不出意外的话,马鞍山钢铁厂建立是势在必行的。只是谭延闿没有想到马鞍山钢铁厂的计划还只是停留在幻想当中,汉阳钢铁厂这边就已经开始告急了,由此也推动了马鞍山钢铁厂加快实现的脚步。   谭延闿说的“科学和缜密的调查”,蔡锡勇心中非常清楚,看来总统是绝对不会在汉阳钢铁厂的问题上一错再错下去了,张之洞在汉阳这个有没有煤矿,更没有铁矿的地方建设中国甚至是亚洲目前最大的钢铁厂,风光是风光了,但留给后人的麻烦也是同样空前。和张之洞相比谭延闿是一个极为重实利的人,至少在建设钢铁厂的问题上,谭延闿不会学习张之洞为了彰显自己的政绩在北京弄个大型钢铁厂出来。   虽然谭延闿没有点名,但谁都知道这话对应的是张之洞,只是谭延闿和张之洞的关系也非比寻常,蔡锡勇更是张之洞提拔起来的,没有明说也是照顾到他们的面子。   “如果没有什么极为要紧的事情,我在会后会直接去北洋大学联系一下,马鞍山这个地方如果真的适合建设钢铁厂的话,那自然选择一个靠着铁矿场的地方最好不过了……”蔡锡勇回答道。   “魏总工程师,如果钢铁厂这边的供货没有问题的话,我想很可能会给旅顺造船所下达至少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订单,你们旅顺造船所要做好这个准备……我不管你们面对怎样的困难,我一定要在零四年的时候见到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服役于我们的海军,这对我们新生的中国政权而言非常重要,我希望旅顺造船所上下都能够明白这个重要性!”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谭延闿得到中国驻俄国公使许景澄的密报,俄国在上一轮的外交风波中失利之后,在财政大臣维特的强力支持下,在新一年的财政预算中增加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拨款,打算以更快的速度来建设这条铁路,并且俄国莫洛维耶夫向许景澄提出《中俄密约》的有效性,尤其是对中国应对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继续履行密约内容。   谭延闿给予许景澄的回复是对俄国强调《中俄密约》的意义,同时提出修改《中俄密约》文本条款,因为日本的军事力量已经被中国所瓦解,而条约的签字也是李鸿章代表清帝国签订的。现在中华共和国建立取代了清帝国,那密约也必须随之改变,而两国结盟所针对的第三方也要因为日本的战败而转向新的目标——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尤其是在中国的利益必须得到遏制。   许景澄所拥有的权限是支持俄国修建铁路,也支持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从中国的东北经过,并且就这段铁路的经营权可以做适当的让步,甚至可以提出由俄国出资中国自己来修建这条铁路,连同旅顺至盛京再连通西伯利亚大铁路也可以按照同样的办法来处理。不过就中国劳工进入西伯利亚修建铁路的问题予以回避,在没有得到对中国劳工人身安全和福利待遇的切实保证之下,中国绝对不会派一个劳工去西伯利亚帮助俄国修建铁路!   作为交换,俄国必须对中国收回关税主权问题予以大力支持——这是最起码的支持,沙皇尼古拉二世应该对这个问题公开发表言论,而莫洛维耶夫和巴甫洛夫等外交重量级人物也必须要强调这一观点。   俄国人急着修铁路自然是不会安什么好心,俄国人的战略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占领东北侵吞蒙古。在谭延闿的眼中,俄国人有些像狗熊掰棒子一样,仿佛俄国的统治者看着偌大的地盘会显示自己国家的强盛。等过上两年谭延闿将自己的地盘上的事情理顺了,自然不怕俄国人前来添麻烦,甚至他还希望俄国人这么做,本质上他和俄皇尼古拉二世有着相同的“癖好”——热衷于开疆拓土。不过他害怕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的那套“铁路加投资”的那套“软刀子”,好在现在的中国至少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自保能力。   谭延闿要做好对俄国开战的准备,陆军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相信如果自己手里真的有五十万到六十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陆军,通过国内的铁路系统会让俄国人大吃一惊,而战争的关键就看海军。俄国人的海军情况他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俄国军方对维特的反对有很大方面是建立在“海军法案”的基础上的——俄国没有能力来生产满足建造大型战舰所需要的高张力的钢板,但是海军法案却明确规定了俄国的海军战舰建造必须购买俄国国产的钢铁或是其他组件。   中国的工业水平尽管看上去也很弱,只有像谭延闿直接控制的几个超级企业才拿得出手,这个国家综合工业水平与其他列强国家相比是算落后的。不过谭延闿通过种种手段和技术交换使得为生产战舰的工业配套体系做的非常漂亮,而俄国的工业体系让它还无法做到像中国这样一艘战舰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部是国产的水平!   谭延闿给许景澄的授权无疑是针对英国的,但是他给中国驻英公使龚照援的授权却是向英国政府示好,提出了一个结盟计划,这个结盟所针对的则是俄国,英国的代价便是要支持中国收回海关权力。不仅是对俄、对英,谭延闿也给予了中国驻世界各国列强的外交官们更大的自主权力,对美、对德和对法都提出了相应的外交政策,提出了各自的结盟计划,全部的矛头都指向了英国——英国在华的利益是最大的,同时也是最保守的,它不允许其他的列强国家涉足它所把持富余的长江中下游流域,而这一保守政策也是其他列强国家最为痛恨的。   虽然是大面积撒网,但是谭延闿也有自知之明,他也不期待所有的国家都能够和中国成为“盟国”。“所谓一纸条约,比上厕所的手纸还便宜!”这是谭延闿给他的外交部长寇青对他混乱的外交政策质疑的回应。   除了俄国因为其《中俄密约》的利益牵制之外,法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英国和美国正在考虑当中,而德国却给予了最积极的回应。德国亨利亲王正准备他的第二次访华之旅,同时还破天荒的向中国订购了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通过大青岛海战之后,对各国列强海军专家们非常震撼,除了龙旗号强大的攻守能力之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身上,对于它的平衡能力深感惊讶。德国因为帮助中国承建了以靖海级为蓝本的海石号装甲巡洋舰,不过那是在削弱了相当的防御能力之后排水量仅为七千多吨的产品,在海战中也正是因为其防御能力比较差才会成为唯一一艘沉没的中国战舰。   “下面要说的便是验证舰计划,先前根据总统的指示,我们设计所开展了一系列的涉及工作,准备建造一艘以蒸汽轮机驱动的小型巡洋舰,排水量在三千吨……不过因为三连装主炮塔的定型设计问题,我们造船所也产生了两种分歧……”魏源略微显得有些为难地说道。   “总统先生!”一直充当魏源助手角色的年轻人站起来说道:“根据总统先生提出的蒸汽轮机方案验证舰,我们觉得非常浪费,所以产生了两种方案……”   “这位是……”谭延闿问道。   旁边的唐博文说道:“组安,这位是魏成勋工程师,曾经在福建马尾船政学堂毕业,毕业后就到天津水师学堂当船舶设计的教员,后被派往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深造,专门学习舰船设计……你还记得北洋级那个十一寸主炮的设计方案没有?就是他带领一些年轻工程师的作品……哦,对了,他还是魏总工程师的大公子!”   谭延闿笑着对魏源说道:“魏总工程师,虎父无犬子啊!你们旅顺造船所真是人才济济,那个十一寸主炮设计方案我先前十分满意,如果不是因为江南制造局的新产品,我想采用他们那个设计方案才是最好的选择!你们的分歧在哪里?说出来听听,这里在座都是造舰工业体系的专家,还有威海卫海军参谋部的海军代表,你们的意见正好在这里可以做一个决策!”   魏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犬子年轻气盛,总统莫要怪罪!”   谭延闿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你看我不一样很年轻么?年轻好,虽然在经验上有所不足,但是却敢想敢做,这点在战舰设计方面显得非常重要,正因为年轻才会更为大胆的运用最新的科学技术。海军是一个高技术兵种,你们设计的战舰必须紧跟世界先进技术潮流,这样才会保证我们政府投资在海军上的经费有效的利用,要知道干你们这一行应该明白,当战舰还停留在船台上正在建造的时候,它们很可能因为技术进步的原因已经过时了!”   魏源点点头说道:“总统教训的是,其实也没有什么重大分歧,在大青岛海战之后,设计院便全体深入到旅顺造船所的船坞中,一方面结合海军方面对海战的描述,另外也是对战舰在战斗过程中所凸显出来的故障进行总结分析……虽然靖海装甲巡洋舰分队还在外面执行任务,但是从所返回船坞中的各舰情况看来,问题很多,也很严重……”   “哦?我们战舰有什么问题?!”谭延闿在获得获胜的消息之后,便很少关心海军战舰的情况,在他看来被日本人的炮弹击伤的龙威级装甲巡洋舰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不过是进船坞修理罢了。   “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动力系统上,龙旗号战列舰的问题最为严重,虽然在海试中它跑出了十八节设计航速,经过我们的检验它的最高航速甚至可以达到十九节,这已经是目前世界各国海军战列舰在航速方面创造的最高航速了。不过在大青岛海战中,龙旗号和镇远号长时间的保持在十八节的航速上,在战斗过程中便已经出现主轴过热的情况,在海战中轮机兵的压力非常大……事实上龙旗号战列舰的巡航速度一般都在十节左右,而在战斗中长时间都要保持在十五节以上,虽说设计航速是没有问题,但在十五节以上的航速上行驶,一旦时间超过了八个小时,这对于复杂的蒸汽动力系统而言会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魏成勋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些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不过战争就是如此,旅顺造船所的每一个级别的战舰都是经过我的批准的,设计方案和要求也都是我亲自过目的,为了追求更高的航速,也是为了追求胜利,在蒸汽机的利用上来说,我下达的命令是强人所难的,所有的战舰在历次军事演习之后其动力系统都出现过类似的问题……”   三涨式蒸汽机的技术到现在为止在谭延闿的眼中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这就使得战舰的动力系统陷入了一个怪圈——为了搭载更强大的火炮和获得更加夸张的防御对动力系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是蒸汽机和锅炉本身也是占据战舰体积和分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获得的动力越大,就需要更多的空间,这些空间都是战舰的防御核心部位,同弹药仓的地位等同,这也就意味着战舰要不想重演海石号沉没的悲剧就必须获得更加夸张的装甲防护…… 第二百六十九章 当今皇帝   即便如此,三涨机还是避免不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如何规避战舰以最高航速行驶时,动力系统的稳定性也越来越成难题。即便战舰的设计最高航速是二十节,但如果不是打仗的话,只有疯子才会让战舰长时间的保持最高航速,如果是那样的话,用不了六七个小时,轮机兵会对着越来越严重的动力系统问题欲哭无泪——无法控制其航行能力的战舰自然也就无法击败对手,没有了动力,就算有再粗的火炮也是白搭。   “总统提出的蒸汽轮机验证舰在这方面的探索是很有前瞻的,通过天津和济南的两座使用蒸汽轮机发电的电厂运作情况来看,如果想要让战舰长期的保持最高航速行驶,蒸汽轮机在这个方面很有优势,不过它庞大的体积和复杂的结构也同样致命……”魏成勋说道。   “那你们旅顺造船所的意见是?”   “按照总统要求设计的验证舰吨位排水量才三千吨,因为蒸汽轮机需要更多的蒸汽,这就意味着要在战舰上安装更多的锅炉,这占用了船体极大的空间和重量。这种小型巡洋舰考虑到它的用途必然是属于侦查等功用,所以为了能够让它达到二十节以上的高速,我们没有在上面安装大口径速射炮,其武备配备是十门七十六毫米的格鲁森速射炮,即便如此它也仅仅能够达到二十一节的航速,如果考虑到它可以长时间保持这个航速,作为侦查和联络用舰勉强能够达标,只是其能力显得有些鸡肋了……”魏成勋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一定是魏总工程师的设计吧?”   “总统见笑了,说实在的,不用海军提出意见,这种在战场上生存能力极弱,武备力量又不凸出的舰艇,连我们自己内部都有很大的意见,如果仅仅是验证蒸汽轮机的应用,我认为大可不必,这样做实在是太浪费了……”魏源说道。   “你呢?”   魏成勋说道:“我们同样认为这样的小型巡洋舰没有必要建造,同时我们也提出了建造更大型的验证舰,这种验证舰是根据现在我们设计的城市级巡洋舰的基础上提出的——考虑到它的作战用途,我们将其排水量设计的更大一些,可以采用蒸汽轮机驱动,但航速极为有限。”   “它的优点?”谭延闿非常直接地问道。   “这种验证舰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炮塔座圈是十三米——上海江南制造局目前给出的新品是三连装八寸主炮塔,根据海战的经验在最短的时间内投放更多弹药的原则,在未来的战列舰上势必也会出现三连装十二寸主炮塔。即便现在上海江南局那边还没有相应的计划,但是未来的三连装十二寸主炮塔同样也需要一个海上测试平台,到时候我们为了保证设计的可靠性,还要单独建造一个海上测试平台,与其晚建不如早建,这艘大型验证舰可以验证蒸汽轮机在大型战舰上的应用情况,还拥有大直径的炮塔座圈,可以满足十二寸甚至是更大口径的三连装炮塔的海上测试所用……”魏成勋回答道。   谭延闿扭头对隆盛机器厂代表问道:“李总工程师,我们有没有能力生产蒸汽轮机?”   谭延闿口中的李总工程师便是同魏源一样出身福建船政局的李寿田,当年他因为龙威号试航动力系统抛锚而被解除官职,后被官复原职。先前李寿田、陈兆翱、杨廉臣是旅顺造船所在动力系统方面最具权位的三个专家,因为谭延闿当时无法向旅顺造船所大规模注资,便采用了筹建隆盛机器厂的办法,将动力系统生产部分转移出来,在天津生产战舰专用的动力系统,而李寿田便离开了旅顺造船所,在隆盛机器厂成为总工程师负责技术问题。   “目前按照我们的能力可以生产两千五百匹马力的蒸汽轮机,而目前攻关的方向是仿造英国帕森斯式蒸汽轮机,它的输出功率可以达到四千五百匹……根据英国方面传回来的消息称,英国相关厂家可以生产出输出功率达到五千五百余匹马力的蒸汽轮机,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购买这种蒸汽轮机进行科技攻关……”李寿田说道。   “魏总工程师,魏成勋工程师的想法很不错嘛,一步到位建造一艘大型的技术验证舰,如果有这么一艘验证舰的存在的话,那我们现在也不用拆镇远的炮塔来做三连装八寸主炮塔的测试平台了……相信你也应该能够看到,为什么不统一意见呢?!”谭延闿笑着问道。   魏源搓了搓双手说道:“这样的大型验证舰实在是太过昂贵了,估计整个造价下来也许会超过三百万两白银,若说超过四百万两我也是信的,毕竟我们采用的是从来没有用过的蒸汽轮机。在这方面我们仅有蒸汽轮机在电厂的应用是不够的,这方面的造价实在是太高了些……”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你们从经济上的考虑也是正确的,要不然在座的几位也不会在十几年前力主建造平远舰了……不过我认为该花的银子绝对不能省,不该花的银子我们要杜绝浪费,这艘大型验证舰如果能够做到刚才魏成勋工程师所说的那样的话,我认为政府是绝对可以给予特殊倾斜的,总理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静本来对这些就不感兴趣,听了这么长时间都快要睡着了,不过好在他还有觉悟,知道谭延闿将他拉过来不是听他的意见而是表示对这些专家的重视,才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表现,在听到谭延闿问话之后立刻回应到:“当然是,财政拨款上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我认为你们先前所设计的三千吨级的设计方案也可以加入进来,虽然它除了有个可以长时间保持二十一节的高航速之外别无他长,但是你们考虑过没有,我们不仅需要先进的战舰,更需要成熟的海军人才。蒸汽轮机现在还不能做到应用到大型战舰上的条件,但是科技在进步,我相信像战列舰这样的大型战舰如果想要摆脱‘慢乌龟’的角色,那就必须在蒸汽轮机等新技术上下功夫……我们要做到的是‘人等装备’,而不是‘装备等人’,两艘验证舰决定了它们会经常进入船坞接受各种改造,所以必须有一艘常备用以培养各种海军人才,尤其是轮机兵,让他们尽快的熟悉蒸汽轮机,保证能够在海上独立解决大部分的机械问题……”谭延闿说道。   “根据最近十年来的大型海战结果来看,甲午海战和美国与西班牙的一系列海战的经验来看,双方的交战距离都比较近,但是最近的大青岛海战,双方的交战距离已经提高到了七公里,比以前所有的海战交战距离都要远,以后用到三主炮炮塔的设计一定会成为主流,我建议上海江南制造局能够开启三连装十二英寸主炮塔的设计……”魏成勋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个建议非常好,通过大青岛海战,我们都明白大舰巨炮的时代已经到来了,以后海战的主角是拥有更加猛烈火力的战列舰。在大青岛海战中虽然我们和日本所拥有的十二寸火炮数量相同,但是我们的新型火炮拥有更高的倍径,使得火力更加猛烈,而先进的供弹系统使得主炮发射速率几乎二倍于对手。可以说大青岛海战不仅是北洋海军将士用命,同时也是在座各位毕生奋斗的结果,没有你们这些造舰人,北洋海军的胜利就无从说起!”   整个海军会议在北京开了三天,在这三天之中,谭延闿除了和他们讨论各种问题之外,还邀请他们享受了皇帝般的待遇——所有技术专家住的是紫禁城,吃的是御膳房,甚至谭延闿还为他们安排了照相师,可以选择龙袍等皇帝衣着来在紫禁城中自由选定景观照相留念,只不过没有人去尝试身穿龙袍照相是个什么滋味罢了。   “你这样做是不是在彰显中国的皇权彻底不存在了?”沈静看着专家们在太和殿外合影留念的时候笑着对谭延闿说道。   谭延闿笑着回应道:“文渊,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和那个曾经采访我的美国记者差不多么?”   看着沈静笑着摇头,谭延闿接着说道:“为皇室服务的人不是一两个,牵扯极为广泛,我这样做不光是告诉所有人中国的皇权已经不存在了,每个人只要有能力,在今天都可以通过金钱来满足自己的皇帝瘾。更重要的是给以前为皇室服务的人和商家一条活路,他们所生产出来的诸如皇袍等物品按照外国人的定义来说是奢侈品,看上去是很贵,但是你也不要忘记在中国有钱人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你没有看到江南织造以前专供皇室的仿制品在江南富户那里争相抢购么?还有我开的御膳房,可以让每个人都能够享受一下皇帝的待遇……”   沈静笑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你都强调很多了,我是说你这么厚待这些技术专家,难道真的打算依靠海军来抵抗那些对我们不友好的外国列强么?虽然你用你的资产承担起了中国海军发展的经费,我也不会替你省钱,但是这么做的代价是不是有些太高了?说实在的,现在的旅顺造船所虽然实现了战舰的国产,但是相对于李鸿章时代,他们作建造的每一艘大型战舰几乎都是可以购买两艘甚至更多艘的镇远……”   “这是这些专家应该得到的待遇,文渊,以你的见识不难明白我的用意,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用银子买来,但是这些人才却无法用银子买到。你知道这次会议中,最令我高兴的是什么?”谭延闿反问道。   沈静笑着说道:“我自然明白,你应该是看到了魏成勋这些年轻技术人员吧?”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魏成勋他们的年龄和我差不多,我也没有想到先前北洋级那个十一寸主炮的设计方案是他们做出来的,这是一种进步。我觉得这些年轻技术人员已经成长起来了,下一步我要拆分旅顺造船所,将像魏成勋这些年轻的技术专家集合到一起成立一个除旅顺造船所之外全新的技术团体,给他们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自己的才华……”   “如果你肯用这些银子投在陆军身上,那可以非常轻松的解决对旧式军队的整编,在两三年内得到六七十万训练有素的新式陆军也不在话下……”沈静摇摇头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能力同时发展陆军和海军的国家有几个?”   沈静听到这个问题有些不明白谭延闿的意图,便照直回答道:“如果说陆军和海军都很强的国家,法国和德国都应该算一个,还有你一直很顾忌的俄国也拥有这样的能力,事实上俄国的海军和陆军一直都很靠前……”   “呵呵,你说的是现在,未来是无限可能的,德国和法国由于离英国这个传统海上强国实在是太近,根本没有同时发展陆军和海军的资格,不光是德国和法国,其实欧洲列强的国土都接壤,相互牵扯,一国之军事策略必然会牵扯到另外一国,致使他们谁也别想成为海陆皆强的国家。像德国、奥匈帝国、法国都是如此,在地图上看它们是紧邻,远交近攻现在在欧洲已经逐渐抬头,并有愈演愈烈之势,环环相扣之下,这些列强国家迟早会有一天擦枪走火自相残杀起来……”谭延闿冷笑地说道。   “你是说欧洲迟早会发生数国大战?那和我们发展海军有什么关系?”尽管沈静清楚欧洲各国列强矛盾重重,但他还是不相信欧洲会发生一场所有强国都卷进去的大战。   谭延闿笑着说道:“咱们打个赌,一个银元的?!有资格能够同时发展海军和陆军的国家必然是像咱们这样远离欧洲中心,在一个区域内没有什么明显军事强国的国家,像我们中国和太平洋另外一端的美国都有这个资格,至于俄国其实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过那也要等它有能力生产满足战舰建造所需的钢板才可以!”   沈静摇摇头说道:“你和别人打赌从来就没有输过,我又不是外人会上你的恶当,你身家这么让人眼红,还来算计我?!”   谭延闿拍拍沈静的肩膀笑着说道:“欧洲大战之时便是我们谋取最大利益的时候,到时候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都必须积极行动起来,陆军自然是针对北边的俄国,而我们的海军重点针对的便是南洋。哪里是属于英法荷等列强国家的地盘,美国也插上了一脚,不过这些问题并不大,只要我们的海军实力够强劲,就会将南洋构筑成我们中国对外的第一道防线——我的意愿是建立起一个拥有整个远东的政治、经济、军事强国,在我们的地盘上没有任何人敢对中国人指手画脚!”   “你别忘了,海军花钱的地方不止是造军舰,未来养着这些军舰的银子也未必会少到哪里去,别到时候你来个撒手不管,就是把我当了也养不起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沈静没有好气地说道。   “现在我们的国家才刚刚走上复兴的道路,各个方面几乎都是一片空白,但是我们有着众多天然的优势,这些优势是欧洲列强国家所不具备的,没有道理它们能够养得起庞大的海军,而我们却要愁……放心,在我抽手海军的时候,我也会将一部分铁路资源拿出来进行置换,你应该清楚像京汉铁路这样的铁路公司到底有多么的赚钱……”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笑着说道:“那你干脆把粤汉铁路也交出来吧?还有天津至上海的铁路也是不错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谭延闿轻轻的推了沈静一把正色说道:“其实你们可以考虑投资建立一些大矿场、大工厂等重点大型重工业项目,现在不像李鸿章和张之洞时代那样,每年各所大学中的毕业生众多,各方面的科技人才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充足,你这个国家总理手里不缺银子,还不如赶快投资一部分大型重工业产业,看到我的汉阳钢铁厂了没有?目前中国所有的铁路运营利润绑在一起也不是它的对手!现在我马上就会在马鞍山建分厂了,怎么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做?” 第二百七十章 讨价还价   魏源等专家是紫禁城的第一批临时住户,同时也是紫禁城所接待的最后一批住客,这里将会成为一个大博物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接待外人入住。大清王朝在谭延闿攥紧的手掌心中轰然倒塌,王朝皇权虽然没有了,但是维持过去皇朝奢侈生活的种种部门依旧存在,不说别的,光是服务于皇帝一家的数千太监和宫女便是非常让人头痛的事情。   谭延闿对这些昔日服务于皇朝的奢侈生活的部门没有放任不管,拥有前生记忆的他知道这些部门是多么的宝贵,很多传统的技艺就是在乱世中流逝掉了,他有这个能力将它们保护起来。当然谭延闿是不会做出让一群人带上假辫子搞什么“祭天”、“祭祖”仪式的——这些是满族人的仪式,它并不能代表中国传统文化,充其量不过是像傣族的泼水节一样的水平。一直很让谭延闿非常疑惑的是,前生记忆中的中国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使中国人彻底剪掉了辫子,但不用五十年电视电影中就到处充满了“辫子的怀旧”,他就绝对不会让中国人再带上一条假辫子,这东西本来就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同时也是对自己努力推翻这个腐朽朝廷的一种嘲讽和否定。   正如谭延闿预料的那样,皇室生活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极为神秘的,中国人掌握财富的能力也着实的让人感到惊讶——“御膳房”几百两银子,甚至是上千两银子一桌的“皇帝宴”甚至需要排队预约等上半个多月才可以排上号,各种宫中的养生方法也是极为火爆。至于紫禁城已经开始开放其中的一部分,不过每天参观的人数还是被严格限制,包括在龙椅上身穿皇袍照张相要花费十两银子的高昂价格,照样被前来参观的人所无视。   不光是北京,几乎全国各个重要城市并没有因为清王朝被推翻而遭到重大破坏,相比之下折腾了半个中国最后人数减少五分之一为代价的太平天国还没有怎么样,在其活动的区域便是处处焦土,与之相比谭延闿近乎“和平演变”方式的政变使得中国并没有遭受大革命那样血与火的考验。   虽然现在已经是一九零一年春天,但是在农历上这属于庚子年的腊月。一月十五日,北洋海军用猛烈的炮火轰击了釜山港,这里是日军最后的据点,在汉城大战之后,日本残余军队和釜山守军加在一起不过才三千多人,而他们要面对一万多装备精良的北洋陆军,同时也要承受杀进釜山港的北洋海军大口径舰炮的射击。   北洋海陆两军毫不吝啬的用炮弹将小小的釜山港变成了一片火海,因为是在朝鲜作战,北洋陆军根本就不在乎日本据城而守怕伤到城内平民,日本驻朝鲜陆军在杨超规定的时间内没有举起白旗投降,这就让北洋海陆两军的火炮有了发泄的理由。   在猛烈炮火的洗礼下,釜山港变成瞬间变成了废墟,这倒不是炮弹的威力够大,而是因为釜山的房屋大多都是木质,被火炮一炸便燃起了大火。原本准备冲锋的北洋陆军在面对这样的大火反倒一时无法进攻,只得等火势稍小之后才以入城式的方式进城。   釜山港的日军覆灭之后,谭延闿向日本政府发出了最后的通牒,要求日本投降,否则便炮轰日本本土,并且派遣陆军在其本土登陆。日本上下举国皆惊,就在农历春节这一天,北洋海军在龙旗号和镇远号的带领下炮击了日本下关。   说实在的,谭延闿并没有做好用陆军登陆日本本土来解决战争的打算,不过为了配合外交讹诈,谭延闿将在湖北聚集起来的六万旧式军队用火车运送到了天津。这些旧式军队是经过严格遴选之后的精壮,本来打算在湖北接受整编训练成为四个师,结果为了充数制造战争氛围,被谭延闿发了军服和枪械之后,便开到了天津,小站兵营容不下这么多的士兵,便在天津走个过场用火车疏散到胶州湾和威海卫,向这些港口集中大量的陆军本身就是表示谭延闿的战争意志。   即便分散了从湖北调来的兵员,但谭延闿还是让这些从湖北来的士兵混合在北洋老兵当中在街上闲逛,用一口的湖北话在街上说——日本向中国派遣了大量的间谍,这些间谍虽然经过谭延闿的严厉打击,依然是杀不胜杀。与其他列强国家不同,日本间谍都会说中国话,甚至还掌握了两三种中国不同地方的方言,让湖北的新兵走上街头用湖北话,这也是对日本的一种压力,他相信在中国残存的日本间谍最想弄清楚的事便是中国到底会不会真的派遣陆军在日本登陆。   炮击日本下关和将湖北兵员调往天津,这些都是做出中国将会向日本派遣陆军登陆的动作。果然还没有等到农历正月十五,日本驻中国公使林董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通了英国公使窦纳乐,一起前往中国外交部提出面见谭延闿以解决现在的中日争端问题。谭延闿也知道现在应该是收网的时候了,至于能够从日本人手中压榨出点什么,这就要看日本人配不配合,而英国人会不会趁这个机会来打劫了。   这一次日本放弃了朝鲜,但是却不肯让出琉球,更不愿意承担天价的战争赔款,而窦纳乐也在一边对谭延闿施压,要求尽快的结束这场战争,否则各国列强将为了其在日本的商业利益而出兵干涉……   谭延闿枝节无视林董,对窦纳乐说道:“窦纳乐先生,作为中华共和国的总统,我讨厌一个外交官在的面前应用外交手段实施讹诈,而我也会以总统的名义向索尔兹伯里首相致电,希望大英帝国更换一个更好的外交官,否则中英之间的和睦关系将会遭到严重的威胁,而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在去年的外交风波中,英国已经选择了做缩头乌龟,谭延闿不相信英国国内会支持窦纳乐,尤其是英国首相与窦纳乐之间的私人恩怨必然会加剧这种分裂——索尔兹伯里真的不应该将窦纳乐派到中国来,尽管从私人恩怨上他将窦纳乐“发配”到遥远的中国,并且在外交政策上边缘化远东,即便窦纳乐是一个称职的尽力维护国家利益的外交官,但这种流放式的外交官能够其多大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   令窦纳乐没有想到的是,谭延闿真的向索尔兹伯里致电要求英国更换驻中国公使,在电报中他严词批评了窦纳乐强行干涉中国内政,并且以武力威胁,致使两国关系陷入了不稳定的边缘。而这封电报发出的时机也选得非常好,正是德国亨利亲王等上战舰从德国出发前往中国的时刻。德国是第一个向中国派遣如此高规格的皇室成员来拜访新成立的中国政权,这种积极的态度让英国陷入了一片哗然,联想到中国对英国的态度,索尔兹伯里首相非常干脆的撤换了窦纳乐,至于窦纳乐和日本之间的秘密交易随着这一人事任免而变得毫无意义。   为了让日本屈服,谭延闿推迟了镇远号进入船坞接受改装的时间,北洋舰队全体出动,在三月一日再次炮击日本沿海城市,这一次北洋海军炮击的目标是位于长崎的小野浜造船所,将其彻底摧毁……接下来的数天之内,北洋海军不顾窦纳乐和林董的强烈抗议,不断的选择新的沿海目标实施炮击,因为日本海军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在远东上的海面上,北洋海军的运输船是非常安全的,甚至于北洋海军就在日本人的视野范围内进行补给,一幅要长期打下去的样子。   谭延闿不仅对日本持续性的打击,并且在国内也开始展开清洗——以前他没有能力对南方和日本合作的商家动手,现在他是名义上的总统,南方的沿海城市基本上都为北洋所控制。根据先前缴获的众多日本文件,北洋陆军凶神恶煞的在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和广东等省市制造了无数起抄家流放的案件——所有涉及的商家全部以叛国罪这一谭延闿临时签订的法案来处理,不过北洋陆军在执行的时候明显要粗暴的多,有很多人根本就没有经过审判便当着他们的家人活活的被重刑打死。   谭延闿的雷霆手段震慑了所有对日本有一定关系的人,任谁也承受不起赤裸裸的武力威胁,一向走在街上阵容整齐的北洋陆军也展现了它的另外一面。同样谭延闿在南方和北方所兴起的清洗活动也极大的动摇了日本公使林董,而窦纳乐此时已经接到了国内的电报,他现在已经正准备收拾行装返回英国,而他的继任者谭延闿并不陌生,在历史上与袁世凯有着密切联系鼎鼎大名朱尔典。   “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谭延闿看着面前胖墩墩的朱尔典心中不住的腹诽道。   这一次林董再次求见谭延闿终于表示了屈服,日本放弃了琉球群岛,并且愿意支付一定的战争赔款,但是七千万两是不可能的。因为谭延闿对日提出的条件涉及到了日本向英国购买的战列舰,并且限制其海军发展,日本的战列舰已经完工,只是因为英国保持中立而将日本的战舰扣住,同时也是因为日本没有足够的款项发包。   当然除了不愿意支付高额的战争赔款之外,日本更不会答应中国限制其海军规模的条约,而且这一条款也得到了英国的全力支持——在当今世界,玩制衡政策水平最高的便是英国,他们已经在欧洲大陆玩这套把戏已经数百年之久,手段自然是炉火纯青。远东必须有一个可以制衡中国的国家,不然英国在远东的利益同样不能得到保证,相比之下日本远比中国好控制的多,通过甲午战争和后续的日本海军扩军法案等等环节,英国套在日本头上的绳套已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相对于已经逐渐显示出强盛的中国,扶植日本以遏制中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限制日本发展海军条约,谭延闿心中也没有指望能够得手,现代科学技术发展迅猛,海军造舰日益复杂精密,相应的成本也是逐步提高,从甲午年到现在不过才六七年的时间,这中间的差距已经很大了,在谭延闿看来日本即便全力专攻此道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才可以追上来,建造一流的海军战舰。等十年之后的中国更不是一个小小的日本所能够匹敌的,这个小小的岛国注定不能成为世界的主角,在国际舞台上不过是大国之间博弈的一颗棋子而已。   “首先是贵国的北洋海军贸然进入我国海域所引发大战,战争的责任完全在于你方,我方认为由此造成的战争赔款必须在一百万两……”   谭延闿老神在在地听着林董手持一个圣旨类似的卷轴念着——这事日本政府对中日冲突的最后决议,当然这份决议的价值在谭延闿的眼中连上厕所的手纸都不如,他想要的是中国能够从中捞取多大的利益,能够給日本造成怎样一道伤口。   在林董身边的便是新任英国驻中国公使朱尔典,这个胖子倒是非常认真的正襟危坐,似乎在为林董壮胆,眼睛的后面仔细关注着谭延闿的表情,眼中不时闪过狡狯的目光,又不时空洞无物,倒是让对面的谭延闿感到非常有意思。   等到林董念完国内的决议之后,谭延闿摇摇头嘲讽地说道:“不要忘记,朝鲜并非日本的属国,而战争的开始是日本联合舰队向我北洋海军首先开炮,战争的引发是由日本所引起,所以日本必须为此负全部责任。战争赔款必须要和甲午战争赔款挂钩,朝鲜、琉球必须明确属于中国,而在朝鲜所爆发的海陆交战所引出的战争费用也必须要予以清算,这战争赔款也要包括炮击日本沿海城市的费用……经过我方政府的测算,这笔费用至少需要七千万两白银才可以得到补偿……”   朱尔典轻咳一声说道:“尊敬的总统先生,对于中日两国之间发生的悲剧,我深表遗憾,但在政治上,国际社会都在密切关注着这场战争的走向,所有的人都认为必须尽快的停止流血……”   “没有人希望看到流血,我也是如此,但是中国必须得到尊严!”谭延闿用冰冷的英语回应道。   朱尔典听后一呆,转而说道:“不过贵国的行为威胁到了大英帝国的贸易利益,我国谨守中立原则,但是日本订购的战舰却一直停靠在港口中生锈不能交付……”   “公使先生似乎还不清楚,我早就向贵国承诺,日本订购的战舰可以由中国承购,贵国可以在现在交付給我国,或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交付也可以,这并不妨碍贵国的商业利益!”谭延闿笑着说道:“况且日本此时还有能力偿付这笔购舰款项么?据我所知仅仅一艘三笠号战列舰就需要三十六万日本工人一年的劳动所得,而日本的经济显然无法支撑战舰发包,在我个人看来,我国的方案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贵国造船企业的商业损失……”   林董听后脸色一变,不过他却没有激烈的抗辩,在赌国运盛衰的决定性海战中,日本联合舰队一败涂地,以至于人家的大炮都已经开始炮轰沿海港口城市了,己方居然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现在北洋舰队只是在日本的西海岸活动,日本国内已经开始动员全国力量优先加强濑户内海的防卫力量,以防止中国海军突入内海对首都造成威胁。   这一次会面尽管有英国在背后撑腰,但是因为谭延闿的寸步不让没有达成任何结果。不过政治就是交易,什么事情都有个价钱,正面谈判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在谈判桌下来解决,而中日双方谈判的症结很明显,就是战争赔款多寡的问题——谭延闿要价七千万两白银显然不现实,日本的赔款一百万两更是扯蛋。   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就让在驻华的各国公使有了为本国谋利的机会。谭延闿也明白日本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战败条款,紧紧抓着限制日本海军发展以保证能够换取更多的战争赔款。只是英国对日本的支持让他有些担心,历史上的英日同盟有很大程度上会重新上演,只是作为同盟一方,日本显然是处于不利地位,不用中国給日本套上枷锁,英国就不会放过它。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交易   正如索尔兹伯里所预料的那样,远东政治因为国家实力的缘故,不可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真正能够左右世界政治、军事和经济大势的还是欧洲。此时的欧洲已经越来越走向分化,英国、法国、德国、俄国,甚至是意大利和奥匈帝国,都因为海外殖民地的瓜分,欧洲传统强国之间的矛盾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代表海洋的英国和代表陆地的德国将整个欧洲大陆分成了两个集团,进而守护或是破坏旧的世界秩序。   谭延闿自然喜欢看到欧洲愈演愈烈的政治冲突,只有这样才可以将列强的目光留在欧洲,自己才能放下心来整顿国内的局面进而重整整个远东政治新秩序。不过这一过程对谭延闿而言是非常漫长的,主要还是因为国内工业发展水平实在是太低了——中国和日本之间的矛盾还停留在非常低的层次,就像两个穷人在打架,一个穷人比他的对手更富有一些,买了一把菜刀来助阵而已。   因为政府财政国库充足,沈静将其中部分财政资金用来还清中日甲午战争的对英国的贷款之外,开始兴建更多的铁路——铁路在这个时代就是财富的代名词,同时也是国家强盛的基础。如果中国能够建成发达的铁路网,对于经济促进流通自然是不用说,就是对国防也有着重大的意义。通过铁路中国可以走精兵路线,有效的控制军队数量使国防经费得到很大的改善,同时对于这个并不安定的中国也有着莫大的意义。   不过沈静批复的在国内扩张建设铁路网的计划重点侧重于北方,从政府财政款项中直接出资,向由谭延闿手中的中国北方铁路公司注资,从而获得股权的百分之四十。经过这次铁路股份交易,除去政府直接掌握了北方铁路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权之外,谭延闿手中掌握了百分之三十五,伍氏家族掌握了百分之七,其余百分之十八由大小股东所掌握。   当然收购向北方铁路公司这样国内相当“强悍”的实业,如果一次性让政府财政支出所有款项,就算是以现在手中掌握三亿五千万两白银国库的沈静也会要急得跳楼——中国北方铁路公司掌握了像京汉铁路及其附属支线、京济铁路、京张铁路三条已经运营的铁路,还有正在建设中的京济铁路向上海延伸段、关外铁路等等,想要掌握它的百分之四十的股权,中华共和国需要付出至少六千万两白银的代价。   当然即便是出资六千万两白银,中华共和国政府从商业的角度来考虑也是非常划算的——中国北方铁路公司所掌握的铁路都是中国最赚钱的铁路,已经完成建设并且开始运营,如果真的要按照“市场价格”来收购其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非上亿两白银不可。   谭延闿奉行的是“完全掌控”政策,中国北方铁路公司并没有在市场上公开销售股票,所有持股人是来自广东、上海和天津的商团,伍氏家族和他这么亲密的关系也仅有百分之七的股权就可见一斑。事实上为了促成这笔交易,伍氏家族拿出了百分之二的股权,小股东合计拿出了百分之二,其余百分之三十六的股权都是从谭延闿的股权中分割出去的。按照谭延闿“绝对不能让合作者”吃亏的规则,他分别给予了其他股东六百万两的补偿,可以说从头到尾谭延闿才是这次交易的吃亏者,不过按照当初他从组建“京汉铁路公司”发展到“中国北方铁路公司”的投资额来说,还是小赚三四百万两。   谭延闿做出这样的商业决策也并不是赔本,从此中国北方铁路公司将会有政府资本的背景,可以以更加强势的态度去在中国铁路市场上和外国资本相较量。在谭延闿一手大权独揽的情况下,外国资本自然是不可能进入中国铁路市场,而以后更加长远考虑的话,无论谁来当这个家,在铁路方面中国北方铁路公司都是一头狰狞的恶兽,牢牢的把持着自己在中国的地位。   政府入股铁路公司对除去谭延闿和伍氏家族之外的小股东来说也是很有冲击力的——晚清的腐败政治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谭延闿拉着他们一起发财,除去手中股票不说,每年的利润分红也让他们非常满意。如果中国北方铁路公司能够上市的话,他们手中的股票价值再翻上五六倍甚至是十几倍这都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伍氏家族他们在谭延闿身上的投资属于政治投资,也并非要求一定要赚钱,铁路公司是优质产业,伍氏家族在这上面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亏空。   重新组建的铁路公司董事会从股权上而言,只要谭延闿不反水,政府很难操纵铁路公司。而政府入股铁路公司的资金也将会成为今后中国发展铁路的固定资金——政府虽然是廉价收购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但按照合同规定,在未来的二十年内政府对这笔投资的回报,也就是铁路公司每年的利润分红是不能随意挪用的,必须投入到新铁路的建设当中,并且不算入股份持有比例。   即便是二十年后也是按照比例提取分红,直到四十年后才可以任意支配铁路公司的分红利润,这也就保证了铁路公司不是政府的提款机,铁路公司也可以有了政府分红的资金用于投入铁路建设。至于未来四十年后,谭延闿不能保证铁路公司还会像现在这样赚钱,同时铁路公司总归是要面临上市问题,股东,尤其是小股东在疯狂的股份价格升值的过程中,也必然会发生股权变化,这就不是他所能够把握的了,总归在漫长的时间中,所有现在持有铁路公司股份的人都会赚钱,这中间同样包括政府。   不过在这次交易之后,伍轩仁代表谭延闿召集天津、上海和广东的巨商在上海召开会议,会议的结果是诞生了“中国南方铁路公司”,公司的第一个项目便是承建粤汉铁路和从上海至广州的沪粤铁路。中国政府还会拨出一千万两白银入股占据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谭延闿本人入股两千万两为百分之四十,其余股份被小股东所瓜分。未来的中国南方铁路公司将完全会以商业化的方式运营,如非董事会决议,政府不得扩充股份比例——谭延闿和伍氏家族控制着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没有他们两人的点头,这家铁路公司永远不会像北方铁路公司那样走向“国营化”。   所有的交易都是谭延闿一手策划,他不会让自己的合作者吃亏,更不会留下政府和大商人之间的利益冲突。铁路是国家的命脉,让国家资本介入已经逐渐形成气候的铁路公司,也是保证了政府日后和商人资本的合作基础,对政府而言更是“强制”其每年必须要对铁路的投资。   经过这一番的交易之后,中国将会开始新一轮的大规模铁路建设,在北方以郑州为中心不同于纵向的京汉铁路,将会横向修建一条从济南开始经郑州、西安最后终点为兰州的大铁路,除此之外还有北起山西大同经太原、辽州在彰德与京汉铁路向连接,同时也会有从太原直同北京的铁路。南方则是从上海至广州,还有一条便是策划了十几年的粤汉铁路——政府将会为中国南方铁路公司提供武力支持,所经省份如果受到任何刁难,便是政府出兵的理由。   中日两国的赔款问题也在各国列强驻华外交使节中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公使团内部也因为各自国家的利益而对中日赔款产生的两种态度。英国为了扶植日本自然不希望赔款的压力过重,而德国为了发展中国这个潜在的远东盟友,自然是全力支持中国对日本的赔款要求。其实就算是英国自己也很矛盾,英国船厂里面有日本订购的两艘战列舰和两艘装甲巡洋舰,总价值近三百万英镑,可以说日本不能取得像六年前那样的大胜,要挟中国获得巨额赔款,日本就无法支付战舰款项。   如果将三百万英镑折合成白银的话,就是两千万两白银,显然以日本当前的经济情况,就算中国不要求赔款,日本也是无法支持战舰款项。同时日本从甲午年大战结束到现在,因为其国内经济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加之中国在纺织品和生丝出口方面的打压,日本从英国的借款已经超过了六千万两白银,英国国内银行是不会再贷给日本哪怕一个便士。   谭延闿公开宣称如果满足中国对日本的战争赔款要求,那中国将会从所获得的战争赔款中抽出款项代替日本购买英国为日本建造的四艘战舰——尽管通过实战证明,中国的龙旗号和自产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分别对这四艘还在港口中的新舰形成决定性优势。中国肯花大价钱甚至是亏本来购买这四艘战舰,其出发点无疑是从限制日本海军规模的角度来考虑的,这不是白银或是英镑可以衡量。   作为战胜国,中国在这次谈判中占据了绝对优势,不同于甲午年中国即便战败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日本受限于其资源贫乏国力贫弱,这一次战败几乎就等同于断掉它未来二十年的国运,考虑到日本政府身上的债务负担和国内经济被英国所把持,它要想恢复元气的时间还要更加漫长。   英国用朱尔典换走了窦纳乐,但是对窦纳乐联合日本牵制中国的方案也是举棋不定,涉及到三百万英镑的商业交易,英国国内也引发了很大的争论。以承建商维克斯公司和阿姆斯特朗公司联合起来向英国政府施压,促成中国对日本的赔款要求——日本无论采用任何一方的赔款方案,都意味着这四艘战舰发包流产,虽然有南美的阿根廷等国家因为冲突是个潜在的买家,但都比不上中国这么明确,况且南美国家也没有这么大的财力一下子便可以订购四艘战舰,而且因为中日海战南美国家对于旅顺造船所的产品似乎也表示了一定的兴趣。   联合日本牵制中国的方案是窦纳乐同日本方面单独做出的方案,英国政府对此本身就有很大的疑虑,而中国政府也发出了两国联盟以抵制俄国渗透的要求。显然同窦纳乐的方案相比,中国政府提出的联盟方案似乎诱惑力更大,虽然中国政府以英国归还其关税权为代价联合英国对付俄国的压力,但是相对于英国在华利益受到更加强势的保障,从英国首相往下都认为放弃窦纳乐的方案对英国更为有利——应该说索尔兹伯里和窦纳乐之间的私人恩怨对英国政府的这一决策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   应该说英国对华关系在这一时期是极为混乱的,不像它的潜在竞争者德国那么干脆,直接派出了皇帝的弟弟去访问中国,而是左右为难——维克斯公司的要求自然是从商业利益角度上出发,索尔兹伯里首相虽然讨厌窦纳乐,但从政治方面看联合日本牵制中国才是正确的,只是让索尔兹伯里感到愤怒的是窦纳乐联合张伯伦来推行这一政策,只不过张伯伦对此并不感兴趣而已。   对于英国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对遥远的中国并不了解,只是对于这个国家的新总统谭延闿在科学方面的成就赞叹不已——无线电通讯技术的影响越来越广泛,而在医疗上谭延闿对于血型和血液方面的论文已经为欧洲医学界所熟知,并且很快的便应用到手术治疗当中。谭延闿在科学上的成就引起了欧洲的广泛关注,并且还获得了诺贝尔奖的提名,只是最终不知道什么原因未能获奖,即便如此谭延闿在欧洲的名声还是非常不错的。   虽然中日双方正在北京展开谈判,但是在北洋海军的掩护下,三千名中国士兵在没有遭到抵抗的情况下登陆琉球,宣布了中国收回琉球,所有日本移民全部被关押到集中营施行劳动改造,成为谭延闿的免费劳工在琉球兴建港口开垦土地。这些日本移民在战争结束之后被日本政府所抛弃,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而在战后日本政府似乎也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谭延闿就更加无视这些“战俘”,他们被中国政府罚以二十年的苦工劳役,直到二十年后连同这次战争中在朝鲜的战俘被直接运送回日本。   至此日本手中可以打得牌已经出尽,就剩下对赔款数字的纠缠,而北洋海军也停止了对日本沿海城市的炮击,全面封锁所有通往日本的航线,所有敢出海作业的各种日本船只不是被击沉便是被俘虏。   从战争初期到现在,北洋海军俘虏的各种日本船只已经达到上百艘,而没有蒸汽动力驱动的旧式木帆船更多,能够带回中国的全部转移回去,不能转移的则被北洋海军直接弄沉。这些俘虏的日本船只将会在天津等地接受拍卖,由于价格十分低廉,中国商人对此非常感兴趣,按照谭延闿的说法,这些船只拍卖所得是无法填补北洋海军在作战中的亏空,但是总能够解决燃料的价钱。   中日双方在公使团的调解下在北京进行谈判,陆陆续续进行到五月份,最终日本在各国列强的压力之下和中国军队在九州岛南部海岛上的军事行动下屈服,最后的赔款数额定在了五千七百万两白银。根据中国的要求,所有的赔款必须要以黄金和英镑按照市价来偿还,这同样也让日本政府感到非常头痛——白银的市场价格虽然波动很大,但是总体趋势是向下运行,赔款时间拖得越长,对日本政府就越为不利。为了偿还中国战争赔款,日本政府被迫强制性的在国内发行债券,并且再次提高了赋税水平。   如果不算甲午战争中中国赔给日本的三千五百万两的话,这个数字应该是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满意的,可是刨除甲午战争赔款的三千五百万两,剩下的两千二百万两白银的赔款对中国而言是非常亏本的——这两千万两白银刚刚好购买英国的四艘日本战舰,而发动战争的弹药消耗、人员损失和战舰沉没维修等方面,这等于是中国打了一场亏本的战争。   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写作进度有些慢了,非常抱歉,戒念一定尽力保证更新,请书友谅解。 第二百七十二章 生存的权力   “组安,我虽然不懂海军,但也知道现在我们旅顺造船所所建造的战舰论先进程度也绝对不亚于英国替日本建造的这四艘战舰,就算我们不替日本扛下这个包袱,自己慢慢建造战舰也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急躁了?毕竟是两千万两银子的交易,这笔银子用在什么地方不好……”沈静拿着刚刚和日本签订的《北京条约》说道。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文渊,这不过是一个尽快达成协议的姿态而已。不错,论造舰水平,这四艘英国承建的战舰我还真看不上眼,上海江南船坞正在建造的四艘战列舰和旅顺造船所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其先进程度远在这四艘战舰之上,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是用金钱来换和平——用商业来分化英国佬内部的矛盾,同时用金钱来瓦解日本最后一丝在海军方面的努力,哪怕它已经没有财力购买战舰!”   沈静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对于现有国防力量非常的不满足,一门心思的扩军备战,从海军到陆军莫不是如此。先不说在全国范围内整编军队,就单单海军,新设计的装甲巡洋舰居然一次订购至少六艘,新建钢铁厂除了钢轨之外,更多的是考虑军事需要……”   “你也看出来了?不错,我这么扩军备战其实就是想打算要打仗的,其实不管从长远还是现在来看,我们都必须要扩军,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加强数量和质量都是必须的……你这个总理也看到了,我们的政令能够通行几个省?南方地处内陆的那几个省有几个是把咱们看在眼中的?我们许诺修建粤汉铁路穿越江西为什么要以军事力量为保证?还有便是这些列强,包括再过几天就要抵达天津的德国亲王,它们对中国的态度……文渊,管理好这个国家和提升这个国家的地位,我们只是刚刚开始起步而已……”   “那这次你打算针对谁?国内的反对势力虽然不小,但即便是我也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相信你更不会为了它们而大肆扩建海军。一旦涉及到海军,那肯定是要针对某个列强了……”沈静问道。   谭延闿微微一笑:“当然是俄国,这个唯一和我们有领土接壤的列强,它现在一面在努力的表面支持中国;另外一面却加紧修建铁路,并且在蒙古和新疆搞事……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远交近攻’政策我还是清楚的,我也是这一政策的支持者,面对俄国的威胁,对我们是一场危机——‘危险中存在着机遇’,中国要想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并且为世界列强所承认,那就必须要打倒一个列强,就像美国一样,它击败的西班牙虽然是末流列强,但是其国家地位在最近几年上升的非常快……”   “你的意思是想要倚靠击败一个列强来获得其他列强国家的承认?”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们能够击败像俄国这样的列强,那其他列强国家会将我们视为取代俄国的存在,从而获得相应的国家地位……当然从我个人感情上来出发,我不希望通过战争来获得别人对自己的承认,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赌局,而我们的赌注是国家的命运和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人命。”   沈静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假如你能够做到像几年前那样在胶州湾伏击德国人那样的水平,我自然会同意,不过俄国不同于德国,俄国人拥有比德国人目前更多的战舰,它们的海军排名世界第三,除此之外还有数量众多的陆军,更可怕的是俄国和我们相接壤,那条铁路就算修的再慢终究也会有完工的一天,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可就不是远东的两三万俄军了,而是二十万、三十万甚至是更多的俄军!”   “对付俄国这样的国家自然不可能像对付德国那样,德国相对于俄国就像日本对于我们一样,当然德国发达的工业为其军队提供了极高的物质基础,而俄国除了人力、资源优势之外,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就是它们的海军也是完全用黄金堆起来的……我无法给未来的中俄之战圈定像胶州湾那样的小范围战场,如果说预设战场的话,那在陆地上会将整个东三省卷入其中,至于海上除了海参崴的俄国远东舰队之外,我们很可能还要面对俄国从本土派出的远征舰队,那海军的战场就必须要控制在广东以南的海域……”谭延闿肃容说道。   “范围太大了,我们面对的风险也很大……你在台湾南部选定的海军基地该不会就是为了和俄国远东舰队打仗建的吧?!”沈静问道。   在谭延闿的设想中,北洋海军必然会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中国海军,而依照现有国家实力而言,中国海军只能够维持一南一北两支舰队,北方舰队将会以建设成熟的旅顺、威海卫和正在建设当中的胶州湾为基地。至于南方舰队谭延闿则看中了台湾岛,尤其是其南部还叫“沙马叽头”的地方,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当中,这个地方名叫“高雄”,只不过除了官方这个绕嘴的名称之外,在当地都称为“打狗”。   当然这只是谭延闿根据目前中国的实际情况对海军基地的设想,此时他拥有关岛,那里也是拥有作为海军基地的地理条件,除此之外琉球落到中国手中,那里更是有很多的地方可以作为海军基地。只是目前而言,中国还没有这个能力支撑其建设出一支“公海舰队”,将南方舰队的大本营放在“沙马叽头”而不是广东,这也是一种中国海军的野心。台湾面向浩瀚的太平洋,这也将是中国海军迈入真正海洋的起点,同时这个位置也有利于将中国海防力量分成三条防线——内海防线、第一岛链防线和未来以马利亚群岛为核心的第一防线,以此作为和未来的超级大国美国平分太平洋的依据!   位于沙马叽头的中国南方海军基地已经开始开工建设,不过想要将其建设成为旅顺那样的综合配套设施完善的海军基地,它需要走的路还很长。谭延闿给出的要求是先对台湾的煤矿和石油进行开发,满足中国海军战舰可以在那里获得足够的补给,同时还有大型干船坞至少也要有三座,中型一万五千吨级干船坞五座——这是为了能够在那里让战舰获得维修的能力。   想要指望这些船坞造船还比较困难,当然造船也可以在船台上建造,不过北洋海军到目前为止从龙威级、靖海级直到上海的北洋级战列舰都是属于秘密建造,船坞能够做到很好的保密性能。现在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已经放到船台上公开建造了,但从长远的战略角度来考虑,谭延闿会将中国最优秀的战舰全部放在船坞里面来建造——这样做除了避免技术外泄之外,还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不会引起列强国家太大的反应,从而上升到军备竞赛这个高度。   南方海军基地的重要性自然不必说,抛开谭延闿对东南亚的野心之外,最现实的用途便是能够满足中国海军迎战俄国远征舰队的需要。至于海参崴的俄国远东舰队,在谭延闿的眼中只要是它们停泊在港口里,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前途了——相对于这个时代流行的经典水雷闭塞作战,潜艇偷袭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如果和俄国不对头,那俄国的远东舰队将会被中国海军的潜艇在第一时间拿来祭旗。   好在俄国人比较重视现实,在铁路没有完工之前,俄国对中国的态度多半还是拉拢为主,谭延闿可以根据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建设工程速度来推算中俄翻脸的时间。至少在现在看来,那条铁路没有个五六年休想投入使用,而五六年的时间足够谭延闿建设出一支强大的中国海军了,而台湾岛的南方海军基地如果是全力投入的话,等五六年后都可以具备相当强的造船能力了,支持中国海军在南海作战自然不成问题……   谭延闿讳莫如深地说道:“差不多吧,这个海军基地在五六年的时间里是专门为俄国的海军来建设的,但是等到以后中国更加强大了,可以支持更大规模的海军的时候,这个海军基地的意义也不会降低……”   “文渊,战争都是存在巨大风险的,我们这些领导人只能够根据现实情况早作打算,俄国对蒙古对东北的野心只要稍微注意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我们要想活得更舒服一些,手里面的剑就必须更加锋利……”   “俄国人修建铁路从军事角度而言固然是很重要,但是从俄国对外的政策来看,它们对于战争也是尽可能回避的,多半威胁的可能要多过实际行动……”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我的责任便是将这种威胁变成实际行动!我从来不相信威胁,俄国人敢对中国施行讹诈,那就必须要做好战争的准备,也许俄国的外交官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是我的炮弹会让他们面对现实!”   “可是依照中国的资源,我们完全可以发展成为一个大国,一个强国,没有必要非通过战争的手段来证明自己,这是不是有些穷兵黩武了?!”沈静肃容说道。   “你对英国等列强归还我们的关税有怎样的看法?!”谭延闿没有回应沈静的质问,反倒问了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沈静一愣说道:“照目前的趋势来看,差不多通过谈判我们有两三年的时间就应该可以达成相关协议了……”   “那列强国家在中国的租借地该怎么处理?香港、澳门该怎么处理?!”   “……”沈静听后多少有些无言。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这个世界相信的是实力,相信你也看到了,欧洲列强正在向本土收缩实力,唯独俄国加强了对远东的渗透和控制……其实从地理的角度而言,德国对俄国的威胁会促使其势力收缩回欧洲,不过想要达成我们的目的,最快捷的方式便是通过对俄国的战争让欧洲各国列强给予中国足够的重视和地位,从而促使他们与我们走向合作,对关税、租界和殖民地等问题上做出让步——上海公园那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被撤销便是我们在外交上的一个小小的胜利,但这个胜利是微不足道的!”   沈静听后沉思了一会摇摇头说道:“也许你是正确的,虽然你主张扩军备战,不过我们的政权刚刚建立,国内的一些问题很多方面都需要用军事来摆平,只不过你的扩军规模稍微大了些,尤其是海军……当然海军经费是你来掏腰包,这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不要忘记我是不可能永远为海军买单的,将来海军经费重归国家财政预算,这就使得你必须要尽快发展国内经济,否则就算没有建造新舰的压力,等我将庞大的海军交付的时候,你恐怕连保养战舰的经费都很难解决……”   沈静笑了笑回应道:“我就是再穷,也不会连保养军舰的财力都没有,只是这笔海军军费款项,你休想从我手中拿走一个铜板……”   在中日冲突达成协议之时,中国政府用美元来支付了维克斯公司和阿姆斯特朗公司的战舰建造款项,原本这两家公司为日本建造的两艘三笠级战列舰和两艘浅间级装甲巡洋舰即刻开往中国,它们将会成为中国海军的一部分,按照现在中国海军军舰命名的方式,两艘三笠级战列舰将会被命名为直隶号和广东号,两艘浅间级装甲巡洋舰被命名为汉阳号和江宁号。   这四艘战舰的加入,使得中国海军在1901年六月份的时候,拥有了三艘战列舰和九艘大型装甲巡洋舰——除了邓世昌舰队的四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之外,南洋舰队旗舰和本年度服役于北洋海军的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新舰,中国海军拥有万吨级大型巡洋舰一共九艘,还有一艘可堪使用的镇远号“准战列舰”。   中国正在秘密建造的四艘北洋级战列舰已经进入船体建造收尾阶段,两个月后进行舾装,可以预见明年的四五月份将会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海试,然后在七八月份装备中国海军。除此之外,旅顺造船所每年还会以每年两艘的速度继续建造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直到零三年——镇远号已经搭载上海江南制造局所生产的三连装八寸火炮开赴到大连湾火炮试验场,在那里它会经过为期八个月到十二个月的海上炮击测试,最终完成定型,由此未来的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将会开启建造环节,第一批初定为六艘,由此替代靖海级装甲巡洋舰。   如果一切都按照谭延闿的预定计划发展的话,到零四年年底的时候,中国将会拥有一支以至少八艘战列舰(北洋级战列舰在第一批四艘服役之后,按照计划第二批也许会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建造至少一艘到两艘)和十九艘大型装甲巡洋舰的强大海军——即便是在现在,中国海军目前所拥有的战舰数量和质量已经超过了包括英国在内的任何一个列强国家在远东部署的战舰数量。   镇远号实在是太老了,针对日本的八岛和富士的一系列改进已经让这艘老舰失去了任何继续改进的意义,当然经过这些改进之后,镇远号从哪个角度而言在这个时代依旧算得上是非常优秀的“准战列舰”。这次镇远号将会用它的八米直径主炮塔座圈来承担最新的三连装八寸主炮塔的定型任务,估计是对它的最后一次重大任务了。在完成测试任务之后,镇远号将会移交给威海卫海军学堂充当训练舰,如果有必要的话,它还会作为作战舰只出现在战场上,只不过谭延闿一想到未来三四年中国将会拥有一支可以令任何欧洲强国都有所顾忌的强大海军还有镇远号本身的政治意义之时,不到最后关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镇远号再次出现在战场上。 第二百七十三章 项庄舞剑   大部分的中国人都并不清楚如果按照计划到三年后中国将会拥有怎样实力的海军所代表的意义,至少谭延闿非常清楚,他必须要将所有的列强国家的战舰从中国的领土上驱逐出去,中国的港口上只能够停泊中国海军自己的战舰——中国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外国的大兵!   沈静所说的徐徐渐进的方式也是谭延闿所赞同的,不过俄国人的现实威胁更加实际,为了应对这种挑战,他不得不加大向中国海军的注资。现在中国拥有一支十二艘大型作战舰船,而西伯利亚大铁路开通之前,中国的主力战舰数量将会提高到二十七艘,这是一个庞大的海军计划,相对于欧洲列强的扩军计划而言,中国海军计划一点也不逊色于欧洲,甚至还尤有过之——所有的中国战舰全部都是按照马汉海权学说来建造的,大量应用了最新的科学技术,除非历史上的无畏级战列舰出现,否则中国海军战舰的技术先进水平应该是世界一流的。   中国海军在这不到十年当中经历了两次大规模海战,而且都是以蒸汽动力铁甲舰为核心的大海战,这极大的锻炼提高了中国海军的素质,相对于欧洲列强数十年来没有爆发过大规模海战,像俄国海军那样训练都非常松懈,没有理由在未来战争中中国海军会输掉战争。对于中国海军发展的一切情况,谭延闿算是踌躇满志,他相信俄国人必然会像德国人那样,乖乖的跳进自己给它们准备的大坑中好好反思一番。   六月第八、九、十、十一镇完成训练,按照中国陆军的改革,所有镇级陆军都改编成师,相应的所有级别军队都会进行更改。按照中国陆军改革方案,中国一个陆军师完整编制为一万五千人,京畿卫戍师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编制为两万两千人。   京畿卫戍师继续在谭延闿的亲自监督下进行训练,训练的严格程度远超当初他在小站时练兵的水准,而曹锟作为师长也继续对京畿卫戍师上下进行洗脑,谭延闿对此视而不见——他需要自己身边有一支完全服从自己命令的军队,而这支军队的武装力量和战斗水平冠盖中国。在全师精选出来的优秀战士当中,谭延闿特别挑选了一百二十人进行更深一步的针对性训练——这个时代是绝对没有特种兵的,谭延闿在前生记忆中也没有见过,不过相关的影视剧倒是有不少,他打算照葫芦画瓢培养一支超级士兵所组成的精悍作战小分队。   按照西方的军队训练标准,一支新军训练时间至少应该达到三年的时间才能算是优秀的士兵,谭延闿显然不能让自己所有的军队都能够达到这一目标,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采取比西方军队更大的训练量,更加严酷的军纪,更加接近实战的军事演习和参与真刀真枪的剿匪行动来提高军队素质。   也许剿匪是中国军队唯一在训练方面强过西方军队的“训练方式”,晚清腐败的政治外加沉重的赋税水平和贪官污吏的巧取豪夺,使得民不聊生,这也促进了土匪这一行业的兴盛。有些土匪团体固然是迫于无奈,不过他们的凶残程度不亚于贪官污吏带给普通百姓的灾难,比如河南、山西、陕西、察哈尔、热河、甚至是东三省都是盗匪横行的地区。   自从第一批北洋军训练成军完成后,便开赴河南剿匪开始,几乎每一批的北洋军在必要的军事调动之前,无不处于剿匪状态,就是这样才保证了直隶三省内部土匪禁绝。当然这除了北洋军的武力威胁之外,地方政务在谭延闿的带领下大为好转,厘卡撤除,官府赋税压力大为降低所致,可以说只有军事威胁和政治清廉才可以让老百姓活下去,而像山西、陕西、热河等地就没有北洋军这么强力的控制能力,而官面上的控制能力更加薄弱。   土匪的战斗力很弱,武器大多还处在大刀长矛的层次上,仅有的热武器不过是鸟铳,和北洋军的武器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依仗的不过是对地利的熟悉。在谭延闿看来自己的正规军和土匪作战,除了保境安民稳定社会形势之外,最大的作用不过是让这些新兵蛋子见血,对自己的职业有所认识——等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机会,而剿匪可以让正规军尽快地进入自己的角色。   新训练出来的这四个师只是完成了基本的军事训练,而谭延闿则需要他们担负起更多的任务,以让自己的北洋老兵解放出来对那些对自己并不服气的地方势力好好上课,以便让他们认识到自己也不是他们随意可以糊弄的——现在的政令很难在全国通行,谭延闿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在自己北方的地盘上,显然地方势力还拿他不当一回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对于这些不识时务的家伙,谭延闿的选择便是将他们连根拔起。   第八师将会派往山西、第九师进入热河、第十师前往察哈尔,第十一师进驻吉林府,这四个师是巩固加强新政府对北方省份的控制,同时他们面临的考验便是在老兵的指导下进剿当地的土匪组织——对于新兵来干这样的活,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但对于提高战斗力却是非常有效的。相对于这四个师未来自爱剿匪战斗中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他们的前辈所吃的苦头要大多了,只是现在老部队对于剿匪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经验,派出一定的参谋军官来辅助,加上他们原先部队的军官多半也都干过类似的工作,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不光是直隶三省在训练新兵,清朝的旧式军队也被新政府所继承下来,不过经过裁汰之后,根据谭延闿的意见对于旧式军队进行大规模整编——进行严格的统计,军饷由陆军部后勤处统一核发;年龄超过三十岁者一律裁汰,家中可以补充一人适龄男子继续参军;年龄超过三十岁低于五十岁者会被安排到铁道兵和农垦兵中分置……   根据不完全统计,经过种种途径分流之后,新政府直接控制管辖的区域,正等待整编和正在整编的军队数量达到近四十万之多,像云南、江西、广西、甘肃和贵州等控制力弱甚至是没有控制力可言的省份,则还没有计算到其中。根据陆军部的估算,全国陆军如果依次整编的话,总数将会达到六十万,这个数量正好和谭延闿所需要的中国陆军数量总数相接近,这些军队配合国内交通网的建设应该足以满足中国的国防需要。   沈静等谭延闿所熟知的幕僚都持这一观点,就连留德士官系和陆军参谋部也是如此看法,只是甚至世界大战严重性的谭延闿却觉得即便自己真的有六十万大军在手,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也稍显不足。不过世界大战距离现在还有十几年的功夫,随着国力的增强等十几年后中国养得起百万雄兵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谭延闿心中却很清楚在面对俄国人的时候,陆军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再提。   在长辛店、小站、威海卫、胶州湾这是全国正规军的“诞生地”,长辛店成为训练营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经过几个月扩充改建之后也成为一个规模庞大的新兵训练营。按照陆军参谋部的计划,所有旧式军队整编计划都在这四座军营中进行,整编一支开走一支,等待整编的则先在原驻地进行基础体能训练。军队的番号继续沿用北洋的番号一个个叠加下去——一切都是草创阶段,什么事情都需要摸着石头过河,标准不标准什么的,还需要看以后的演变。   作为中国第一武力的京畿卫戍师到现在算是完成了基本的军事技能训练,他们的训练难度远比其他整编军队要高得多,按照谭延闿定下的淘汰制度,同事训练的四个师最优秀的士兵将会补充到京畿卫戍师当中。今后在四大练兵场接受整编的军队也会延续这一传统,最优秀的士兵将会经历严格的考核进入京畿卫戍师,也就是说在京畿卫戍师至少两年的训练过程中,它的内部构成将会是中国最充满竞争气氛的地方,能够留下来的无不是所属兵种中最优秀的士兵。   六月德国亨利亲王乘船在天津上岸,谭延闿和总理沈静亲自到码头迎接,随后双方在北京展开了一系列的会谈,在亨利亲王访华的一个月当中,双方达成了众多政治、经济和军事协议。谭延闿异常重视与德国的交往,在他看来这个时代固然是靠强横的实力才能够达成一定的目的,但是通过外交手段一样可以谋求很多利益,尤其是处于中国现在这种状态。德国方面显然也想从中国身上得到某种利益,当然作为他们的老对手,德国人很清楚在这位年轻总统身上想要占到一些非份的便宜是不大可能的。   亨利亲王和谭延闿算是非常熟悉的,威廉二世能够派他来中国在很大程度上也预示着想要通过相对和平和公平的方法来达成协议。与威廉二世一样,谭延闿同样想在德国人身上捞取一定的好处,严格意义上说,德国和美国在承认中国政府合法权的问题上是推了中国一把的,正是因为它们的率先承认才让中国谭延闿的政权打开了外交的新局面。   与美国不同,德国的国际地位比美国要高得多,而且谭延闿在经营中美关系上用心远比德国要深的多——在他看来美国是长期投资,而德国是短线投资。不过在中国新政权刚刚建立之初,德国便很快的予以承认,这实在是出乎谭延闿的预料之外,当然德国的举动固然有它的政治利益,但是这种支持对他而言是非常宝贵的。   谭延闿满足了亨利亲王对无线电电报技术专利的要求,德国则在化工、电气技术上进行专利转让。现代舰船技术综合性越来越强,电气技术在其应用上直接反映到战舰的火力系统上——电动炮塔和供弹系统都极大的依赖于电气系统的先进与否,德国西门子公司在这方面拥有极为先进的技术,北洋的造舰工业系统在这方面起步非常晚,对进口的依赖程度极高,这项交易的达成也意味着北洋造舰系统在国产化方面又迈进了一步。   亨利亲王的这次来访,中德两国之间达成的最大一项交易便是针对俄国威胁的秘密条约——《中德北京密约》。俄国在谭延闿而言是心腹大患,而德国承受的压力远比中国要大得多,不过威廉二世领导的德国只是在政治和外交上和俄国隐约对峙,而谭延闿则是要挽起袖子要和俄国人大干一场。   《中德密约》达成的过程远比亨利亲王想象中的要快,密约中涉及到双方海陆军军事交往、武器装备交易等一系列针对俄国的条约。对于德国收获最大的便是德国可以向中国派遣一支精干的常驻远东舰队,中国方面为其提供胶州湾为常驻军港——这是威廉二世数年前想要通过武力谋求而落空的设想。   不过德国可以获得胶州湾的使用权,这是付出了经济代价的,每年租金十二万英镑,煤水等其它费用另算。事实上威廉二世当年谋取胶州湾是为一支还并不存在的舰队在远东找一个海军基地,但谭延闿并不认为德国能够拥有这个海军实力。法国和俄国也曾达成过类似的协议,俄国可以使用法国在地中海的军港,而谭延闿认为即便德国和中国也达成了类似的条约,从战略上和实用性上来说,对威廉二世的吸引力是强大的,但是对德国而言却并非如此。   德国使用胶州湾军港的租金并不贵,折合白银一年不过八十多万两,这种交易更多的是照顾到德皇的面子问题,谭延闿则将其归为“带有一定军事色彩的商业交易”,并非是将胶州湾卖个德国人当成海军基地。   “德皇威廉二世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德国人为了彰显其国力,他肯定会派出一支在德国看来非常不错的小型舰队……”谭延闿笑着对沈静说道。   沈静则似乎有些担忧地说道:“凭借我们的实力,只要有个两三年的太平时间,巩固国内政局同时发展军事,应对俄国的威胁似乎应该不成问题……将德国人引进来到时候你怎么把他们再送出去?这恐怕又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谭延闿摇摇头笑着说道:“如果为了应付俄国人,我们大可不必借用德国人的力量,就算德国人到时候真的愿意履行密约条款,恐怕多半是政治上的而非实质上的军事帮助……”   “那你这么做是为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不是长远打算,而是向英国人施压……我们需要英国放弃对我国海关的控制,而当德国人的远东舰队真的驻扎在胶州湾这样敏感的地区的时候,就该轮到英国人着急了……”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这么做代价时不时太高了些?寇青他们正在和各国公使团进行相关谈判,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关键在于我不想付出英国佬开出的价钱,我们虽然苦心经营发展起了一批重型工业企业,能够实现自己建造的战舰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产化,但是这些工业并不能够给老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实惠,也不能让农业人口占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中国变成工业化国家。英国人想要在中国开建大型工矿企业,它是在做梦!”谭延闿不屑地说道。   “可是凭借我们的实力,想要将中国从农业国完成向工业国的转变,单靠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   “这不过是时间问题,本质上而言想要完成这种转变,没个四五十年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我们中间可以凭借某种机会来走捷径,外国人在中国建几个百十人或是上千人的工厂这问题并不大,不过他们瞄准的是中国的矿产资源,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中国在工商业方面是肯定要开放的,但是这个开放的时间表却必须要由我们自己说了算才行,不是赫德、金登干之流来作主……”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纵横   虽然这个时代在中国生活的外国人远比谭延闿前生记忆中后世大都市中一个城市的外国人数要少得多,但是能够在这个时代生活在中国的外国人可以简单的被谭延闿分成两种人——一种便是以赫德、金登干、朱尔典为代表的最难对付的外国人,和他们打交道远比和他们背后的政府打交道要困难的多,他们对中国的情况非常了解,熟悉中国政治生活中的一切潜规则,对于维护列强国家在中国的利益无比得上心,这种责任心甚至超过了本国政府在外交渠道上的关注度;另外一种就是像美国公理会牧师溥明恩那样的外国人,他们虽然也有类似赫德那样的品质,但更多的是虔诚的教徒,在中国热心于办学校、办医院。   显然谭延闿对类似赫德这样的外国人是极为排斥的,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赫德等人的敬业精神也为他所佩服——他手底下的外交官和赫德这样的外交老手相比实在是太过稚嫩了,他们虽然明白这个时代国家生存的准则,但是在手段运用和政治嗅觉上,显然比赫德他们差了不知两筹。中国的外交官走向成熟还需要时间,谭延闿也理解这一点,除了给他们时不时的予以点拨之外,还专门在已经更名为北京大学的原京师大学堂中设立了国际关系专业,用以培养专门的外交人才,并且将这些外交官员派送出国,到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的大学中去深造。   只要现在想到并且积极的去做,一切都不会晚,在谭延闿看来中国有至少十年的时间等待这些外交官成熟起来,到时候在欧洲陷入世界大战的泥潭中,就是他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其实不光是外交人才,对于中国而言中国缺少的人才实在是太多了,展现在谭延闿面前的虽说不上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中国,但无论是兴办企业、学校、军事系统等等方面,对新式人才的渴求是非常大的。   在人才需求的驱动下,谭延闿除了加大力度创办更多的新式学校之外,还对旧有的科举制度进行改革——自从建立新政权以来,谭延闿和他的新政府便开始制造舆论攻势,取消科举考试制度,不过新政权成立之后对于科举制度的最终处理决定一直都没有下发,似乎在这件事上处于拖延不决的状态。   在科举考试这件事上,显然新政府并不认同这项延续千年的选拔官吏制度,不过谭延闿等人也不敢贸然就这么简单取消,这样才会造成政府拖延不决的状态,同时通过报纸等途径营造取消科举考试的氛围,使得政府如果真的取消科举考试制度,天下的读书人心中也有个心理准备。   在送走德皇威廉二世特使亨利亲王之后,七月九日北京中华共和国政府发布了政令——在五年之内取消科举考试制度,从今后五年开始,每年都会进行类似科举考试的选拔政府官员的考试,不过考试形式为策论形式……以前乡试、会试、殿试三级考试制度被取消后,拥有不同等级功名的士子可以拥有进入相应等级的资政院就职,或是通过考试进入新式学校系统进行学习。   此举一出,全国上下立刻纷纷扬扬引起了一片争论——通过长时间的报纸舆论宣传,所有人都明白科举考试已经走到了尽头,想要再继续延续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强烈的反对声固然有,但是并不是占据主流。政府并没有简单取消这项选拔官吏的制度,五年的缓冲期对于传统的士子来说还是非常有利的——他们中间如果感觉把握并不大的话,可以现在就进入新式学校系统进行学习,事实上大多数士子都选择了两条路,一个是在这五年中参加政府的举行的考试,另外一条便是进入新式学校系统进行学习。   新政府的这条政令不可能满足所有的传统士人,但却尽可能的照顾了大部分士人——一般年龄在三十岁以下都可以选择“两条腿走路”的方式,只有那些考了一辈子头发都考白的年老考生因为陷的太深而无法自拔。不过即便如此,这些年龄特别大的考生可以通过相应的功名或者是递交自己的考试经历之后,进入资政院。   资政院现在没有多少权力,但却也是一条步入政界的途径,只要不是为人太过迂腐,运气好的话照样可以成为新政府的官员——当然现在政府刚刚成立还不到一年,官员选拔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吸纳太多的传统读书人会给政府带来很大的负担,但是考虑到想要将行驶了一千多年的科举考试制度一下叫停,改弦更张,那所造成的社会负面影响同样也会让新政府感到头痛。谭延闿敢这么做,也是倚仗了新政府充足的财力和对未来国力发展的充足信心所致,只要咬紧牙关渡过这几年,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尽管谭延闿最害怕的因为革命和推翻清王朝的军事行动对这个国家的元气伤害极为轻微,但是新政权初创几乎是千头万绪,一切新的秩序急需重新建立,像科举考试不过是其中影响比较重大的一个方面而已。在谭延闿等新政府领导人眼中,中国人不怕战争,可以忍受各种痛苦,但绝对不能没有秩序,一旦这个国家失去秩序,那老百姓就如同野草一样生命财产和他们的一切都无法得到保障,这个社会也就彻底陷入混乱无法自拔,直到新的强力政权重新建立秩序。   在这方面谭延闿无疑是很幸运的,倚靠强横的武力在国内他没有任何对手,只要努力应对好列强的挑战,那什么都好说——可以说谭延闿从新政权成立到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干得事情只有两项,一个是外交,另外一个便是紧抓军事。幸运的是现在各国列强固然对新生的共和国依旧是虎视眈眈,但他们都承认了这个新的政权以取代腐朽的清王朝,这也就是说列强在建国初期的武装干涉可能性已经降低到了安全水平,而谭延闿的武力至少在名义上已经占领了中国的绝大部分精华地区,只剩下比较偏远或是交通极不发达的地区无法控制。   在亨利亲王心满意足的离开中国后,德皇威廉二世在德国宣布了中国允许德国使用胶州湾,而德国将会组建德国远东舰队开往中国,这支舰队将会保护德国的商业利益中德第三方国家的武力侵害,同时德国将会向中国旅顺造船所订购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作为这支德国远东舰队的一部分……德国政府将会通过德意志银行向中国政府提供一千万两白银的低息贷款,用以支持中国修建从济南到上海的铁路工程所需,而这笔贷款中有相当一部分将会用以购买德国的相关机械设备、火车机组、聘用德国工程技术人员等方面的费用……   继德国政府的声明之后的不到半个月,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在莫斯科宣布根据中俄签订的新的条约,俄国将会向中国贷款五千万两白银,用以修筑从中国北京到盛京、从旅顺至盛京和连接俄国西伯利亚大铁路从盛京至经过中国东北段铁路的费用。由两国政府牵头,俄国俄华道胜银行将会向中国北方铁路公司提供这五千万两低息贷款,所有涉及到的铁路工程项目将会聘用俄国的工程技术人员、购买德国和美国的相关机械设备。   无论是采用德国贷款的济南至上海的铁路工程,还是作为俄国西伯利亚大铁路在中国东北三省的延伸铁路工程,所有钢轨全部从中国订购,甚至西伯利亚大铁路在远东的百分之八十的铁路所需钢轨也是从中国订购。俄国和德国除了提供贷款购买外国机械设备,还需要和中国国内的相关工厂建立联系,无偿的提供技术帮助中国建立起相关的铁路所需机械设备生产工厂,然后视铁路工程进度和工厂生产能力,再转向向中国的相关工厂提出订单……   英国人在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声明中还没有醒过味来,俄国的权力人物财政大臣维特便又公开宣布和中国政府达成的协定,这使得英国政府如同被挨了一记闷棍的醉汉一样,在远东政策上陷入了一片混乱。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被英国政府严词训斥,而朱尔典在中国政府外交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中国外交部长寇青关心的则是英国在归还中国一切海关权力方面的谈判。   “这里的一切都糟透了!”面对前来咨询的朱尔典,赫德在堆放满各种资料的书架前望着窗外燥热的天气对朱尔典冷冷地说道,在他心中窗户外面是三十多度燥热的天气,而在这个房间里面的两个人的心情则处于寒冬之中。   “我们必须保护大英帝国在中国的利益,现在由两艘德国一级装甲巡洋舰所组成的德国远东舰队已经从德国出发,它们也许会在几个月后抵达中国进驻胶州湾……男爵先生,如果我们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你应该明白德国人的舰队在胶州湾会对我们的海上贸易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果加上中国为德国建造的那三艘所谓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那德国的远东舰队完全有能力威胁帝国在长江流域的利益,同时也会控制住从中国前往日本和中国南北方海军的控制力……”朱尔典调整了一下他的身体注视着赫德。   “除了军事方法之外,你认为还有更好的方法么?中国与德国和俄国签订的条约已经非常明显的表示出了中国人对帝国的态度,要知道在清朝时期帝国是中国对外借款的首选,而现在……”赫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说道:“事实上无论是公使先生还是窦纳乐先生对于扶植日本以遏制中国的想法,我是非常赞同的,不过国内的蠢材们毁了这一切,现在这个局面中国人手中握着的筹码更多些,而帝国如果继续任由军舰在港口中生锈的话,那我们即便失去的再多我也并不意外……”   朱尔典苦笑地摇摇头说道:“帝国不可能因为中国允许德国远东分舰队使用胶州湾便对中国采取军事行动,这种协定如同法国允许俄国使用其在地中海的港口一样,算不上中国人正在议论的‘总统卖国论’,如果这也算是卖国的话!”   赫德淡然说道:“我自然知道帝国不可能对中国发动战争,中国的新政府在外交上的手腕远非一年前那个满族人的朝廷所能够相比,虽然它看上去还不是很稳固,但是它所拥有的武力却不是以前那个辫子王朝所能够相提并论的……帝国在没有把握形成几十年前那两场战争的优势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发动战争,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势力收缩回本土的时候有这种想法。据我所知国内还有一种论调,想要联合中国来维持帝国在远东的利益……”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做呢?”在中国赫德显然是最具权威的专家,朱尔典在中国的时间也很长,但和赫德相比是无法媲美的,不过作为中国清政府的首席顾问,在谭延闿建立新的共和国政权之后,赫德的作用显然是被削弱了,甚至和闲置没有什么区别。   赫德给朱尔典倒了一杯红酒递过去说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这个谭延闿我已经和他打过多年的交道,他不是满清政权中那些狂妄自大之人,对于外交非常老到……我们只能够等国内对他的让步,事实上在这个年轻总统的眼中,这一切不过是他所营造的砝码而已,而帝国的天平已经向他所希望的那个方向倾斜。在远东,帝国如果想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那和这个新政权达成一定的协议是肯定的,当然伦敦的先生们也认识到这一点,但是这是下策,伦敦不会在意我们去做什么,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够做得了的……”   “谭延闿想要什么?”   赫德沉思了片刻说道:“关税!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也是他想要的!事实上我早就说过,提高关税不要过于压榨中国,但是伦敦方面就是不接受我的建议,不肯让步的结果便是彻底失去……要知道谭延闿比清朝的李鸿章、恭王奕訢等人更加注重实利,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过他所主持的实业有一个失败的,关税是我们控制中国的最后手段,一旦连这个壁垒也要失去,那中国的经济命脉就不在我们的手里了,哪怕我们在中国依旧拥有某种特权!”   “俄国外交大臣穆拉维约夫打算访华,已经透过龚照援发出了这方面的请求,希望能够就两国在远东地区的合作进行更进一步的协商……”沈静手中拿着一份电文来到京畿卫戍师在京城外的驻地找到谭延闿说道。   “这没有任何问题,告诉龚照援说我们中国政府非常希望穆拉维约夫先生到中国来……呵呵,这个老头据说可是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的政敌,现在据说他和维特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上一致,但是他依旧保持着欧洲中心论啊!”谭延闿将电文放在桌上对沈静笑着说道。   沈静坐在他的对面将一个文件夹递过去说道:“这是龚照援对俄国军事方面的一些初步调查,估计等接到我们对俄国外交大臣访华问题的回复之后,他将会前往俄国,其中一个重要的使命便是参观俄国的陆海军,以便实地考察它们的势力,当然目前从这份初步文件上来看,俄国军队,尤其是它们的海军似乎存在的问题很多,未必像它们表面上那么光鲜……”   “烂苹果就是烂苹果,哪怕表面光鲜它的臭味已经传出来了……”谭延闿接过文件大致扫了一眼说道:“让龚照援向俄国军方发出善意的表示,如果可以的话,让陆军参谋部派出一个考察团对俄国远东陆军进行友好交流,当然海军参谋部如果可以的话也要派出一个军事考察团前往俄国。军事考察团的目的就在于要从更深层次上来验证我们手中的情报的真伪,俄国军事力量薄弱到底薄弱到什么程度,当然海军考察团能够向俄国推销我们的战舰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借鸡生蛋   “你都已经决定将刀架在它们脖子上了,还有心情给他们推销战舰?!”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习惯于用对手的钱来壮大我们的实力!”   “从目前来看你的计划是很不错,但是关于俄国战斗力的情况我们需要更进一步的验证,说实在的我觉得这其中的风险还是很大……”沈静有些担忧地说道。   “‘风险大’的另外一个含义便是‘收益高’,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来吸引我,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捅马蜂窝,事实上我希望我选定的对手是俄国这样表面光鲜但实际麻烦重重的对手,而不是虽然看上去在走下坡路但实力依旧强悍的大英帝国!”谭延闿肃容说道。   沈静正色说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我的决心从来就没有动摇过!”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沈静摇摇头说道:“你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不过既然你要走这条险路,我也会尽力配合你,我打算从政府财政预算中提出一笔特别款项,用以支持东北移民,不过你也应该清楚一旦东北移民之后,短时间内像山东、河南、山西、陕西和甘肃这样的省份,地价会下跌的很快,同时短期之内国内的粮食供应也会有一些麻烦……”   谭延闿回答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像山西是以矿业资源为主,山西人走西口和绍兴人争着当师爷在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都是一个‘地少’的痼疾,像这样的情况的还有湖南、江西等地也都差不多,这些省的地肥沃程度不一,但都面临严重的地少人多的局面,将这些省的人给予一定的优惠移民到东北,相信对老百姓而言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至于因为移民而导致的短时间内粮食供应问题,我想只能够从进口粮食这个环节上来考虑……”   沈静问道:“从外国进口粮食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你让江南船坞建造七千吨级的货轮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   “差不多吧,总不能我们的军舰都可以造出一万多吨,没道理我们的民用货船还在一万吨内徘徊……当然以后我们还会出于需要进口更多的东西,像石油、粮食、铁矿石、各种机械设备……这些都需要大型货轮来运载,这些银子我是不想就这么白白便宜外国人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移民开垦东北固然是一个好办法,这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中国土地资源紧张的问题,要知道对老百姓而言土地就是一切,如果大部分的农民都失去了可以耕作的土地,那离造反也就不远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目前你这个总理对我们有效控制的省份应该是比较轻松的,北方省份虽然不会个个像直隶一般旗地众多,但总比南方要多得多,有了这么多土地如果要是分发出去足够缓解土地兼并问题了……不过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况且我希望能够像美国那些大农场一样经营我们有限的土地,在我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们都需要囤积粮食以备各种天灾人祸的发生,只要政府手中的粮食多起来,那无论是风调雨顺还是饥荒年景,我们都不会害怕,甚至若是有那个奸商敢跳出来趁火打劫的话,我们可以用手中的硬通货让他连内裤都要输掉……”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注意到了,不光是粮食,像棉纱、布匹、食用油、煤炭等很多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物资都是要列入政府储备的,不过到现在我们这里的事情这么多,千头万绪无论是什么都需要从头开始去做,这种政府储备系统中只有粮食还可以沿用清朝的粮仓储备系统,其余还都是一个设想而已……”沈静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就不用指望从欧洲那些列强国家那里来购买粮食了,它们自己都应接不暇,你可以打着促进中美关系的旗号,向美国驻华公使托尼提出一份粮食进口计划根据我们的需要来先将粮食储备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等以后腾出手来在解决!”   现在一个对中国人口数量流行的说法是四亿人口,中国地形复杂,像沿海省份差不多都有相当面积的平原可供开垦种植,而中部和西部山地众多,可耕种的土地自然比不上沿海平原地区,再加上沙漠等恶劣地区的影响,反过来更促进了中国人口分布的不均衡。   沿海省份虽然有大面积的土地可供耕种,不过承担的人口数量也多,像绍兴便是一个很典型的代表——说起绍兴自然是它的师爷最为有名,绍兴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最适合种植,但是却受限于土地面积,绍兴的人越来越多,再大的土地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也会变得非常可怜,这就迫使绍兴人想办法另谋出路,而江南自古学风鼎盛,走上师爷的路线也就成了那些在科场上并不走运的士子一条不错的选择。其实不仅在绍兴,在中国的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情况,山西、湖南等地跟中国的很多地区和绍兴的情况虽有不同,但也相差不远,唯一的不同便是各地根据自己的条件和风土人情使当地人走上了不同的路线,在鼎盛时期甚至形成了绍兴出师爷,山西出财主的鲜明地方特色。   谭延闿要想稳坐中国领导人并且让自己的政权持续稳定的延续下去,粮食就不能不作为下一步的终点,联系粮食就离不开土地,这个时代有没有后世的先进粮食作物品种,四亿人相对于谭延闿前生记忆中中国十几亿的庞大人口总数还算不上什么,只是这个时代的平均粮食亩产量同样也没有后世这么夸张。   在国内千头万绪的杂事没有理顺之前,谭延闿解决粮食问题的唯一办法便是进口——在太平洋的对面,美国的情况和中国有些正好相反,那里可耕种土地的面积和美国的人口总数相比非常富余,而且现在美国已经有土地集中的倾向,开始造就大农场主,就等专门的农业机械设备成长起来,美国的大农场作业就形成规模了。   现在世界经济情况并不好,很多国家都有经济危机的倾向,不过和谭延闿前生记忆中有关经济危机的内容有所不同,他所知道的经济危机是从黑色星期一开始的,毕竟这方面不是他所擅长。各国都想着为本国的商品开辟新的市场以转嫁国内的危机,而在这个殖民时代,显然像美国和德国这样的后起列强国家处于不利地位——英法等老牌列强国家已经将世界瓜分完毕,各自在各自的殖民地内形成牢固的市场,别的列强国家很难从中分取好处。   在这样的环境下,德国和美国等新兴列强国家自然希望能够打破现状,美国的政策比较温和,而德国选择的是殖民帝国的传统道路,胶州湾事件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表现而已。当年谭延闿费尽心思在胶州湾伏击德国人,也是不能开了列强瓜分中国的口子,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好歹也将慢慢滑入半殖民地泥潭的中国强行刹车。   按照谭延闿的想法,想要阻挡美国的崛起似乎并不现实,那剩下来的便是选择合作,至少在他看来中美之间的合作空间巨大,同时这个时代的美国也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合作伙伴,至少它还没有后世那么霸道。在这个时代美国的科技也许并不是世界最发达的,但是相对于刚刚起步的中国而言自然是好的太多,欧洲是个火药桶,同时也是各种思维交汇之地,谭延闿前生记忆中中国出国的留学生前往欧洲国家的走上革命道路很多,而留学美国的走上科学或是其他法律、人文等方面的居多。   中国现在需要的不是革命而是稳定,这使得谭延闿更加倾向于美国。谭延闿可以将中国市场有限度的向美国开放,同时向美国派遣大量的留学生,从美国进口更多的先进机械设备,下一步他想要发展的方向便是利用美国的农业资源来保证中国国内的稳定——“民以食为天”,粮食对中国这样的人口大国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谭延闿一方面加强向东北移民,另外一方面则是从美国大量进口粮食,并且共和国政府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在美国购买耕地——这种事情政府是不好出面的,但是谭延闿纠集了一批民族资本,由国家资本入股成立农业发展公司,以这个名头在美国收购土地。这种收购动作自然是非常轻微的,在谭延闿看来他还没有找到解决中国人口和土地问题的根本解决办法之前,和美国保持平稳政治关系的前提下,在美国收购一定的耕地来保障国内粮食供应安全,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其实当谭延闿回过头来总结自己对中国的具体规划之时,发现在这个时代中国对外国的依赖其实还是非常深的,而受限于中国的复杂性,在整个布局上他也只能遵循先沿海后内陆的政策次序。反过来这样的政策次序为了保证其安全性,那中国就必须不断的加强在海军方面投入,建设出一支相对强大的海军来保卫自己的国家安全。   旅顺和上海的船坞或是船台上沉浸在一片铆钉枪的响声中,而在新组建的国防部与其下属的陆军参谋部和海军参谋部已经成立了一个秘密部门,这个部门集合了谭延闿所能够找到的最优秀的作战参谋人才,目前他们将会根据谭延闿的指令专门来研究对俄国的战争问题。谭延闿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发动一场对一个列强国家的受控战争——战争规模不会超过中国的负担,更不会让共和国政府陷入债务大国的泥潭,最重要的还是保证战争的胜利。   对俄战争可不像胶州湾事件那样,一旦战争打响将会有数个省份变成战场,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应该是一场局部战争,但是对谭延闿所领导的新生共和国而言,不亚于一场全面战争——老牌列强和新生政权的不同就体现在这里了,俄国也许不会全力以赴来应对战争,但是中国却没有这么雄厚的家底,共和国必须倾尽全国之力来赌赢这场战争,否则谭延闿的共和国政权必然会陷入极大的危机。   沈静到现在还在想如何说服谭延闿不要进行这样的冒险,但是中国向俄国的五千万两白银的巨额贷款已经朝这个方向迈出了非常危险的一步——这些贷款不可能全部用于修建铁路,整个西伯利亚大铁路在中国的延伸段铁路系统修建也用不了这么多的资金,不过谭延闿需要改造中国的金融系统,将传统的计重货币变成现代的金本位纸钞金融系统,这里面的投入实在是太大,就算新生政权为了清算满清统治者而获取了充足的财富,面对这项艰巨的改造工程也是捉襟见肘。   现在谭延闿给沈静的命令是对俄国许以更多看得到摸不着的“好处”,以此来继续向俄国申请贷款,这些贷款并不是以卢布的形式,而是尽可能的使用白银或是黄金。虽然新政府延续了北洋时代发行银元和银元券,只是将其名称改为“华元”,但传统的计重货币并没有被淘汰,银两和清朝发行的铜钱在市场上还继续通行,不过新政府正在用“铜元”来取代在流通领域内清朝所发行的制钱。   既然决定要打仗,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放过榨干对手手中最后一文钱的打算的,历史上日本和俄国干了一仗之后是从俄国手中得到了中国东北和朝鲜的独霸权,但是这场胜利却没有给日本带来一分看得见的真金白银,反倒是因为这场战争元气大伤背了不少外债,最终得益的还是美国人和英国人。谭延闿对俄计划发动战争,不仅是为了自身安全的考量,同时也是想要从这场必然要发生的冲突中谋得最大的利益——通过战争他必须要一次性来解决东北的所有问题,还有蒙古和唐努乌梁海等被俄国渗透的很厉害的地区安全问题,并且还要最大限度的从俄国人手中捞取一部分资金,来用于国内革除各种弊病的基金。   从现在看来,俄国人至少在帮助中国建设东北铁路方面是绝对不遗余力的——在东北建设发达的铁路网也是俄国的意愿,一旦西伯利亚大铁路全线贯通,那通过东北的铁路网加上俄国自身的军事实力,要说占据东北割裂中国也不是虚言。不过无论是中国还是俄国,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要落实到“实力”二字上。俄国人在心理上天然要优越于中国,不过谭延闿却认为这是一个彰显国力解决一系列国内国外问题的最佳时机——国人自鸦片战争以来几十年对外战争屡战屡败,连皇帝的老窝圆明园都被人给烧了,对洋人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一旦谭延闿在这场真刀真枪的战争中暗算俄国成功,那对他的威望和政权的威望自是不必言说的。   谭延闿对这场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战争期待看到了历史上日本一次又一次的举全国之力来赌国运的影子,这也让他心中非常的不安——他可以幸运的胜利一次、两次甚至是很多次,但命运绝非眷顾一个人,像这样的赌博只需要一次失败就会将自己打回原形。   “对于国家强盛的希望终究是寄托在其综合实力上,而非是变态畸形的赌博……”谭延闿在心中暗自警醒。   炎炎的夏日下,一辆景致的马车缓缓地进入位于京郊的兵营,这里便是京畿卫戍师的大本营驻地,一个身穿白西装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中钻出来,一只手拿着手杖,另外一只手则将头上的礼帽摘下来,丝毫没有任何顾忌的用礼帽当扇子来回扇动。   “总理大人,你确信总统就在这里?”那名中年男子走下马车,而马车另外一端下来的人便是总理沈静。   沈静笑着说道:“吴先生,这里我已经都可以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总统绝对在……” 第二百七十六章 承诺   还没有等沈静说完,一个留着八字胡身穿整齐军装壮汉朝这里走来,军装上的风纪扣也扣得严严丝丝,他身后还有数个一看上去就像是军官的人一同走来,仿佛这些人都不当这头顶上的太阳是三伏天一样。   为首的中年壮汉军官手一抬向沈静敬了个军礼说道:“恭迎总理光临,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伍先生,仲珊,你应该见过的……”沈静对曹锟似乎有些不够尊敬的礼遇不放在心上一般,随意的介绍道。   曹锟眉头稍微皱了皱,伍轩仁则笑着将鼻子上的墨镜拿了下来说道:“曹将军一别经年,当年我曾前往济南面见总理,可能曹将军已经忘记了……”   当伍轩仁摘下墨镜的时候,曹锟便已经认出是伍轩仁了,如果说沈静是谭延闿的大管家兼首席幕僚,那伍轩仁的地位就是“谭氏公司”的首席账房。曹锟虽然是典型的除了谭延闿别人都不放在眼中的人物,但对谭延闿身边的重要人员,他还是保持一种最起码的尊重——他心中很明白,他在这个复杂的“谭氏体系”内的立足点便是对谭延闿的忠诚,对于执行谭延闿的命令不打折扣,同时也要管紧自己的嘴巴。   “久仰大名,伍先生在下是见过的,不过当年匆匆一别加上今天这身打扮,曹某一时还真的没有认出来,得罪!得罪!”曹锟双手抱拳笑着说道。   沈静微微笑着说道:“今天我带伍先生来是找总统有要事相商,烦请曹将军带路……”   曹锟侧过身让出一条路笑着说道:“总理找总统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不能耽搁的,总统在军营中,曹某为两位领路……”   说完一行人步入军营,随着校场上军官们高声喊出的口令,士兵们做出相应的动作,这一切对还没有进过陆军军营的伍轩仁而言都是非常新鲜的——这几年因为需要,他可没有少乘坐海军军舰来往于上海、山东和天津等地,在军舰上他也看到过海军官兵们的训练,只是陆军训练他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联想到这次他来见谭延闿的目的,对于陆军他就更上心了。   尽管伍轩仁头脑中联想过无数次谭延闿是怎么练兵带兵的形象,结果总是让他大吃一惊——伍轩仁和沈静在曹锟的引领下来到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训练场,这里明显给人感觉不同,到处都是各种障碍物,还有用钢铁水泥搭建起来的各种建筑,有几十个人浑身都是泥浆,每五六个分为一组正在扛着一根巨木从一端跑向另外一端,他们身上的泥浆有的还未干透,有的则在这烈日的烘烤下变成一块块硬泥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随着曹锟手指的方向,伍轩仁看到了其中一组的头一个人隐约有些谭延闿的样子。   “曹将军,那个人该不会是总统吧?!”伍轩仁有些目瞪口呆地问道,也许是替曹锟回答,哪一组在领头的一个手势示意下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巨木朝这里走来。   对于伍轩仁的提问,曹锟点了点头,而沈静似乎对此见多不怪,只是嘴角上露出一丝笑意。当“泥人”走到伍轩仁面前露出笑容的时候,伍轩仁看到他脸上因为肌肉活动,本已经干透的泥巴龟裂掉落下来。   “陆羽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泥人“笑着”问道:“你看我这个样子,烦劳文渊兄代为招呼一下,我去去就来……”   当“泥人”走出很远的时候,伍轩仁才回过神来对曹锟问道:“怎么总统练兵练成这个样子?”   曹锟说道:“能够在这座军营中训练的士兵是从所有的正规军队中选拔而来,而能够在这里训练的一百名士兵则是这座军营中最优秀的士兵,他们的训练计划是由陆军参谋部为实现一些特殊任务而精心制订的,由总统亲自和他们在一起训练……”   沈静挥挥手说道:“陆羽兄,你可能有所不知,从福建时训练总督府侍卫队开始,总统就一直和士兵一同训练的习惯,只不过后来事务繁忙这种机会比较少而已……”   伍轩仁听后若有所思,不过他还是摇摇头——总统像一个泥人一样跟士兵摸爬滚打,就算这个士兵是最优秀的士兵,也未免有些太过荒唐。只是谭延闿和士兵如此混在一起,精明的伍轩仁也敏锐地察觉到谭延闿对武力的渴望程度,由此也想到了很多,心中装着事情的他在和曹锟与沈静走在一起的时候,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伍轩仁不开口,沈静眼中精光隐现,曹锟面无表情,这三个人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思量——在经历了晚清时代的实力积累阶段之后,谭氏公司的各个成员都有自己的任务,谭延闿将掀翻满清政权的风险实现了最小化,但他们终归都是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或是若即若离,或是死心塌地的和谭延闿打着配合。   现在在实现改天换地的目标之后,在谭氏公司中也有很多人想着开始收回当时他们对谭延闿的投资回报了,像伍轩仁、曹锟和沈静等人他们都属于谭氏公司中的特大型股东,他们三个人背负了极为特殊的使命,心中也都很清楚从谭延闿的身上将要获得什么。不过现在低下的小股东都已经开始有些不安分了,他们这些大股东之间也开始寻求更进一步的合作或是对抗。   显然这里面除了沈静还能够和其他两人都能够聊上两句之外,伍轩仁和曹锟明显的不是一路人,即便是作为中间桥梁的沈静对他们两人也是讳莫如深,他们三人根本无从提及合作的可能,只能还是围绕自己的那个圈子里面转。   “陆羽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你亲自来看我必然是有要事相商,你这个大老板一分钟便是几十万上下,有什么事情居然能够劳动你来出马?!”谭延闿用很快的速度洗了个澡,刚刚走进屋中的时候还将自己的风纪扣扣紧。   沈静微微笑着说道:“是南方的消息……”   “萧轩传过来的?他在广州遇到什么问题了?!”   沈静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萧轩的,你放心,在武力上萧轩的军队人数虽然还比较少,但广州城稳如泰山,没有任何人敢公然对我们挑衅,不过我们同样也受限于力量有限不能完全控制广东……这次是陆羽兄那边有渠道传来的消息,陆羽兄,把南边的东西给总统过目吧……”   伍轩仁沉色说道:“这是卑涉银行华人经理何宽委托我向你递交的一封信,这个何宽是一个檀香山的华侨,同时也是《隆记报》的协理,此份报纸的后台老板是程蔚南……”   “檀香山?!”谭延闿打断了伍轩仁的话,反过来问道:“是不是南方的革命党人?”   檀香山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度假胜地夏威夷在这个时代华人对它的称呼,因为檀香木和捕鲸贸易而兴盛起来,不过三年前美国吞并了檀香山,而谭延闿也非常明白美国人吞进去的东西想要让它再吐出来似乎不大可能,而檀香山也不像后世的伊拉克那样有个萨达姆,美国人在这方面基本上没有任何阻力。   不过谭延闿之所以对檀香山这么敏感,还是因为在中国近代史上,除了日本之外,这个檀香山也是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在那里孙中山建立了最早的中国资产阶级革命团体兴中会。也许现在的中国几乎对兴中会是极为陌生的,但谭延闿却明白自己的位子要想坐的更稳当,檀香山的兴中会集团力量也许是现在中国对他仅有的一支力量。   尽管兴中会现在还很稚嫩,甚至和目前中国各地正在涌现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以利益为集合纽带的团体相比它没有什么优势,但作为中国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民主政党,有时候“声望”这个东西是不能不被重视的。兴中会策动的广东起义在历史上本来应该是很快便会失败的,但谭延闿出人意料的造反推翻清王朝,使得兴中会在庚子起义也存活了下来,并且对萧轩坐镇的广州城构成了相当的威胁。   谭延闿此时到不怎么觉得自己的地位会因为革命党而动摇,以现在革命党的实力再发展十来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最重要的是革命党只能够按照自己的游戏规则来参与中国的政局,这也就决定了除非革命党在最近两三年内占据一个省并且让谭延闿分身乏术无法顾及他们从而做大,否则一旦革命党自己的武装力量发展到一定程度,谭延闿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消灭——在中国人自己的对抗中,小规模的冲突谭延闿可以忍受,但是对方若是发展到一个省的优势,那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是檀香山,何宽和程蔚南都是檀香山华人中比较有声望的,据说檀香山的华人有很多都是会党,中兴会是一个叫孙文的人创建的,不过中兴会的主席却是刘祥,副主席便是这个何宽。何宽通过旧金山的华人商会来连联系我的本家,随后在上海和我见面交给我这封信……这信也没有封口,是孙文写的……”伍轩仁如实说道。   从刚才谭延闿对檀香山的敏感程度上,伍轩仁潜意识的感觉到谭延闿似乎应该知道会党的事情,不过至于知道多少,对待对方的态度这就很难说了。伍轩仁认识谭延闿也并非一两天的事情了,谭延闿做事胆大细心,并且敢于放权,当然前提便是你必须有这个能力来承担相应的任务,他感觉到谭延闿除了自己这里之外,应该还有别的耳目。虽然伍轩仁这么想,但却一点也不感到吃惊,谭延闿严格算起来应该是中国的皇帝了,陆军部的一些人尤其是曹锟那个家伙似乎正在向推谭延闿一把坐皇帝宝座而努力。   谭延闿接过伍轩仁递过来的信件却只是放在桌上并没有立刻翻阅,手指轻敲桌面心中却不住的在思量——孙文肯定就是孙中山,他的字已经不是孙逸仙了,中山是和一个日本人有关系,谭延闿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孙中山不坐中兴会的主席,这实在是让他太意外了,至于刘祥、何宽、程蔚南这些人他是一点也不清楚,按照伍轩仁的意思来说这些人都只是檀香山华商的代表人物而已。不过既然信是孙中山来写的,那可以想象在兴中会中,孙中山的地位应该更近似于领袖,至于主席问题不过是其对檀香山华商资助革命的感谢,具体事务还是要交给像孙中山这样的职业革命家来主持。   “孙文我听说过,五年前李鸿章前往俄国参加沙皇加冕典礼访问欧洲各国列强的时候,他曾经被清朝驻英国使馆秘密逮捕过。当时龚照援便是驻英大使,而这件事因为英国报纸的宣传曾经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龚照援扣了他十几天承受了英国方面巨大的压力,数次电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我也曾接到过这方面的电报,不过当时我忙着其他的事情,又在山东不好插手,后来听说驻英使馆迫于压力释放了他……”谭延闿一边打开信封取出信件看,一边对伍轩仁说道。   伍轩仁笑着说道:“这件事在海外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孙中山当时在英国全靠他在香港以前的老师康德黎博士和当时使馆中一个同情他遭遇的英国仆人柯尔的帮助,开始的时候康德黎和柯尔还寻求过《泰晤士报》的帮助,可惜《泰晤士报》没有理睬,两人转而向《地球报》寻求帮助,《地球报》报道孙文被清朝使馆绑架后,他成了全英国关心的话题,英国的大小报纸围着清朝使馆不放,也最终促成了孙文被释放……”   “陆羽兄对这件事倒是很清楚啊!是不是这件事在海外华人之间影响很大?”谭延闿无心地问了一句。   伍轩仁回答道:“这件事在当年极为轰动,孙文用英文写了一本《伦敦被难记》交给专门研究中国的英国学者翟理斯代为发表。海外华人在国外备受歧视,无论是在英国还是美国等其他列强国家,都时不时的掀起排华运动,在欧洲和美国的华人还好些,只是受到排挤和歧视,一般不会有什么生命威胁,但是像南洋生活的华人可就惨了,印尼的荷兰总督甚至还煽动当地的土著每隔一段时期要血洗华人一次……”   谭延闿听到印尼血洗华人的时候将看到一半的信件停了下来说道:“陆羽兄,你说的海外华人在其所在国备受歧视和排挤,甚至是印尼等南洋土著血洗华人的事情,在这里我先记下了……国家才刚刚草创,一切都并不安稳,但是我们正在努力让这个国家看起来更像一个国家,不过这都需要时间……当然将现在的中国摆脱列强国家对我们的威胁,变成一个首屈一指的强国就足够我们这一代人奋斗一辈子的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用不了二十年分布在全世界的华人都会受到应有的尊重,而像南洋那些脚底的泥巴还没有干透的土著们在十年之内我就会想办法让他们血债血偿……这些你可以传达给那些流落海外的华人同胞们,就说我谭延闿从来没有忘记他们,现在只能让他们委曲求全多忍耐两年……”   伍轩仁看着谭延闿没有说话,而谭延闿则冲他点点头说道:“不光是陆羽兄,文渊兄和许许多多都不在这里的人,他们都会和我一起来向这个方向而努力!”   “我相信总统会做到这些,我也会将这句话转达给我所看到的每一个在海外的华人……总统,你看这封信、这该怎么处理?!”伍轩仁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以前孙中山还是孙逸仙的时候,听说他曾经在甲午年上书李鸿章,也有人说他干脆面见过李鸿章。因为李鸿章曾经是他就读的香港西医学院的赞助人,当时的香港总督罗便臣便推荐过孙中山和另外一个学院优秀毕业生,希望李鸿章能够妥善安置,而李鸿章也非常大方的给予他们方便,只要来京候缺每月便有五十元的薪俸,并且还会授予其‘钦命五品军牌’……可以说李鸿章尽管对孙文并不了解,但仅仅冲着自己赞助书院的优秀毕业生这一条便给予如此厚遇,孙文和李鸿章建立联系也是情理之中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邀请   听过谭延闿叙说有关孙文的信息之后,伍轩仁惊讶的目瞪口呆,自从孙文伦敦蒙难之后,便剪掉辫子专门从事革命事业,他的事迹在海外华人当中很有名,不过在此之前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伍轩仁没有想到谭延闿对孙文在甲午年之前的事情这么了解,显然对方注意革命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于孙文在甲午年之前的事迹,谭延闿的前生记忆是不知道的,这都是他数年来一直关注孙文行踪的结果,伦敦蒙难既是孙文的一场危机,更是他的机遇,通过这次事件至少他获得了很高的声望,而且也最终促使他走向了革命成为领袖。谭延闿关注着革命党的发展,同时也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该出面也要建立一个政党,没有统一思想的团体是不可能斗得过政党的,即便现在自己手中紧握着强大的武装力量,安知以后会不会因为其他政党在体制内顺利夺权,自己手中的武装力量会为了手中的利益而发动政变,让中国再次陷入一场灾难?   谭延闿的担心绝对不是没有来由的,前生记忆中袁大头领导的北洋集团和国民党之间的斗争就是如此,一个集团有个强力的首领还可以保证这个集团不会分裂,但这个首领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在这个集团内部各大巨头们有没有一个占据绝对优势的继承者,那就算这个集团强绝一时,最终也不免走向分裂灭亡。   孙文的信件内容很简单,重申了中兴会的宗旨,希望能够就在广东的革命党军队和政府军队之间的对峙寻求和解,并且希望中兴会能够将总部从香港前往中国国内,谋求一个政党在国内的政治地位和发展。谭延闿也很清楚中兴会让伍轩仁转交这封信的含义——中兴会在清王朝眼中是反贼,而孙文本人更是清朝重要的通缉犯,并且中兴会在广东的起义虽然没有和政府军队发生过冲突,但是对峙的现状也使得中兴会似乎又有成为政府敌人的趋势。   在海外的华人中,闽粤的华人占了相当的数量,檀香山那边的华商主力基本上都是广东人。广东应该算是谭延闿发展路程上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谭延闿想要干什么都需要银子,而广东奠定了他的经济基础由此做大,同时也和广东商人之间结下了不解之缘。其实在谭延闿的潜意识当中,他在得知中兴会在广东起义的时候,便隐约的感觉到革命党必然会通过广东的商人和他建立某种沟通的渠道,不过作为中国的实际统治者,就算他对革命党和孙文本人有着很强的好感,但放在政治交易的平台上的时候,这种好感也荡然无存。   谭延闿摆摆手止住了伍轩仁想要说出的话:“陆羽兄,你可以发一封电报给程蔚南等人,告诉他们中兴会和其会员包括孙文等人是清朝的反贼,但清朝已经覆灭,当初他们肯抛家舍业谋求推翻清王朝,在这点谭某是极为佩服的。我们都曾有着共同的目标,现在面临的又是千疮百孔正待建设的新中国,所以在广东的政府军和革命军之间的对峙是不应该的,而清王朝对他们的通缉在我们看来早已经过时……我希望他们能够派出一个代表团来京和政府展开谈判,就广东的革命军问题予以协商解决,至于中兴会迁回国内发展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待到广东的军事对峙问题解决之后,这些都是很好解决的……首先要记住的是广东的军事问题,再者便是他们并不是叛党……”   伍轩仁听后笑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这件事和我家里面有很大的关系,檀香山的华商其中也有几个实力雄厚的,总统也知道在海外的华人之间联系比较紧密,生意上的往来更多,这也是朋友拜托我不好拒绝……”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不算什么,陆羽兄不用挂怀,只要符合规矩的事情你提出来我肯定答应,不合原则的事情你就是磨破嘴皮我也无能为力……现在你可以回复你的朋友了,让他们挑选够分量的人来京会商就可以了,我可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我不是李鸿章,杀俘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谭延闿前生的历史进程中,庚子事变孙中山联系李鸿章希望能够摆脱清廷的控制,建立美国那样的联邦制国家,双方秘密往来也算比较成熟,李鸿章邀请孙文一会,结果孙文在船上就要靠岸的时候,同行的革命党人害怕李鸿章当年对待太平天国降将的手段再用到他们的身上,就没敢上岸,而后李鸿章北上谈判最终失去了机会……   兴中会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伍轩仁也是处于安全的考虑,北洋军在起义的时候如此兵力紧缺的情况下还立刻派兵南下占领广州城,并且在广州跑马圈地划出一片区域和革命党军队对峙,虽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革命党军队所用的枪支弹药是得到了日本的支持,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爆发第二次中日战争。兴中会上下对谭延闿政府所持得的态度是充满疑虑的,尽管在明面上谭延闿政府并没有继承前清的传统将他们宣布为反贼乱党,但在局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派出重要人物和谭延闿政府接触,很可能会发生第二次诱捕。   谭延闿开出的价码不低也不高,伍轩仁达到的目的仅是为双方牵线搭桥,他不清楚谭延闿心中真正的底线,只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谭延闿给出的价码是先解决革命党的武装力量,让广州完整的交到政府手中,在此基础上才是来讨论兴中会的前途问题。   “你打算接纳兴中会?”待到曹锟送走伍轩仁之后,沈静关上门来对谭延闿问道。   谭延闿回答道:“接纳算不上,不过这是快速平定局面的一个速成办法,不然萧轩那一镇精锐要长期待在广州,对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会非常不利……你也应该知道,萧轩带去的兵都是山东、山西、河北籍贯的士兵,那些正在训练整编的军队也都是东北三省的子弟,他们都是北方人,到了南方肯定不适应,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时间长了就一定会出麻烦。你也应该接到陆军参谋本部的相关文件了,从萧轩到了广州之后,什么语言不通这都是小麻烦,真正的麻烦是士兵水土不服,文件上分析这种情况还并不严重,但也是有这个苗头了……”   “若是为了快速控制广东,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兴中会不值得你看出这么大的价码吧?兴中会和国内那些急匆匆成立的小政党不同,也许以后会是一个麻烦……”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文渊,你也曾到过法国、德国、英国和美国,和这些列强国家的政党相比,咱们国内有真正的政党么?我最近看了一份报告,有的政党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小’,仅仅十来个人便可以注册成为政党,全国范围内不敢说,仅仅江浙一带能够查到的注册政党就不下七八十个,推之全国而言更是多如牛毛……”   “这些小政党不会威胁到我们,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沈静皱着眉头说道。   “这些政党当然不会威胁到我们,在我的计划中可不是像美国人承诺的那样五年军政,军政时间表可能会拖延到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当然在五六年后会进行一次全国性质的普选,但以我们的实力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我们这个团体和江浙一带的那些小政党在本质上没有太多的区别,我们还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政党,而这个兴中会不同……”   沈静有些不屑地说道:“有什么不同?他们无非党部据点多一些,分布在美国、日本和香港而已……”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正是他们的优势,打个比方,江浙的那些小政党不过是从书上、报纸上得到的那些有关西方政党的皮毛,真正出过国见识过这方面的人才非常少,他们的脑子里面还都是以往的土皇帝那套,没有我们的枪口威胁,他们早就自封为王了……而中兴会不同,他们都是在海外的华商,中间基本上都像那个孙文一样受过良好的西式教育,相比之下江浙那些小政党和他们,就如同是童生和举人之间的差别一样大,只要让他们回到中国,经过几年的发展未必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政党……”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要组建政党?”   “当然!”谭延闿肯定地说道:“这是我们保证政权平稳的唯一途径,对我们还是对这个国家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要知道现在的军政时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一个国家不能由军人来控制,国家内部的矛盾不能用暴力来解决。暴力可以摧毁问题,但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什么事情都用暴力来说话,那老百姓会对我们极度失望,哪怕我们是正确的,要知道‘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可是……”   谭延闿打断沈静的话说道:“文渊兄,没有什么‘可是’,而是必须!我们拥有很多这方面的人才,要知道从我任直隶总督以来,每年都会向国外派遣不下三四百人次的考察和学习,我们实力越强派出去学习看看这个世界的人也就越多,这都是我们的资源。以前国内的这些小政党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成不了气候,但是以后随着国民受教育水平的提高,这方面的声音会越来越大。我们倒不如现在未雨绸缪及早的入手来尝试,要知道在中国谁也不会比我们更有资源,只要我们想去做并且认真的去做,那我们永远都会跑到最前面,无论是军政时代还是以后的政党政治时代!”   在谭延闿看来,中兴会要想走向强大,那肯定是要依赖海外华人的力量,不过自己在这方面一点也不逊色于中兴会,毕竟自己这里才是“正统”,中国人的“正统情结”不是中兴会的两片嘴皮子能够说动的。现在谭延闿政府已经得到了各国列强的承认,中国人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留着辫子,不过海外华人基本上全部都将辫子剪掉了——以前海外华人顾忌清政府会以此来不承认自己的国籍问题,涉及到落叶归根,所以仅有少部分华人才会剪辫子,现在中国已经开始和美国就在美华人地位、国籍问题展开相关谈判,至少兴中会已经失去了对在美华人的吸引力。   和兴中会接触不过是想要降低战争对广东的创伤,同时也是降低国外列强对中国干涉的风险——广州和香港是紧邻,英国人已经数次提出拓展“界址”,但从清朝时代到现在都被拒绝。谭延闿相信革命党军队绝对打不过萧轩的政府正规军,但是炮火会让英国人得到借口,联系到中英关系现在的微妙状态,英国人借此生事也是在两可之间。   有了伍轩仁充当中间桥梁,中兴会很快便给予了回复,将会即刻派出得力人选前往北京和政府展开谈判。不过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中兴会内部也因为自己的接纳而产生了一定的裂痕——中兴会团结在一起的基础是推翻清王朝建立一个类似西方的国家体制,但是清王朝被谭延闿反手之间覆灭,这让中兴会也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而在广东和政府军对峙的革命党军队也是进退两难,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那绝对和中兴会的重要支持者檀香山的众多华商利益相违背。   现在中兴会中有一种想法便是清王朝已经被灭亡,而执政的又是汉人政权,兴中会到底还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以孙文为首的一派认为即便清王朝不存在了,那兴中会也要作为一个政治力量回到国内来发展,将来会得到执政的机会;而另外一派则不愿意这么发展下去,他们前进的动力已经消磨殆尽,也不想承担相应的政治风险。   兴中会内的两派虽然产生了一定的分歧,但都必须要完成一件事——谭延闿政府是如何看待兴中会,又该怎么在广东收场。仅凭伍轩仁的回复就解决了兴中会的头等难事,可以展开谈判,就广东的未来达成一定的协议,而兴中会在达成协议之后便可以回归中国,这使得兴中会内部的局势更加明朗起来,虽然主张离开的人不多,但这是兴中会成立以来退出人最多的,而剩下来的则希望在和政府谈判后,进入中国政界谋求发展。   谭延闿心中想的不错,在中国没有任何一家势力能够和他相提并论,他所掌握的资源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兴中会存在着严重的经济问题,经费非常短缺,而江浙一带以地主和民族资本商人联合在一起的小政党缺乏长远的目光,也没有足够的政治经验,只有谭延闿创立的北洋团体无论在财富、人才等方面能够称雄。只要谭延闿能够想到并且去做,那什么都不会晚,因为他的资源最丰厚,同时也知道该如何利用手中的资源,即便在政党方面从经验等各个方面和外国列强相比差得很远,但是在国内他是绝对没有敌手的。   八月,兴中会的代表团抵达北京,谭延闿依据自己先前的承诺,给代表团两个方案——住进由政府军队严密控制的指定区域,绝对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并且每天都会和外界的记者进行见面,但在京师失去自由行动的权力;另外一种是可以自由行动,但安全不受保证,毕竟京师曾经发生过很多事件。   不出谭延闿的意料,这个中兴会代表团的首脑便是孙文,尽管孙文此时的相貌和他记忆中的有所不同,但那也只是年龄上的不同而已,一看相貌和风骨便知道对方就是鼎鼎大名的孙中山,当然现在在国内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他,至于老百姓对他还是非常陌生的。这也是孙文自甲午年离开中国之后,第一次重新踏上中国的国土,以往他都是被列为通缉犯的存在,就连香港也拒绝他入境,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日本横滨,因为日本战败的原因他离开了日本在檀香山活动。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未来   此时的孙中山刚刚三十六岁,不过在谭延闿的眼中,自己面前的这位一身西装革领,眼神略显深邃忧郁的中年人看起来比自己更有总统的派头。当然作为原本历史上的清朝掘墓人和民国国父,孙文是谭延闿在这个时代最想见到的人,看到他比看到李鸿章、张之洞等人更令他兴奋。尽管孙文的历史角色中梦想家多过实干家,但在清王朝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能够为中国的未来而奔走呼号,这本身就值得一个人钦佩——也许他的能力比较有限,但是他的事迹却感动了更多的人追随他,向同一个目标前进。   孙文没有想到自己率代表团抵达天津之后,谭延闿居然亲自前来迎接,按照年龄对方比自己小了正好十二岁,但是长久居于上位的谭延闿在气度上一点也不逊色于孙文。谭延闿的举动让孙文一行人备感鼓舞,相比之下中兴会对于谈判根本没有做什么准备,在实力差距面前他们感受到更多的是自卑,而伍轩仁带回给他们的口信,中兴会上下的头脑们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下来。在他们看来只要新的中国政府能够承认自己的地位这就足够了,他们还没有妄想到能够居广东一地来和谭延闿讨价还价的地步,正是因为如此谭延闿来天津迎接中兴会一行人反倒让他们有些激动。   谭延闿与孙文共乘一辆轿车,在卫队的护卫下行驶在刚刚投入使用的天津第一条柏油马路上,这条马路是由天津市政府使用塘沽炼油厂的沥青废物来铺设的,谭延闿也趁此机会将一直都在从事内燃机研究的天津汽车厂快速组装的小轿车拿了出来,当成自己迎接孙文的座驾。在这个马车时代,汽车无疑是很少见的,孙文去过美国也见过汽车,但是自己在中国乘坐的轿车毫无疑问还是头一遭——到目前为止在中国乘坐轿车的人满打满算还不足二十个,无一不是皇亲国戚或是清朝的重臣。   透过汽车车窗,在孙文看到街道两边的建筑物井然有序,很多都是使用钢筋水泥新建的建筑物,每隔几十米便有一个路灯,如果不知道还以为是行驶在欧洲的城市里,这多少让孙文感到新奇。   “孙先生有八年没有回国了吧?”坐在一边的谭延闿问道。   孙文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看着谭延闿说道:“不知不觉还真有八年没有回国了,这些年一直都在海外漂泊,要知道清政府还摆出了花红来买我的项上人头呢……”   谭延闿笑着说道:“那是以前了,现在满人政权已经倒了,我们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政权,一个没有皇帝的政权,像您这样有志于报效祖国的人,我们自然不能再延续清政府的那一套……孙先生来过天津南么?据说您曾经在甲午年面见过李鸿章,再次来到天津有何感想?”   “甲午年我是来过天津,先是在广州通过海防同知魏恒到上海认识了盛宙怀,还找到了郑观应,由此被推荐给罗丰禄和徐秋畦,不过李鸿章当时说‘军务繁忙,等打完了仗再说’……”孙文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就这样我选择了远走海外开始谋求推翻清政府建立民主共和国的道路……八年时间天津的变化也很大,没有想到这里也能够坐上汽车了……”   “孙先生,这辆汽车可是我们中国自己生产的,它的每一个配件都是国产,而不是进口零件在中国组装!”谭延闿颇为骄傲地说道:“不过这辆汽车也就在这里跑跑,它对路面的要求比较高,如果是太颠簸了就会出问题,将来我们还要铺设更多的柏油马路,让全国都能够跑我们自己生产的汽车……”   也许孙文听到中国自产的汽车出了有些骄傲之外,没有谭延闿这么深的感触,不过谭延闿心中却知道这中间包涵了多少的苦涩,同时也是自己扭转历史的产物。也许是为了纪念,谭延闿将中国这第一辆完全自己生产的汽车命名为“红旗”,以后将会现在北京和天津完成城市柏油马路建设,同时修建连通两座城市之间的城际马路,这也是促进汽车生产——虽说天津汽车厂的目的是为了研制内燃机,最重要的供给目标便是提供给同样挂羊头卖狗肉的天津远洋渔业建造潜艇使用,不过潜艇专用内燃机的生产和研制迟早都会分离出去,它也会回归到自己的本来的主业汽车生产上来,当然这一切还都需要一个过程,至少中国必须建立起足够的柏油马路可以供汽车畅行才可以。   “哦?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汽车么?”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红旗牌轿车,最近才刚刚开始生产,到现在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我可是把中国生产的全部六辆轿车都拿出来了……不仅是轿车,现在我们连军舰都可以自己来建造,以后中国会像欧洲和美国那样的现代化工业国,当然这些都需要我们共同去努力创造!”   “欧洲和美国的富强都是从铁路开始的,我们还需要建设更多的铁路……”孙文颇为兴奋地说道。   谭延闿也笑着说道:“那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要使用自己的技术来修建铁路,同时也要保证铁路的主权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孙中山对于铁路的狂热谭延闿是知道的,不过没有想到此时的孙中山就已经非常关注铁路了。在谭延闿眼中,自己旁边这个历史名人也许搞政治不怎么样,但如果让他来干一些基础的事情,他会非常卖力的,至少不用担心他贪污或是办事不力。   对于孙中山等数年没有到过天津或是根本没有来过天津的中兴会成员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非常新鲜的,整齐的街道完全不同于中国其他城市,这里的马车也远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多得多。   “现在已经不是清朝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留着辫子?”孙文指着车窗外的行人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也要尊重其他人的个人意愿,诚然有很多人已经习惯了头上的辫子,强行剪下来也没有什么,但这总比他们自愿剪下来要差了许多……孙先生,其实头上的这根辫子很容易剪掉,但是心中这条辫子是需要时间的。我想当一个人出于自愿来剪掉辫子的时候,那他心中的这条辫子离剪掉也不会太远了,我们的国民需要觉醒,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喜欢使用暴力来解决所有的问题,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暴力,这也是我们今天见面的基础……”   孙文听后若有所思了沉默了一会说道:“总统先生,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在港口接受迎接的时候,我看到政府的军队军容肃整,也听闻您所训练出来的陆军曾经在胶州湾击败过德国陆军,同时去年在对日战争中不仅海军大获全胜,就是陆军也一反数年前甲午败退的局面,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击败了日本陆军……听闻您派往广州的陆军是原北洋第一镇中一个混成协为主力,可以说是中国军队中的精锐,但是为什么你们不收复整个广东省呢?”   “呵呵,孙先生你很坦诚,至少如果将我放在您的位置我是问不出口的……”谭延闿笑着说道:“说到底还是在于我不喜欢对自己的同胞使用暴力手段,现在已经没有北洋军了,当然当今中国国防军是在当年我训练的北洋军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国防军!国防军!那是对付外国列强的,而不是将枪口指向我们自己同胞的,更何况中兴会的革命军是为了推翻满清政府而起义的,我就更不能采用暴力手段来解决广东问题了……当然如果在必要的时刻,我也会不惜采用暴力手段来解决一些问题,前提必须是我觉得和平手段的代价高于暴力手段所收获的成果,要知道我们的国家还很贫弱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很难想象如果再要付出像太平天国那样全国人口减少五分之一的代价,那对我们而言是一场灾难……当年我训练北洋军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具备革命的资本了,但是却一直隐忍不动,贵党的报纸还骂我是满清第一鹰犬,其实就是因为我们的底子太弱,经不起折腾……”   中兴会曾经在报纸上大骂过谭延闿,当他谈及此事的时候,孙中山脸上也是有些赧然,连说:“得罪!得罪!”   谭延闿再次提及旧事不是为了报复,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倾诉,当年他忍辱负重还承受着巨大的骂名,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冤枉了。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有些事情该让人知道的就要让人知道,他谭延闿从来就没有做奴才的天分,也没有长着这根贱骨头。当然作为胜利者,谭延闿相信自己会得到一个公正的历史评价。   谭延闿政府和兴中会的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兴中会手中的底牌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对于海军部和陆军部要求追究兴中会接受日本援助的问题被谭延闿一手给压制了,但这个戏还是要演出来给兴中会看的。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兴中会解散在广东的起义军,安置工作将会交给广东军政府来处理,大部分起义军将会根据身体条件来进行招募入伍,不愿意继续参军的可以发放遣散费用。至于兴中会的政治前途问题,兴中会也与谭延闿达成了最后的协议,兴中会只能够在国内发展,不得在国外拥有党部,不得在没有政府的允许下接触外国势力……   其实从这些条款中,兴中会已经名存实亡了,孙中山将会带领会中中坚力量回到中国谋求发展,他们也许是中国第一个职业性的政党,但是经过如此折腾的兴中会其力量会大为折损这也是可以预料的。孙中山本来是反对其中一些条款的,不过在军界对于日本支持兴中会是极其反感的,最终也只能作罢,最后经过据理力争谭延闿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兴中会可以保留其诞生地檀香山党部和香港党部,横滨党部必须被撤销。   谭延闿的意外出现扭转了历史,同时也是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至少孙文以后不大可能会成为这一代人的精神领袖,他的政治生涯也许会成为某个政府职能部门的负责人,但想要向高层发展是不大可能的。如果说以前谭延闿没有注意到政党方面的建设和发展,同兴中会的这次接触则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他虽然有着强大的武力支持,但是为了避免给以后的中国领导人留下坏的传统,他必须要在法律的规则范围内做事,通过政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当然现在不要说政党,就连中国的法律还都是空中楼阁,只是由总理沈静领导的国务院开始加紧制订中国的第一部民主宪法和临时法律条文。   1902年年底,中国的第一艘以蒸汽轮机驱动的小型巡洋舰柳州号试航,柳州号排水量仅为三千吨,作为试验舰它的重点在于动力驱动系统,不仅是中国首次采用蒸汽轮机驱动,同时也应用了燃油锅炉。两台蒸汽轮机一部是从英国进口,另外一部则是保定隆盛机器厂生产,提供一万匹马力使得这艘试验舰的航速达到了二十一节的设计速度,只是和中国的自产的其他战舰相比,柳州号的武备堪称“寒酸”——拥有十门七十六毫米的格鲁森速射炮。   这艘试验舰完全是为了验证蒸汽轮机在大型战舰上的应用而建造的,它的兄弟舰——排水量达到一万三千吨的大型试验舰沈阳号还在船台上正在加紧施工建造,估计还有十个月才能够完工。相比之下柳州号只是沈阳号的过渡和替代产品,为了满足中国海军对稳定的高航速渴求,同时也是培养熟练精通蒸汽轮机操作和维修的轮机兵的需要。沈阳号除了采用更大功率输出的蒸汽轮机之外,还可以承担新型舰载炮塔的验证平台,按照谭延闿的规划,这两艘试验舰将会为中国海军培养越来越多的能够承担蒸汽轮机维护和修理的轮机兵,以便迎来马上就要到来的无畏时代。   当谭延闿在天津检阅柳州号的同时,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也在天津,他们将会乘船南下广州,也许他们会继续万木草堂的书生生活,也许他们会远走国外,总之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是当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当初曾经是中国风云人物的维新党人在客轮上看到柳州号的时候,心中真的是五味杂陈……   不过谭延闿是不会考虑他们的心情的,在他看来柳州号验证舰是中国跑步跨进无畏时代的第一步,中国海军的快速发展是中国地位的保证。无畏时代对于海军具有怎样的意义,谭延闿心中是非常清楚的,无畏战列舰使得现在海军强国的所有在役战列舰都会过时,当然这对中国的冲击是不大的,一方面中国远离世界海军竞赛的中心欧洲,另外一方面中国正在秘密建造的北洋级战列舰在他看来距离无畏级的标准应该相差不远,至少北洋级的存在要比现在绝大多数欧洲国家的海军服役战舰都要优秀的多,至于俄国则没有一艘战舰与之相提并论。   不过以中国的造舰技术而言,为了保证战列舰的速度,现在还不需要实现在一艘战列舰上装备超过八门大口径舰炮,这涉及到了很多技术方面的问题,同时也是因为中国造舰已经明显有了自己的风格,像舯部炮塔基本不在设计师考虑的范围之内。旅顺造船所设计团队尽管非常优秀,但在技术积累方面距离像英国这样的传统海洋强国还有很大的差距,所领先一步的是在船型设计方面的优势。在谭氏父子接手北洋之后就不断向欧洲派遣留学生,他们学习的方面带有很强的指向性,用以为北洋的造舰体系补充新鲜血液,这些人到现在已经开始从老一辈造舰技术人员手中接过了接力棒,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和沈阳号验证舰的设计工作都有他们活跃的身影,这些人才是中国海军的宝贵种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号角   镇远号作为上海江南制造局所生产的三连装八寸火炮炮塔的海上实验平台,在大连湾试验场已经进行了九个月的测试,海上测试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新型炮塔的各项数据指标都非常理想,最多再有一个月便可以结束测试最终定型。为了抓紧时间建造旅顺造船所的第三代装甲巡洋舰,汉阳钢铁厂正在加班加点的生产战舰所需的各种钢材,以期待在炮塔设计定型之后,便开始立刻开工建造天津级装甲巡洋舰。   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是谭延闿打算用来对抗俄国海军的,它将会和明年下半年就要进行海试装备中国海军的北洋级战列舰形成搭档组合。与以往不同的是,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将不会为中国秘密建造的装甲巡洋舰,而是选择船台建造——因为第一批建造的数量就需要有六艘,虽然中国有足够的船坞能够承接建造任务,但它的开工建造正好赶在北洋级战列舰的收工阶段,这就使得船坞非常紧张,所以干脆采用船台建造,同时也是表明了中国对大海的决心。   北洋级战列舰和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组合在谭延闿看来已经能够使中国面对列强海军的挑衅,在欧洲列强收缩势力返回本土的趋势下,足够为中国赢得海上的荣誉。谭延闿前生记忆中对海军的认知并不多,不过他知道无畏时代的开启和英国的费舍尔上将有着很大的关系,而且费舍尔在海军改革方面非常有成效,眼下这个费舍尔刚刚获得了上将军衔,出任英国第二海务大臣,谭延闿采取的策略是紧跟费舍尔——他对英国海军改革的任何举动都会第一时间传到中国并且应用到中国海军当中来。   费舍尔在今年最有名的一项改革便是打破了军官和轮机军官之间的阶级隔阂,实现了两个部门的人事平调,使军官可以更加全面的了解现代化舰艇。而这一举措在被谭延闿得知之后立刻应用到中国海军的身上,甚至更为彻底,毕竟中国海军还不像英国海军那样有那么多的传统。通过中国海军顾问英格纳,中国海军也在训练中快速引进了英国斯科特上校的炮术方法,极大的改善了中国海军的射击准确度——这同样是来自费舍尔,因为斯科特上校正是他所欣赏的,并且将这套炮术方法在英国海军中加以推广。   不过对于费舍尔最大的成果——无畏级战列舰,谭延闿心中一直犹疑不定是不是要建造中国的无畏级战列舰。在技术上除了动力系统和射击指挥仪之外,其他方面中国造舰系统都可以满足,再者说来无畏级战列舰的标准不是采用了蒸汽轮机和射击指挥仪,而是“全装重型火炮”。按照这个标准,正在建造中的北洋级战列舰实际上已经达非常接近无畏级战列舰的门槛了,堪称“准无畏”,谭延闿可以想象一旦北洋级战列舰亮相,那英国很可能会凭借其雄厚的工业实力建造出真正的无畏级战列舰,甚至其标准要比历史上的无畏级还要强悍。   在这个时代,无论哪个国家最新出品的战列舰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各国的军事专家所解读,然后评定比较本国战舰,最后做出相应的行动。在世界海军竞赛舞台的中心欧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一种划时代的战舰了,各国列强的军事专家们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谭延闿很清楚北洋级战列舰即便不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战列舰,但也绝对是最新锐的战列舰,有了北洋级战列舰作为阶梯,中国完全可以建造更好、更加强大的战列舰,而无畏级战列舰的建造日程随着北洋级战列舰日益邻近的竣工工期而显得更为迫切起来。   “历史上的无畏级战列舰到底是怎样的?”谭延闿也不住的再问自己,以往建造新型战舰都是以中国目前造舰科技水平为依据,北洋海军参谋部提出建造要求交给旅顺造船所的设计团队。谭延闿想要让中国率先迈进无畏舰时代的门槛,显然现在中国的海军需要是用不了无畏舰的,而在技术上在蒸汽轮机和射击指挥仪方面一切都还在尝试之中。   如果说陆军谭延闿的前生记忆还可以给出一些参考,但是海军方面完全是他在这个时代通过学习才得来。受到中日第二次大青岛海战的影响,就在一个月前意大利设计师库尼贝蒂在公开发表的“皇家海军理想战列舰方案”设计中,首次公开阐述了“全装重型火炮”的概念——中国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在战斗中非常抢眼的表现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如果将靖海级放大成为战列舰会怎样?   事实上北洋级战列舰也是在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的基础上进行设计的,只不过拥有更加厚实的装甲和更加强大的火炮而已,当然这都需要付出战舰航速为代价——近乎相同的马力输出,放在靖海级的身上可以跑出二十一节以上的高航速,而在北洋级身上只能够勉强达到二十节。意大利设计师的文章在海军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中国海军内部也是议论纷纷,不过海军高层将领对秘密开工建设的北洋级很清楚,只是更加关注其建造施工的进度——在半个月之内,邓世昌、林泰曾、蓝建枢等人都前往上海江南船坞,听取船厂有关技术人员的汇报。   现在谭延闿很犹豫是不是让旅顺造船所现在就开展无畏级战列舰的相关设计工作,毕竟海军是一个昂贵的军种,从战略上来说现在中国只需要应付对俄战争就足够了,这一战打完估计在一战之前中国是不会有战争发生了。现在北洋级战列舰随着工期趋近于结束,其造价也越来越明朗——在四艘北洋级战列舰同时开工的情况下,单艘战列舰的造价达到了七百五十万两银子,折合英镑也有一百多万。   这个造价在目前世界战舰市场上来说应该算是比较便宜的——从日本人手中半道截下来的两艘三笠级战列舰还一百零九万英镑,性能武力远在三笠级战列舰之上的北洋级的造价仅仅比它贵了十几万英镑,应该说是极为划算了。这多拜托中国的廉价人力和成本上的优势,三笠级战列舰是英国人要包送的,各种水分打包在一起卖给日本人,若是自己生产的话,估计成本价至少还可以降低二十万英镑左右——不能不说战舰交易利润丰厚,谭延闿对这一块可是垂涎三尺,可惜就是不得门径。   “发展更具威力的战舰是这个时代的需要,只有更强力的战列舰才能够保证国家的优势,即便是出于财政方面的考虑,可以削减战舰的建造数量,但却不能停下发展的脚步……总统先生,作为一个舰船设计师,我的主张也是如此……意大利人的那篇文章我也看过了,北洋级战列舰已经带有明显的全装重型的风格特征,也许像英国这样的强大的工业国家可以凭借其扎实的工业基础将战舰建造的更大一些的战舰,无非是在排水量、主炮数量和装甲厚度上做些文章,但本质上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突破……”魏成勋说道。   在决策中国是否有必要在满足现有自身战略需要的时刻,开始设计更先进的战列舰的问题上,谭延闿需要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旅顺造船所、中国海军参谋部和沈静代表的国家财政。海军参谋部自然是不用考虑的,他们举了双手还想要举双脚,对于更加先进更强大的战列舰,他们只有欢迎,哪里会来得什么反对意见;沈静对此保持沉默,但言明国家财政不会为此掏一个铜子,并且要求谭延闿向费舍尔学习,淘汰中国海军中那些已经老旧过时的战舰,节约海军开支……   在听取了沈静和海军参谋部的要求之后,谭延闿只能无言的将这两家淘汰——他们不能给自己任何有价值的参考意见,可以想象就算旅顺造船所的设计团队将无畏舰设计出来,在建造过程中也少不了扯皮的事情。而唯一能够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旅顺造船所的代表魏成勋倒是个颇有眼光的人,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和他的父亲魏源不同,魏成勋的出发点不仅仅是从一个设计师的角度出发,已经颇有大局观了。   “旅顺造船所设计院的任务目前主要是放在天津级装甲巡洋舰项目上,这是为了应对外国列强武力威胁所以必须放在第一位,你们现在还有精力对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进行设计么?”谭延闿问道。   魏成勋回答道:“我个人认为目前旅顺造船所设计院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以往对某个单一项目开展研究设计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们的家当越来越大,任务分工并不明确,这给设计院造成了极大的浪费……我希望能够对旅顺造船所设计院进行一次改革,从设计院中分裂出一部分来,原有组成部分足以应对目前的设计工作,另外一部分则开展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的设计工作……”   “这个没有问题,只要不耽误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设计工作,那就可以……其实我早有这种想法,拆分旅顺造船所的设计院,相信你们也应该感觉到设计院新老设计师之间的矛盾了吧?你父亲他们那一代人生活的时代是你们所不能想象的,不过似乎在哪里都有新老矛盾的问题……”谭延闿笑着说道:“战列舰设计需要大胆突破,需要照顾到诸多方面,你们先前那个北洋级战列舰的设计我就非常欣赏……”   魏成勋听后颇为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战列舰的设计工作,也在寻求新的机会,在二号验证舰沈阳号的设计方案中,我们就预留了一定的空间——它的炮塔座圈空间很大,我原本的设想便是用它来作为以后战列舰的主炮塔海上实验平台的……如果可以的话,在完成三连装八寸主炮塔的定型工作之后,我希望上海江南制造局能够提供三连装十二寸主炮塔的方案,将来放在沈阳号上来验证其可靠性……”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三连装炮塔肯定是未来战列舰炮塔的一个主流趋势,在经济和设计上也可以为我们这样底子比较薄的国家工业留有一定的余地……在战舰方面你们可以大胆的去尝试突破,我尽可能的为你们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虽然下一代的战列舰可以预见是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的时代,但是根据我们的一贯风格,速度依旧是非常重要的……根据我们的实验证明蒸汽轮机可以让战舰在最高航速上获得比普通蒸汽机更长久的航行时间,但是锅炉和蒸汽轮机都需要极大的空间,这就成了一个矛盾,对于隆盛机器厂我们希望能够提供更好的蒸汽轮机系统……根据大青岛海战的经验,如果不希望主力战舰在每次战斗结束后进入船坞修理,蒸汽轮机的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当然在蒸汽轮机的应用问题上,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   谭延闿笑着说道:“我想国家下播了这么大的投资兴建两艘蒸汽轮机验证舰,你们应该清楚这种意图的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在海战中战列舰的航速本来就是最慢的,一般都在十八节左右,但海战持续的时间可不是我们所能够预定的,一个小时甚至四五个小时这都有可能,蒸汽机是无法让战列舰保持这么长时间的高速的,蒸汽轮机是必由之路……”   谭延闿对机械技术的细节方面所知甚少,只是在大体方向上比较清楚。现在才是1903年的年初,如果中国可以提早在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方面先走一步,就算工业基础比较薄弱一些,赶不上第一名还弄不到第二名么?至于新型战列舰的数量肯定是不会很高,这两年是中国造舰的高峰期,等应付完了俄国之后中国海军就要选择精品路线了——北洋级战列舰四艘同时开建很可能将会成为中国海军造舰史最后的绝响。   似乎这已经成为一个传统,谭延闿为了表示自己对海军的重视,每当重要战舰开工建造之时,他都会亲临造船所船厂亲自铺下龙骨。谭延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旅顺,但是每一次到旅顺这里都会给他新的感受——如果说福建马尾船政局是中国自造战舰的起始地,那他苦心经营的旅顺便是发扬光大之地。在这里中国海军如同凤凰一般涅槃重生,逐渐走向强大,而再建的北洋级战列舰和现在开工的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在他心目中是奠定中国成为海军强国的基础。   当然旅顺也投入了谭延闿的大量资金才能够有今天,中国海军是名副其实的“白银海军”,不过中国海军一直和日本保持对峙状态,随时都可能面对战争,训练等方面抓得非常紧,这使得中国海军是世界海军中对蒸汽铁甲舰作战最富有经验的海军。   “有人说我们打败日本海军就算报仇了,就可以马放南山了,在这里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也非常明确的告诉你们,在未来的五六年内,甚至是更短的时间,我们将会迎来更加残酷的战争,更加强大的敌人。它们的实力并非日本那个弹丸小国可比,我们的目标并非是西太平洋沿岸这个小澡盆,而是广阔的大洋……坐在这里的诸位舰长、将军们,你们大多都曾经前往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深造学习过,用不着我来向你们讲述纳尔逊精神,我们并不强大的祖国拥有漫长的海疆,各国列强视中国为一块肥肉,它需要你们去保卫它,甚至便要时刻要为它流血、牺牲,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么?你们有这个心理准备么?!”谭延闿在宽大的会议桌一端高声说道。   “有!”所有的中国海军高级将领都站起来齐声说道。   谭延闿说道:“既然你们都有这个觉悟,那我就放下一半心了,剩下来的一半我要看到你们实际的训练成果,要知道我们的祖国所有的一切都在草创阶段,她还很贫穷,但是你们脚下的甲板都是国库中一个个铜板拼凑出来的,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祖国对你们的期望!” 第二百八十章 钥匙   风雪漫天的山岭中,土山岭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山包而已,不过它却是附近方圆七八百里范围内最大的一支土匪的大本营,在东北土匪不叫土匪叫“胡子”,而在这正月初三的夜里已经在附近转悠了近半个月的京畿卫戍师的一支小分队总算是摸到了土山岭附近,打算在今天晚上趁着土匪过年的当口上一举端掉这个黑窝。   “情况怎么样?”距离土山岭二十里外的一座破败的山庙中,昏黄的灯光照不清屋内人的面孔,一个半边脸上都盖着积雪的大汉掀开布帘子走进来沉声说道。   屋内几个头戴狗皮帽子的军官看见来人之后立刻站起身来行礼说道:“师长放心,今天晚上这十里八乡的土匪们都聚到这里来了……”   大汉用手将眉毛和胡子上的积雪抹了下来说道:“外面的尸体是怎么回事?这里应该是大胡子的暗哨吧,不会惊动他们么?!”   一个参谋军官笑呵呵地说道:“外面这么大的风雪,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一时半会山上的土匪是不会想到这里的,我们也没有用枪,是特务连的人用刀子解决的……”   刚刚走进来的大汉就是京畿卫戍师的师长曹锟,谭延闿去了旅顺,而他必须带着部队进入东北来剿匪练兵。曹锟点点头说道:“我再说一遍,这一次不是干掉大胡子,大胡子跑了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手下那个狗头军师绝对不能放跑了,有他在手不要说方圆千里之内的大小胡子跑不了,整个黑龙江他都是门清……”   “师长,听说这个狗头军师还是个秀才?”   曹锟冷冷地笑道:“狗头军师只是个不得志的秀才,家里人被逼死了就出来当土匪,十几年摸爬滚打下来也算是个狠角色,对于黑龙江的地理非常熟悉……我们需要一把钥匙,这个狗头军师便是其中的关键,所以这次剿匪跑了谁也不能跑了他,以后我们在这里剿匪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就看这一榔头买卖了……”   几个参谋听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果说将这窝土匪彻底剿灭,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枪声一响兵荒马乱,我们不怕这个狗头军师会跑,跑了我们再抓回来就行,就怕这小子不长眼被子弹给毙了,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曹锟对着地图仔细看了看说道:“特务连将会全力支持你们的作战,今天晚上下半夜让特务连先摸上去,能不开枪就不开枪,大队人马先将土山岭团团围住,跟着特务连……听说东北的土匪特别狡猾,搞不好会有地洞之类的逃生手段,我们在山脚下一开枪,这帮土匪说不定就直接钻地洞了……”   土山岭的土匪老窝看起来还是非常气派的,这里原来就是一个几十户的小村落,结果被土匪占山为王之后修了“聚义厅”之类的高大建筑,倒是显出几分地主的气派来。虽然自从北洋军进入东北之后就不断的剿匪,但是黑龙江这里的土匪日子过得非常滋润,还没有受过太大的打击。今天赶上过年,整个土匪窝灯火辉煌,赌酒呼喝声倒了后半夜都没有消停下来。   京畿卫戍师的特务连便是谭延闿亲自训练的特种兵原型,他们自然无法和后世的特种兵相提并论,但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作为一支尖刀精锐兵力,在这种夜黑风高的环境中,绝对要比普通士兵做的更好。特务连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将土山岭土匪部署的明暗岗哨一个个用匕首拔除,等大部队完成对山顶匪窝包围之时,土匪们才消停下来,而这时正是剿匪部队出动的最好时机,整个战斗不到半个小时便全部结束了,除了十几个人被打死之外,其余全部被活捉。   曹锟大步走过聚义厅,身后的一名参谋轻声对他说道:“师长,这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狗头军师……他奶奶的,这里还真有秘道,要不是兄弟们动手快,还真让他们跑了……”   曹锟瞥了一眼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大胡子,还有他旁边一个长相比较猥琐的中年男子,不用说,那个猥琐的家伙就是传言中大胡子身边的狗头军师了,据说这家伙纯粹是属耗子的,肚子里面的坏水极多,就是连底下的土匪头目们都对他是又恨又怕。   “将他们都给绑好,给兄弟们分好轮换班,今天晚上我们也来个占山为王,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好东西,让兄弟们也好好过个年……”曹锟高声说道。   在聚义厅中,参加剿匪的京畿卫戍师的战士们在酒足饭饱之后安排好夜班值岗之后都散去找地方睡觉,折腾了一晚上到现在都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任谁也有些顶不住,聚义厅中只剩下曹锟和几个参谋与那个狗头军师。   “现在给你两条路,政府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黑龙江这里剿匪了,想必你也听说过被俘虏土匪的下场,除了像大胡子这样罪大恶极的家伙直接被喀嚓了之外,就是放去修铁路……当然像你这个级别的家伙,修铁路是没有你的机会了,也许等几天黑龙江的城头上会有你头颅的一个位置……”曹锟阴沉地说道,聚义厅中虽然被火把照的非常亮堂,但是他的话还是让人感觉凉丝丝的。   狗头军师听后脖子稍微缩了缩颤声问道:“还有另外一条路呢?”   “当我们的向导!”曹锟说道:“说白了,我们这次大过年的喝了几天的西北风,半夜摸上土山岭,大胡子就算再厉害还够不上让我们如此费力,端了这个土匪窝,为的就是你……听说你还到过俄国人的地盘?会说俄语?”   “会说上一些,不过不是很精通……”   “听说你对黑龙江的沟沟岭岭很熟悉,各路土匪都很买你的面子?”   “说不上,只不过早年跟随过几个头领,多少混个面熟……”   “那你选哪条路?就你这身板去修铁路多半也会死掉喂狼,怎么样?”曹锟嘴角露出了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对方显然不是块硬骨头,还没有怎么样就已经屈服了。   狗头军师立刻说道:“当向导!”   曹锟点点头说道:“算你识时务,不过你不用想着玩什么花招,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抓你回来喂狼!”   当狗头军师被押下去严加看管之后,身边的参谋说道:“这狗头军师已经数次易主,传闻好几个土匪头子就栽在他的手中,这样的人恐怕不可靠吧?如果他有家有儿女还好些,不过这家伙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到时候往这深山老林里一躲,咱们拿他也没有办法呀?!”   曹锟冷笑道:“我们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抓他,自然有治住他的办法……放心,等我们回到黑龙江城,在那里有专门的人从北京送东西过来,到时候我管它什么狗头军师还是猪头军师,吃了这东西不怕他将来反水……”   谭延闿将一封电报递给沈静说道:“这下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进行东北移民了,并且可以加大对东北的投资,曹锟和杨超都保证东北境内的土匪组织在数月之内便可以剿平。就算以最坏的打算,几个月之内东北境内就算还有土匪,也只是零零散散的小土匪,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沈静笑着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盛京的移民工作已经展开,葫芦岛和菊花岛的码头已经开工建设,现在政府正在筹建中华中央银行。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将工商银行的货币发行业务转移到中央银行来,不仅是业务,在人才上更需要支持,要知道现在中国最懂银行经营的人才几乎都在工商银行和在华设立的外国银行中……”   谭延闿笑着说道:“转移货币相关权力是肯定的,以前为了应付张之洞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现在我们建立了自己的政权,货币发行等业务自然也必须转移到政府手中,不然这终究会留下隐患……人才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寇青对这方面最了解,伍家那里我也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国家要想富强,中央银行是不可或缺的,山西的那帮票号也是可以利用的资源,不过这些晋商骨子里面比较保守,要将他们的票号向银行方向引导肯定是要多花些功夫的……”   “票号终究还是会要被银行所淘汰,你的工商银行已经让人非常红眼了,刨去货币发行权之外,银行业务往来的利润也是极令人心动,现在中国已经有四五家区域性商人团体联合组建的银行,规模上当然比不了工商银行和列强在中国创立的银行,但是这种趋势是不可避免的,晋商票号中也有很多人心动。据说票号改建银行在晋商当中也是很有争议,而且晋商票号当中的一些大掌柜他们也是非常出色的金融人才,即便没有经过现代银行金融的相关教育,不过听寇青说过,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对于银行的业务往来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精通……”沈静笑着说道。   “这些人几乎生来就是和银子打交道的,中间出现一些难能可贵的人才也是理所当然,政府可以派人和这些晋商票号的大掌柜们多接触一下,可以办一些银行相关知识的学习班,或者干脆下手挖人补充到即将要成立的中央银行……”谭延闿说道。   到目前为止知道工商银行是谭延闿名下产业的人并不多,只有其中的大股东才明白这家在美国注册的银行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谭延闿也不想这个秘密保持一辈子,这也不可能做到,毕竟这是一家从美国注册的银行,如果继续充当中国中央银行的角色,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说不过去。而工商银行和北洋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这是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虽然已经走过了清朝,北洋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一个紧密围绕在谭延闿身边的庞大势力,谭延闿也想将这个势力改编成一个政党,以保持今后自己在中国无人撼动的地位,所以将工商银行逐渐脱离出去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不光是工商银行,随着局势的变迁,谭延闿名下许多产业都需要进行类似的整合,来逐渐“洗去”其政府的印记,当然完全撇开是不可能的,除非谭延闿将自己手中所持有的所有相关股份全部抛出,一方面中国没人能够接得下来,另外一方面谭延闿向中国“输血”也是有一定限度的——作为一个并不是很强势的政治人物,如果政治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可以通过自己手头上掌握的庞大经济资源来迫使对手向自己低头。   当然现在在中国还没有那一家能够让谭延闿低头,而他自己也尽可能的不使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不过在共和国草创阶段,如果有谁敢挑衅他的权位,估计使用最多的还是武力,至于经济手段是为了以后和平政党时代所留下来的备手。无论一个人还是一个政党,如果兜里面没有真金白银,光是凭借嘴皮子的美好许愿,不要说难以登上政治权力的巅峰,就是登上去了也坐不稳,所谓店大欺客就是如此。   “文渊,国务院那边对中央银行的成立打算注入多少资金?”谭延闿问道。   沈静笑着说道:“国务院经过商讨之后打算以四千万两白银为基础成立中央银行,当然和你的工商银行相比,这个规模作为中央银行来说是寒酸了些,不过这不过是一个开头……工商银行在货币转化上已经奠定了基础,银元、铜元、银元券等一系列货币至少在北方已经占据绝对统治地位,像天津、上海等地基本上都使用我们的货币来结算,老百姓也已经开始习惯了,工商银行已经回收了大量的清朝发行的铜钱,以后这项工作还会继续下去,直到过渡到中央银行最后施行全部的纸币流通,辅以少量的硬币,彻底建立以金本位的货币体系……”   沈静和谭延闿又对国事进行了一番交流之后,便起身告辞,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沈静转过身来说道:“组安,你就这么甘心割肉将银行给让出来?”   谭延闿听后一阵默然随后答道:“文渊,时至今日论权还是论财富,我个人都已经有了,就是你也是如此,到现在我们还图什么?不过就是图这个国家能够早日真正富强起来,能够和那些西方列强平起平坐不能让它们任由宰割……话说回来,现在我拥有的财富就是几代子孙坐吃山空花光都需要上百年,对于真金白银的渴求对我而言已经并不重要。再者说来即便是转移了货币发行权和一切特殊的权利,工商银行在中国依旧是银行中翘楚,列强在中国成立的银行不算,我估计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工商银行的规模也相当于全国大大小小银行捆绑在一起的样子,有这样一家大银行在手,无非是特权少了些而已,谈不上什么割肉不割肉……”   当初名震天下的直隶幕友堂到今天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几乎都成为政府或者是军界的要员,但是谭延闿并没有亏待他们,当初还是幕友堂形态的时候,他们就拿着远超乎同行的薪俸,在解散成为政府职员之后,他们都领到了一份大大的红包,少则一两千两,多则万两,像沈静、寇青、陈飞、郭正还有留德士官系中的代表人物们,都是十万两来计算的。   谭延闿之所以如此厚待他的幕僚,一方面是因为当年他们自觉或者不自觉的参与了自己的行动,这些“散伙费”不敢说保证他们一生衣食无忧,至少他们可以做个富家翁;另外一方面在新政府成立之后,官员的廉洁是谭延闿所最为关注的,这笔散伙费变相的也成为养廉费,他也曾明确的告诉自己将要出任高官的幕僚们,一旦被他查出有贪污的事情,等待他们的下场绝对会让他们终生难忘。   沈静不单是得了谭延闿赠送的近二十万两红包,他和傅彩云结婚后,谭延闿也兑现了当初对傅彩云的承诺,并且还在其结婚之时赠送了可观的贺喜钱,就连天津英租界内的那幢豪华别墅也一起连同赠送,其财富加起来不下百万两,所以谭延闿才会说他们两人根本不缺银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移民   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到今天财富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靠后的位置了,以前他玩命的“钻钱眼”是为了保证自己有个富足的生活,然后才是造反,当他已经不需要为自己的生活而担忧的时候,使中国富强便是他的第一目标,为此损失些个人财富他并不在意,否则也不会有向中国海军输血这么一说了。   推翻一个旧有的制度创建新的秩序,也许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真的是很难,千头万绪不说,有很多都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像中央银行的创建便是其中之一。在很多问题上,谭延闿所采取的办法先是完全照搬国外的办法来应付,然后立刻派出留学生或是相关人员前往西方各国学习,其中中国和美国之间签订了很多协议,都是有关人才培养方面的,而在这点上也让谭延闿对老美佩服不已——中国很多重要位置的人都有留美的背景,这对于美国而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虽然现在还不到收获的时候,但是这些人才都是美国培养的,他们多少都带有美国的思维和价值观,这在政治上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对于谭延闿来说这也同样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这件事本身对于双方而言没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美国人看重的是未来远期投资,而中国是在短时间内获得相应的人才,两者都是各取所需,至于以后谁的算盘打得更响,这就要看双方博弈的结果了。好在谭延闿从来不将美国看成生死大敌,他从来不认为通过自己这一代人的努力就能够让中国走向称霸世界的道路,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至少在他看来属于他的时代的中国应该不会获得称霸世界的资格,而是成为世界一线强国,这就够他努力一生了。这也就决定了中国和美国在未来的很长时间内不是对手而是合作伙伴关系,至少合作大于竞争,至于以后的事情,那是后人的责任和选择,他这一代只是一个奠基人的角色。   沈静听后拱了拱手说了一声:“佩服!”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生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谭延闿独自坐在书房中,对于沈静的问题,他的回答是出于真心的,他现在一心一意的只想让中国走向强大,走向一个可以持续发展的正轨路线。   “历史上中国在这一时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错过了太多的机会,现在上天既然给我这个机会也给我这个能力,那我就要用自己的资源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谭延闿用手抚摸着龙首自言自语地说道。   圆明园是中国心中永远的痛,这些圆明园旧物被谭延闿收集起来并不是打算留着重建圆明园,或者是看重了它们的升值价值,而是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要让中国走向强大,它们都是一把把刀子,告诉自己国家还挣扎在生死存亡的边缘,现在还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现在不是,将来永远不是!   京畿卫戍师前往东北三省协助原有驻军开始剿匪行动,以便保障东北移民和东北开发的安全。毫无疑问新政府对于移民的相关优惠政策极大的促进了移民工作的开展,山东、山西、河南、直隶、陕西、甘肃等北方省的大量农民开始准备举家迁往东北。当然这是一步步开展的工作,不可能一下子让数十万人涌向东北,那对于政府承诺的政策兑现也是一项极大的考验,弄不好会有损新政府的威信。   开发东北自然主要还是从农业入手,其实移民本身也是有效缓解日益紧张的地主和农民两大阶层的对立局面。国务院根据谭延闿提出的移民若干注意问题详细制订了移民计划,采用个人耕种和国营大农场两种方式来进行,个人耕种自然是满足了农民对土地的渴求,而农场化经营则是最为有效的利用东北的土地资源,为以后的农业机械化大规模投入使用做铺垫。   虽然已经确定下来大农场经营方式,但是中国农民对于自己拥有土地的执着并不是政治权利所能够扭转的,这是千百年来植根于中国农民内心深处的根——土地就是财富,土地便是生存的根本。基于这种心理,基本上出于自愿置换土地移民东北的农民很多,而政府也不可能全部满足他们的愿望——一旦局部地区采取置换土地的方式移民,那政府收购到手上的土地势必缺乏人力耕种而荒废,所以只能满足那些已经失去土地的农民移民东北。   当然这中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很多地主尤其是大地主他们手下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都移民东北,使得他们的产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可以说在移民东北这一政策当中,大地主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不过好在政府控制能力最强的省份便是北方省份,即使这些大地主心生不满在面对荷枪实弹的政府军,他们也兴不起什么反抗之心,只能在低下做做小手脚——很多雇农是欠账的,高利率加上利滚利,至少在现行法律的范畴下,这确实捆住了相当一部分无土地农民的手脚无法移民。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政府的“移民部”才从中找到了推行大农场的劳动力来源——由财政部再次划拨专门的款项,根据土地劳动力密度和地方劳动力资源,有计划的为深陷高利贷泥潭的农民“赎身”。这些被政府“移民部”出资赎身的农民,他们将会成为大农场的劳动力,根据“赎身”的价格来签订劳务合同,按照统一的工资标准来规定服务年限。   尽管这多少有些趁火打劫的架势,但是对于普通农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由于率先被“赎身”的农民首先要照顾在军队中服役的家属,中国陆军参谋部也为此成立了特殊的“政治思想工作部”,专门派出干部进行短期的移民政策学习班学习,然后下放到各个部队中来宣传,再由士兵写信回家来说明政府移民政策,以免地方土豪劣绅来扭曲政府政令糊弄老百姓。   现在的中国陆军比谭延闿的北洋时代的北洋陆军质量上要差出很多,别的不说,单就士兵文化素质就根本无法和北洋陆军时代相比,“政治思想工作部”除了在军队中帮助“移民部”来宣传政府移民政策之外,还要帮助士兵来写信。不过也正是因为“政治思想工作部”的运作,使得政府的移民政策赢得了大部分陆军战士的拥戴,甚至在某些人的推动下有“神化”谭延闿的趋势,在以老北洋七镇的王牌主力军中还好些,但是在以京畿卫戍师和后来接受整编的旧式军队中,这种趋势极为严重。   不管怎么说,政府的移民东北政策得到了陆军普遍的强力支持,而移民东北的头几批移民中,军队军属占有相当大的分量,至于大农场基本上都是军属移民。本来在移民政策刚刚出台的时候,农场化经营是最不受欢迎的,几乎农场规划是出来了,但是响应者聊聊只是为了计划中的大规模机械化农业而预留,或者干脆推出一部分农场打包公开拍卖。   即便如此拍卖农场价格很低廉,但依旧以流拍为主,只有谭延闿为了撑场面而用不同的身份拍下了流通市场的大农场一半数量,沈静也掏腰包拍下了几块地,“移民部”的官员最清楚其中的情况,纷纷向昔日的老东家谭延闿“举债”来竞拍,以至于刘向流通市场的大农场基本上为他们所内部消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市场上对于政府的东北移民政策始终保有很多怀疑的心理,只有一小部分人敢于出手竞拍,但数量无异于杯水车薪,谭延闿最后只能在心中暗自感叹——“本来是炒股的,结果炒成了股东,炒房的变成了房东”。   不过由于买地的都是自己人,谭延闿干脆组建了“东北农场公司”,一干政府官员都摇身一变成为股东,而谭延闿则是最大的股东,公司章程和一般的公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硬性规定了公司所属的东北农场土地不得参与买卖,公司股东只享受分红……   二十年后东北成为中国粮食的重要主产地,并且因为世界大战的原因造成世界范围内粮食价格大涨,所有人都注意东北最大的“土皇帝”东北农场公司,被一家小报捅出来公司是当初开国政府官员联合组建的内幕,国民党连同在野反对党派一起向国会提出弹劾议案,一时间轰动全国。不过东北农场公司在创建上手脚已经干净的不能再干净,加上农场职工都是军属,使得这件事在社会上所造成的风波虽然很大,但平息的更快。反对党派联合阵线原本认为通过这次弹劾案不敢说掀翻入日当空的谭延闿政府,但至少可以使其名誉声望上大大受损,一时间其控制的报纸铺天盖地的进行负面宣传,当由各反对党派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将调查结果全部出来后,反倒是闹了一个灰头土脸。   东北移民主要影响的是北方省份,极大的打击了北方省份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形势,并且通过军队士兵还吸引了相当一部分的南方移民,一些南方省份的走投无路的农民也被吸纳进来,从而缓解了全国的土地矛盾问题。不能不说在军政府时代武力的威慑作用在其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没有对谭延闿效忠的军队来控制局面,恐怕移民政令一出,各地就要造反成风。   大地主在这次持续了将近七八年的东北移民风潮中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打击,这种打击对北方大地主阶层而言几乎是致命的,同时也迫使北方的大地主将注意力从土地转移到新兴的工业产业上来。从1902年开始的不公开移民至1903年政府大张旗鼓的移民政令到1910年,北方的民间工业投资几乎是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甚至是七十的速度递增,这中间北方的大地主投资转移是重要的骨干力量。   北方大地主将注意力从土地转向工业,而政府则是想办法筹集资金开始收购地价大跌的北方省份土地资源,尤其是河南省,作为平原省份这里的粮食供应对北方举足轻重。从北洋时代对这里的剿匪和对付土豪劣绅而收购土地开始,到东北移民政令对河南的“特殊照顾”,使得这里的土地价格跌幅最狠,政府则是有计划的从地主和移民手中集中土地,而受谭延闿特别授意的“地方工作组”对河南地主进行特别打击,使得河南成为北方省份中最具有成为大农场化经营前途的省份。   谭延闿政府也抓住了北方省份因为东北移民而造成土地价格大跌的机会开始收购土地,最直接的利益体现不是在北方省份开展的大规模农场化经营,而是在北方铁路网修建过程中,土地价格降低为铁路工程总造价控制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不光是铁路,后来的公路网建设也是颇为受益,工程造价的降低反过来也继续促进工农业的发展,可以说东北移民政令和与之相关的项目开展是军政府时代在民生方面最大的政绩,它也直接开启了中国“繁荣时代”。   移民政令首先是为了解决中国的土地兼并问题,从长远来说也是有计划的为大农场经营奠定基础,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保障中国的粮食供应。不过在政令开启之时,中国最缺的就是粮食,同时也是为了缓和对英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中国政府除了向美国采购大批粮食之外,也向英国抛出了大笔的粮食订单。   一部分洞察力非常敏锐的奸商也想要靠这次移民政令所造成的粮食紧缺阶段屯集粮食大捞一笔,没承想政府早就做好了从国外进口粮食以应付移民所造成的粮食危机问题,不仅纷纷亏本不说,还被冠以“干扰市场罪”关押收审,破财免灾在所难免,就连自己囤积的粮食也必须贱价售出,这实在是大大的打击了市场上的粮食奸商。   这是谭延闿政府自成立以来首次对干扰粮食市场供应而进行的严厉打击,军政府时代法律不甚完善,给很多人以投机的机会,但同样也给军政府打击那些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奸商予以机会——军政府如果蛮干起来绝对不是奸商所能够抵挡的,这个时代的中国军政府唯一可以保证的便是武力保卫政权,在这种前提下政府可以无视市场游戏规则通过武力直接将这些问题彻底摧毁。当然这么做难免为以后的和平政党时代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但谭延闿不介意背上这个骂名,在他眼中凡是挑战老百姓饭碗的人都是中国最大的祸端,什么办法最直接、最有效、最省时,他就不会考虑第二种办法——中国太多的王朝都是倒在了“粮食”二字上,在新政府成立政权仅仅是表面上维持稳定的状态下,他是绝对不能手软的。   在这次移民政令中起到很大作用的“政治思想工作部”被谭延闿所保留下来,尽管他对政工人员干扰军事指挥人员很顾忌,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把双刃剑。只要运用的好,政治思想工作在军队中所起到的作用是非凡的,当然前提是政工人员永远是第二位,它将会自成一个体系在军队中存在,专门来负责士兵思想工作,显然在现在的环境下,这个部门暂时还不会体现出多大的价值,只是在士兵训练和教育上提供一定的帮助而已。   如果说各国列强对中国政府的东北移民政令只是好奇的话,俄国对此的关注是所有列强中最为上心的——数十年前左宗棠平定新疆的时候,俄国对于中国就十分的担心,他们害怕中国有计划的向北方移民,而东北三省和新疆、蒙古的移民则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俄国的重心几乎都在欧洲,广袤的西伯利亚绝大多数地区都是无人区,平均人口一平方公里连一个人的水平都无法达到,而中国的人口资源位居世界之冠,如果他们向北方移民对于俄国意味着什么,这不言而喻。   从左宗棠时代到现在,俄国一直都在以“友好”国家的面目出现在中国,一方面是政治外交的需要,而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们心中对于中国向北方移民的一种恐惧——俄国领导人很明白俄国陆军相对于东部广袤的亚洲范围领土的脆弱性,哪怕中国人手持大刀长矛仅凭数量也足够让沙皇睡不了安稳觉。 第二百八十二章 北洋   俄国对中国东北移民政令的回应是加紧埋头修建铁路,在俄国看来没有铁路系统的保证,西伯利亚对于俄国永远不是安全的,哪怕俄国的军事实力要比中国强大。不过在中国军事实力飞快提升的今天,俄国佬也对自己的武力并没有多少信心,尤其是对自己部署在远东的军事武力力量上更加感到不满,并且试图在调整自己的军事力量部署——俄国再次增强了远东舰队的实力,在今年的六月份将会有包括一艘战列舰和三艘巡洋舰在内的小型舰艇编队从俄国欧洲的海军基地出发前往海参崴海军基地,主力作战舰只和其他辅助功能舰船与小型作战舰船的总吨位达到了三万五千吨。不光是海军方面的动作,俄国也试图在增加其远东陆军的军事力量,调集陆军试图增强俄国在远东的控制。   俄国海军在远东部署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七艘战列舰和四艘重型巡洋舰,其余大小舰船六十余艘,在欧洲还有力量更为强大的波罗的海舰队,而远东陆军更是处于不断增多的趋势,可以直接威胁东北三省的作战部队从三个师猛增到十个师。   当然海军力量的增强是在这次从波罗的海出发的分舰队之后就再也没有补充过,而陆军也并非是一下子增长了三倍的力量。俄国远东陆军的实力从1900年谭延闿建国时的三个师,到1903年东北移民政令开始时就有近五个师,随着中国向东北移民的力度加大,俄国人也在不断的增强其陆军在远东的力量。尽管如此,陆军和海军所面临的问题都差不多——波罗的海舰队固然强大,俄国整体海军实力处在世界海军排名的第二三名上,但是却相隔半个地球,而俄国陆军总数达到了近二百万,不过真正能够部署到远东或者是在远东出现危机之时俄国能够快速调动部队前往远东战场的数量是极其有限的。   中国从来都是被作为一个纯粹的大陆性国家,俄国人也认为增加在远东的太平洋舰队数量不能够解决远东和中国人之间的矛盾,对于吞并中国东北三省也没有多少帮助,最终落脚点还是陆军。想要提高陆军的实力对于俄国人来说士兵和装备都不是问题,关键就在于运输补给上,西伯利亚大铁路也就成为中俄双方关注的焦点中的焦点。   在俄国增强太平洋舰队的分舰队抵达海参崴之后的一个月,建造周期已经达到三十一个月的北洋级战列舰终于大功告成——面对列强国家对于中国的压力,尤其是来自俄国和英国的压力,上海江南船坞集中力量先提前一个月竣工了北洋级战列舰一艘,其他三艘在随后的一个月之内也陆续进入了海试环节。   当北洋级战列舰出现在上海海面上并且做了短暂的露面之后便开往威海卫开始了自己的海试,即便如此“昙花一现”,所有人尤其是各国驻中国的外交使节们都意识到中国的海军将会因为这个面目还并不是很清楚的新型战舰而陡然提升其地位——尽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北洋号战列舰,但是上海周边海域上活动的中外商船和军舰都看到了北洋号,毫无疑问那是一艘战列舰,其主炮是六门十二寸三座双连装炮塔!   外界还在猜测这到底是怎样的战列舰的时候,北洋级战列舰的其余三艘再次亮相上海海域,这才让各国列强对中国海军的力量正视起来——难怪中国政府对于已经实力大增的俄国太平洋舰队继续增兵持默认态度,如果加上这四艘战列舰,中国拥有的战列舰数量已经达到了七艘,还有一艘镇远这样的准战列舰。事实上中国战列舰的质量远高于俄国,就是镇远号也是如此,无论在航速、装甲还是火力上几乎全面胜出,中国海军的实力势必会因为这四艘看起来明显是一个级别的战列舰而实力大增。   面对外界的各种舆论,同时也是为了鼓舞国民士气,八月二十日中国官方报纸《中国日报》用了整整一个版面的规模来报道了中国海军装备新型战列舰的消息,同时也非常明确的宣布这四艘战列舰的名字分别为北洋号、北京号、广东号和山东号,而且这四艘战列舰全部都是中国自己建造的战列舰。这一消息显然对于中国人而言是极为振奋人心的,中国海军中服役的三艘战列舰无一不是英国建造,而北洋号四舰是中国第一次自己建造战列舰,其意义自然是非同凡响。   在这个战列舰便可以代表国家实力的时代,中国一口气便建造了四艘新型战列舰,这在政治和外交上具有极大的冲击力。尽管当年已经有人根据上海江南船坞的四座三万吨级的干船坞明确的预言了中国将会在两三年内拥有新一代的装甲巡洋舰甚至是战列舰,但只有当猜测变成现实的时候,所具有的震撼性才会取得最大的效果——中国竟然真的开始自己开工建造战列舰了,而外国对中国的造舰工业体系的评价也再次提高。同时列强国家的军事专家都有了同样的共识,中国的新型战舰一般都是会采用船坞秘密建造的形式来出现,至于中国新一代的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为什么在船台上建造,此时也有了答案——中国能够容纳建造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干船坞数量已经不足了,摆在船台上的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便有六艘,如果全部采用干船坞来建造的话会造成很大的浪费。   干船坞数量不足固然是一个方面,毕竟干船坞的主要用途不是用来建造军舰而是维修,中国海军的战舰也需要维持一定数量的空船坞来进行维修保养。主要还是因为谭延闿认为一旦北洋级战列舰服役于中国海军的话,外国列强就不敢随意对中国喊打喊杀,因为即便是英国海军来了想要摧毁中国海军,也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在当前欧洲强国纷纷收缩势力返回本土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以前秘密建造大型战舰是对日本的一种蒙蔽,如果大摇大摆的摆在船台上来建造,说不定日本会受到很大的刺激不惜一切代价的和中国进行海军竞赛,但是中国秘密建造可以赢得一定的时间来麻痹日本,等战舰出来后日本再去追赶已然落了下风。依照日本人的个性,如果发现中国正在开工建设能够对其产生严重威胁的战舰,扩充本国海军实力的选择是绝对的,甚至还会再次寻找借口不惜发动战争来解决隐患,这是谭延闿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就像在恐怖平衡时代一个国家有原子弹一样,中国拥有了这四艘世界一流的北洋级战列舰之后,在谭延闿看来也就相应的解决了面临列强武力威胁问题,任何人动手之前都需要考虑到北洋级战列舰的存在,尽管它并不是原子弹那样的级数存在,不过在强力武器面前谁都要考虑武力对待中国所引发的后果,尤其是在欧洲风云不断变化的今天。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量,谭延闿才会将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放在船台上大摇大摆的建造——在远东日本这个心腹大患虽然还存在,但它已经失去和中国竞争的资格,这就像两个棋手在博弈一样,只要一招完败便会失去整个棋局,不同的是日本至少失去了二十年的国运,至于二十年之后中国在没有强力外敌的环境下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北洋级战列舰服役于中国海军,这段时间中国海军自然是面子大涨,但是海军高级将领心中都知道,北洋级战列舰在中国海军中最多建造五艘,目前剩下来的最后一艘湖南号就在旅顺的船坞中也是处于秘密建造状态——在谭延闿心中确定解决俄国问题的时间不能超过1906年,最大的可能便是中俄会在1905年的中期进行,为了保证战舰能够赶得上参战时间,作为战争海战部分的主力湖南号必须在1902年开工,在没有公开北洋级之前,湖南号战列舰也必须是处于秘密状态下开工建造。   按照这样的安排,中国海军在1905年的时候就可以拥有八艘战列舰,至少对现在目前的俄国太平洋舰队形成绝对优势。湖南号将会成为北洋级战列舰的绝响,对于这点中国海军将领们固然是有些遗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世界造舰水平提升的太快了,五艘北洋级战列舰如果不是战争的需要根本不会造这么多。   唯一值得海军将领们期待的便是新成立的天津海军舰船设计局正在加紧设计的中国新一代的战列舰,目前这项工程的代号为“无畏计划”,而这一代被称为“蒙古级”的战列舰的主要设计目标数据除了设计局的工程师们之外,外界知道的人数不超过十个人——它将会是真正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战列舰,假如它的设计目标和建造完工后实际水平相符的话,称之为划时代的战列舰也不为过!   当然困扰着中国年轻一代战舰设计师的相关难题也不少,新型的炮塔、新型的动力驱动系统……等等,这些都是一道道难关,为了保证战舰的密度,同时也是为了彰显中国工业技术水平,这艘还停留在总工程师魏成勋脑海中的蒙古级战列舰虽然也做好了向国外进口相关部件的准备,但首先要考虑的便是中国的工业水平能否满足蒙古级战列舰的建造——一旦进口相关重要部件,肯定会让蒙古级战列舰提早曝光,不到万不得已,无论是魏成勋还是谭延闿都不打算这么做。   谭延闿本人对“无畏计划”的期待固然很高,但他也要必须正视中国目前工业水平的限制,尽管他不惜工本优先发展造舰相关产业,但是这也是必须要有一定基础的——汉阳钢铁厂通过引进德国技术来生产克虏伯装甲钢;上海江南制造局在谭延闿接手之前便有仿造外国大口径舰炮的经验;隆盛机器厂是吸收了福建马尾船政局的蒸汽动力专家,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致力于仿造蒸汽机的研究,加上技术引进其实力上升的很快,至少能够满足中国自造战舰的需要。   不过“无畏计划”对战列舰的各方面性能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除了装甲钢一项之外,像新型炮塔和蒸汽动力系统几乎都是开创性的研究。这些相关项目有很多都是已经提早开始进行了,但是就蒸汽轮机项目而言,至少隆盛机器厂目前根本无法提供能够满足设计要求的蒸汽轮机——他们生产的蒸汽轮机只能用在发电厂上,而提升功率、缩小尺寸这几乎就成了中国蒸汽动力专家脑袋上的紧箍咒……   正是有这么多的麻烦,谭延闿不敢奢望自己能够走在英国人的前面,但标志着战列舰新时代的无畏舰中国肯定是要紧跟世界脚步的,现在不发展等到英国人那边出货了在发展,那中间的距离可就拉开的太大了。作为总工程师的魏成勋心理压力是极大的,尽管谭延闿对他的要求并不高,但是看着谭延闿对天津设计局的任何要求都毫不打折的满足的时候,作为一个关系到中国国防安全的科技人员,他心中的自尊被深深的刺痛了。   魏成勋在内的工程技术人员心中深知北洋级战列舰已经具备了“全装重型火炮”战舰的技术的特征,如果再想在此基础上有所突破,对工业基础的要求高了可不是一点半点。下一代的蒙古级战列舰的相关重要系统的研制要求已经下放到各个主要生产厂家,隆盛机器局负责的蒸汽轮机项目和江南制造局的新型炮塔研制项目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技术人员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魏成勋他们的目光只是放在了战舰本身上,充其量看得远些了解到战舰对于国家国防和政治外交的重要性,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正是中国一代又一代的新型战舰的问世,知道北洋级战列舰的横空出世让中国掌握了更多的外交主动权——九月二十日在北京,中国开始与英国就海关问题展开正式谈判,要想解决中国海关的“国际化”问题,就必须首先要解决英国对中国的海关控制。   不能不说英国人正视中国新政府对中国海关现状的不满多少也是出于中国海军的飞速发展的原因,而在此之前中国政府对列强国家采取的广泛外交活动为此做了大量努力的铺垫。中国海关现在雇用的洋员近七百余人,这是因为中国迫于过去的种种不平等条约一再扩大通商口岸的数量所致,好在谭延闿在甲午战争上动了手脚,随后又在胶州湾狠狠的阻击了德国人,更避免了义和团的动乱,才使得中国避免了更多的不平等条约,不然按照谭延闿的估计,现在的中国海关洋员雇用人数还要至少多出二分之一。   中国海关的“国际化”完全是赫德一手造成的,这个狡猾的家伙采用利益均沾的模式淡化了其他列强国家对中国海关的垂涎而引致对英国的仇恨,也让中国收回海关权利遇到的问题空前巨大——中国海关和税务司雇用的洋员涉及十个国家,主要问题也集中在这十个国家。赫德在中国海关中分配外国高级雇员的人数时,基本是按照各国列强在华势力的强弱来分配的,年代不同各国所占人数也不同,不过有意思的是外国雇员中没有俄国人,这也许是英俄两国紧张的国家关系所致,更多的可能是赫德对俄国的警惕。   不过中国海关和税务司雇用的外国人再多,英国所占的份额永远是在第一位的,近七百位洋员有六成五是英国人,剩下来的份额主要由德国、法国和美国三国所占,其余六个国家诸如瑞典、匈牙利、意大利、丹麦、挪威、奥地利所占份额十分微弱,多则十几个,少则一两个,在海关体系中的地位也非常低微——也就是说要解决中国海关问题,必须要和英法美德四国展开谈判,其中英国是主角,只要搞定了这四个国家尤其是英国,那其他国家也不在话下。   这还是中国建国以来头一次进行如此复杂的谈判,中间各国牵涉的利益众多,不过好在中国政府的准备工作做的比较充分,美国和德国都被中国所分化,剩下来顽固的便是谨守自己在华利益的英国和法国。不过不管怎么说,从李鸿章时代中国就开始谋求海关方面的改变,到现在总算是正式进入了实际解决的议程。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契机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头……”沈静在参与了第一天的会谈之后,颇为头痛的向谭延闿讲述了今天的谈判经过。相对于他老婆傅彩云,沈静并不是一个擅长于外交的人,和外国人打交道对于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情,从这个角度而言,沈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总理,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敬业的总理,如果不是有他在谭延闿身边,就连谭延闿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能够走到今天。   谭延闿为沈静端了一杯茶放在他的身前说道:“是的,只要能够开始谈,这对我们便是一个胜利!事实上满清的腐朽和积弱造成了中国今天这个局面,我们自然可以不承认这些不平等条约,但我们却无法承担这样严重的后果,说到底还是一个国家贫弱……眼下欧洲列强将本国力量收缩回本土,除了俄国之外,英国和法国都在削减其在远东舰队的规模,至少法国人这个月已经撤离了他们在中国的舰队,英国虽然没有完全撤离,但是其远东舰队的规模也在费舍尔海务大臣的主张下收缩加强本土防御了,眼下的整体世界格局对我们而言是极为有利的……”   沈静喝了一口热茶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说道:“虽然世界格局我们是有利的,但是我心中对此总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场谈判恐怕将会很漫长,这其中麻烦事是绝对少不了的……”   “我们既然已经开始就不会停下,至少在我们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海关谈判复杂难明,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同时也会为你们创造更好的机会来争取谈判的优势……谈判不是一天就可以将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问题解决的,同时我们也要趁这段时间积极的做一些准备,比如海关的相关人才培养问题,这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开始……”   沈静说道:“海关相关人才的培养已经正在运作当中,当年派往美国学习法律、行政等专业的留学生已经回来两批了,当中有不少都是涉及海关方面的……今后会更加向这方面倾斜,同时在国内的大学也要开办海关的相关专业,甚至是建立一所专门培养海关人才的大学……”   “这就对了,海关谈判即便是再困难,但中国的海关终究是中国的,我们现在还比较弱小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永远处于弱小的地位,总有一天属于我们的列强都必须要吐出来,而我们需要一个契机……”   沈静笑着说道:“还契机呢!你的北洋四舰确实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过同时也招来了一定的风险,从外交部反馈回来的信息说明俄国人似乎有意要继续加大太平洋舰队的规模,他们冬天要从海参崴南下租界我们的港口过冬,所以俄国公使喀希尼先与外交部有了一定的沟通……”   “所谓沟通不过是威胁而已,这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常用语言,俄国人是想要告诉我们虽然在远东中国的海军力量要比俄国强上一点,但也要让我们不要忘记它在欧洲的波罗的海舰队远比其太平洋舰队强大的多……”谭延闿不屑地说道:“难道他以为老子是吓大么?俄国佬要想增强太平洋舰队的规模,老子求之不得,恨不得它再多派两艘战列舰过来……”   “寇青已经在向我抱怨对俄关系已经给外交部带来了巨大的外交压力,我也认为眼下在开启海关谈判的时机不适宜再和俄国交恶……虽然英国与俄国之间的关系不对头,在海关洋员的雇用上没有一个俄国人就可以看出这点,但是俄国对我们的压力很可能会被英国所利用……”沈静说道。   “事实上我的看法正好和你们相反,我反倒是希望通过俄国这块磨刀石让中国进入世界一流国家的行列,至少让那些列强国家看到我们的真正实力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拿捏的!”谭延闿肃然说道:“告诉寇青,让他以逐渐强硬的口吻来处理对俄关系,这个过程要采用渐进的形式,标准便是我们的海军和陆军实力的增强幅度!”   沈静叹了口气说道:“事实上我也觉得对俄战争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俄国人的贪婪真的是不让英国专美于前,蒙古的几个草原王公最近听闻要举行什么大会,要成立什么所谓的蒙古国,而新疆也有不稳的迹象,这些背后都有俄国支持的影子……现在我委实有些犹疑不决,对俄战争若是早了我们的实力不足,也会影响到现在的海关谈判,若是晚了蒙古和新疆那边要真的闹出了独立,以后还真不好收拾!”   谭延闿站起来说道:“所以说这个时代国与国之间最为通行的语言便是暴力,海军固然很重要,但那是对于其他列强国家而言,不过对于俄国,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于陆军,只有陆军才能够控制住对俄的最终局势发展……蒙古和新疆并不为患,我们有的是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而且对俄战争总需要有个合理的借口,蒙古和新疆问题便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不过就看我们怎么用了……”   “相比之下你总是很乐观,而我当这个总理似乎每天都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沈静摇摇头苦笑地说道。   谭延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所以说总理远比总统难当的多,总统只需要注意大方向上的路线问题,而总理则要帮助总统最终来实现这些设想……文渊兄,你我结识刚好十载,一同走来到今天,是不是还有些做梦的感觉?至少我是这样,这也似乎是老天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而我们应该有这种使命感和当仁不让的气势!”   沈静笑着将谭延闿的手拨开说道:“说的轻松!等哪天咱们两人调换一下位置你就知道了!”   虽然谭延闿嘴上说的并不是很在乎蒙古和新疆的问题,但是大话都是需要实力来保证的,况且在这新政权刚刚建立没两年,若是蒙古和新疆在这个时候宣布脱离中国自立门户,无疑对中国的新政府而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政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和威信将会荡然无存,并且在对外外交上将会更加被动。   谭延闿给予的回应便是加大了练兵的速度和规模,好在与德国在胶州湾冲突之后中德关系很快的便恢复了正常,而新政权建立后德国和中国的关系也日趋紧密,中德之间的军事合作可以说是中国外交关系上最重要的一个部分。谭延闿向德国派出了更多的军事留学生,而这些留学生在德国学习深造一两年之后返回中国正好赶上了这个中国极力扩充陆军的时代,大批年轻的军官充实到中国陆军当中,这也减轻了中国陆军质量因为扩军而导致下滑的趋势。   与中国政府在军事实力不断增强促进外交话语越来越强硬不同,俄国对华的态度是根据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进度而逐渐增强的。继俄国在1903年向中国派遣分舰队充实太平洋舰队之后,1904年二月又一支由一艘战列舰两艘重型巡洋舰组成的分舰队从波罗的海出发驶往中国。相对于陆军,谭延闿是“欢迎”俄国扩充其在远东太平洋舰队的规模的,俄国海军在远东的力量还在中国海军的控制能力范围之内,而谭延闿的对付俄国海军的杀手锏并没有选择倚靠传统的大舰巨炮对决,而是侧重于潜艇偷袭——战争总是要打响的,一旦战争打响那对于中国而言胜利就是一切,明面上的中国海军是为了应付俄国很可能会从欧洲调遣来的大舰队,至于远东的俄国太平洋舰队则是潜艇的“猎物”。   直到现在中国的潜艇部队依然十分隐蔽,外界有传言中国已经试制了潜艇,但是任谁也不会想到中国现在拥有潜艇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十九艘之多,其中二十八艘是近海攻击潜艇,其余十一艘是为两大海军基地守老窝用的近程全电动潜艇。天津汽车厂的内燃机研究设计院已经彻底剥离出来,他们现在的主攻方向依旧是汽油机,已经可以做到生产合格的汽油内燃机,不过他们更加关注的是相对安全的柴油内燃机,只是在国外目前来说柴油机的性能也没法和汽油机相比,国内这里更是没有多大的进展。   当然天津汽车厂已经与德国的相关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提出了种种设计要求,希望能够借助德国的工业技术力量来完成柴油机的相关技术突破,争取早日生产出以柴油机为动力的潜艇。这样会使得潜艇内部环境大为改观,重要的是潜艇内部人员不用处在充满汽油蒸汽危险的潜艇密闭空间里,潜艇的可靠性会大大增强。   虽然俄国在新疆和蒙古问题后面搞风搞雨,但是它却从来不站在最前台,俄国人心中也很清楚,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离不开中国人的帮助,先不提俄国有没有这么多的人力资源,就是工资支付也会让这条铁路的成本变得难以想象。尽管中国送来的劳工都是义和团、死囚、土匪或是老弱病残,但俄国一方不惜人命代价来修建铁路的做法被中方发现后立刻又终止了输送劳工,并且要求原有劳工回国,还要附带昂贵的民事赔偿。   俄国自然不会接受赔偿,在他们看来中国人的人命如同草芥一般,铁路才是最真实的,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在得到了授权之后就不停的在和中国外交部打官司,而中国政府将俄方在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时虐待中国劳工的事情给捅了出去,矛盾重重的列强集团内部也对俄国颇有微辞,尤其是在中国促成了相关黑幕在美国《纽约时报》和《泰晤士报》上发表之后,世界为之一片哗然。   俄国虽然恼怒中国对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故意横生枝节,但是对于中国政府在东北的铁路网建设还是比较满意的——现在在中国东北三省三个省城和关内的中国铁路网在北京连接起来,并且还有一端修建到了旅顺,而西伯利亚大铁路在中国东北段也开始开工修建,主要放在连接黑龙江城至海参崴的铁路。   即便如此在这段铁路上刚刚开工不久便遭到了“土匪”的袭击,杀害了两名俄国工程师之后洗劫了工地,并且还掳走了一部分铁路工人和大量的钢轨、枕木。俄国方面虽然提出愿意为铁路工程进行保护,但是被中国政府所拒绝。   自从中国政府在1903年初开始移民东北,中俄两国之间的关系就明显的在走下坡路,不过俄国在中国的地位显然是不断提升的,按照俄国财政大臣维特的话来说:“我们的太平洋舰队已经深入到了英国的传统势力地区长江口,而等待铁路修通之后,通过连同中国东北和关内的铁路网,我们的势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深入到中国的腹地湖北等省份……”   “经过我们的深入调查,俄国在远东真实的陆军数量在九万到十万之间,火炮在一百二十门到一百六十门之间,机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挺……我们还派出了三十五支化妆小分队,详细绘制了黑龙江、乌苏里江的详细军事地图,并且初步的摸清了海参崴的防卫部署……”曹锟站在书桌前手持一个文件夹仔细的汇报着。   “仲珊兄,辛苦你们了!京畿卫戍师在东北一年多到今天算是完成了所有我交代给你们的任务,非常出色,陆军参谋部已经将你们送回来的各种情报都汇总,并且完成了相关地图的制作……假如有一天我们真的和俄国佬干起来了,你们便首先立了一功!”谭延闿笑着说道。   “为大总统效力,京畿卫戍师全军上下万死不辞!”曹锟立直身体向谭延闿敬礼。   谭延闿站起身来向曹锟回敬军礼后说道:“回去告诉将士们,说我谭延闿永远不会忘了他们,如果有一天需要的话,我也会拿起步枪和他们在同一个战壕里作战,保卫我们的国家!”   “誓死保卫大总统!”   曹锟在军队中做些什么,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一手手持大棒,一手拿着胡萝卜”,他是这句名言的忠实信徒,曹锟毫无疑问就是他手中的“棒子”,京畿卫戍师和留德士官系两者相互作用构成了他的武力系统的一道双保险。   谭延闿并不怀疑杨超他们对自己的忠诚,但是中国历史本身就是一个善变的面孔,命运既然将他和国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那无论再小心也不足为过。曹锟带着京畿卫戍师出关活跃在中国与俄国的边境线上,在这一年中也充分证明了这支谭延闿自练兵起家以来最花心思的军队对他的忠诚度——如果没有谭延闿的手谕,即便是陆军参谋部都无法调动这支军队,这虽然让陆军参谋部感到很难堪,但是谭延闿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时代在发展,谭延闿的地位也在改变,越往高出走他心中就越来越不愿意拄着一根拐杖。中国没有经过历史上的那场狂暴的革命,也没有经历复杂多变的政治势力角逐,但这并不是一个太平的天下,中国人在觉醒的同时也同样有些人如同暗中的毒蛇一般在等待属于他们的机会。深悉政坛险恶的谭延闿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任何威胁,也就从来不将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并且身边总会有一支绝对效忠于自己的军队来保卫自己的安全和地位——曹锟率领京畿卫戍师出关之后,在北京城外原京畿卫戍师的军营驻地,又再次扩建修缮,并且又严格招募了八千人,延续京畿卫戍师的训练方法进行艰苦的训练。   虽然在训练新的近卫军,但是谭延闿并没有将曹锟一脚踢开,反而明确的告诉他,这八千人的部队将会称为京畿卫戍师的一部分,等所有的军队经过严格的摔打锤炼后,总统身边的防卫力量将会由师扩编成军,曹锟将会毫无异议的成为未来“京畿卫戍军”的最高军事长官。   虽然曹锟已经感觉到未来不久的某个时刻,中国将会和俄国人在东北大打出手,自己的京畿卫戍师作为中国陆军最强力量肯定是要被派上战场,甚至连自己都会有危险,但是谭延闿给他的许诺也是摆在面前的。对他而言这些许诺都是空的,只有总统对他的信任才是一切,而谭延闿也用行动证明了对自己的信任,有了这些曹锟也就放心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炮兵师   保定府城外炮声隆隆,在保定也有一个兵营,不过这座兵营自从训练了中国陆军第十八师之后,十八师就一直驻扎在保定,而保定兵营里面也只有一个正在接受整编的混成旅。第十八师是中国陆军系统中极为特别的部队,这支部队在初创的时候便从老北洋部队中调集了相当多的军事教官和优秀士兵,而它的炮兵部队几乎全部从老七镇北洋军中炮兵部队抽调而来,再加上从天津、北京、山东数所大学中毕业的学生组建成了一个超规模的炮兵部队——第十八师是陆军参谋部根据谭延闿的要求而侧重炮兵编制而成立的一支作战单位。   第十八师的炮兵装备也是极为骇人的,他们现在训练所用的一百三十门法国model189775毫米速射炮,在军营中还有两门一百五十毫米列车炮、两门一百二十毫米列车炮、六门一百零五毫米榴弹炮所组成的重炮部队。   今天保定城外的炮声是第十八陆军师接受保定机器厂的送货,并且对火炮试射进行评定——保定机器厂是谭延闿名下的军工企业,它的主要产品便是毛瑟九三式步枪、手雷、迫击炮和现在仿造的法国七十五毫米速射炮。七十五毫米速射炮是法国陆军炮兵的王牌,同时也是世界上射速最快的火炮,它可以达到每分钟三十发的惊人射速,即便是标准射速也有二十发。   现在中国陆军装备的主要来源是天津机器局和汉阳兵工厂,谭延闿向天津商界发出邀请,联合组建了保定机器厂专门来生产陆军装备——在即将对俄开战作战之时,中国需要武装更多的陆军,而且也是为了给第一次世界大战做准备,中国必须有足够的生产能力才能够捞到好处。现在中国的民营企业很少涉足重工业,涉足军火方面的没有一家,而在这个时代军火生产也是衡量一个国家实力的重要参数,更不要说谭延闿非常明确的知道这一行业“大有钱途”。   热兵器时代拼得就是一个国家的整体工业实力,谭延闿手中的中俄战争时间表日益邻近,仅凭国内的几家军火巨头他心中还是没有底的,必须要大中小相互结合最大限度的开发中国军火工业的潜能——让民间资本向军火工业转向,有多少算多少。保定机器局便是谭延闿打算拿出来作为民营资本涉足军火工业做个榜样,这家注册资本达到七百万两的军工厂是在数家以前的小工厂的基础上合并而来,因为坐落在保定,所以在产品上可以和国营保定机器局形成良好的互补。   现在已经推翻了清政府,所以谭延闿尽可能的让自己和国家之间的产业纠葛点分离,脱离原本洋务派们几十年成果的几大机器局自立门户也是这项进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家保定机器厂谭延闿占有百分之五十四的股份,其余股份由十几家商号平均分配,至于以后进入资本市场还比较早,也不是最佳时机所以未曾在上海上市。   保定机器厂一个拳头产品便是“炮管复进油”,这是和德国运用技术交换得来的技术专利,不过目前中国的化工产业还尚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即便有这个技术来生产“炮管复进油”,其原料也必须按照协议规定从德国进口——与德国达成的很多相关技术转让协议中,都涉及到了这一条。不要说目前中国工业的水平,就是英国也无法生产出合格的“炮管复进油”,可是如果没有这东西,就算造出了大炮很快也会不能使用。   德国在很多方面都拥有世界领先的科技专利,谭延闿也很羡慕,除了派遣大量的留学生前往德国之外,也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德国进行商谈进行技术交换或是技术专利买卖。像现在从德国引进的众多专利技术中,有超过八成都是和军工产业相关,德国肯这么做一方面德国人非常清楚这些技术专利只在谭延闿名下的工厂中生产不会产生技术扩散,另外也是谭延闿出得起大价钱同时也接受了种种苛刻的附加协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中国是德国目前为数不多没有明显利害冲突有愿意与之交好的国家,尤其是中国的造舰技术可谓是日新月异,最为难得的便是其创新性。   德国在化工方面的成就令人羡慕,对于中国来说也并不是全部都需要,毕竟中国还是一个工业刚刚起步的国家,全部引进不说德国人愿不愿意,就是这代价也未免太高了些。谭延闿责成一个专家组专门对军事方面需求比较紧迫的化工产品予以技术优先引进,像炮管复进油这样和炮兵息息相关的化工产品自然是不能放过的,至于其化工原料,中国可以先采用进口,等自己的产品线完善起来后,就和德国人说拜拜。   在中国北洋级战列舰服役于中国海军之后,德国公使便前来转达了德皇威廉二世有关加深中德两国在海军方面的合作意愿——德国希望中国能够向其提供全套的北洋级战列舰的图纸。北洋级战列舰作为中国海军绝对核心主力,自然不会将其秘密透露出去,而在谭延闿看来除了祖国之外,任何东西都是有价格的,只要德国付出的价格合理,北洋级战列舰这样刚出世就风光无限实际上已经是“日暮西山”的战列舰还没有宝贝到不能卖的地步。   关键在于谭延闿对德皇空口白牙用“两国关系”就想来套取这样宝贵的技术资料,他也只能委婉的拒绝了德皇的好意。这不过是一项交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北洋级战列舰最多还能够风光两三年,威廉二世愿不愿意上钩对谭延闿来说是无所谓,对他而言最理想的状况便是德国人连船带图纸一起买过去,哪怕一艘也好。建造北洋级战列舰几乎是中国拼命保证物资供应才得以进行的,德国工业虽然发达,但是要同时开工四艘北洋级战列舰,对德国来说好像不大现实,就算德国人真想要造也付出了合理的代价,等德国人拿着图纸现在就造,三十多个月下来英国的无畏级战列舰说不定已经在大西洋上风光无限了……   “效果怎么样?”陆军总参谋长李韬在靶场刚下马便抄起望远镜向靶标望去。   “效果看上去还不错,极限射速是比不上法国的原装货,但每分钟三十次实在是太过夸张了,保定机器厂的产品至少比我们原来用的那些火炮要强得多。运来的时候我就拆开过一门火炮看过了,零部件大为简化、轻便,非常便于机动,尤其是我们这样铁路还没有延伸到全国每一个县,打仗多半会在没有铁路的地方……不过在这靶场上进行实弹射击,问题可是不少啊!”刘禹将望远镜拿下来说道。   第十八师虽然在资历上不如老北洋军,但是骨干力量都是从北洋军充实过来的,在这个师中的中高级军官基本上都是留德士官系,低级军官的文化水平也都得到了特别的重视——毕竟炮兵是一个技术兵种,在这个时代还是属于“特种兵”的范畴,没有文化怎么来使用手中的火炮?   任谁都可以看得出谭延闿对十八师的重视,这个师可以说纯粹就是一个炮兵师,不过在这个时代西方列强国家的陆军编制中,炮兵还是辅助单位。虽然拿破仑提出了“火炮集中运用”的原则,在西方出现了炮兵连、炮兵营,但是再往上的编制几乎没有,像中国这样第十八师要组建炮兵师——虽然陆军部没有明说,但炮兵的超常规编制就等于这个师是个炮兵师,如果将其归为陆军改革的话,那这步调可就太大了。   刘禹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被谭延闿亲自点将称为第十八师的师长,而谭延闿也许诺在第十八师达到他的要求之后,第十八师和第一、第十九师组建成一个军,刘禹便是这个军的军长。谭延闿的许诺虽然是可有可无,但这至少对刘禹而言是一种信任和重视,作为留德士官系的首脑人物,刘禹的声望甚至还在杨超之上,不过他的职位一直就是师长,和李韬的总参谋长相比其中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昊天兄,咱们过去看看威力如何?”李韬笑着说道:“这种火炮本身就是非常适合野战使用,真是不知道法国佬的脑子怎么长得,能够达到这样的射速也够难为他们的了……”   刘禹听后笑了笑,两人下令终止炮击,上马和一干参谋人员奔向靶标考察实际射击效果。   在一处按照野战工事标准建立的靶标处,数人仔细的观察了炮击效果。刘禹用马鞭指着工事说道:“这保定产的七十五毫米炮和法国货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可惜的是这种炮弹对工事的摧毁能力还是稍嫌不足,要是碰上永久性的钢筋混凝土工事,那就更不用想了……”   李韬用脚踢了踢一块被炸翻的土块说道:“目前世界各大列强国家所使用的差不多的口径的火炮,它们的装药也就在八公斤左右,对付野战工事的效果基本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我们的炮弹大多数都是榴散弹,高爆弹药稳定性很差,各国也都是如此,想要命中目标便彻底摧毁野战工事,那只能上我们的一百零五毫米的重炮,对于你说的永久性工事,那眼前这些火炮根本就不用想,除了像海军那样的重炮什么都不管用……”   “高才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当初我们接手那些法国货的时候,我就曾经问过法国的军工厂工程师,这种火炮最大射程是九千公尺,在使用守则中被规定为四千五百公尺,而火炮的瞄准具上的刻度最大就在六千公尺……假如我们的炮兵在撤到战壕后方对进攻敌人进行火力压制的时候,这个射程就很有问题了,我也曾问过保定机器厂的工程师,他们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你们参谋部可以通报他们一声,否则放着这么好的射程不用也太过可惜了些,哪怕将瞄准具上刻度调到八千公尺也行,距离本身就是一种有利的武器!”刘禹看着李韬说道。   李韬笑着说道:“这种情况你怎么不早汇报给参谋部,这样也可以让保定机器厂早作准备……瞄准具方面的问题应该比较好办,炮弹威力你也不要指望太高,虽然我们和德国人有过相关协议,但是就是德国人自己也不能很好的解决相关问题……”   “天津这么多的大学,你们参谋部可以出钱让大学里面的人做做研究么,这些问题总这么放着也不是回事……”刘禹笑着说道。   李韬放低声音说道:“昊天兄,总统对北面的俄国佬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了,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李韬用双手攥成拳头比划了一下。   “你们总参谋部不是已经下文了么?第十八师要尽快的熟悉装备操练,随后要开拔到吉林府,这不是打仗还能够做什么?!”刘禹满不在乎地说道:“第十八师上下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们总参谋部和总统就放心吧……”   李韬苦笑着说道:“昊天兄,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要说的是,除了瞄准具来解决火炮射程的问题之外,炮弹爆炸威力问题是不会得到解决的,一来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进行相关研究并且生产;二来所有兵工厂都在集中力量生产武器弹药,天津和上海的兵工厂每天都有开往葫芦岛和营口的货船,所有的武器弹药都要严格存储在吉林府、嫩江府、滨江厅和奉天府等弹药库中……参谋部已经制订了相关计划,总统希望军队减少伤亡增强火炮压制力量,到时候一旦真的打起来,炮弹消耗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我们几个私下里也曾经探讨过,光是生产弹药的费用就已经非常夸张了,政府财政根本无法支撑,也没有听说有发行外债的消息,那这钱……”   刘禹也低声说道:“这钱是总统……”   “至少我们参谋部几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先前总统向海军输血弄得有些不好看,现在看来总统还是不会忘记我们的……”李韬说道。   “总统当然不会忘记我们,我们跟着总统的时候,海军那帮家伙还在李鸿章手底下和稀泥呢!”刘禹不屑地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们参谋部囤积炮弹是你们的事情,我这里需要大量的实弹射击演习,必须要供给我们足够的弹药或是训练弹,这方面是绝对不能打折扣的,而且我这里还有数个相关课题需要解决,这都需要大量的训练……”   “尽管现在我们其他陆军的炮兵编制和西方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你的第十八师训练成果对其他部队的炮兵来说也具有非常的意义……现在的空气比较紧张,我建议你先别自己来摸索了,先提交一个报告给总参谋部,所有炮兵训练所取得的成果必须同步通报给其他陆军作战单位,尤其是已经进入东北部署的各部队更是重点……”李韬说道。   “听说曹楞子现在已经改行做土匪了?”刘禹笑着说道。   李韬却非常严肃地说道:“这是非常机密的事情,京畿卫戍师虽然一大半还在东北‘剿匪’,但是其骑兵部队和一部分的步兵已经化妆成为土匪,黑龙江最近非常活跃的土匪组织就是他们的手笔,连同俄国境内最近兴起的大股土匪也是他们所为……”   “我就说嘛,黑龙江的土匪还能够成精了?到现在越剿匪反而土匪越多,铁路都建不下去了,没有想到他们还居然出国了……”刘禹笑着说道。   “昊天兄,曹楞子跟咱们不同,总统对他们也是很重视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来做,要知道参与行动的京畿卫戍师士兵是下了死命令,一旦被俘就是自杀一途,绝对不能让把柄落到俄国佬手里……给你透个风,总参谋部计划成立的两个军级作战单位,除了你之外就是曹楞子,你们都会在东北和俄国佬碰头,到时候就看谁更厉害了……当然我们几个人都下注在你身上了,别到时候丢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 剑拔弩张   中国国防力量也存在着“海陆之争”,在陆军之中还存在着“新旧之争”,不过在谭延闿看来这也是促成海陆和陆军内部竞争的一种机制,利大于弊,至于这种竞争是不是属于良性竞争的范畴,他也无法肯定。不管怎么样,谭延闿需要的是强力的武力,不管什么竞争,一旦危害到自己的统治和国家的安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处置“越线”人员。   直到现在这种竞争还处在谭延闿的控制之下,因为和德国的关系还处在“蜜月”阶段,中国派往德国的军事留学生数量远比以前要多得多,毕业回国之后就开始参与中国国防军的组建整编,总体来说留德士官系所控制的陆军数量占有绝对优势。留德士官系对于战争相关的新技术发展非常关注,而炮兵对于提高陆军实力有着很重的分量,虽然他们都在欧洲学习军事,但是对于炮兵在陆军的重要性远比欧洲的老师要更加关注。   在欧洲炮兵被视为陆军的一个辅助兵种,而在中国除了进行组建第十八师这样的“准炮兵师”之外,各部队炮兵都指挥官都有权参与作战计划制订,并且有专门的指挥机构,而他们的欧洲老师还在原地踏步走,不要说炮兵指挥官参与作战计划,旧式连指挥单位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幅“向我军刀所指的方向射击”的状态。   刘禹所说的相关改革李韬很早就注意到了——第十八师要求要拥有热气球或氢气球来作为观察炮兵射击效果或是指挥炮兵射击,并且第十八师军服非常有特色,士兵都有一套专门的军服,这套军服的后背是刷了白漆的,以便供炮兵来识别……这些相关改革实验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结果来,不过李韬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刘禹这个“师弟”似乎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感到非常满意。   可以说留德士官系是赶上了好时候,尤其是最早的那两批出身总督府侍卫队的,他们到现在更是手握重权,基本上都成了师长、旅长,像李韬、杨超等人更是执掌陆军总参谋部和一省大权。刘禹的资历不弱于杨超和李韬,到现在反而还在师长的位子上原地踏步,虽然这是谭延闿的安排,但这和刘禹本人的意愿有着很大的关系——留德士官系的核心六人,除了刘禹还是师长之外,其余各人都是手握重权。刘禹和他们的关系都是非常紧密的,也因为他在德国的时间最长,维护学弟不计较任何得失,个人军人作风极为让同辈心折,留德士官系中视刘禹为大哥的不在少数,就是李韬也跟着刘禹曾经在德国跟别人打过仗。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禹眼下的状况更让李韬有些担心,总统给予的许诺不低,只是老这么让刘禹在师长位子上停留过长,对谁都没有好处……   相对于缓慢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进度,中国国内铁路修建进度非常快,甚至还修建了一条连通奉天至平壤的铁路,只是中国国内的西伯利亚大铁路路线一直保守当地“土匪”的困扰。工程驻地几乎每隔三两天都会受到土匪的袭击,工程不得不集中起来而不能采用分段开工,更令俄国人感到恼火的便是土匪甚至还会破坏铁路……   因为土匪的长期骚扰,工程人员不堪忍受,大量的筑路工人“外逃”,要求提高工钱,甚至到最后必须要有驻军来看守工人驻地,与其说是防备土匪,倒不如说是防止工人跑路,即便如此工人外逃事件不时发生。俄国对工程进度极为不满,提出驻远东俄军进入中国境内帮助剿匪,但是被谭延闿予以拒绝,随后第十八师、十七师、十九师进驻东北,其中第十九师专门成为铁路工程的“保镖”,虽然也还有一些“意外事件”发生,但好歹工程速度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只是工程的成本大为提高——除了要提高支付铁路工人的工资之外,还要担负第十九师的日常生活物资补给费用。   随着中国清朝时期的旧军队整编进度的加快,大量被淘汰下来的兵勇除了通过各种渠道分流之外,有相当一部分成为专门的“铁道兵”和“农垦兵”,因为东北移民的需要,绝大多数的铁道兵和农垦兵被调往东北,这就有力的解决了关外铁路修建人力不足的现象。关外铁路的修建规模和速度一点也不亚于关内,并且因为没有像关内铁路修建时会伴随严重的土地征用和守旧势力阻挠的问题,反而在速度和成本上要低于关内铁路修建。   在通往兰州和西宁的铁路还在苦苦挣扎的阶段,谭延闿已经将铁路修到了蒙古的大门口——乌得,而新编第十六师和第三师就驻扎在滂江和多伦诺尔厅,随时可以通过铁路进入蒙古。蒙古和新疆虽然是天高皇帝远,但是谭延闿肯定不会容忍它们长期不受中央管制。如果这两个地方谭延闿都拿不下的话,那谈什么资格来让西藏归附?好在新疆和蒙古除了地理位置偏僻一些,还不至于像西藏那样地处世界屋脊的高原那样没有技术力量来修建铁路,只要铁路修进新疆和蒙古,谭延闿就不相信当地的政权还能够翻腾起多大的浪花。   “更详细的地图、更大的指挥权利……更多的演习……呵呵,昊天的胃口还真不小!”谭延闿笑着将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说吧!你们总参谋部是怎么看的?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加紧生产囤积炮弹,刘昊天的这些要求我肯定只能满足一部分,要知道更多的演习就意味着更多的炮弹,而且还是实弹!更详细的地图也不好办……指挥权利我可以放给他,火炮乃是战争之神,我不赞同西方列强陆军那样只是将炮兵当成配角,也不认为西方列强国家陆军中有关炮兵的所谓‘准则’就是无懈可击……”   “昊天的要求是不少,总参谋部对此也是颇为为难……按照您的指示,总参谋部制订了一系列的对俄作战计划,对于炮兵的要求很高,同时也根据国内军工产量的能力进行了规划,如果要保证第十八师的训练要求,再加上这些训练成果的推广,我们的炮兵消耗是极其惊人的,同时就是现在所发现的种种问题也是让我们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李韬说道。   “我们现在的炮弹储备怎么样?”   李韬旁边的一个参谋翻出了一张数据表说道:“现在集中在东北各出指定仓库中的各种口径的炮弹数量截至到今年六月库存总量达到了二十五万枚炮弹……这个数量按照参谋部的作战计划而言应该是足够了,现在全国的几大军工厂正在日夜加紧赶工,这个数量还会以很快的速度增加……不过如果按照我们现有军队火炮数量而言,这些炮弹却又略嫌不足,像现在军队中所使用的火炮射速最低也有十发每分钟,像第十八师的法国七十五毫米炮的二十发标准射速,恐怕这些炮弹还不够支撑所有火炮射击几个小时……”   “这就是我们目前参谋部后勤系统所面临的困难,也是参谋部作战计划制订方面的困难之处,炮弹的数量看起来很多,但是一旦全力射击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果储备炮弹消耗殆尽,那以后我们的仗就只能凭借枪械等轻火力武器来战斗,后方军工厂目前的产量也不足以维持火炮的射击……而且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炮兵主力火炮都是七十五毫米火炮,这样的炮弹已经被昊天的军事演习中判定不能有效的对付野战工事,我们需要更大口径的火炮……”李韬说道。   “高爆火药的稳定性不足,如果七十五毫米火炮不能对付野战工事的话,那只能提高大口径火炮的数量。不过具体说来我们已经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生产你们需要的大口径火炮,况且话说回来,就算我们有众多的大口径火炮,以它们的分量,你能够保证它在野战中保持足够的机动能力么?我们能够规划出一个大的战场环境,但却无法选择具体的交战地点……通过火炮在战争中的运用问题也就看出来你们参谋部还是没有完全开动自己智力——你们的作战计划都太过主动了,战争的发生地如果放在国外是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国内的战争损失,但是像海参崴这样俄国人经营数十年的要塞,就算有海军的大口径舰炮的支援,你们打算用多少人命去填?”谭延闿反问道。   谭延闿站起身来说道:“战争的本质是暴力,但是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所以不能仅凭暴力就可以压倒一切,要知道我给你们的作战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消耗掉俄国尽可能多的有生力量——俄国人在远东的驻军就这么多,我是不会选择在俄国人有能力动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情况下和他们交手。所以说你们的作战计划都是硬碰硬的攻城战和以俄国可以获得一定陆军兵力补充的条件下来进行制订的,这不附和我的意愿,我需要你们重新制订作战计划,可以考虑将俄国人引入东北境内来打仗,让它们来进行攻城战而不是我们……”   李韬站起来说道:“总统,我们参谋部不可能在您给出的非常有限的几个要素来制订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这是不现实的,条件太少,也就意味着其中的变数呈几何数量增加,这对于总参谋部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谭延闿苦笑地说道:“如果我们能够像几年前那样准确的将战争定位在胶州湾的话,那岂不是更好?现在我们是家大业大,动起手来顾忌很多,而对手也从单一的海路进攻变成了海陆联合行动,这其中的复杂性不用你说我心中也很明白……现在唯一对我们有利的是东北的移民还集中在东北的中南部,并没有对北部和东北部与俄国接壤的地区造成太大的影响,这也就对我们将对手从海参崴那样的要塞引出来消灭创造了一定的有利条件……数十万发炮弹也许很多,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战争的规模和烈度并不是你们参谋部图纸上的作业,也许我们的库存炮弹顶不住几个月的消耗就已经告罄……我对你们的要求是苛刻了些,但这也是从保存实力的角度出发,我们不能因为和俄国人大战一场而失去对国内的控制!”   “参谋部所拟定的作战计划只能够尽可能的减少作战中的变数,为取得胜利创造条件,只是……”李韬说道。   谭延闿挥挥手说道:“没有什么‘只是’,你们看到情报部门送给总参谋部的一份简报了吧?俄国内政大臣普列维上个月叫嚣道:‘为了避免国内的革命,我们需要一次小小的、但是胜利的战争。’俄国现在国内已经爆发了严重的经济问题,它们需要将自己的危机转嫁到我们的脑袋上,以此来平息国内的革命风险……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要暗算它们,而是俄国人也有战争的欲望,而战争的对象非常明确的定位在我们的身上……”   “俄国佬是在做梦!”   谭延闿淡淡地说道:“俄国佬是不是在做梦,这都需要我们的拳头撞在一起分出一个高下之后才可以做论断,但是我和普列维的想法不同,他需要一个‘小小的胜利’,但是我却想在远东通过一场大大的战争来彻底结束俄国的远东幻想,让俄国人也滚回欧洲去和其他列强和稀泥!”   “各位将军们,应该说俄国人是在为他们的晚餐而战斗,而我们则是为了生存而战。也许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我们是有能力来承受失败,但是对俄作战一旦失败也许就会将我们亲手建立起来的这个政权重新打回到我们推翻的满清政权的水平上,在世界上我们将毫无地位可言……相信各位将军也都知道,我们的外交官已经和俄国方面就两国的争端开始展开谈判,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需要的是战争!在今年年底,东北三省的军队将会增加到十个师十五万人,各种轻重火炮五百门以上,机枪一千挺以上……这些数据可能是你们参谋部还没有预想到的,但是我作为总统先给你们一个保证,要知道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决定我们这个国家到底是走向强大还是继续衰弱的国战,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以国家为重,尽可能的要充分利用你们手中的一切资源,用你们聪明的脑袋来打赢这场注定要发生的战争!”谭延闿最后高声说道。   1904年十月,天津海军学院和威海卫海军学院的炮科学员提前毕业,这一期学员共一百一十四人被编入了中国第一支重炮部队——装备了二十三门三百零五毫米“闻仲”的重炮部队,这是目前中国陆军所使用的最大口径重炮,是上海江南制造局与德国克虏伯公司合作的最新产品。实际上中国陆军的人才培养学院炮科根本没有培养操作口径超过一百毫米重炮的人才,第十八师的重炮部队都是从威海卫和旅顺海军基地调来的。   “闻仲”是中国神话中天庭统领二十四雷部众神首领九天应元雷神谱化天尊的名号,三百零五毫米重型榴弹炮射击效果极为震撼。老北洋曾经每年都参与海陆联合演习,对于战舰重炮炮弹所造成的破坏也算是非常了解了,但是因为弹种的不同,“闻仲”的破坏力大大超出了参与验收的各位陆军将领的预料之外,亲临到场的谭延闿也少有的动笔题名了这种即将装备中国第一支重炮部队的火炮为“闻仲”。   因为作战需要,“闻仲”可以作为列车炮,也可以拆解成零部件在指定位置安装——虽然海参崴的铁路将会和中国铁路接通,但是战争爆发后,也不排除俄国人会采用破坏铁路的办法来阻止中国重炮部队前进,同时在攻城战中,列车炮也不能利用现有铁路在目标外围进入更好的指定射击炮位。谭延闿打算用这二十三门超级重炮结合海军舰炮彻底摧毁俄国人苦心经营多年的海参崴要塞——随着中俄两国越来越貌合神离,冲突不断,俄国人也在大力加强它们在远东唯一的海军军港防卫。 第二百八十六章 命运   1904年的十月,俄国远东海军没有像往年那样南下到中国的港口来过冬,而是全部待在了海参崴,海参崴在十月末就开始进入结冰期,一直持续到来年,而东北的气温也会持续下降。也许是进入冬季,中俄两国关系进入了相对比较平稳的阶段,谁都知道在冬季没有过去之前中俄两国无论多么不甘心,两者都要屈服于天气。   即便在北方如此恶劣的天气之下,俄国人依旧没有放弃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数以十万计的俄国工人正分布在西伯利亚来进行这场浩大的工程——没有铁路,俄国人就算有对中国的心理优势,它们对于战争也是极为不放心的。仿佛作为回应,中国直到十二月初新编第二十师进入东北,此时中国在东北的驻军已经达到了十个师已经完成了谭延闿对陆军总参谋部的许诺,东北囤积的粮食弹药如果按照参谋部的纸面规划,可以支撑这十个师进行一年的战斗,至少粮食是非常充足的。   可以想象没有中国人参与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建设对于俄国来说是怎样的一场灾难,十几万俄国劳工在西伯利亚那可怕的低温下进行劳作,即便如此人的潜力相对自然的威力还是有一定的底线的,每天的工程进度缓慢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俄国人几乎将所有的罪犯都投入到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建设当中来,以往他们并不重视中国劳工的性命,现在在战略利益的驱动下他们也不会在乎自己同胞的生命,在高压下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1904年十二月到1905年的一月,短短的两个月当中,暴动事件就多达四十多起,平均每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便会有一次劳工暴动。   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劳工的暴动自然也会反馈到处于经济危机之中的俄国中心部分,尚未走出经济危机泥潭的俄国因此而颇为被动。答应劳工改善劳动环境和增加薪酬,这无疑会让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投资总额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连当初最为坚定的铁路修建者此时也在考虑是不是不要这么急迫的修建铁路,因为就算以现在的进度而言,两年之内休想让西伯利亚大铁路全线开通。持有这种态度的人数量越来越多,最终影响到这条铁路的坚定保护者俄国财政大臣维特,最有意思的是当初最反对维特铁路计划的俄国军方反而此时成为最坚定的“修路派”。   对于谭延闿来说,只要俄国人的铁路一天没有修好,整体的战略局势对他而言就是非常有利的——就在俄国人为修铁路而争吵不休的时候,1905年二月农历新年快要到来的时候,旅顺造船所船台上经过二十九个月建造周期的三艘第三代中国自造重型巡洋舰天津号、上海号、广东号正式下水进入海试环节,而在威海卫和上海船台上的三艘同样是天津级的重型巡洋舰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稍迟半个月下水海试。   由于是船台建造,俄国人早就通过各种方法一直在紧密关注这六艘重型巡洋舰的工程进度,但是慑于中国海军本身的实力,却无法采取任何行动,眼睁睁地看着这六艘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重重的加在中国海军的头上,太平洋上中俄海军实力对比变成了中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在俄国人眼中,尽管这六艘天津级重型装甲巡洋舰采用的是八寸火炮,但是受到北洋级战列舰的影响,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十个月前在船台上舾装的时候就备受各国海军专家的侧目,按照英国海军专家的话来说:“天津级重型装甲巡洋舰无疑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重型巡洋舰,它的实力堪比威严级战列舰……”   英国海军专家的评论在酸溜溜的语气中自然是不安好心的,根据中日大青岛海战的经验,除了证实了火力密度的重要性之外,更凸出了火炮威力和装甲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装备了九门八寸火炮的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是在火力密度上再次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是同样想要用八寸火炮来对付拥有被十二寸火炮武装起来包裹在厚厚装甲中的战列舰,那是非常力不从心的——装甲巡洋舰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很难在海战中战胜同时代的战列舰,即便群殴胜算也不是很高。   不过英国人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俄国太平洋舰队看上去很强大,但是它的战列舰相对于中国就太过落后了,甚至有些战列舰之所以能够称为战列舰,不过是安装了十寸的战列舰火炮,其装甲、航速一无是处,就是火炮还是拉绳火炮。俄国太平洋舰队中的那三艘波尔塔瓦级战列舰严格的算起来根本不是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对手——它的装甲最厚的地方不过才二百五十毫米,航速仅为区区的十六节,如果有单对单的在海上碰头,很可能会被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给“磨死”,若是碰到两艘那连跑都不用跑了。   关注中国造舰的不止是俄国和英国,德国在得知中国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海试的消息之后,便坐不住了——德国已经在1904年通过谈判向中国订购了一艘北洋级战列舰并且连同图纸一起附送,在海战中仅有战列舰是远远不够的,作为一个“破坏型”海军,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对德国海军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北洋级战列舰。   德国方面开始与中国展开谈判,商议购买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及其全套图纸,德国人在北洋级战列舰上付出了一百二十万英镑的代价,而谭延闿在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上所开的价码是至少订购两艘,总额为一百六十万英镑。与北洋级战列舰不同,谭延闿并不急于达成这笔交易,在他的记忆中,英国人的无畏级战列舰应该在今年就开工建造了,无畏级一出所有的战列舰都会面临非常尴尬的境地,即便是“准无畏”的北洋级战列舰也是如此。   北洋级战列舰对谭延闿而言就是一榔头买卖,前来购买的都是大傻瓜,这样的傻瓜他不在乎多几个——除了德国购买了一艘之外,阿根廷也购买了一艘。这东西在无畏级战列舰出来之前卖掉一艘算一艘,谭延闿还希望英国人晚些时候出无畏级战列舰,等中国和俄国分出个高下之后,他还可以趁机出手几艘,不过这显然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甚至预感到因为北洋级战列舰的出现,英国人搞不好现在就已经开工建造无畏级战列舰了,甚至还可以赶在今年下水露面——无畏级战列舰也是英国秘密建造的,他不知道这没有什么,假如明天出来无畏级战列舰航行在大西洋上的消息,谭延闿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   不过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就不同了,英国佬未来可以将蒸汽轮机用在战列舰上,就是现在也用在了巡洋舰上,但是蒸汽轮机的实用性英国人同样也没有太大的进展,估计也只有战列舰可以为蒸汽轮机留个位子——已经开始进行十二寸三连装炮塔海上平台测试的沈阳号,同样是装备了蒸汽轮机,但它的武备低的可怜,就是因为锅炉和蒸汽轮机太占地方,就算是重型巡洋舰对此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正因为如此,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价值不会因为无畏级战列舰的出现而贬值,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它还是非常有价值的。   虽然不打算像列装北洋级战列舰那样大量建造无畏级战列舰,但是蒙古级战列舰的相关科技攻关已经全面展开了两年多时间。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就算因为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资源倾斜,但蒙古级战列舰的配套试验舰沈阳号也没有受到半点“委屈”,而上海江南制造局也拿出了三连装十二寸炮塔的试验品,装载在沈阳号上进行海上测试。   到了今天,谭延闿已经无法奢望还停留在纸面上的蒙古级战列舰成为世界上第一艘无畏级战列舰了,中国不具备英国那么深厚的工业基础,就算现在解决了所有蒙古级战列舰的技术问题,等建造出来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而现在英国人应该打算建造无畏级战列舰,甚至已经开工建造了。   对于“第一”的名头是有些诱惑,但是这并不是最主要的,至多能够让中国在谈判桌上处于更加有利的位置而已。只有置身于狂热军备竞赛中的国家领导人才知道努力制造出如此高效率的杀人武器同时,国家和民族又为此付出了什么——在强国林立的欧洲如果付出如此至多还可以得到一定的心理安慰,毕竟国家安全已经超越成本,但是在远东日本被自己干趴下之后,谭延闿的心中最后一个目标便是推倒俄国。   根据谭延闿的战略要求,蒙古级战列舰能够在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紧张建设的同时还给予这么强力的物资倾斜,这显然有些不太恰当,不过他还是这么做了——当年北洋级战列舰横空出世,每当它在中国任何一个港口出现,当地都是万人空巷。这中间凝聚了太多的民族自豪感,这种心理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而蒙古级战列舰除了满足民族自豪感之外,最重要的作用便是加强中国的技术储备——造战舰是一环扣一环,虽然不过才十年的功夫,十年前谭延闿聚集了中国最有能力的人和最先进的设备建造了龙威级装甲巡洋舰,但十年后如果还是在当年的基础上,不要说造出世界第一流的战列舰,恐怕连符合世界潮流的轻型巡洋舰都造不出来。   北洋级战列舰以后的国产战列舰建造数量肯定会受到严格控制,一个级别的战列舰恐怕大多数的时候只有一艘——以后的战列舰建造技术积累高于国防力量,更多的是民族自信心方面的象征性意义。谭延闿只是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军舰生意比较感兴趣,对于已经知道德国会战败的他来说,想要逆天改命这份本事中国并不具备这份实力。   在天津级装甲巡洋舰装备中国海军后,谭延闿终于可以肯定俄国的海上军事实力已经不足以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了,剩下来的事情对他而言不仅是找俄国人的麻烦,而是将所有外国列强在中国的军舰全部驱逐出去——当然这种驱逐并非依靠武力,而是以中国对俄国的战争为前提,通过谈判来解决外国在中国的驻军问题,如果有可能的话,对于列强在中国的租界问题也要一并寻求解决方案。   中国海军到现在依然是保持传统的“北强南弱”——中国南方海军以台湾凤山港为海军基地,拥有一艘北洋级战列舰广东号、两艘原日本的“三笠”级战列舰贵州号和云南号,六艘龙威级装甲巡洋舰还有三十艘各种作战舰只,而北方海军集中了中国海军的精华,拥有的军港数量也大大超过南方海军,并且还拥有秘密武器潜艇数十艘。即便如此,中国南方海军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亚洲第一,两支舰队的总和在世界海军排行榜上也是身居前六名。   目前对中国海军排名到底是第五还是第六,各国也有不同的态度,在传统的列强眼中,美国是后进列强,而中国还算不上列强,不过在海军力量上来说,最近几年同样都打了胜仗的中国和美国,无论在战争的烈度和质量上来说,中国的表现明显好于美国。海军力量世界排行榜谭延闿并不关心,不过对于海军力量的排名背后的深意却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的太平洋除了“世界海军”英国之外,只有中国和美国两家,现在的海军排名已经开始说明中美之间一些“问题”了。   四年前的秋天,一位刺客的子弹结束了威廉·麦金来的生命,使得已经被选为副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成为美国目前最为年轻的总统——他现在只有四十二岁。谭延闿并不关心罗斯福的年龄,论起来他对小罗斯福了解更多一些,至于现在的老罗斯福他的了解仅限于历史教科书中他对美国早期海军的影响。   西奥多·罗斯福出现在谭延闿的视线中也是非常偶然的,七年前美西战争之时就是当时还是美国海军部副部长罗斯福通过美国驻中国领事托尼来协商美国在中国胶州湾停泊修整事宜——当时罗斯福虽然是海军部副部长,但是当时的约翰部长长期称病,而麦金来对海军也不感兴趣,整个美国海军都在罗斯福的掌握之下。   相对于谭延闿这个半道出家的“海军专家”,罗斯福是个地道的海军专家,他本人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出版了一本《1812年海军战争》,这本书已经成为美国海军学院的必修课程。而对谭延闿而言,更为可怕的是罗斯福和美国海军上校马汉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他们在十三年前就因为一次海军学术演讲而认识,马汉刚出版《海上力量对历史的影响》一书之时,罗斯福便以文职特派员的身份在《太平洋月刊》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书评。   “美国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不仅要有巡洋舰,而且还要有一大批能够与其它任何国家抗衡的战列舰。”罗斯福本人如是说。不过他没有想到太平洋对面的中国也有一个比他有着更大野心的同行正在黑暗中前进,几乎是历史的巧合,一颗子弹结束了麦金来的生命让罗斯福走上了美国总统的宝座,几乎同时谭延闿也突然露出他狰狞的面孔一夜之间推翻了清政府成为新中国的统治者,两者都在上台之后立刻开始规模庞大的发展海军计划。   美国有着相对先进深厚的工业实力,至少比中国要强得多,但是美国的国会会帮助谭延闿给罗斯福这个牛仔上一个笼头,而谭延闿可以最大限度的集中手中的每一分资源小步快跑发展海军——“感谢美国国会!”这是谭延闿内心中最为真诚的祈祷。罗斯福作风虽然比较强劲,但是和没有任何限制的谭延闿相比,他的权利和可以调动的资源都太少了,注定美国人在中美海军竞赛上先输了一筹——北洋级战列舰已经服役中国海军两年了,美国到现在还没有一艘战列舰可以与之相媲美。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分歧   七年前还显得急躁的海军部长助理现在已经成为美国的最高行政长官,罗斯福这头“泰迪熊”——三年前他因为拒绝杀死一头熊,被谭延闿抓住机会画了一本漫画册《泰迪熊》,罗斯福也就有了“泰迪熊”的外号,当然除了罗斯福本人“泰迪”的名号之外,这个外号加上这个微不足道的事件使得罗斯福有了一个相当受欢迎的称谓。   在泰迪熊的领导下,从1903年开始美国海军部每年以两艘战列舰的速度增强其海军实力,当然这个目标是不可能实现的,尽管中国的北洋级战列舰很是刺激了泰迪熊一把,但是国会的国防预算和美国现在战舰设计建造产业的牵制,泰迪熊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事实。不过谭延闿却从美国的国防投入中海军资源从1900年的百分之十暴增到现在的百分之二十,这个比例跟中国的海军军费相比也许不算什么,但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美国人不清楚我们的战略目标所在,它愿意投资这么大的本钱在海军上,我们求之不得……其实我们海军战舰质量本身就是一种实力,这种实力对美国而言就是催化剂,当然在战舰质量上,这就要看你们这些工程师的本事了……”谭延闿在正式签署秘密建造蒙古级战列舰的命令时,对旁边的总工程师魏成勋和总理沈静说道。   “你是说我们和美国之间可能会形成英国和德国那样的军备竞赛?”沈静问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至少二十年之内中美之间绝对不可能有实质性的对抗,这不是军备竞赛的问题而是距离——距离本身就是一种保护……”   “中国和美国相隔一个广阔的太平洋,而现在的技术发展和海军规模,即便美国再发展二十年,每年都可以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造出两艘战列舰也是无济于事……美国快要完工的弗吉尼亚级战列舰根本无法和北洋级战列舰相比,而我们的蒙古级战列舰绝对可以让所有的美国战列舰一夜之间都全部过时,一艘蒙古级战列舰可以顶的上两艘弗吉尼亚级!”魏成勋骄傲地说道。   魏成勋确实有骄傲的本钱,自从蒙古级战列舰的研制提到日程上来之后,中国庞大的造舰系统基本上就围绕着蒙古级战列舰的需要进行了一系列的科技攻关,蒸汽轮机、锅炉和新型炮塔,甚至是射击指挥系统和火力控制系统……尽管有些方面还很粗糙,但是蒙古级战列舰已经成熟了。   通过蒙古级战列舰的研制工作,中国的相关科技人才队伍在得到相关高校大量优秀毕业生的补充之后,科技攻关实力也有了明显的提升,这是谭延闿现在最为看重的。蒙古级首批只建造一艘,数量虽然很少,海军部也多有微词,但是作为决策者谭延闿认为这一艘已经足够了,两大设计院今后的研究目标除了传统的大型主力战舰之外,也开始关注两千吨级的“轻量型”作战舰只,并且也开始进行技术储备了——以往中国的造舰系统几乎是发挥其极限力量,手头上有什么先进技术都用上,而随着战略目标的需要,在“造舰高峰”过后,就要走一条“精品”之路了。   作为中国年轻一代科技人员中的佼佼者,魏成勋的才能不仅体现在设计战舰上,对于局势发展和海军之间的关系也非常明确,可以说他是目前“搞海军”这一块中最能体会谭延闿用意的人。有时候谭延闿甚至觉得魏成勋完全有资格进入海军参谋部,这家伙不懂打仗,但是在战略上的眼光还是非常敏锐的,显然是一个“一专多能”。   “魏总工程师说的非常正确,英国和德国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它们之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光这两家动,其盟友也要跟着行动起来,欧洲已经明显的分化成两大阵营的趋势……我们和美国虽说是‘望洋之隔’,但就算再怎么发展,我们都不可能威胁到对方,美国人有些神经过敏,它们喜欢撒大把的银子还海军上,不过恕我谭某人不奉陪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苦笑地说道:“我只知道现在建造战舰的费用是越来越高了,当初北洋级战列舰造价六百万两银子已经够吓人了,现在蒙古级战列舰的预算高达一千多万元。如果中美真的闹得像英德之间那样的话,在海军上的投入那需要多少才能添上这个窟窿?!”   “所以说我们应当庆幸自己不是在欧洲,欧洲现在就是一个火药桶,人人的憋足了劲造杀人武器,迟早有一天会到达临界点将这个火药桶点爆……我们现在的念头就是将北极熊的爪子剁了,让它滚回欧洲去,以后就要着手解决国内问题了……”谭延闿悠闲的点了一根雪茄,慢慢地说道。   “魏总工程师,蒙古级战列舰并非是最为迫切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抽调出一支精干的力量,对目前俄国海军中所服役的各级战舰进行分析。最好是由你亲自来主持这件事,以最短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任务,将报告呈送给海军参谋部……从技术的角度来分析俄国战舰的优劣,并且对比我国海军战舰,海军参谋部希望能够尽快得到你们的答复……”谭延闿笑着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海军参谋部的人都是造舰狂,你的报告要有一定的侧重,对俄国战舰的评价一定要客观……”   身为战舰总设计师,魏成勋很理解海军部门对于新式战舰的渴求,谭延闿说的话他也理解的非常到位——以后对于战舰技术和新型战舰中国是需要的,也不会落下任何脚步,但是数量将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从旅顺造船所时代过来的人都明白,海军战舰技术的任何进步都会不计成本的应用到已有战舰上,这导致了北洋海军时代战舰频繁地进入船坞接受改造,更有甚者还出现了镇远号这样的“怪物”。魏成勋心中很清楚,以后能够说动谭延闿建造战舰绝对不是那种小步伐进步就可以的,而是趋近于像蒙古级战列舰那样有着重大技术进步的战舰。   等到魏成勋走后,沈静笑着说道:“如果你不说明白,我还以为你要打算和美国对着干呢?”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我们现在的麻烦已经不少了,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   “美国是现在为数不多对我们没有很大敌意的列强国家,不过要说‘强大’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我看你对俄国也并不是放在心中么,怎么对美国这么情有独钟?”   “俄国也好,英国也罢,像德国、法国这些实力雄厚的列强我确实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它们的实力越接近到时候衰落的也就越快,毕竟它们都是相互接壤的国家,看这架势分成两帮互相掐架的时间不会太远了……不过美国不一样,整个美洲大陆就这么一个强国,虽然军事实力比英德这些强国相对要弱得多,但是美国周边没有很强的敌人,就算我们这次将俄国人打回欧洲去,也是要和它接壤,以后那条铁路贯通之后少不得我们还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我们现在终究还是一个农业国,工业只是刚刚起步而已,而美国就不同了,它没有强大的邻居,本身工业实力雄厚,只要给它时间很快便可以成为举足轻重的强国……”   “你打算在这次解决俄国之后就将重心放到国民经济上来?!”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不禁莞尔说道:“其实我这个人很爱好和平的!不过我们的环境就是这样,先扫除外患在解决自己的隐疾。从蒙古级战列舰之后我就不打算再大动干戈疯狂造舰了,以后会多增添一些小型辅助作战舰只,大型战舰会受到控制,从政治角度而言战列舰和重型巡洋舰在某种程度上是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武力强弱,不过从军事角度而言轻型舰只也同样重要……以后我们只要紧跟世界潮流的脚步即可,把剩下来的钱多用在民生上……”   “你现在留下来的海军摊子已经够大了,说实在的,仅仅是战舰每年的养护费用就非常可观了,我都害怕如果你再这么继续下去,国家会养不起海军……”   “现在战舰的成本这么高,我又不是财神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哪里会给自己找不自在?你手里的账本我清楚,别的不说,每两年中国再增添一艘战列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还不至于那么穷……再说了,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开始接受外国战舰的订单了么?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有没有兴趣和我联合控股一个船厂?我打算在广州和台湾再兴建两个船厂,如果有兴趣的话把你的棺材本交出来,我保证它升值比银行利息快……”   “你还是不要惦记我那点小钱了,根本不够塞你的牙缝,怎么样?又看上哪家财团了?”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你不用把我和土匪画等号,我不会明抢豪夺,也不会暗中利用自己的权利来谋取利益,总之你不要把我看成满清那些贪官好了……你没见和我一起的商家都发财了么?大商人变成大财阀,小商人变成大商人,总之绝对不会亏待我的合作者就是了……”   沈静听后笑得直不起腰来:“组安,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延闿只是清淡地说道:“这次我组织了两家山西的大票号,南边的商人都把势力伸到北方来了,我琢磨着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干脆弄几个北地财阀到南方……”   看着烟雾中的谭延闿,沈静的心不争气的跳了几下。谭延闿在商业上的行动基本上他是不插手的,除非是“特殊基金”打入工商银行账户转移到国库海军或陆军账户上的时候才会配合操作,只是作为最早跟随谭延闿的人,沈静就算再无知也不会不清楚谭延闿的发家基础,他是完全以南方财阀为起家的基础,就是在北洋时代笼络天津商人也没有将其引入南方,现在谭延闿这么做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那我也入个分子,银行里还有一百多万存款,放着也是放着,要不要国务院的同事一块凑个分子?里面着实有不少人才,他们都是我从政法大学提前挖来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你那一百万都算不上什么,他们一个个从学校里刚刚毕业的学生能够有多少积蓄?还是算了,你回去拟一个名单,到时候送过来我会播出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们留着,不过他们的手脚若是不干净你可不要姑息养奸啊!”   国务院是沈静的地盘,沈静发展自己的心腹,谭延闿对此采取默认的态度,对此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军队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而且照这个趋势下去停止军队发展就是坐以待毙,要制衡军队不仅需要他自己,沈静也是一支重要的力量。   自从中兴会谈判之后,沈静就开始负责致公党方面的建设,凭借老北洋的实力,北方省份的党部已经深入到县一级,而在南方最为顽固的省份也设立了党部。对于自己阵营内部出现的各种势力,谭延闿并不以为意——大时代除了热血沸腾的日新月异之外,还有暗藏在角落里的阴暗面,就连他自己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惜诉诸于武力,这同样是阴暗面。   沈静势力的壮大总体上对自己是有利的,因为谭延闿在军事方面并没有采用高压统治,军队内部的“两种分裂”,三个势力的对峙。沈静代表的政治力量可以帮助谭延闿增强必要的手段来控制军队——事实上无论是各级党部还是军队内部不受军部控制的“作训处”都是“特别组织”的掩护,党部归沈静主管,而作训处直接受谭延闿领导。   沈静在干什么,谭延闿心中很清楚,而谭延闿究竟在干什么,沈静只能靠蛛丝马迹来推测,军部对谭延闿的了解更少——这便是谭延闿的军政时代典型的特色,即便和谭延闿再亲近的人也未必能够准确的把握到他心中到底是如何盘算的。其实他们不知道此时的谭延闿就像是在走钢丝,军政时代必然会结束,沈静的势力才会笑到最后,有他坐镇来压制军部让沈静从容的发展自己的势力才是他的意图。正式出于这种意图,沈静拉外人入股做顺风船,这也是谭延闿所默许的。   “先不说这些,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蒙古?那些王爷可是宣布独立了,你是不是该下手了?!”沈静问道。   “哼哼,我看他们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的命长了!先不用管这些跳梁小丑,抄了老板的家店小二还能够蹦嗒几分?你可以对俄国施展强硬手段了,现在气温已经转暖了,本来我们还可以多准备一两年的,俄国人绝对不可能在这两年之内开通那条该死的铁路,但是蒙古事件必须要解决!”   “敲山震虎?!”   谭延闿的嘴角微微翘起:“应该说是杀鸡儆猴!”   “我没有干涉军事行动的意思,组安,这一票买卖可是赌上了咱们全部家当,你做好准备了么?!”   “文渊!你应该明白,我们有充足的实力将海参崴变成一片火海!我要让那些欧洲人看看什么是大规模的海陆作战,我要让敢于踏进远东的俄国人陷入铁与火的炼狱!”   沈静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道:“好吧!我就知道没有办法拉你回头,现在已经三月了,海参崴应该快要化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这里需要你一个准确的时间,你知道无论是外交还是军备生产,这都需要……”   谭延闿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无法给你准确的时间,但是应该不会超过四个月,也就是说战争必须在七月前开始……今天晚上上海那边就会接到我的电报,我手里面还有三千万美元,国内的存款全部加起来差不多能够筹集到一亿元多一些,也许这些款子还不够,政府款项这里我估计通过几年的货币改革,国库里面应该差不多有个十几亿左右……我们的米缸里存货不足呀!”   “十几亿的国库存款不可能全部用来打仗,我们还要过日子呢!”沈静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现在海军和陆军都拿出了自己的方案,我都已经仔细审核过了,不过陆军和海军有一个非常激烈的冲突点——到底是一下子拿下海参崴还是拖着海参崴给俄国人一个希望,让他们派出更多的力量来绕半个地球来找我们的麻烦,以逸待劳再给俄国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先手   沈静听后眉毛一挑说道:“你的意思是偏向于后者吧?!”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说道:“其实两种作战方案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我请了陆军总参谋长李韬和海军总参谋长蓝建枢与海军大将邓世昌。你也知道邓世昌那个牛脾气大得很,等级森严的英国传统同样被他带到了中国,这说上不是好是坏,不过官衔一级压死人,李韬在他眼中不过是毛头小伙子……李韬人虽老实但也是年少得志,在我这里吵了一顿不欢而散……”   自从中日大青岛海战之后,林泰曾对于推翻满清政权还是有些看法的,对此谭延闿非常理解,毕竟他的身世决定了他对满清政权的顾念,存在这种想法的又不止是他一个人,遍天下多得是。不过即便如此,林泰曾继续担任中国海军最高将领肯定是不合适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年国庆节,谭延闿组织了盛大的授勋仪式,而新中国唯一的两名大将都是海军——林泰曾和邓世昌,陆军到目前为止最高军衔为中将。   林泰曾是一个鸡肋,对谭延闿而言弃之可惜食之无味,无奈之下和林泰曾在西花厅进行了一对一的秘密长谈。林泰曾本想告老还乡,被谭延闿所拒,力劝之下成为海军参谋部总参谋长,邓世昌大将成为海军的第一号人物。   “他们大可不必在你这里吵架的,打了小的还来不了老的?”   “海军方面很明确,留着海参崴俄国人肯定会再来找场子,如果一下一锅端,那远东俄国人的大舰队来了之后只能够通过外交途径寻求英法的帮助,在新加坡或是金兰湾稍作修整。英俄矛盾由来已久,而远东更是英俄分歧重点所在,英国人肯定不会给俄国人提供方便,甚至连苏伊士运河都不会让他们走;至于法国人的金兰湾那几个港口是不错,补充一下煤水还可以,想要修理战舰那是不可能的……这些困难加在一起搞不好会让俄国人放弃战争……”   “重要的还是你的意思……”沈静看着谭延闿。   谭延闿笑着说道:“我们只是给俄国人一个难忘的教训而已,我们不是战争狂,明天海陆还会有一次会面,我这不是要听听你这位大管家的意见么?”   “组安,我很清楚你心中所想的,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需要发展……”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些道理我很清楚,事实上这一切都需要实际情况来进行修订,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好就战争经费问题早作打算……其实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俄国人不会就这么在远东便宜了我们,如果说这是一场注定属于我们的胜利,那我希望我们能够做好最充足的准备以应对最艰难的局面!”   沈静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做为俄国在太平洋唯一的一个海军基地,海参崴并不是一个良好的选择,不然俄国人也不会在满清时代便开始谋求对中国旅顺的野心了,不过没有办法,十数年来的处心积虑依旧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在满清政权一夜之间飞灰湮灭成为历史之后,俄国人发现自己成为全世界最为不幸的人——中国建国四年多来矛头非常鲜明的指向了俄国。如果说在满清政权时代俄国对自己庞大的亚洲领土只是感到有些隐忧的话,那么现在谭延闿领导的中国则越来越不掩饰自己对远东领土的要求——他不仅想把俄国的势力驱逐出去,还想要对领土有着最为直接的要求。   也许正应了谭延闿的预感,三月下旬,俄国从波罗的海舰队中再次抽调了四艘战列舰和四艘重型巡洋舰外加十余艘小型各种用途的舰只前往远东划归太平洋舰队——中国的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服役让俄国感受到了最为直接的威胁,至此俄国远东太平洋海军已经拥有十二艘战列舰和九艘重型巡洋舰的强大海军,就是谭延闿也感觉大大的不妙了。   在沙皇尼古拉二世和他的大臣们看来,这支含金量颇高的舰队将会大大增强俄国在太平洋的实力,从而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新补充的这八艘大型战舰都是俄国最近几年服役的新锐战舰,虽然都是外国货或是仿造外国货衍生的本土产品,先暂且不论其战斗力如何,就是一个“新”。   虽然这八艘大型战舰才刚刚从波罗的海出发,按照行程来算,如果快得话也许在三个月内还真的能够到达远东——这可就跟谭延闿预计的开战时间极为接近了,如果它们早早地进入海参崴那还好办,如果交战的时候它们如果出现在南中国海,那对中国海军而言就非常不妙了。   “将军们,你们都看过这份报告了么?!”谭延闿将一张报告纸仍在桌子上,左手边上的邓世昌手轻轻的一抄便将其抢先捞到了手中,对面的李韬的手只是停留在半空中。   邓世昌看过后眉毛只是稍微皱了皱,便递给旁边的海军参谋长蓝建枢,蓝建枢阅过后将报告放在桌子上,用两根手指摁住推到了桌子的中线处,这个时候杨超才拿到手中……谭延闿将桌子两边的人都看在眼中,嘴角只是微微一翘并没有说什么,海军和陆军在一起,总是会搞出点问题来,这些矛盾在北洋时代便开始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像李韬和邓世昌等人接触的比较多,在正事上他们也倒不含糊。   “这对先前的原定计划并没有什么影响,俄国人这几艘大型舰艇也许来得不是时候,但是却对我们的作战计划制订减轻了负担,只要这几艘战舰一入海参崴,剩下来的事情要好办的多……”杨超将简报放回到谭延闿的桌前。   俄国海军的这股增兵对陆军而言只是等待而已,再说现在海参崴还没有化冻,相对于海军闲着也是闲着,陆军则要准备更多的军火——海军虽然是这个时代技术最高的兵种,但是若论战争的复杂性,还是以陆军为最,尤其是在中国现在交通并不发达的情况下,东北的一切物资全部依赖于铁路,准备的时间越长,对陆军就越有利。   海军拿出的方案弊病就在于将战争区间设置的太长,想想陆军在东北囤积的炮弹能够在几个小时之内全部打光,所以陆军是不动则已,一动必须以最猛烈的炮火直接摧毁海参崴,否则在缺乏重火力的掩护下,陆军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就算有海军舰炮的掩护也是一样。好在海参崴正好应了它的名字——整座城市相对于周边海拔比较低,做为港口如果不是因为冬季封冻的话,自然在旅顺之上,但是它的防卫体系则比旅顺差得太多。   俄国人一直都很自信它对旅顺的野心可以达到,在美梦破灭之后才想到自己的海参崴受到中国海陆军的极大威胁,这个时候才想到将海参崴经营成永久的太平洋舰队基地,已经有些太迟了。对于陆军而言海参崴的战斗越早打越好,俄国人想要将海参崴修成一个类似于旅顺那样防御体系还差得远,绝大部分物资都必须从欧洲本土运来,最重要的还是人力的缺乏——海参崴的防御体系修建一直都和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有着严重的冲突,而在中国东北“土匪”的骚扰下,这几年更是举步维艰。   “海军的作战计划会受到一些影响,如果需要半道截击这支舰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但如果放它们过去,那鲁田那边需要更多的‘刺客’,时间上恐怕有些来不及……另外釜山那边也有很大的麻烦,俄国舰队很可能会在那里部署一支小型舰队,如果日本人从中搞鬼,俄国舰队的部署能力将会得到更强有力的支持……”蓝建枢说道。   “鲁田那边的条件有限,四个刺客装进去已经很麻烦了,如果加强力量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我们已经推迟了炮舰前往鲁田的时间,就怕俄国人提前注意到那里,一旦暴露将会给主力舰队带来很大的麻烦……”邓世昌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他们是在尖刀上跳舞,旁边的土匪应付一下普通的特务还行,不管是俄国佬还是老百姓只要是两条腿走路的都可以防的住,但是任何一艘小小的河防舰都可以让刺客的秘密全部暴露,而距离鲁田那里不到一百五十公里的海参崴,那里的舰队数量……”   “我们的‘荆轲’只能够让对方的战舰受伤,但是并不能彻底让其消失!海参崴的俄国军舰一旦受到攻击,就算再不济也可以坐沉在港口内,但是战舰上的大口径舰炮有相当大的可能会被拆解下来当作要赛炮来使用……我们的舰队要想达成作战目的,就会向北航行穿越日本海,事实上想要将其堵在港口里不是很容易,要想达到战役的突然性,你们海军还是多想些办法来伪装自己,当然外交部门会为你们打掩护,不过你们不要太过指望这些……”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俄国公使和海参崴俄国守军的无线电电报密码已经被我们破译了,也就是说如果俄国人的警惕性没有足够高的话,今后他们的一举一动就会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毫无隐蔽可言……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以后你们四个人将会得到相关专门的秘密文件,还有对俄作战陆军总司令也有这个权利……”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俄国没有像英德那样购买或采用技术专利交换的方式来获得无线电电报技术,是因为谭延闿看不上俄国的技术,只卖成品不卖技术专利,俄国也仿造自制了一部分无线电电台,但是效果不佳,其大部分电台是来自中国——因为英国和德国的产品实在是太贵了,中国电台质量高,价格相对“平易近人”。   无线电电报是最容易泄露机密的一个环节,谭延闿首先想到了破译电台密码来获取情报,通过给俄国人制造重重麻烦,或是调动土匪袭击对方的军需运输,不断的观察比较才获得了俄国电台通讯的秘密。这也许不是电报密码第一次被破译,但绝对是无线电电报时代密码第一次被破译——至少俄国部署在海参崴的远东军主力电台密码被破译,使得谭延闿掌握了对俄作战的先机。   通过分析俄国电报,除了俄国驻华公使之外,令谭延闿非常惊讶的是俄国对中俄迫在眉睫的战争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警惕性,至少在战备上是如此——俄国的精力完全被吸引在国内愈演愈烈的危机上,对于远东上空笼罩的战争阴云有所了解,但绝非重视,这种警惕只是停留在“你造战舰,我就增兵”的水平上。俄国统治者对于俄国在远东拥有的武力很自信,他们不相信中国会主动进攻,不断增加的舰队规模“会使中国选择退却”。   这套密码已经落到谭延闿手中差不多两个月了,两个月来通过设立在东北的四个不同位置上的监听站,不断对俄国远东陆军的电报监听,对比自己手中获得的情报,了解到俄国远东陆军内部的很多真实情况。事实上俄国远东陆军的情况很复杂,但是对中国陆军而言中间大部分消息都是有利的消息——俄国远东陆军内部贪污十分严重,军官和士兵的关系严重对峙,士兵待遇很差等等。   以前这套电报密码在谭延闿的手中可以在战略方向上做个参考依据,现在已经进入战争的前夜阶段,是将电报内容交给指挥官的时候了,下面的将会是海陆军指挥官根据所获得的俄军电报情报来进行针对性的战术动作。   当谭延闿说他已经掌握了俄军的电台密码的时候,邓世昌等人都感到非常惊讶,对此谭延闿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今后你们将会在第一时间接收到来自俄军的各种海陆军调动的情报,你们心中应该清楚这些情报的珍贵价值,但是这些珍贵的情报来之不易,一旦走漏风声俄国人换了密码,那我们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不说,甚至还会遭到对方的情报欺诈来误导我们的判断,所以今后只有你们才会接触到这些情报,不得泄露这是我们监听俄军电报所得!”   “坚决遵守保密条例!”李韬站起来说道。   邓世昌看到谭延闿将目光转向了他,也立刻站起来说道:“属下以性命担保,海军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谭延闿听后微微一笑——李韬和邓世昌是两个时代的军人,不仅兵种不同,就是为人处世也有很大的不同,邓世昌再耿介也还留着旧时代的气息,相比之下李韬他们更遵循合理的游戏规则,而邓世昌则永远在自己划定的圈子里面打转!   鲁田村是图门江边的一个小村子,在行政上隶属于珲春厅,有二三十户人家,不过在1903年这里的居民就全部被秘密迁走了,随之取代的是第十二师的一个侦察连。在1903年下半年的时候,一条铁路支线延伸到这里,随后运来了一些机械设备——这里将会兴建一个小型船坞和一个建议码头,并且在江边还修建了两个仓库。一开始的时候俄国远东边防军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不过这里在进行了工程建设之后,似乎中国人已经忘记了这里,也没有任何船舶在这里停泊,哪怕连一艘木船都没有,慢慢的俄国边防军也就淡忘了这里。   尽管鲁田村的村民实际上是军人,但是因为海军参谋部根据中国潜艇的各项数据要求仔细勘址之后才确定了这里就是潜艇进攻的出发点,所以在鲁田村荒废近一年之后,这里有开始热闹起来——一支“土匪”就驻扎在距离鲁田村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了他们的存在,鲁田村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孤岛”。   潜艇是在旅顺建造的,因为这个型号的潜艇完全是根据图门江的水文情况和作战目标的需要而研制,所以这个级别的潜艇代号“J1904型”,一共建造四艘。潜艇将会被拆成散件用火车秘密运送到鲁田村的潜艇基地,就在小型船坞中进行组装,而临河的两个仓库就成为已经组装好的潜艇栖息之地——仓库已经经过改造,已经连通图门江,事实上仓库才是潜艇真正的基地,在这里会得到补给、停泊。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最后的晚餐   珲春城第四师兵营,做为中国现代陆军资格最老的一批的新式陆军,第四师在完成了建国初期的“圈地运动”之后,便于1902年进入东北,转年便驻扎在珲春城——除了珲春之外,瑷珲比珲春更夸张,对岸便是已经被更名为布喇郭威什臣斯克的海兰泡,不过相对于海参崴,海兰泡驻扎了俄军差不多一万四千人左右的军队。   事实上珲春城附近不仅有第四师,还有京畿卫戍师一个营来专门当土匪保卫鲁田村潜艇出发基地,第四师的编制也比较特殊——一个正规中国陆军师拥有六个炮兵连三十六门七十五毫米火炮,但是第四师不仅有八个炮兵连,珲春城内还有两门一百零五毫米的重炮;其他陆军师的迫击炮是九十毫米迫击炮属于营团级,六十毫米迫击炮是连排级,在第四师每一个步兵排就拥有两门六十毫米迫击炮,一个连有两门九十毫米迫击炮,整个第四师的人数也要比其他陆军师多出一千多人……   第四师驻扎的珲春城是中国距离俄国远东大本营海参崴最近的城市,除了在早期杨超的一个混成协防卫庞大的黑龙江省而承受的压力最大之外,这几年第四师远比驻守在瑷珲的第二十混成旅压力要大得多。正是因为如此,第四师才会拥有除了第十八师之外都没有的一百零五毫米重炮,不过这两门重炮是不能移动的,至少不是随意可以移动,出了城这里周遭的交通状况也绝对不会允许第四师的火炮出行。   尽管瑷珲是距离海参崴最近的中国城市,但是非常奇怪的是西伯利亚大铁路并不是经过这里抵达海参崴,而是从海兰河屯分出一条支线修筑到延吉冈——那里将会有一个分叉,一条是通往珲春和鲁田村的潜艇基地,另外一个方向是通往朝鲜的东海岸镜城,不过这个方向的铁路还在规划当中,并没有着手开工兴建。   中国陆军在吉林省的北线从最东边的珲春沿着铁路支线和西伯利亚大铁路在吉林省内的部分,在吉延冈、噶哈哩、宁古塔、海兰河屯、萨库里、阿勒楚喀、到最西边的呼兰依次摆开了五个正规师,作为整个基点的宁古塔和近在咫尺的海兰河屯还驻守着同样是老北洋时代的第二师和第十一师的一个混成协。作为另外一个系统的京畿卫戍师则是被留德士官系戏称为“曹长腿”——京畿卫戍师大部分被部署在黑龙江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在吉林活动,像珲春鲁田村潜艇基地就是京畿卫戍师的一个营。   本来铁路支线原定是在宁古塔分支的,但是宁古塔是陆军安放主力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军需供应中心——从1904年下半年开始,以呼兰为分界点的“西线铁路”连通之后,中国陆军主力师进驻,宁古塔的仓库就开始接受囤积陆军炮弹的任务,目前这里囤积了八万余发的炮弹,随着战争进入倒计时,宁古塔的仓库接收的炮弹数量还会以更快的速度递增。   “伯毓兄,部队的新式装备已经到了,车站那边已经来电话,列车已经进站,因为是一个师的装备,车站那边人手不够需要调一个连过去临时帮忙……”李俊翰放下电话对刚刚走进门来的参谋长说道。   第四师参谋长宋兵策是天津人,原本是北洋武备学堂第九二届,和一般的武备学堂不同,宋兵策是从小就被挑选出来的“军事幼童”,北洋武备学堂对“幼童班”的期待很高,不过谭延闿在接手北洋武备学堂之后,年仅二十岁的宋兵策因为成绩优异被挑选出来进入了直隶总督侍卫队,随后在九六年被送往德国深造学习三年。九九年回国之后先后在直隶督标新军、第一师服务,零零年建国的时候他是第四师的上校团长,后来便一直待在第四师直到去年年初被任命为第四师参谋长。   像宋兵策这样的年轻军人能够获得如此高位,在这个时代很平常,尤其是陆军尤甚,其实以宋兵策的资历来论,他升迁的速度还算是慢得,他的履历中唯一的差错便是在于他是北洋武备学堂出身,虽然去德国留学只比李俊翰晚了一年,但前者如果不是因为珲春的敏感早就成为刘禹那样的军长了,不过即便如此李俊翰还曾经短暂的执掌浙江军政府省长一职。   像李俊翰那样最早是总督府侍卫队的那批人和宋兵策这样的“北洋”出身就差出这么多来,这在很大程度上确实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李俊翰迟早都会离开第四师,他年纪虽比宋兵策大两岁,但却是中国陆军最早的那批中将,就算从政一个省长对他也不是什么太高的难度。宋兵策跟李俊翰这些出身侍卫队时代的留德士官系巨头相比机遇是不算好,但是在这个时代中,他的升迁速度已经算是极快的了,基本上在建国以前便带兵的军官哪怕当时是个排长,如果在四五年的时间中要是升不到营团一级,那只能说自己的问题,而不能说机遇不好。   宋兵策和其他出身北洋武备学堂的同学,绝大多数都走上了旅团级参谋的岗位,像他这样能够成为师级单位参谋的不算多,而他则是最优秀的——能够在北洋时代那几支王牌部队中当军官,这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宋兵策为人勤勉踏实,也许这辈子当将军是无望,但成为一个好参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至少李俊翰对宋兵策的工作非常满意,同时他们在德国念的是同一所军校,相差只有一届,相处关系自然要融洽一些。   “师长,是些什么装备,需要这么多人?”宋兵策问道。   “也没有什么,是士兵单兵防护装备,在战斗中戴在头上以保护头部不被流弹或是弹片所伤,就是参谋部上个月来电所说的‘头盔’……”李俊翰笑着说道。   宋兵策叫来传令兵安排好去车站接货的任务后,转身将办公室的房门关上,走到李俊翰的办公桌前说道:“师长,城内的弹药库已经修好,这几天不断的接收各种物资,仓库已经用去五分之三,如果还要照这个速度接收各种物资的话,那……”   李俊翰签署了一份文件后说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参谋部那边会有个算计,中央党部特派员辛向阳已经筹备开始在黑顶子修建一个码头和临时仓库,同时对珲春城的军需仓库扩容……这是刚发过来的电报,上午你去第三团那边还没收到这个消息……”   “黑顶子?!”宋兵策接过电报纸看了一眼随后走到地图前找到了黑顶子的所在。黑顶子也是图们江江边上的一个镇子,不过在鲁田村的上游,本来黑顶子是秘密潜艇前进基地的选址,不过当时中国的潜艇技术还不过关,再加上考虑图们江的航程,所以最终定在了与俄国军队驻地非常接近的鲁田村。   中央党部特派员辛向阳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到的珲春,在这里他的职责是进行反特反侦查,并且协调珲春附近一切物资转运和后勤相关设施建设。俄国人虽然对边界那边的中国异动有些察觉,不过除了在防备的同时,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俄国远东陆军自己的麻烦也不少,这牵扯了俄国远东陆海军最高军事主官很大的精力。   党部和军部是两个有一定交集的部门,因为是军政时代,党部的权力等同于政府的权力,拥有对地方保安团的调动能力,也有对正规军队的部分调动能力,只是视其级别不同调动军队的规模不同罢了。不过军部和地方军队是无权干涉党部行动的,对于党部的需要军队要尽可能的给予一定的配合。因为党部和军部的职能和主官不同,党部也许手中没有多少实权,但是却在名义上稳压军部一头,所以军部对于党部说不上多讨厌,但党部的人在军部绝对不是受欢迎的那一群。   谭延闿和沈静心中很明白,党部的存在只是暂时的,也许十年,也许会更长的时间,这完全取决于军政时代会持续多长的时间,以谭延闿如此年轻的年龄而算,基本上老北洋出身的人都希望军政时代的时间越长越好,这在宪法起草委员会内部也做了相对的平衡——如果临时宪法失效启用正式宪法,中国总统的任期最长可以达到四期二十年,如果国家处在战争阶段,则总统任期延长。   为了调和党部和军部之间的关系,谭延闿将保障东北军队后勤和基地建设,在东北向辛向阳这样的“中央党部特派员”一共有一百多位,分成军队、地方、区域协调数个层次,实际上他们担负起了军队后勤的一大半职责——陆军部的工作重点是训练新军,后勤保障向来都是后娘养的。此时中国的交通和中国陆军装备的需要相差太远,陆军炮兵连的主战装备是法国的七十五“小姐”和其仿造品,重量不过是一吨多一些,但即便如此不要说第十八师那样装备了近三百门火炮的炮兵师,就是普通的正规师的炮兵部队也会因为交通原因而受罪。   中央党部特派员在地方上拥有很大的权力,可以代表政府召集夫子来当军队的“清道夫”,在没有铁路或是需要大量人力运输的情况下,党部特派员对军队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只要军队军事主官将自己的意思明确的传达给特派员,那剩下来的工作就是特派员的事情,这样可以让军队更加关注军事方面的事务,而不用操心这些令人头痛的杂事。   正是因为党部特派员在后勤方面给军队解决了很多麻烦事,在军队里面特派员的形象才会显得“可爱”一些——党部特派员都身穿黑色的唐装,因为谭延闿自从建国后就穿上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服装,除了这种样式的服装之外,他只穿军装,而沈静除了在家穿长袍之外,其余公开露面都是和谭延闿的装束一样。在沈静和谭延闿的影响下,从国务院开始往下政府工作人员一律都是这身服装,而这种服装也成了致公党中高级党员的“制服”,特派员的服装自然也是如此。   “师长,从这里距离海参崴至少有三百公里以上的直线距离……”宋兵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点便压低声音说道:“难不成我们要靠两条腿走到海参崴,那部队的重装备该怎么办?尤其是火炮,海参崴我是没有去过,但是那些照片和反馈回来的情报记录你也看过,俄国佬虽说并没有近全力,防卫力量距离旅顺差了八条街,但是那些地雷阵、铁丝网、要塞炮……漫说七十五毫米炮对野战工事的威力不足,但好歹也可以给咱们扫个雷清理进攻通道什么的……”   “我的参谋长!”李俊翰站起来将宋兵策按到沙发上说道:“对俄作战计划海陆两军尚存在很大的分歧,海军那边我不知道,北京总统那边的态度连咱们陆军总参谋部的头头脑脑们都感到非常迷惑——总统对对俄作战肯定有想法,但是这种想法并不是海陆军部所能够揣测的……我和总统相处多年,这么多年别的不说,他的心思还是能够猜出一二的,现在参谋部其实已经给我们提出暗示了,这种暗示多半是总统……嗨,咱们就赶快制订作战计划,到时候上面要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就是,免得总统轻看咱们第四师,这样对老弟未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要想达到战役的突然性并不难,海参崴也不是光有海军就能够拿下的,如果海军的支持力度够大,海陆联合进攻想要拿下海参崴,这样的演习我们的老兵非常熟悉,进入东北的各个成建制的师级部队也都在旅顺和威海卫至少进行过一次要塞模拟攻防战……在黑顶子建码头和仓库,最重要的是航行里程的水文情况,这关系到我的重装备能不能按照我们的需要尽快的运送到指定地点……”宋兵策说道。   宋兵策站起来对着地图说道:“如果运输船队能够运送火炮等重装备,那我们的目的地就很好办了,无非是土拉子、蒙武河、柳树营、二道沟,如果再往北那船队的安全就很难说,除非海军能够在战役打响的第一天第一时间将俄国佬的远东舰队封锁到海参崴里面出不来,不然对方派出几条布雷舰咱们就不能动弹……”   李俊翰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我不能确定上面给咱们的真实意图,但是可以确定家门口的这条江适不适合同行,至少运送几十门大炮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是特派员辛向阳提供的图们江水文资料,这份资料并不科学,不要太过轻信了,毕竟这些资料不是经过专门测量的,只是通过图们江的老渔夫介绍总结而来,不过至少保障我们的行动是没有问题的……”   宋兵策从李俊翰手中接过档案袋,将里面的文件草草地看了一遍说道:“这样的东西满足我们是足够了,但是绝对不能昂总参谋部满意……师长你看,我们这里是铁路支线的端点,鲁田村进出潜艇海军方面已经做过相关实验了,而我们的目标黑顶子在鲁田村的上游,这段距离按理说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不过我有种预感,黑顶子或是鲁田村在战争爆发之后,不仅是我们第四师的出发点,同样也是后面吉林南部、盛京、甚至是朝鲜驻军进入海参崴战场的出发点……”   李俊翰笑着点点头说道:“这个黑顶子临时港口多半是用来运送后勤补给用的,未必其他军队也要乘船从这里进入战场,你看看海参崴的地图……”   宋兵册立刻将另外一幅海参崴的地图挂上来,李俊翰指着海参崴所在的半岛说道:“从绥芬河入海口的东侧至半岛西侧的这片海域是渔民用的港口,军港在半岛的东南点,也就是海参崴城的正东,如果海军能够保证控制这片海域,那我们的运输舰不管是运送人员还是物资,从黑顶子出发就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了,至于鲁田村那距离俄军的守卫营太紧,端掉它不算难事,困难的是我们这里一进行建设,那边未免会心生疑虑……从参谋部电报的措辞来看,这里倒是给海军运送补给的好地方,至于陆军的补给最方便的方法还是走西伯利亚铁路……” 第二百九十章 攻城利器   海军最痛苦的便是距离,中国北方海军基地在旅顺和威海卫,那里自然有充足的弹药库存,不过要想达到将俄国远东舰队封闭在海参崴,没有近距离的后勤补给是不可能的。中国不是英国有庞大的舰队,想要靠补给舰来完成补给,从旅顺到海参崴这段距离实在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尤其中途要经过日本海,日本联合舰队精锐基本上在大青岛一战全军覆灭,加上沉重的赔款负担想要重建海军自然是痴人说梦,现在的日本海军只拥有一支数量有限的小吨位舰艇,主要以鱼雷舰为主。   日本海军的实力弱小到不会形成心腹之患,但是自从中日之战以后,朝鲜虽然被中国并入版图,但是仁川、釜山都是对各国开放的,俄国分别在这两个“国际港”中各自停泊了两艘轻型巡洋舰,英国也有巡洋舰,其他列强国家都是商船。俄国舰队部署在朝鲜的舰队是中国海军首要的打击目标,不过即便如此从旅顺至海参崴怎么看都算不上是安全航线,中国海军势必要分出一定的力量为后勤补给舰护航。   图们江口距离海参崴非常近,如果中国海军采取堵门策略,那只要有一条铁路铺到图们江口,从这里为军港封闭作战的中国海军提供物资补给,那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中国已经在图们江口附近铺设了铁路,剩下来的事情便是提高运力壮大港口规模。   李俊翰对于海陆军之间的矛盾洞若观火,这得益于他的同学和好友之间互相通信,宋兵策也清楚李俊翰的手腕和本事,对此他一点也不怀疑。作为一个合格的参谋,宋兵策的任务要将李俊翰所下达的命令和期待变成现实,他现在最大的麻烦便是设计一个作战方案,第四师肯定是要作为参加海参崴战斗的主力作战部队,而何时出发,登录地点与战场环境将会让任何一个参谋感到处于崩溃的边缘——李俊翰需要他制订一个以“Z日”为起点的作战计划。   正当李俊翰和宋兵策在讨论海参崴的战争时,参谋部的一名少校进来将今天刚刚到站卸货的物资清单递交给他们。李俊翰和宋兵策在看完物资清单后便一起乘坐马车前往距离珲春城不远的物资仓库,以便见识一下新运来的新式武器装备——物资清单中出现的两种李俊翰和宋兵策从来没有听说更没有见过的新式装备,钢盔和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为了能够让第四师在最短的时间内应用新式装备,总参谋部还从负责生产这两样装备的保定机器厂请来了工程师和来自最先装备新式武器的第十八师一个迫击炮连。   钢盔原本是谭延闿最想早期装备部队的单兵装具,不过从启动北洋级战列舰建造计划之后,中国最大的钢铁工厂汉阳钢铁厂尽管不停的在建造高炉扩大生产规模,但是和这四五年突飞猛进中国海军造舰计划相比,还是捉襟见肘,以至于在天津级重型装甲巡洋舰的建造后期为了给沈阳号试验舰让路而集中先服役其中的两艘,剩下的两艘在一个月后才完工。   可以说这数年来汉阳钢铁厂除了出铁轨之外,其余的钢铁资源基本上为了满足国内武器工业而服务。现在汉阳钢铁厂依旧处在扩建当中,而马鞍山钢铁厂已经开始投产,在山西省的包头镇也要兴建新的钢铁厂。不过这些都救不了急,直到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完工之后,中国的钢铁缺口才有所收敛,钢盔等装备开始加紧生产装备到前线部队。   李俊翰拿起一个钢盔戴在脑袋上试了试,然后摘下来用手掂了掂分量笑着说道:“这钢盔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这分量上是不是有些太重了?感觉脑袋上有点沉,在战斗中是可以降低士兵头部被流弹击中的风险,不过也丧失了一定的灵活性……”   宋兵策接过钢盔笑着说道:“我看没有什么,人就这一颗脑袋,我们的医疗水平对付战场上头部被命中的伤势很缺乏必要的手段,不要说在战场上,哪怕是放到大医院对于头部创伤也是每有什么好的办法,相对于保命来说,这点重量对一个士兵来说不是负担……”   “好!那就执行参谋部的命令,将所有钢盔按照先步兵后骑兵,最后是炮兵的原则尽快的分发下去,以后训练当中士兵必须头戴钢盔,如有违反严惩不贷!”李俊翰笑着对自己的副手下达了命令。   相对于钢盔,李俊翰和宋兵策对清单上的一百二十毫米重型迫击炮的期待更大——这种重型迫击炮是根据第十八师对与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大量实弹演习后对其火力不满的产物,而且因为现在速射炮的弹道性能,很难对付战壕里的守军,至于难啃的野战工事和更加令人心生畏惧的要塞工事则效果非常有限。保定机器厂的工程师所能够做到的只能是紧急研制火力更加强大的迫击炮,这也是目前时间紧迫和中国工业技术力量无法研制出适合野战部队机动性要求的一百零五毫米重炮所致。   事实上针对前线火炮无法对野战工事造成有效破坏的情况,第十八师刘禹的主张便是加强师级战斗工兵营手中迫击炮力量来弥补这种不足,尤其是九十毫米迫击炮的数量。不过九十毫米迫击炮的重量达到了一百多公斤,这对于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步兵而言是一个可怕的负担,谭延闿这个迫击炮的“发明者”引入了拆装机制,使得九十毫米迫击炮拆散后,最重的一个部分仅为二十多公斤,这就有效的保证了迫击炮的机动和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   李俊翰和宋兵策所看到的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已经被技术人员拆解成了十个组成部分,旁边还有一门组合形态的迫击炮。李俊翰走上前去指着这些零部件说道:“你们师装备这种重型迫击炮的时间有多长了?”   “报告长官,卑职是第十八师师属重型迫击炮营二连连长,这种重型迫击炮已经装备了三个多月,前期还配合兵工厂技术人员对其进行过两个月的实弹设计检验……”年轻军官向李俊翰敬礼之后回答道。   李俊翰用手拍拍面前这个口径粗大,身管短小的大家伙,将口袋里的怀表取出来对连长说道:“下面我给你计时,看看你们能够用多长的时间来将一门迫击炮拆解然后再组装上!”   连长敬礼后从队伍中点出三名士兵出列后,示意李俊翰可以开始后,李俊翰说道:“开始!”便为他们计时。   等迫击炮拆解组装一遍完成之后,李俊翰扭头对宋兵策微微一笑说道:“四分钟!这个时间非常理想!”   宋兵策笑着对年轻军官说道:“我们需要看看这个大家伙的威力如何?!你们现在就搬起这个家伙到仓库外面,外面有几个临时野战工事……”   李俊翰听后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对宋兵策说道:“一百二十毫米的重型迫击炮,这东西对付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的要塞工事也许还差点事,但是放在野战中可是一个大杀器,我想对付野战标准工事是不成问题,如果射速和射程都很理想的话,那在堑壕战中这东西一定会让俄国佬终生难忘……”   “这种重型迫击炮的射程如何?”宋兵策对旁边一个略显斯文的年轻人问道,在看到对方细皮嫩肉,全身包裹在皮大衣中后,笑着说道:“这位先生是不是南方人啊?这里的天气到现在依旧寒冷的很,刚来的时候就连我这个北方人都受不了,真是辛苦了!”   年轻人听后略微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脸庞被冻得通红,也多少遮掩了他的尴尬说道:“长官,这是根据军部的要求在九十毫米迫击炮的基础上研制的,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在技术上没有什么特别凸出的地方,它的最大射程不过在五百米上下,远比不上二型六零迫击炮的射程,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它的弹药威力大,所使用的弹药也都是高爆弹药,破坏力十分惊人,对于要塞工事也有非常好的效果……”   宋兵策和李俊翰相互看了一眼,都暗自点点头——也许对于一百二十毫米口径的火炮而言,五百米上下的射程是低的可怜,但是这个距离基本上和部队所使用的其他迫击炮差不多的射程,只有二型六十毫米迫击炮的射程才会拥有一千米的射程。要是考虑到眼前这个大家伙对工事巨大的破坏力,射程不是问题,这完全可以通过挖战壕,将迫击炮塞到“士兵的口袋里”抵近射击就可以弥补——除非动用要塞炮,否则一般像七十六毫米的速射炮,它对战壕里的步兵杀伤力有限,这也是十八师对火炮颇为诟病的一点。   试射的结果非常理想,两个野战工事被在熟练的炮兵操作重型迫击炮的打击下,变成了一堆残破的废墟,一枚打偏的炮弹落到了工事旁边的土地上,被掀出一个土坑,等李俊翰他们走上前来查看爆炸效果的时候,弹坑中还冒着缕缕青烟……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如果要充分发挥它的威力,我看最好还是让师属炮兵部队专门来操作它比较好,底下的普通士兵恐怕未必能够玩得转它……”宋兵策在办公室中对李俊翰说道。   李俊翰笑着说道:“好东西倒是好东西,可惜数量比较少,这次只给了我们六门……你说的问题也倒是,对付敌人的步兵我想六十毫米和九十毫米迫击炮就足矣,实在不行咱们还有几十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到时候真打起来,第十八师的两三百门速射炮更不是吃素的。我们的普通士兵数学底子差,这东西可是攻打堡垒的利器,为了保证其效力,就算废了一个炮兵连也是值得!”   由于中国陆军的前身便是北洋陆军,而北洋陆军自从创建成军之始便非常强调堡垒攻坚战,每年都会在旅顺和威海卫进行演习,以验证两大海军基地的防卫体系和部队军事实力。海参崴周边三面环海,城市周边也有低矮的丘陵,整个地形似乎和旅顺正好全部反过来,就守备体系而言先天就有很大的不足。不过驻扎在海参崴的俄国远东舰队却实力强大,中将司令官斯塔尔克对于训练并不重视,如果海参崴是个热带港口的话,那海军军舰能不能开得动还是另外一回事。   六月中旬,由四艘战列舰和四艘重型巡洋舰组成的俄国舰队终于跨过了半个地球,从波罗的海行驶到了马六甲海峡。在新加坡英国拒绝俄国舰队靠岸,他们只有等到航行到金兰湾法国人的地盘上才能够得到补给和休息。   如果说俄国不断的增强其在远东海军军事实力而感到不安的化,英国人比谭延闿还要着急,原本英国人是打算不允许这支舰队通过苏伊士运河,但是英国缺乏这种理由,而其拒绝在新加坡靠岸,在德国则看得更明白一些——“这两个国家迟早都要打起来”。   谭延闿并没有德国人这么乐观,这支舰队能够通过苏伊士运河本身就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英国现在正在试图和法国建立一个新的关系,目标针对的就是德国,而法国虽然讨厌英国人,可是面对近在咫尺的德国,联合英国已经成为法国的一支重要力量。更重要的是谭延闿非常明确的知道,在十年后和德国人在战壕里面玩泥巴的是俄国人和法国人,而在大西洋上吹风的对头是英国和德国!   现在的欧洲联盟除了俄国和法国与德国和奥匈帝国之间比较明确的关系之外,其他国家怎么看都是冤家对头,都是对对方非常敌视的,但是英国和法俄的合流是不可避免的大势。英国和俄国之间的不对头,除了在欧洲的矛盾之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俄国在远东的扩张让英国感到非常的不安,为了压制俄国在远东势力的扩张,英国人不介意给俄国找点麻烦。   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的日俄战争和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有着很大的不同——中国和英国的关系距离好的就像穿一条裤子的地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英国人到在现在还恋恋不舍地抓着中国海关不放,而一国海关对于国家财政有着怎样的意义,这不言自明,就是冲着这点矛盾,谭延闿也不可能和英国人坐到一起去。中英两国之间外交的僵局还存在着复杂的西藏问题,不过英国没有出头,和俄国人一样躲在后面幕后指挥,两国关系的不睦也导致了谭延闿对于争取英国贷款的想法烟消云散。   六月二十日,中国北方海军大本营旅顺,中国北方海军舰队全体生火全体出航南下,在《北华捷报》上报道了这一消息之后,英国公使朱尔典和赫德一起前往中国外交部,表示英国愿意为中国提供五千万英镑的贷款,条件便是中国暂时搁置海关问题,而且贷款是九八支付。谭延闿和沈静明确的拒绝了朱尔典,并且对外声称中国北方舰队出航目的地是胶州湾,目的是和在那里的德国远东舰队进行联合演习……   中国海军无论是南方舰队还是北方舰队对于训练非常重视,军舰出港训练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全部舰队整体生火出航就非同寻常了,再说这并不是每年中国军演的时候。现在俄国舰队的位置就在南海,中国海军的任何异动自然也就成为万众瞩目,不过邓世昌率领着大舰队真地进入胶州湾和德国远东海军进行友好演习——在抵达胶州湾后,因为报纸媒体对中国海军的追逐,海军参谋部特别允许记者登上战舰全程采访。   其实按照海军提交的方案,有集中南北海军兵力对这支增援舰队实施毁灭性的打击方案,当然也有邀请这支舰队进入某个港口突然发动进攻予以歼灭。不过这些都被谭延闿否决的,毕竟和在海参崴的俄国远东舰队相比,这支增援舰队战舰技术含量高,但还没有高到让中国海军无法取胜的地步,如果说引入某个港口歼灭,这最符合谭延闿的心意,但是也要担上不宣而战的臭名,放它们去海参崴但是我们也要吓它们一下,算是大战之前的战略欺骗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水落石出   中国海军集体生火出港确实吓了俄国人一跳,不过转天的报纸澄清了事实,而德国也出面做了说明——中德两国为了协调远东海军军事行动的能力而做的军事演习,日后这种军事演习将会每年进行一次……   中国和德国的军事交流其密切程度可以算是当时各国军事交流最密切的,德国海军在胶州湾也算老实,主要还是中国海军在这几年之中发展速度实在是太快。当年德皇威廉二世操纵胶州湾事件本意是为了为德国的一支还并不存在的舰队在远东找一个可靠的军事基地,但是被谭延闿破坏后,这种心思也就偃旗息鼓了。在中德两国关系转暖尤其是谭延闿推翻满清政权之后,德国可以派一支象征意义上的舰队使用胶州湾,这对于德国而言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在1903年中国的北洋级战列舰服役后,德国海军非常刻意的加强了中德两国在海军方面的军事合作,而谭延闿也是为了掩护海参崴战役的突然性,向德国政府提出进行两国海军的联合军事演习。   “总算给海军找了一个好借口,现在文渊兄可以让寇青准备和俄国人彻底翻脸了,先告诉他们蒙古和新疆包括唐努乌梁海,这都是中国的,俄国没有要求任何权利的资格!”谭延闿放下报纸说道。   沈静苦笑地说道:“这还是我跟着你做事第一次犹犹豫豫,当年造反的时候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犹豫过……”   谭延闿走到沈静面前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当年我们虽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造反推翻满清政权,但我们当时占有绝对优势,端了对方的老窝剩下来的小虾米大不了慢慢的去收拾他们。这一次不同,我们是没有掉脑袋的风险,但是一旦失败我们要承担历史责任,俄国人咄咄逼人,英国人在后面看笑话,这就像我们当年算计德国人一样,一旦失手后面这些列强就会管我们要这要那……所以这场仗必须打,也必须要赢!”   “海军参谋部分析一旦爆发战争,俄国会从欧洲调集舰队……”   “这只是‘可能’,说实在的,我不认为一个海参崴在我们的面前能够坚持一个月,一旦失去海参崴这个俄国唯一的远东军港,那它的大舰队来这里还有什么用处?看看眼前这支支援舰队的遭遇就可以清楚,俄国人在欧洲是挺遭人恨的,说白了就是‘人缘’不好,外交部提交给情报司的备忘录经过整理之后,情报司也做出了法国正在越来越多的和英国接触,法俄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受到影响,尽管我们和英国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但是俄国对英国来说是心腹大患,至于我们还没有这个分量……也就是说,俄国下一次派舰队过来是没有机会走苏伊士运河的,他们需要到好望角看看风景才能够踏上东进之路,到时候我就怕沙皇不肯冒险再派舰队过来,如果俄国的第二舰队来的话,那我会给尼古拉二世这个狂妄阴险的家伙一次永生难忘的教训!”谭延闿冷笑地说道。   原本历史上日俄战争,日本比俄国的实力差得远比现在中俄实力差距要大得多,中国无论在陆军还是海军装备上都远比历史上的日本要强大的多。在谭延闿的刻意倾斜下,中国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为中俄战争做着积极的准备,西伯利亚大铁路离完工还差得很远,但是中国的铁路网已经直接将战区和国内大后方连接起来,即便在最为不利的情况下,前线也可以得到后方的及时支援。   “那最后的日期已经选定好了么?”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前线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战斗,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这个日期永远是中国的最高机密,你这个总理也不例外……文渊,在这支俄国舰队抵达海参崴的时候,那距离战争可真的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舰艇人员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进行训练……军舰普遍吃水很深,航速很慢,这也许是在长期的航行中,船体外壳水下部分被寄生了大量的海藻或是贝壳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锅炉和蒸汽机经过长时间使用没有得到良好的保养导致功率下降……”一艘漂泊在上海外海的渔船上,邓世昌收起了望远镜,他这个时候还是一身渔民装束。   “这些俄国战舰跑了半个地球,能够保持到现在这个样子也算不容易了,不过他们的战舰从我们获得的情报来看,和我们的战舰还是有相当距离的,等它们抵达海参崴之时,没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来修整战舰,它们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邓世昌旁边的另外一个“渔民”便是他的副手海军参谋长蓝建枢。   “海参崴有船坞,不过设备不齐全,对于大型战舰的保养,欧洲部分咱们不清楚,但是远东的太平洋舰队的保养水平可不怎么样,以前俄国舰队南下到胶州湾来过冬,其中一项重要的工作便是战舰保养……俄国舰队的战舰带有很浓重的法国血统,这和法俄结盟有关系,不过说实在的,前年俄国太平洋舰队南下胶州湾的时候,我看到那艘皇太子号快速转向的时候,还以为它会翻沉……”邓世昌难得笑了笑。   “关于俄国太平洋舰队的情况,旅顺造船所的魏源曾经详细的分析了其每一艘战舰的特点,并且对它们的性能做了预估。皇太子号是法国人设计建造的,明显的高干舷,舷缘内倾,这对于战舰的储备浮力有很大影响,而且根据魏源前往胶州湾实地观察皇太子号后,发现皇太子号对于舵机反应非常快,非常敏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出现你前年看到的那一幕……”蓝建枢笑着说道。   邓世昌将望远镜放到一边稳了稳身体说道:“季北,这四艘战列舰中有三艘都是依据太子号建造的,在俄国还有一艘正在建造和一艘已经服役的同级别战舰。俄国人将新服役的战舰就派到这里来,很大程度上对我们的北洋级战列舰的顾忌,如果我们将这三艘战舰留在远东,只要损失不是很大,俄国人真的很可能不敢再派舰队过来……”   “怎么?正卿兄也开始于陆军的‘速战’计划了?”蓝建枢笑着问道。   邓世昌也笑着说道:“参谋长,现在的局势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如果俄国人派来的不是这三艘最先进的战舰,而是像海参崴里面的那艘纳瓦林号战列舰,那俄国人还有翻本的本钱,不过现在这个机会并不大……”   蓝建枢正色说道:“正卿兄,也许你太过专注于海军,对于总统的心思把握的还不够明确,事实上我觉得当我们和陆军一起提出作战方案后,总统当时就已经决定采用陆军的方案了……”   邓世昌微微笑着说道:“这点我也看出来了,总统并非穷兵黩武之人,对于海军他是关照的很多,但是这些都要有个限度,至少在作战计划的选用上,陆军方面的选择对中国损失会更小,至少我们海军还达不到这点,就算我们有潜艇可以一鼓作气将海参崴里面的战舰全都击沉,但那些战舰上的主炮和弹药还是可以为俄军所用,这是陆军和总统都很在意的……”   “现在国内还不太平,虽说总统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和俄国人打到底,就算俄国再派出庞大的支援舰队也是一样,但是陆军能够少受些损失对于总统来说格外重要,毕竟我们不是英国,海军便可以代表一切!战争总是要死人的,我们海军将士培养出来的周期远比陆军要长得多,就是这样陆军还这么珍惜羽翼,我们海军在这方面做的还不够……”   邓世昌沉默了良久拍拍蓝建枢的肩膀说道:“季北,现在先不要想这么多,你我都是过五十多岁的人了,说不定这场战争就是你我一辈子最后的表现。我们这一代人……嘿!”   “已经核实了,这支支援舰队的四艘战列舰中的三艘分别是博罗第诺号、亚历山大三世号和鹰号,这三艘战列舰都是以目前俄国太平洋舰队旗舰皇太子号为蓝本设计建造的,在俄国属于博罗第诺级战列舰,同属这一级的战列舰还有波罗的海舰队服役的苏沃洛夫号和正在建造中的斯拉瓦号……同这三艘战列舰在一起的还有一艘俄国的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胜利号,它的同级别另外两艘战列舰其中的首艘陪列斯维特号就在海参崴服役……”   “少将先生,现在这四艘战舰的位置在哪里?”谭延闿问道。   为谭延闿做汇报的是中国北方舰队第二舰队司令官黄钟瑛少将,在甲午战争的时候,他就是济远号的舰员,牙山海战他受了伤,虽然错过了南大洋之战,但是在大东沟海战中他被编入了镇远号上。后来任飞鹰艇艇长,龙威号舰长、海石号的第一任舰长,在中日大青岛海战中任靖河号舰长,林泰曾淡出中国海军后,黄钟瑛便成为中国北方舰队第二分舰队参谋长,直到今年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服役,替代了中国海军中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成为主力装甲巡洋舰,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成立了第二分舰队,他成为少将司令官。   虽说中国海军北方舰队集体出动集结胶州湾,但是舰队的头头脑脑们都不安其位,邓世昌拉上参谋长扮成渔民在上海近距离观察俄国来援舰队,黄钟瑛本来在胶州湾充门面,但是在接到邓世昌的电报后,即刻乘坐火车返回北京给谭延闿做详尽的汇报。此时在胶州湾撑场面的是中国南方舰队的中将司令官黄鸣球,虽说俄国太平洋舰队有很多战列舰都是“注水猪肉”,但是为了尽早解决大麻烦,南方舰队派出了广东号战列舰前来助战,不过广东号现在停泊在上海。   “现在俄国舰队的位置应该已经驶过了山东半岛,正向日本海的方向前进,不过司令员和参谋长分析俄国舰队也许会驶往釜山,在那里得到煤水补给之后才会通过日本海抵达海参崴……”黄钟瑛回答道。   谭延闿似乎没有意识一样用铅笔在纸张上乱画,半晌问道:“根据邓世昌他们的报告,俄国的这支精锐舰队在经历了长期的航行之后,战舰性能已经降低到极点,必须要进入船坞进行维修保养——海参崴只有一座大型船坞能够满足万吨级以上的战舰维修保养,你估计如果俄国人想要恢复这支舰队的战斗力,需要多长的时间?!”   “司令员在近距离观测的时候,发现了这支舰队出现了不少问题,我没有见过这几艘战舰,不过根据司令员电报所描述的那样,俄国如果想要在海参崴来完成这几艘战舰的保养维修工作,至少需要四个月以上的时间……长时间的航行对于蒸汽机和锅炉都是一项严峻的考验,而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海参崴没有这个能力对其动力系统进行复杂的维修能力……”黄钟瑛如实回答。   “你今天晚上就必须要先返回胶州湾,并且发电报给邓世昌,让你们的参谋长留在胶州湾来指挥舰队,他必须尽快的回北京……”谭延闿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最终还是送走了黄钟瑛。   温暖的阳光洒在海参崴,平静的海面上不时的泛起一丝丝浪花,折射的阳光耀的老赵头浑身懒洋洋的,舒服的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虽然冬天冷了点,不过在这里置上一两百亩地,再盖座大宅院,每年冬天等化冻了到这里来过夏天倒是不错,不像北京的夏天燥的让人发狂……”老赵头心中想着,但是却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性,耳边隐隐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嘴角微微一抿将头上的草帽压的更紧了些,躯体也稍微调整了一下:“可惜了,这是俄国人的地盘,就看姑爷怎么弄回来给我老赵养老了!”   “王师北定中原日?”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   赵老头翻过身来却没有将头上的草帽拿下来回道:“家祭勿忘告乃翁!”   一个朝鲜人装束的黑脸汉子坐下来,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包裹低声说道:“上品红参没有弄到,俄国人的炮台布防图缺少了雷场,所有炮台主要火炮都标注在上面,还包括整个海参崴的城市街道图和方圆百公里范围内的山丘、道路、河流等……”   “老家很惦记这里的雷场,虽然做了比较多的准备,但是对雷场清扫会遇到很大的麻烦,知道在哪里才能够弄到货么?”赵老头懒洋洋地说道。   黑脸汉子摇摇头说道:“俄国人虽然在炮台周围埋设了很多地雷,但是数量上并不多,他们也害怕造成误伤,上个月就有三个士兵误入雷场,两个被炸死,一个炸掉了一条腿……不过布雷场只是说干就干的,布防图没有,不过地雷的存放地点我倒是知道一二……如果老家真的很担心雷场的麻烦,以我之见不妨直接将存放地雷的仓库炸掉,这里无法生产地雷,存货都是从欧洲运来的,一旦炸掉仓库,半年之内海参崴就没有一颗地雷了……”   老赵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兄弟,不好意思!说实在的摆弄拳脚刀棍,老头自问还有两下本事,说到火器也还凑合,但是这引爆地雷的活老头我还真是外行……另外俄国人对自己的军火仓库守备如何?不光是存放地雷的仓库,诸如炮弹之类的仓库你都知道么?实在不行老头我现在就赶回去收拢些人手过来干他一票!”   黑脸汉子说道:“仓库位置不成问题,俄军守备虽然很松懈,我也有些门道接触这些俄军,但是在这里我们就十来个人手,也缺少必要的东西,再说蚁多咬死象,除非用刀子一个个捅死这些守卫,否则枪一响任你有通天的本领也要栽在这里……”   老赵头抬起手用两根指头夹住帽檐手腕一抖,黑脸大汉只觉得眼睛一花,紧跟着一股低沉的呼啸声划过耳际,割得自己的脸皮生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回头一看,眼前的一幕给惊得目瞪口呆——往常柔韧的草帽被深深的切进身后的松树树干中!   “东西我拿走了,给你两天的时间,将海参崴内放着军火的仓库全都给标到地图上,两天后在这里我们接头……”   黑脸大汉听后回过神来转过身,但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 演练   “偷袭海参崴的弹药库?!”杨超有些惊讶地说道。   现在东北的中国军队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其中有十万就集中在吉林,杨超自从成为吉林巡抚直到立国后,他就一直没有进关——他还是第一师师长兼任吉林省省长,不过因为东北的特殊情况,实际上东北境内所有的军事权利都在他的手中。这一次对俄作战的总司令员,谭延闿手里面的两个人选一个是刘禹,另外一个便是杨超。   刘禹在留德士官系中对谭延闿的忠诚度最高,而杨超的军事才能则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每一次军事演习,杨超带出来的军队永远是各项成绩第一,在这点上没有人不叹服他这份本事的。最令谭延闿欣赏的便是杨超是个本分的军人,身处大时代当中,一个年轻人总是要对一些事情感到不满甚至是愤慨,至少刘禹他们如此,但是杨超谨守自己军人的本分,没有滥用过他手中的权力,一门心思的投身在军队上面。   留德士官系的“六巨头”除了萧轩在广东、李韬坐镇北京总参谋部之外,其余等人全部都到了东北,配给杨超做参谋长的便是潘敏。在京畿卫戍师成立之前,战斗力最强的部队自然是第一师,不过因为系统的原因,京畿卫戍师的参谋班子显然比第一师要差得远。现在刘禹任第一军军长,辖下两个步兵师和一个炮兵师,杨超虽然没有成为军长,但是谭延闿却赋予了他可以调动整个东北三省军队的权力,地位比曹锟和刘禹还要高——谭延闿已经有意让杨超来担任对俄作战的总司令,刘禹和曹锟固然能征善战,但也只配做他的副手。   潘敏掂了掂手中的电报说道:“这是赵老头发来的电报,电报上说除了需要我们给予配合之外,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摸清海参崴各个弹药库的位置,后者由海参崴的情报网来完成,至于我们则必须要提供一些手脚利索的士兵待命配合……”   “弹药库乃军事重地,平时都会有重兵把守,想要处理掉弹药库,可绝非易事……老赵头他的本事我知道,如果不用枪的话,我在手里面也撑不过三四招,但让他端掉弹药库……”杨超摇摇头。   潘敏笑着说道:“海参崴的弹药库我看未必会想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俄军军纪涣散,各级军事主官贪婪的本事能够和晚清的那些大小官僚有的一拼。根据情报他们不要说大型的军事演习了,就是平日出操训练都很难保证,海陆联合演习更是一次也没有有过……最重要的是他们武器缺乏,海参崴情报网中关于俄军步兵武器的相关内容你看过没有?他们甚至连人手一杆枪都做不到,步枪还是1891式弹仓步枪,射程和杀伤力都不如我们现在手中的毛瑟93C型步枪,更不要说每名士兵还有毛瑟盒子枪和每个营都有一个排的霰弹枪冲锋排……”   “俄军军纪涣散这对于行动是一个有利的因素,但我们的军事装备优势是另外一回事,你总不能将所有的军队成建制的混进海参崴吧?”杨超摆摆手说道,打断了潘敏下面的话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看重了曹疯子手下那批经过总统特训的特务连,让赵老头凭借一手暗杀的功夫直接带着其中十来个直接挑了海参崴的弹药库……说实在的,你这个建议真的很有诱惑力,不过你也要看到其中三个问题!”   潘敏笑着说道:“既然你都想到了,还有哪些问题?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大不了我们多做些准备,反正看总统那个意思,怎么也要一个月才成……总统和你吹过风了没有?说实在的,李韬被那个‘Z’日弄得头昏脑涨,我这里也不好办呀!”   杨超笑着说道:“总统心中最佳的进攻时间我多少也能够猜出几分,虽说西伯利亚大铁路离修通还差了八条街,但是这铁路已经修到了西伯利亚中部。俄国人虽然戒备松懈,但是要现在就开打那搞不好俄国人会从欧洲调兵——难度虽大,不过这个代价俄国未必不能承担,尤其是事关一个老牌列强国家尊严的问题,但是若是放在快入冬的时候呢?西伯利亚的冬天可以有效的让任何想要横跨它的人心生畏惧,这个代价会变得十分高昂,仔细翻翻海参崴港口封冻和西伯利亚的有关资料吧,什么时候开战估计和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说说问题,电报上不是说俄国人的地雷阵造成了自己士兵的伤亡,导致俄国对要塞的陆路防线并没有布设强大的雷区么?地雷埋设简易,但会给攻城一方造成很大的士兵伤亡减员,如果能够有机会将其地雷储备一锅端,那不要说我们的士兵伤亡会降下来,就是火炮也可以减轻压力,相应的后勤压力也会大大降低……”   杨超摇摇头说道:“你知道赵老头和总统之间的关系么?赵老头需要的人手上哪里去找?曹疯子的那个特务连是非常适合,但你想过曹疯子对这件事该有什么看法?最后一个问题便是这两方人手的安全……说白了这两方人手除了总统有这个能力来做决策,我们是指挥不动人家的,除非人家是自愿的,就是曹疯子自己都不敢拿特务连去冒险,万一陷在里面,他这个京畿卫戍军军长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自己引咎辞职吧!”   潘敏听后也愣住了,赵老头曾经是他们的武术教官,但有一点他们这批最早的总督侍卫队还是知道的——赵老头在建国之前几乎从来不离方榕卿一步,谭延闿的老丈人方汝翼现在一家就在北京,方汝翼虽然无心做官,只是挂着一个“总统顾问”的头衔,但贵为“皇亲国戚”,赵老头恐怕是和方家最为亲近的人。总统虽然将赵老头派到东北来,不过其真实目的谁也不敢测度。至于曹疯子手下那个特务连,潘敏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肯定是特务连,不过曹疯子肯定不会借兵……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杨超用手指轻敲两下桌面说道:“将赵老头的电报直接转发总参谋部,李韬接到电报后肯定会知道我们想干什么,让他和总统交涉,成不了也是没有办法,如果能够获准,那对我们攻占海参崴的好处是难以估量的……对了,还要附上我们的建议——希望能够派出类似特务连那样的精锐,携带轻武器潜伏在海参崴城内,在攻城战打响之后作为城中册应来加快攻城进度……”   “这个主意不错,俄国远东对我们的戒备还没有上升到一个非常紧迫的水平,海参崴城内居民成分复杂,俄国人除了驻军之外,真正的居民数量并不多,大多数还都是汉人和朝鲜人,体貌特征上区别并无二致,多了不敢说,藏个百八十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一旦总统批复袭击海参崴弹药库的计划,或是战争爆发俄国人很可能会对城内的中国人进行清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潘敏说道。   “这不过是一个设想而已,总统爱惜军队士兵生命,不断的给军队装备最先进的武器,这本身就可以看得出来,只要能够有利于降低战争伤亡损失的方法,总统都会有意去试上一试……”   杨超和潘敏等到的电报回文是:“做好相应准备工作,视情况而定……继电曹锟部,抽调特务连一部前往第四师李俊翰处,责成珲春党部特派员用最短的时间为特务连修建专门的训练场地,进行短期针对性的集训,特训成绩有意者将会成为特别行动队员……”   在杨超和潘敏得到北京准确的答复之后,便立刻将电报转发给李俊翰——临时抱佛脚肯定是不行的,所谓特训肯定是根据海参崴的某些特点来进行有针对性的模拟训练,这种事情在海陆联合演习中没有少做,而对象则是比海参崴防卫更加严密十倍的旅顺和威海卫要塞。在以前的军事演习中,还从来没有人想过像偷袭对方弹药库这样的方案,大多数都是围绕海陆如何协同作战,要么便是陆军单独对要塞进行强攻。前者演习效果还好些,后者则是每战下来都是以攻防惨败或是惨胜为结局——在没有强力火炮支援下,像旅顺和威海卫这样经营数十年的要塞体系,无疑是任何一支想要攻克它的陆军的噩梦。   海参崴的防御体系基本上被中国军方弄得差不多了——在修筑海参崴要塞的工人中,主要都是中国和朝鲜的劳工,谭延闿出于遏制俄方工程进度对中国劳工进行了严格的控制,修建海参崴要塞和东段铁路的劳工主要来自朝鲜,不过也有他安排进去专门绘制海参崴防御工事的密探。根据反馈回来的情报,在吉林南部就按照情报修建了简易的模拟工事群,专门用于训练士兵突击海参崴——不断的预演攻城军事演习,才可以最大限度的控制攻城损失。   杨超等人的简易在谭延闿看来无异于后世的特种兵作战,而他亲自训练的特务连除了鼓舞士兵士气,更加紧密的确立自己在军方中的地位之外,这个特务连作为顶级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杨超他们没有想到谭延闿训练这支特务连就是为了进行这种非常规作战的需要。   谭延闿仅对后世的特种作战有一定的大致了解,影视剧中对特种部队总是云山雾绕的让人浮想联翩,他也只能根据自己有限的了解来训练自己的特种部队。好在这个时代根本还没有特种作战的概念,战场就是双方硬拼钢铁和血浆的磨盘,海参崴对中国的警惕性并不高,正适合特务连的渗透,谭延闿不能将所有人都送进海参崴,但是配合赵恒君派出三四十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由于海参崴是中国的眼中钉肉中刺,由谭延闿亲自领导的中国秘密情报机关“K”机关和陆军总参谋部的谍报机关对于海参崴的情报网络建设非常重视——这个地方注定要成为战场,每一条情报都可能会降低中国的损失。在这两套互不相关的情报网络同时为谭延闿提供军事情报,尤其是谭延闿的“K”机关破译了俄国远东军和俄国驻华公使所采用的电报密码,更让谭延闿打消了对海参崴战役的最后顾虑——先前中国根据俄国加紧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和完善海参崴防御体系判断俄国也正在准备战争,不过俄国传达给驻中国公使喀希尼和俄国远东陆军的电报暴露了尼古拉二世的真实想法,俄国增强远东兵力并非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外交讹诈。   在洞悉俄国的真实意图之后,谭延闿终于下定决心,排除了最后一丝疑虑,不顾沈静为首的国务院高层的“种田”理论,加快的战争准备的脚步。杨超等人送来的暗中破坏海参崴弹药库的方案则让他看到了更多的希望——除了第十八师的列车炮部队和“闻仲”重炮部队之外,中国陆军对付海参崴防御体系缺乏足够的重武器,数百门七十五毫米火炮只为了扫雷场和铁丝网,这实在是太浪费了,最为致命的便是后勤炮弹的供应更是为中国脆弱的交通体系雪上加霜。   不要说端掉俄国远东军弹药库对杨超他们有吸引力,对谭延闿而言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针对海参崴武备力量不足的特点,如果得手将会为降低中国军队进攻损失带来莫大的好处,同时更会确立中国发展特种作战的路线,而在此之前陆军参谋部还是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训练特种部队的代价实在是太大,每一名“合格”的特种部队军人的开销是普通士兵的数十倍,即便如此每年还要面临残酷的淘汰机制。谭延闿是靠其在军队中的威望和地位来训练特种兵的,即便如此实验的对象还是京畿卫戍师这样自己铁杆嫡系中的嫡系。   谭延闿亲自的关注的事情,曹锟就是再舍不得也必须服从命令,简直如同割肉一般将特务连亲自送到了珲春的临时训练营,在那里从海参崴拿到必要情报的赵恒君将会亲自训练他们。此次行动的最高决策者便是赵恒君,为了弥补他的不足,陆军参谋部还专门抽调了一个经验丰富同时也是受过赵恒君训练的上校参谋从北京赶到珲春协助他。   赵恒君虽然和军队的交集并不多,但他所拥有的人脉却令人咋舌,当年被他“练”过的兵伢子到现在至少都是校级军官,而珲春李俊翰和宋兵策同样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在谭延闿训练特务连的时候,赵恒君虽然很少露面,但对于特务连士兵来说,对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并不陌生,基本上每个人都吃过他的亏——赵恒君是关系到他们的格斗术科目是否合格的关键,没有他的点头,这项科目肯定过不了,在竞争异常残酷的特务连,这项科目如果过不了,基本上就是被淘汰会原部队的命运,所以特务连的士兵对赵恒君比李俊翰他们更是畏惧。   赵恒君接手指挥这支特务连最为顺手不过,他对于其中一些身手好的士兵印象很深刻,毕竟他们都是从中国军队中层层选拔而来,谭延闿亲自训练之后才交给赵恒君对他们的格斗术进行再进一步的训练。这次行动主要是靠的冷兵器,一旦枪声响起,那后果将会极为严重。见识过谭延闿和这些特务连枪法后,赵恒君也意识到即便自己在暗中突袭一队士兵,也有可能被枪弹所伤,甚至会挂掉,更何况这次行动只要对方枪一响,那周围的俄军就算再迟钝也会蜂拥而来,这绝对不是一个人武艺高低所能够抗衡的。   唯一值得赵恒君庆幸的是,海参崴的俄军训练远没有中国陆军这么严格,他们所配备的武器多是长枪,不像中国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手枪和长枪双配置。中国军队中巡逻士兵必须是双枪配置,以便利于受袭后鸣枪报警,而俄军除了军官之外,士兵是不会有手枪的——这就成了赵恒君他们完成任务的关键。在必要强攻的情况下,如果一队巡逻俄军面对数名由赵恒君带队的尖兵,在对方用长枪报警之前,有很大机会就已经完成了战斗。 第二百九十三章 据点   “胶州湾中德联合海上军事演习已经结束,有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将会留在胶州湾的船坞中进行日常维护保养,其他战舰包括南方舰队的广东号战列舰将会于八日离开胶州湾……”邓世昌身穿白色海军上将服在谭延闿的办公桌前做着简要的汇报。   谭延闿将双手十指交叉握紧说道:“我已经下令两艘新建造的‘湖级’大型医疗船以海上试航的名义出港,目的地分别为朝鲜的釜山和镜城,釜山和仁川分别有两艘俄国巡洋舰,战斗力极为低下,龙威级装甲巡洋舰完全可以吃定它们,到时候医疗船可以在釜山港可以为你们海军提供必要的先期侦查……当然仁川和釜山作为开放港口,各国停留在那里的船只比较多,所以在具体作战方案上,到时候外交部会派出专家给予你们必要的指导,由此作为作战计划拟定的基础……”   “‘Z’日?”邓世昌眼角挑了挑问道。   谭延闿微微一笑站起来说道:“‘Z’作战计划采用第二作战计划,我们要以最猛烈的方式将俄国的远东海陆军抹去……当然沙皇如果要是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的话,他完全可以派波罗的海舰队过来交交手……你们海军的意见我很重视,不过作为海军的最高将领,你要明白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是政治的工具,为了达到某种特定目标而采用国家暴力手段,所以政府的期望就是你们的作战目标,希望你能够理解,同时也要做好海军内部人员的思想统一工作……”   邓世昌站起来说道:“自从证实俄国将最先进的战列舰派往海参崴之后,属下已经明白以前的作战方案是非常不恰当的,对于政治世昌愚钝但也知道服从命令乃是军人的天职,海军坚决完成总统交付的任务……”   谭延闿说道:“有些事情总是让你们难以理解的,不过我们都是为了能够让这个国家向好的方向发展,有些想法这并不奇怪,但是任务终归是任务,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后一两个月在很大程度上要看你们海军的表现了……”   “那‘Z’日具体定在哪一天?”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现在是七月二日,从明天开始中国驻俄国外交使馆人员将会陆续撤离俄国前往德国暂住,考虑到舰队目前的位置和俄国分布在仁川、釜山和海参崴的远东太平洋舰队情况,大舰队将会推迟一两天时间离开胶州湾,到时候出海后就直奔战场,政府将会视舰队部署情况,最迟不会超过十五日与俄国断绝外交关系,同日将会向俄国宣战……也就是说十五日圣彼得堡的白天、海参崴的下半夜,接近凌晨日出之时,中国将会正式向俄国宣战,你们海军将会在这一时刻向海参崴的俄国太平洋舰队发起进攻,现在你可以根据海参崴的时间十五日凌晨四点来完善作战计划了……”   “属下这就连夜赶回胶州湾准备作战事宜……”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专列我已经责成交通部为你安排好了,所需物品火车上有人已经给你安排妥当,一个小时后专列将会出发,随行的还有陆军参谋部的联络参谋团队……你要记住,现在只有你和陆军总参谋长与吉林的杨超中将知道‘Z’日的具体时间安排,作为高级将领邓公应该对保密条令很清楚,海军和陆军之间的隔阂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需要我想要的结果,还有便是我所能够承担的损失……”   邓世昌听后眉头稍微一皱,不过随即说道:“属下将会严格按照作战计划,海陆并进完成战役构想!”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说道:“所谓十年磨一剑,从当年的北洋海军到现在的中国海军,邓公应该明白我们这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从六月末,中国就开始从俄罗斯有计划的撤出外交人员,因为中俄两国关系一日不如一日,双方外交人员在谈判桌上的言辞交锋也越来越有火药味,尤其是俄国内政大臣有关战争的言论,谁都知道那是指向中国的。不过俄国虽然有对外发动战争的言论,但在行动上却没有任何有实际意义上的战争准备,除了数月前从波罗的海出发前往海参崴的增援舰队之外,在军事调动上没有什么异常。   俄国没有异动而中国却在积极的准备战争,并且在欧洲开始了与此相关的外交活动,从德国和法国购进了大量的陆军装备——中国兵工厂的产能还是有限,而谭延闿为了有更大的把握赢得胜利,对于火力上的要求也一再提高,仅在四月份抵达中国天津港的军火便有从法国订购的两百挺哈乞开司机关枪和从德国订购的五十挺马可沁机枪以及大量的弹药。   哈乞开司机关枪和马可沁机枪这两种装备中国都有能力生产,不过中国的军工厂产量有限,尤其是炸药部门相关工厂,明显在产量上捉襟见肘,谭延闿在炮弹储备问题上是造成这一局面的最根本原因。因为海参崴三面环海,背靠几座比较低矮的丘陵,所以海军如果行动顺利的话,可以使用战列舰或是装甲巡洋舰上的大口径火炮给予陆军攻克要塞强力支持,并且还会分担海参崴要塞炮台的一部分重火力,所以海军储备大口径舰炮炮弹的劲头一点也不逊色于陆军,而最近的陆海军矛盾越来越升级也是因为争夺备战资源所致。   尽管谭延闿和海陆军高层将领对海军大口径舰炮在攻克海参崴要塞的战斗中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心中彼此都很有数,在资源分配当中,海军占据了绝对优先权——陆军除了“闻仲”重炮部队之外,所使用的火炮对于海参崴这样有着一定数量永固工事的要塞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好在海参崴在俄国看来尽管军事意义和政治意义重大,但其位置相对俄国的中心距离遥远,将海参崴建设成旅顺和威海卫那样防卫严密的军港在现在看来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海参崴的基地建设一直是处于“间歇性断粮”的水平。   即便如此,谭延闿也不打算耗费大量宝贵的士兵生命去填要塞,付出巨大牺牲而取得的惨胜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是以在送走邓世昌之前,谭延闿再一次的提示海军,不要因为矛盾而降低中国军事实力,一旦他想要的胜利付出了超过他心理预期的底线,那他会毫不客气的对海军采取措施——十年前他可以关起门来教训海军将领,到现在他更有这个能力,相信当时的当事人之一邓世昌应该很清楚他说的话的分量。   “这是温老先生,在海参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曾经和赵恒君在海参崴接头的黑脸汉子说道,到现在他还是一身朝鲜人装束,不过他是“K”机关在海参崴的联络员,真正的身份是一个地道的山东人,不过早年曾经跑过关外,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朝鲜话,被“K”机关选中后从1902年便以朝鲜人的身份留在海参崴。   “温老先生是哪里人?”赵恒君双手抱拳问道,眼前这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一看就比自己还要大上十来岁,恐怕都有七十多岁了。   温老先生在孙子的搀扶下说道:“老夫祖上是山东人,后来就一直在这里扎根了,到他这一辈已经是第九代人了……”   赵恒君说道:“这次借用老先生的府邸藏身,给老先生一家带来不便之处请多海涵……”   温家在海参崴主要经营的木材生意,也有自己的渔船,因为家族威望的关系,温老先生的长孙温基岩被纳入到“K”机关的视线,经过发展之后温家就成了“K”机关在海参崴的大本营。通过温家在当地华人的威望和掩护,“K”机关在海参崴的工作效率远远领先于陆军和海军布设在这里的情报机关,海参崴炮台布防图就是“K”机关的成果——修筑炮台所需要的大量建材就是温家提供的,俄国修筑炮台的位置和各种参数都是温家提供的,甚至于中国的工程技术人员还在温家的掩护下乔装工人进入过炮台,对海参崴的防卫体系有了更进一步的细致了解。   这一次赵恒君带领的由四十七个精心选拔的战士进入海参崴潜伏,这也需要温家的配合,也只有温家才能够藏的住这么多人不被俄国远东军有所察觉。由于这次偷袭海参崴弹药库的任务是奇袭,赵恒君也不可能带着重装备进入海参崴潜伏,所使用的武器除了手枪和匕首之外,就没有其他武器装备。不过在他们奇袭海参崴弹药库的任务完成之后,还要作为内应在战斗中继续在海参崴搞破坏,“K”机关还是通过各种方法将三挺哈乞开司机关枪和两门迫击炮运进了海参崴,而温家的别墅在海参崴城内也是占据良好的地理位置,成为情报机关在这里活动的大本营。   温基岩现在已经被吸纳进入“K”机关,除了他之外,他的父亲和两个表兄也是“K”机关的成员。到了现在中国军队对海参崴的军事行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温氏父子终于和温老爷子摊牌,希望能够配合中国军队拿下海参崴。温老爷子也倒是通情达理,海参崴的华人数量极大,如果不是俄国人在这里驻有重兵,不要说当地的华人,就是朝鲜人的数量也远比俄国人多,就是海参崴这样一颗明珠居然落到了俄国的手中,当地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中国人一夜之间变成了“海外华人”,在感情上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在中国什么情结可以压倒一切,毫无疑问便是“大一统”,海参崴这块被俄国人强占过去的明珠在这个时代终究还是中国人居多,在他们眼中俄国人不过是外来户,这里就是中国的领土。温老爷子对于“K”机关的要求没有任何含糊便答应了,而“K”机关也将温基岩的儿子和妻子接到了吉林——海参崴兵战凶危,谁也不能保证在战争中会发生什么,而“K”机关也认为温基岩的要求合情合理,并且温家是“K”机关在海参崴的神经中枢,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数年来在这里的努力会一朝尽丧也不是不可能,这也算是变相的“人质”。   温家的宅子地理位置极好,这里算是海参崴居民聚集区的一个制高点,从这里可以看到海参崴的渔港,这里也会偶尔有战舰停泊,尤其是在俄国一再增强远东太平洋舰队的现在,海参崴的军港已经不堪负重,渔港中停泊着三艘小型巡洋舰和十艘鱼雷艇。温家在海参崴城南还有一个作坊,那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制高点,正东方则是太平洋舰队的军港,可以清楚地看到军港里的一切,“K”机关在那里设立了一个观察哨,并且还派去了两名海军学院的军官来近距离的观察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的日常情况——俄国海陆军的训练一塌糊涂这个情报就是这个观察哨长期观察的结论,并且他们对于俄国海军的射击水准也有着清晰的认识。   “K”机关在温家宅子中建立了一个大型的秘密的地下室,等赵恒君来到这里的时候,里面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并且地下室非常隐秘,只有温家的核心成员才知道,而赵恒君他们将会隐藏在这个地下室中,直到“K”机关设立在海参崴的无线电监听站收到北京的行动开始命令为止。   “海参崴的弹药库一共有四处,其中两处是海军弹药库,两处是陆军弹药库,并且在四座炮台的掩体中,还有弹药库供炮台要塞炮使用。至于地雷的存放地点就在这里,这里是海参崴最大的弹药库,距离海参崴驻军军营东侧不到三公里的位置,严格说来它距离居民区要比军营更近一些。同时存放在这个弹药库中的军火还有要塞炮台所使用的三百零五毫米和一百五十二毫米大口径炮弹,八十毫米和四十七毫米炮弹也储备在这里,因为有铁路连通炮台和港口,海军的炮弹也有一部分存放这里,像刚才说的那四种口径炮弹除了要塞炮可以用之外,海军战舰也可以使用……在这座仓库中还存放了数量巨大的步枪子弹和炸药,如果说我们只选择一个目标的话,那这座仓库就是最佳目标,除了地雷之外,如果这座仓库被彻底摧毁后,俄国在海参崴的驻军无论海陆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温基岩指着一幅海参崴城防图说道。   “这座仓库的守军有多少,其他三个仓库的情况如何?”一个参谋问道。   赵恒君虽然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不过论起策划行动他是不够格的,杨超将特务连的连长派给他当作参谋来使用,通盘策划这次行动,至于赵恒君他不过是一个高级打手,冲在最前面的一把利刃,有些事情除了他能够搞定之外,其余人都不行,毕竟人家吃饭的家伙就在一身功夫上,冷兵器格斗杨超还没有见过比赵恒君更强悍的。   “这个仓库守卫虽然有一个连,但是其实真正的人数不会超过七十个人,而且他们只有五十三杆长枪。因为海参崴一向太平的很,这个仓库守军的很松懈……最重要的是这个仓库的连长飞利浦·布落亨和我们有来往——这个仓库还不断的在扩建,所需木材是由我家来提供的,所雇的朝鲜夫子是‘K’机关从朝鲜网络来的劳工,这个工程控制在我们的手中,我和这个连长经常打交道,他喜欢烈酒,更喜欢金币……”温基岩笑着说道。   “我们这次扮成商队所携带的烈酒该不会是孝敬这小子的吧?”特务连连长笑着说道。   温基岩摇摇头说道:“你们携带的东西不是给他的,他能够捞到一瓶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这可都是从法国弄来的高级货。七月十五日是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司令斯达尔克夫中将的妻子玛丽亚·伊万诺夫娜的命名日,斯达尔克夫中将是除了远东总督海军大将阿列克赛耶夫之外的第二号人物,那一天海参崴的头面都会前往斯达尔克夫中将的官邸去庆贺……”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东风   “命名日?!这是什么日子?所谓‘高级货’有多高级?”特务连连长好奇地问道。   温基岩笑着说道:“这是俄国的宗教传统,孩子诞生后要由他的教父或者是教母替他命名,每个名字都是从某个神圣的名字中引申而来,每年都要纪念这个神圣的日子。这样重要的日子自然是不能没有美酒的,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能用烈酒,不然宴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喝得酩酊大醉倒是小事,若是相互掐架可就热闹了,所以这些酒都是从法国的葡萄酒庄中远程送过来的,其中不乏一些精品……酒是好酒,但是这些普通士兵是不喜欢的,除了价格昂贵不是他们能够喝得起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味道,寒冷的天气使得他们酷爱更加浓烈的烈酒……”   特务连连长摇摇头说道:“参谋部的那些人果然都是人精,恐怕咱们前脚端了弹药库,后脚咱们的炮弹也就到了……”   “战争发动的时机总部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一个神秘的‘Z’日,不过一旦咱们这边行动得手,就算不是当天也远不了……这个日子不是陆军和海军参谋部的人来确定的,他们只是根据这个假定的日期来草拟作战计划,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温基岩脸上颇为玩味地说道。   温基岩被吸收进入“K”机关后,成为海参崴这边的总负责人,虽然他无法接触到“K”机关的核心秘密,但也可以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来判断出“Z”日绝对不是军事参谋部门所能够确定的,而是总统直接领导的某个机关来决策此事,很大可能便是“K”机关的核心人员——俄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妻子的命名日和其代表的含义就是他呈送的情报,这份情报获得的难度并不高,但是难在细心,这种细微之间的差别不是军事部门所重视的,只有从事秘密机关的人才了解这个日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温基岩家世殷实,他所受到的教育也是最好的,这个时代的秘密机关技术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理解,他也除了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上级交付的各项任务之外,难得他还是一个颇为进取也有着很强主见的人,对于一些事情可以深入的分析。作为海参崴的“K”机关领导人,他除了掌握两条交通线和一部电台之外,不受任何横向指挥,一切情报都会直接传送回北京总部,这些条件使得他成为一颗有着很大自由度的棋子——温基岩以海参崴的出色情报工作为基础,十五年之后成为由“K”机关衍生而来的中国国家安全局局长,温基岩也成为中国国家安全情报部门走向巅峰的奠基人……   “如果向这些酒里面下毒,会不会将所有的宴会来宾全部放倒?!”特务连连长笑着说道。   温基岩一拍手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那天能够参加宴会的俄军将领绝非常人,如果这些酒能够将这帮人全部都给放倒……”   温基岩脑门上立刻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个特务连连长天马行空般的想法确实让他大吃一惊:“只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想要下毒不难,只是这个时候上哪里去找毒药?总不能直接放砒霜吧?另外一个便是总部那边那个‘Z’日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如果我们下了毒,军队那边的行动时间往后拖了两天……”   温基岩停下来,看看屋子里面的人,若是真的如他设想的一般,那这间屋子里面包括他的宗族家人,谁都别想跑,绝对会俄军找上门来灭门的。自己的家人还都好说,温氏家族有自己的渔船,现在距离行动的时间还有段时间,上了渔船一走了之,但是这些一看就知道是军队的人,他们身上的任务……   “我们执行任务的时间是在宴会之后,普通毒药一旦发作俄军就会找上门来,任务必然会泡汤……还有一个风险不能不考虑,那就是你的这些葡萄酒如果全部下毒,那斯达尔克夫中将一家不会在宴会之前的这几天开几瓶先尝尝?”温基岩有些颓丧地说道。   端掉弹药库的作用和用毒药放倒大部分俄国在远东的政军人物,这两者属于不同层面的任务,前者对于进攻海参崴军队的中国士兵来说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消息,俄国远东陆军将领不敢肯定,至少斯达尔克夫中将是太平洋舰队司令官,海军的高官肯定全部到场,来个一锅端一点悬念都没有;而后者对于陆海参谋部和北京的掌权者来说诱惑力更大一些。   温基岩有自己的电台,可以和北京总部联系,这个设想被他完善之后形成了一个方案用电报发送给北京的“K”机关中枢——下毒不是非要在酒里面才行,躲避被提前发现的风险还有很多种,以温氏家族在海参崴的能力,从当天的饭菜中动手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只是这个时间和端掉敌人弹药库的时间太接近了,两个任务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且即便是在宴会的酒菜中下毒,这对于温基岩来说也是一项难度极高的工作——宴会肯定是西餐形式的,而在斯达尔克夫中将的家中,华人厨师才有两个,温家有餐馆但在海参崴这个以华人为主的地方,想要找到能够被斯达尔克夫看中的西餐华人厨师,这比鸡蛋里挑骨头还困难一些。   “不管怎么说,下毒来对付海参崴的俄国高层政军要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太短了,准备工作不够充分……”特务连连长说道。   温基岩笑了笑说道:“你这个办法也倒提醒了我,咱们可以将偷袭弹药库的计划做的更完美一些,合适的毒药我这里没有,但是蒙汗药我还是可以找到的,几瓶酒可以无声的放倒一个连,这至少做掉这座目标弹药库难度将会大大降低……”   温基岩不知道,北京的“K”机关总部在接到他的电文之后,总部负责人立刻拿着他的电文面见了谭延闿,而且也说明了海参崴那里遇到的具体困难,表示即便在宴会上动手,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中国情报部门意识到这点已经太晚了,错过了最佳准备时机,现在就算有合适的毒药运到海参崴也至少需要三天以上的时间,而这些法国酒到时候早就在斯达尔克夫家中的酒窖里面了。   “下毒本来就是秘密情报机关一项重要的手段,我们的情报机关组建时间还比较短,各方面很不完善这可以值得谅解,不过现在既然出现了问题,那以后就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你给海参崴回电吧,告诉他们现在以摧毁目标弹药库为首要任务,在完成这个任务的前提下,他们怎么做都可以,只要不被俄国人发现就可以……”谭延闿很从容地说道。   在这个时候任何指责都无济于事,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也许情报机关的疏忽是犯了“隐性的错误”,但没有必要在这个小问题上斤斤计较,毕竟“K”机关是自己手上的王牌之一,组建的时间和执行各项任务的经验也距离“老道”还差得很远。谭延闿相信“K”机关如果经过长时间的发展的话,那它的作用远比常规意义上的十个师要有用的多。   谭延闿对于情报机关的发展是抱有很高的期望的,后世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的克格勃、以色列的摩萨德都是有让小儿止夜啼的“威名”,影视中那些风度翩翩的俊男靓女很是迷倒了一大批少男少女。不过谭延闿只有经过组建一直这样的情报机构才知道其中的难处,万丈高楼可不是凭空出现的,任何情报机关都必须要经历漫长的发展过程,“K”机关尽管还很稚嫩,但它不是已经在发挥作用了么?谭延闿对它的未来倒是充满期待。   北京总部的电文让温基岩他们减轻了不少包袱,虽然行动计划泡汤,但是总部依然回复说一批特种毒药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运抵海参崴,到时候情报站要注意查收,最后总部还是强调了一点——弹药库行动从行动到后事处理一定要注意干净利落,情报站和执行行动的人员在完成摧毁弹药库的行动之后,立刻放弃其他事务,直接通过秘密交通线撤离海参崴,原定的潜伏计划取消……   “这倒是省了不少事……”温基岩将电报交给赵恒君和特务连连长笑着说道。   赵恒君对电报不感兴趣,他这个“最高行动负责人”说白了是他的特殊背景而来,揭开层层面纱,他就是一个高级打手到这里客串一下帮忙的。赵恒君心中明白,更是看得开,所以连看都没看直接交给了特务连长。   “先不用考虑这么多了,将注意力放到任务上吧,端掉这个弹药库之后我们再想其他的事情……按照我们新的方案,要摧毁这个弹药库其实是用不了这么多人的,一共四个弹药库能不能再顺手多带一个?”特务连长看过电文之后交给温基岩问道。   “你太贪心了,说实在的,若不是这个弹药库存放着对步兵威胁最大的地雷和炮台与舰队的弹药库,我还是不建议去碰它,同时对两个弹药库下手,你如何去协同两个队伍的步调,只要有一个动手成功,那另外一个则要面对蜂拥而至的俄军,这就增大了另外一个队伍的行动难度……最糟糕的便是如果次要目标弄出了动静,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就很难完成,同时撤退的时候虽说是安排好了退路,但也不是你想走就走的——这里不算太平洋舰队,但是俄国远东陆军就有四万多人,将近一半的俄国远东陆军都驻扎在这里!”温基岩好好“敲打”了一番特务连长。   这次行动虽说“K”机关只是协同,但是按照北京电报的意思,完成这次任务之后,“K”机关在海参崴的使命也就全部结束了,暴露在台面上的情报机关是不会命长的。就温基岩所知,目前国内至少有五家情报机关,而“K”机关的保密性远在其他几家之上,如果他在战争结束之后还要在这个机关内混下去,说不得改名换姓也是理所当然,到时候海参崴温家多半也是烟消云散,将会以另外一个面孔和背景出现……   军队的想法温基岩可以理解,他也想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多添一笔,可惜自己眼前这一笔都很难说写好,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多少大好局面都败在一个“贪”字上。温基岩有着冷静的头脑,知道那些是自己有能力去做的,那些是自己万万不能做的——没有可靠便捷的通信方式来保证联络,他是不会同时对两个目标下手的,只有吃到嘴里咽下去的肉才是真吃到,那在盘子里面的肉虽然诱人,但你伸筷子的同时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等待的日子是最漫长的,尽管这不过才十来天的时间,但是在这段时间内为了避免暴露,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必须要在地下室中过十来天,这确实够让人受的。温基岩也对这些士兵很同情,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好酒好菜的招呼着,来降低士兵心理压力。   应该说这些天温基岩才是最为忙碌的,他开始为袭击海参崴弹药库行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贿赂弹药库守军,同时开始对弹药库的扩建工作开工,以保证在最后需要的时刻,特种士兵们有足够的借口进入仓库范围内的施工现场,最重要的莫过于是先将雷管炸药等物资混杂在劳工手中运送近施工现场隐藏起来。   自从到海参崴在温家潜伏起来之后,特务连连长和他的战士们对温家能够有如此“通天”手段都感到非常惊奇,不过随后经过温基岩的“教育”之后才明白过来,在海参崴只要有钱就可以办成很多事情,即便在这里生活的华人地位比较低,但金钱能够摆平绝大多数问题,办不成的也只是你投进去的金币不够多而已。   通过温基岩战士们也弄明白了为何两瓶烈酒外加百来个金币就可以和一个俄军连长成为铁哥们——俄国远东陆军的待遇之差是特务连他们无法想象的,他们每个月除了拥有正常士兵的报酬之外,特务连作为总统亲自训练的尖刀部队,每个月还有高达五十银元的津贴,而一个生活在因天津的平常五口之家一个月的用度也不会超过二十银元。   俄国普通士兵的薪水非常低,还要忍受上级军官的盘剥,从他们的经费到军装,甚至于整个部队的训练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甚至到了让中国同行们极为惊异的地步——俄国远东陆军和太平洋舰队在最近半年内没有进行过任何演习,炮台火炮和舰炮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严禁开炮,实际上是在节约下经费供海参崴的军政高官享乐。可以说在海参崴至少在军队中上下级对立的矛盾十分尖置于人锐。   温基岩和特务连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海参崴看到的并不是俄国的个别现象,而是普遍现象!他们只看到俄国军队中的阴暗面,而俄国在欧洲的大本营现在已经搅成了一锅糨糊——因为社会矛盾异常激化,俄国各地的工厂罢工、市民走上街头游行,俄国农村也有非常不稳定的迹象。   尽管在俄国的中国外交机关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撤离俄国,但是谭延闿给龚照援的任务还是要考察俄国现在的社会情况,并且每天都要形成一份书面材料用电报传送回北京大本营。在北京情报分析部门将会根据电文来分析俄国的政局,从而也形成自己的判断资料呈送谭延闿来审阅。   不管是外交官的亲眼所见还是情报部门的推断,谭延闿看到的都是被架在火上烤的俄国,俄国内政大臣的话也许是无心之举,但是谭延闿却明白这是转移目前俄国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进入七月之后中国东北陆军开始了频繁的调动,围绕两个中心——海参崴和海兰泡,前者为俄国远东第一军的驻地,后者为第二军,相对应的是由中国陆军第一军刘禹为核心的三个陆军师、一个实验炮兵师和两个混成协;海兰泡方面是以隔河相望的瑷珲为指挥部的曹锟部,除了三万两千京畿卫戍军之外,还有一个陆军师一个混成协。   在谭延闿的努力下,东北聚集了足够数量的中国陆军,这些军队进入东北的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五年,通过多次大小规模不等的军事演习和剿匪行动,已经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参与战役的所有陆军部队无一不是中国陆军的精锐,而号称“精锐中精锐”的老北洋七镇、直督督标和京畿卫戍军,除了第五师坐镇京津,第七镇坐镇广东之外,其余部队全部列在了第一线——在俄国远东政要们还沉浸在酒精和舞会当中的时候,中国军队包括海军在内所有的军事力量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攻击姿态,所有作战部队指挥官都接到了最后的“Z”日作战计划,远东上空战云密布…… 第二百九十五章 国与家   七月十二日晚间,北洋海军在补充了煤水之后全体起航出港,因为是在夜间加之是中国的海军基地,所以并没有人发现这支远东最强大的舰队的动向。舰队在夜色的掩护下,以旗舰北洋号战列舰为核心,七艘战列舰、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十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和二十余艘小型舰艇与补给舰在驶出胶州湾之后,转向东南向朝鲜半岛的南端驶去。主力战舰出海后,从旅顺也同时出发了五艘龙威级装甲巡洋舰,它们将会分成两队,分别直扑朝鲜的仁川和釜山两座港口,在釜山港外,还有一艘龙威级装甲巡洋舰负责监视港内的两艘俄国巡洋舰。   十二日晚间天气良好,海面上风浪对于舰队航行极为有利,虽然施行了灯火管制,但是邓世昌和他的副手站在舰桥上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不远处朦胧的战舰阴影,想到中国海军从北洋时代一路走来,发展到现在击败了日本联合舰队,重新坐稳亚洲第一的宝座,他心中多少还真的有些心潮澎湃。   舰队一路安静的向前劈开波浪迅速前进,在抵达济州岛附近海域之后,按照原定计划邓世昌舰队向北京大本营发送了一路平安的电报。邓世昌知道,他这一封一路平安的电报在被北京接收到之后,便是给已经濒临破裂的中俄关系再砸上一榔头彻底支离破碎——北京时间七月十四日早上,中国外交部长寇青正式向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提出两国断绝外交关系,下午三时中国向俄国提出宣战,两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凌晨四点,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装甲列车缓缓地滑进吉林府车站,火车站早在昨天下午就被陆军全部严密的监控起来。在车站站台上的步兵虽然已经站了三个多小时,但是依旧挺直腰板紧紧地握住手中手中的步枪,士兵的头盔将略显昏黄的灯光映出一片金属的色彩,步枪上的刺刀更是在这夏日的夜晚平添三分肃杀之气。   火车停下后,打开车厢门,在曹锟的带领下,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先跳下来列队站好——曹锟的特务连精锐被杨超给征用了,但大战在即,总统会在吉林府坐镇,所以曹锟在得知消息之后便立刻从阿勒楚喀带着二十名精锐乘坐火车赶到奉天护送谭延闿。   “立正!敬礼!”在军官的号令下,车站迎接谭延闿的士兵方队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对于这些士兵来说,谭延闿并不陌生,除了少数补充士兵之外,几乎所有的第一师官兵都见过谭延闿,有的甚至还听过他讲课和被其操练。第一师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原来的直隶督标的基础上组建的,至少在第一师所有的军官都是谭延闿一手带出来的。   谭延闿缓步的走在站台上,看着眼前这些军容肃整的士兵,做为东北驻军时间最长,训练最为严格的第一师,他们将会在第一时间被投入到海参崴的地面战场上。现在吉林府内的防务已经交给六个地方保安团,现在留在车站站台上的士兵是最后一批滞留在吉林的第一师士兵,也是最为精锐的战斗工兵团——中国陆军走到现在还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草创阶段,谭延闿起家的那几支最为根本的几个精锐师,每个师的编制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陆军师编制,七个师每个师都会侧重凸出一个或多个编制,人数上也多有不同,若不是刘禹在第十八师的炮兵师编制过为特殊,也许第一个炮兵师将会是在前七个师番号内诞生。   谭延闿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穿军装检阅军队了,尤其是在公共场合,他的军装是一身深绿色士兵服,没有佩戴任何勋章和花哨的配饰。他的军装布料也不是特制的,因为他进入军营就要和士兵摸爬滚打,就像伍轩仁看到的那个“泥猴”一样。不过谭延闿这身装束在士兵中会受到欢迎,而他本人在陆军军队高级将领当中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在军队穿着一身军装总比那些在政府部门中白天西装革领,晚上长袍马褂的政客要受欢迎的多。   在军队中谭延闿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人,即便他不穿着军装也是一样——自从谭延闿推翻清政府之后,在很多方面都给予了军队极大的照顾。在数年前还没有多少尊严和社会地位的军人因为谭延闿所颁布的各项政令,使得军人无论在尊严上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上都获得了极大的丰收。从北洋陆军变成中国陆军,军队的数量在急剧的扩大,相应的军人平均知识水平自然要比五六年前北洋陆军时代要下降了不少,不过这对军队的战斗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军人的文化层次不高,但是他们心中的想法也因此而更简单,这也是“总统皇帝论”市场经久不衰的基础。   谭延闿走到一名年轻士兵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装束温声问道:“马上就要上战场和俄国佬拼命了,你害怕么?”   年轻的士兵立正挺起腰板说道:“报告总统,我不害怕,定要上阵杀敌报效大总统!”   谭延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上战场哪有不害怕的?不用不好意思,说实在的我也害怕!不过你们包括我在内,站在这里还有很多没有到场的士兵们,我们在这个关头明明知道可能会死,但也没有后退一步,到底为了什么?!”   谭延闿和那名士兵对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空旷的站台上,基本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心中也很好奇自己到底为什么来打这场仗?为总统?为国家?   “我谭某人是总统,你们很多人都把我看成是皇帝,我的权力是很大,但还没有到那你们的生命视为儿戏的地步……你!你们!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害怕,因为我们都是上有年迈双亲,有老婆、有兄弟,甚至还有孩子,如果我们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会怎么办?可是我们为什么明明知道战场上的危险还要走上战场?因为我们要更好的保护我们身边的人——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六国,人命如同韭菜地,割去一茬长一茬;七百年前蒙古人杀进中国十室九空,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几乎绝迹;二百多年前满清入关,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我们中国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五年前我谭某人不愿意留着辫子继续当满清的狗奴才,为的就是让我的儿孙不再当狗奴才,哪怕这个奴才锦衣玉食老子也不干!我们今天在这里,不是为国家,不是为了你们的总统,是为你们的父母、为你们的妻儿,为了他们以后不会在洋鬼子眼中命贱如草,为了他们以后不会当洋鬼子的努力!”   “杀敌保国!总统万岁!杀敌保国!总统万岁!……”士兵举起肩上的步枪,整个站台寒光四射……   “子瞻!”谭延闿在马车中说道:“从现在开始到结束,我就在指挥部等你们的消息,仗怎么打我不会插手,先期战役方案虽然已经敲定,但方案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些都是我们最优秀的士兵,我的要求很简单——在达成作战目标的范围下,尽可能的带他们回来!”   坐在一边的杨超自然清楚谭延闿心中的忧虑是什么,便安慰地说道:“总统,在远东我们占据了绝对优势,经过这几年的充分准备,不仅仅是在军队数量和质量上远远超过俄军,并且还可以通过铁路非常快捷的得到关内的支持……总统,倾全国之力来对付远东一隅之俄军,若这样的仗我都打不胜,我也就没脸再见总统了!”   谭延闿苦笑地说道:“子瞻,对于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我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不过说实话在车站的时候我的心动摇了——你看看这些士兵,他们最小的不过才十七八岁,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三十岁,这场仗固然是为了国家和民族,但也是我谭某人将他们推向战场的,我真是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国防军就是用来抵御外辱,为国家排忧解难的,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能后退一步?正如总统所言,我们不是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战场的拼命是因为我们后退一步就是自己的妻儿老小,我们是半步也不能退了!”杨超坚定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就亲自坐镇吉林当你的总后勤官,前线打仗的事情我也不会干涉,在远东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如果能够快速解决自然最好,一旦出现什么不利,我们也不怕……你们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海参崴这颗明珠是逃不掉的……”   七月十五日晚十一时,邓世昌率领中国第一分舰队按时抵达了图们江口东北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海面上,在这里有六艘预先布置在这里的六艘四千吨级的货船停泊,它们将会为包括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在内的五十七艘大小作战舰艇补充煤水和食品——海军作战有很大的不确定因素,中国目前已经和俄国断交,并且发出了宣战,邓世昌对于国内情报部门关于海参崴一切正常的电报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不过小心总没有大错,按照约定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发动进攻的时刻了,邓世昌想要趁着这段补充物资的时段,向设立在吉林的指挥部发电报,确认一下海参崴的情况,好决定自己是不是留着一手来防备俄国人,尤其是海参崴周边海域是不是有俄国的水雷——发动进攻的时间非常接近黎明,光线环境非常差,如果从舰队上用舰炮打击地面或是港湾内的水上目标还没有问题,但是在炮击的过程中战舰是不断运动的,俄国人有了防备之心最起码会布雷,到时候水雷就是中国舰队最大的威胁!   问询电报发出一个小时后,眉头紧锁的邓世昌在看到回电之后,脸上一副古怪的神色,旁边的参谋长蓝建枢靠过来,邓世昌将电报交给他,他看后立刻笑了:“俄国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与中国断交并且宣战这样的事情,海参崴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知情是知情的,不过只有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不知道为什么将这份电报压了下来,并没有对海参崴上下通传,这才让海参崴的海陆两军对中俄之间的关系局势还持乐观的态度……”邓世昌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海参崴的布雷舰并没有出动,也就是说我们抵达海参崴之时在港口外面碰上水雷的风险可以降到很低?最为可笑的便是至少十点的时候,海参崴的军政要高官全部都集中在太平洋舰队司令官斯达尔克夫中将的家中开舞会,‘Z’日决战计划至少在天时上就占了天大的便宜,就算太平洋舰队有十二艘战列舰又如何,只要我们能够把握机会,再多几艘也是一样的!”蓝建枢敲敲电报稿笑着说道。   邓世昌说道:“距离作战发动的最后信号还有段时间,我们的刺客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哪里有这么快?它们半个小时前发回的电报说已经到了勒富岛东北,距离海参崴还有大约二十海里的样子,如果全速行驶,两个半小时便可以到达海参崴,加上潜入军港的时间,在三个半小时内它们就可以做好攻击军港内任何一艘战舰的准备了……”   “我们也不能太指望它们了,甲午年几场海战下来,鱼雷很少有建功的时候,当年和日本人打得天昏地暗,结果只有一枚鱼雷奏效,其余鱼雷就算射中也是没有爆炸,日本的鱼雷更是对我们一点用也没有。希望这次我们运气能够好些,不然这手鱼雷攻击的效力可就要打折扣了……”   蓝建枢听后笑了笑说道:“当年我们用的鱼雷是不怎么样,所以在我们的大型战舰上很少有配备水下鱼雷发射管,只有贵州号和云南号上配备了四具鱼雷发射管……不过现在我么用的海通厂的21-01式鱼雷,无论是威力还是可靠性上都比我们当时甲午年的产品要强得多,至少可以在发射前根据情况来进行设定,试验的效果也很不错,可惜那些刺客身上带的鱼雷比我们舰队的J-35等潜艇要少,不然……”   “海通厂……”邓世昌心中思量着。蓝建枢口中的海通厂就是设立在天津的海通海军装备制造厂,共和国建国没几年,很多以前从前清继承的兵工厂大多还沿用以前的名字,不过建国后也涌现了许多诸如隆盛机器厂、保定军备制造厂等大型兵工厂,和国有兵工厂不同,它们后面都用“厂”,而国有的兵工厂都用“局”,这也成为为共和国国防部提供武器装备民间兵工厂和国有兵工厂之间明显的区别。不过真正能够排得上字号的民间资本成立的大型兵工企业,几乎背后都有谭延闿资本的身影。   对于谭延闿资本逐渐成为中国陆海军军事装备的供应大户,中国海陆军将领心中都很清楚,他们对此要么是什么都不想,要么就算想想也是可以理解——在中国有谁敢这么大胆直接投入巨资进入兵工行业,不说其中的政策风险,就是单单钱和技术的问题就足以让有这个胆量的富豪望而却步。谭延闿拥有的不仅仅是金钱,他的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技术专利,尤其是陆军军事装备专利更多,大部分都是谭延闿自己的,少部分可以通过与军事技术强国进行交易得来,海通厂的大部分产品都是紧跟世界先进潮流的海军军事装备,其技术来源基本上都是通过专利互换得来的。   也正是因为谭延闿的特殊地位,他建立众多军事重工业企业,旗下的江南造船厂、隆盛机器厂外加海通厂都是与海军密切相关的重工业企业,至于汉阳钢铁厂更是海陆通吃。在战舰制造行业,除了江南制造局提供主炮和天津机器局提供小口径舰载火炮之外,谭延闿名下的工厂几乎就可以独立建造北洋级战列舰这样的世界先进大型战舰。   “不知道总统能够支持海军到什么时候呢?!”大战之前,邓世昌心中满腹惆怅想的最多的还是谭延闿,在经历几十年的海军生涯后,邓世昌的生命已经离不开海军,而中国海军发展的命脉就握在谭延闿的手中,不管是行政上还是实际制造上,中国海军可以没有邓世昌,但绝对离不开谭延闿。谭延闿对于海军的态度表面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邓世昌觉得这比五年前要冷淡多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灯塔   谭延闿对海军的支持肯定是有底线的,对于今后的海军发展策略,身为中国海军总司令,邓世昌已经非常清楚谭延闿的态度了,在今后不可能大量得到战舰之外,唯一能够让邓世昌感到安慰的是谭延闿永远不会放弃对先进战舰的追求。不仅如此,因为谭延闿对于海军战略的调整,同时也是为了解决船台和船坞闲置的问题,中国造船业除了继续加大民用船舶的投入之外,还积极拓展国际市场,到目前位置因为手中攥着北洋级战列舰和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等先进战舰,中国在南美、美国和德国都拥有一定的市场。   邓世昌心中清楚,虽然谭延闿不会让中国海军无节制扩张,但是也绝对不会容忍造船能力的萎缩,在无法从中国海军手中拿到足够订单的情况下,积极拓展海外市场是保证中国军舰生产能力的唯一出路。仅仅是北洋级战列舰中国就接到了六艘订单,分别来自美国、奥地利、德国、阿根廷和智利,德国更是出于两国关系的缘故订购了两艘,不过邓世昌等中国海军高层将领心中很清楚,他目前所知道的所有战列舰都会在上海江南船坞中秘密建造的“蒙古级”战列舰面前黯然失色——谭延闿希望能够保持中国造舰水准一直处于世界先进水平,从而吸收更多的海外订单来保持国内的研发制造能力。   一想到还在船坞中建造的蒙古级战列舰,邓世昌心中就禁不住一热,他看得出来谭延闿对这艘还未建成的战列舰是抱有很高期望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汉阳钢铁厂优先供应蒙古号战列舰建造需要的钢材了,要知道陆军参谋部对上海江南船坞中的那艘神秘战舰怨念几乎都已经到达顶点了——陆军尽管囤积了几十万发炮弹,但是面对海参崴这样一座坚城,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需要强力的火炮和海量的炮弹!   钢铁需求的矛盾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至少现在是没有办法,好在中国海军的“造舰运动”已经告一段落,蒙古级战列舰的需求再多也不会比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对钢材的需求紧迫。就邓世昌所知道的,上海和安徽的马鞍山都有钢铁厂在兴建,等过上两三年中国的钢铁紧张局面就会随着战争和大规模造舰的结束而彻底得到改善。   海参崴今天的天气状况良好,因为是下弦月,在潜艇抵达勒富岛附近海域的时候,月亮正好已经消失在天际,而他们所选择的航线是从勒富岛的东侧,经搜楞尼岛向东北航行——这条航线上出现的渔船几率很小,而俄国海军已经为了“节省”经费对这条海参崴军港内停泊军舰进出航线已经很少光顾,尤其是在下半夜这里安静的连各鬼都没有,只有四艘潜艇在海面上航行时留下的汽油机噪音声。   担任奇袭海参崴的四条潜艇在中国海军中的编号是J-20至J-23,它们都是1902年“中国远洋渔业公司”专门为海参崴潜艇突袭战而研制的特种潜艇,而邓世昌舰队中也携带了数艘潜艇。因为要适应图们江的水文情况,相比之下J-20型要比J-35型要小得多,前者排水量六十三吨,而后者则为二百零六吨——因为J-20的出发地在图们江,为了不刺激俄国的远东太平洋海军,这四艘潜艇并非是通过拖拽的方式,而是用特制的火车板车运抵目的地组装的,这也就限制了J-20四艘潜艇的体型。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早期的潜艇型号之外,中国海军中服役的潜艇都应用的是国产的汽油机和电动机,已经更名为红旗汽车厂后,潜艇的汽油机、柴油机和电动机研制与生产部分被分离出来——因为中国潜艇的隐秘性需要,工厂设立在直隶南部的广平府,工厂的产品可以通过铁路直接运抵设立在天津的远洋渔业公司的船坞中安装到潜艇上去。当然现在中国在内燃机方面还无法和德国与英国相比,不过谭延闿对于潜艇动力核心是超柴油机方向发展认识非常清楚,在汽油机方面中国只是跟进,重头还是放在柴油机上,为此也是趁着柴油机因为缺陷多多而被人轻视的情况下,低价收购相关技术专利。   因为排水量大小的关系,J-20型潜艇只有两具鱼雷发射管,备弹也只有两枚,也就是说四艘潜艇如果运气良好的话,可以发动八次进攻,而潜艇上配备的21-01型鱼雷,其爆炸威力可以轻松的将俄国任何一艘战舰送进大洋海底——直径五百三十三毫米的鱼雷装有九十一公斤的火棉炸药,所产生的爆炸威力对于任何一艘战舰来说都是非常可观的,尤其是这次行动目标都是停泊在军港中的静止目标,这样有利的环境将会把鱼雷和潜艇这套组合的威力发挥到极限。   与四艘担负奇袭任务潜艇同行的是一艘1900年建造的平阳号驱逐舰,它的防护能力和火炮都算不上什么,但是它的攻击武器是21-01型鱼雷和高航速。平阳号驱逐舰这次同行是在图们江口与潜艇部队会合一同前往海参崴,它负责为潜艇部队引航,并且平阳号上带有一些简单的潜艇备件、燃料和工程技术人员,以保障潜艇能够完成这段航程,并且还要在潜艇完成任务之后负责在港口外进行接应,护送它们返回到图们江口。   平阳号舰长邹纪孟站在舰桥上,旁边还有几个参谋,他们手中无一手中不拿着望远镜——保证这四艘潜艇平安的到达海参崴是这次行动的关键,为了保证潜艇能够走正确的航线,除了平阳号保驾护航之外,情报机关还委托了海参崴的情报站,让温氏家族派出渔船在一些关键的航线点上的预设渔船,在约定的时间内在渔船的桅杆上挂上四盏红灯。不仅如此,平阳号在出发前也做过相应的改装,驱逐舰的观察岗还加高了两米,为的就是抵达定位渔船所在海域的时候能够及早发现——虽然潜艇上的战士在旅顺海军基地用同型号的潜艇做过数次这方面的训练,但海参崴他们只是做过火车在远处观察过远东太平洋舰队的军港,这还是头一次乘坐潜艇去目的地,如果半道上抓瞎不能在预定时间内抵达,那今后想要找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况且邓世昌舰队带的那几艘J-35更适合干这样的工作。   “西北三十度,这是最后一个了!”一个参谋走到邹纪孟身边说道。   邹纪孟在望远镜中看到海面上若隐若现的红灯之后,放下望远镜,抬起手看看手表的钟点后说道:“给潜艇上的人传信,告诉他们我们再往前行进八海里就分手了,祝他们一路顺风!”   一个小时后,四艘潜艇在依次接受了平阳号最后一次燃油补给之后,便在汽油机的“突突”声中,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而此时平阳号距离海参崴港口已经近的可以看到港口中的灯光——在海参崴军港附近东北方的一个小土坡上,那里有座三层小木楼,温家以装修木楼为借口,将第三层冲向港口的那一面墙全部拆除,屋中也换上了大瓦数的灯泡数个,亮度远远超过港口中其他灯光,这是指引潜艇攻击的最后一个参照物。   昨天晚上因为是太平洋舰队司令官斯达尔克夫中将夫人的命名日,所以整个海参崴的防御警戒水平变得比以往更加松懈,四艘潜艇在离开后,邹纪孟下令平阳号转向,在海参崴东南方向十二海里处待命。今天晚上的行动顺利的让邹纪孟感到格外的吃惊,他不敢想象海参崴这样的军事重地巡防为什么这么松懈,如果放在是旅顺或是威海卫,就算没有发来敌对国断交宣战的消息,日常军港的警戒水平也足以让他这么靠近海参崴释放潜艇。   虽说到现在也没有听说哪个国家将潜艇应用到实战当中,在远东可能听过潜艇的人都很少,就拿给平阳号做备手指引的渔船都被提前下了命令,无论他们看到什么都不得声张,究其原因便是在于只有极少数人见过潜艇,像渔民大多都会认为这东西是海怪之类。中国军方和情报部门都知道俄国远东海陆军对它们立足的海参崴戒备并非像它们的政府一样对中国防范这么严格,但潜艇依旧有很大的暴露几率,只要碰上个巡逻船之类这次行动就可以曝光了——J-20型潜艇的在水下可以以四节的速度航行十二海里,考虑到任务的特殊性,只有最大限度的接近海参崴然后再以潜望镜高度水下航行完成进入攻击姿态,也就是说港口的警戒圈只要放在五海里左右,就可以封死J-20的进攻可能。   潜艇一直是被谭延闿和中国海军高层将领当作震慑对中国不怀好意的列强一种倚靠,尤其是谭延闿,只要声纳一天没有用在战舰上,那中国的港口永远不是外国人撒野的地方,只是谭延闿却不像这么早的暴露潜艇对于一个海军弱国的巨大作用——中国海军发展到今天,在世界列强海军排行榜上的地位已经不算低,而且击败日本后稳坐亚洲老大的龙头地位,但是本质上中国海军和德国海军一样,都是属于“破坏型海军”,而不是英国那样的“控制型海军”。   过早的暴露出潜艇在海洋防御与破交方面的价值,这和谭延闿的战略意图不符——虽然他自认自己只是一个政客而非政治家,但是将利益最大化是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目标,尤其是对外利益!谭延闿需要将潜艇的军事价值和政治价值放大到极限,而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正是一个良好的机会,这支舰队质量比不上中国海军,但是它的排水量可非同小可,想想几万吨的战舰被潜艇送进海底,这会对当前欧洲上空越来越持续增加的紧张气氛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至少谭延闿目前最大的对手英国会很不爽,而英国的对手中国目前的“友好国家”德国也许会从中得到什么启示——德国现在已经开始潜艇相关项目的研制。   潜艇在潜望镜高度向海参崴的军港缓缓地靠近,靠的越近,“灯塔”指引就越强,而军港中停泊的俄国战舰身影也就越来越清晰——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没有任何戒备,战舰上更不会存在灯火管制。尽管在现在潜艇的状态下,无法做好各艇的协同联络,但是四艘潜艇在摆正最佳进攻姿态后,都将潜望镜瞄准“灯塔”——一旦“灯塔”熄灭,各艇将会发射鱼雷,当然如果在天亮前“灯塔”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熄灭”,那将会由J-20号潜艇首先发动攻击,各艇跟随行动……   和不知道发动进攻准确时间的潜艇不一样,海参崴城内的特别行动队很清楚,自己的行动将会成为整个战役开始的信号。七月十五日晚间八点,特别行动队就化妆成劳工进入目标弹药库附近的施工工地,因为温氏家族在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好,一箱伏特加将工地的俄国监工扔下了皮鞭只留下两个看门的便兴高采烈的到工棚去享受了——弹药库附近的工地不仅有弹药库的守备连,还有十二三个监工,他们对于劳工非常残忍,建设仓库并非是什么大工程,但也有一个人死亡,十数人受到鞭打。   尽管温基岩很清楚劳工的下场,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弹药库,他很难想象穿越茫茫西伯利亚连通欧洲和海参崴之间的铁路如果也是如此的话,那需要多少人命往里面填才算够?!做为“K”机关在海参崴的大脑,温基岩也非常清楚从九八年开始到现在中国对于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态度,准确的说是谭延闿的态度,他也尽可能的对此采取挽救措施,温氏家族的劳工队伍绝大部分都是朝鲜人。   特别行动队没有受多大的罪,在美酒和银币的攻势下,这些俄国监工早就屈服了,至于那个守备连恐怕现在的酒兴正高,根本顾及不到这里。在工地里,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取出这次行动的工具——手枪、手雷和炸药,工地上留两个放风的,其余队员就地休息,等待下半夜开始行动。   斯达尔克夫中将家中的舞会持续的很久,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在九点的时候亲率司令部的各级将官一身盛装来到斯达尔克夫中将的家中——这个时候舞会才刚刚开始进入高潮。阿列克赛耶夫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私生子,今年六十三岁,在舞会这个热闹的场合,这个精神显得非常不错的老人心中并非像他表面上这么和颜悦色——两天前他接到和中国断交并且进入战争状态的电报,不过他并没有向任何人宣布,只是今天他收到了所有在中国境内的俄国工程技术人员失去联系的消息,联想到那封电报,这让他心中感到格外的不安。   由于向中国提供了大量贷款并且在中国东北修建大型铁路工程,俄国派遣了大量的工程技术人员和他们的家眷,因为中俄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俄国也不是傻子任人宰割,在这些工程技术人员当中就夹杂了大量的间谍。事实上对于中国东北,俄国从来就不曾死心,本来派往中国东北的工程技术人员当中就有很多人在执行间谍的角色——他们绘制东北三省的地形图,并且对和他们有所接触的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官员、士兵等阶层的人给予感观上的评价,这些报告都会送往俄国,以供俄国高层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过相对于中国同行,俄国派往中国的间谍显得拙劣的多,不要说“K”机关,就是东北三省的各级党部对俄国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是一清二楚,不过他们的上级给予的回复是不必理会,而与军队相关的则尽可能保密。“K”机关本身就有反间谍的职能,“K”机关的日常工作决策者甚至和东北最大的“土匪组织”头目曹锟建立了直接的联系,必要时刻由曹锟出手来解决“K”机关的困难。   斯达尔克夫中将夫妇和阿列克赛耶夫互相致敬,阿列克赛耶夫按照礼仪向中将的夫人伊万诺夫娜夫人邀舞,在跳完舞之后向来宾致辞便和斯达尔克夫中将走到一边进行比较隐秘的谈话。 第二百九十七章 得手   “总督阁下,这封电报的内容是真的么?!”斯达尔克夫中将在看过阿列克赛耶夫给他的电报后,一脸震惊。   阿列克赛耶夫喝下一杯酒后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封电报说道:“这是外交总长拉姆斯妥夫发来的电报,尽管我们和中国断交,但是总长大人绝对否认有两国开战的可能,所以这封电报现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   斯达尔克夫中将摇摇头说道:“这个消息确实是有些令人震惊,不过如果若是这样的话,对于您前天下午下达的那个命令,我个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我不认为中国人有胆量敢于进攻海参崴,但是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斯达尔克夫中将所说的命令是阿列克赛耶夫前天下午下达的“在军港中停泊的各军舰暂时尚无铺设防雷网的必要”——这也是让阿列克赛耶夫总督心中感到有些不安的所在。   “我在下达命令之时,并没有接到这封电报,这封电报是在当天晚间的时候才到我的手中的……现在的一个问题便是我们要不要让海参崴进入紧急戒严状态,并且对哈巴罗夫斯克、布拉郭威什臣斯克提出警告……”阿列克塞耶夫若有所思地说道。   斯达尔克夫中将说道:“中国在东北有重兵屯集,帝国虽然强大,但是在远东部署的陆军无论数量上还是火力上并不算强大,而哈巴罗夫斯克和布拉郭威什臣斯克两地兵力加起来仅能够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相等,但是这两地没有符拉迪沃斯托克完备的防御工事和可以得到舰队重炮的火力支持……但是舰队防雷网……”   阿列克赛耶夫笑着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种担心而已,事实上我倾向于外交总长拉姆斯妥夫的意见,中国人应该没有胆量来进攻我们,展现帝国远东实力的还是陆军,只要大铁路一旦竣工,远东这些矛盾在帝国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至于舰队防雷网的铺设问题,阁下可以去做些安排,不过这需要从欧洲运送过来……”   斯达尔克夫中将听后没有表达反对意见,对于中国的海陆军力量他和阿列克赛耶夫同样没有清醒的认识,帝国武力的光环让他相信中国人不敢选择战争,而太平洋舰队目前的情况也不适合战争——由于维修船坞有限,最重要的还是资金和设备有限,太平洋舰队无法保持良好的状态,就是刚刚远道而来的那几艘战列舰,都还没有得到良好的修护。   目标仓库不远的施工工地上,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在检查好所需武器弹药后,便开始对周围进行侦查,尽管他们有温基岩提供的详细地图,就是海参崴城的地图他们也是非常熟悉,不过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隐藏在温家,也没有集体上过街对这座城市有细致的观察,所以熟悉环境成了行动前必要的功课——干掉目标弹药库之后,剩下来的事情就是逃亡之旅了,反正海参崴是绝对不能待的,他们这边一得手,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两三天后,不是海军就是陆军就要攻打海参崴,到时候俄国人对城内的中国人可就绝对没有客气的态度了,就算是温氏家族今天晚上已经乘坐渔船纷纷离开海参崴前往图们江口返回国内了。   虽说这里是目标仓库未来的一部分,但是仓库工地和目标仓库仅仅是紧邻而已,中间隔了一道两米多高的院墙,只有临时开出的一道院门连通工地和仓库,不过那道院门现在是紧锁的,并且还有一个岗哨,两个俄国监工就躲在岗哨里和守备士兵喝酒。   对于特别行动队的成员来说,这堵围墙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没有这个岗哨,他们照样可以翻过去。不过这次他们带来的东西实在是比较多,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仓库区太大,他们最主要的目标地雷又是分别存放在数个仓库中——俄国的后勤部门效率低下的领打他们主意的“K”机关都非常头痛,一个仓库居然将陆海弹药武器都存放了,“K”机关真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战争爆发,俄国人将这些地雷集中起来再埋设下去,这段时间是不是够用。   “K”机关的行动策划单位当然不会这么替俄国人着想,不过对于毁掉这个弹药库,面对这么多的库房也着实让策划行动的人死了不少脑细胞,想来想去的办法便是用多个延时炸弹在仓库区的不同仓库进行引爆——虽然是弹药库,你可以保证一枚炸弹报销一个仓库,但却不可能保证将仓库区内所有的仓库全部搞定,有些仓库中存放的并非是炸药,枪械和火炮也有存放,这也是让“K”机关最为头痛的——这块肥肉要吃的难度并不大,但是要想完全吃下去可就不那么乐观了。   在晚上一点左右,赵恒君轻而易举的将岗哨内的两个俄国监工和四个哨兵全部解决,事实上这六个人已经是烂醉如泥,不过为了防止对方意外醒来,赵恒君还是干脆利落的给他们每个人体侧的肋部补了一刀——这样处理即可以快速致命,又不至于让人看出有多大破绽,毕竟满屋子的酒气可以麻痹前来检查的人。将死尸摆好姿势后,赵恒君一个手势,四十多人留下数人在岗哨附近望风,其余人都背着背包进入仓库区域。   赵恒君等人潜入仓库区之后,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就连哨塔上都没有士兵。除了三十个人负责到预定仓库地点安装定时炸弹之外,他亲自带着十几个人挂着手雷和盒子炮向守备连所在的位置冲去。路上碰上了一队巡逻哨兵,赵恒君几人一分配,几把飞刀让这一队巡逻兵连惨叫声都没有机会发出就东倒西歪的倒在仓库区的道路上,当他们快速赶到守备连的宿舍区域之时,温基岩正坐在大门口和几个“朝鲜人”聊天——这些人都是陪温基岩给守备连送酒菜的,只不过在这酒菜中掺杂了蒙汗药,他们轻松的放翻了十几号守备连的夜岗,而交班的士兵不到这些人回去叫醒是不会自己跑过来的,现在守备连的其他人还都在三排木屋中蒙头大睡呢!   温基岩留着这些人也是防备突然有人来弹药库,所以才没有立刻要了这些人的命,留着他们等万一出了情况好留作脱身之用,至于赵恒君半路上遇到的那一队巡逻兵,温基岩先让一个“送酒”的人从大门绕道赶往工地报信,正好和赵恒君他们错过了。   虽然有些小小的意外,但巡逻兵根本不是赵恒君他们的对手,到了现在这一步赵恒君先带着几人到后面的宿舍区域挨个房间的用匕首来解决守备连剩下的士兵,现在就等其他负责安放炸弹的人设置好时间后来这里会合,随后就等脱身了。整个行动到现在看来远比预想中的要顺利的多,连温基岩也有些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打消了队员们想要去其他的弹药库“逛一圈”的打算,不过他们也借着这段时间从弹药库中取出一部分地雷,埋设在仓库区域的道路门房处,等仓库爆炸之后让赶来救援的俄军不敢深入仓库区域。   等所有的对于都集中到温基岩这里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炸弹设定的时间由于设置不同将会在半小时到四十分钟左右爆炸,这给特别行动队以充足的撤退时间。赵恒君除了将还处于熟睡当中的守备连士兵全部干掉之外,还在宿舍里面设置了几个小机关,等过十几分钟后就会先造成宿舍区的火灾,至于温基岩旁边这十几个俄国士兵,现在留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临走前都被抹了脖子算是死的并不痛苦。   整个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温基岩和赵恒君带领着所有的成员迅速从弹药库撤离,等他们刚刚抵达预定地点,上船开出才十几米远,就听到了弹药库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这个仓库不仅有地雷,还有大量的海军和陆军武器弹药,威力最大的莫过于那些可以供给海军舰炮和地面炮台岸炮使用的弹药。虽然仓库区域比较分散,但是当海量弹药爆炸之时,同样也波及到了周边附近的弹药库,有的仓库甚至还没有等预设的定时炸弹爆炸,便被周围弹药爆炸所引爆,一时间连锁反应下,赵恒君他们即便在船上也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威力。   弹药库爆炸顿时打破了海参崴夜间的宁静,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接连不断巨大的爆炸声响,将海参崴上下所有人都从,梦想中惊醒。由于海参崴的房屋大多数都是木屋,弹药库的爆炸飞溅起的燃烧巨木,被抛出去半空中爆炸的弹药,还给周围的民房和军营造成了不小的火灾,整个海参崴的俄国守军被弄了个鸡飞狗跳,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到弹药库——剧烈的爆炸和火灾几乎烧红了海参崴的半边天!   站在船头上,温基岩和赵恒君感受着从弹药库那边吹拂过来略微带有硫磺味道的微风,不由得相视一笑,而温基岩则从口袋中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两点四十五分!   “温先生,还是进船舱吧,明天天亮我们可就到图们江口了……”赵恒君笑着拍拍温基岩的肩膀。   温基岩一笑说道:“老爷子,再等等,也许军港那边还有点动静……”   四艘潜艇静静的潜伏在海参崴的军港中,在这里几乎集中了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所有的战舰,只有三艘巡洋舰在仁川和釜山。潜艇在调整好姿态之后,鱼雷兵针对目标设置好鱼雷参数之后,随时准备发射,而艇长和三个艇员则轮流在潜望镜前值班,就等着“灯塔”的灯光熄灭便下达进攻命令。   因为J-20发射管和备弹有限,一艘潜艇只能够有两次射击机会,所以艇长在歇一会等待进攻信号的同时,跑得最勤快的地方便是鱼雷兵那里——对潜艇的两枚鱼雷和发射管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检查,这一天这四艘艇长检查鱼雷及其发射系统的次数和时间都破了自潜艇部队成立以来的纪录。   虽然中国不是第一个发展潜艇的国家,但是论潜艇的性能绝对不会和列强国家的潜艇有什么差别,在这一点上从谭延闿到潜艇的官兵都清楚,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武器能够对潜艇造成威胁,可以说这次行动是潜艇第一次在海战中的应用。不过潜艇上的官兵心中都清楚,潜艇和大型战舰相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即便是在水面上航行,不要说装备了二百五十马力的J-20潜艇,就算是使用五百匹马力汽油机的最新型号J-35最快也仅有十一节多一点。加上鱼雷航程,这也就决定了潜艇是不可能在真刀真枪的大舰巨炮的海战中有什么作为,更多的是侦查、偷袭和守家门。   在茫茫大海上,潜艇要偷袭炸沉一艘民用的商船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对于航速快的巡洋舰和战列舰,想要击沉它们需要莫大的机缘——对方必须要在潜艇的垂直航线上经过,即便如此还要注意把握鱼雷发射的时机,预留一定的提前量,这就会降低鱼雷的命中率。J-20只有一具鱼雷发射管,而J-35有两具,不过因为技术的原因J-35无法做到两枚鱼雷齐射,这就让命中率更加打了折扣。   现在蹲在海参崴军港海水下面的四个潜艇艇长将会面临“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军港里面的战舰都是停泊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自己的潜艇能够进入海参崴,潜艇可以很好的控制攻击距离和姿态,这个时候四个艇长即便无法交流,也都将第一轮攻击的鱼雷瞄准了各自“看中”的战列舰,也只有这个时候潜艇有把握一举掀翻战列舰这个大家伙!   静静潜伏在潜望镜深度的潜艇突然感觉到有隐隐约约的震动感,因为他们都潜伏在水面以下,根本听不到赵恒君和温基岩他们端掉弹药库而引发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微弱的震动波冲击到潜艇,而此时“灯塔”熄灭了!   在接到报告后,各艇艇长无论都在干什么,都急忙接过潜望镜确认“灯塔”熄灭后,便立刻将潜望镜调整到目前潜艇预定攻击的俄国战舰身上。   “最后检查一遍鱼雷!”艇长高声喊到。   “一切正常,随时可以发射!”   “发射!”   艇员们感受到一阵顿挫般的震动后,鱼雷被发射了出去。由于攻击姿态和距离是各艇“随意选择”,四艘潜艇为了保证鱼雷攻击的有效性,都将潜艇潜伏在目标战舰很近的地方,最远不过七百米,最近不过四百米——鱼雷在这个距离上以最快三十五节的航速向目标战列舰冲了过去,直接命中目标战舰的中部水线下船体。   应该说俄国的战列舰明显继承了法国战舰的血统,即便水下装甲带要薄弱一些,但是放在俄国战舰身上这个不是缺点的缺点在鱼雷面前无限放大,这也是战舰设计人员当初没有想到他们设计生产的战舰有一天会碰上距离战舰这么近的距离便发射水雷的海面舰艇。   重大七百八十公斤的21-01式鱼雷准确的命中目标战列舰,九十一公斤的弹头装药立刻爆炸,轻而易举的将战列舰水下装甲带撕开一道大口子,汹涌的海水猛烈的从口子灌进受到重创的目标战列舰舰体当中。由于此时是凌晨三点,绝大多数的俄国水兵都处于睡梦当中,更因为军纪涣散水兵和军官有不少都跑到岸上鬼混,在鱼雷攻击破开战列舰装甲之后,住在战列舰上的俄军海军官兵还处于刚刚被吵醒而昏晕的状态中,根本没有人对战列舰受损进行修补和处置,更没有人抢着去关闭水密门,结果这使得鱼雷攻击的效果加快放大——汹涌的海水灌进战舰不到两三分钟,便让战列舰的船体明显侧倾。   第一轮的鱼雷攻击中,声势最为浩大的还是J-22号潜艇,它发射的鱼雷命中目标战列舰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给目标战列舰造成巨大伤害后不到两分钟,目标战列舰突然一阵,冲天的火焰高高的冒起,直接将战列舰的后主炮塔吹上了半空,然后重重的翻着跟头砸在了一侧船舷上后掉落在海中。这只是一个开始,这艘战列舰随后内部显然发生了更加可怕的爆炸,整个船体像是被一双巨手捧起然后重重的砸了下去,不到五分钟便被破坏的面目全非…… 第二百九十八章 盛宴   四艘潜艇在发射第一轮鱼雷进攻后,各艇都忙着帮助鱼雷兵装填新的鱼雷,而艇长则紧紧守着潜望镜来观察攻击效果——显然第一次攻击的效果是非常理想的,所有的鱼雷在命中目标之后都立刻爆炸,并且很好的体现了21-01型鱼雷的巨大的威力,战列舰碰上了它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毫无疑问的受到重创甚至是直接沉没。   四艘潜艇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装填好了鱼雷,在检查鱼雷发生情况后,在艇长的指挥下调整潜艇的攻击姿态,准备在这火光冲天的军港中,寻找下一个值得下手的目标——此时俄国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军港在火光的映衬下到处都是惊慌失措跑动的俄国水兵,不过对于战列舰他们不会起到任何帮助,而各舰只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生火,可对于猎杀它们的潜艇而言,战列舰至少在它攻击时间内,航速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一场潜艇的盛宴,本来潜艇在海军中是当之无愧的“慢乌龟”,不过现在这些战列舰和重型巡洋舰因为刚刚生火,在潜艇的眼中它们才是“慢乌龟”,以往航速上的差异造成潜艇想要干掉战列舰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在现在这个环境中,潜艇当然是可以决定这些大家伙的命运。   四艘潜艇在完成第一轮攻击之后,有三艘都重新装弹并且调整了好姿态,剩下的一艘J-23号潜艇因为第一次发射鱼雷的效果并不佳,便在装填鱼雷之后打算再补上一枚鱼雷,彻底瘫痪掉这艘战列舰——通过观察,J-23的目标应该是俄国按照法国为其建造的太子号为蓝本的博罗第诺级战列舰中的一艘。   不包括皇太子号,在海参崴军港中,一共有三艘博罗第诺级战列舰,这三艘战列舰是这次潜艇突袭的重要目标——这几艘战舰的装甲都是和中国海军大型战舰所用的装甲一样,都是克虏伯装甲,没有人比中国海军更了解这种装甲在海战中的威力,即便是德国海军也没有像中国这样经历过实战检验,而克虏伯装甲是中国在大青岛海战中击败日本联合舰队战斗中重要的技术因素。   皇太子号的主装甲带和中国北洋级战列舰的主装甲带厚度一样,而俄国仿造皇太子号的装甲带显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缩水,只有不到两百毫米。即便如此,皇太子号和这三艘博罗第诺级战列舰也成了中国海军的心腹大患——试验证明,即便是四十倍径的三百零五毫米战列舰主炮在五公里的距离上命中北洋级战列舰主装甲带也会有很大的几率被弹开,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破防。虽说这个试验是很早以前便做过的,从1901年开始,中国海军战舰上除了贵州号和云南号这两艘战列舰之外,其余战列舰全部换装1900式四十五倍径的战列舰主炮,但这种风险依旧存在。   贵州号和云南号就是中国通过大青岛海战击败日本联合海军之后,为了抑制日本海军重新崛起而从英国手中接管的两艘“三笠级”战列舰,同时被接管的还有两艘在海战中给当时的北洋舰队带来巨大麻烦的“浅间级”装甲巡洋舰。它们在1902年之后按照新的中国海军战舰命名规则被命名为贵州号、云南号、汉阳号和江宁号。因为中国的钢产量紧缺和优先向北洋级战列舰、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和试验舰的建造任务倾斜的缘故,它们只接受了主炮塔的升级改造工作,由江南制造局提供了和北洋级战列舰使用的相同型号的1900式三百零五毫米双连装主炮塔和一八九八式四十五倍径双连装二百零三毫米主炮塔。这一次前往海参崴堵门进行要塞闭塞作战的中国海军舰队中,这四艘战舰全部参加战斗。   J-23号潜艇的目标正是博罗第诺级战列舰中的一艘“鹰号”,挨了一枚重型鱼雷攻击的鹰号损伤固然严重,但这个大家伙显然还没有沉没的意思,所以为了保证彻底瘫痪掉鹰号,J-23号潜艇再次装填好鱼雷之后,向这艘俄国新锐战列舰再次发射了一枚重型鱼雷。也许是J-23号潜艇走了天大的狗屎运,第二枚鱼雷居然从第一枚鱼雷攻击所造成的口子直接冲进了鹰号战列舰的内部,鱼雷弹头在鹰号的内部爆炸后除了加剧了鹰号战列舰内部结构的破坏之外,还引燃了舰体内部泄露的机油,造成了猛烈的火灾。   一时间鹰号战列舰内部变成了一片火海,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在舰体内部蔓延开,刚刚反应到自己已经被攻击的俄国海军官兵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便被爆炸的冲击波炸死,随后蔓延的火势和毒烟杀死了大部分的水兵。   J-23号潜艇因为没有像其他潜艇那样还要调整攻击姿态,是最先完成攻击任务的潜艇,不过看着被大火烧烤的鹰号,就是死活不沉,无奈之下用完鱼雷的J-23号潜艇只能开足马力从水下开始脱离战场。J-23号掉头脱离战场的时候,艇长从潜望镜中不甘心地看着那艘鹰号战列舰上四处燃起的大火,还没有等潜艇向外行驶一百米,艇长惊喜的从潜望镜中看到鹰号战列舰舰体内部发生了两次大爆炸,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鹰号战列舰中部冒出了高达三十米的火焰,整个战列舰从中间鱼雷命中点断裂成两截后迅速沉没!   潜艇潜伏在潜望镜的高度,攻击目标就在不到四五百米的地方,受到鱼雷攻击被命中的俄国战舰上发出的巨大爆炸声响在潜艇中也可以清晰可闻,所造成的冲击波使得水下的攻击潜艇也感受到阵阵的波动。甚至桌子上被固定在水杯套中水杯的水都被震出来一些,水兵们都要扶着潜艇内的管道或是周围可以用来稳定身体的把手之类来稳定自己身体的平衡。艇长甚至可以通过潜望镜看到因为战列舰爆炸将战舰上的携带的小艇整体掀飞数十米远,一些巨大的钢铁构件被抛到半空中然后落进海湾内激起数米高的浪花,潜望镜的视野内一片钢铁与火焰的炼狱景象。   除去最早完成攻击任务的J-23号潜艇之外,其余三艘潜艇都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因为俄国人在受到攻击之后整个军港就乱了套,到处都是火光和四散奔逃的水兵。对于战列舰和大型巡洋舰这样大型的水面舰艇,想要动起来也绝非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达到的,锅炉运作为蒸汽机提供动力这都需要时间,就算能够动起来航速也高不到哪里去,在潜伏在军港水面下的潜艇而言,再也找不到什么机会能够比眼前的环境下来肆意攻击自己看中的目标了。   其余潜艇调整好方向之后,分别射出了自己手中最后的一条鱼雷,不过可惜的是J-20号和J-22号潜艇因为缺乏协同联络能力,两条潜艇将第二次攻击都选在了同一艘战列舰上,结果便是相差不过三四秒钟的时间,两条鱼雷先后击中了俄国太平洋舰队的列特维尊号战列舰。这艘俄国向美国订购刚刚服役才三年的新锐战列舰被两条重型鱼雷在五分钟内送进了军港海底。   如果说J-20和J-22比较倒霉选择了同一目标的话,那最倒霉的便是J-21号潜艇——俄国装甲巡洋舰格罗姆鲍伊号因为按照计划在今天天亮后要起锚前往日本海和朝鲜海域巡逻,所以在十五日装了一整天的煤,直到凌晨一点才完成,在潜艇攻击后尚未睡熟的水兵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立刻启动了战舰,结果一头撞上了J-21号潜艇发射的最后一条鱼雷,成了同为博罗第诺级战列舰的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的替死鬼。   格罗姆鲍伊号这艘服役仅仅六年,排水量达到一万两千多吨的装甲巡洋舰在被重型鱼雷轻松的破开水下装甲后撕开了一道可怕的伤痕。重型鱼雷爆炸产生的威力不仅破开了船体装甲,还震死了周围的俄国水兵,将格罗姆鲍伊号装甲巡洋舰的水密门全部震开使之失效,汹涌而进的海水很快让该舰倾斜,俄国水兵面对如此不可收拾的结局只能无奈的选择撤退弃舰。   看到本来攻击亚历山大三世的鱼雷打到了一艘装甲巡洋舰上,J-21潜艇艇长气得直骂娘,无奈他也变不出第三条鱼雷,只能收拾行装迅速脱离战场跑路。不过似乎今天晚上偷袭行动的好运用完之后,倒霉事都找上了J-21号潜艇,在打错目标之后,J-21潜艇本来跑路的过程应该是一条康庄大道,因为潜望镜的视野有限加上在黑暗中航行,结果却倒霉的碰上了一艘俄国鱼雷艇,迫使潜艇浮出水面用一挺哈乞开司机枪扫鱼雷艇,枪声和鱼雷艇的探照灯吸引了不远处的平阳号驱逐舰,得到了有力的火力支持将那艘还以为撞上海怪的俄国鱼雷艇击沉。   四艘潜艇除了J-21号潜艇受损只能由平阳号拖拽航行之外,其余三艘浮上水面补充燃油后,便在平阳号的带领下向海参崴的西南方向向图们江口行驶——中国海军大舰队正是从那个方向向海参崴赶来,在天亮左右将会封死海参崴军港实施要塞闭塞作战计划,所以这条航线是最快遇到大舰队的线路。   在潜艇突袭之后,平阳号驱逐舰便用舰上搭载的无线电电报将战果发了出去,邓世昌率领的大舰队和在吉林坐镇的谭延闿将会在第一时间接到这封电报,由此可以判断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这次潜艇突袭战果远远超过海军参谋部和谭延闿的预计,共计击沉五艘战列舰一艘大型装甲巡洋舰,击伤一艘战列舰和一艘装甲巡洋舰,潜艇偷袭攻击的八枚鱼雷弹无虚发全部产生了战果。   后来战后才得知,这次潜艇突袭作战击沉了鹰号、列特维尊号、纳瓦林号和尼古拉一世号战列舰,太子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被击伤,除了替亚历山大三世号当枪子的格罗姆鲍伊号之外,还有一艘被潜艇误判为是战列舰的俄罗斯人号大型装甲巡洋舰被击沉。事实上太子号被并非是被潜艇击伤,当时潜艇已经返航寻找接应它们的平阳号驱逐舰去了,皇太子号实际上是被惊慌失措的留里克号撞了一下,好在当时航速并不高,两舰只是擦身而过,但是留里克号装甲巡洋舰将太子号的尾舵给蹭了一下需要维修。   虽然有些不尽人意,但是潜艇部队偷袭作战整个过程几乎是顺风顺水,除了J-21号潜艇比较倒霉和俄国的鱼雷艇碰了一下失去下潜能力之外,所形成的战果可谓堪称完美!经过潜艇这么一折腾,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实力大打折扣,尤其是鹰号和列特维尊号战列舰被击沉,更是为中国海军即将到来的巨舰大炮的对决战斗减轻了极大的负担。至于尼古拉一世号和纳瓦林号战列舰是俄国海军的注水猪肉,这两艘战列舰只是拥有战列舰的主炮,而没有战列舰的实力,两舰舰龄都在十年以上,航速、火力和装甲防护能力都远弱于博罗第诺级战列舰,不管怎么说清除了这两艘战列舰也为未来的海战多少减轻了不少麻烦。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要达到战斗的突然性,中国海军受限于图们江的适航情况不能使用性能更优的J-35型潜艇,不然可以得到更好的战果!通过这一战潜艇在军港防守和进攻方面的优势被体现出来,尤其是邓世昌在得知潜艇战果后,对于今后的港口闭塞作战有了更多的信心——自己的大舰队中可携带了四艘J-35型潜艇,J-20型中间有一艘因伤无法投入战斗,那他的手中也掌握了七艘潜艇,有了这七艘潜艇,俄国海军就算龟缩在军港中也会受到潜艇的极大威胁,他可以随时在每个黑夜使用潜艇向港口内的俄国海军军舰发动鱼雷攻击!   “总统,‘Z’日作战计划实施到现在完美无缺,海参崴的一座重要的军火库被炸毁,海军潜艇攻击的效果也十分理想,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陆军总参谋长李韬笑着说道。   谭延闿将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笑了笑说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海军方面胜算比较大一些,不仅舰队实力比那个吹了气的远东太平洋舰队要强,邓正卿手中还有潜艇这样俄国人并不了解的海军秘密武器,想来海军方面的作战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下面关键要看你们陆军的作为了,要知道俄国人虽然缺乏必要的物资和经费,但是海参崴是作为要塞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现在的海参崴已经形成了一个体系,这对于我们的陆军来说将会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海参崴的防御体系虽然比不上旅顺和威海卫,但是对于陆军而言作为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想要攻克下来不受损伤是不可能的,我们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便是以最小的损失来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对于这次对俄整体作战计划的陆地部分,海军和陆军参谋部都制订了相应的计划,陆军最后总攻将会视海军的战斗情况来决定,而先期的地面战斗主要集中在海兰泡和伯利两地,这两地也是俄国远东陆军仅次于海参崴的屯兵之处,并且可以有效的支援海参崴的俄军……”李韬说道。   “曹仲珊是不是负责攻击海兰泡?谁来打伯利?你们的指挥系统如何?新组建的军队有没有指挥不畅的感觉?!”谭延闿坐下来淡淡地问道。   李韬老实地回答道:“曹军长对参谋部的计划执行非常得力,负责围困聚歼伯利的是昊天的第二军的第二十三师、第十九师和第十八师抽调的一个炮团……从十三日执行‘Z’日作战计划以来到现在,陆军各部上下行动迅速,均已超额完成计划所部署的任务,虽然还没有实际接敌开战,但各部军事主官对于总司令部的命令执行丝毫不打折扣!” 第二百九十九章 炮击   “海参崴的防御体系是比旅顺和威海卫要弱一些,但是它的地理位置对于海军来说异常显要……虽说海军参谋部已经拿出了具体方案来对军港内的远东海军进行闭塞作战,但是俄国海军在突围无望或是突围决心不够并没有在海战中造成巨大损失的话,那会给陆军带来沉重的负担……作为一个要塞,在厉害的要塞只要断了它的外援绝了它的希望,拿出水磨工夫总有拿下它的时候,我不希望这个时候陆军内部或是陆海内部在这次作战中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一旦发生军法处的大门可不是摆设!”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总统训示学生铭记在心!”李韬不知不觉的背后流了一丝冷汗,他就知道谭延闿突然问起曹锟和刘禹部的作战情况就不是什么好事,事实上曹锟部的作战计划是京畿卫戍军参谋部自己拟定的,因为对于京畿卫戍军的实力的信任,陆军参谋部批准了作战计划,并没有太多的干涉,只是保证后勤系统一定要跟上,免得曹疯子张嘴咬人。   显然谭延闿对于陆军系统内部和陆海之间的矛盾非常不满,这种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到了现在大战时刻再这么提出来,李韬相信不论哪一方做出了不利团结的事情,就绝非一抹到底这么简单——军法处可不是留德士官系控制的,也不是曹锟代表的旧式整编军一派,它的存在可以说是某个类似于党部的机关,根本不受陆军或是海军的控制,训练也是独立进行。   谭延闿挥挥手说道:“记住就好!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是我来教训你们的,要知道你们是国防军,担负着中国复兴的希望,我不敢想象如果是山头林立的国防军,我怎样才能够对你们抱有足够的信任?告诉他们,就算是我的好学生,我也不会另眼相看的,你们每个人的地位是跟你们对国家做出贡献的高低相称的……今天只是一个开头,后面就是真正的要塞攻防战了,这不是演习,你们面对的是四万俄军守卫的海参崴,希望你们能够在前线给我一个好消息!”   李韬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喉咙边上又说不出来,只得立正敬礼后在谭延闿略显疲惫的目光下走出屋子……   邓世昌在接到平阳号关于潜艇突袭的成果之后,便立刻下令舰队全速前进——说是全速前进,但是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还是以普通的巡航速度前进,而六艘平阳级驱逐舰和十艘鱼雷艇则是以二十节节的航速先行一步,它们的目标是监视和封堵海参崴军港两条出口航道中的一个。   海参崴作为军港的地理条件远比旅顺要优越的多,海参崴所处的地理位置是一个半岛,而突出部就是海参崴城,它的对面就是勒富岛,半岛和勒富岛形成一个海峡,最近的距离才一公里多,最宽的地方有三公里左右。这就使得海参崴军港拥有两条出港航线,而这两条出港航线则由三个炮台把守,经过潜艇偷袭之后,俄国远东海军的战舰数量是比不上中国海军,但是拥有两个出口的海参崴军港对于前来堵门的中国舰队来说还是异常棘手——海参崴距离中国最近的军港旅顺还远着呢,长期作战下无论是从图们江口还是旅顺,补给线会受到俄国海军的严重威胁。   邓世昌是绝对不会放弃优势地位分兵两路的,那样一来无论怎么分配舰队都会弱于俄国远东海军,战前海军总参谋部根据勒富岛和海参崴的地形,制订了一系列的作战方案。对于海参崴有两条出海航道的问题,最为稳妥的便是派船沉在航道上堵塞航道,不过在对地图进行仔细研究之后,参谋部最终没有选择沉船方案,而是用潜水艇、驱逐舰、鱼雷艇和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组成一个分舰队——勒富岛所形成的两条出海航道口之间也就三十多公里的样子,这个距离对于俄国舰队目前的状况和中国海军舰船的平均航速而言不算什么,分舰队只需要监视和纠缠,一发现俄军出港就用无线电报警。   参谋部之所以放弃更加稳妥的沉船方案,就是让俄国的远东海军还看到一丝逃命的希望——海参崴炮台火炮大多都是二三十年前的退役产品,论射程是不如舰炮,但是舰炮对于山丘顶端的炮台也同样存在仰角不足的问题。蚂蚁啃骨头固然是能够将海参崴拿下,但是付出的代价未免太过高昂,这不仅是海军要付出代价,陆军付出的代价将会更不可预料——海军的大口径舰炮对于陆军始终都是战略武器级别的存在,而谭延闿最在乎的便是士兵生命问题,海军参谋部策划了半天最终决定给俄国海军留下这么一丝逃命的希望。   相对于炮管的寿命,战舰的动力系统显得更加娇贵,在大青岛海战中,中国海军吸取了战舰设计院和隆盛机器厂的工程技术人员的建议,尽可能的在非战斗状态过分的使用动力系统,并且加强了轮机兵的训练——自从1900年之后,中国海军所有的轮机兵在完成学校的教育之后,都要在隆盛机器厂工作两年,以熟悉战舰动力系统的制造,并且从中选拔优秀人才进入两艘验证舰继续学习,以适应蒸汽轮机的需要。   中国海军在完成和德国远东分舰队的联合演练之时,就有意识的让状态不佳的战舰进入胶州湾海军基地的船坞进行维护,在出发战斗前所有的战舰都处于最佳状态,并且在运输船上装载了足够多的备件可以应付战舰在战斗中进行简单的维护。即便如此出于大青岛海战之后半数战舰尤其是战列舰的动力系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的教训,邓世昌就算忙着赶路也不敢让动力系统过于处于负载状态,平阳级驱逐舰的最高航速可以达到二十五节,而鱼雷艇的航速则更高,它们最主要的任务便是监视左侧出海口。   在勒富岛的西南方向,中国舰队按照计划分出了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保定号和襄阳号,它们继续向北成为继平阳级驱逐舰和鱼雷艇之后,牵制俄国海军的主要力量——西侧出海口最近的宽度仅为一公里多一些,在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拥有的十二门八寸火炮封锁下,想要毫无代价的冲过去,怎么看都不现实。同时保定号和襄阳号在陆军第四师渡海的时候,是要充当护航舰队的——这也是唯一的风险,图们江口至海参崴附近登陆点之间的航线很可能会受到俄国海军的袭击。   剩下来的三十多公里的航程对于中国海军主力舰队来说最多需要三个小时便可以到达预定位置,除了封锁海参崴西侧出海口之外,主力舰队第二分舰队将会由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组成,它们将会为登陆勒富岛的陆军一个混成旅做掩护。俄国远东军在勒富岛上设有大约一千五百人的驻军,负责占领该岛任务的是第十八师的重炮部队——在占领该岛后,第十八师将会安装一百五十毫米重炮,在山丘的阻隔下配合海军来完成对海参崴两条航道的封锁任务。   第二分舰队的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拥有火力强、速度快的优势,在完成掩护陆军登岛作战任务之后,第二分舰队将会作为机动力量布置在第一主力舰队南部,一旦接到第三舰队报警,第二分舰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拦截俄国海军突围舰队。   负责堵住海参崴东侧出海航道的第一主力舰队拥有七艘战列舰和八艘装甲巡洋舰,除了堵住俄国海军的出路之外,还要对海参崴的二号和三号炮台进行炮击,摧毁炮台——炮台守军固然占了地利的优势,但是火炮射程和威力都无法和战列舰编队相提并论,而且大口径火炮的数量更是不如主力舰队多。这也是以为海参崴几乎孤悬于俄国的东端,建设物资补给极为不便,直到四年前海参崴才有混凝土搅拌等修筑要塞工事的重要设备,至于炮台上的炮位是留出来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安装上去——按照俄国的规划,海参崴的要塞工程是要在西伯利亚大铁路通车之后才要完善的,现在的要塞防卫力量不过才是一个雏形而已。   海参崴军港受到了突然袭击,现在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已经忙成一锅糨糊,所有战舰立刻生火但却不敢出港——在黑夜中如果距离靠的够近,战列舰和大型装甲巡洋舰贸然出港搞不好会碰上港口外的高速鱼雷艇,在这种情况下大舰巨炮也不怎么好使,只能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军港有限的水域内缓慢航行生怕再碰上鱼雷攻击。   直到现在俄国远东海军还不清除自己遭到了怎样的攻击,舰队司令官斯达尔克夫中将在睡梦中被爆炸声和军官弄醒,宿醉的他脑袋昏昏沉沉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通常这样的攻击也只能是敌方趁着深夜派出鱼雷艇摸进军港,想到宴会上阿列克赛耶夫总督对他说的中俄关系,那所谓的敌人只有中国了——中俄战争爆发了!   斯达尔克夫中将在安顿好军港事务,加紧扑灭战舰火灾妥善处理受损战舰后,便立刻赶往远东总督府——阿列克赛耶夫不仅仅是远东总督,他还是海军大将,作为沙皇的私生子他在皇室中的话语权也不是斯达尔克夫中将所能够比拟的,基本上远东的军事和行政都是阿列克赛耶夫说了算。眼下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遭受了重大损失,斯达尔克夫中将作为司令官难辞其咎,唯一补救的办法便是阿列克赛耶夫。   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的官邸中,今晚的弹药库爆炸和远东海军受到莫名攻击所产生的影响是让众人清醒过来,不过一晚上未睡加上在宴会上喝得太多,使得屋中众人根本没有多少精神来面对总督大人的怒火,一个个如同霜打得茄子一般。   就在阿列克赛耶夫怒火冲天之时,外面的一个参谋急忙跑进来报告说三号电岩炮垒发现了一支不明身份的庞大舰队——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极为厌烦电话,电话只是在司令部里面才有,平常都是参谋官在接到电话后向阿列克赛耶夫转述,而他这次会议是在他的官邸召开,电岩炮垒发现舰队后,分别向电岩炮垒司令官史特塞尔汇报,结果史特塞尔被招来开会使得电岩炮垒群龙无首,无法做出快速反应,只能先打出信号问询并且发出警告。   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毫不犹豫地说道:“命令三号电岩炮垒立刻向靠近的舰队开炮,在远东除了中国人之外,还有谁能够有如此规模的舰队?该死的中国人卑鄙的偷袭了符拉迪沃斯托克,这是对帝国赤裸裸的挑衅……”   还没有等阿列克赛耶夫说完,就听到如同夏日雷暴天气打雷那样沉闷的连环震响,其声势远比今天凌晨弹药库爆炸和远东海军舰队受袭时所产生的爆炸声要大得多。阿列克赛耶夫立刻毫无风度的向阳台跑过去,因为身体肥胖还被绊了一跤幸亏旁边的一个副官及时扶助才没有跌倒,不过阿列克赛耶夫脸色苍白的将副官甩到一边去,推开窗户看到东南方三号炮台所在山丘被一片浓重的烟雾所笼罩,在白色的烟雾中,暗红色的火球若隐若现!   炮击三号电岩炮垒的就是邓世昌率领的中国第一主力舰队,海参崴军港两侧航道从西到东有三个岸炮工事群,相比之下一号炮台建设最为完善,二号次之,三号最差。因为天快要亮了,邓世昌舰队很容易的就被炮台守军观察到,也就是这个时候炮台守军向炮台司令部打电话,并且用探照灯发出问询和警告的信号。   邓世昌舰队先挑软柿子捏,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战列舰一字排开形成炮击队形。在看到炮台发来的信号后,邓世昌下令由旗舰北洋号战列舰试射作为回应,各舰根据回报的参数展开对三号炮台炮击。   不仅是战列舰,八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也调整主炮塔,向三号炮台射击,一时间三号炮台所在的山头被白色的浓烟所笼罩。在望远镜中,大口径舰炮炮弹落地爆炸后所闪现的橘红色火光和炸飞开来的巨木、砖石甚至还有一根大口径的炮管。不到十分钟的炮击,邓世昌的第一主力舰队就向三号炮台脑袋顶上倾泻了上千发大口径炮弹,以至于炮击观察员因为山顶上爆起的硝烟无法估计炮击效果,遂停止炮击——三号炮台向邓世昌主力舰队所发射的炮弹不足十枚,且没有一枚命中。   舰队停止射击也是因为前面就是二号炮台的范围了,虽然舰队也在二号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不过因为距离的缘故,二号炮台的炮弹对舰队不会有什么威胁,北洋号战列舰则进行“U”转弯,顺便观察三号炮台的炮击效果。   不要说被分出去的第二和第三分舰队,哪怕现在主力舰队的战舰数量也是中国从来未曾达到的高度,十余艘大型战舰主炮向同一陆地固定目标开火,这种景象在场所有的人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哪怕是当年的大青岛中日海上对决也没有如此景象。以前在历次海陆联合演习的时候,舰炮对地开炮也不是没有过,不过上百门大口径舰炮密集轰炸的效果毫无疑问是极其震撼人心的。   就在中国舰队甲板上的士兵对舰队舰炮轰击效果震惊的有些发呆的同时,三号炮台上的俄军则犹如身处在地狱当中。根据战后不完全统计,三号炮台上的俄军和劳工大约为五百六十人左右,但是在炮击过后,只有十余个幸存者,整个三号炮台全部被摧毁,尤其是炮台弹药库设计有瑕疵,在炮击之时被火花引爆了弹药库,造成炮台内部大爆炸,这才将炮台破坏的如此干净彻底。   在舰队完成“U”形转弯后,八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则略微调整了一下炮塔方位,向正对着三号炮台的勒富岛上的一些俄国陆军营房开炮,不过这次炮击就明显的稀疏多了——勒富岛上俄国人并没有修建炮台,只驻扎了少量的陆军,修建了营房和一些简单的工事,用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来完成这项工作显然是拿着大炮打蚊子。虽然作战方案上也有这一条希望在攻占勒富岛的时候海军予以支持,不过海军对此并没有多少重视,八艘靖海级巡洋舰开了十几炮就结束炮击,而本来护卫登陆的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更是一炮未发。 第三百章 外围   主力舰队在对三号炮台和勒富岛上的军事目标炮击之后,天已经开始大亮了,当阳光再次洒满海参崴的时候,这里已近被浓重的硝烟味道所笼罩。在海军主力战舰的直接火力支援下,勒富岛上的一千五百名俄军在炮击下伤亡惨重,第十八师本身做为一个炮兵验证师其重火力多得出奇,因为要在勒富岛上建立重炮阵地来封锁出港航线,甚至以后会有更大口径的重炮进入勒富岛直接对海参崴剩下的一号和二号炮台进行炮击,混成旅在登陆后,迅速压迫俄国守军,并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和机枪对俄军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勒富岛是中俄地面部队首次碰撞,俄军固然士气低落并且在交手前便被中国海军舰炮予以大量杀伤,但是他们抵抗的也异常强烈——勒富岛守军手中仅有三门老式步兵炮,其中两门被舰炮直接摧毁,机枪更是没有一挺,所有俄军手中唯一的武器便是步枪,但就这样还面临弹药不足的问题,即便如此,俄军面临如此劣势还顽强抵抗,这给登陆作战部队带来了不少麻烦。   尽管俄国守军异常顽强的抵抗,但面对绝对优势的登陆作战部队时,战斗不过持续了才半个多小时——登陆作战部队虽属于第十八师这样的炮兵为主的作战单位,但是做为一个地位可以和七大王牌师相等的主力师,刘禹并没有放松士兵的步兵作战训练,相反第十八师在步炮协同作战上一直是以开拓者的形象出现在中国陆军中的。   勒富岛地形不利于炮兵的主战武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的应用,刘禹便将全师三分之一数量的各种口径迫击炮交付给登陆作战部队,并且加强了机枪配置——在总参的作战计划中,拿下勒富岛不过是一个开始,最重要的是在今后的作战中要守住勒富岛,顶住海参崴俄军的反扑,所以才会给一个步兵旅配备这么多的重火力。   俄军作战勇猛,但显然策略十分低下,在两国陆军交手之后,便一味的猛冲猛打,这在中国军队一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正如情报机关说的一样,俄军的训练和装备都很差,尤其是射击水平更差。俄军异常勇猛的打法到让中国陆军感到很大的不适应,仿佛他们才是俄军拒地而守,不过这也正和了登陆指挥官的心思,虽然没有构筑战壕等工事,但是简易架设的机枪和迫击炮给冲锋的俄军予以很大的杀伤。在火力网的绞杀下,中国军队也没有什么机会来展示他们的枪法,不过极少数阵地被俄军突破双方展开白刃战的时候,才方显出俄军的凶悍,但是中国军队也很少犯这样的错误。   勒富岛上的俄军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一千五百名守岛俄军最终还是被登陆部队给吃掉。在得到勒富岛之后,登陆部队便开始从货船上卸下物资,最重要的便是其中的四门一百五十毫米重炮,它们将是登陆部队能不能守住勒富岛并且完成自己封锁航道任务的关键。在勒富岛上安装重炮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有不同口径的重炮视战斗情况运抵勒富岛,加入战斗序列。   海参崴的硝烟便是中国向俄国发起进攻的号角,中国海军封锁海参崴将俄国太平洋舰队堵在海参崴军港中不过是一个开始,十六日已经完成集结的中国陆军十个作战师分别按照早已拟定的作战计划,分批通过不同的路径进入俄国,在它们身后还有数个师正在计划针对伯利、海兰泡的俄军进行牵制——海参崴做为一个要塞诚然易守难攻,但做为要塞它还是有要塞的致命缺点,只要将其外援斩断,陷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中国海陆军总参谋部联合策划的海参崴战役就是打得俄国增援不利的时间差,在俄国增援未到的情况下,将整个战场按照俄国远东陆军的分布切割成三个部分——海参崴、伯利和海兰泡。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在十六日只有围困海参崴的陆军没有到位,伯利和海兰泡的俄军除了知道战争已经爆发之外,还没有等接到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的命令便被中国陆军的第一军和京畿卫戍军围困在两城之中,而海参崴做为俄国在远东地区的整个战略立足点,明知道被围困后凶多吉少,但还是想要依托要塞防御和远东海军来进行拼死抵抗。   最先到达海参崴战场的不是走铁路的参战部队,而是在肃清边界俄军之后控制图们江口的第四师,它们通过海运的方式直接在海参崴防御圈堡垒外围的二道沟登陆。在登陆期间没有受到任何俄军的攻击,第四师以最快的速度构筑了登陆场,各种火炮等重装备在随后的一天中源源不断的装卸在登陆场使得第四师迅速恢复了先前的战力,第二天便在绥芬河上架设了七座浮桥渡过绥芬河开始面对俄军海参崴要塞的外围阵地。   虽然作为港口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历史悠久,但作为要塞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历史却只能追溯到1877年。这一年,东西伯利亚军区工程兵司令P·F·温特伯格上校开始筹划在这个远东重要的港口修建防御工事,他的设计方案交给V·P·希罗科夫上校来负责执行,一年后最初的海岸防御工程完成。   此后,该堡垒的第一任工程兵司令K·S·切尔诺克尼日尼科夫加固了海岸炮兵阵地,并在19世纪90年代构建了第一个濒海永久性防御工事。1899年工程兵上校K·I·维利奇科设计了一个系统的陆地防御工事方案,在这一方案基础上,V·I·日加尔科夫斯基和S·F·奇日上校从1900年开始构筑要塞的几个主要堡垒:1、2、3号堡垒,4、5号多面堡,以及三个眼镜垒,堡垒之间由有胸墙保护的堑壕相连。此外,在俄罗斯山脉和萨佩尼半岛分别修建了“俄罗斯堡垒”和4号要塞,这些防御工事与同期修建的旅顺口要塞都颇为类似。   在海参崴受到袭击的十六日当天,阿列克赛耶夫便命令西伯利亚第二步兵师在沿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双城子至海参崴一段构筑前沿阵地。第四师出人意料的在二道沟的绥芬河上架设了浮桥直接进逼之下,第二步兵师显然没有完成任务,在双城子至海参崴的铁路中点虾蟆塘与第四师的前锋接触并且展开了小范围的战斗。   中国军队来的如此迅速实在是让远东陆军感到吃惊,除了加强兵力依托海参崴要塞防御圈构筑大量的野战工事之外,阿列克赛耶夫还开始了征兵扩军,所有能够拿上枪的俄国人都必须要参加军队并且对其控制范围内的中国商户开始抢劫。   第十八日第四师全部渡过绥芬河,目标直指虾蟆塘,而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来完成运兵的中国陆军主力则扫清铁路周边各个俄军大小据点,直逼双城子城下,在这里他们将会对远东陆军第一师一个步兵旅展开攻势。   受到第四师已经开始对虾蟆塘俄军第二师攻击的威胁,双城子俄军并没有选择向海参崴撤退,在挖掘大量堑壕和用树木与民房构筑的简易工事打算阻击中国陆军主力。不过在面对拥有大量野战火炮的第一师,部队在摆开后用一百多门火炮将不大的双城子外围俄军阵地犁了一遍,仅一个冲锋便将俄军死死的压在双城子内,并且开始展开激烈的巷战。   双城子的房屋构造多是木质砖瓦结构,因为海参崴要塞防御圈的修筑需要大量的混凝土,虽然做为防御圈的外围,但双城子没有构筑混凝土工事。原本这里也是要做为海参崴要塞群的支点的,不过这里距离俄国的中心实在是太过遥远,连混凝土这样的物资都十分缺乏,更不要说武装双城子了。   十八日整整一天,俄国步兵旅龟缩在双城子内承受了第一师猛烈的进攻,俄国守军颇为凶悍,第一师的突击队在进入双城子之后数度遭到沉重打击,但是在重火力的威胁下,俄国守军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并且守城部队被分割成数个小块相互之间失去了联系。   相对双城子,第四师面对驻守虾蟆塘的俄国第二师就容易的多——这里只能称为一个村庄,只是因为西伯利亚大铁路从这里经过,再加上这里是双城子至海参崴铁路的中点,才有一个不大的车站。虾蟆塘更适合炮兵火力的发挥,只是第四师师长李俊翰和参谋长宋兵策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并没有将虾蟆塘围死,在虾蟆塘二十公里外截断了铁路并且留有伏兵防止其逃跑——海参崴里面的俄军数量太多,如果不引出来打,那数量众多的俄军将会依托要塞群防御圈给中国陆军造成更大的麻烦。   虾蟆塘距离海参崴不过才一百二十公里左右,中间还有铁路线连接,如果俄军第二师在这里被捆住,那海参崴必然会派出增援部队来解救第二师。负责潜伏的是便是暂时归第四师节制的第十一师一个混成旅,依据地形在铁路沿线周边埋设了大量的地雷和构筑简易野战工事,如果俄军第二师想要逃回海参崴或是海参崴派军队支援虾蟆塘,那负责埋伏的混成旅将会予以迎头痛击。   十九日双城子俄军守军向中国军队投降,俘虏俄军三千余人,这是中国陆军在战争中第一独立个战果,在勒富岛上歼灭的一千多守军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海军重炮出手消灭了大半守军。第一师立刻乘火车东进会合第四师,对虾蟆塘的俄军第二师形成了更大的压力,在接到双城子俄军投降的消息后,阿列克赛耶夫立刻命令第二师撤退,并且派出一个步兵旅前往接应。不过此时李俊翰已经放弃围而不打的战略,将围困虾蟆塘俄国第二师的任务交给第一师和尾随而来的其他原驻守在吉延冈、噶哈哩、宁古塔、海兰河屯、萨库里、阿勒楚喀的四个正规师,第四师西进彻底切断铁路迎击前来增援的俄国步兵旅——到现在俄国远东军还不知道自己的电报已经被中国情报机关破译,俄军通过电报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被中国情报机关所获悉,并且很快的传递给前线指挥官。   中国陆军行动之快远超俄军的估计,阿列克赛耶夫的司令部对于中国陆军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只知道俄国在远东的陆军已经被中国陆军切割中几个点,海参崴已经被孤立起来。第二步兵师是远东陆军的一个重要支柱,现在正面临至少三个中国陆军师的围堵,这使得俄军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放弃海参崴之外所有的区域,集中兵力守卫海参崴要塞。   没有坚固的混凝土工事,没有足够的火炮,甚至连步枪所使用的弹药都很缺乏,虾蟆塘的俄国第二步兵师面临着极大的困境。而对面的中国陆军仿佛是越大越多,无尽的炮弹仿佛不要本钱的落到任何一个敢于抵抗的俄军据点脑袋上,第二步兵师屠克里斯基师长和他的参谋军官估计目前第二师对面的中国军队所拥有的火炮比俄国远东陆军所拥有的火炮总和还要多!   对于虾蟆塘的俄军来说,最可怕的便是对方的士兵素质一点也不逊于自己,其部署到排一级的迫击炮更是对堑壕中的俄军予以大量的杀伤,屠克里斯基明白一旦让中国陆军攻占完外围阵地,自己这一万多人守在这么一个小村庄内,敌人用不着进攻,只需要用火炮,一个炮弹下来就够自己受的。正是基于这种想法,第二步兵师就想添油一样不断的向外围区域增援,并且还集合部队准备向海参崴的方向突围。   在仅有第四师来牵制俄军第二师的时候,如果屠克里斯基想要突围,第四师是很难将其留下的,双城子被中国陆军占领后,五个师通过火车运输抵达虾蟆塘战场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几乎是阿列克赛耶夫的电报到了屠克里斯基手上的时候,围困他的中国陆军数量已经增添了一倍,而他和其参谋人员商讨撤退事宜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师摆在他的面前,铁路通道彻底被掐死。   相对中国军队的迅速增援,从海参崴出发的一个步兵旅速度就要慢上很多,开始时他们还可以坐火车快速推进,但是第十一师混成旅在破坏铁路线之后,他们就在距离虾蟆塘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停顿下来。负责阻击海参崴来敌的第十一师混成旅虽然没有野战火炮,但是却拥有大量的迫击炮和机枪,这远比前来接应的俄国步兵旅要好上太多——俄军不说没有一门火炮,就是连一挺机枪都没有,他们除了要面临对手的堑壕之外,还要对付对手留下的地雷,很多俄国士兵连对手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便被对方的地雷和迫击炮弹所杀伤。   虽然中国陆军的编制要比俄国陆军同等编制人数要少一些,但这个数量相差的还没有到逆天的程度,而装备优势足以弥补人数上的微弱差别。在接到屠克里斯基的第二步兵师突围遇到极大阻力的电报后,任俄国远东军司令部的催促,前往增援的俄国步兵旅费尽心思也没有往前前进一步。屠克里斯基在增援无望的情况下,只得集中火力向东突围,妄图和前来接应的步兵旅会合一起回到海参崴,但是他面临的是整个横在虾蟆塘东面的第四师——拥有超过中国普通正规师多得多火炮的第四师,而负责堵截第二步兵师的其他中国军队包括第一师,他们的重装备只有一部分投入使用,更多的还在双城子火车站上没有卸车。   在屠克里斯基率领第二步兵师向西开始突围之时,李俊翰就让第四师的炮兵给突围俄军当头棒喝,七十余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在五分钟的时间里让第二步兵师的前锋突击部队的阵地变成一片火海。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强大的炮弹投送能力,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让准备并不充分的俄军在密如暴雨的炮弹中已经不能用“损失惨重”来形容,这种密度的炮击已经超过了俄军对火炮的认知,前锋突围部队在遭受第一波“钢铁风暴”之后,几乎连渣滓都没有剩下。   在望远镜中看到中国军队在自己部队脑袋上刮起的“钢铁风暴”,屠克里斯基惊骇的长大了嘴巴,一时间手中的望远镜掉落在地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三百零一章 围堵   通过各种演习和训练,从法国引进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炮的优缺点对于中国陆军来说非常清楚,为此中国也想尽办法来对其弥补,包括引进德国、英国等军事强国的火炮,不过综合比较之下还是选定七十五毫米做为中国陆军炮兵的主力火炮。七十五毫米火炮虽然在对付堑壕中的士兵和野战工事的效果是差了些,但是若用来对付处于集结或是进攻中的士兵,则能够充分发挥其射速快的优势。   眼下中国面临的问题就是北方远东俄国的问题,海参崴坚固的堡垒自有威力更大的重炮来对付,对于提供重炮谭延闿对麾下的军事重工业的能力毫不怀疑,只要铁路修通,谭延闿可以拿出几十门海军退役战舰的舰炮来充当重型攻城炮,甚至可以将海军最新型的十二寸战列舰舰炮改造成攻城炮,不过对于地面阻碍陆军脚步的地雷和其他野战工事,重炮显得就太过奢侈了些。   虽说谭延闿一开始就打算用白银来堆积胜利,但也没有烧包到用重炮去扫雷的地步,而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就成为最贴近战役使用的火炮,对于俄军一向凶悍的作风来说也可以给予迎头痛击。至于堑壕和野战工事,这些自有重型迫击炮和战斗工兵单位来解决。眼下屠克里斯基的俄国远东第二师正好撞在了第四师的钢铁盾牌上,七十五毫米速射炮以平均每分钟十八发的速度向突围俄军的头顶上倾泻炮弹,眨眼间在屠克里斯基望远镜中的冲锋部队被一阵硝烟“吹”的连个渣滓都剩不下,任何生命都无法在这样密集的炮火下心存侥幸。   “这家伙对付冲锋步兵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可惜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耗费弹药了!”李俊翰也通过望远镜看到了炮击效果,当初他对于刘禹的炮兵师可是没有这么高的期望,与刘禹的“步兵配合炮兵”的“大炮兵主义”相比,李俊翰虽然相信火炮的力量,但还没有迷信到仅靠火炮投放便可以赢得战争的地步,尤其是对七十五毫米火炮洞悉的几个重大缺点,李俊翰就更不会抱有这么大的信心了。因此他同意将大量的火炮应用到战争中直接排除阻碍士兵前进的地雷、铁丝网等战场障碍,重要的攻坚战和堑壕战还是需要士兵来解决。   宋兵策也放下望远镜笑着说道:“弹药消耗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来操心,参谋部既然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的火炮编制,自然就会满足炮弹消耗问题……不过火炮的多寡对于战事来说确实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尤其是总统关注这场战争不希望我们损伤过于严重的时刻,火炮就成为降低损失的一种重要手段!”   “你也许不知道,为了今天,国防工业部门从刚建国的时候便开始注意囤积弹药了,恐怕这场仗打下来,我们的弹药库也会被消耗一空……”李俊翰有些苦笑地说道。   只有像李俊翰这个级别的人才会对中国的国防预算做到心中有数,凭着每年国务院编制的国防预算案,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满足中国军事发展的需要的,尤其是海军方面更是如此,至于陆军方面因为要保证整编陆军的质量,日常弹药消耗就非常大,国防预算上的数字在李俊翰眼中自然是一个笑话,但是在心中对于有着知遇之恩的总统,他更多的是一种敬重。   “虽然我们的弹药比较多,但是也需要依赖铁路运输来保障的,最近的弹药库也在吉延冈、噶哈哩、宁古塔、海兰河屯、萨库里、阿勒楚喀一线,而我们第四师的补给更是从珲春转道海路运送,这路途上的周转时间和损耗也是一个不容小视的问题,你们参谋部在制订作战计划的时候也要考虑到这点,平时能够省一些算一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总比到时候真要刺刀见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刀崩口了,这可不行!”李俊翰叮嘱道。   “师长,参谋部已经对此有过深刻的了解,至于你眼前看到的不过是震慑敌胆促使其放弃突围求生的心理罢了,这次炮击足足用了我们四分之一的炮弹,如果俄军再折腾上这么四五次突围,我们的火炮可就真的连烧火棍都不如了……下面的战斗基本上是采用机枪和迫击炮来构筑火力网杀伤敌人,火炮为辅,再接下来便是步兵枪械射击……采取火力逐次递减的策略,当然在必要时刻我们也可以重演刚才的那一幕,就怕俄军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宋兵策笑着说道。   “俄军也不是好惹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听说勒富岛上的战斗没有?一千多俄军在遭受舰炮的打击后依然作战凶悍,连俘虏都没剩下几个,而且他们的近身格斗水平由于有身体方面的优势显得格外的危险……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不能给对方予以爬起来反击的机会!”李俊翰沉声叮嘱道。   正如第四师参谋部预先制订的火力计划一样,俄军从上到下确实是被这股“钢铁风暴”给震慑住了,一时间居然忘记组织队伍继续突围。俄军突围部队没有动静并不代表中国军队这一方也跟着不动,趁着这段难得的间歇阶段,中国军队迅速修整完善工事,并且挖出了三条封锁沟,准备依次抵制俄军突围,一步步的削弱俄军的抵抗意识。   虽然俄国的突围被第四师展示了一下火炮威力而被打退了,但是这仅仅才是一个开始,对中国陆军而言优势很多,但同样刚刚投入战斗的部队还没有完全展开,在第四师猛烈的回击下,俄军反倒不敢走这条通往海参崴最近的道路了。   由于连火炮都没有,更谈不上摧毁对手的火炮,屠克里斯基只留下了一部分的牵制兵力部署在虾蟆塘的东侧,集结全师部队迅速转道向北突围——南面和西面都是蜂拥而来的中国军队,只有北面存在着少量的中国部队。   负责虾蟆塘北面防线的是紧随第一师的第十二师一个混成旅,因为刚刚抵达战场部队没有展开,而且除了机枪和迫击炮之外,没有设火炮阵地,相对而言正是虾蟆塘包围圈的最薄弱地点。唯一的好处便是这个时节不是严冬,土地比较松软,混成旅简单的构筑了一条堑壕,用树木搭起几个简易野战工事并且构筑了机枪阵地和迫击炮阵地——这是他们手中唯一可以抗衡俄国远东第二师的本钱。   虾蟆塘并不大,要不是顾忌村镇内有大量的中国老百姓,按照李俊翰的脾气早就用火炮平推过去,连庄带人一块从地图上抹去。加上虾蟆塘周围地势平坦,李俊翰等人为了方便掌握村庄内俄军的调动情况,将一个带钢板防护的炮兵观测哨便可以清楚的观察俄军的动向——在现在天气状况和视野良好的环境下,俄军灰色的陆军服装非常好辨认,在壕沟和村庄中运动着就像蚂蚁在搬家一样。   不仅是第四师的李俊翰和潘敏都看到了,连刚刚从火车上下来负责打前站安排海参崴战役司令部的参谋长潘敏也观察到屠克里斯基想要调动兵力趁包围圈尚未闭合之际全力向北突围。   看到这个景象,李俊翰苦笑地说道:“你的炮兵政策把那个少将师长给吓破了胆,你们的后手也用不上了,倒是第十二师现在有些危险,告诉骑兵团随时准备从俄军的右翼插过去,一旦十二师的混成协顶不住的时候,就算骑兵团打干净了也不能放过这条大鱼!”   宋兵策听后点点头,下了观察哨走到不远处的野战电话旁,通过电话来下达骑兵团做好准备出击。为了彻底打掉海参崴这个俄国在远东的支撑点,谭延闿在军队建设上下了相当大的本钱,电话电报等在这个时代算是相当昂贵的通信工具也不计成本的尽可能的普及到营团级单位。第十八师的组建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于电话使用的统筹安排,以保证以炮兵连为单位的作战单元在需要的时刻及时接到命令实施对敌火力打击。   七大王牌主力师编制和中国陆军正规师的编制标准有着太多的不同,谭延闿也有意识的加强这种差异——他虽然一手缔造了中国现代国防军,但是对于军事不论是他还是他的部下都需要深入的研究,而这个时代的军事理论也并不完善,之所以采用这么复杂的编制也是尝试多兵种在不同情况下的应用,而最好的试验场便是在中俄远东战争上,按照谭延闿的规划以后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中国陆军是不大可能参加什么大型战役的机会,趁着这个机会多积累一些经验。   一直作为预备役的骑兵团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向十二师混成旅方向靠拢,骑兵团中还有三挺马可沁机枪被马匹先拉着前往第十二师混成旅的阵地——在这样地形比较开阔的区域,在没有火炮参战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武器能够比马可沁机枪更能够对付敌人的密集冲锋?在朝鲜战场上的时候,日本陆军就被当时的北洋陆军用马可沁机枪重创,那一战还是在效果比较差的山地中进行的,眼前这个开阔的平原地形让宋兵策想到的第一件武器便是马可沁机枪。   李俊翰能够看得到,其他人自然也看的很清楚,潘敏以司令部参谋长的身份命令合围部队尽力挤压虾蟆塘附近的俄军,并且从第一师中抽出一部立刻前往支援北边的混成旅。一旦俄军突围成功,那对于想要吃掉远东第二师的中国军队来说就很困难了——中国陆军的优势也只能靠铁路比较近的地方才会展现出来,可以依托铁路运送大量的兵源和重装备,一旦离开铁路,重装备就使不上了。   虽然其它三个包围面还没有准备充分,李俊翰的第四师因为是最早进入战场的部队,行动起来远比其它部队要有力量的多。在众多火炮的配合下,身穿草绿色军装的第四师官兵组织了数个突击队,除了九三式步枪之外,还配备了霰弹枪和盒子炮,分散开在火炮的掩护下向俄军阵地扑去。俄军的野战工事早就被火炮给犁了一遍,虽说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对战壕和野战工事的效力并不大,但是架不住突击士兵手中的九十毫米迫击炮,甚至还有师部直属战斗工兵营发射的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弹腾起的巨大火团。远东第二师骤然压力增大,在第四师的西面攻势发动后,不一会便让虾蟆塘西面的局势岌岌可危,屠克里斯基也不断的向第四师进攻方向投入新的部队,并且严令军官抵抗到底。   最让中国陆军前线指挥官感到迷惑的是俄军的战斗力并没有像情报部门说地那样不堪,按理说俄军内部官兵对立情况比较严重,理应没有这么强的抵抗意识,但是只有和俄军面对面硬碰的时候,才会感到如果不是仗着自己的火力比对方猛烈数倍甚至是十倍以上,这些俄军在战场的表现堪称凶悍。不过凶悍归凶悍,俄军士兵缺乏训练这也是中国指挥官通过数场战斗能够看得出来的,他们的装备老旧,同样是弹仓式步枪,在战场上的表现而言与中国陆军制式装备九三式步枪相比性能差得太多,而且俄军的射击水平也不敢让人恭维,中国军队进攻并不采用传统的人海战术,散兵线拉得很开,俄军步枪射击对于那些有着在朝鲜战场上作战经验的老兵来说没有太大的威胁。   在第四师的进攻牵扯下,从东面和南面发起进攻的中国军队虽然没有第四师这么具有威胁,但对于已经有些不稳迹象的俄军来说则是致命的。屠克里斯基集中兵力向北突围,击溃那个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混成旅,不过战斗一直持续到晚间,远东第二师已经组织了四次冲锋,但是依旧没有突破北面防线,相比之下其它三面压过来的中国军队在强大的火力支持下,已经推进到距离屠克里斯基指挥部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夜间偶尔炸响的炮弹和步枪声可以清晰可闻。   远东第二师在忙活了一天之后到现在中国军队围上来彻底将所有的退路都封死,潘敏和李俊翰拟定了劝降的文书在翻译成俄文之后,抄写了一百份,在各条交火线上喊话将这些劝降书交给了俄军,不多时便到了屠克里斯基的手中。劝降书中包括对虾蟆塘中国百姓生命问题,还有投降俄军的待遇问题都做了说明,并且还提出双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排出代表进行相关事宜的谈判。   屠克里斯基虽然平常也是喝兵血,但这并不代表他脑子迟钝,相反他从这份劝降书中看出了为什么拥有如此多火炮的中国军队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攻下虾蟆塘,原来是顾及虾蟆塘的中国百姓。屠克里斯基在接到劝降书后,虽然没有同意投降,但是却将虾蟆塘的中国百姓给“保护”了起来——将所有的中国百姓全部都集中到数个院落中,严禁普通士兵接近这些院落。   先前俄国士兵对于这个小村庄便进行过洗劫,只是没有弄出人命来,屠克里斯基在军队被围的情况下,不得不为自己的后路来着想——劝降书中明确的写出,一旦村庄内的中国百姓受到不公正待遇,中国军队在胜利后一定会采取报复性行动。屠克里斯基虽然不明白什么是“报复行动”,他也不认为中国能够打赢这场战争,甚至到现在由于驻军位置和总督阿列克赛耶夫为了稳定远东俄军军心并没有通报海参崴目前的情况,所以除去海参崴俄国海陆军之外,伯力、海兰泡的俄军虽然被围但对于胜利他们并没有动摇。   屠克里斯基心中相信俄军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对于自己深陷重围的部队却并不乐观,他打下的主意便是一个“拖”——有村庄内的中国人成为自己手中的一张牌,保证中国军队不会使用密集的火炮来摧毁村庄,固守待援。他相信海参崴、双城子或是伯力的俄军知道他的情况后会派出援军来解救他,虾蟆塘又是处于铁路线上,距离就算再远用不了一两天甚至是明天天亮便会有俄国军队来给他解围。 第三百零二章 你死我活   对于屠克里斯基心中打得小算盘,围攻虾蟆塘的中国部队指挥官心中多少都清楚一些——想要让他绝望就必须将所有方向派过来支援他的俄军全部打垮,同时更要采取武力措施让他看不到希望。在第二天的战斗中,基本上是波澜不惊,北面防线已经稳固下来,远东第二师象征性的朝北面突围了一次,不过力度并不大,搞的虎头蛇尾一般。   以双城子为纽带,所有参战部队都携带自己的武器装备陆续通过铁路抵达双城子,更多的是云集在虾蟆塘——这里是通往海参崴最为便捷的路线,至于第四师原驻地珲春至图们江口走海路路线只负责运送少量部队,更多的是为海军提供补给路线。这就意味着必须尽快的拿下虾蟆塘,打通通向海参崴的铁路交通,结合海军的封锁将海参崴变成一座孤岛慢慢的吃掉。   俄国远东司令部也认识到这小小的虾蟆塘是给自己争取时间的关键,阿列克赛耶夫电令屠克里斯基少将坚守虾蟆塘以堵塞西伯利亚铁路至海参崴段的交通,并且通报了一个混成旅正在向虾蟆塘方向前进,而且为了保证这一意图的实现,会派遣更多的军队支援他。屠克里斯基不知道海参崴支援他的那个混成旅在铁路线上被第十一师混成旅给压的死死的,距离虾蟆塘二十公里处就再也无法前进,要不然凭借铁路运输的便捷,早应该抵达了。   屠克里斯基想要拖住战局,但是中国军队却没有这个时间,杨超已经到了双城子,已经决定将前线指挥部就设立在虾蟆塘,后勤系统派出工兵团已经在虾蟆塘附近开始修建指挥部,并且开始有大量的劳工被运抵虾蟆塘准备在那里建设仓库——此时七八月份,正是雨季到来的时节,弹药物资绝对不能露天存放,按照总统以“炮弹换人命”的主旨,可以预见海参崴战斗必然是一个消耗弹药巨大的战斗。中国陆军为这次战役修建了大量的弹药库,弹药仓库从入关到前沿战线一路修过来,一旦位置更靠前的仓库修建好后,立刻被后方仓库调运填满,珲春的黑顶子仓库修建好后,不过才两天就被填满,从仓库的利用效率上而言就可以看出中国陆军对于战争进程上的迫切了,尽快的包围海参崴也就意味着尽早的结束战争。   二十二日凌晨四点,围困虾蟆塘的中国军队的忍耐力到了极点,在黎明前警惕性最低的时刻,中国军队抽调了一万人分成两个批次上百个敢死队,每名敢死队员配备两把盒子炮、五发手榴弹和大砍刀在四发红色信号弹的催促下,从四个方向径直杀进战场。   在出发前中国军队将所有的火炮都集中起来,按照白天标定的射击诸元进行了五分钟火力准备,漫天的火炮将虾蟆塘的外围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炮弹爆炸的火光映在前线战壕中敢死队的头盔和砍刀上,妖异的寒光更让出发阵地上的气氛格外的肃杀。五分钟的火力准备射出了四万发炮弹,有些炮弹还落到了虾蟆塘村庄里,猛烈的炮火让精神比较松懈的俄军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在清醒过来之后,面对这样的火力俄军只能匍匐在战壕中忍受剧烈的爆炸声,很多俄军士兵就是这样被炮弹震晕后,生生的再被炮弹掀起的泥土活埋在战壕当中窒息而死。   夏保国原本不是这个名字,九六年进入第一师的前身北洋第一镇当兵,当时只有一个诨名二狗——绝大多数奔着参军那口饭的农村士兵都没有名字,像夏保国这样的在当时是占了大多数。他的名字还是因为训练刻苦在当上棚长之后,军队夜校的先生给起的,后来参加了胶州湾伏击战,九九年第一镇移驻鸭绿江参加了零零年中日战争的朝鲜地面作战,共和国初建军队改革成为一个步兵营营长。   陆军系统中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士兵很少,大抵一旦完成整编就会被派往各处负责剿灭匪患,从最初的北洋军成立之初到现在已有差不多十年光景,就连河南、山西这些匪患不绝的省份都被这些从北洋时代走过来的军人踏的寸草不生,和土匪作战的过程就是变得比土匪更狠辣,不过他们若非必要,大体上是不会嗜杀,基本上打掉土匪的顽抗之心将他们收拢起来当修桥筑路的苦力罢了。   夏保国随着中国陆军一路走来,从当年十八岁浑浑噩噩不知是非的农村少年到今天能够给家里写封信的中低级军官,还讨上媳妇并且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这参军的生涯成为他一生命运的拐点。夏保国身为营长自然可以不用参加这样的敢死队,再去冒着风险夺得战功晋升,只要平平安安的参加完这次战役,不是很倒霉的话,做为第一师的一个营长,等过两年退役的时候弄个团长干干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但是他还是选择进入了敢死队,他已经不是在为找个糊口的饭碗来混日子的旧式军人,他甚至还能够对一些时局说上两句自己的看法,他进入敢死队的理由很简单——打败俄国鬼子,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上更安稳的生活,让中国的老百姓和他生活的一样安稳。   在四发红色信号弹拖拽着长长的尾巴慢慢的下坠之时,夏保国一手一把盒子炮从交通壕中跳出来高喊一声:“兄弟们跟我冲!”   说完夏保国头也不回的就猫着身子快速向前冲去,而后面的敢死队也跟着他纷纷跳出交通壕向虾蟆塘的俄军冲过去。刚刚被炮弹洗礼过的土地到处都是弹坑,借着不时闪过的炮弹爆炸的亮光,夏保国甚至可以看到土地上冒着的缕缕白烟。做为罕有的第一师从士兵一路成长成中级军官的老兵,夏保国自然练就了一手好枪法,不过最让他自得还是双手盒子炮交替开打的手法,在部队尚未大规模装备的时候,他这一手自剿匪中练就的枪法在短时间内堪比一挺轻机枪,常常是双枪轮番开打在子弹尚未消耗完之前,压的对面的土匪都抬不起头。   与别的敢死队不同,夏保国将隶属于自己的敢死队分成数个小组,将霰弹枪、盒子炮和手雷进行分配,四个人一个小组,远近和火力都照顾到。在和俄军碰撞之后,夏保国的这种火力分配方式立刻见到了效果,只不过俄军士兵都在刚才火炮轰炸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中国士兵就已经冲到了身前,开始的时候整个战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形,不过不多时俄军士兵便显现出凶悍的一面,双方的士兵都混杂在一起,在朦朦胧胧的天色下厮杀。   夏保国所组织的敢死队由于火力分配均匀合理,俄军根本没有近身发挥他们凶悍肉搏能力的表现机会,便被射来的子弹打成马蜂窝,而当盒子炮子弹打完之后,自然有霰弹枪手雷顶上来给他们争取换弹夹的时间。在相互配合之下,夏保国的敢死队率先撕破俄军的防线,从西线杀入虾蟆塘,成为第一支杀进庄的敢死队。   刚刚进庄敢死队便遇上了硬骨头,刚刚进入村庄街道的十余名战士被俄军密集的火力打成了马蜂窝——屠克里斯基为了拖住周围的中国军队,不仅在庄外广挖战壕,还在庄内布置了大量的街垒和火力点,尤其是庄内的布置已经武装到牙齿,凭借那天炮击事件,俄军对于在庄外构制的工事已经失去信心,借着投降书中中国部队顾念庄内百姓,便依托村庄房屋来构筑工事。   不仅是夏保国的敢死队遇到这样的情况,随着距离村庄越近,俄军的工事就越多,顾忌到村庄内的中国百姓,部队往前突进的难度也就成倍增长。夏保国的敢死队运气一直都很不错,等俄军清醒过来明白中国军队决心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冲到了村庄里,而那些步伐越慢的敢死队遇到的抵抗也就越坚决,损失也就越大。   看到村庄内民房中深处的密密麻麻的火力点,夏保国明智的停止了敢死队的步伐——敢死队是用来摧毁俄军抵抗意志的,而不是用来送死的。除了倚靠围墙肃清周围的俄军之外,夏保国还指挥士兵找到了一个被炸毁的马厩的一根粗木,敢死队重新进行分工,数人负责用粗木来撞墙,一队人准备手雷,一旦被撞出缺口,先不管里面有没有俄军,两三个手雷扔进去肃清民居内的人员。   夏保国这里打开了一个缺口,游弋在村庄附近同样被压制的敢死队要么朝这里会合,要么依葫芦画瓢也学着破墙而入——夏保国是个老兵,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同时他也是周围军衔最高的人,不管是自己的敢死队还是汇集过来寻求突破口的敢死队对他颇为信服。很快在他的带动下村西边胶着的局面开始又一次的向中国部队倾斜,而更多的俄军也汇集到这里,战况更加激烈残酷。   每人五个手雷加上沿途消耗,很快便消耗一空,当房屋的墙体被撞出洞来的时候,就是和敌人短兵相接的惨烈时刻,中国军队固然照顾很多,手中的盒子炮和大砍刀更适合近距离作战,但是俄军的凶悍和韧性也远超乎中国军队想象之外,这支被中国军队优势兵力围困的俄军依旧有着强大的战斗力,他们的士兵并不缺乏拼命的精神。在墙体刚刚砸出缺口,双方的士兵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枪伸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枪中的子弹发射出去,手快有手慢就是负伤甚至是死亡。   又一次撞墙出人意料的是整个墙体垮塌,在一阵呛人的烟雾中,夏保国率先醒过神来举起盒子炮就开枪,他才打了两枪发现居然没有子弹了,便“嘿”的一声怒吼朝就近的一个五大三粗的俄军扑过去两人滚倒在地,其他在屋中的双方士兵随即反应过来纷纷捉对扭打起来。屋中的厮打弄出的动静吸引了更多双方的士兵,不过才十几秒原本被打通的两间农屋中便填满了双方的士兵,鲜血和惨嗥声也充满了屋内……   随着第一批敢死队冲进了村庄和俄军短兵相接,第二批敢死队也快速扑上去,由于战场狭小,填进去再多的士兵也是不管用,不过第二批敢死队开始携带像哈乞开司机关枪和六十毫米迫击炮这样的装备——中国军队的指挥官已经对远东第二师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现在太阳虽然没有升起来,但是天光已经放亮,既然决定派出敢死队就要一鼓作气将第二师彻底吃下来。   夏保国感觉自己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虽然甲午战争后北洋陆军重建,部队一再扩大,但是士兵的训练量一直是保持的很好,做为老兵近身搏斗也是他的拿手项目,并且在历次战斗中救过他不少次,可是一路过来和几个俄国士兵过招之后,被称为“搏斗高手”的他也有些吃不住了。不能不承认俄国士兵在近身搏斗上比一般的中国士兵要厉害得多,他们高大的体型使得他们在这一方面天生就占有优势,而中国士兵伤亡最大的不是死在枪林弹雨中,更多的是短兵相接所造成的伤亡。   自从进入村庄以来,多次遭遇突然的混战,靠着以往和敌人殊死搏斗所取得的丰富经验,他往往都比别人快了这么一分,战场上敌我就是你死我活,快这么一分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机会,加上自己手中装备要优于俄军,往往一碰头反应快一分,就会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亡占据更多的先机。不过即便如此他感到自己的体力已经被用尽,刚才那个大家伙犹如熊掌般的大手差点没有将他的脖子给掐碎,好在他虽然没有带长枪,但是用三棱军刺解决了对手。   夏保国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壁站起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但是房间内全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和外面阳光明媚格格不入。夏保国可没有那些酸文人这么多感慨,艰难的将两把盒子炮捡起来一摸裤兜顿时心凉了半截——弹夹全部都打干净了,翻翻周围除了俄国兵死尸上还有几发子弹,不过打量屋子里居然找不到一把完整的俄国步枪!   夏保国可以听到街上激烈的拼杀声,本来略微显得还算清静的院子里又传来士兵互相肉搏的声音,他立刻放下找把枪的念头向门口冲去,不过却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只好爬过去。院子里面有三个俄国兵和两个中国士兵相互扭打着,其中空出来那个俄国兵正在装填子弹想要打黑枪,夏保国将腰间的三棱军刺拔出来用手狠狠的甩了出去,军刺直接扎进那名正准备射击的俄国兵后背只没手柄!   还在扭打中的四人并没有发现其中一个俄国兵被刺死,夏保国便这么爬过去将那杆步枪从俄国士兵死尸手中扒出来,瞄准一个正占上风的俄军士兵就是一枪,对方应声倒地,而另外一个俄国士兵则回头看了一眼又是一声枪响他也追随两个同伴去了。两个中国士兵在缓过气来之后很快便发现不远处的夏保国,跑过去搀扶着他,在相互介绍之后才发现他们都是第一批敢死队的,只不过庄里面的俄军也发起了决死反击,尽管死伤无数,但居然还差点将庄内的中国士兵给赶出来,要不是后援来临及时,一阵手榴弹迫击炮,将俄国人又打回去,恐怕这会庄子里面又是俄国人的天下了。   直到现在夏保国才发现自己也伤得够严重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有俄国兵的也有自己的,每喘一口气都是火辣辣的痛。夏保国则让他们两人在死尸堆中搜索子弹和枪械,过了半天才搜罗了十几发子弹,至于手雷之类和中国的制式武器则一件都没有,就连俄国的步枪也是七零八落,俄军制式步枪有伯丹步枪和莫辛·纳干1891式步枪,大多数都是被砍刀从中斩断,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杆老式单发伯丹步枪出来,虽然不如以前装备的九三式好用但总比手里什么都没有要强得多。   此时天已经大亮,夏保国惋惜的看看兜里的二手怀表,它在战斗中替自己碰巧当了一发子弹,弹头还嵌在表壳上,要不是它夏保国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阳。此时街上的枪声明显的又密集起来,甚至还出现了夏保国他们所熟悉的哈乞开司机关枪和六十毫米迫击炮的响声,三人小心的打开院门看到自己的部队正源源不断的向庄内涌去…… 第三百零三章 意外   整个虾蟆塘最多就是人,这里从来没有集中过这么多的人,死人和活人交织在一起,夏保国还是轻易的从服装颜色上看出俄军死伤远比中国军队要多得多。天色已经放亮,突袭本身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不多凌晨的这次突袭给予俄军重大伤亡损失,最明显的便是控制区域已经被中国军队压缩到村庄内的狭小区域,夏保国他们所看到的军队无非是清理占领区内的俄军士兵和对残余的俄军进行喊话劝降。   后续部队接管了前线,他们手中有更多的重武器,尤其是迫击炮对付街垒非常有效。而令夏保国比较欣慰的是在归队后发现以前走散的敢死队员伤亡并不大,凌晨的突击行动中,差不多有一千二百多士兵阵亡,但是却杀伤了近五千多俄军。   “远东第二师还不肯投降么?!”谭延闿沉声问道。   旁边一个参谋军官摇摇头说道:“根据潘敏总参谋长和李俊翰师长联名电报,远东第二师在今天凌晨遭受重创,现在我军已经将其压缩在村庄一隅苟延残喘……两位长官电报的意思是不想再付出额外的代价,直接用火炮来解决问题……”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告诉他们,可以给屠克里斯基下最后通牒,在今天下午四点之前他如果还不放下武器,就彻底夷平虾蟆塘!”   潘敏靠着一颗树说道:“旦林兄,你看那个俄国少将会这么安稳的投降么?!”   李俊翰摇摇头说道:“应该差不多吧?如果我们真的不顾忌当地居民性命的话,我想在现实的压力下,俄军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半个小时!”杨超走过来说道。   “子瞻兄!”潘敏和李俊翰笑着打着招呼。   “旦林、风逸,先将我们的迫击炮全部都调上去,在十五分钟后先用迫击炮对俄军现行打击一次,看看效果怎么样!”杨超阴沉着脸说道。   “呵呵,俄国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这个方法挺不错,迫击炮炮弹的落点很容易控制……”潘敏笑着说道。   按照杨超的命令,围困俄军的所有中国部队也搭起了街垒,不过却是用马可沁机枪和哈乞开司机枪来封锁街道,后方便是战斗工兵营设立的迫击炮阵地,在三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所有迫击炮一起开火,如果从虾蟆塘的上空来俯视的话,可以看到炮弹落点围绕村庄中心的俄军指挥部形成一个炮弹爆炸产生的同心圆区域。迫击炮仅开始射击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这是对包围圈中的俄军予以震慑,并不是以杀伤对方为目的,即便如此以村庄内挤了这么多的俄军,这短暂的迫击炮射击也让俄军死伤惨重。   迫击炮射击五分钟之后,一面白旗终于在村镇中央升起来,不远处的中国军队都可以看得到——屠克里斯基终于停止了自己的冒险行为,他最终还是不敢将自己的性命和虾蟆塘的中国百姓绑在一起,中国军队刚才的迫击炮射击也让他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决心,剩余近七千多俄军放下武器竖起白旗向中国军队投降。   在俄国远东第二师投降之后,杨超集合了目前虾蟆塘附近数个师的骑兵部队,去抄正试图突破第十二师混成旅防线的俄国步兵旅增援部队,第四师也回过头来向东展开攻击,工兵修复被破坏的铁路。在晚间七点天还没有全黑的时候,增援虾蟆塘的俄国步兵旅被击溃,三千余人投降,有几百人撤回到了海参崴。   虾蟆塘被打通使得中国陆军实现了从陆路包围海参崴的战略意图,现在的海参崴被中国海陆两军包围的水泄不通,成为一座孤岛。而盘踞在海参崴的俄军也开始抓紧时间开挖战壕,布置铁丝网,在阵地外围布设地雷,甚至还将全城的男女老幼全部集中起来修建工事……   “报告司令官,布雷行动已经完成,这里是布雷大致示意图……”参谋军官将一份海图在桌子上铺开。   邓世昌在海图上扫了两眼问道:“布雷过程中俄国的炮台和战舰都没有什么反应么?”   “曾经派出过巡逻艇,但是被我们的驱逐舰给打回去了,大型战舰没有出现,炮台曾经开过几炮,但在黑夜中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   “致电第三分舰队司令官黄鸣球,命令第三分舰队八艘驱逐舰二十四小时监视海参崴西侧出海口,那两艘潜艇也不用回来了,就编入第三分舰队。他的任务主要是阻碍俄军实施扫雷,并且在发现俄国舰队冲出雷场之后,尽力纠缠同时向我舰队进行通报……”邓世昌慢慢地说道,旁边的参谋军官将这些整理成电文之后,立刻跑到电报房将新命令发送出去。   “老伙计,看来我先要回第二分舰队去了,我们是不是将第二舰队放得再靠南一些,如果放在勒富岛的正南,则无论在哪个方向支援都可以做到时间最短,尤其是黄鸣球那边……”蓝建枢笑着说道。   “我不认为斯达尔克夫有勇气就这么让大舰队冲出雷场和我们做生死决斗,要知道潜艇突袭给太平洋舰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你来看!”邓世昌走到海参崴沙盘旁一边摆弄上面的俄国海军战舰模型,一边说道:“海参崴军港有两个出口是很麻烦,不过这两个出海口中第三舰队把守的西侧出海口最窄,最大宽度甚至不足一公里,加上布雷之后,俄国舰队如果想要不计代价的冲出去,恐怕他们必须成一字队形……而第三舰队除了两艘潜艇之外,还有八艘平阳级驱逐舰和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通过鱼雷和舰炮,就算俄国人冲出去,他们必然会再次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无论他们突围的时间是白天还是晚上……”   “如果他们将突围的方向放在我们这一边,至少可以在二号炮台的掩护下形成更优的战舰编队,并且还可以提前进行扫雷工作……”蓝建枢将战舰模型调过来摆在东侧出海口说道。   邓世昌背着手说道:“海参崴军港周边有低矮的丘陵所阻挡,我们的舰炮没有这么大的仰角,不可能将炮弹越过丘陵直接打到港口里,除非现在正在架设中的勒富岛重炮阵地,不过这个重炮阵地要想发挥作用,至少先将一二号炮台解决才可以,不然它一有动作暴露之后很可能会招来俄军炮台的攻击……”   “给我问问勒富岛的重炮部队,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完成重炮组装进入战斗状态?!”蓝建枢向旁边的联络军官说道。   “根据情报,二号炮台虽然还处于建设状态,但是已经安装了一门十二寸的岸防炮,还有数门大口径火炮,这种老式舰炮改造的岸防炮在四五公里上很难对我们战列舰的装甲造成什么威胁,但毕竟口径在那里摆着,我也不想用自己的战舰来试试人家岸防炮的威力。如果俄国海军磨磨蹭蹭不肯冒险出击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在解决二号炮台之后,从容的应对港口内的俄国海军,但是这毕竟是愿望而已……”   蓝建枢笑着说道:“从明面上来看,俄国人至少也要先去西边碰碰运气才会考虑走我们这条路,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愿意自己的舰队在穿越雷场之后面临一个实力比自己更加强大的舰队进行海上决战。我想只要重炮部队动作更快一些,我们可以提前发动对二号炮台的进攻……陆军那边不是给重炮部队装备了飞艇了么?我们可以在勒富岛上升起一个飞艇来为重炮部队校射,对付岸防炮台还是重炮部队更适合……”   很快邓世昌他们便得到了勒富岛重炮部队的消息,除了一门十二寸重炮尚未安装完毕,六门一百五十毫米重炮和三门二百零三毫米重炮已经做好战斗准备。重炮部队正在加紧赶工,争取在明天正午之前完成剩余工作,随时听候海军的调遣。事实上重炮部队的行动已经不算慢了,从占领勒富岛之后,重炮部队便在图们江口出发选定阵地安装重炮,因为地面战斗比海上战斗有更多的变数,重炮部队全部都集中到勒富岛上来组装重炮。   重炮部队虽然是陆军建制,但是从指挥官到炮手大部分都是海军学院出身,陆军对这支重炮部队的控制也并非是百分百,因为在这个时代普通的炮兵都是特种兵,像重炮部队所使用的十二寸、八寸火炮本来就属于战略级别的武器,陆军显然是吃不下的。谭延闿也有意识的淡化重炮部队的归属权,在整个海参崴战役当中,重炮部队直接隶属于设立在吉林的海陆联合指挥部,其实也就是谭延闿的直接控制之下,以免海陆两军对这支重炮部队的控制权产生分歧。   因为上海江南制造局承建的十二寸重炮是以舰炮为蓝本制造的,装配复杂,更重要的是它的一些部件体积重量太大,相比之下更适合在铁路线附近来使用。为了将十二寸重炮搬进勒富岛的重炮阵地,工兵很是想了一些办法,好在重炮部队的“娘家”海军方面给予了极大的配合,人手方面充足,而俄国太平洋舰队也很配合的在这几天里面没有找麻烦,使得重炮阵地设立异常顺利。   本来旅顺造船所曾经提出过针对旅顺的地形设计一款拥有大仰角舰炮的战舰,最初工程师们的想法很可笑,因为旅顺军港很容易被人封锁,一旦被人家堵在里面,舰炮能够发挥的作用很小,只能够靠炮台——因为舰炮不可能将炮弹发射越过周边的炮台来打击外面的敌舰。所以有几个工程师提出设计一款大仰角战舰,这款战舰可以在旅顺被围的情况下,在军港中由炮台提供射击参数来对外面的敌舰进行射击。当然这个大仰角舰炮的战舰射击理所当然的被海军给否决了,原因也很简单——随着中国海军实力的增强,加上中国北方海军军港有两个驻地的特点,海军方面很难想象会被谁来堵门,况且就算真的被堵门了,旅顺要塞众多的炮台和潜艇也足以成为对方的噩梦。   这款大仰角舰炮设计的战舰因为在内部就被否决了,连旅顺的工程师们也觉得这款战舰有点太过儿戏,所以这个设计方案在内部就被否决掉了,谭延闿对此一无所知,就算他知道,他也没有想到海参崴的军港在地理环境上和旅顺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邓世昌关心的只是战列舰,而蓝建枢是知道这款战舰设计的,想象也是挺无奈,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拥有这么一款大仰角舰炮的战舰,可以越过周围丘陵直接打击军港内战舰,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不过天下是没有卖后悔药的,而这五年来中国的造船工业已经是满负荷运转,就算这款战舰的设计通过,中国的造舰体系已经没有多余的资源来建造。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海参崴对面的勒富岛上可以设立重炮阵地,重炮可没有舰炮仰角这样的限制,陆军更看重火炮的曲射,而海军舰队间的对决,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主炮的平射——双方舰队距离四五公里范围内的时候,主炮基本上都是平射了,所以在战舰装甲布设上,甲板装甲远比船舷装甲带要薄弱的多,因为炮弹不可能直接垂直打击甲板。   在得到重炮部队的报告后,邓世昌和蓝建枢拟定了一个作战方案,重炮部队将会提前投入使用,在后天由第一、第二舰队配合重炮部队摧毁海参崴二号炮台!因为战术安排的改变,邓世昌和蓝建枢的作战方案还要报备给吉林的联合参谋部,以他们两人的资历所拟定的作战方案虽然不至于被否决,但是这个程序还是需要走一下的。   虽然谭延闿亲自坐镇吉林领导海陆联合参谋部,这个参谋部基本上没有多大的作用,海陆军方面有分量的人基本上都处于第一线,留在总参谋部里面的都是一群小虾米,唯独陆军总参谋长李韬在这里坐镇协调后勤事宜,他可是这个总参谋部中唯一一个中将。   谭延闿可以感受到陆海军之间的差别——开战以来的这段时间,海军的参谋军官们似乎情绪更加高涨一些,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海军关系到了这场战役能否胜利的关键。现在从战局上来看,陆军方面总算解决了双城子、虾蟆塘,干掉了俄军两个步兵旅和一个整建制的步兵师,但却还没有抵达海参崴主战场,而海军方面的进展看起来要比陆军快得多,现在已经筹划摧毁二号炮台了。   如果二号炮台被摧毁的话,那中国海军主力舰队将会深入海参崴,瘸腿的一号炮台被摧毁也只是时间问题——重炮部队可以转移阵地,俄军的一号炮台可不会搬家。虽说三个最为主要的岸防炮台被摧毁也还没有到影响整个战局的地步,但是一旦陆军方面正面面对海参崴的防御体系进攻不利的情况下,谁又能够担保海军不会向陆军提出在海参崴南面又海军提供火力支援开辟登陆场直接打击要塞内部呢?   虽说这个设想有点太过夸张,多半不会被通过——直接打击要塞内部的想法是很有诱惑力,可是登陆场就在海参崴的城区这可就不好笑了,刚下船的中国士兵将会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俄军,上了岸就要进行残酷的巷战,这个局面是非常不利的。不过海军方面迈出的步子要比陆军快这是不争的事实,连带联合参谋部中的李韬多少都感到有些没有面子。   不过海军方面也碰上了一些麻烦,原定后天要进行的二号炮台作战,起先是因为飞艇在黑顶子转运走海陆的时候被后勤系统搞错了晚启运了一天。随后便是受到风浪限制,飞艇无法在这样的天气里升空,而海军在这样的天气中战舰摇摆幅度过大舰炮射击命中率大大降低,虽说攻击二号炮台的主力是重炮部队,但是舰炮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视,同时第三舰队的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也要在西侧对一号炮台进行牵制性攻击。意外的天气变化使得海军方面只得将作战计划后移,等待风浪过去再考虑是否进攻。 第三百零四章 博弈   当海参崴的炮声才刚刚响起,欧洲大陆的某些国家因为远东的炮声显得格外的雪上加霜,当然有感到倒霉的也有感到兴奋的——法国和德国这两个宿敌国家和他们背后的利益群体都为这场战争而感到惊讶。同时围绕着当前欧洲最重要的议题——摩洛哥问题,德法两国开始在谈判桌上进行角力,做为中国的“友好邦国”,中国对俄国的战争在目前来看战局对中国极为有利的情况下,海参崴所发生的一切对德国来说毫无疑问的是一剂强心针。   威廉二世在三月底到达丹吉尔时曾经公开表示德国对摩洛哥坚持将之视为一个独立的国家的立场,就想德国在1896年对待德兰瓦士一样。事实证明就如同令德国声名狼藉的发出致克鲁格电报一样,德国人对于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并没有明确的认识,他们只想显示一下世界上任何问题都不能无视德国的立场,他们也借此希望能够动摇牢固的英法协约甚至是俄法同盟。   此时德国在欧洲大陆上的军事优势已经达到了最顶点,不过即便如此德国依旧没有发动战争的打算,毕竟在欧洲大陆已经至少有一代人的时间没有发生严重的战争危机了,德国外交大臣皮洛夫则因为怂恿德皇威廉二世出人意料的访问丹吉尔使得法国陷入了空前的被动,在第二天他被威廉二世封为亲王。对远东海参崴发生的中俄之战,对于皮洛夫稳定自己的地位更是一场及时雨,他在谈判桌上对法国的德尔卡塞采取了更为积极主动的外交政策,从而迫使德尔卡塞与法国政府内部不和最终引咎辞职。   法国答应德国以国际会议的形式来讨论摩洛哥的未来,这对于德国来说是继色当战役之后,德国最为辉煌的胜利。荷尔施泰茵和皮洛夫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次国际会议决无可能得到大多数同意将摩洛哥交给法国——要求召开这次会议是彰显德国的威力,而不是做为解决摩洛哥问题的手段,德国需要法国屈服,然后挟余威震慑俄国从而达到“大陆同盟”的目的。   英国人在摩洛哥问题上的漠然使得他们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做为1904年和法国签订的同盟条约,英国给予了法国它所能够给予的外交方面的支持,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们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中国居然在不声不响的情况下,今天和俄国断绝外交关系,明天大炮就已经打到了海参崴的门口。中国宣称在第一天的战斗中,击沉了俄国至少四艘战列舰,在数天之内将远东俄军分割成数个区块,海参崴已经被中国海陆两军团团包围成为一座孤岛——做为一个要塞,被完全断绝和外界的关系,最终命运到底如何,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或是平民对最后的解决也并不看好!   英国人现在唯一感到不安的是怕法国用摩洛哥这样一个大西洋沿岸的港口或是拉巴特去收买德国——由于英国舰队大部分将会调往北海,这一变数为英国人出了一道战略性的难题。英国人开始为此而上心,积极活动为法国人寻求更多的外交途径来解决摩洛哥问题这个大麻烦。   在远东谭延闿深刻洞悉了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脾气和禀性,在潜艇突击海参崴的两个小时后便通过电报向德国驻中国公使通报了此事,并且希望德国能够在未来战争的某个恰当的阶段或是战争结束之后,由德国来出面了解中俄之间的争端问题。最为重要的是谭延闿在电报中坦诚的向德国威廉二世发出了“热情洋溢”的邀请,希望德国能够派出战场观察员来近距离的考察中俄海参崴之战,并且通过一系列的中德之间的军事合作交流加深两国之间的关系……   德皇威廉二世显然是被谭延闿的一通马屁拍得找不到北,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认真研究过谭延闿个人的历史,否则他会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凡是被谭延闿拍过马屁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有好下场!德皇威廉二世立刻派出了一支海陆军联合参谋团队前往中国来观摩战争,不过他不知道谭延闿也就是嘴边说说而已,对他而言德国的战场观察团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中国,而他却并不打算战争能够拖上两个月——速战速决击败俄国,给予欧洲列强最大的震撼,奠定中国在这个世界上的强国基础,同时也是降低战争成本的最佳方式。   虽然如此,谭延闿还是希望德国人能够从中俄之战中看出点什么来,包括潜艇、要塞作战等方面,在他看来自己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但对于世界大势依旧没有任何帮助,欧洲大战势必会爆发,而德国变得越强对欧洲的破坏力也就呈指数形式上升,这符合中国的利益!他自己在心中还是有很大的私心的,这次中俄战争在他的规划中应该是最后一场战争了,当然如果有一天俄国想要来一场复仇之战的话,他也会乐于奉陪。等这场仗打完中国将会进入全面的建设阶段,而德国在化工、电气方面有着无可争议的领先优势,中国需要德国的技术来提升自己。事实上德国有技术,中国有资源,中国和德国的互补性是如此之强,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德国肯定会在欧战中失败,谭延闿甚至有种和德国结盟来挑战世界的想法。   在现在看来除非谭延闿能够让中国吃了大力丸实力在十年之内暴增上百倍,否则中国还不具备逆天改命的实力,甚至谭延闿对世界大战的想法也只停留在敲敲边鼓在商业上得到切实的利益的层次上——就算知道最后的胜利者,他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士兵送上欧战战场,毕竟德国的火炮也不是吃素的!   欧洲还处于一片混乱当中,几个老牌列强正在分化组合,不断从背叛和小心的靠拢中寻求最终的组合,他们没有心情去关心俄国,最多是想从这场战争中空手套白狼要么要挟俄国,要么要挟中国来获得一些不可告人的好处。只是现在最着急的是俄国而不是中国,谭延闿对于送上门来的汇丰银行贷款非常大方地说了“NO”,这对于英国来说是极大的惊讶,同时也是深深的失落。不过中国却接受了美国五百万美元的低息贷款,还有德国的七千万马克的无息贷款——这似乎是德皇威廉二世的另外一种慷慨,当然马克的汇率还很低,不过即便如此一两银子对谭延闿来说也塞进腰包,对于金钱他从不掩饰渴望。   俄国实行普遍兵役法已经有多年,新兵从二十岁起被征召入伍,服二十三年的兵役,其中五年为正规军服役,十三年在预备役服役,五年在民兵中服役。俄国士兵在预备役中服役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刚刚进入预备役的士兵,另外一类则是年龄比较大的士兵,如果俄国政府发布“全面”动员令,则所有军区不分地域的第一类预备役士兵将会全部应召成为正规军;如果只是“局部”动员令,则不按照类别来动员征召入伍,而是按照军区所属范围地域来动员,在这种情况下某些军区的第一类和第二类预备役会全部被征召。   谭延闿和他的军事参谋们心中都清楚广袤的西伯利亚是一道天堑,但却不是万能的,这完全取决于俄国沙皇的意志,一旦俄国进入全国总动员的情况下,拥有两百万正规陆军的俄国会有至少五百万甚至是更高的预备役,哪怕是其中的百分之十来支援海参崴,这对中国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灾难。   不过谭延闿也做足了准备工作,俄国没有能力进入全面动员状态,因为这个庞大的国家正在经历经济危机的阵痛。对于俄国中国却还没有“资格”来享受经济危机,因为谭延闿努力推行的工业化相对于中国的市场几乎微不足道,连国内的消化不了更不要说国外,相反中国在谭延闿强力的军事和经济手腕下,已经做到了绝大部分省份服从中央,形成了一个初步的中央集权制国家,结束了自鸦片战争以来兴起的“山头林立”的局面。   即便如此,为了应对最糟糕的情况,谭延闿心中已经准备好牺牲外蒙和唐努乌梁海甚至是新疆等靠近俄国省份的心理准备——这些省份也许现在还闹腾的比较热闹,一旦海参崴战役成为定局,那些关起门来做皇帝的地方势力必然会被中国军队吓破胆,至于外交方面完全可以通过谈判桌来解决。   恶劣的天气状况不仅耽搁的是海军的进攻脚步,连带陆军也受到了牵连,海参崴周围下了一场不大的雨,好在部队是通过火车来完成运输,这场雨影响的只是中国军队展开部署彻底完成包围海参崴的脚步。协调之后,重装备通过火车来运输,最先抵达战场的六个师并没有急着展开,而是充当工兵的角色来装卸各种物资,人员和枪械则通过图们江口至二道沟的海陆运输来解决,甚至兵轮直接从旅顺出发,将士兵运往海参崴附近,通过海运运送了四个师,加上后续铁路运送的一个混成旅,包围海参崴的中国陆军总兵力达到了十一个师,比预期要多出两个师。   恶劣的天气不仅影响到的是中国军队,海参崴的俄军也不会坐以待毙,在远东第二步兵师全军覆没之后,海参崴便开始动员一切力量加紧修筑工事,全城老少齐动员开挖战壕,砍伐树木构筑了大量的野战工事,甚至为此还拆毁了全城四分之一的房屋。   不过即便如此在战争当天“K”机关派出的特别行动队摧毁了俄军一个最大的弹药库,这种损失对于没有军事工业生产能力的海参崴来说是极其致命的——根据海兰泡和伯利的战报,俄军士兵武器极其缺乏,其中有大约五分之一的士兵连步枪都没有,所持有的是一根木棍上绑着刺刀做为武器,剩下的五分之四的士兵其中相当比例的士兵所使用的步枪还是老式的伯丹步枪,只有很少的部队所使用的武器是莫辛·纳干1891式步枪。   根据刘禹和曹锟现在展开的外围战来观察,已经证实了先前情报机关的“俄军武器装备极差”的情报,甚至已经超过了中国军事指挥官的想象,他们很难想象做为世界上第一梯队的列强国家的陆军军队居然装备如此之差,这和他们在德国留学或是和德国做军事交流时的感观印象相差的也太多。这也难怪俄国两百多万的正规军兵力居然对于德国还是如此忌惮,俄德两国的军事机器在这方面差得可就太多了。   由于弹药库是敏感区域,“K”机关在两三年的时间内能够做到为破坏其中一个主要存放地雷的弹药库而铺平道路已经显得难能可贵,但要说统计出这个弹药库中俄军存放的各种弹药的种类和数量这就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俄军上下腐败严重,甚至连他们的指挥官自己都不太清楚弹药库存货情况,如果“K”机关能够弄清楚这些情况,那就太异想天开了。不过从伯利和海兰泡传回来的消息经过联合参谋部的统计分析之后,大致也可以对海参崴的俄军装备情况做一个大致的推算,海参崴的俄军弹药一定非常紧张,不过大口径弹药短时间内可能会有一定的富余——潜艇突击击沉的数艘战舰它们可都沉没在港口里,稍微有些头脑的军官是绝对不会放任这些大口径舰炮泡在水里的,在将它们打捞上来之前,库存的大口径舰炮炮弹可以为炮台提供比较充足的弹药。   八月一日,持续数天的糟糕天气终于过去,中国陆军在完成战场包围之后便开始休息——谭延闿给他的军事参谋官们下达的命令是一鼓作气摧毁海参崴的防御体系,至少要在第一攻击波取得看得见的战果,同时也要注意士兵的疲劳状况。针对情报部门反应过来的情报,陆军参谋部制订的攻击计划中将十一个参加战役的步兵师分成两个作战梯队,在攻坚战打响的前十天之内,两个梯队轮番上阵,每个梯队进行两天的攻击,若是久战不下则再增援一个步兵师形成三个梯队,每隔五天一轮换……   当然在总攻发起之前,第一作战梯队的六个师将会分别派出小分队进行渗透作战,侦查前线俄军火力配备和兵力部署,并且进行一些低强度的作战,以最大限度的清扫前沿阵地上的障碍物为总攻的发起做好充足的准备。不过渗透作战期间,这些作战分队不会得到火炮的支援,他们最多使用配备的迫击炮进行火力支援,炮群全部隐蔽起来,同时重炮部队也要抓紧时间完成最后的安装部署工作。   陆军尚未准备充分,但是海军已经按奈不住战功的诱惑,即便总统削减海军的决心已下,海军今后将会进入一个漫长的平缓发展时期这已经成为定局,所有中国海军将领对此都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们还是想要在最后的谢幕之战中表现出海军优于陆军的成绩,以证明那句“陆军注定要成为海军发射出去的炮弹”。   从八月一日至三日,邓世昌命令所属第一舰队的四艘潜艇分成两个波次轮番在午夜至黎明的五个半小时之内潜入海参崴军港进行偷袭。八月一日取得击沉大型战舰一艘,一艘小型战舰的成果,不过港口内的俄军对潜艇渗透进攻已经了警觉,战舰一改往日“节约”的做法,锅炉都是烧热了,准备随时航行,同时在港口内加大巡逻力度并且改变了战舰停泊的位置,将战列舰和大型巡洋舰牢牢的保护在中央。   俄国远东海军的做法虽然不能拿潜艇怎么样,但是也确实加大了潜艇渗透的难度,在随后的两天中,潜艇之取得了击沉数艘小型战舰的战果,并且潜艇根本无法确认自己的战果,因为海参崴军港内被俄军设立的十几个探照灯弄得堪称“灯火通明”,潜艇肯定是在潜望镜高度航行,除了第一天得手的战果还算过得去,后面两天一个“惨淡”来形容。几乎是潜艇一露头,数个探照灯就找上门来,潜艇只得匆忙发射鱼雷后便撤退,而且还显得惊险万分——这个时代确实是没有什么武器对潜艇特别有效,但是小口径速射炮对潜艇还是有一定威胁的,而且来回驶过的舰船也有可能给潜艇造成致命的撞伤。 第三百零五章 转机   虽然潜艇部队对于这三天的行动成果多少有些沮丧,但是他们却给俄国海军带来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每天晚上对俄军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哪怕是采取这么严密的防范措施,还是经不住有损失的出现。在最后的两天攻击当中,俄军被击沉的战舰是四艘吨位并不大的鱼雷艇和一艘补给舰,但是每次潜艇突击都会有成果,潜艇给俄军带来的心理压力已经超乎中国海军参谋团体的预料之外。   小小的潜艇已经搅得海参崴军港内的俄国太平洋舰队“舰舰自危”,俄国海军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由于中国潜艇所采用的21-01式鱼雷拥有强大的破坏力,被命中的四艘小型舰艇几乎都是直接被炸的断裂开来,而海参崴军港大体上呈一个狭长的倒“L”形状,里面可供战舰回旋的余地很有限,更可怕的是太平洋舰队几十艘战舰都挤到这么一个军港中,闯进来的潜艇只要将鱼雷发射出去,基本上就不愁没有进账——在危急时刻,俄国海军的小型舰艇会冲上去替大型主力战舰挡住鱼雷的攻击。   八月三日当天,俄国海军上将、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举行海军将领高级会议,并且圣彼得堡发来了新的命令,所有与会高级海军将领对这份命令进行讨论,会议形成的文件将会通过电报发送回圣彼得堡。在中国海军接二连三的发动潜艇攻击后,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对太平洋舰队司令官斯达尔克夫中将抱怨连连,因为庞大的太平洋舰队从战争爆发到现在居然窝在港口里无所事事毫无作为,即便如此还频频遭遇对方的潜艇攻击造成不断的损失。   圣彼得堡的命令主要是针对太平洋舰队的,命令太平洋舰队抓紧时间修复受损战舰,同时打捞沉在港口中战舰的火炮,用于完善二号海岸炮垒,并且对于撒佩尼半岛的“俄罗斯堡垒”、四号要塞群和与之呈斜线并列的一至三号要塞及其附属堡垒加装火力更加强劲的大口径舰炮;采取一切可能阻止中国在撒佩尼半岛的二道沟登陆点继续运载中国陆军登陆;派出舰队在阿穆尔斯基湾进行布雷行动,并且针对图们江口和旅顺抵达阿穆尔斯基湾的航线进行破交作战……   应该说圣彼得堡的命令似乎有些让太平洋舰队很为难,现在俄国已经发现海参崴的西侧出海口被中国海军布雷,并且有一支由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和数艘小型快速战舰守卫这个出口。做为远东最大的潜在对手,尽管在战前斯达尔克夫中将和他的海军将领们并不认为中国有勇气挑起战争,但是他们对于中国的战舰也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中国去年刚刚停产,现在只有两艘在船台上为阿根廷和希腊建造的未完成战舰,但是即便这样一个属于淘汰型号的装甲巡洋舰,严格说来俄国太平洋舰队还真没有一艘能够与之力敌的战舰——它的航速、装甲、火炮方面的数据让所有的海军专家都感到头痛。   如果说以前中国采用的背负式炮塔曾经有海军专家指出有很大的缺陷,在命中率上饱受诟病,但是随着两年前新一代的火炮控制系统的投入使用,中国海军已经相对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并且在三连装主炮塔的散射控制和火控方面取得了相当惊人的成绩——做为中国的国防工业高级军事机密,俄国和其他列强海军并没有意识到中国在火控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尽管中国还是没有能力制造出火炮射击指挥仪,但是一个非常粗糙的系统已经可以实现某些部分功能。   中国海军一直致力于提高自己的炮术水平,为此花在训练上的经费一直是居高不下,除此之外便是寻求科技方面的支持。不过根据情报英国海军似乎已经有了自己比较先进的射击指挥仪,中国在这方面的底子实在是太过薄弱,在购买相关技术被英国拒绝之后,中国不得不倚靠自己的科技力量来寻求突破。在蒙古级战列舰的相关科技攻关中,射击指挥仪成了一个重要的课题,现在中国战舰上所采用的粗陋系统就是相关技术进步的产品,总算是先解决了“有无”的问题,至于能不能达到世界先进水平,这还需要继续努力。   事实上就海军舰队使用情况来看,这套系统对于提高命中率的效果是极为有限的。综合各国目前海军状况,海军情报部门得出的结论是在目前的科学技术水平下,想要倚靠射击指挥仪来大幅度的提高命中率是不太可能的,即便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类似产品,命中率也是低的惊人——七公里左右距离发动攻击,命中率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二!   根据五年前的大青岛中日海战经验,提高命中率的办法无非有两个,在战舰射击平台上布置更多的火炮,另外便是拉近双方的交战距离,在近距离的交战中火炮的命中率将会大幅提高。中国海军和其造舰系统都进行了尝试,包括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三连装炮塔设计,更强有力的火炮,更新穿甲弹类型等等方面。可以说在最近的五年当中,中国在海军方面取得的成就是世界其他各国都无法想象的,当然谭延闿做为总统和中国最富有的人在这方面始终如一的贯彻了他的意志,无论在政策上还是在财力上都毫无保留的给予最大限度的支持,甚至这种支持的力度在某些时候会使得谭延闿庞大的产业也会出现周转不灵的情况。   1903年谭延闿对外出售了大约百分之二十的抵羊纺织集团的股份;除了东北地产投资之外五年来没有任何地产方面的投资……抵羊纺织集团是毫无疑问的东亚纺织霸主,论规模它即便不是世界第一,但也绝对可以在世界纺织行业中排名前三位,由于市场的独占性,抵羊纺织厂的股东都死死地攥住手中的股票,每年的红利也足以让他们在睡梦中笑醒,就是这样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谭延闿换来了至少两千一百万两白银的收入,几乎前手得钱后手便打入了海军特别账户……谭延闿对海军的投入如此之大,也难怪嫡系出身的陆军为此极为看不惯,从而演化出海陆矛盾了。   相对于中国的努力,俄国在海军方面的投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以至于现在中国的北洋时代的顶尖装甲巡洋舰来把守一个狭长的出海口都会让俄国的指挥官门头痛不已,这固然是地理上的不利,但同时在海军战舰技术上的落后因素也同样不可忽视——如非顾忌到东侧出海口的强大中国主力舰队,俄国太平洋舰队大可以直接走东侧出口。   俄国海军指挥官们虽然饱食兵血,甚至连平时海军训练费用都大加克扣,更不要说是维修费用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愚蠢,中国人仅在西侧出海口布下了庞大的雷网,在东侧却没有任何布雷行动,这固然有二号炮台的功劳,不过一号炮台的威慑力远远大于二号炮台,这种反差还是让人嗅到了危险的感觉——如果中国人对自己的战舰没有这么高的自信,至少布上一部分水雷还是应该做的!   圣彼得堡的命令摆在海参崴太平洋舰队将领面前面临着两难的选择,毫无疑问这次会议的结论会影响到在座的绝大部分将领的终生命运,甚至是他们的生命。会议从上午一直开到下午,在晚上八点又开始会议,结果会议开到半夜便传来港口内爆炸声——这是三日夜间第一波潜艇攻击,两艘潜艇在匆忙发射了三枚鱼雷之后下潜逃走,三枚鱼雷有两枚命中了一艘布雷舰和一艘雷击舰,一枚鱼雷打空。   也许正是这两艘潜艇在会议期间的严重挑衅行为终于激怒了脾气暴躁的阿列克赛耶夫,他要求明天无论如何太平洋舰队都必须出港作战,哪怕是一次试探性质的作战,俄国的太平洋舰队不能在海参崴军港里面等死,被“狡猾的、残忍的”潜艇发射的鱼雷一艘艘的干掉而毫无作为。   会议就这么被潜艇攻击给打断了,在海底下暴怒不已为自己第三次出击居然又打到了雷击舰上的潜艇艇长不知道这次攻击来的是多么的及时,正是他的鱼雷让阿列克赛耶夫失去了冷静,做出了一次愚蠢的决定,同时也是将俄国太平洋舰队推向最终灭亡的决定。   不过这次海军会议也并非全无成果,至少在战舰修理的问题上,阿列克赛耶夫决定扩建修理厂,而在“Z”日潜艇作战中因为留里克号巡洋舰惊慌失措将皇太子号战列舰的尾舵给蹭烂,因为想要维修皇太子号战列舰的尾舵和舰体上的隐伤,就必须需要干船坞。诺维克号巡洋舰上校舰长萨哈洛夫提出用围堰的方法来解决干船坞的问题,至少对付皇太子号并不算严重的损伤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很明显,即便用这样简易方法来修理皇太子号战列舰,再快也无法赶上明天的出海作战了。   事实上中俄双方海军将领都没有意识到明天他们会在港口外面上演一次狭路相逢的戏码——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迫于圣彼得堡的压力和维护自己的尊严不再愿意生活在潜艇的威胁之下而铤而走险的出海作战,而中国舰队则根据上个月制订的作战计划,打算在明天给予二号炮台致命一击,彻底摧毁这个东侧出海口巨大的麻烦。   八月四日凌晨第二波潜艇突击没有取得任何战果,两艘潜艇在倒“L”的海湾中冒头观察给自己定位的时候被探照灯发现,这一次不知道俄国太平洋舰队吃了什么枪药,巡逻艇立刻发出了信号,然后数艘巡逻艇像潜艇逼近,一边靠近一边用巡逻艇上的小口径火炮射击。两艘潜艇立刻选择了下潜,坐到军港底部,等俄国巡逻艇折腾到快凌晨五点的时候,两艘潜艇才敢掉头撤退——这是六次潜艇攻击中唯一一次连发射鱼雷的机会都没有的攻击,也证明了在严密的防守下,潜艇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环境比较复杂的军港中,定位问题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如果是在自己的家门口可以凭借丰富的经验减少上浮次数尽可能的逼近目标甚至是守株待兔等敌人自己撞到自己的枪口上,而主动突袭敌方军港,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就不灵光了。   在得到潜艇攻击无果的消息之后,邓世昌决定取消让潜艇潜入海参崴展开袭击的行动。次数频繁的潜艇攻击已经让敌人摸到了自己的行动规律,暂时搁置潜艇攻击等这阵风头过去,敌人的警惕心放松之后再放潜艇进港骚扰会取得更好的效果。“Z”日作战突袭的潜艇被敌方巡逻艇撞伤的事情并不是偶然的,像今天这种情况,敌人如果下了狠心派出吃水更大的大型战舰反复在水道上航行,潜艇总有吃不住的时候被迫上浮,就是用战舰撞潜艇也不是大型战舰的对手。   不过邓世昌并没有完全搁置潜艇这张王牌,潜入海参崴军港固然因为敌军的警惕大涨而变得困难重重,但是海参崴军港也就两个出海口,潜艇论航速追不上大型战舰,但是守株待兔的本事还是有的,将潜艇部署在二号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如果太平洋舰队敢出来在二号炮台射程范围内他们的警惕心必然会下降,这就是潜艇攻击的最佳时机。   邓世昌将手中的四艘潜艇再次分出了一艘J-21型潜艇去帮助加强西侧出海口的防卫力量,自己手中留下三艘J-35型潜艇,在补充鱼雷之后部署在原来的三号炮台和二号炮台之间的水域。这片水域距离西侧出海口最狭窄地段不到三公里,左右两侧布置加上鱼雷的射程足以封锁出海口,当然由于鱼雷的射程和航速问题,如果在距离比较远的情况下,想要命中敌舰也是要看运气的。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邓世昌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击沉敌舰的机会。   八月四日上午十点,中国海军第一舰队以旗舰北洋号战列舰为先导,缓缓地向海参崴军港东侧出海口前进,正当舰队快要接近炮击二号炮台的最大射程时,突然旗舰北洋号战列舰向后面的各舰发出旗语——转向!取消原定作战计划!   让北洋号战列舰改变作战意图的原因是瞭望台上的水手发现了俄国太平洋舰队,为首的是俄国波尔塔瓦级战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太平洋舰队居然在中国海军主力苦等不出的情况下自己跑了出来!这实在是让邓世昌太意外了,他立刻下令取消炮轰二号炮台的命令,让舰队在东侧出海口处进行“U”形转弯——他用电报通知最后两艘战列舰北京号和广东号不必跟随大舰队转弯,而是就地转弯远离战场,并且电告正在向这里赶来的第二舰队司令官蓝建枢,让第二舰队停止前进,向勒富岛的东北方航行。   邓世昌只带了四艘战列舰和四艘平阳级驱逐舰便开始在俄国太平洋舰队的面前大摇大摆的进行转弯,居然摆出了炮击阵形,就等着俄国舰队往他的枪口上撞——海参崴军港狭窄的出海口和中国舰队强大的舰炮火力就注定了如果太平洋舰队想要出港就必须要过邓世昌这一关。虽然战列舰数量少了些,但是两艘北洋级战列舰和两艘贵州级战列舰(原日本三笠级战列舰)依旧可以一次投放二十枚三百零五毫米的主炮炮弹。   若是按照中国海军平常训练的命中率百分之二强一点的水平,则每次齐射必有一枚命中目标,当然这只是一个理想数字,不过地理环境也同时加大了这种可能性——狭窄的航道能够给俄国海军提供的机动范围实在是太小了,更要命的是俄国人还不知道今天凌晨一弹未发的那两艘潜艇正如同恶狼一般就守候在它们的身侧。这两艘潜艇的艇长今天凌晨被俄国的巡逻艇“通缉”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也幸亏俄国人的性子太着急,没有下定决心跟潜艇耗下去,这才给了它们的逃生的机会,不过这两个艇长现在可是摩拳擦掌,鱼雷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就等着对手上钩了。 第三百零六章 诱敌   就在两名艇长摩拳擦掌在潜艇内嘱咐各岗位的艇员做好攻击准备之时,两艘潜艇的潜望镜无意间扫到了北洋号战列舰上的旗语——放弃鱼雷攻击?!当艇员向艇长转达这一莫名其妙的命令时,两个艇长和艇员们都呆住了。两艘潜艇因为今天凌晨的攻击未果,鱼雷未发射出去便不用返回图们江口的黑顶子潜艇基地补充鱼雷,在接到邓世昌潜艇潜伏的命令之后,又无法进入最佳封锁航道的水域,只得在东侧出海口相对比较远的地方,上浮到潜望镜高度观察周围的情况再决定自己是不是换个地方,没想到正好让自己碰上了这种事情。这两艘潜艇目前就在第一舰队的西南方向一公里多一些的水域,它们不知道北洋号战列舰的司令塔上正有个望远镜密切关注着它们的动静。   “放弃鱼雷攻击?!你小子保证没有看错?!”虽然在不同的潜艇中,两个艇长几乎都同时用同样的口气来责问自己的观察员。   在得到观察员肯定的回答之后,两个艇长马上就扑到潜望镜前,仔细观察旗舰北洋号战列舰的旗语。两个艇长看到信号塔上的旗语是“放弃鱼雷攻击”,而且一直就没有换过,而舰队旁边的平阳级驱逐舰也显得非常诡异——四艘平阳级驱逐舰却并没有按照旗舰的命令行事,甲板上的三座双连装鱼雷发射器旁边已经有船员在操作,看样子是随时要做好发射鱼雷的准备。   “旗舰的旗语命令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司令官打出这样的旗语很不正常,似乎不是在命令那四艘驱逐舰,要不然那四艘驱逐舰除了鱼雷能够在这个场面上派上点用场之外,就凭它们的六寸炮恐怕连给对方瘙痒痒的资格都没有……”   旗舰上莫名其妙的旗语将两艘潜艇给弄糊涂了,不过他们都知道中国海军还有电报通信方式,估计驱逐舰的动作是得到了电报命令才会这么做的,那这个旗语是发给谁看的?!除了驱逐舰有鱼雷之外,为了防止舷下鱼雷发射器被敌火力击中威胁战舰,中国的大型战舰都没有安装鱼雷发射管,只有鱼雷艇和驱逐舰才有,而驱逐舰也是不安装水下发射管的,也就说这个莫名其妙的旗语不是发给驱逐舰的,难道说是发给自己看的?现场除了驱逐舰之外,也就是潜艇上还有鱼雷了!   “看!看!舰队马上就要进行炮击了!”在艇长都在思考这个耐人寻味的命令的时候,观察员发现中国舰队不仅摆开了炮击阵形,战列舰庞大的主炮塔开始向外侧旋转,黑森森的炮口直指正在出港的俄国海军舰队!   艇长再次接管了潜望镜,正如观察员所说的那样,显然明显降低航速的中国舰队正在做着炮击前的准备——这是一场正规的炮战!中国潜艇部队的成员都是从各个海军学校中抽调出来秘密组成的,他们和潜艇部队的一切都属于中国海军的机密,虽然外界也猜测中国有潜艇,但是对此了解的非常少。不过这些潜艇官兵们他们先前受的教育都是战舰教育,除了没有炮科专业的艇员,其他成员来自各个海军的各个学科,在看到正规海战的时候,他们心底还是非常激动的,毕竟在数年前他们还是海军学院的学生时,他们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战列舰的一个成员,在碧波万里的大海上和敌人决一死战!   J-37号潜艇艇长用潜望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哪怕北洋号战列舰正在进入炮击状态,它的旗语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这就更让他犹豫了,随后他想到了自己的同僚,等他用潜望镜扫向另外一艘潜艇所在位置时,却发现刚才还露着潜望镜的J-39号潜艇已经下潜了!   “狗日的!”艇长嘴上骂了一句大声说道:“撤销鱼雷攻击,下潜不要暴露目标,我们继续隐蔽!”   “司令官!二号潜艇已经收起潜望镜下潜了!”一名参谋将望远镜收起向邓世昌报告。   邓世昌嘴角微微一笑说道:“挂‘烈焰凤凰旗’!所有战舰准备战斗!”   继龙旗之后,“烈焰凤凰旗”从新中国建立之后便成为中国海军的新军旗,谭延闿在各个方面都淡化皇权的影响,虽然他本人的权力可以说比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两个人加起来都要大得多,但是他却是最极力反对皇权的人——包括皇帝的吃喝拉撒,可以说除了皇帝的女人之外,原来皇帝生活的各个方面你都可以用钱来买到,甚至是龙袍的真实复制品,不过那价钱也足够让一个普通家庭高山仰止,但江南织造的皇室织物订单足可以排到数年之后。谭延闿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以前皇权的专属品从神坛上走下来,可以解决当年为皇室服务的众多部门以后的吃饭问题,也可以保留这些精湛的手工艺织造技术,总之只要你肯付钱以前皇帝的一切你都可以享受得到,当然除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之外。   中国海军从“龙旗”变成“烈焰凤凰旗”也体现了谭延闿淡化皇权的主张,虽然他本人原先也打算找人重新设计了一款霸气十足的“黑龙旗”,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否定了“龙旗方案”——悬挂龙旗的舰队多少有些“皇室舰队”的意思,中国没有采用英国那样的社会制度,而“皇帝”的概念是谭延闿最为痛恨的(主要是刚刚推翻清王朝,各地的割据势力虽然没有敢公开称帝称王的,但个个都是土皇帝),所以“龙旗方案”在经过数度考虑之后被放弃。   “烈焰凤凰旗”的最初概念是邓世昌提出的,做为一个从飘扬的龙旗下走过几十年的老海军,对于修改军旗本身有些抵触,但是却拧不过谭延闿的意志,退而求其次提出以和“龙”同等地位的“凤凰”来做军旗图案。他本身也是心中有气无心一说,但是这个方案的设想被谭延闿居然看中了,加上当年大青岛海战一雪甲午前耻,用凤凰做军旗主要图案也有“涅槃重生”之意,在宫廷画师的帮助下参考列强海军军旗之后设计了这款红得耀眼的“烈焰凤凰旗”。   到今天“烈焰凤凰旗”正好成为中国海军快五周年,五年来中国人已经渐渐地熟悉了“烈焰凤凰旗”,并且成为中国海军的新象征,接着北洋级战列舰和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等国产最强战舰的相继服役,各地沿海港口一旦出现这些军舰便会引动当地人潮来参观,火红的烈焰凤凰旗之下,帅气的海军军服成为新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场景,也大大的吸引了优秀人才报考海军——海军太过帅气这也是陆军非常嫉妒的一点,相对于海军的“烈焰凤凰旗”所承载的特殊含义和丰富的旗面图案,陆军军旗单纯的红色为底简单的两把相交叉的九三式步枪图案就显得逊色多了。   火红的烈焰凤凰旗在旗舰北洋号战列舰上升起的时候,各舰依次升起海军旗,所有战舰主炮装填炮弹。相对于仅仅四艘战列舰的中国舰队,嚣张的行为可以说已经激怒了每个俄国海军官兵,不过令人悲哀的是俄国海军舰队离港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从北洋号战列舰发现俄国舰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俄国海军舰队依旧没有完成离港动作,如果不是因为二号炮台的威慑,邓世昌就直接趁着这段俄军队形混乱的机会扑上去直接解决所有的问题。   即便如此,两支舰队相隔在十三公里左右已经在主炮射程范围之内,只不过在这个距离上进行炮击,命中率真的会低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况且对弹药消耗和主炮身管寿命也会有很大的影响。不过俄国海军舰队都挤在东侧出海口附近,若是一炮下去背不住还真的能够命中哪个倒霉蛋,这并不重要,对邓世昌而言重要的是他想要再向愤怒的俄国海军头上浇上一勺热油让他们更愤怒——俄国太平洋舰队龟缩在海参崴中有炮台和丘陵做为遮蔽,想要攻击到它们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潜艇攻击已经不大管用,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将它们拉出来打,这样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战舰沉在外面,海参崴的俄军也不可能将上面的舰炮打捞上来武装炮台给陆军造成巨大的麻烦。   北洋号战列舰一号炮塔的一门主炮在获得司令塔射击命令之后,根据控制中心传过来的数据将炮口抬高,朝着海参崴的出海口就是一炮,战舰上的官兵明显的感觉到船体的震动,橘红色的火焰冲出炮口数米之远,一阵青烟迅速腾起,一会炮弹便在十三公里外的海参崴出海口处落下。正如所有中国官兵们预料的那样,这枚炮弹不可能首发便命中这么远的俄国战舰,不过这枚炮弹却很好的完成了它的使命——它的落点就在距离俄国旗舰博罗第诺号战列舰不远的地方,这更加刺激了俄国海军官兵。   中国海军舰队是从北侧进行“U”形转弯的,转弯后在旗舰北洋号的带领下向南略微偏西斜插,北洋号战列舰的船首前进的方向正好对着勒富岛,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延长炮击时间,同时也是“等待”俄国太平洋舰队赶快出港追击。邓世昌也原本没有想着在这里建立什么战果,相反他还害怕自己万一真的打沉或是击伤了几艘俄国主力战舰,会让本来已经探出头来的俄国海军又缩回去,为此他还趁着俄军尚未发现他这支舰队有多少战舰的时候让舰队最后面的两艘战列舰撤走会合第二舰队。   在北洋号战列舰开炮之后,俄国太平洋舰队处于前面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的两门前主炮也还以颜色,两发三百零五毫米的炮弹落在了距离中国舰队西边一百三十多米处——这不过是一个礼节性质的“问候”,双方谁也没有指望能够击中对方,这个距离就开炮显得太过儿戏了一些。不过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反击之后,北洋号战列舰就没有再发射炮弹,而是保持十节的经济航速大摇大摆的继续保持航向“勾引”俄国舰队,此时俄国太平洋舰队已经驶过了“咽喉”地带,全部战舰在二号炮台和三号炮台中间的海域,原来的三号炮台和勒富岛的一个凸出半岛形成了第二道“咽喉”,只不过宽度要比第一道“咽喉”大得多。   此时中国海军第一舰队正好在潜艇不远处驶过,而潜艇已经下潜到距离水面十五米左右的深度——大多数战列舰的吃水深度都不会达到这个深度,对于潜伏状态的潜艇来说是一个安全深度,避免被敌人或是己方的大型战舰在自己脑袋上驶过的时候,顺便撞沉自己,那可就太冤了。   俄国太平洋舰队最靠前的依旧是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它距离中国第一海军舰队已经不到九公里。俄国海军舰队只是粗略的进行了战术编队之后,便在舰队司令官斯达尔克夫中将的催促下开始向外面的中国海军舰队展开冲锋,同时各艘战列舰前主炮开始射击——射击的频率并不高,但是可以看得出俄国海军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此时的射击也是为了干扰中国海军舰队的编队。   俄国太平洋舰队除了战列舰开始加快射击频率之外,在其队形的右侧防护型巡洋舰和雷击舰开始加速,如果中国舰队在这段航程中不加速行驶或是不转变航向,差不多会在半个小时后它们将会相遇,即便如此考虑到防护型巡洋舰和雷击舰的速度,至少截住中国舰队是不成问题的。   再进行了两次试射之后,北洋号战列舰上的六门主炮开始怒吼起来,同时这也是一个信号,通过电报和旗语双重保证其它三艘战舰也都开始有一门主炮进行试射,修订各项参数。在北洋号首次火力全开后,其余山东号、贵州号、云南号三艘战列舰上已经做好发射准备的主炮也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第一轮主炮齐射之后,在中国舰队的西侧腾起了一片壮观的烟雾,浓厚的烟火味味充斥着海面。   尽管距离还是比较远,命中率还是令人有些绝望,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战列舰那令人生畏的主炮每一次射击都会令敌我双方的海军官兵神经猛地收紧一次。最近十几年来世界上爆发的三次比较大的海上战争,中国参战的就占了两次,而且是最为激烈的两次,就是建国后的这五年中,在谭延闿的高压之下中国海军一直处于紧张的训练和模拟战斗中,以便适应不断更新的海军技术武装起来的现代化舰队海上决战——通过俄国海军离港时间,邓世昌心中对自己手下的海军就充满了信心,旅顺港离港难度要比海参崴大得多,但是即便中国海军大舰队在旅顺港离港也用不了两个小时,眼前这个已经缩水的太平洋舰队离港居然还这么磨磨蹭蹭,而从技术上来看,邓世昌的信心更高了些。   通过中国海军顾问英格纳的途径,中国海军一直在紧跟英国海军的最新发展,在英国海务大臣约翰·费舍尔爵士的支持下,海军上校斯科特戏剧性的发明了新的炮术方法在英国海军中得到了普及,而这一新的炮术方法也被中国海军采用,这也算是从英国购买射击指挥仪未果之后,中国在提高射击准确率方面一个收获。尤其是无线电在中国海军的使用,使得这一炮术方法得到了更有力的保障,当然把无线电带上战舰虽然是中国的首创,但世界海军强国包括俄国都进行了这方面的改革。   相对于中国第一舰队有序的炮击,俄国太平洋舰队的射击则显得有些凌乱,各艘战列舰射击时间前后差别极大,炮弹落点更是千差万别。在有八艘战列舰参战的情况下,只能靠前主炮塔射击,主炮数量16:20的劣势下,这种松散的射击加上距离的因素使得俄国海军舰队的炮击显得软绵绵的。当然俄国太平洋舰队也正在改变这种队形上劣势,通过斜向行驶来给后主炮塔腾出射界,不过这一过程虽然比“U”形转弯花费的时间少些,但却考验舰队队形编排,而此时略显混乱的太平洋舰队显然做不到这点,估计想要全部发挥主炮威力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第三百零七章 双重陷阱   这一次俄国太平洋海军离港几乎是主力倾巢而出,除了因为潜艇偷袭而引起混乱负伤的皇太子号战列舰和留里克号装甲巡洋舰之外,八艘战列舰和三艘大型装甲巡洋舰带领十余艘不同用途的舰船出海,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简单的进行了修理之后也不例外的参加这次出航任务。此时俄国太平洋舰队编队有些混乱,但大体上以战列舰为核心的主力战舰为了发挥后主炮塔的射击,以抵消中国第一舰队的火炮优势,纷纷按照舰队司令官的要求调整航向东偏南,只不过各舰偏南的程度不同。   俄国太平洋舰队的指挥似乎有些困难,各舰都有自己的考虑,俄国的八艘战列舰分属四个级别,而航速大体上又分为十八节和十六节,显然缺乏保养的俄国战舰是不可能跑到设计航速的,尤其是从欧洲远道而来的那几艘战舰,经过长期航行之后,战舰没有来得及保养,本来最高十八节的航速现在最多接近十三节已经是勉力而为了,再者这个时候就跑上最高航速,战舰的动力系统肯定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后面的战斗该怎么办?   中国第一舰队的七艘战列舰虽然属于三个级别的战列舰,但是先后服役的时间都很相近,战舰维护一直都保持在最优状态,都可以达到最高的设计时速。这个时代的水面舰艇还是属于三涨机的时代,中国紧随英国的脚步正在试图使用蒸汽轮机来替代三涨机,不过包括英国在内的世界列强海军在这方面还处于探索阶段,使用三涨机的大型舰艇注定不可能在其设计最高航速上能够保持多长的时间,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至少第一舰队已经处于最佳射击队形,又是以诱敌为主要任务,对于航速并没有太大的要求,反观俄国太平洋舰队已经被中国海军接二连三的挑衅烧昏了头,想要尽可能的缩短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在俄国太平洋舰队的队形为了将后主炮塔的威力发挥出来而加大了转弯力度之后,第一舰队在北洋号战列舰的带领下也开始缓缓地向南偏东的方向转向,当然这个角度非常小。如果有人能够从高空中俯视这两支舰队的话,就会发现它们更加趋向于平行线,只不过俄国太平洋舰队战舰数量众多,战列舰之间似乎缺乏沟通,并不是在一条线上,航速的差异让舰队主力战舰之间的距离拉开的进度越来越大。   第一舰队虽然不以伤敌为主要目标,但是能够在诱敌的过程中让对方吃些小亏是再好不过的,只是双方交战距离超过了九公里,炮手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瞄准射击,但是舰队齐射五轮之后,居然没有命中一发,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有些气馁。在北洋号战列舰司令塔上的邓世昌也不着急,只是在观察射击结果之后眉头稍微皱了皱,下令将炮击的速度再缓缓——舰队进入炮击状态后,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各舰舰长心中都很清楚对战果不要太过急切,不要说五轮齐射,就是再多几次能够有效果就是人品爆发了。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舰队的战列舰都非常默契的放慢了炮击速度,以节省弹药和降低主炮身管的负担——经过潜艇奇袭之后,俄国太平洋舰队的实力已经缩水,至少在一个正常的海军指挥官眼中,俄国太平洋舰队的实力已经开始明显的弱于中国海军,也就是说俄国海军应该采取守势,假如俄国海军指挥官的思维正常的话,像这样的大舰队整体出击情况是不应该出现的,这场海战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大舰巨炮时代的战斗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即便命中率有“人品”的说法,但想要以弱胜强这种概率发生的可能性比陆军远远要低得多,从来都是大舰队稳胜小舰队,以强欺弱是海军的一大“特色”。   俄国太平洋舰队和中国舰队的实力对比还没有这么大的差距,至少在战列舰数量上是如此,但是同为主力战舰的大型巡洋舰,俄国在这方面就相差的很多。第一舰队目前这四艘战列舰所担负的任务便是将俄国舰队往自己设定的战场里引,海军总参谋长蓝建枢正带着第二舰队和第一舰队的两艘战列舰和数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向电报中约定的战场方向赶,以达到埋伏俄国太平洋舰队的目的。在这样的布局下,若是第一舰队来个“天神附体”,在海参崴的出海口将俄国太平洋舰队打了个稀里哗啦,就算打沉两三艘战舰,把俄国舰队给堵回海参崴,那也是失败的行动。   第一舰队的主炮射击频率大致保持在不到三分钟一轮齐射的水平上,在第七轮的炮击中,第一舰队的一枚主炮炮弹终于命中了俄国主力战舰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的舰体中后部距离后主炮塔不远的地方,将其携带的一艘小艇给炸了个粉碎,并且引起了小规模的火灾,让上面的俄国人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应该说这枚命中敌舰的炮弹确实是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第一舰队的战列舰得到的命令是尽可能的通过炮击破坏敌人的阵形,让对方因为战舰服役年份不同而造成的阵形不整的问题更加凸显,同时也是为自己免受敌舰炮击的一种保护。   在九到十公里的距离上,中国海军战列舰所装备的1900式主炮仍然具有很可观的穿透能力,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上的小规模火灾便是被炮弹穿进舱室内爆炸所引起的,不过做为俄国新锐战舰博罗第诺级战列舰的二号舰,显然妄想一炮就解决掉这个大家伙是不可能的,就是在潜艇攻击中沉没的同级鹰号战列舰还用了两枚21-01型重型鱼雷才做到——做为一个国家海上实力的象征,战列舰的战场生存能力已经大为提高,不是老北洋时代的定镇二舰纵横远东的时代了。   两支舰队都改变了自己的航向,只不过幅度大小不同而已,俄国太平洋舰队的战舰航速不一,但整个舰队还是保持在十三节以上的速度在运动,个别如雷击舰则是以大约二十一节上下的航速正在向第一舰队展开冲锋,但是因为第一舰队的航向略微有些改变,使得它们不得不在中途向偏北方向转变航向。第一舰队的航行速度就显得比较慢一些,四艘战列舰在旗舰北洋号的带领下以十节左右的巡航速度不急不缓的航行,虽说对方的雷击舰距离比较远,但是邓世昌为了以防万一将四艘平阳级驱逐舰派出去在战列舰编队的外侧形成一道防线。   中国海军战舰的发展策略在早期的时候是不平衡式的发展,当年谭延闿在整合各方资源之后,为了应付刘坤一和张之洞等政治同盟者的海军发展需要,建造了大型的鱼雷猎舰,但是北洋海军自己却直接上马大型装甲巡洋舰——不同的海军战略自然会对舰艇产生不同的需求,说起来谭延闿的海军战略哪怕是在一片废墟上的北洋海军时代便可以感觉得到灼灼逼人的进攻态势,而张之洞和刘坤一等人选择鱼雷舰则是彻头彻尾的防守政策。   不过一支强大的海军不能光是大舰巨炮,同样也需要鱼雷艇等其他众多各种用途的小型战舰,像有一定自卫能力的快速侦查舰艇,一直都是中国海军的“软肋”——北洋时代虽然发展了四百五十吨、八百吨级的大型鱼雷猎舰,但说到底它们也就是“欺负”一下雷击舰,碰上对方的防护巡洋舰只有凭借高速落荒而逃的份,这是无法满足侦查任务的需要的。   在建国之初就已经决定对俄国采取打击政策的谭延闿自然需要海军的大力配合,中俄之战必然爆发,但是海战的形式也将会变得更加复杂化,在这样的背景下,两千五百吨级的平阳级驱逐舰便应运而生。秉承了中国海军战舰的多任务化特点,平阳级驱逐舰拥有不弱于防护性巡洋舰的火力,还有更加强劲的动力驱动系统,当然在这样相对比较小的吨位下凸出某些特点,这必然以牺牲装甲为代价。现在中国海军可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了更多的舰队搭配选择,像以前战列舰出动不管是什么任务必然会带上至少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但是现在平阳级驱逐舰同样也可以完成这些任务,这大大节约了本就不是很富余的中国海军资源,同时对装甲巡洋舰的损耗也降低了不少。   第一舰队的炮击成功的延迟了俄国太平洋舰队战列舰的转向,并且对其队形的保持设置了更大的阻碍,到现在双方能够进入炮击状态的主炮数量也就刚刚是个平手——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已经调整了舰体姿态,使之后主炮塔可以勉强进行射击。其余俄国战列舰为了躲避飞过来的中国战列舰主炮炮弹而进行规避,还没有调整好舰体姿态,甚至其中一艘塞瓦斯托波尔号战列舰还落到了舰队后方,与打头阵的博罗第诺号战列舰相距拉开到近两公里的距离。   看起来是十分夸张,但是要考虑到海参崴那条狭长的水道,还有便是十二寸炮弹带来的恐怖的威慑力,俄国舰队到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舰队应该有的战斗队形了,至少俄国战列舰的炮击效果确实已经达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即便有二十门火炮可以射击,但是在同一时间向同一区域投放的炮弹数量可是和第一舰队差了不止是一截的问题,这样的射击对第一舰队来说风险已经降到了最低。   就这样,第一舰队“拖着”俄国太平洋舰队向东南海域行驶了差不多二十多公里的样子,为了保证双方舰队之间的距离,第一舰队适当的提高了一点航速。不过此时俄国太平洋舰队的雷击舰终于算是追到了距离第一舰队不到四公里的距离上,在这里它们要面对的是第一舰队的四艘平阳级驱逐舰的防线,当然还有战列舰上的副炮所构成的防御线。   为了凸出平阳级驱逐舰的航速优势,并且满足一定的武备要求,在俄国人眼中应该算是巡洋舰水平的平阳级驱逐舰没有披挂厚实的装甲,只有炮塔才有七十六毫米的简单防护,至于水线装甲之类是没有加装的。在俄国的雷击舰靠上来之后,已经做好射击准备的四艘平阳级驱逐舰上的五寸火炮开始怒吼起来——这个时代的鱼雷性能都不怎么样,鱼雷的射程绝对不会超过两公里,而且发射的角度也有很多要求,这四艘驱逐舰的任务是不能再让俄国的雷击舰过于靠近战列舰编队。   平阳级驱逐舰上安装了三座双连装五寸炮塔,六门五寸火炮全力射击,每分钟可以开火约八到九次的水平。对付几乎没有装甲的雷击舰,只要有一发炮弹命中就有很大的几率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害,而雷击舰上的武器很难伤害到驱逐舰,而对方的巡洋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对它的威胁也比较小。四艘平阳级驱逐舰火力全开,二十四门五寸炮在俄国雷击舰行驶航向的正前方布下了一道道弹幕,其中最靠前的一艘雷击舰在短兵相接不到三分钟内便连中四枚五寸炮弹,先前的三枚已经彻底报销了这艘排水量仅为三百吨的雷击舰,后面呼啸而来的第四枚炮弹直接在三十秒内将其送进海底。   战争爆发已经快一个月了,当初经过情报机关反馈回来关于俄军的一些特点基本上都给予了证实,但是证实的仅仅是诸如俄军装备低劣、士气低迷、军官腐败等等,不过这些并不代表一切——总参谋部在结合这段时间和俄军交手的情况,向海陆军指挥官们都下达了命令,俄军尽管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是他们的士兵作战极为顽强,没有绝对优势并且给予对方巨大杀伤的情况下,想要征服他们是不用想的。俄军和曾经交手的日军不同,在朝鲜战场上中国陆军曾经俘虏了超过三万人的日军战俘,战斗烈度也并不大,只有日本海军的骨头比较硬点,这完全颠覆了中国指挥官对日本陆海军的了解,尤其是谭延闿对日本陆军的印象。   根据参谋部的命令,不到俄军自己打白旗,自己就必须全力以赴的消灭敌人。俄军的作战行动也比较简单,优势情况下就是猛打猛冲,若是不利的守势情况下那最能够体现俄军的“坚韧”——这也是从谭延闿往下到基层军队指挥官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在俄国太平洋舰队发起雷击舰冲锋的时刻,邓世昌也下令战列舰编队加快航速,并且整个舰队转向角度加大。幸好最近五年来中国海军非常重视轮机兵的培养,舰队出任务和演习也比较多,虽然频繁的出动战舰对动力系统来说是极为致命的,但在非战争状态下,就算动力系统因此受损甚至报废,这对于一直经费很充裕的中国海军来说并不会伤筋动骨,同时面对问题频出的动力系统,中国海军的轮机兵也积累了相当深厚的实际操作经验,培养了一大批经验丰富的轮机兵。   第一舰队战列舰编队航速很快便提升至接近十三节的航速,在这样的局面下中俄两国的海军主力战舰的位置相对比较固定,只是俄国的那两艘博罗第诺级和两艘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跟的比较紧,航速在十四节左右,所以第一舰队提速也仅能延缓两支舰队接近的时间——邓世昌在等,在五年前的大青岛海战中,中国和日本海军都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动力系统的损耗,甚至还有接近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战列舰都维持在十八节的最高航速上进行战斗,直到战斗结束返回军港后,中国海军指挥官面对已经濒临崩溃的动力系统的时候才会浑身出冷汗。   俄国太平洋舰队的八艘战列舰四老四新的布局为了他们眼中所谓的“荣誉”和轻视中国海军的水平,舰队指挥官对战舰的损耗全然不顾尽力拉近距离展开炮击决战,时间短了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若以十四节以上的航速来航行,两三个小时下来后,它们的动力系统可就要毛病频出,甚至以它们的维护力度而言到时候来个“罢工”也是极有可能的。 第三百零八章 必胜   邓世昌除了要将俄国太平洋舰队引入自己设定的伏击圈围而歼之,还想要趁这段诱敌时间来尽可能的加重太平洋舰队战舰的动力系统损耗——中日大青岛海战和正在开展的蒙古级战列舰绝密建造计划,前者是对动力系统提出严重的警告,而后者则是采用升级系统从技术角度来缓解甚至解决这个问题。俄国海军没有参加过大规模高烈度的海上决战,缺乏这方面的认识,甚至它们的海军内部人事制度对于轮机兵和技术军官的重视远远落到了中国海军的后面,邓世昌就是想要钻这个空子,至少在现在看来,俄国海军似乎还真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不然的话就不会将自己的战舰开的那么快。   突然一个火球从四艘驱逐舰中的德安号上腾起——这是跟上来的俄国防护巡洋舰阿斯科特号发射的一枚六寸炮弹,它命中了德安号的二号炮塔座圈,震坏了炮塔的转向系统。不过德安号上的一切并没有对第一舰队有什么影响,舰队依旧按照邓世昌的命令开始加速到十三节向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半岛方向行驶,只是稍微靠外圈向俄国太平洋舰队炮击的战列舰编队上的五寸和六寸火炮开始向越来越近的俄国雷击舰编队和防护性巡洋舰编队开火。   北洋级战列舰上一侧五寸火炮有四门,但是贵州级战列舰上的六寸火炮装备了七门,向俄国巡洋舰编队射击的主力当仁不让的就由部署在战列舰编队最后的两艘贵州号和云南号战列舰来担当,这使得俄国雷击舰编队承受了更大的压力,就连后面紧跟的防护巡洋舰编队周边也落下了不少炮弹。   相对于不温不火的战列舰编队主炮互射,俄国的雷击舰和巡洋舰编队则更加主动一些,随着德安号首先被命中后,虽然没有再次命中,但第一舰队战舰周围附近的水面上不时的腾起俄军六寸炮弹所激起的水花。虽然邓世昌限制了主炮的开火频率,但是对于逼上门来的雷击舰和快速巡洋舰,战列舰上的五寸和六寸副炮开火频率可要高得多,而且它们的开火使得原本只有驱逐舰火炮的数量立刻暴增近一倍,俄国太平洋舰队派出的雷击舰虽然多达十三艘,但是却没有一艘能够冲到距离舰队两公里范围的释放鱼雷的危险距离,众多的火炮数量和高速的射击,很快一艘接一艘的雷击舰中弹起火随即沉没,就连俄国勇士号等六艘轻型巡洋舰也有两艘中弹起火不得不放缓进攻速度。   中国舰队的构成有非常明显的针对性,它并不像其他海军强国那样有着类型丰富的舰队构成,海军战舰构成非常简单,每一个级别的战舰无论排水量大小都有着非常明确的任务。像北洋级战列舰和天津级装甲巡洋舰这样传统的大舰巨炮主义产物,海军方面是极为欢迎的,但是像平阳级驱逐舰这种舰种不要说是国外海军专家,就是国内海军使用者对此也是颇有微辞——它自然可以满足多任务的需要,但是它的防护能力比同吨位的巡洋舰可差得很多,不过在此时实战状态下,海军将领对于平阳级驱逐舰的表现还是颇为认可的。   第一舰队一直和俄国太平洋舰队不远不近的保持着八公里左右的距离,俄国舰队中速度比较快的雷击舰和巡洋舰只要敢追上来,四艘战列舰上的副炮就加入射击的行列,甚至主炮也会“出手”。只是从这场追击中,中国海军指挥官也感觉到俄国海军训练之差也是超乎他们的想象之外——除了德安号被命中的那枚炮弹之外,这么长时间太平洋舰队发射的上千枚炮弹居然没有命中一发,这里面固然有运气的成分在内,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俄军的训练不到位之外还有便是他们今天的“手气”真是臭到了极点。   看着俄国舰队战舰烟囱中冒出的滚滚黑烟,邓世昌的嘴角冷冷的翘了起来:“告诉参谋长,让他兵分二路,所有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现在就绕道前往海参崴东侧出海口处待命,一旦发现俄国舰队回港不惜一切代价阻拦,务必将之歼灭在军港炮台火力范围之外!将我们按此航速行驶一小时之后的位置告诉参谋长,让他亲自率第二舰队和那两艘战列舰从俄国太平洋舰队的侧后方出现展开攻击……顺便将目前俄国太平洋舰队的阵形向参谋长简单的介绍一下,俄国人的烟冒得这么大,八百里外就可以看得见,由他自由选择进攻时机……”   从看到俄国太平洋舰队出港到现在已经超过三个多小时了,第一舰队带着俄国太平洋舰队一直向东南方向“兜风”。因为海参崴没有干船坞,以往战舰主要都是南下过冬的时候在胶州湾进行维护保养,不过从前年开始俄国舰队就不再南下了,而是轮换着前往以前头号潜在敌人日本的军港去做保养,只是俄国军官们有着良好的“节约”传统,这保养连例行公事都算不上。按照邓世昌的估计,就这样的战舰,连续跑上三四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他也一直很小心的保持这种距离,甚至有时还故意慢下来“等”对手赶上来,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要掉头开始正式展开攻击了,那个时候不管战舰处于什么状态都会开到极限,到时候就是到考验双方战舰保养和轮机兵的水平了。   在海参崴战役打响后,中国海军第一时间完成了“堵门”动作,同时针对俄国海军中国海军内部也响起了不同的声音——知道总统对海军未来打算的高级海军将领将未来保持中国战舰吨位的希望放在了俄国太平洋舰队的身上,希望能够通过俘获敌方战舰来解决未来中国战列舰数量问题。海军原定计划是打算用沉船来将太平洋舰队彻底堵死在军港中的,但是就意味着陆军的巨大牺牲——战舰上的火炮肯定会被拆下来用于抵抗陆军的进攻。   又想得到战舰,又不会让陆军有什么诟病,这也确实让中国海军参谋部的参谋们死了不少脑细胞,原本邓世昌也未能想到这一层——因为这些俄国战舰他看不上眼,按照总统的意思蒙古级战列舰数量未定,这全看中国在战后能够卖出几条北洋级战列舰,卖得越多到时候蒙古级战列舰会造得越多,连北洋级都要卖更不要说这些俄国战列舰了。邓世昌没有像其他人有着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在他看来自己这一招很可能会弄到俄国人的战舰,但是这些都要靠机缘,毕竟俘虏对方的大型战舰,这种事情在中外海战史上是极少发生的,当年日本人宁可自沉也不让自己的战列舰落到中国人手中就可见一斑了。   邓世昌摇头的动作让周围的参谋感到有些惊异,现在进行的不错,至少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半个小时到达预定战场之时,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俄国舰队了。一个参谋走近些低声说道:“司令官,是不是身体有些不适?还是有那个环节我们没有做好?!”   邓世昌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心不在焉影响到周围的人作战的信心了,以至于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便难得朝大家笑道:“歼灭俄国太平洋舰队在即,今天我们必将创造历史!诸位同仁再接再厉毕其功于一役,共和国海军万岁!”   司令塔上的官兵听后立刻立正行礼高声喊到:“击败俄国!海军万岁!”   邓世昌也行礼说道:“现在放慢舰队速度至八节,该让它们追上来了,让各舰做好最后决战准备,尽管今天有些意外,但是我们要抓住每一个机会走向胜利,同时将我们的最新情况用电报通报参谋长的第二舰队,问询他们的位置!”   根据邓世昌的命令,整个第一舰队开始为不一会就要到来的决战做好准备,尤其是舰队航速降低,用不了二十分钟双方战列舰就可以接近到平时射击训练区域,半个小时便可以拉近到五公里这个危险的距离,当然这需要第一舰队不再加速的情况下才可以。   十三分钟后,一个参谋手中拿着两份电报跑进来递给邓世昌说道:“参谋长和海陆联合参谋部总统前后来电,司令官……”   邓世昌接过电文后首先看得便是谭延闿的来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相机行事,以歼灭俄国海军为最大目标,不用顾忌任何损失,胜利属于海军!海军万岁!”   蓝建枢参谋长的来电是:“在我舰队正北方位有黑烟,根据通报应是正追击你部之俄国太平洋舰队主力,第二舰队航向拟为正北十五节行进,准备在其后方择机发动突袭……”   虽说吉林的海陆联合参谋部对于战局不可能进行远程遥控,谭延闿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不过像邓世昌这样决心抓住这次俄国太平洋舰队出港时机进行舰队决战的决策,按照惯例都是需要向联合参谋部进行通报的,并非对前线指挥官一种限制。谭延闿给予前线指挥官足够的自主权,只给他的将领们提出自己要求的结果,让他们努力向这个目标靠近,至于怎样达到目标这是军人的事情。   不过在这个时候谭延闿的电报也给了邓世昌等前线海军指挥官以莫大的鼓舞,在邓世昌将谭延闿的电报当众念出来之后,尤其是后面的一句“海军万岁”更是激起了所有海军官兵的热情。海军一直都受到国家资源的重点倾斜,即便是在建国之初全国陆军面临全部重建的情况下也没有削减海军军费一个子,反而年年追加,相对于陆军年年都有剿匪功绩入账,这也多少让海军有些尴尬。   经过在海图上的一番测算之后,邓世昌决定再次改变舰队航向,进行大角度向南转向——第一舰队将会从俄国太平洋舰队航向的正前方经过。为了降低不必要的损失,并且在这个时候也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第一舰队航速提至十六节,在转弯之后双方舰队之间的距离将会不到六公里——邓世昌通过电报和旗语向第一舰队全部战舰发出了“决一死战”的信息!   第一舰队的骤然转向让紧跟在屁股后面追赶的俄国舰队感到一阵错愕,不过下一刻他们就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对手一反常态在恶劣态势下还居然想要摆出义无反顾的反攻姿态,要知道就算中国的战列舰性能状态再优越,面对也是多出一倍的大舰队。就在俄国战舰的指挥官们对中国第一舰队惊人的举动感到目瞪口呆的时候,先完成转向的北洋号、北京号战列舰各有一门主炮进行了试射,在不到四十秒的时间,两艘战列舰又迫不及待的进行了一次齐射——中国战列舰炮塔的装弹系统开始全力运作,算上瞄准校定的时间,它们可以以每分钟一发的速度向敌舰队头上倾泻炮火,这已经是当今世界最快的战列舰主炮射击速度,同时也是中国科技和海军官兵刻苦训练的结果!   在五分钟后,贵州号和云南号也加入了炮击行列,邓世昌将指挥权下放,由他来指挥北洋号和北京号战列舰的作战,而贵州号和云南号则由贵州号舰长原北洋海军镇远号帮带大副杨用霖来承担——大舰巨炮时代的海上决战,战场错综复杂,为了抓住最微小的胜利战机,中国海军在战时指挥制度上综合两次中日海战的经验教训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杨用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老北洋”,他年仅十七岁便参军加入海军,师从“艺新”舰管带许寿山学习英语和枪炮驾驶技术,是一个罕见的自学成才的海军将领,二十六年前就是他随丁汝昌赴英国接带“超勇”、“扬威”两舰回国。   今年已经是五十一岁的杨用霖少将,在经历了中国海军坎坷的发展历程之后,心中自然是心潮澎湃,在贵州号司令塔上对部下高声说道:“战不必捷,然此海即余死所!时至矣!吾将以死报国!”。部下激动得含着眼泪说:“公死,吾辈何以为生?赴汤蹈火,惟公所命!”   与先前骚扰性的射击不同,这一次第一舰队四艘战列舰将会集中最强的火力针对某一艘俄国主力战舰进行炮击,务必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的摧毁敌方主力战舰。邓世昌指挥北洋和北京两艘战列舰集中火力向俄国太平洋旗舰博罗第诺号战列舰开火,这艘俄国新锐战舰因为其原型皇太子号战列舰受伤才刚刚“晋升”为旗舰,上面悬挂的是司令官斯达尔克夫中将的中将旗,邓世昌自然不会放过它,如果能够将之瘫痪,这场海上决战就更有把握了,而杨用霖率领的贵州号和云南号战列舰则选择了同级别战列舰亚历山大三世号。   第一舰队四艘战列舰猛烈开火,这让俄国太平洋舰队本来就已经变得混乱的队形更加混乱,更糟糕的是由于第一舰队的突然加速转向,使得俄国舰队的战列舰只有前主炮塔才可以射击,主炮数量居然又被打回原型,更可怕的是这个时候双方距离可拉近了足足两公里多,理论上命中率可是一天一地。   驱逐舰舰队在接到邓世昌的命令之后,不顾对方巡洋舰的威胁,在转向角度上比战列舰编队更大,几乎是一百八十度,斜向向俄国舰队以最高二十五节的航速冲过去。它们将在战列舰编队的炮击掩护下,对俄国舰队进行鱼雷攻击,彻底将俄国舰队的作战队形打乱,同时它们薄弱的装甲使得它们在进行攻击的时候就想在刀尖上跳舞一样——俄国舰队中除了莫诺马赫号之外,其余四艘都是八寸主炮,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穿其任何部位装甲。   转弯后受伤的德安号驱逐舰反而成为一号舰,邓世昌在司令塔上清晰地看到其打出了“为了胜利,海军必胜!”的旗语后,立刻让联络参谋将德安号上的旗语通报全部海军官兵。北洋号战列舰三座炮塔炮手都将上衣脱掉,每进行一次射击之前,高喝:“必胜!”   为了最大限度的掩护驱逐舰队冲锋,四艘战列舰的副炮朝向俄国舰队一侧的副炮全部以最大射速开火,远远望去,整个第一舰队战列舰编队由于猛烈的开火,所有战舰烟雾缭绕,在硝烟中可以看到橘红色的火光喷吐,每一次火光闪起的时候,烟雾又似乎浓厚了一些…… 第三百零九章 刺刀见红   邓世昌可以识别斯达尔克夫中将的坐舰,俄国太平洋舰队同样也可以识别悬挂邓世昌上将旗的中国海军旗舰,对于这艘北洋级战列舰的一号舰,俄国人并不陌生,两年前北洋号战列舰公开在上海露面的时候曾经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秉承了中国大型战舰的布局风格和简约的外型设计,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此时俄国的八艘战列舰分处于整个舰队的不同位置,拉的也比较开根本无法向第一舰队那样形成合力,但是以博罗第诺号战列舰为核心,也开始有针对性的反击。   像第一舰队这样两艘战列舰为一组集中火力打击对方一艘战列舰,在这样的环境下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俄国太平洋舰队的问题比他们要麻烦的多,不仅主炮数量和对方无法形成优势,更重要的是它们的队形实在是太分散了——火力密度固然是提高命中率的不二法门,但是强调是同一时刻的火力投放密度。   第一舰队的突然转向使得本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的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的后主炮塔因为角度问题再次无法射击,第一舰队以每分钟一次齐射的速度向这两艘战舰投放二十发三百零五毫米炮弹,使得这两艘战舰周围的水域如同煮开锅的水一样,不断被炮弹激起高高的水柱,就连周围的小型战舰也跟着遭殃。   随着转向后两支舰队距离一下子拉近,还有俄国舰队在原航向上以十三节到十节的速度行进,这就更进一步的缩短了双方的炮击距离,整个战局在不到十五分钟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两支舰队已经拉近到接近四公里的短兵相接的危险距离,在这个距离上第一舰队主炮命中率大为提高,而副炮的斩获就更多了,只是副炮因为口径是五寸和六寸,无法对同样采用了克虏伯装甲钢的俄国战列舰起多少作用,炮弹打上去便被装甲钢弹开,所以副炮的目标主要是周围的小型舰只和巡洋舰。   第一舰队在完成转向三分钟后,由贵州号首开纪录,一枚主炮炮弹命中了亚历山大三世号的主装甲带,但是令人惊愕的是这枚炮弹居然被弹开了,这不仅让杨用霖感到有些气恼,同时也对克虏伯装甲钢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以前只是听工程技术人员说这样的装甲钢如何如何对贵州号所采用的哈维装甲钢有优势,但这次可是亲眼看到了这种装甲钢居然能够在六公里的距离上将主炮炮弹弹开,这以可怕的景象确实让本已经热情高涨的第一舰队官兵更加坚定了血战到底的信念。   驱逐舰编队在战列舰编队副炮的全力支持下,顶着俄国太平洋舰队射来的大小口径炮弹,在不断激起的水柱间快速向前挺进,二十五节的最高航速意味着它们可以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便可以冲进鱼雷的最大射程范围内开始实施鱼雷攻击。平阳级驱逐舰的高航速此时给予俄国舰队指挥官的印象极为深刻,先前的不痛不痒的战斗并没有让它发挥全力,二十五节的高航速不可能支持多久,但是四艘驱逐舰已经身怀死志,就算轮机全部报废舰毁人亡也要拉俄国舰队下水,给舰队主力歼灭。   因为先前第一舰队的副炮猛烈射击和俄国巡洋舰也担心第一舰队恐怖的主炮齐射会落到自己相对脆弱的身板上,所以在第一次雷击行动失败后,便降低了航速等后面的战列舰跟上来以便靠战列舰主炮来分散第一舰队的火力。这样的举动使得第一舰队在转向后,双方主力战列舰距离拉近到六公里多,而冲的比较靠前的俄国巡洋舰被甩在了战场的左侧,不过因为它们的姿态缘故,使得它们可以完全发挥战舰主炮与朝向第一舰队一侧副炮的火力。   在第一舰队驱逐舰利索的转弯立刻开始高速冲锋后,斯达尔克夫中将被如此快的航速所震惊,命令所有战舰放弃对中国战列舰编队的炮击,全力攻击正在极速逼近的中国驱逐舰编队。霎时间,硝烟弥漫,炮声震天,大小炮弹纷纷落在了四艘驱逐舰周围,四艘驱逐舰上的火红的耀眼的烈焰凤凰旗在四周沸腾的水柱中迎风飘扬。疾驶在驱逐舰编队最前面的德安号几乎被水柱所围,在邓世昌的角度上几乎看不到舰体的身影,但是德安号依旧不断的用无线电发出“海军万岁!”的信号,激励全体中国海军奋勇杀敌。   德安号的无线电信号不仅被第一舰队所接收,海军总参谋长蓝建枢的战舰编队也收到了电文,而远在吉林府守候在电台旁的谭延闿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电报信号。德安号舰长翁忠霖是原甲午大战中超勇号帮带大副翁守瑜之子,超勇号沉没管带黄建勋以身殉国,翁守瑜以“全船既没,吾何生为?”随即蹈海自尽,翁守瑜的弟弟是福建水师福胜号的大副,早在中法马尾海战中为国捐躯。   战后谭延闿执掌北洋,除了重组原北洋海军一切资源之外,对于这些曾经在甲午大战中阵亡海军子弟也予以重用。翁守瑜牺牲时还不到三十一岁,他的儿子翁忠霖被吸纳进入天津海军学堂“忠烈班”得到最好的培养,毕业后前往英国留学后回归共和国海军,先后服役于镇远号、北洋号、靖海号,最后成为中国第一代驱逐舰德安号舰长。   距离拉的越近,被命中的风险就呈指数提高,俄军固然训练稀松,但在生死存亡之际也发挥了最大的潜力,大小战舰以最大的射速开火。以德安号为首四艘驱逐舰用两座前主炮塔开火,德安号先前被命中二号炮塔瘫痪,在经过紧急维修之后虽然无法自由转动,但是将其主炮姿态已经调整至正前,遂不断奋勇还击。在德安号的带领下,陕州、汝宁、瑞州三舰皆调整好自己的航向,一边做好随时转向发动鱼雷攻击的准备,一边不断向敌舰开火反击。   虽然俄国海军显然没有中国海军那样对于集中火力射击同一目标那样训练有素,火力分配完全是乱七八糟,不过有一条是肯定的,它们都将火力集中到最靠前的战舰身上,而德安号承受的火力压力也就瞬时升至最高。俄国炮手的准性是差,但架不住火力密集,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直接落到德安号舰体上的炮弹就多达四枚,一座烟囱被打烂,不过幸好没有对动力系统造成什么影响,战舰依旧保持最高航速向前挺进,但是一号炮塔和二号炮塔炮手死伤严重,其中二号炮塔炮手全部阵亡,一号炮塔虽然勉力射击,射击速度明显降低,水线部位被击穿许多弹孔,舰体开始进水,就连德安号的司令塔也被四处横飞的弹片殃及,一名参谋的腿从小腿处被巴掌大小的弹片削断。   驱逐舰编队的冲锋使得俄国舰队中的战列舰更不敢调整自己的姿态发挥后主炮和侧舷副炮的威力,第一舰队战列舰主炮以最大射速进行齐射,而副炮则向距离比较近的俄国巡洋舰开炮。四艘驱逐舰因为与俄国舰队之间的距离极速接近,所以其舰载火炮命中率也大为提高,但是因为火炮口径小,对于像博罗第诺号这样皮糙肉厚的战列舰可以说是隔靴搔痒,最多对其甲板上的设施进行破坏。不过面对以北洋号为首的战列舰主炮射击,俄国舰队显然已经失去了从容应对的心态。   就在贵州号命中亚历山大三世号之后不到两分钟,北洋号和北京号一次漂亮的齐射,让博罗第诺号战列舰上腾起了两个大火球,北洋号的一枚炮弹打掉了博罗第诺号半个烟囱,而北京号则将其舰体前部一座双连装六寸副炮塔端掉,可惜的是没有引起连锁爆炸。贵州号和云南号虽然比北洋号组合少了四门主炮,但是也不甘示弱,四分钟后再次命中亚历山大三世号,这一次直接命中大樯,将其打断,并在舰体前部引起了火灾,火灾规模并不大却影响到了其两座副炮塔的射击。   战列舰编队的炮击有力的支持了驱逐舰编队的前进,平阳级驱逐舰上装备的21-01型鱼雷可以以二十七节的航速达到不到四千米的射程,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德安号距离俄国舰队两公里多,但是德安号由于舰体进水的缘故,舰体有些左倾。德安号在这个距离上依旧不肯转弯,继续向前航行,速度也有所下降,而是选择更加惊险的“刺刀见红”,只是不断的用其五寸火炮扫荡敌舰上层建筑——即便靠的足够近,五寸火炮的威力实在有限,所以中国海军的五寸与六寸弹药大多数都是高爆弹药,穿甲弹很少。   德安号驱逐舰已经深入到距离俄国舰队两公里范围内,并且不顾舰体左倾,还是以二十节以上的航速左转弯——德安号甲板上那已经被调整好位置的四座双连装二十一寸鱼雷发射器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转弯的过程中鱼雷发射器便先后将八枚21-01型鱼雷发射了出去。在这个距离上发射的鱼雷将会以二十七节的航速向俄国舰队冲去,而它们以这个航速的射程将会达到四千码,这会对混乱的俄国太平洋舰队的队形更是火上浇油,而各舰面对这八枚飞奔而来的鱼雷也必须做出规避动作。   德安号在转向之后随即用后主炮塔进行射击,开始准备后撤,而后跟上来的陕州、汝宁、瑞州三艘驱逐舰也随即向前左转弯,一边用舰上的五寸火炮奋力射击,一边依次释放鱼雷。四艘驱逐舰分队一共释放了三十二枚鱼雷,先前中国海军曾经多次进行驱逐舰鱼雷攻击演练,驱逐舰分队根据自身情况选择了最佳释放鱼雷的时机。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三十二条鱼雷划过海面形成一条条白色的直线,呈扇形状向俄国太平洋舰队高速失去。   驱逐舰编队在释放鱼雷之后可算是喘了一口气,事实上它们从转弯冲锋到完成释放鱼雷,中间还不到二十分钟,但是俄国人的火力凶猛至极,四条驱逐舰各个挂彩,人员损伤也是极为惨重。不过在驱逐舰释放鱼雷之后,俄国舰队必须对这么密集的鱼雷进行规避,更糟糕的是前方战舰规避之后,露出后面的战舰一样需要规避鱼雷直到鱼雷航程耗尽才能解除危险。四艘驱逐舰释放鱼雷的时间相隔不到一分钟,可以说是非常紧密的了,这三十二条鱼雷对俄国舰队来说可不是这么容易糊弄过去的,而驱逐舰编队也正是趁着俄国战舰手忙脚乱躲避鱼雷的时候趁乱脱身。   对于战列舰编队而言,驱逐舰释放鱼雷对它们也是一个非常良好的机会,这也为邓世昌采取集中火力对敌争取更多的时间,同时在俄国太平洋舰队规避鱼雷的时候,就更不可能有机会还击,只有处于被动挨打的份。驱逐舰编队成功实施鱼雷攻击成功干扰俄国舰队后,邓世昌没有必要修改自己的作战命令,战列舰编队的火力分配照旧继续。   现在双方战列舰距离这么近,命中率大为提高,俄国舰队被那三十二条破开海浪高速行驶过来的鱼雷弄得焦头烂额,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还必须集中精力来规避鱼雷,这是相当致命的。第一舰队四艘战列舰继续集中火力,双方距离已经接近到五公里之内,几乎第一舰队每一次齐射都会有至少一发炮弹进账,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战列舰上的就算三百零五毫米炮弹命中主装甲带也会有很大的几率击穿,而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为了规避鱼雷,舰体居然大倾角运动,舰体更多的暴露出来,这无疑进一步的增大了第一舰队的命中率。   这个时候邓世昌和杨用霖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俄国的巡洋舰,将副炮也集中到各自的目标上,尤其是杨用霖指挥的贵州号和云南号,面向亚历山大三世号的一侧两舰共有十四门六寸火炮,这些火炮以每分钟六发的速度开火,北洋号和北京号没有这么多副炮,但是其五寸副炮射速可以达到最高九发的速度射击。一时间这些副炮的战果远远望去比主炮命中对方更加可怕——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上层建筑如同炼狱一般被这些小口径副炮变成了一片火海,正在忙着灭火的俄国水兵,不是被火烧死便是被飞过来的炮弹弹片命中,轻则伤残重者连尸首都留不下。   不过第一舰队也并非是全无顾忌的全力射击而没有任何风险,太平洋舰队的佩列维斯特号和胜利号战列舰在调整舰体之后,用主炮开始为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解围,其中佩列维斯特号前主炮的一枚炮弹命中杨用霖的坐舰贵州号的主装甲带。这枚三百零五毫米的炮弹轻而易举的便撕开了贵州号的上主装甲带,留下一个硕大的口子后钻进舰体中后部,令人惊愕的是这枚炮弹居然没有发生爆炸!   这枚炮弹的最后落点正好在贵州号的两座锅炉之间,只凭借强大的动能破坏了两三个无关紧要的蒸汽管道,在损管人员的努力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这枚并没有爆炸的炮弹本来可以改变历史的,但是戏剧性的一幕让俄国人懊恼的捶胸顿足,而贵州号战列舰上的官兵则出了一身冷汗,至于贵州号上炮手,他们没有任何精力去管动力舱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永不疲惫的装弹——瞄准-发射——装弹……   就在贵州号有惊无险的那一刻,北洋号战列舰也做出了反击——一枚三百零五毫米击穿博罗第诺号其前部相对比较薄弱的一百四十六毫米装甲,在船体内部发生了爆炸。这里又不是弹药仓也不是动力系统,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作为俄国新锐战列舰,这枚炮弹却出人意料的在其舰体内制造了一场火灾,浓浓的黑烟从炮弹制造出来的弹孔中冒出来。   原来俄国人在其内部装修上下得功夫可谓是用心良苦,就是这精致的装修使得本来不会引起致命的命中引发了很严重的火灾。这种景象让中国舰队指挥官还以为是不是因为引燃了舰体内部机油管道,不过从战舰设计的角度来看,舰体前部能有什么油路管线?内部装修豪华的博罗第诺号就是因为太过奢华,才会被本来只是一场小小的火灾而演化的变得不可收拾——火势顺着船舱内部的装修材料一路向前主炮塔弹药库延伸…… 第三百一十章 乾坤   由于驱逐舰编队释放了鱼雷攻击,使得俄国舰队只得匆忙转变各自的舰体姿态来躲避鱼雷,即便如此中俄两支舰队现在的距离已经进入四公里的极度危险区域。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两艘俄国主力战舰被对面中国第一舰队的四艘战列舰命中了三发三百零五毫米巨弹,旗舰博罗第诺号一枚,亚历山大三世号侧舷水线装甲带两枚。   本来云南号这一轮齐射命中目标两发炮弹是个很大的战果,不过令人惊讶的是炮弹并没有击穿目标的主装甲带,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因为距离缘故,贵州号上的杨用霖等中国官兵不可能看得非常仔细,云南号这两发炮弹给亚历山大三世号带来了极为严重的内伤——这两枚炮弹命中位置的装甲板虽然没有被击穿,但是受了极为强力的震动,其中一块装甲钢板的八条扣件中有五条条居然脱落,另外一块装甲钢板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两块扣件脱落的装甲钢板虽然没有被击穿,但是现在它们的状况比击穿更要命,现在海面上的风浪并不算大,但是海水依旧从这里快速灌进。   博罗第诺级战列舰还有它们的原型皇太子号都是深受法国设计思想影响的战舰,它们的稳心本来就很高,如果碰上大量进水,那舰宽的补偿作用也就失去了意义,这就更加加重了战舰的不稳定性。亚历山大三世号目前就处于这个状态,从这两块装甲钢板处泄露进舰体的海水流量非常大,而第一舰队的四艘战列舰几乎将全部火力都倾泻到它们的头上,副炮炮弹的穿甲能力虽然不足,但胜在量多,在其上层建筑引发了大火,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现在可谓是处于冰火两重天。   北京号战列舰虽然只命中了博罗第诺号一枚炮弹,但这枚炮弹成为自开战以来最有价值的炮弹——这枚炮弹直接击穿了博罗第诺号司令塔的正面装甲!这枚炮弹在击穿顶部装甲之后在其内部发生了爆炸,爆炸形成的气浪横扫司令塔内部的一切,书本大小的弹片四处横飞,司令塔内部瞬时成为人间地狱,正在司令塔内指挥的斯达尔克夫中将在第一时间被一块碗口大小的弹片削飞了半边脑袋当场阵亡,司令塔内部的各级军官非死即伤。   作为旗舰的司令塔被北京号一炮端掉,海军中将连同大批高级军官瞬间阵亡,这无疑让整个太平洋舰队失去了大脑。不过这还并不算完,下一轮齐射北洋号一枚主炮炮弹再一次命中了司令塔,这一次炮弹的落点在司令塔的右侧再次击穿司令塔,逃过刚才一劫的航海长和六个军官当场被炸的尸骨无存,这枚炮弹的弹片将罗盘也给打坏了,更重要的是航海长因为是被弹片划过脖子当场死亡,身体到下的时候也改变了整舰航向——舵向偏右!   第一舰队距离博罗第诺号和亚历山大三世号已经不足三公里,本来因为躲避鱼雷博罗第诺号已经舰体稍微偏右了,但是航海长死后改变了舵向,这就意味着这艘太平洋舰队的旗舰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还要将舰体横过来彻底暴露在第一舰队的主炮炮击之下,更为严重的是它的右侧稍微偏后一些的位置是亚历山大三世号,它的转向正好挡住了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逼迫其紧急改变航向免得两艘战舰相撞!   在贵州号上的杨用霖第一时间发现了博罗第诺号的不正常,立刻命令贵州号主炮改变目标,配合邓世昌指挥的北洋号和北京号先解决敌舰队的旗舰,同时也用电报通报了云南号的舰长黄鸣球,命令其配合自己的行动。   三公里的距离上不敢说百发百中,但主炮的命中率已经提高到一个令人惊骇的地步,至少对于此时正在博罗第诺号上俄国海军官兵来说这是瞬间见证死亡的时刻。第一舰队的二十门主炮此时也不等待协调主炮齐射时机,各自的主炮在装填好炮弹后立刻开炮——这么近的距离谁率先开炮,以三百零五毫米巨弹的威力,说不好幸运的话可以一炮解决掉对手,这种概率对中国战列舰有效,对俄国人也同样有效,这是一个可能改变战斗态势的机遇。   由于两支舰队的航向差异和先前鱼雷攻击的效果,处于第一舰队最后面的云南号正好处于博罗第诺号后主炮塔的射界内,虽然战局千变万化,但是俄国海军官兵已经意识到他们可以向云南号射击,并没有等命令便开始驱动后主炮塔旋转,而航海长死后的举动让舰体右转,这意味着所有的第一舰队战列舰都会处于后主炮塔的射击范围内。云南号在接到杨用霖的命令后立刻调整炮塔方位,抢先一步对博罗第诺号舰体后部开始射击。   第一舰队四艘战列舰先后完成了两轮炮击,距离如此之近使得这两轮炮击便有五发主炮炮弹命中博罗第诺号,而云南号也被其反击命中一座副炮,诱爆副炮弹药发生大火。云南号上副炮发生爆炸引起的火势在其舰体内部火速蔓延,烧断了数根电缆,诱爆弹药爆炸所产生的弹片不仅杀伤了大量海军官兵,还震断了一条蒸汽管路,使得云南号的航速下降到十一节,不过舰上的水兵及时控制了火势,并且派出修理人员抢修蒸汽管路,只是舰体有些右倾。   博罗第诺号上的太平洋舰队最高指挥官阵亡,舰上的水兵在得知情况后,立刻挂出了“海军中将斯达尔克夫指挥权出让”的旗号,俄国太平洋舰队的指挥权被顺位由乘坐佩列维斯特号的副司令长官海军少将乌赫托姆斯基亲王接手。这位大腹便便的亲王少将也是俄国海军众多无能的高级将领之一,在目前这种乱战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能力来指挥整个舰队作战。刚刚躲开飞驰而过的鱼雷之后,接手指挥权的乌赫托姆斯基少将居然打出了“各自为战”的旗号,这等于是让俄国舰队更加剧了无序化的状态。   乌赫托姆斯基少将虽然无能,但是他的坐舰佩列维斯特号却显得非常凸出——这艘同样新锐的战列舰处于舰队的中前部,在第一舰队四舰猛攻博罗第诺号的时候,前主炮塔三次射击居然有三枚炮弹命中收账,这三枚炮弹都命中的是作为第一舰队的先导舰北洋号。这三枚巨弹对北洋号战列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两枚命中装甲带,一枚打在了司令塔的右侧后方。两枚命中装甲带的炮弹一枚被弹开,一枚在水线上方击穿击装甲,摧毁了数个舱室,只引起了一场规模不大的火灾,很快便被控制;命中司令塔右侧后方的那枚炮弹摧毁了大量的甲板建筑,十五名海军官兵只有一人幸存。   不仅如此,除了佩列维斯特号之外,俄国的巡洋舰也在规避鱼雷之后从第一舰队的侧后方追赶上来全力向第一舰队射击,云南号和贵州号背负了沉重的压力,但依旧置之度外全力向博罗第诺号射击。这两艘战列舰装备了大量的副炮,虽然主炮炮弹投放力度不如北洋级战列舰,但是其副炮频频开火,严重破坏了博罗第诺号的上层建筑,在大火和炮弹的双重打击下,博罗第诺号上层建筑的各处火力点被大火吞没,不时发生的大小不一规模的爆炸——博罗第诺级战列舰的火力配备体现了十九世纪战列舰发展思路,在其上层建筑上安装了大量的轻型火炮。   中国的北洋级战列舰在设计上已经大量减少了轻型火炮,努力提高舰载平台上的主炮数量,意图使用大口径主炮在较远的地带来解决战斗,或者给予对手重创。即便出现眼前这样的短兵相接的局面,也不至于被炮击和火灾诱爆轻型火炮弹药给自己找麻烦。   此时的博罗第诺号战列舰已经成为海上一个巨大的“火炬”,浓烟和火焰使这艘俄国旗舰变成了人间地狱,不时的可以看见浑身是火的俄国水兵干脆跳海逃生,有些倒霉蛋虽然跳海得以将身上的火灭掉,但是却被没有击中战舰的小口径弹药炸死,甚至更倒霉的是被舰上炸落的构件砸死,海面上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最终让博罗第诺号“解脱”的不是第一舰队的大口径炮弹,而是舰上四处蔓延的大火。现在博罗第诺号上的大火,不光是上层建筑的大火,舰体内部的火势已经失去了控制,一些机油管道被炸裂之后泄露,大火沿着豪华装修材料和机油迅速蔓延,最后直到前主炮塔的弹药库。一声巨响,这艘排水量大到一万四千吨的巨舰舰体诡异的横摆了一下,一道高达数十米的火舌将已经残废的前主炮塔推上了半空,连续的爆炸声响彻不断,在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内,博罗第诺号结束了它的海上生涯,在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中,断裂成两截消失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   博罗第诺号沉没不到一分钟,两枚三百零五毫米的巨弹从天而降在距离俄国舰队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好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上激起了十来米高的水柱——中国海军总参谋长蓝建枢中将率领的第二舰队从太平洋舰队的左后方驶来,距离七公里,刚才的水柱是山东号和广东号战列舰上的主炮试射!   博罗第诺号的沉没是这场大海战重要的转折点,邓世昌终于还是撑到了蓝建枢赶来包围俄国太平洋舰队,虽然第一舰队的四艘战列舰各个带伤,不过相比俄国舰队,有什么能够比干掉对方的大脑更重要?本来佩列维斯特号接连命中北洋号极大的鼓舞了人心涣散的俄国太平洋舰队,但是发生在博罗第诺号上的剧烈爆炸极大的震慑了他们,而蓝建枢在这个时候赶来,一枚并没有命中目标的试射炮弹彻底击碎了俄国人最后的心理底线。   乌赫托姆斯基少将在接手指挥权之后根本没有发出任何有价值的命令,在广东号两舰试射之后,后面跟过来的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分别也进行了试射,随后而来的舰炮齐射一次投放过来的三十六枚八寸炮弹让俄国太平洋舰队的中后部彻底炸了窝。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设计思路就是以恐怖的弹药投放力度打垮对方,每分钟最快可以进行四次射击,每分钟便可以将一百四十多枚炮弹扔到对方的脑袋上,虽然七公里的距离是有些远,但是这么多炮弹同时飞临俄国太平洋舰队战舰的上方,光是激起的水柱就足以震撼人心,彻底瓦解了对方的战斗意志。   蓝建枢率领的第二舰队连同广东和山东号战列舰并没有向邓世昌舰队那样对俄国舰队形成这么规则的“T”形,而是向俄国舰队阵形中后方斜插以最大航速冲击——在蓝建枢舰队到来之后,中国主力舰队算是齐聚这片海域,实力远比俄国太平洋海军强得多,没有必要再这么遮遮掩掩,而是采取强硬的作风给予太平洋舰队最后一击,争取在这次海战中彻底解决俄国远东海军问题,不放过任何一艘俄国战舰。   在击沉俄国舰队旗舰博罗第诺号之后,第一舰队自然也发现了远处的蓝建枢舰队,此时四艘战列舰依旧由邓世昌和杨用霖统领,各自寻找附近的目标,猎杀已经胆寒的俄国海军战舰。相比之下失去统一指挥的俄国太平洋舰队则显得太过混乱——有的继续坚持战斗,有的照旧向第一舰队前进,有的在慌乱中左转舵,想要逃回海参崴。   太平洋舰队到目前的主力舰只沉没了一艘旗舰,还并没有到世界末日,但是这些各自为战的舰长在没有得到有力的指挥时各自行事,使得本来已经混乱的舰队阵形显得就像是一锅糨糊。第一舰队的四艘主力战舰则趁机调整航向,在击沉博罗第诺号之后,调整航向画过一条弧线,一边拉开和俄国舰队的距离保存自己的实力,一边分别击中火力对俄国舰队的主力战舰射击,尤其是靠的最近的亚历山大三世号更是成为云南号和贵州号的主要目标,而北洋号和北京号则转变目标集中火力射击比较靠近躲在暗处打“黑枪”的俄国新旗舰佩列维斯特号。   俄国舰队并非是没有发起反击的,同属佩列维斯特级的胜利号战列舰从左后方斜插以最大航速向北京号驶去,想要靠撞击北京号来扭转战局,不过其他俄舰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没有配合胜利号的行动。同时胜利号自己的最高航速也不过才十一节,而此时第一舰队战列舰编队航速都已经达到了十四节,加上两支舰队的距离,胜利号如果得到周围其他战舰的配合,也许有可能会追上后面的云南号或是贵州号,不过现在这个局面下,胜利号这么凸出自己只能遭到更加猛烈的还击——云南号已经将自己的四门主炮集中对付它了。   被博罗第诺号最后突然的转向而被迫跟着转向的亚历山大三世号无疑是最为无辜的,在博罗第诺号以难以令人想象的速度沉没后,立刻将自己的身躯暴露给第一舰队,云南号和贵州号连续两次齐射有两发三百零五毫米巨弹命中亚历山大三世号。这两发炮弹一发命中了其上层建筑,一发则在水线附近开了道狰狞的口子,更加加剧了其舰体进水的速度。   杨用霖观察到亚历山大三世号的舰体已经严重右倾,使得其主炮失去了射击能力,便指挥云南号将火力转移到快速追上来的胜利号,而贵州号则全力攻击亚历山大三世号,将已经处于悬崖边上的亚历山大三世号再推上一把。   邓世昌则放弃对已经失去作战能力的亚历山大三世号的攻击,集中北洋号和北京号的火力对旗舰佩列维斯特号炮击,不过比较麻烦的是不仅有胜利号在做着扭转战局不利情况的努力,佩列维斯特号的位置比较靠后,在它左前方的纳西莫夫号巡洋舰也在配合佩列维斯特号用它的双连装八寸主炮塔向北洋号射击。   近距离的白刃战训练,中国海军曾经做过大量的演练,这也是因为考虑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编组问题——很多海军将领包括参谋长蓝建枢都认为将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编入战列舰编队可以大大提高中国海军的作战实力。不过邓世昌对此有着更多的考虑——中日大青岛海战中,邓世昌便是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编队的司令官,不过那个时候中国海军只拥有龙旗号战列舰和镇远号“准战列舰”,为了弥补战列舰编队的实力将龙威级装甲巡洋舰混编其中,确实对战斗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只是邓世昌更加注重考虑中俄海军的实力对比,认为在战列舰的大决战中,航速的统一更有利于火力分配,同时中国海军讲求的是在中远距离重创敌舰的战术,这更能发挥中国战列舰的优势。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兵败如山倒   在这样的距离上,装甲巡洋舰的八寸主炮对战列舰装甲已经构成足够的威胁,根据丰富的演习实践,无视这个距离上的八寸火炮射击是不可能的,相反这两门八寸火炮有时候比战列舰主炮更加可怕——在同样的时间内,八寸火炮的射速很可能会达到十二寸主炮的三到四倍,这些炮弹在这个距离上和战列舰主炮巨弹拥有差不多的击穿效率。   纳西莫夫号巡洋舰和胜利号战列舰的情况差不多,它们试图扭转战局的努力同样得不到俄国舰队的其他战舰的有力配合,而纳西莫夫号巡洋舰在中国海军官兵眼中其火力也就相当于龙威级巡洋舰的火力,即便到时候抓住战机可以调整舰体姿态使用后主炮,其威胁还没有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中国海军主力已经齐聚这片海域,邓世昌率领第一舰队在获得击沉敌舰队旗舰博罗第诺号的战果之后,没有太多的恋战冒险获得更大的战果,在他眼中目前最重要的是将这四艘战列舰尽可能和蓝建枢的舰队会合保存实力。所以第一舰队改变了航向画弧线从俄国舰队的右侧走条弯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和正在冲锋中的蓝建枢舰队会合继续围歼俄国舰队。   因为俄国舰队的战舰缺乏保养,航速普遍都很慢,不要说和第一舰队的战列舰相比,就是俄国舰队的装甲巡洋舰最大航速也不过才十五节左右。杨用霖指挥贵州号放弃了对后面胜利号的攻击,而选择了对旗舰威胁更大的纳西莫夫号——邓世昌虽然没有发任何命令给杨用霖,但是此时杨用霖却可以很好的领会邓世昌的用意,在这个时候不是击沉多少战舰的问题,而是尽快的脱身和蓝建枢的主力合流,到时候集中更多的火炮照样可以完成围歼俄国舰队的任务。   还没有等杨用霖指挥贵州号向纳西莫夫号射击,对面不远处已经失去作战能力的亚历山大三世号战列舰舰体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从后主炮塔的位置开始,整个舰体在沉闷的爆炸声中断裂,很快的便消失在大海中——云南号的一次齐射击穿了亚历山大三世号的弹药仓部位的舷侧装甲带,本来这枚炮弹并没有引爆弹药,但是却将舰体内部正忙于灭火的损管人员大量杀伤,并且震断了灭火用的管路,这使得本就非常严重的舰体内部火灾更加肆无忌惮,最终烧到了弹药仓,步了博罗第诺号的后尘,被大火引爆弹药仓从而使得整个战舰变得无法收拾最终短时间沉没。   胜利号战列舰在看到亚历山大三世号沉没的景象后,立刻放弃了冲撞行动,转而调整航向准备外逃——胜利号的指挥官被吓倒了!不过在解决亚历山大三世号之后,云南号却没有放过这个趁火打劫妄图改变战局的家伙,只需要微微调整炮塔,每个主炮塔都有一门主炮进行试射,随即根据试射结果将校定数据调整炮塔方位,再次进行试射……因为是近距离炮击,数轮半齐射试射过后形成跨射,云南号的两座主炮塔便立刻开始了对胜利号的第一轮齐射!   胜利号战列舰是属于佩列斯维特级战列舰,这艘十年前建造的俄国战列舰其主炮是两座首尾布置的二百五十四毫米双连装主炮塔,而并非是三百零五毫米主炮。这个级别的战列舰俄国总共建造了三艘,除了二号舰奥斯利比亚号还在波罗的海舰队服役没有到远东来之外,一号舰佩列维斯特号正在受到北洋号和北京号的猛烈攻击。   在贵州号加入对佩列维斯特号和纳西莫夫号组合的攻击后,在第三轮炮击时便命中了一发三百零五毫米巨弹。服役快二十年的纳西莫夫号哪里经得住这种折腾,仅仅命中一发战列舰主炮炮弹便打坏了其舵机,而先前贵州号上的七门六寸火炮也曾多次命中其战舰上层建筑引发了局部火灾,这艘装甲巡洋舰在贵州号参加战斗后不到六分钟便被迫改变航向和胜利号打着一样的心思外逃了。   看到第一舰队的四艘战列舰如此“生猛”,俄国太平舰队的“第二任”司令官乌赫托姆斯基少将立刻命令佩列维斯特号转向外逃。只是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邓世昌和杨用霖集中三艘战列舰的火力向佩列维斯特号开火,两者相距不到四公里,北洋、北京和贵州三舰只进行了三次齐射便有两枚主炮炮弹命中它,而在这个距离上胆小如鼠的乌赫托姆斯基根本没有意识到战舰转向逃跑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他完全可以打出旗号强令周围的战舰一起来为他解围的,但胆小、无能他却偏偏选择了转向逃跑,这更加加速了佩列维斯特号向其海上生涯告别的速度。   每一分钟都会有十六枚的战列舰主炮炮弹飞临佩列维斯特号,并且还有七门六寸火炮和八门五寸火炮以每分钟八到九次的高速对其射击,这样的火力密度就算比它更强大的前旗舰博罗第诺号也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看到第二任旗舰周围被炮弹激起的高高的水柱,俄国太平洋舰队的其他战舰已经心惊胆战,再加上后面斜冲过来的中国海军主力舰队,哪里还有人有心思拯救它们的旗舰,现在是兵败如山倒,整个太平洋舰队如同树倒猢狲散,各自寻找自己的生路了。   如果说第一舰队的火力如同是在下雨,那蓝建枢的第二舰队的火力投放力度堪称是大暴雨了。与其接战的俄国战舰虽然相距还有六公里的距离,但是架不住对方的火力猛,蓝建枢的第二舰队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每一次齐射,总会至少有一发炮弹“命中”或是“误中”俄国战舰,作为主要目标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更是被一枚十二寸和一枚八寸炮弹命中,一枚将其烟囱炸断,另外一枚则直接端掉了其一座双连装六寸副炮,使其舰体右侧后方引起了大火。   太平洋舰队秩序一片混乱,蓝建枢舰队强大的火力投放能力让俄国所有的指挥官都失去了最后的信心,战舰几十艘战舰大都采取了右转,希望自己的战友能够拖住中国海军,好给自己争取回到海参崴的机会,殊不知自己的战友也存了差不多的想法。俄国舰队右转和蓝建枢舰队近乎全力的逼近,使得双方的距离在一刻钟的时间里也拉近到接近四公里的距离,而邓世昌的四艘战列舰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蓝建枢舰队上飘扬的烈焰凤凰旗了。   俄国太平洋舰队此时无序化的撤退就注定其悲惨的结局,在没有人协调指挥的情况下,这些战舰就像一群笨鸭子一样,根本毫无队形可言,而撤退时也使得它们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一些战舰因为相距比较近,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各自行事,导致本来可以在撤退过程中向中国海军舰队开炮为其撤退争取时间但却因为友舰的阻碍无法射击。在不到四公里的距离上,中国海军战舰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毫无阻碍的开始对俄国舰队“点名”,凭借其强大的火力投放能力三两艘战舰一组对同一目标开炮,很快又有几个“火炬”产生。   继任旗舰佩列维斯特号因为乌赫托姆斯基少将的愚蠢举动,居然在北洋、北京和贵州号的眼皮子底下转弯,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被命中至少六发三百零五毫米巨弹,前主炮塔被打烂、大樯、烟囱和上层设施开始燃起大火。不过令人惊愕的是佩列维斯特号居然到现在活得还挺不错,依旧航速不减在完成转弯后匆忙的向贵州号进行了几次射击撤退,这不能不说佩列维斯特号要比其前人博罗第诺号命要硬上不少,换作任何一艘战舰在命中六发主炮炮弹后就算不被打沉至少航速也会慢下来。   由于航速之间的差异和为了及时支援正在处于苦战当中的第一舰队,六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走在最前面,而蓝建枢率领原第一舰队的山东号和广州号垫底。不过广州号和山东号并没有沿着装甲巡洋舰编队开出来的航路前进,而是稍微调转船头左转舵大致和俄国舰队在不到五公里的距离上大致平行航行——俄国舰队右转逃跑使得邓世昌可以划出一个半径更小的弧线,到时候第一舰队在完成转向之后可以勉强跟在广东号和山东号的后面,组成完整形态的第一舰队战列舰炮击编队。   由于是反向而行,云南号在不脱离战列舰编队的情况下与先前目标敌舰胜利号越来越远,在只命中对方一发炮弹后,因为命中率实在是太不理想,兼之其已经脱离前主炮塔的射界,只能用后主炮塔来进行射击,这就使得命中率更加打了个折扣。杨用霖遂用旗号命令云南号放弃对胜利号的进攻,转而挑选别的目标,而在这个时候因为北洋号和北京号已经相继右转弯,贵州号也开始转弯,对敌旗舰的佩列维斯特号的打击力度直线下降,云南号自然将首选目标放在了它的身上。   邓世昌的行动颇为冒险,即便是在俄国舰队处于混乱的状态也是如此,只不过降低了行动的风险。正在向佩列维斯特号射击的云南号最终还是被波尔塔瓦号抓住机会,命中了两发三百零五毫米巨弹。这两发炮弹都命中了云南号的副炮,其中一发又是一枚没有爆炸的“臭弹”,而另外一发爆炸后诱爆了弹药,副炮位上的八名炮位人员和附近正在灭火的十位中国海军官兵当即身亡。   从开战到现在,俄国舰队发射的炮弹出现的“臭弹”现象已经为中国海军所注意,不仅有两发命中要害部位的炮弹没有爆炸,就是其大量使用的一百五十二毫米炮弹到现在打到中国海军战舰上没有爆炸的也有很多,旗舰佩列维斯特号使用的二百五十四毫米炮弹命中北京号和北洋号有四发,其中有三发居然没有爆炸,这也从侧面给俄国太平洋海军的覆灭写了注脚。   不过命中云南号的这枚爆炸的主炮巨弹也给云南号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枚炮弹诱爆副炮弹药后,横飞的弹片除了杀伤中国海军官兵之外,还切断了电缆,更重要的有一条机油管路也被弹片切断。正在排水作业的电机失去电力后停止工作,这使得云南号的右侧在十五分钟内灌进了大量的海水舰体右倾直到海军官兵一边修好线路,一边给战舰左侧注水才稳定了舰体。   最为麻烦的是诱爆弹药使机油泄露并且引燃开始在云南号舰体后部的舱室内发生大火,火势一路向后主炮塔弹药库蔓延。屋漏偏逢夜雨,波尔塔瓦号又一轮射击的一枚三百零五毫米巨弹击穿了其二百三十毫米厚的水线带装甲,在距离后主炮塔弹药库不远的地方爆炸,这次爆炸更是助长了舰体内部火势的蔓延,四处横飞的弹片更是杀伤了三十名海军官兵。处于危急时刻的海军官兵打开了注水阀门,后主炮塔停止射击弹药库注水,这才避免了弹药库爆炸的惨剧。   云南号受到重创,弹药库注水和先前受创进水使得云南号的明显右倾,航速下降至十三节。不过好在损管人员迅速排查线路问题,在接上电缆为电动机提供电力后,舰内排水机恢复运转,加上左侧注水维持平衡,云南号很快前主炮塔和右侧副炮又恢复了对俄国舰队的射击。   在战斗打响后,除了炮塔炮手最为繁忙之外,舰内损管人员维护战舰居功甚伟,正是这些损管人员不畏炮火对战舰破损加以简单处理,并且担负灭火、排查维修各种管线线路才使得战舰受创之后还能够维持战斗状态。不过损管人员的消耗也是最大的,他们的阵亡数字很快便超过了第一线的炮手,有些损管人员为了阻止火势蔓延,奋不顾身,或是因为高温烧死,或是因为吸入有毒气体,甚至正在工作中被突然而至的炮弹弹片杀伤,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后退一步,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云南号和贵州号同属于原本日本向英国维克斯公司订购的战列舰,由于北洋级战列舰和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建造,中国的钢材产量一直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遂其改装工作仅限于对其主炮的改造,而战舰装甲并没有采用中国海军战舰最常用的克虏伯装甲。虽然放眼世界海军强国,这两艘更名为贵州级的战列舰绝对属于一流战舰,但是其火力和战场生存能力远不如北洋级战列舰。战斗打响之后,从水线装甲的状态便可以看得出来——北京号和北洋号水线装甲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而云南号这里则因为水线装甲受创严重导致舰体大量进水,甚至都影响到战舰主炮射击。   在依次排除险情之后,云南号勉强跟在贵州号的后面,而杨用霖也指挥贵州号放弃了对击沉佩列维斯特号的诱惑,在通报邓世昌之后,降低了贵州号的航速,为云南号保驾护航对其周围有着巨大威胁的波尔塔瓦号战列舰进行射击。   在贵州号加入对波尔塔瓦号的战斗后,这艘看似很“嚣张”的俄国战列舰仿佛在刚才对云南号的射击中的超常表现将自己的运气挥霍一空一般,连续两次射击都放了空炮,第三次射击时再次命中云南号,不过这枚炮弹居然成为第三枚集中要害而没有爆炸的炮弹——这枚炮弹打进了更加危险的锅炉舱,不过居然没有爆炸,否则云南号就算不沉没也真的很危险了。   波尔塔瓦号的好运已经到头,贵州号和云南号三座双连装主炮塔集中火力开始对它展开射击,同时所有右侧副炮也不顾周围的俄舰对波尔塔瓦号的上层建筑频频发炮。它的大樯被打断了一半,而舰体右侧的装甲带上也是布满弹痕,侧舷装甲被打成了蜂窝,大量的海水透过这些弹孔汹涌的灌进舰体。   最终解决波尔塔瓦号的是一枚不知道从贵州号还是云南号射出的六寸炮弹,这枚炮弹命中了其水下鱼雷发射管,里面存放的四百五十七毫米的鱼雷被诱爆,爆炸直接将其水下装甲炸了一个大窟窿,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波尔塔瓦号涌进了近千吨的海水,最终舰体向右侧倾翻带着舰上六百多名俄国海军官兵葬身海底…… 第三百一十二章 胜利   在博罗第诺号、亚历山大三世号、波尔塔瓦号被击沉,旗舰佩列维斯特号、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被打成重伤之后,俄国军舰首先想到的不是拼死抵抗,而是四散而逃。俄国人从来没有使用过蒸汽铁甲舰来进行如此高烈度的海战,在邓世昌等中国将领眼中,俄国海军今天的表现实在是与其披着的“海军强国”虎皮不太相符,这些俄国将领无论在海战战术意识上还是决战所需要的一往无前决一死战的信念上都差得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五年前的日本海军也远比眼前这些俄国太平洋舰队要强得多。   如果对手换作是五年前东乡平八郎那支日本海军来操纵这支舰队的话,就算能够将其从海参崴的乌龟壳里面引出来,想要聚歼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至少不会像现在损失那么小——在战前海军总参谋部递交给谭延闿的报告中曾经非常不乐观的指出,一旦俄国太平洋海军处于最佳完整状态的情况下和中国海军进行海上决战,那中国海军将要冒着丧失至少三条战列舰和至少六艘以上装甲巡洋舰损失的风险。   显然海军部门对太平洋舰队的实力高估了,同时这也是他们对情报部门反应上来的情况并不信任的结果,即便海军的军官在情报部门的包装掩护下亲自去了海参崴实地考察了俄国海军的状况后,这种不信任也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这种不信任建立在谭延闿想要在战后削减海军军费的大背景下,海军参谋部对于情报部门“贬低传统海军强国海上力量”表示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俄国太平洋舰队在战斗中的表现彻底暴露其虚弱的本质,同时也印证了情报部门工作的效率,不过邓世昌作为海军的最高将领,现在想的不是和情报部门“打官司”,而是乘胜追击将俄国舰队彻底埋葬在这片海域。   现在的俄国舰队分裂成三个部分——一个部分主要是以受到重创的佩列维斯特号等战舰连同一些航速缓慢的后勤类舰只,它们被自己的同僚给抛弃了;其余两个部分其中之一是在右转之后朝海参崴奔去,另外一个部分则是向库页岛的港口逃逸,意图在库页岛获得必要的补给之后或是逃亡日本,或是选择冒险长途航行奔向俄国的盟友法国在西贡的殖民地。   受到重创的俄国战舰航速普遍降至仅仅六七节的航速,在激烈的战斗中它们的动力系统出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再加上火灾和海水侵入,在中国海军的包围下它们沉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随着俄国舰队四散奔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受创战舰距离逃逸战舰也被拉开了三四公里左右——整个战场用不着中国海军战舰进行冲锋切割,俄国舰队就已经四分五裂各自逃命。   邓世昌的四艘战列舰在会合蓝建枢舰队之后,云南号虽然控制了战舰的伤势不在恶化,但是出于稳妥起见,邓世昌还是命令云南号返航前往旅顺,并且将云南号受损情况用电报通报了旅顺,希望旅顺能够做好修理准备工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云南号恢复战力。同时邓世昌也给吉林的海陆联合参谋部致电,他希望谭延闿能够派镇远号前往海参崴——目前俄国海军败局已定,镇远号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希望镇远号能够顶替云南号的空缺,毕竟在后面海军还有对海参崴俄军包括炮台在内的军事设施进行炮击的任务,镇远号上的四门十二寸大炮对完成任务很重要。   邓世昌虽然为海军最高将领,但是镇远号对中国海军意义特殊,这些年来镇远号已经很少出任务,大多数时间都是承担了天津海军学院的教练舰,即便是出海也是非常熟悉的航路,免得遇到搁浅等事故。镇远号是谭延闿手中的一个宝贝,想要调动镇远号没有谭延闿的亲自首肯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战争状态下更是如此。为此邓世昌在电报中特意强调了现在海上决战非常顺利,能够威胁到镇远号的俄国战舰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   电报是发出去了,至于镇远号能不能重新披挂再上战场,这就不是他所能够左右的,毕竟按照现在的战局发展来看,估计除了云南号受伤比较重需要修理之外,其他主力战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这片海域上的中国主力战舰,即便是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也绝非是剩下来的这些俄国战舰所能够对付的了的,从刚才的战斗情况来看,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上的九门八寸主炮拥有极高的作战效率,蓝建枢肯定是对它们下达了击伤对手迫使其投降的命令,不然以那九门八寸主炮的威力在这个距离上,狠狠的撕下俄国舰队一大块肉是不成问题的。   就在邓世昌觉得是不是该转变策略,满足蓝建枢尽可能的多俘虏俄国战舰的设想之时,熊熊燃烧的俄国旗舰佩列维斯特号上居然将它的军旗半降,还挂上了万国信号(XGF),并且还向周围的受伤战舰打出了旗号“寡不敌众,只好投降”。   “这个无能的将军……”邓世昌指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佩列维斯特号笑着对司令塔上的军官说道:“发出旗号,命令投降俄国军舰立刻停止航行,否则向任何方向航行者即视为敌人将遭受我方无情摧毁!”   在旗号打出后,佩列维斯特号、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波尔塔瓦号、西索依·维力基号四艘战列舰和巡洋舰莫诺马赫号,连同运煤舰勘察加号等五六艘后勤类舰只停止航行。中国海军并没有对其继续炮击,邓世昌电令四艘驱逐舰分别到各投降俄舰准备接收俄国海军的投降,云南号正好留下来整顿战舰,而贵州号受伤也比较重,杨用霖留下来和那个懦夫将军谈判——邓世昌是海军上将,杨用霖的军衔和乌赫托姆斯基相等,留下来谈判是最合适不过的,况且俄国战舰都没有跑远,中国海军完全可以追得上彻底歼灭它们,邓世昌也没有心思和那个少将打交道。   跟随乌赫托姆斯基投降的俄国战舰全都是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中国海军重创的战舰,唯一稍好一些的是西索依·维力基号战列舰,它是被三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命中了八发八寸炮弹。其中两发将它的舵机彻底打烂,还有一发炮弹穿透装甲后炸断了其两根重要的蒸汽管路,这艘排水量一万吨出头的战列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如果不是蓝建枢看在它左舷进水严重舰体左倾主炮无法射击,早就将它击沉了。   西索依·维力基号战列舰在这几艘投降的战舰中还算是“卖相”比较不错的,像佩列维斯特号战列舰几乎舰上建筑全部被大火烧的一塌糊涂,看那架势随时好像都会沉没一样。虽然和中国海军那些“俘虏派”的想象大相径庭,不过能够在海上决战中俘虏对方战舰,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只要对方不沉,就算拖回去拆了卖废铁也是好的!   在观察到残余俄国舰队的走向之后,邓世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打算北上逃亡库页岛的俄国舰队,这股残余舰队中有胜利号和塞瓦斯托波尔号这两艘俄国太平洋舰队最后的战列舰,至于以装甲巡洋舰巴扬号和阿斯科特号带领的逃亡海参崴的舰队,邓世昌根本不予考虑——等它们辛辛苦苦返回海参崴的时候,不知道这些怯战的俄国海军将领看到由八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组成的编队在等待它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更不要说在进港必经之路上还有两条已经饿得发慌的潜艇在等着它们继续往里冲……   俄国在远东的港口就这么几个,库页岛上普隆霭就是俄国舰队北逃的最终目的地。事实上普隆霭根本不适合战舰入港,那里没有船坞,也没有修理战舰的必要设备,只是一个小渔村而已,不过俄国舰队也许可以从那里获得燃煤补给——虽然北逃战舰上都有燃煤,但是它们的补给船有数艘都落到了中国海军手里,如果得不到充足的燃煤,它们是跑不了多远的,尤其是俄国和日本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以中国的强势日本未必能够庇护的了这支残余的舰队……   谭延闿将电报纸放在桌子上,轻轻的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对对面坐着的沈静说道:“我的总理大人,这并非是冒险,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来实现我们的意图……现在你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对骄傲的英国佬说拜拜了,至于那个傲慢的喀希尼,更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据我们的需要来做好战后的一些准备工作,比如我们需要得到什么,或是我们要利用这场胜利干些什么……”   沈静是昨天晚上乘坐运送军事物资的专列从北京出发来吉林的,而昨天经过了一场为时四个小时的大海战,俄国太平洋舰队主力灰飞烟灭,十三艘战列舰和八艘大型巡洋舰几乎全军覆没,或是被俘或是被击沉,如此强大的舰队在一天之中飞灰湮灭。第一个将消息发往欧洲的是英国《泰晤士报》记者乔厄·莫里循,是谭延闿授意海陆联合参谋部将电报发往旅顺,在不涉及战斗细节的情况下,中国海军顾问英格纳,是英格纳向莫里循做了简短的介绍。   莫里循的电报让整个欧洲都震动了,英国《泰晤士报》半夜将已经印好的报纸全部撤销,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用大大的黑体字发出了一篇不足三百个单词的新闻——战斗的细节实在是太少了,英格纳将他所收到的消息尽管一个字都没有保留的告诉莫里循,但是这涉及到太多的军事秘密,而中国人似乎非常清楚这些秘密的价值,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当蒸汽铁甲舰成为现代海军的主力之时,能够称得上是大型战斗的也就是中日甲午大海战、中日大青岛海战和现在发生的中俄海参崴大海战,至于美国和西班牙的战斗,无论在烈度还是技术方面在这三场海战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中日、中俄的这三场海战都是棋逢对手,实力非常接近,尤其是海参崴的海战,参战的战舰几乎都是最近十年服役的战舰,其主力战斗舰基本上服役都不到五年。如果弄清楚战斗细节,并且有机会参观幸存战舰,这将会对以后的战舰设计带来莫大的好处——中国海军发展如此迅速,不仅仅是大力投资的结果,中国的战舰设计师们面对的是异常丰富的资料,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先前战舰的设计缺陷,通过这些资料他们可以设计出更加完美的战舰,这绝非是技术和资金丰富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中国海军爆发式的崛起,除了谭延闿殚精竭虑毫无保留的支持之外,也和中国海军频频参与大型海上战斗所积累的丰富经验有着很深的关系,而谭延闿几乎无限的支持使得中国海军在每次战斗之后都可以迅速的恢复元气,积极总结经验犹如他们的军旗一样每次烈火重生之后实力总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相比之下日本人也不乏进取之心,但是联合舰队却缺少一个像谭延闿这样有着雄厚实力的支持者,作为一个岛国却缺乏谭延闿那样近乎偏执狂那样发展海权的觉悟,正是这样近乎疯狂的固执,使得昨天的中俄海上决战几乎是一边倒的状况,中国海军用他们的强有力的主炮将俄国海军这个花瓶无情的给打碎了。   沈静坐在谭延闿的对面,细细的品着茶,谭延闿在生活方面处处透露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细致,除了这个年轻总统个人的喜好之外,那个温婉可人的总统夫人也不无关系。不过沈静可不这么看,除了中国的老百姓和那些只能从报纸的照片上了解情况的外国人之外,只要和总统夫人接触过的中国人和外国人都无法将“温婉”和那个有着强硬手腕的总统夫人联系在一起——现在方榕卿正抱着她和谭延闿不满一岁的第二个孩子在上海的谈判桌上向那些不道德的奸商们做着“友好而热烈”的交谈。   之所以说是“友好而热烈”,是因为这些奸商们在一些地方政客的怂恿下居然在国家正面临国运之战的时候操纵国内物价。方榕卿说话的声音一向都很耐听,温和的声音中带有微微的湖南口音,但是这个声音的背后站着从不显山露水但又杀气腾腾的中国内务部门的时候,在谈判桌上平时跺跺脚就可以让地方上抖三抖的奸商们只是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他们多少都听说过北方的商界朋友谈及当年谭延闿曾经毫不留情的将京津地区违逆他的富商将其整个家族连根拔起的故事。   对于自从中俄战争开始之后就忙得焦头烂额的沈静而言,他并不反对谭延闿将内务部门的权力交给方榕卿来对付发国难财的奸商,整整五年来谭延闿的家族产业没有丝毫寸进,甚至一直都处于萎缩状态。这么长时间后,繁荣发展的中国商界似乎已经慢慢忘却了“谭氏字号”的经济力量。谭延闿并非是迂腐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介意使用暴力措施来解决所有的问题,而让内务部门来配合方榕卿解决这种问题,已经是他相对而言摆出来的最温和的一面了。   方榕卿是最能够理解谭延闿经济方面意图的人,而且谭延闿的产业绝大多数都是由方榕卿来打理的,这几年方榕卿更多的是在家相夫教子,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当年在上海滩威风八面的“女皇帝”,由她出面就算摆个态度也足够让上海的权力人物思量半天。   沈静是国家总理,但是他总感觉到自己已经时常跟不上谭延闿的脚步了,这倒不是沈静对谭延闿的做法有什么异议,事实上谭延闿一旦对某件事做出决定后,沈静不管心中反对还是支持都会尽力去超这个目标去做。作为总统的副手,沈静是非常合格的,他做起事来从来不打折扣,更不用怕了谁,他心中的疲惫是因为他跟不上谭延闿的思路,一直都很自豪的眼光在谭延闿这里总是受到“打击”。   “仲卿来电,说今天早上英国公使朱尔典在外交部和他会面,英国政府希望能够派出军事考察团对此次中俄海战的参战舰只进行考察……以此来增进两国军事方面的合作,并且可以通过汇丰银行向中国提供一千五百万元的无息贷款,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沈静从冒着热气的茶碗上收起自己的视线说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抬杠   “呵呵!英国佬的手还真长,算计也够精明,我们海军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就值这一千五百万元的无息贷款?告诉朱尔典,大英帝国富甲天下,开价太低我们无法接受,要么提供至少一千万英镑十年的无息贷款,要么就用我们感兴趣的技术来换,比如说他们最先进的火控系统或是射击指挥仪,当然在蒸汽轮机上的技术也是可以的……另外英国佬应该知道我们和德国的军事合作项目了吧?利用德国军事考察团来中国的机会向英国佬施压,总之不能榨出我所期望的东西,我是不会罢手的!”谭延闿点燃一支雪茄深吸一口笑着说道。   英镑毫无疑问是当今世界上最坚挺的货币,中国进行币制改革已经五六年,更早的还要算上清朝时期南北洋联合铸造银元时代。整个币制改革到现在也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主要还是因为白银价格不可抑制的下滑,还有便是中国背负的外债,国内各个山头林立所造成的金融管理混乱等原因,中国发行统一的“人民币”一路走来真的是举步维艰。   不过谭延闿现在面临金融方面的困难还不算是令人绝望的,他不敢想象如果甲午战争按照原本历史赔款两亿两白银,还有历史上发生的庚子惨祸的那四亿两白银的赔款都变成现实的话,那他该怎么来发行新政府的货币。   整个金融改革并不是没有收益,至少工商银行收为国有更名为中国中央银行后,算是赶上了满足国内近几年飞速发展的工商业对金融的基本需求。同时工商银行时代成功的塑造了一个成功银行经营的典范,中国民间资本也开始涉足于现代银行产业。其中最为凸出的便是广东、天津为核心的商团财阀所组建的兴业、劝业、金城等六家大银行,而素以票号闻名的山西晋商显然在这方面落后一手,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不过也被环境所迫,几家大票号打破以往的恩怨纠葛,也联合组建了两家大银行来在这块蛋糕上圈地。   谭延闿的工商银行虽然已经变成了中国中央银行,但是“工商银行”不过是金蝉脱壳,并没有彻底消失,谭氏旗下产业中,依然再次成立了“工商银行”,并且以此为核心展开业务。谭延闿的产业大多都是名副其实的重型工业,在目前中国都是处于垄断地位的,像汉阳钢铁厂、隆盛机器局这些和军事密切相关的大型重工业完全可以养活一家规模不小的银行,而且是国家资本在背后运作。是以谭氏旗下产业核心工商银行虽然和以前相比也许知名度萎缩了不少,但是规模远比浮在水面上的国内八大银行要大得多,行业内部隐隐稳坐头把交椅,尤其是天津和广东的财阀和谭延闿关系密切,在中国想要搞重工业,如果得不到工商银行的支持是很难做的,这里面并非仅仅是因为资金的缘故,政治背景更是深厚的多。   按照现在的中国汇率,一千万英镑差不多相当于一亿人民币,但是在国际市场的信誉度,人民币自然是无法和英镑相提并论的,一千万英镑十年无息贷款将会对中国稳定币值有着相当大的促进作用。英镑就相当于黄金,只要中国政府手中握着足够多的英镑和黄金,金融改革将会如履平地,而现在一听中国打仗的对象是俄国这样的传统列强,上海的那些投机商人就蠢蠢欲动发国难财,这无疑会给中国的金融带来极为不稳定的因素。   中国需要像英镑这样的“硬通货”,不过中英之间的关系一直就处于不冷不热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总体上更偏于冷淡——英国拒绝承认鸦片输入中国有损中国人的健康,中国海关的巨大利益还有在中国数量最多的租界和殖民地香港问题。在清朝时代谭延闿在广州就硬生生的阻止了英国企图“拓址”的行动,等谭氏父子手掌重权之后更是严格的对广东和香港交界处实行控制,就算李鸿章成为两广总督之后,他也不得不迁就谭延闿留下的广东臬台何炳坤对香港继续实行控制政策。   谭延闿旗下的医药企业将每年从印度进口的数以十万箱以上的鸦片全部吃进,除了少部分加工成杜冷丁等主要用于医学治疗的药物之外,其余尽可能的加工成海洛因——谭延闿的医药知识使得设立在湖北武汉的第一药厂在海洛因加工方面一直都是走在了世界的最前列,即便是以化学工业发达著称的德国在这上面也不得不甘拜下风。第一药厂生产出来的高纯度海洛因在内务部门全程监控下,全部运往位于德国慕尼黑的合作药厂,其生产出来的“强效戒毒片”主要的销售对象便是英国、法国和美国。   那些租界谭延闿并不着急,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收回来的,实在不行放在一战来解决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鸦片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中国南方海军最主要的任务便是严厉打击鸦片海上走私,每年能够从正规渠道进入中国的鸦片已经做到九成进入药厂,除了租界之外,中国市面上已经看不到鸦片馆。谭延闿对鸦片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英国人在鸦片的问题上没有任何让步,英租界内的鸦片馆数量是最多的,而就在两个月前,谭延闿在与朱尔典的一次会面中就明确的表示:“英国在鸦片的问题上所坚持的一切最终将会把中国推到英国的对立面上,而我本人将会致力于表现我个人在此问题上的意志……”   谭延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沈静心中却很清楚谭延闿想在英国人身上捞到什么,无息贷款也许不算什么,但是鸦片问题必须要英国有个说法。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这场中俄之战对于谭延闿的外交政策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谭延闿一贯主张“战争的本质就是政治的延伸”,而并非目前德国参谋部的年轻一代军官们所主张的“战争的本质是暴力”。   “当外交不能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困境的时刻,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战争,从而以此来表现自己的意志……”沈静在建国之初就新政权的外交政策曾经和谭延闿有过非常深入的交谈,当时出于几十年来对西方列强恐惧的积压,沈静对谭延闿的这句话并不以为然,但现在真的要面临这个当口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又落后谭延闿一步。   “德国军事代表团将会有德皇威廉二世的弟弟亨利亲王来带领,王储也在其中将会随同访华,这支代表团的规格已经十分高,游轮一出汉堡港全世界都知道了,英国人自然会有一定的反应……不过说起来亨利亲王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访华,估计很可能德国会发出邀请,希望你能够访问德国……”沈静并不在意的顺着谭延闿的话说道。   谭延闿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中饶有兴趣地说道:“访问德国?等战争一切事务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也许我也该出去走走,出于礼节性质的对德国进行访问了……德国目前是我们在欧洲最重要的盟友,不过文渊你也知道欧洲的局势如何,现在因为摩洛哥的问题,法国人肯定是和德国人结上仇了,本来它们就是世仇,这不过是给双方一个翻老账的机会而已,英法同盟算上法国先前的法俄同盟,欧洲列强分成以英国为首和以德国为首的两大阵营基本上算是初步成型了……今后我们在欧洲的外交政策将会更加艰难……”   “对于德国你还有什么想法么?它可是我们在欧洲唯一表示好感的国家,外交部对国际关系中,德国和美国的地位是最高的……”沈静说道。   谭延闿有些诡异的一笑说道:“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国与国之间相处的不二法门,我们和德国的关系是不错,但你也不要忘记德国人在七八年前还试图侵占胶州湾……德国皇帝和他的军事将领们都太过相信武力的力量,但是军事力量要靠工业实力和经济实力来支撑,德国工业发达这工业实力算是有了,甚至可以说超出英国也不算为过,但是要说经济实力,威廉二世的钱包显然要比他的舅舅瘪了不少……德国通过的海防法案上明确显示了它要在海军方面超越英国,但是这可不是口头上说,更需要实际行动,试问以现在一艘战列舰的价格而言,德国超越英国的机会能够有多少?”   “难道你想冷淡处理和德国之间的关系?”沈静问道。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也不是让你骤然对德国采取冷处理,不过这是一个趋势,目前来说我们的外交需要德国来支持,尤其是我们在处理鸦片、租界、海关的问题上,这都离不开德国的声援……德国在中国没有租界,威廉二世在这个问题上不会跟我们过不去,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等我们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再考虑中德两国之间的关系……只是从长远来看,除非德国放弃和英国争雄,欧洲局势趋向于和平,否则我们远离德国贴近英国的趋势是不可避免的,当然以威廉二世的自大,想让德国放弃追赶威胁英国世界霸主的地位,那是不可能的,这都需要你们审时度势来调整我们的外交政策……”   “还有一个问题,德国军事代表团来华,那我们的战争进度和他们也提出和英国一样的要求该怎么办?”   谭延闿站起来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说道:“我们为了今天这场仗准备了这么多年,一个海参崴还难道要打上几个月?等德国人到达,海参崴早就被我们拿下了!若是德国也提出和英国相同的要求,我们可以与之进行技术交换,或是达成某些协议来作为弥补,当然要价不可能和英国人那么高,毕竟我们现在是‘友好国家’,适当的吃亏还是应该的……”   沈静端起茶杯还是犹豫了一下放下茶杯说道:“海军打了一场大胜仗,这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不过海参崴毕竟是俄国人经营多年的堡垒,虽遭陆军重重围困,但也不宜轻视……”   “文渊,你的意思我明白,打仗的事情是你那些好学生的事情,咱们就用不着太过操心,我们需要的只是结果而已,难道你还信不过自己的学生么?!”谭延闿笑着说道。   杨超、李俊翰这些中国陆军的代表人物,他们在总督府侍卫队时代都听过沈静给他们讲课,甚至连读的军事教材都是沈静帮忙翻译的,算起来谭延闿说沈静是他们的老师也不过分。谭延闿虽然坐镇吉林,但却很少干预前线指挥,就是陆海参谋部对他们的限制也很少,前线指挥官只是在临时更改作战方案的时候向参谋部递交一份说明就可以了,这也是最大限度的保障前线指挥官可以根据战局变化来保证自己的自由度。   沈静摇了摇头笑道:“毕竟是打仗,我对这个不懂,但这仗关系国运,我也不敢怠慢。俄国的那几艘降舰现在在第二舰队派出的几艘军舰的护卫下前往旅顺,我们是修好了后就开始对国人开放呢,还是另有别的计划?”   “先让旅顺的专家们仔细考察一番,这些战舰对我们而言没有多少价值,在我看来买废铁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海军方面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先总结海战经验,旅顺的工程师是非常重要的,另外俄国的战俘也必须集中到旅顺接受审讯,我们要将俄国人在海战中失败的教训全部找出来,同时也要完善我们自己的军舰设计,所有的俄国主力俘虏战舰都必须要拍照、摄像,资料全部归为绝密档案,就算是德国人也不能得到全部的资料……至于对公众开放俘虏舰只,这是一件好事,可以大大的提振民心,提高民众对我们政府的支持,但是这些俘虏舰只必须要经过处理才行,不然内行人一看就明白俄国人的战舰缺陷在哪里了……”   “这也好,你不知道,今天我刚下火车,国务院那边就连连拍发电报,说国内的媒体都要暴动了,那些记者围着国务院的大门口希望能够拍摄第一手的照片好上报纸,而民众的反响也很大,只是现在消息传的并不是很广泛,我估计到时候将那几艘俘虏舰往天津港或是长江口一摆,保证万人空巷……”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我小时候可是听着父亲讲左宗棠平定新疆的故事长大的,湖湘子弟多半都是以左宗棠为榜样,希望能够建功立业。不过左宗棠是个苦命的主儿,平定新疆只是缓一时之困,这次我们端掉海参崴最起码要让俄国人吞掉我们的土地再吐出来,要知道满清将海参崴等地割让出去,到现在那里还是主要以我们中国居民为主,他们的身份可是尴尬的很……”   “现在就等陆军动手彻底拿下海参崴了,如果这场战争能够得到完美的解决,那对国内的一些反对我们的势力也是极大的震慑,中央政府的权威将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陆军地面进攻的准备基本上已经就绪,这次海战发生的比较突然,邓世昌也是抓住了机会将俄国舰队远远的诱离海参崴再聚而歼之。现在海参崴里面只有皇太子号和留里克号两艘主战舰只,就算它们不负伤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总比整个太平洋舰队都在军港里面要好得多,这样我们在进行地面进攻的时候就不用冒太大的风险了……”   沈静笑着说道:“陆军什么时候能够发动最后的进攻?估计多长时间能够解决问题?这些你给我交个底,国务院那边也好做准备……”   谭延闿听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情都是前线指挥官的事,我们不要给他们太大的压力,记住军事他们来做主,而政治我们来做主,各司其职!不过可以肯定的说,陆军发动地面进攻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很大可能就在这个星期,而一旦进攻打响,整个战斗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现在天气虽然不错,但是也有很大可能会下雨,这会对进攻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所以我们是要抓紧时间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热火   海参崴以东十公里处,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以对面的几个小山包为依托,纵深达四公里的俄军防御阵地——俄国人的局部动员使得海参崴的兵力从三万多一点猛地暴增至七万余人。不过“K”机关临走前将海参崴的最大的弹药库引爆,使得原本就缺枪少弹的俄国陆军更加捉襟见肘,手中能够领到步枪的士兵不足两万五千人,其余的士兵多半都是拿着绑着刺刀的木棍——即便是俄国的正规军也无法做到完全装备步枪,这些扩招进来的炮灰兵就更没有武器供他们使用了。   七月末的恶劣的天气情况对海军影响最大,相对来说对陆军就小得多,这多亏老天爷开眼只刮风没下雨,经过近一个星期的准备,中国陆军在海参崴的地面战场上布置了强大的火力,甚至最先准备投入作战的第一师、第四师已经派出了先遣分队进行渗透作战,并且侦查对方火力布置情况。俄国人在海参崴火炮的数量早就被情报机关所获知,俄国人的火炮数量不足也就让进行渗透作战的中国陆军胆子大了许多,在最近这四天当中,第四师经过申请得到允许可以动用一个炮连对已知的俄军火力点进行炮击。   海参崴攻坚战无疑是对中国陆军的一次巨大的考验,以往他们面对的都是装备士气远比自己差得的土匪军队,而要塞攻防只进行过多次的演习,是以基于双方兵力和火力的比较,陆军参谋部准备投入八个陆军师一个混成旅进行轮番滚动作战,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拿下海参崴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星期。   这八个陆军师其中有五个是老北洋师,而承担第一波进攻任务的第一师和第四师更是王牌中的王牌,老北洋师的编制都比后面的正规师编制要大得多,而且超出编制各有个的特点——第一师的战斗工兵团和第四师的霰弹枪冲锋团无疑是最适合进行这类作战的部队。   因为参加海参崴战役的指挥官都是留德士官系成长起来的高级军官,这样安排也是希望这些年轻的军官们能够在战场上通力合作。事实上在参加海参崴战役的各个师部队的军事主官之间的合作精神还是非常融洽的,尤其是在第十八师的刘禹也来到海参崴之后,这种合作就更显得亲密无间了——承担第一轮进攻的第一师和第四师,他们的尖刀战斗工兵团和霰弹枪冲锋团并非是严格按照各个部队来分散在自己的战线上,而是全部打散按照最佳的火力配给进行分配。   战斗工兵团最重要的武器是迫击炮和爆破筒,尤其是最新装备部队的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和九十毫米迫击炮,另外战斗工兵团战士手中的手雷也是特别型号,专门用来对付野战工事用的。相比之下第四师的霰弹枪冲锋团装备则简单的多——全团的制式武器是保定机器厂生产的1902式泵动霰弹枪,这种霰弹枪是1901年谭延闿收购了温彻斯特公司后,在中国生产的其1897型泵动霰弹枪改进型号。   1902式泵动霰弹枪采用了短枪管并且能够安装刺刀,拥有六发弹容量和泵动快速上弹,配上霰弹强大的火力,在近距离内拥有别的武器所不具备的命中率和杀伤效果——保定机器厂在提供这一型号的霰弹枪之后,为了说服陆军采购人员和第四师的军官,特意准备了一场实弹表演,用盒子炮和霰弹枪分别在二十米接敌状态下进行演示射击。这种火力强大的泵动霰弹枪给目标模型造成的巨大伤害,立刻说服了军队,出于战争的需要优先装备了第四师,至于其他中国陆军师也有霰弹枪装备,但是他们的武器多半都还是1887型的改进型号1901型杠杆连发霰弹枪。   第一师和第四师的搭配组合可以看得出这些少壮军官对海参崴战役的期望——他们也如同谭延闿一样期待,在第一轮的攻击中配以强大火力的中国军队能够尽可能的对俄军造成巨大创伤,后续部队在横扫整个要塞群——作为进攻的一方,中国陆军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完整体系的要塞防御堡垒,但是在什么时候发动进攻,以怎样的形式来发动进攻,这些主动权都握在中国军队的手中。   在第十八炮兵师到来之后,中国陆军所拥有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炮的数量已经达到了四百五十门,超过一百毫米的重炮有七十一门,其中还包括了二十八门三百零五毫米的超级重炮,另外四门三百零五毫米重炮被安置在勒富岛上,这还没有算上各个师中的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相对而言,对面的俄国人野战炮不过才七十二门,各种口径的要塞炮七十七门,但是如果考虑到俄国野战炮平均下来没门炮弹仅仅六十发的因素,双方相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谭延闿自从建国后就致力于为这场战役做各方面的准备,炮弹储备一直就是重中之重,现在东北一线战备仓库中用于各种口径和型号的炮弹已经达到四十万发以上,二线仓库还有十几万发,通过铁路运输直接将炮弹运送到战场。   除了弹药不足之外,俄国的大口径要塞炮虽然数量比参战中国军队要多,但是威力巨大的三百零五毫米要塞炮只有一门,而且还是三十年前的老货色。新成立不足一年的“闻仲”重炮部队所服役的三百零五毫米重炮可都是上海江南机器局的最新产品,战场上的二十八门超级重炮一点伪装也没有做,因为射程上的差距,闻仲重炮部队根本就不怕俄军的要塞炮对他们的阵地进行炮击。   闻仲重炮部队也是最早进行对俄军阵地展开炮击的炮兵部队,不过它直接隶属于战场临时参谋部,重炮部队开炮次数并不多,仅仅是为了校射和调试重炮,唯一一次出手是根据第一师侦察兵传过来的确切消息——俄国的野战炮几乎全部集中在海参崴要塞群南方,排列非常紧密,第一师侦察兵晚上去抓“舌头”,没承想弄到了一条大鱼,抓住了俄军电岩炮台一个上尉参谋。结合近距离观察之后,杨超果断的让重炮部队开火,可以想象数十枚三百零五毫米炮弹落到俄军野战炮阵地上的情景,不说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俄国炮兵,用望远镜观察炮击效果的中国军人看到浓密的烟尘中不断闪现的暗红色火光和猛烈的爆炸声,就已经被重炮部队的炮击效果而震撼。   中国陆军还没有开始最后的攻击,俄国守军手中的野战炮几乎全部被中国重炮炸成了零件。野战炮阵地上四处胡乱堆放的弹药被重炮炮弹诱爆之后,更是加强了炮击效果,当时在阵地上的十二个野战炮连最后幸存的只有三个人,战后中国军队获得了俄国人拍摄的经过重炮轰击过的照片,从照片上那些巨大的弹坑和四处可见的各种野战炮残骸可以看得出当时俄国野战炮部队面临的是怎样一种场面。   根据先前的情报,也许这已经被摧毁的十二俄国野战炮兵连是俄国在远东陆军中最为特别的部队——和俄国陆军士兵连步枪都装备不齐不同,这十二个野炮连都是清一色的M1900Putilov76.2毫米口径速射炮,秉承俄军武器缺陷原则,这样的野战炮无法在高速射击的同时兼顾准确性,但是它们同样拥有在一分钟倾泻二十发炮弹的能力,这会对正处于冲锋中的中国陆军造成极大的杀伤。可以说这十二个俄国野战炮连数量和质量虽然和中国炮兵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在中国陆军参谋部中它对进攻部队的威胁可是仅次于地雷阵。   刘禹是留德士官系中对谭延闿最忠实的信徒,同样也最能够理解谭延闿的意图——参战部队所配备的火力标准已经大大超过了一场战役的需要——整个战线才不过十公里左右,但是配备的火炮数量已经达到了五百门以上,重炮占了一成,还有二十八门超级重炮,更不要说参战部队已经部署到营级的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和连级的九十毫米迫击炮和排级的六十毫米迫击炮,这些迫击炮根本没有算在里面。   海参崴战役的中国指挥官们已经意识到这场战斗在不要说在亚洲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即便是在欧洲也没有出现过这么强大的炮兵战斗——他们的总统想要干什么?总之这些指挥官们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总统说的最大限度减少士兵伤亡这么简单,面对即将要开始的史无前例的战役决战,所有的指挥官手中都是湿湿的……   八月九日,旅顺军港万人空巷,所有的要塞炮台都升起了烈焰凤凰旗,镇远号在万人瞩目之下缓缓地离开了旅顺要塞驶往海参崴;八月十日,整整一天海参崴要塞战场没有一丝声响,这也是从中国人开始对这座俄国在远东经营的唯一要塞展开进攻一来,俄国人过得最惬意的一天,他们已经快被中国人的重炮和鱼雷弄疯了……八月十一日,和昨天一样同样是沉闷的一天,不过所有的人都感觉气氛十分压抑;八月十二日下午,五枚呼啸的三百零五毫米重炮炮弹从天而降,将海参崴要塞群的四号眼镜堡变成了一片废墟……   八月十五日,这三天以来除了四号眼镜堡被摧毁之外,其余时间海参崴战场似乎已经被凝固一般,俄国兵已经连续六天看不到任何一个中国兵了,从他们耳边传来的不过是“沙沙”的铲土声音——中国士兵不断的开挖战壕。十六日、十七日,俄国人惊讶的发现连挖战壕的景象都看不到了,中国士兵似乎已经消失了快两天了……   八月十八日,凌晨三点,隐蔽在前线的中国野战炮群撤销了身上的各种伪装,高高的炮口开始扬起。当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炮击将中国陆军中第一“大炮兵主义”的坚定信徒刘禹和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进攻理论付诸实践的时候,战场上中国和俄国的火炮比例已经拉到令人惊骇的地步,俄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谭延闿投入巨资完善陆军的通信系统得到了完美的回报——如果没有电话和无线电,刘禹无法想象在同一时刻指挥五百门以上的火炮进行作战将会是怎样一个场景,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指挥官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是现在每个炮兵连都同上了电话,以六个炮兵连为一个单位,单位内部设一临时指挥官可以协同六个炮兵连向同一目标射击,而且每个单位如有必要可以不经过司令部直接通过电话横向联系协同攻击同一目标……   海参崴要塞俄国三号电岩炮台上,年轻的少尉军官恩科维斯特半夜睡不着便开始往家里写信,四点十分的时候,他走出地下掩体抽了一支烟,还没有等他将烟头扔掉,就惊讶地看到了一幅极为诡异的景象——数公里外的中国阵地上一发又一发的红色信号弹不断升起,远处大地上一个又一个的红点不断的在闪烁,不一会传来隆隆震耳的声响……   “炮击!”嘴上还叼着烟卷的恩科维斯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过数秒之后就看到山坡下己方阵地上不断的腾起一个又一个火球,炮弹的爆炸声已经分辨不出来,因为远方的开炮声和爆炸声实在是太过密集,声波冲击的耳朵几乎失去了听觉的能力,脑海中只剩下隆隆的炮声和嗡嗡的耳鸣……   在三发绿色信号弹升起后,闻仲重炮部队的三百零五毫米重炮炮口即刻吐出长达数米的红焰,沉闷的声音在连成一片的炮声中格外的“醒耳”,炮口发射炮弹的气浪卷起一片草屑尘土。二十八门超级重炮其中的三门正好以三号电岩炮台为目标,在炮台附近的恩科维斯特在第一轮的重炮炮击中,身体便被落到不远的重炮炮弹爆炸形成的破碎弹片撕成了碎片。   巨响震撼着大地,无数炮弹在骇人的啸叫声中由远及近铺天盖地的倾泻到俄军的脑袋上,响起连续不断的爆炸声。炮弹爆炸形成一团团的烟云,这些烟云转眼间便连成了一片,完全将海参崴要塞群给遮盖了起来!爆炸所产生的恐怖力量涤荡着整个世界一般,大块大块的地皮被炮弹掀起,炸的四分五裂的树木连同石块、被摧毁的工事还有人体的残肢不断的被抛上半空。   炮击开始的时间是四点十五分,天色只是隐隐有些发白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这正是人最犯困的时候,海参崴战役中国司令部之所以选择这一时刻也是想趁着这段天色未明人最困倦的时候发动为时一个小时的猛烈炮击,等一个小时的炮火准备完毕之后,士兵正好可以趁着有些发灰的天色背景展开冲锋,这样也可以将俄军的阻击力度降到最低……   先前从来没有人进行过这样规模的炮击,也只有前段时间中俄大海战的时候有更多的火炮同时开火,但是在海战中使用的大口径穿甲弹远不如在陆地上使用的高爆弹来的震撼。即便是策划这次炮击的刘禹和杨超也没有料到这么多大炮同时开火会造成这样的效果,高达十米延绵十公里的铁丝网和各种工事、掩体、障碍物,还有数不清的地雷布设的地雷阵……这些东西在强悍的炮火面前统统化为乌有,身处战场的中俄双方士兵都在感受大地的震撼,只不过相对于躲在战壕中手有些发抖抽烟的中国士兵而言,俄国士兵才是真正的处于炼狱一般,甚至在炮击开始的刹那,那些还沉睡在掩体中的俄国士兵就被炮弹将掩体炸塌窒息而死。   正在值夜岗的俄国士兵被中国陆军铺天盖地的炮击给惊得目瞪口呆,本来他们有些人还犯困打盹,就在炮弹呼啸而来的瞬间,这些值夜岗的俄国士兵和电岩炮台上的恩科维斯特少尉一样粉身碎骨。剩下侥幸没有被第一时间被弹片撕成碎片的俄国士兵炸的抱头鼠窜,但这也不过才延缓了他们几秒钟的生命,在铺天盖地落下的炮弹中,不少阵地被炸的沟断壕裂,哪里还有他们的蔽身之所?在这样密集的炮击下,他们甚至就像被步枪子弹击中一样被突然而至的炮弹直接命中,炸的粉身碎骨,后续的炮弹继而将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块肉末给彻底抹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推进   大规模炮击是极其震撼人心的,刘禹这个“大炮兵主义”的崇拜者在制订炮击计划的时候,曾经打算在这一个小时内至少要将十五万发炮弹扔到俄军的脑袋上。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设想,他的同学们即便很清楚的了解这个中国首任炮兵师师长的本质,但是这个设想还是吓坏了所有人,事实上理论上火炮射速是可以完成的,不过在实际运作中,人不是机器,就算是火炮本身也无法这么大的工作量,连续炮击必然使火炮身管发热,到时候用不着俄军发炮反击,自己的火炮就会疲劳过度而罢工,甚至发生炸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刘禹站在距离炮兵阵地不远处的一座小土丘上用望远镜观察炮击效果的时候,也深深的被眼前的这一幕铁与火交织的场面所震撼,旁边负责摄像的记录人员也都惊讶的忘记手中的工作——谭延闿打算尽可能的记录海参崴战役的每个环节,海战也是一样的,不过这显然不可能,现在的摄像机技术还达不到这个要求,只能是能记录多少是多少,在这方面能够其更多作用的是照相机。   刘禹将望远镜放下,站在旁边的杨超也是如此,两人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但是都没有说什么,最后还是杨超挥挥手大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回司令部,后面的工作还多着呢!”   炮击行动不过是按照已经拟定好的计划按部就班的由基层炮兵部队来实现而已,现在战场上所有人都没有见识过这么大规模的炮兵参战,来到这里不过是“见识见识”,顺便就炮兵应用方面进行推演。不过眼前这番景象已经使任何对炮兵在战场上处于配角地位的论断都变得如此苍白无力——只要工业实力和后勤保障到位,那些西方列强完全可以摆出更大规模的炮兵战斗场面,而若是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那刘禹先前曾经设想过的反炮兵作战必然会发展到一个令人惊叹的程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俄军在骤然受到炮击的情况下,连电岩炮台的要塞炮只有几门在毫无章法的进行反击。不过这几门正在“顶风作案”的要塞炮在开炮不一会,便遭到了重炮部队的重点照顾,十余发大口径炮弹呼啸而至,没过几分钟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当刘禹和杨超带领所有军官回到司令部掩体后,猛烈的炮击还在持续,司令部因为十分靠近前线,所以炮击所引起的震动使得司令部掩体四壁都有尘土落下,挂在钢板房顶上的电灯被震得摇来摆去,人影也是忽长忽短。   炮火准备基本上都使用的是高爆弹,只有对海参崴炮台上的要塞炮炮击的时候才会使用和海军一样的大口径穿甲弹——海参崴炮台历经修缮,不用大口径穿甲弹根本无法杀伤炮台内部的俄军,最重要的是先将炮台上的要塞炮给解决掉。   中国陆军的欺骗非常成功,数天的潜伏不动换来了俄军的麻痹大意,没有想到中国陆军突然施展了雷霆一般的进攻,松懈下来的俄军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第一线的俄军基本上都在炮击开始的时候大量伤亡,缺乏钢筋混凝土掩体的保护,这些前线战壕掩体内的俄军根本抗不住这么猛烈的炮火——七十五毫米速射炮也许很难解决这些掩体,但是第十八师还有闻仲重炮部队的那些令人色变的大口径火炮也对步兵阵地进行炮击,根据侦察兵和氢气球的侦查结果,对于一些可疑地点进行炮击。   甚至在炮击计划中,会集中十八师所有的重炮对第一师和第四师结合部前方的俄军阵地进行密集炮击——刘禹想要用炮弹扫出一条宽三百米的进攻通道,俄军在其战壕前两百米处就布置了地雷,接近战壕一百米左右的时候还有高达十米的带着倒钩的铁丝网。K机关临走前那一下子让俄军没有足够的地雷布满整个前线,但是杨超也不希望因为少量的地雷给士兵造成严重的杀伤,更不希望让士气遭到打击,七十五毫米速射炮铺天盖地的用高爆弹横扫所有一切,就是想将威胁步兵前进的地雷清扫干净。   前线战壕中的中国士兵都事先接到过通知,需要用耳塞来堵住耳朵免得被前方炮弹的爆炸声震伤耳朵,当时还有人并不以为然,不过现在看来猛烈的炮击不仅仅严重打击了俄军,就是蹲在战壕中准备出发的中国士兵心理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前线战壕中的中国士兵都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将头顶的钢盔压低,就这样蜷缩在战壕中,战壕两侧的沟土噗噗的掉落,士兵的衣服、钢盔上都是尘土。   隆隆的炮声持续不断的震撼着海参崴要塞群,中国陆军的氢气球虽然早就升起来观察炮击结果,但是浓密的硝烟弥漫整个战区,加上天色亮度的影响,他们注定要在上面吹风。不过氢气球上的观察人员在高空俯瞰整个战区,与地面人员相比则是另外一番感受,他们甚至不时的检查一下固定缆绳,生怕氢气球向俄国阵地飘去,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被飞在半空中的炮弹命中。   中国军队集中数百门火炮,对海参崴要塞群及俄军新构筑的阵地进行毁灭性的射击,在为时一个小时的炮击行动中,共向对面的俄军阵地倾泻了大约近九万发不同口径的炮弹。隆隆的炮声震撼着海参崴要塞群,炮弹刺耳的啸叫声在长达十公里左右的战线上犹如弹琴的手指,而琴弦便是俄国士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俄国士兵哀号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整个俄国阵地都变成了一番铁与火构筑的炼狱景象。   整个炮击目标范围内,大块的山石、碉堡被砸碎,然后再混合着焦土、残肢飞向天空,然后犹如倾倒沙子一般灌向布满弹坑的大地。令人窒息的浓烟和尘土在半空中犹如烧开锅中的水一样翻滚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不时闪动的橘红色光芒的映照下,形成了一幅地狱的景象……   “地狱是什么样子?海参崴便是地狱!”一位曾经参加过海参崴战役幸存的俄国士兵在时隔数十年之后在回忆录中写到。   五点零五分,炮击已经进行了整整五十分钟,前线的基层军官开始整合第一波进攻部队进入指定位置,此时火炮射击目标早已经在他们的正前方来回“犁”了数次,现在早就进行延伸射击了。全副武装的中国士兵在密如蛛网的坑道中运动着,钢盔和刺刀上不时泛着逼人的寒光,没有一个人说话,事实上这个时候说话除非高声叫喊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清对方的声音,所有人都是根据不同的旗帜和军事主官的手语来明确自己的动作。   五点十分,根据前线基层军官竖起的旗语,所有前线参战士兵均已经到达了指定的位置,并且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杨超决定让炮火向前延伸,提前五分钟发起进攻,尽可能的让士兵在获得炮火的掩护下减少伤亡靠近俄军阵地。   事实上杨超的顾虑有些太多了,在如此猛烈的炮击下,俄国士兵伤亡惨重,就算活下来的战壕内的士兵也都浑身颤抖双手抱头,甚至还有精神崩溃的士兵就这么跳出掩体被飞过来的炮弹撕成肉末,哪里还有什么精神来做出抵抗?第一师和第四师在接到信号弹的回应后,士兵们立刻跳出战壕向对面的俄军阵地扑去,没有任何呐喊声,士兵们感受着脚底传来的热度,经过炮弹反复洗礼的战场表面已经积累了十来公分厚的浮土,而空气中呛人的硝烟味道和尘土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这一切只会让战士手中的枪握的更紧。   为了配合这次冲锋,不仅是第四师的霰弹枪冲锋团配备了霰弹枪,杨超将参战的八个师手中霰弹枪优先配给了发起第一波进攻的第一师和第四师,使之在前线冲锋士兵手中持有霰弹枪的数量占到了七成。霰弹枪大量装备部队是美西战争得来的经验,菲律宾美军使用后实战效果甚佳,在美西战争过去之后,谭延闿便通过伍氏家族着手收购曼彻斯特公司,运作两年后终于得手。霰弹枪在装备中国军队后,也开展了大量的训练,由于霰弹枪也不是“万能枪”,诸如后坐力大、双手持枪,一旦在战斗中手臂受伤操作困难等缺点,中国部队也就其优缺点进行衡量演习。   大量的演习证明,霰弹枪在堑壕战中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这种优势在战斗中已经放大到超过了它的缺点。大批的中国士兵步伐越来越快,因为到现在他们还都没有遇到任何形式的抵抗,在空中的观察员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延绵的战线上,中国士兵犹如小黑点一样向俄军阵地涌去。原本预计中俄军的反击并没有出现,第一师的战斗工兵团所携带的不同口径的迫击炮和爆破筒根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这两个精锐团沿着重炮为他们专门开辟出来的前进通路一直向前前进了近七百多米,霰弹枪冲锋团的枪声才在隆隆的炮声中稀落的响起。   第一师和第四师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内便轻松的占领了俄军的第一道防线,在前线传来消息后,杨超果断投入了第十七师——这本来是第二波攻击的作战师,而与第十七师搭配的第二师则按兵不动。在第一道防线得手后,战斗工兵团和霰弹枪冲锋团则没有停留,继续向第二道战线前进,占据第一道防线的三个师立刻修整工事,而一半的迫击炮则跟在冲锋部队的后面为前方部队提供近距离的火力掩护——前方部队的霰弹枪响声也越来越密集了。   毫无疑问,在经受狂风暴雨般炮弹的洗礼之后,俄军已经彻底被打傻了,与刘禹的判断差不多,俄军在前所未有的炮击过后,“无人地带”理论得到了很好的验证。不过在中国军队占领第一道防线之后,俄军开始陆续的恢复了反击能力,尤其是要塞炮台上的火炮在经历中国重炮部队的打击时就开始反击,只不过寡不敌众损失非常大而已,但是这些还能还击的要塞炮只要存在一刻,战壕里的俄军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开始在炮击减弱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爬出掩体进入战壕反击。   能够进入防守状态的俄军数量并不多,第二道防线同样也遭到了猛烈的炮击,不过相对于第一道防线,中国陆军的侦察兵渗透进来比较困难,越往里情况就越不明。虽然也有氢气球等高空侦查手段,但毕竟地面阵地可以伪装,而且气球也不敢过分接近俄军防线,最多是在安全区域上空用望远镜侦查罢了,所以炮击的时候只能根据侦查结果选定一些疑似目标作为重点打击对象,只有一种情况例外——战斗工兵团和霰弹枪冲锋团的前进路线不管有没有疑似目标,一概饱和打击。   现在战斗工兵团和霰弹枪冲锋团混合在一起,犹如一把尖刀一样顺着预定路线直插海参崴要塞的核心区域,在抵达第二道防线的时候,同样没有遇到阻击,只有要塞炮有一炮没一炮的向他们开炮,但很快便被后方的超级重炮火力所压制。前锋部队在到达第二道防线后,因为他们的路线是经过特殊照顾的,根本看不出以前战壕的痕迹——猛烈的炮火将数百米的地段全部变成清一色布满弹坑的地貌。   手持霰弹枪的士兵开始横向展开,开始清理他们所能够看到的生命——一些刚刚走出掩体的幸存俄军,看到中国士兵冲上来之后,有枪的便开始射击,每枪的便手持绑着刺刀的木棍冲过来。俄军士兵手中装备的步枪普遍还都处于上一代黑火药枪支,使用时间长保养也不到位,一开枪中国士兵便可以从枪声中判断这些枪的新旧程度,不过这些枪声也成为他们行动的目标。   “咔嚓,砰!咔嚓,砰!”手持霰弹枪的士兵在遇到俄军后,毫不犹豫的便举起霰弹枪连瞄准都不用就开枪,手中的霰弹枪快速泵动上弹,四五个士兵一组,一个照面十三四米外的俄国士兵便被打成马蜂窝,而那名士兵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全身四肢和躯干凡是被霰弹枪子弹发射的小钢珠命中的地方都迸出了一朵朵小血花。   前锋士兵所配备的霰弹枪在这个时候确实是遇神杀神,遇佛屠佛的堑壕战利器,再加上士兵手中的手雷,俄国士兵根本没有上前近身格斗的机会,只有少数持枪的士兵可以开枪反击,但暴露了自己后迎接他的将会是数颗手雷。在第二道防线,真正能够给冲锋士兵带来威胁的只有炮台要塞炮发射的炮弹——现在太阳已经升起,虽然光线并不是很好,但对于炮台射击已经足够。   前锋部队的两翼是第一师和第四师,第一道防线已经交给了第十七师,数十个炮兵连正在向前推进——黎明前的这场炮击效果好的出奇,前锋部队向前挺进的速度非常快,原本预计一个上午要完成对第一、而防线的占领,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已经基本快要落入中国军队手中。火炮是保证战役胜利和减少伤亡的关键,在一个小时的火力准备后,除了闻仲重炮部队的二十八门超级重炮根据需要向海参崴要塞进行选择性射击或是火力压制之外,其余火炮分批次有秩序的按照计划向前推进,以保证对前线士兵保持足够的火力支援,如果有必要的话超级重炮也会加入到对一些目标的射击中来,显然现在还没有必要动用这些三百零五毫米重炮来打蚊子的时机。   愈接近海参崴要塞核心堡垒,攻击难度越是加大,在完成对第二道防线占领后,前锋部队就开始面对一些由零星堡垒、野战工事构筑的阵地了——炮击并非是万能的,尤其是以七十五毫米速射炮为主力的炮击,对一些碉堡、野战工事甚至是铁丝网都没有很好的效果。不过在经过这么七十五毫米炮弹的反复轰击后,原先设想可能会对进攻造成巨大伤亡的地雷已经全部被清扫干净,就连层层布置的铁丝网也被炸的七零八落。 第三百一十六章 依托   深入海参崴要塞,才感到俄军对这个远东堡垒经营之用心,在如此远离欧洲中心,就相当于孤悬海外的孤岛一样,俄国人依然尽可能的完善整个要塞体系。当前锋部队越过第二道战线深入要塞防御体系后,才发现这么猛烈的炮火对真正的核心要赛区伤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胸墙虽然被炸的七零八落,但大体保持完好,交织纵横的铁丝网看上去被破坏的很严重,但是依旧能够起到一定阻止步兵前进的作用……   胸墙、碉堡并不可怕,这些工事完全可以让战斗工兵来解决,再不济还有后面的炮群,但是那道宽十四米,深八米的散兵壕等士兵们接近后才感到问题的棘手。前锋部队的攻击对象是位于海参崴要塞群比较靠北面的二号堡垒,这座堡垒在经过重炮的重点照顾后,等前锋部队抵达二号堡垒后,才发现这座堡垒并没有完全被重炮摧毁——俄军为了完善要塞防御,在这座堡垒附近的三座暗堡中,机枪在斜坡上居高临下压的进攻部队抬不起头。   战斗工兵借助弹坑用工兵铲挖出简易掩蔽体架设迫击炮,隔着胸墙向二号堡垒射击,并且用炸药将胸墙炸开几个口子,准备为进攻打开通路。迫击炮及其炮弹的产量远比炮兵师手中的火炮和弹药产量要高得多,尤其是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在批量生产后更是摆在了第一位,其实保定兵工厂中还有一百七十毫米的重型迫击炮,只不过这家伙重达五百公斤,还没有有效的解决战场机动问题所以并没有大规模投入生产,但是已经先期生产出来的大约二十余门这种重型迫击炮也被运到了前线——主要是用来防守使用。   有后方重炮的牵制,海参崴要塞炮对进攻士兵杀伤有限,但是俄军在这里躲过火炮袭击的暗堡一下子便让冲锋士兵全部停顿了下来,这三座暗堡的位置非常好,相互之间射界无死角。战斗工兵加深了弹坑架设迫击炮进行火力压制,一边派出爆破组准备人工爆破这三座机枪暗堡。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在组装完毕加入火力压制行动后,效果非常明显,最厉害的还是一名战斗工兵,在匍匐前进至距离暗堡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上,将手中的重型手雷从射击孔扔进暗堡中,直接炸毁了一座暗堡。   战斗工兵在平时训练中一个重要科目便是如何报销各种堡垒工事,只要地形不是很险峻,他们都会用是普通手雷装药两倍的重型专用手雷或是爆破筒来解决各种堡垒。不过像直接将手雷从射击孔里扔进去,这实在是太过运气了,原本那名士兵不过是想用手雷来干扰暗堡机枪射击罢了,没承想直接报销了这个钉子。   随着后续部队赶上来之后,战斗工兵通过迫击炮机枪火力压制,再用爆破筒实施爆破解决了这三个暗堡,后续部队则带着事先准备好的麻袋、炸药和长梯准备通过外壕攻击二号堡垒核心阵地。这道壕沟实在是太宽了,以前情报机关也曾绘制过要塞防御略图,这条壕沟也在图纸上,但是情报人员不可能深入实地进行测量,只有到了跟前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样一个情景,冲锋部队带的长梯根本够不上,想要用沙包来填坑或是用炸药炸塌壕沟两侧,不知道需要多少次爆破才可以炸出自己需要的进攻路线,而二号堡垒所有轻重武器都在射击,任何试图跨过壕沟的动作都是自杀行为。更为可惧的是二号堡垒居然还有一门口径两百毫米以上的重型迫击炮,发射的时候底下的中国士兵可以清楚地看到长达数米的烟柱。   二号堡垒攻击受阻,主要还是因为那道超乎进攻部队想象的壕沟,李俊翰命令前锋部队终止进攻避免无谓的牺牲,前线指挥部向司令部用电话通报了这一情况后,杨超召集司令部参谋会议,根据前线部队反馈的二号堡垒实际情况,将沙盘赶制了出来。   “二号堡垒是海参崴要塞群核心阵地的重要支撑点,根据情报部门先前的报告说是俄国人维列奇科在1900年设计并且开始开工建造的。前锋部队对这座堡垒进行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试探进攻,除了报销外围的三个机枪暗堡之外,别无所获,这座巨大的堡垒完全由鹅卵石和混凝土灌制而成,并且根据观察应该还有钢板护顶专门来对付重炮。现在的问题便是要塞周围的那条宽十四米深八米左右的护垒壕,里面还有侧防暗堡,甚至还有通电的电网……”   李俊翰用一支笔对沙盘一边指一边说,在得知进攻受阻后,作为第四师的师长他亲自跑上二号堡垒所在的西斜坡,在仔细观察了士兵突击的过程后,对这样一个浑身长刺的堡垒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根本没有想到这条护垒壕设计这么阴险,不过作为要塞核心阵地的重要支撑点,二号堡垒如此设计也对应了它的存在价值,只要中国军队拿下这座堡垒,将会把整条战线切割成两段,使俄军失去联系。   “壕沟里面的侧防暗堡情况摸清楚了么?”刘禹坐在一边抽着烟斗问道。   李俊翰摇摇头说道:“事先没有想到这条壕沟是这个样子,开始准备的沙袋和长梯全都失去了作用,有几个士兵刚刚从胸墙后面架设好长梯准备下到壕沟里面,人家根本就没等侧防暗堡射击从对面炮垒就用机枪解决问题了……”   “用炮弹填,用火烧!”刘禹磕了磕烟斗站起来说道:“像这样的核心堡垒工事,护垒壕中有侧防暗堡是常识,就算俄军刚才没有使用,这种侧防暗堡的射击孔还是存在的,想要避免我们的战士生命浪费在这上面,只有用大口径重炮轰击二号堡垒,连它的护垒壕也不能放过,最好是直接用炮弹将这个护垒壕彻底毁掉……如果实在不行就让战士们带着木头之类燃烧物,从胸墙的后面往里面扔,混合辣椒粉之类能够产生强烈刺激性气味的东西,用烟熏的方法也凑合……”   杨超对着沙盘沉思了片刻说道:“昊天的主意不错,记得带上石油,在向护垒壕中投放燃烧物之前将石油抹在燃烧物上,选出一段进攻地段,用燃烧物将这段壕沟给填满,然后用手雷或是迫击炮弹引燃……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尽可能在天黑之前把二号堡垒的问题解决,我再投入五个炮兵连向二号堡垒周边射击阻止俄军向其增援……最好的情况便是重炮炮弹能够打到护垒壕里面,将那些侧防暗堡和壕沟里的障碍物全部清扫干净,甚至炸塌……”   重炮部队的三百零五毫米超级重炮命中率相对于海战命中率奇高,在试射中便有两发重炮炮弹命中目标,随后的射击中将二号堡垒所在的高地变成了一片粉尘的世界——炮弹激起的烟雾遮蔽了整个高地的山头。地面进攻部队则再次组织了冲锋,这一次战士们以胸墙为依托,往上运送了大量被锯好的木料和石油,炊事员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辣椒也带上了二号堡垒,还有被水浸泡过的茅草……   这一次刘禹亲自跟着部队上了二号堡垒高地,他是出了名的固执,在他看来司令部只要有杨超坐镇就足够了,自己在前线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直接拍板做主,反正有电话线他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十二门三百零五毫米和三门一百零五毫米重炮集中火力向二号堡垒倾泻炮弹,而剩余的重炮则针对二号堡垒两侧附近的堡垒炮台射击,并且在七十五毫米炮兵连向前运动之际朝堡垒后方延伸射击,以彻底孤立二号堡垒,使俄军无法向其增援。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俄军已经从黎明时分的炮击震撼中彻底恢复过来,又回复了先前凶悍的面孔。中国陆军对二号堡垒的争夺意义,俄军将领们心中都非常清楚,大量的俄军冒着炮火从掩体中冲出来,在十公里左右的战线上反复和中国陆军争夺控制权,除了夺回阵地之外,还可以对进攻二号堡垒的中国军队形成牵制。   第二道防线虽然落到中国军队手中还不到四个小时,但是凭借手中合理的火力搭配,装备极差的俄军空有夺回阵地的勇气却缺乏夺回阵地的力量。大量的俄军都倒在了中国军队构建的简易机枪工事前方,第四师、第一师和第十七师配备的大量迫击炮提供近距离的火炮支持,而数量众多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炮集中爆发的榴霰弹更是冲锋俄军的噩梦,正处于集结当中的俄军便被突然而至的榴霰弹弹片犹如割麦子一样被射杀。   工兵在二号堡垒靠近胸墙附近展开土工作业,后续的士兵可以通过战壕将各种物资运到胸墙附近,通过炸开的缺口向护垒壕中投掷燃烧物。刚才猛烈的重炮轰击对这道护垒壕还是没有多大的效果,炮弹也不可能拐弯直接落到壕沟里,不过二号堡垒却被重炮炮弹砸塌了近五分之二,原来五角星形的堡垒面向胸墙方向的三个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瓦砾。二号堡垒以前应该布置了六到八门要塞炮还有数目不清的垒炮,但是现在能够开炮的一门也没有,不过看到高高的迫击炮射击形成的烟柱,那门战后被证明是二百八十八点六毫米的臼炮还在射击。   这么大口径的臼炮肯定是很难轻易移动的,整个二号堡垒都被超级重炮炮弹打成这样,这么还露天放置的臼炮居然还幸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战斗工兵团在弹坑中组装了四门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根据烟柱的方位来设定射击诸元,立刻进行压制——也许这门两百毫米的大家伙未必会这么轻易的被损坏,但是这么炮总不能自己开炮,战斗工兵集中四门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进行射击,就是想杀伤它周围的操作人员。   中国军队手中的迫击炮很多,工兵在加深弹坑后就在弹坑中发射迫击炮,除了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不易移动之外,六十毫米和九十毫米迫击炮开上几炮便换个位置,让俄军无从反击,二号堡垒周围的炮台也无法对其有效支援。战士们隔着胸墙王护垒壕中抛扔各种易燃物,将一段长四十米的壕沟填到四米多高,然后将用陶罐装填的石油也扔了进去,陶罐破裂后石油便开始沾染木料,数个火把向里面一抛“砰”的一声,壕沟里面腾起了数米高的火焰,冒着滚滚浓烟。   将护垒壕点燃之后,士兵们继续向里面抛扔木料,这个时候湿茅草混合着辣椒粉也被扔进去,今天正好没有风,而在投掷了这些发烟物之后,前线士兵的口鼻上都绑着湿毛巾免得被呛到。发烟物的效果非常明显,接着大火发烟物很快的便燃烧起来,烟雾弥漫了整个山头,就这样士兵们还往里面仍木料——海参崴别的东西不好找,这树木却多得很,后面数万士兵一被动员起来后,一个小时砍伐切割的木料足够堆满整个壕沟。   趁着烟雾弥漫之际,前锋进攻部队另起炉灶,在山坡靠南的方向向护垒壕中投掷沙袋,这里才是越过壕沟通往对面二号堡垒的真正进攻路线,而此时二号堡垒的俄军本来就被重炮杀伤不少,再加上烟熏火燎之后,都没有注意到中国士兵要准备发动进攻了。   第一波敢死队手持霰弹枪,通过沙袋铺成的前进通路,直接杀向了烟雾弥漫的二号堡垒,不一会手雷的爆炸声和霰弹枪那颇有节奏感的射击声便响了起来。刘禹立刻下达了总攻命令,四五百手持霰弹枪嘴上蒙着湿毛巾的冲锋士兵快速通过被填满沙包的护垒壕冲进二号堡垒,护垒壕里面的火焰冲天之际,二号堡垒便宣告易主,士兵们开始忙着灭火构筑工事。   第二次对二号堡垒发动进攻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前锋进攻部队不过付出了十六人的代价便拿下了这座设计完善,防御坚固的二号堡垒,比第一次进攻时的伤亡要少得多,并且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阻碍。除了重炮集中炮击破坏了二号堡垒的建筑结构,火攻的办法使得原本应该成为人肉绞肉机的护垒壕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周围的俄军炮台被其他中国军队和火炮牵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号堡垒飘起了鲜红的中国军旗,负责守卫二号堡垒的康特拉琴科师的两个加强连共计七百三十名俄军士兵只有十五名投降,其余士兵包括指挥官列扎诺夫大尉皆都战死。   不能不说二号堡垒是一个极其坚固并且火力强大的堡垒,进攻部队在清理堡垒后,居然找到了那门对进攻造成很大麻烦的那门二百八十八点六毫米臼炮,还有部署在堡垒西北、西南两侧还没有来得及被拆下来的六门一百二十毫米垒炮。可以想象若是这些大口径垒炮被拆下来,将会对进攻部队带来怎样的压力,结果除了一门大口径臼炮还在起作用之外,其余垒炮还都在拆卸当中。俄军尸体最多的地方还是要算大口径臼炮那里,四门一百二十毫米迫击炮加上十几门小口径迫击炮对其周围射击,其周围居然横七竖八有五十多具俄军尸体。   攻击部队在得手后,立刻将先前俄军还没有拆卸下来的六门一百二十毫米垒炮,将其全部转移到堡垒的东侧——就在二号堡垒东北侧不远的一个稍矮的小山包上,那里四号三面堡垒。进攻部队在二号堡垒上架起了这六门一百二十毫米垒炮,虽然说不上是居高临下,但总比四号堡垒要高上十几米,工兵在架设好垒炮之后,就这么直接用垒炮轰击对面的四号堡垒。这么近的距离,被紧急调过来的炮兵兴奋的只是简单的调整一下便开始开炮射击——用这么大口径的家伙在如此近距离上开炮,对于这些炮手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些。   有了二号堡垒的垒炮和臼炮,对付周围的这些还处于俄军控制中的堡垒就容易多了。刘禹除了命令攻击部队在对四号堡垒炮击过后即刻进攻之外,还通过电话让后方的炮兵部队将七十五毫米速射炮拆成散件,尽快的运到二号堡垒这里——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要塞背后俄军的交通壕,因为不易观察,先前的重炮射击对要塞群后面俄军的交通系统破坏大打折扣,直到现在二号堡垒得手后,才知道俄军要塞堡垒之间的联系并没有完全切断。 第三百一十七章 势如破竹   有了二号堡垒为依托来进攻四号堡垒就容易了许多,后方的重炮毕竟不是百发百中,像护垒壕这样的地方根本很难被重炮照顾到,而在二号堡垒向四号堡垒用六寸垒炮来射击就弥补了这些不足,而且这里还有一门大口径臼炮,中国士兵将这门臼炮重新调整后用来攻击四号堡垒后方的交通壕,效果非常明显。   四号堡垒属于一个尚未完全竣工的堡垒,在二号堡垒的火力配合下,中国士兵用爆破筒和手雷强行端掉了四号堡垒的五处机枪火力点,同样采用向护垒壕中填埋木料再铺上沙袋形成进攻通路。在二号堡垒六门一百二十毫米垒炮的精确射击掩护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中国士兵就冲进四号堡垒进行内部清扫,不到一刻钟便飘起了中国军旗。   二号堡垒和四号堡垒是海参崴要塞核心阵地的突出部,这两个堡垒的丢失使得俄军正面阵地被撕开了一道宽数百米的进攻道路,更重要的是这两座堡垒还是最重要的五号堡垒屏障。因此这两座堡垒的失手震动了俄军,要塞司令斯特塞尔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夺回二号和四号堡垒,命令刚刚发出去,阿列克赛耶夫便来电询问问什么丢失了这两座堡垒,斯特塞尔立刻回电:此战失利皆因为中国军队炮火迅猛,而我要塞工程大多都尚未完工,尤其是要塞前沿阵地缺乏地雷等有效武器来抵制中国军队的进攻……工程死角太多,堡垒选择地形不当,缺乏纵深易于突破,我以下令反突击,夺回两座堡垒……   阿列克赛耶夫对斯特塞尔的回电解释非常不满,但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早上八点,军港二号炮台瞭望哨发现了海面上的中国主力战舰出现,就在半个小时前,中国海军主力战舰十五艘向二号炮台开炮,而对面的勒富岛山坡后面也传来了开炮声,中国军队在对面的岛上设立了重炮阵地!   阿列克赛耶夫此时已经焦头烂额,遂把斯特塞尔的电报和自己正遭受中国海军炮击的电报直接发送给彼得堡。俄国最高当局再接到电报后大惊失色,俄国陆军大臣萨哈洛夫在电文上批语:“阅!这意味着什么?!”   俄国陆军总参谋长费罗洛夫当即指出:“这可能是符拉迪沃斯托克要塞投降的辩护书!”   在要塞司令斯特塞尔的命令下,康特拉琴科师担负起了这次反攻二号、四号堡垒的任务。为了能够完成这次任务,在康特拉琴科的要求下,阿列克赛耶夫批准了再次加派人手来转运从皇太子号上拆卸下来的四门一百五十二毫米火炮,在刺刀和步枪的威胁下,整整一万中国人和少部分朝鲜人被迫来承担这项工作。原本这四门火炮是准备用六千人花二十天的时间运上五号堡垒的,但俄军没有想到中国军队行动如此迅速,这些火炮还只有一门运上了山顶,还没有开始组装,其余三门还在运输中。斯特塞尔为康特拉琴科师补充了装备,包括十门改装的七十六点二毫米迫击炮,还有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步枪,使康特拉琴科师成为海参崴唯一一个能够全部装备步枪的作战师。   相对于俄国陆军,中国陆军对于迫击炮的应用和装备数量更多,这个比例恐怕也是世界上所有陆军中迫击炮数量最高的军队——正因为中国大量装备七十五毫米速射炮,但对于它的局限性极为不满,尤其是在中国陆军初建到成长的这十年当中,迫击炮、手雷这些第一线步兵重要的火力支持远比后面的大炮效果更好,这才促使中国陆军大量装备迫击炮。   第一师和第四师分别控制了二号和四号堡垒之后,并没有急切的向五号堡垒发起攻势,而是停下脚步构筑攻势,并且同时向两翼发展——按照作战计划,他们已经提前十五个小时完成了自己的作战任务,后面的火炮要根据战局来转变位置,尤其是要将二号和四号堡垒成为进攻五号堡垒的跳板,将重炮运动上来以减少进攻伤亡损失。   下午三点三十分,康特拉琴科师开始展开对二号和四号堡垒的进攻,不过在此时二号堡垒的右侧同样未完工的七号眼镜堡已经被二号堡垒的一百二十毫米重炮变成了废墟。这样一来三座堡垒虽然被炮火破坏严重,但是互为犄角,在中国陆军初步完善了野战工事之后,显然康特拉琴科师的进攻难度增大了不少,尤其是为了对付俄国要塞堡垒那夸张的护垒壕,后方中国军队准备了大量的木料,这也为完善野战工事提供了足够的建材。   为了支援康特拉琴科师的突击行动,五号堡垒和尚未失守的一号、六号堡垒向二号堡垒进行了短暂的炮击,不过它们的炮击立刻招致了中国陆军重炮部队的报复——非常有“节奏感”的沉闷的低啸声在中国炮兵阵地上响起,在炮口上腾起十余米高的“参天大树”一般的烟柱,接着便可以看到猛烈的爆炸声在刚刚还在射击的五号堡垒上响起。   先前中国重炮部队的那二十余门三百零五毫米的超级重炮是在一片七十五毫米和其他几十门不同口径的重炮声发射的,但远不及它单独发射时的那种压倒一切的威势。在地面上对一个固定目标射击远比在海上射击的命中率要高得太多,而二十余门超级重炮每隔几秒发射依次发射,也就意味着每隔几秒中国炮兵阵地上便出现一棵“大树”,一轮下来不到一分钟又开始新的一轮炮击,五号堡垒所在的山头几乎被浓烟所包围,任谁都不敢想象烟雾散尽后五号堡垒是不是还能存在。而重炮部队似乎意犹未尽,在因为烟雾问题停止对五号堡垒射击后,调转炮口开始对一号和六号堡垒进行炮击,很快俄军的火炮声便销声匿迹,从头到尾连一刻钟都不到。   俄军短暂的炮击对二号堡垒的中国陆军阵地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因为先前中国重炮已经将这个堡垒炸塌了一部分,面对五号堡垒的那一面损伤并不大。在炮击开始的时候中国士兵们便钻进防炮洞或是堡垒中,除非是重炮炮弹直接命中,否则士兵的生命是非常安全的,更何况特务机关破坏了俄军在海参崴最大的弹药库,太平洋舰队出海也带足了炮弹,这就使得要塞炮弹变得非常紧张,俄国人也舍不得这么多炮弹。   五号堡垒的炮击声便是康特拉琴科师冲锋的号角,等短暂的炮战结束后,他们已经运动到不足两百米的地方上了,借助复杂的地形在壕沟、谷地、弹坑来拉近距离。中国士兵立刻进入战壕,架设迫击炮和机枪,二十三门六十毫米准备好的迫击炮立刻射击,在迫击炮弹的爆炸声中,居高临下的中国士兵可以清楚地看到俄国士兵在某一个弹坑中被炸飞出来的景象,甚至是数段人体残肢。   六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和一门勉强可以射击的一百二十毫米垒炮则对山下俄军的交通壕进行炮击,以阻断后续俄军的增援。不过一会俄军的迫击炮也开始反击了——俄军的迫击炮是从战舰上拆下来的四十七毫米舰炮改装而来,可以发射重达十一公斤的炮弹。遂不及防,堡垒上的两门迫击炮被打哑,而更多的中国迫击炮则放过了那些向前运动的俄国士兵开始寻找它们隐藏在草丛和弹坑中的对手。   在迫击炮的压力降低下,俄国士兵已经前进到距离一线战壕不足一百米的地方,所有的俄国兵都钻出来,口中怪叫着向战壕发起冲锋。不过很快一阵“手榴弹雨”将冲在最前面的二三百名俄国兵炸飞,随即八个机枪火力点开始喷射出长长的火舌,如果不是阵地狭窄,马可沁机枪的分量又不轻,进攻部队完全可以部署更多的机枪。   在机枪响起之后,俄国兵的这次进攻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便宣告失败,距离战壕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被中国士兵的马可沁机枪和手榴弹制造成了一个“无人区”,一次冲锋俄国人除了丢下三百来具尸体和伤病之外,没有任何成果。   就这样冲锋,反冲锋……在太阳落山之前,俄国人始终没有突破这道战壕,反而留下了一大片扇状分布的死尸。康特拉琴科师长在远处的战壕中用望远镜目睹了这一切,俄国士兵不可谓不英勇,在天黑之前总共组织了四次冲锋,差不多有一千二百多人留在了这道山坡上。相比之下二号堡垒上的中国军队打得相当轻松,马可沁机枪、手榴弹和迫击炮在这样的防守战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到最后马可沁机枪分成两个批次进行射击,免得长时间射击枪管发热不能射击。   晚上的夜袭一向是改变双方局势的重要手段,在白天遭受巨大损失的康特拉琴科师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在夜间发起了数次冲锋。负责防守的中国军队也开始轮换上场,在探照灯和照明弹的指引下进行顽强的抵抗,虽然俄军数次冲入阵地,但皆被狼狈打回。一个晚上机枪声、炮声、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彻不停,折腾造转天的六点俄军才放弃进攻——此时山坡上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所沁透,康特拉琴科师至少在这座海拔仅一百八十米的小山坡上倒下了六千三百人,重创康特拉琴科师,而激战一夜之后第一师也伤亡六百余人,这还是占着巨大的地利和火力优势。   康特拉琴科拿起电话向同样焦头烂额的阿列克赛耶夫哀求道:“激战一夜伤亡巨大,请求暂停攻击!”   阿列克赛耶夫听后气得将电话扔在地上,走出司令部后看到东面要塞方向不断冒起的黑烟,黎明的空气混合着湿润的海风,这本来应该是一个非常令人惬意的时刻,但是从昨天凌晨到今天,不过才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海参崴要塞就要面临崩溃的危险,而同样是昨天,中国海军将二号炮台变成了一片瓦砾,海参崴军港的东侧入海口已经被中国人用炮弹给砸开了。   在太阳初升之时,第一师和第四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交接阵地后撤回到后方修整,第十七师、第三师、第五师和第二十二师一混成旅开始接手今天的进攻——战事进展顺利,前线司令部认为现在更应该一鼓作气解决海参崴,所以将第三师和第五师两个主力师也投入战斗,争取在今天彻底解决海参崴陆上要塞问题。   五号堡垒是整个海参崴要塞最为坚固和面积最大的堡垒,这个堡垒几乎等同于二号堡垒的放大版,也是呈五角星形,不过要塞面积约三万平方米,它还有一个别的堡垒都没有的装甲瞭望塔。装甲瞭望塔塔高两米多,直径一米,用十九毫米厚的钢板制成,用来专门观察敌军进攻堡垒的情况,并且还可以为其六门一百五十二毫米加农炮校正弹着点,当然要塞中最大口径的要塞炮是一门二百五十四毫米的重炮。   本来昨天晚上第一师就准备想趁着夜色偷袭五号堡垒的,结果被康特拉琴科师纠缠了整整一个晚上,只能放弃这诱人的想法,在吸取进攻二号堡垒的经验后,对付这个二号堡垒的放大版堡垒,进攻部队多少有些底气。   中国军队以二号堡垒为依托,将四门一百七十毫米重迫击炮运到了山顶,结合六门一百二十毫米臼炮对谷地进行了炮击,帮助进攻部队扫平俄军昨天晚上构筑的铁丝网和机枪阵地。同时后方的三百零五毫米超级重炮对五号、一号和六号堡垒进行炮击,尚未完工的一号和六号堡垒在重炮炮弹的轰击下变成一堆瓦砾,而五号堡垒遭受的炮弹最多,已经停止了火炮射击。   二号堡垒和五号堡垒之间是一个平缓的谷地,康特拉琴科师虽然取消了进攻二号堡垒,但是全部被集中参加五号堡垒的防守任务,他们在五号堡垒的山坡上构筑野战工事,但是时间有限并没有完全完成。在天亮后中国军队交接阵地后,重炮首先开火,而已经运动上来的三十个炮兵连则对康特拉琴科师构筑的各种简易野战工事射击。   在工事并不完善,而又失去己方炮火的掩护,康特拉琴科师在炮击中遭受了严重的损失,刚刚修复的阵地又被破坏,而有一个连的士兵居然被炮击炸的只剩下十八个人。跟上来的中国军队以战斗工兵开路,将铁丝网彻底破坏,并且用迫击炮或是爆破筒强行爆破敌人机枪火力点。   康特拉琴科师昨天晚上在进攻二号堡垒的时候折腾了一个晚上,而师长康特拉琴科师野蛮粗鲁的指挥让部队减员很大,在面临中国军队全面进攻的情况下,不到两个小时,其构筑的数道防线全部被攻破。从昨天下午开始参战到现在不过二十个小时,等中国军队打到五号堡垒胸墙外围时,这个远东俄国第一精锐师被彻底打垮。除了少部分有六七百人进入五号堡垒继续抵抗,还有一部分溃散的士兵之外,中国陆军俘虏了将近三千五百人,其余一万多人绝大多数都在这二十个小时的战斗中被消耗掉了,五号堡垒的山坡上到处都是俄国官兵的死尸。   超级重炮部队就像一柄榔头一样,从一开始到现在,二十余门重炮轮番上阵来敲打五号堡垒这个海参崴要塞最后一颗钉子,每一分钟至少会有一枚重炮炮弹落到五号堡垒的脑袋上,在接到前锋部队接近山顶的时候才停止射击。等攻击部队到达五号堡垒胸墙外的时候,这个核心堡垒已经被重炮破坏的不成样子,俄军士兵基本上是在一片瓦砾之上隔着护垒壕对中国士兵射击,连机枪火力点都很少。五号堡垒作为海参崴要塞群最强悍的堡垒,并非是俄军经营不利偷工减料,整个堡垒顶部用混凝土浇筑近一米的厚度,还有钢板防护,设计之初便是以顶住二百八十毫米重炮的攻击为标准的,不过俄国人没有想到中国陆军的重炮部队居然用二十八门三百零五毫米重炮连续轰炸了两个小时,即便再坚固的堡垒也会被这么猛烈的炮火给轰塌。   攻击部队虽然带着足够的石油和木料上来,但五号堡垒现在这个样子显然再用火攻已经纯属浪费时间,在调集十余门不同口径的迫击炮,在迫击炮的掩护下,攻击部队直接用木料和沙袋填平了一段护垒壕,手持霰弹枪的士兵顶着俄国士兵的射击跨过护垒壕,用手榴弹和霰弹枪开路,冲进这片瓦砾和对方展开近战。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南下   冲进去的中国士兵越多,瓦砾里面射击的俄军就越少,到这个时候完全不用讲什么战术,前锋部队就是拼命往里面填人。俄国人身体高大,如果不是中国士兵手中的武器厉害,必然会在肉搏战中损失惨重,不过再凶悍的俄国兵也架不住人多,而霰弹枪那恐怖的射击和上弹声更成了康特拉琴科师官兵的噩梦——昨天晚上的进攻有数次冲进中国阵地,他们最终功败垂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霰弹枪近身攻击威力强大。   最终五号堡垒竖起了红色的中国军旗,而最后的三十七名俄军做了中国陆军的俘虏,也诞生了这场战争以来俘虏了一名中将和一名少将,从而刷新了海军俘虏了一名少将的记录——海参崴要塞司令斯特塞尔中将司令官和康特拉琴科少将师长。到下午三点,所有海参崴要塞主要堡垒全部落到了中国陆军的手中,而从海拔二百三十米的五号堡垒山头就可以俯瞰整个海参崴,当然还有藏在军港内的皇太子号战列舰和留里克巡洋舰。   八月十九日下午三点半,谭延闿正式收到了前线司令部杨超、刘禹、李俊翰等主要军事主官的联名电报,经过四十七个小时的战斗,海参崴要塞已经全部被我军攻占,海参崴除了东部的一号炮台之外,再也没有能够挡住中国陆军前进脚步的坚固要塞工事……   “他们可真不手软,两天时间打光二十五万发各种口径炮弹,几乎是我们库存的六成,要是打上十天半个月,前线岂不是连炮弹都没有了?!”谭延闿看着电报笑着对海陆参谋部看家的萧轩说道。   “炮弹消耗可以开足马力生产出来,但是士兵的生命是无法弥补的,尤其是我们尚未建立一个完整的国防军系统,五年时间建立了二十三个师,全国合计常备陆军三十一个师,但是这一场战争便将十五个师拖到了东三省。可以说军官,尤其是低级军官是我们最为缺乏的,这些炮弹弥补了这个损失,并且加强了战斗进程,以往我们针对海参崴这样的要塞,想要敲开这个乌龟壳至少需要两万以上的士兵生命用两到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行,现在在大炮的推进下之用了四十个小时和不到三千的伤亡,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萧轩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炮弹打没了还可以再生产,我心疼的不是这些炮弹,相对于胜利给我们带来的红利,这些炮弹所花费的金钱连零头都算不上。这一战下来无论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会给新生的中国带来莫大的好处,同时也解决了我们最后一个强大的敌人,以后就不用担心别人来对我们挥舞刀子了,我们也可以进行正常的社会生产……”   “那杨子瞻他们这封电报……”   “回电,准许他们的方案,可以向阿列克赛耶夫发出劝降电报,能够减少一点损失是一点,而且海参崴里面我们中国人这么多,一颗炮弹落下去也许就是几条同胞的性命……不过也要提醒前线司令部,俄军的荣耀感极强,而我们中国在俄国的眼中一向是孱弱的形象,让他们向我们投降,这并不容易,只给阿列克赛耶夫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如果俄军还不投降,那前线部队立刻以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争,同时海军会配合他们牵制一号炮台的重炮……”谭延闿说道。   谭延闿不是嗜血之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晚清时代对土匪、劣绅采取劳动改造制,直接杀掉岂不是更省心?在他看来活人总比死人强,这些战俘完全可以用来修筑铁路、要塞工事——虽然他知道修建要塞是费力不讨好,但是在这个时代要塞是极为重要的防御手段,像法国、德国、俄国都是有很多庞大的要塞工程,在新武器出现和战争模式发生根本性转变之前,要塞仍旧是最强有力的防御方式。谭延闿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暗中算计了数年,集中了这么多火炮来砸开俄国佬的乌龟壳,重演历史上日本人在旅顺尸山血海那一幕根本不稀奇。   不过向海参崴的俄国守军发出劝降书并不是谭延闿要急于结束战争,现在历史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历史上日俄战争时期日本和俄国在这场战争上都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它们都想在取得一定优势的时候来在谈判桌上压倒对手达成议和。谭延闿所面临的情况虽然也有赌国运的意思,但是中国现在的实力远非历史上同期日本所能够相提并论——中国在这段时期只接受优惠贷款和无息贷款,这些贷款用于战争的开支所占比例几乎微乎其微。   虽然开战以来每天的军费开支平均下来每天能够达到一百万美元,但是像炮弹消耗之类早就算入建国五年来的军费开支之中,海陆军损失相对俄国军队来说几乎是微乎其微,加上谭延闿私人账户的特别战争开支,中国政府对这场战争的支出并不多——尤其是在海军大获全胜的时候,致公党发起了一轮爱国主义行动,各大沿海经济发达城市民众都纷纷捐款捐物,中央银行发行了五千万元的战争公债一投放在数天之内便被购买一空。   经济上的强大使得谭延闿有底气将这场战争打上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只不过不可能维持像陆军进攻这不到两天战斗的消耗水平——中国的军事重工业相对欧洲列强来说还是太弱了,就算是畸形发展所能够达到的军事产能也是有限的很。五年的积累在数天之内突然爆发,能够打成这个样子谭延闿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能够尽早的结束战争还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其前提必须是谭延闿认为他拿到了应该拿到的东西。   相对历史上的日俄战争,中国有着更大的自主性——中国不是在任何一个强有力的列强联盟下向俄国发动战争,而是完全凭借自身实力向俄国发起挑战。谭延闿把握住了最佳的历史时机,英法签订了条约,而德国的威胁还没有上升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德法、俄法、英俄之间对于巴格达铁路和摩洛哥问题的深刻矛盾使得它们相互之间顾虑重重,美国和德国被中国成功拉拢,使得各列强国家对于这场战争都选择了作壁上观,包括美国和德国在内所有的列强都希望中国和俄国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但是中国展开了旋风般的攻势,在远东打得俄国抬不起头。   英国和法国最先提出调解战争纠纷,事实上英国远东舰队和法属西贡的法国远东舰队已经开始了某种不利于中国的动作,只不过谭延闿一口气拉出了几十条潜艇有力的打压了两国远东海军的嚣张气焰。中国潜艇部队已经公开部署到上海这个外国列强在中国最嚣张的地方,同时这一动作也是谭延闿想要解决租界问题的前奏——也许中国的大舰队无法应付列强国家的海军主力,但是凭借这么多的潜艇却可以保证自己不会重演两次鸦片战争的一幕。   中国潜艇部队的曝光也使得俄国内部争论了半个月之久的要不要派遣一支有力的舰队跨越半个地球来找回场子的设想,在这当中俄国海军将领彻底分裂成两派,但根据中国海军潜艇部队在上海进行的公开军事演习后,他们的分歧迅速弥合——如果俄国远征舰队在抵达远东后,没有任何可以立足的基地,那俄国舰队将会面临蜂拥而上的中国潜艇,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这一次谭延闿将自己的家底暴露出来也是为了保证这场战争中,中国能够取得最大的战果,而不是被其他用心险恶的列强趁虚而入——英法就不用说了,德国没有明显的利益的纠葛,相反中国向德国开放了市场,除了不能在中国建立资本超过一百万的大型工厂之外,市场完全向德国打开,而中国和美国之间的关系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谭延闿和罗斯福在表面上来看都是“大舰巨炮”主义的坚决拥护者,但是前者出于自保,后者则出于扩张,在第一轮攻击中美国为俄国承建的列特维尊号战列舰被中国潜艇击沉之后,美国的报纸上就已经出现了一些“杂音”。谭延闿也明白一旦俄国问题被解决后,那剩下来中国和美国将会直接面对,一些事情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温情脉脉”,不过现在的美国还没有到后世“唯我独尊”的实力,而他也不想挑起太平洋军备竞赛,有些事情还离不开美国的“配合”,比如说适当的让英国和美国等列强对日本进行扶植——日本犹如无根之萍,没有经济和重工业的配合,想要扶植它成为遏制中国的力量简直犹如无底洞,谭延闿不介意其他列强扶植日本,只需要在他认为恰当的时候给日本“断奶”就足够了。   “根据情报机关的资料,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是不会这么轻易投降的,尽管我希望他能够放下武器,但是这个人出身皇室,他的身份和荣耀注定了他除非被我们俘虏否则很难投降……告诉杨子瞻他们,不要抱有不切合实际的想法,除非他的炮弹能够犹如神助直接干掉这个远东总督,否则不要奢望对方能够投降,当然对于这个总督身份过于特殊,我还是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活的……”谭延闿补充地说道。   萧轩在做好记录后问道:“要不要将前线的消息向新闻界进行通报?自从海参崴地面炮声响起后,新闻界对此非常感兴趣,除了希望我们能够及时通报战况之外,还希望能够派出战地记者来深入第一线进行采访……外交部专门致电询问,面临各国记者的舆论压力,希望军部能够给予一定配合……”   谭延闿略微沉思片刻说道:“我个人意见是可以将战场有限度的向新闻界开放,不过这一切必须在前线司令部和海陆联合总参谋部的直接控制下,以不妨碍战局发展和我方军事机密被泄露的前提下受到‘控制’的进行……如果杨子瞻他们没有什么问题,你去联系一下情报部门,让他们来和总参谋部建立一个对外公关部门,专门来负责此事,至于战局进展情况可以采用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形式来进行,毕竟通过这些记者的笔,我们可以让国民清楚地看到国防军的强大,国防军有能力击败任何强敌来保卫国土的安全……”   当天晚上八点,谭延闿登上了南下的火车,在他看来远东中俄之战的局面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海参崴孤城一座,没有了要塞堡垒群来当屏障其实什么都算不上,明天天亮俄国人如果不识相那就彻底将他们连根拔起,要知道想要将海参崴的要塞重新修建起来需要的时间可不短,这也是他给日本再套上一道枷锁的一步——海参崴将会成为中国海军的一个重要的海军基地,从北面包围日本,这样中国在领土上就可以达到从四个方向威胁日本的目的,剩下来的就等着经济和工业实力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再加强军事实力彻底锁死这个最大的隐患,迫使其重新归入谭延闿计划中的“大中华圈”。   谭延闿南下出关回北京依旧是曹锟率特务连护送,曹锟和刘禹在解决伯利和海兰泡的俄军没有费多少手脚,虽然不及海参崴打得这么火热,但京畿卫戍军和第一军都是超编制军队,所属火炮和机枪数量极多,相对于四分之一还拿着木棍绑刺刀的俄军,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结果西伯利亚第七军和第五军被重创后投降。   在战役结束之后刘禹带着十八师一个炮兵旅前往海参崴助阵,而曹锟则令京畿卫戍军一个陆军师向西运动,经满洲里越过额尔古纳河抵达库布勒哲库,并且轻松击败了车臣汗部一个蒙古王爷组建的杂牌部队,直接从东北部威胁蒙古。   京畿卫戍军第一师进入蒙古并非是为了击垮蒙古政权,而是为了掠夺——第一师将眼镜内能够看到的牲口和马匹全部掠走,蒙古王爷虽然逃走但是他的老窝却没有这么容易搬走,这也成为第一师的掠夺对象。连同遭殃的还有草原上的马贼,因为从满清时代开始北洋系的武力发展,马贼也是北洋军严厉打击的对象,他们被迫不断北迁,没有想到以北洋军创始军队直隶督标新军为基础整编扩充的京畿卫戍军居然从蒙古的东北角杀了进来。   现在的俄国在谭延闿看来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剩下来的事情已经变成一分军事九分外交,为了保证胜利的果实不缩水,他必须回到北京亲自掌舵——就算海参崴战役结束,想要达成最后的和平条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到火烧屁股想要让沙皇割让领土是不可能的事情。谭延闿担心北京的中国外交家们还顶不住老练对手的讹诈,在谈判桌上落了下风,同时也在拖延时间——沙皇在拖他也在拖,中俄两国论经济实力显然沙皇会先承受不住,这个不断扩张的大帝国内部民族矛盾还没有彻底爆发出来,而谭延闿等得就是这个时机来迫使沙皇让步。   根据中国部署在俄国的眼线和停留在德国的原中国驻俄国公使龚照援返回来的消息,俄国内部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虽然没有任何革命的动向,但是已经有“某种特殊的味道在俄国蔓延”。谭延闿对此的看法是中国军队军事进展过快,“俄国尚未消化前一阶段的内容”,当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到俄国的时候,那俄国就只剩下革命和镇压革命了,就算它有两百万陆军也只能隔着半个地球干瞪眼——距离便是最好的防御工事。   谭延闿在列车上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天亮的时候抵达北京车站,在特务连的严密护卫下乘车前往中南海。虽然谭延闿并不希望大张旗鼓的迎接自己,但是车站被封锁和中南海的车队让嗅觉灵敏的记者还是猜到了谭延闿已经回到北京,一大清早便堵在中南海,而闻风而动的各国公使则云集外交部,他们都希望在第一时间见到谭延闿,对于这次远东发生的战争,这个年轻的总统到底想要进行到哪一步,而德国和美国公使都接到了国内的电报,希望能够成为这次战争的调解者从中得到两国的好感并且弄到一些好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四十年   “我就是谭延闿,你就是K机关的温基岩温先生吧?”谭延闿看见自己的侍卫长和“老K”带了一个年轻人走进会客厅,便将手中的雪茄放在烟灰缸中站起来笑着对温基岩问道。   这是一座非常平凡的四合院,如果说有什么特殊之处,无非是距离中南海比较近一些而已,连同这座四合院,周围七八处房产都被谭延闿收购进来,连同这座宅子就成了直属于总统办公室的“K”机关总部。谭延闿从火车站下车之后直接乘车进入中南海不过是一个幌子,在半道上便换车来到了这里,除了要表彰“K”机关在海参崴战役中的出色表现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是他要亲自交代的。   温基岩回到北京后就在K机关总部工作,因为间谍的背景不可能让他在首都堂而皇之的穿着军装露面,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是总结分析有关俄国和欧洲关于这场战争的公开信息整理分析工作。不过温基岩最重要的工作还并不止这些,他还要学习数学、物理学,为了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温基岩受命参加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学习班——在这个学习班上共有十四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学生,而给他们上课的则是全中国最好的数学和物理学方面的权威教授。   对于这样的生活,刚来到北京的温基岩还很不适应,不过K机关的对外公开机构——茂祥贸易公司,他的老板老K则跟他进行了非常深入的交谈,希望他能够按照组织的需要来服从安排。K机关创立五年以来,虽然谭延闿创立这个机构主要是为了应对中俄之战的情报工作需要,机关的主干力量基本上都集中在东北,分支机构因为独立于党部情报机构之外,所以连长江以南都没有跨过,不过是为了消息来源广泛在上海、汉口和广州各自设立了一个隐蔽的代办事务处。   共和国草创各方面的利益纠葛非常严重,谭延闿也是凭借绝对军事力量在手将所有的矛盾压在底下,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手中有着绝对的军事力量,底下的各种团体组织一旦拥有武装力量不会比历史上的那个四分五裂的民国好多少。虽然谭延闿并不打算以独裁来统治中国,他没有这么高的权力欲望,只是为了平稳发展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他不得不将权力尤其是军事力量牢牢的抓在手中,而情报工作的特殊性质也决定了他和他的团体在诡异的政治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是以除了真正的情报组织之外,K机关则是专门为他一个人服务的情报组织,其活动费用并非出自国家财政,而是他个人来掏腰包。   从K机关的经费来源来看,严格说来K机关并非是政府职能部门,但是它做的事情却是明明白白的为国家服务,也就是在当今的中国和谭延闿的权势之下才会出现这么一个怪物。谭延闿对K机关的未来无非是两种打算,一种便是在恰当的时候将其合并政府情报职能部门,另外一种则是成为主要针对商业、科技方向的间谍组织。   现在K机关的对外公开称呼就是茂祥贸易公司,也属于谭延闿名下的产业,主要是以对外贸易为主,目前经营的客户主要是美国和德国,对美出口生丝,对德出口猪鬃、羊毛、猪油、皮张等有着明显军事用途的物资。这家贸易公司甚至连矿产和军事武器出口也有所涉及,只不过因为中国的矿业水平比较落后,产量受到很大的限制,就是这样它也是中国目前最大的矿产品出口公司,至于军火出口数量并不多,因为中国自己也在积极准备战争。同时因为谭延闿权势的影响,它在商业上的最大成就便是对外国洋行经营业务进行紧缩,迫使其不得不抬高价格来收购中国的初级工农产品物资,不能像晚清时代那样近乎于掠夺。   K机关的最高长官就是茂祥公司的老板,对外商界的人物称其为董先生,对内则是“老K”,老K来历比较神秘,内部的人也仅仅猜测他可能是方太太的娘家人,不过除了生意上的来往之外,老K几乎不会将自己的情报业务和总统夫人有任何交集,只是有权力借助谭延闿名下产业来达到一些特殊目的——谭延闿名下的产业对于情报工作自然有着重要的意义,可以说借助这张本来属于商业用途的网络,任何情报机关都可以轻松的获得跳跃性发展。   根据谭延闿的指示,早在三年前这个特殊的“学习班”就已经开办了,到目前为止这是第二期,所有的学员都是天津、山东各个高校最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在进入这个“学习班”之后,学员除了加强物理、数学和化学方面的造诣之外,还要学习保密守则和一般程度的特工技术,第一期学员只有七个人,在半年前就已经送往德国、美国和英国的著名大学去深造了。   作为K机关的最高长官,老K对谭延闿的这个计划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并不清楚,虽然他知道这个情报组织如果以后不打算并入国家情报组织的话将会主要针对商业和科技情报的收集,但也用不着培养科学家吧?这些学员的老师可都是中国目前最为宝贵的人才,能够将他们请来给学员们上课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再说培养科学家完全可以让他们通过大学途径来达到目的,这和情报工作挂钩未免有些太夸张了点。   至于温基岩半道参加这个学习班也是根据谭延闿的要求——温基岩是K机关内部学历最高成员,本身留学欧洲学习的便是数学专业。不过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就他这个水平在学习班中也是个垫底的货色,这也是温基岩对学习班很有抵触感觉的根本所在——像他这样的海外留学生目前中国虽然不少,但相对于这么庞大的人口基数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况且归国留学生数量攀升也不过才两三年的光景,如果不是谭延闿大搞教育到现在该是收果子的时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   老K不知道谭延闿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对谭延闿服从和忠诚他可是从来不打折扣的,温基岩的苦处他也了解过,不过这个有着不明用途的学习班必须要安插K机关自己的人,而温基岩在海参崴的表现和他的基础,就注定了他是目前K机关内最符合条件的人。   “总统!”不管以前对这个任务有多少抱怨,今天温基岩能够见到这个充满传奇经历的总统,内心中总归是非常亢奋的。   温基岩将手举起来打算行军礼的时候,却非常尴尬的想到K机关的角色并非是国家情报机关,尽管他在海参崴行动后被提拔到欧洲科上校副科长的位置,享受军队中上校的一切待遇,但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K机关并非是军队,他享受的只是待遇而已,其中也包括临时调用地方警察力量和获得军队的无条件帮助,不过温基岩可是一直将自己视为军人的——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中国军队力量的蓬勃发展,尤其是最近对俄战争海陆两军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一扫晚清逢仗必败的颓气,激起了全国拥军热潮。   谭延闿将手伸出来,两人握手才算消除了温基岩的尴尬:“我们的英雄,到了这里不要约束一切随意,要点什么,咖啡、茶、雪茄还是红酒?!”   温基岩和老K听后都笑了笑,K机关就是这点最好,待遇优厚,总部设有专门的休息室,除了休息室之外就算在院子里面也不能抽烟。这话活跃的谈话的气氛,老K要了杯茶,而温基岩则选择了咖啡。   “温先生,在这里我要代表国家感谢你们温氏家族为这场战争的贡献,温氏家族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我先在这里表个态,一切都会得到应有的补偿,这种补偿是不会打折扣的!”谭延闿坐下来说道。   “总统,为国效力是我们应该做的,国家现在正在打仗,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至于家族的损失就当捐献国家好了……我们中国人在海参崴地位低下,俄国人虽对我们家高看一眼也不过是为了财富而已,说话不好听一些,在那些外国人眼中,我们中国人富人就像猪圈里面的猪一样被圈养,没钱的华人则就是劳工,没有一点地位,我想如果不是海参崴的中国人人口数量占绝大多数,搞不好会出现南洋那种情况!”温基岩有些激动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都是国力不张为宵小所趁,不要说海参崴的华人如此,南洋、美国的华人莫不是如此,就算在我们国家自己的地盘上,英国人都敢在上海的公园中竖起‘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当然现在这块牌子算是看不到了,但外国人对我们中国人的歧视是骨子里面的,不是你有多少钱的问题,耻辱只能用鲜血来洗刷,我们发动战争就是为了洗刷耻辱,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地位。”   “金钱不是万能的,不过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你们温家为国家牺牲了这么多,数代经营的产业都在战火中毁于一旦,国家不能再让你们吃亏,获得补偿和爱国同样天经地……”谭延闿笑了笑,冲淡了刚才沉重的话题:“这一场仗打下来,就算俄国不给任何战争赔偿,他们在远东的资产也会被我们全部接收,包括铁路、港口、工厂等等,以后的好处还有更多,说起来你们温氏家族在战争中损失的那点相对于收益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这个补偿你就不用再多说了,到时候会有人专门找你来协商此事……”   温基岩听后笑了笑,旁边的捞老K则打趣地说道:“小温,你就不用拒绝总统的好意了,下个月我就招呼机关里面的人到福庆楼,我们要吃大户……”   “温先生,听说你对现在机关交给你的任务不满意?今天我就在这里,我要说的是,现在你做的事情非常重要,以前老K也只是执行我的命令来挑人选,他选到你的头上又没有和你说明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对于国家的意义如何,以至于在这个过程中受了一些挫折,这都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现在我专门抽出一些时间来回答你们的一些问题,当然对于这项计划你们也可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谭延闿边说便从茶几上拿起两个盖着“绝密”的文件袋递给老K和温基岩,两人自从接受了各自的任务之后,温基岩对老K有些埋怨,而老K自己才是最郁闷的,他连个埋怨的人都找不到。谭延闿将这个计划捂的太紧,老K对此一无所知,其实他内心中的疑问比温基岩还高。   “这份文件就这两份,都是我亲笔写的,你们看过之后就烧掉,记住保密条令,在任何情况下,除非我们真地看到这个计划实现,否则对外一个字也不能泄露,以后需要你们情报部门的时候还在后面……”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温基岩和老K迫不及待的将文件袋的封条用小刀裁开,取出文件开始阅览,不过他们看到这份文件的第一句话就彻底傻眼了——“该计划为共和国最高机密,整个计划预计会持续四十年左右的时间……”   “总统,这没有写错吧?四十年,我现在都已经四十一了,四十年后我就是八十一,我还能看到计划完成的这一天么?什么计划需要四十年的时间?!”老K不假思索地问道。温基岩没有说话,眼睛虽然还停留在文件上,但是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这份计划的核心是为了确保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即便在最为恶劣的情况下也会立于不败之地,至于能不能看到最后的成功,我想董叔你自然是长命百岁,八十岁算不了什么……”   老K听后摇摇头继续看文件,这份文件的前半部分只是罗列了一些最近十年物理学发展的最新动向,老K看得有些不知所云,就是在国外受过高等教育的温基岩也因为自己的专业问题而看得非常吃力。不过大致的意思温基岩还是能够理解的,文件绝大多数的问题都围绕着构成物质的最基本物质原子来展开的,温基岩也只是偶尔听说“原子”这个词,老K则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十九世纪末段,物理学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展,力学、热力学、分子运动学、光学、电磁学等主要学科都建立了相当完备的体系,理论上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在应用上也取得了令人振奋的进展,像谭延闿的无线电电报,这都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物理学家都有种预感,认为物理学的发展已经走到了尽头,划时代的发现不会再有了,剩下来的事情无非是几个常数更加精确而已。   然而以1895年伦琴发现X射线为标志,到今年1905年爱因斯坦发表了那三篇非常著名的论文,物理学的重大进展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这十年来理论物理长足发展,再一次将应用物理甩开跨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比谭延闿更清楚这些看似并不相干的物理学上的进展,日积月累之下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最终的结果又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毫无疑问,谭延闿也面临着令人绝望的局面——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造出那件改变世界的东西,就算你动手再早也白搭。不过早起的鸟儿有食吃,谭延闿希望能够早下手,无论在人才上还是情报工作上都走在前面,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也好笨鸟先飞就算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二个能够掌握热核武器的国家。   目前来说,整个计划主要是以培养人才为主,中国以后会每一年都会派出留学生到海外学习相关学科知识,而学习班是为了“双重使命”的学生而准备的,他们不仅要在科学上紧跟前沿,还要利用他们的身份来做情报工作。温基岩的经历在谭延闿看来是目前他能够找到的最符合他要求的人,也许以后还会有比他更优秀的人出现,但是接触到这份计划书之后,那温基岩将会和这项行动绑定一辈子。 第三百二十章 邀请   “这个计划的最终产品是什么?!”温基岩虽然对这份计划看得并不明白,但是最后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似乎是一种威力大得出奇的武器。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这个计划最终产品是一种炸弹,不过研制过程中将会产生大量的副产品,这些副产品在民生方面将会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和最终产品的意义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份计划的名称之所以称为《原子计划》,那最终产品就称为原子弹吧,现在一切都是最初起步阶段,就好比我们盖高楼,以目前的科学技术水平,我们连盖地基的资格都没有,我们没有别的国家也做不到,至少还要等三十年的时间这种产品的生产可能性才会渐渐明朗起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无非是要争一个先手……”   “总统,恕我直言,看过这份计划后,我个人的意见是否定的,因为这件产品只是假设当中的产物,如您所说连在物理学上得到有力支持的证据都没有,我们就要投入巨大的资源来进行这种尝试,其结果不言而喻……还有便是,这个计划本身除了各种资源、人才方面的因素之外,花钱一定不少吧?!这件武器的最终效果如何,都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温基岩询问道。   “金钱将会达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高度,而最终产品的威力你们毋庸置疑,它的威力足够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为了它投入这么多资源是绝对物有所值的……我们现在并不是进行工业方面的投入,我估计至少在最近的十五年内,工业方面是无法与之相配合的,我们的任务便是从人才储备方面和理论上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在这上面的投入是值得的,费用也不会太高,就像这个学习班一样,第一期只有七个人,第二期十四个,以后每两三年都会有一期学员毕业,每期虽然少但是时间比较长,等理论方面进展到可以验证这项最终产品的可行性之后,我们就会进入工业实物制造阶段,那至少也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温基岩摇了摇头,他看得出来总统对这个计划非常自信,在看过这份含糊不清的计划书之后,温基岩对此信心并不大,按照计划书中的一些内容推算,最终产品的存不存在都还两回说。他是一个数学专业的留学生,虽然专业已经放下三四年贯注于家族生意和情报工作,但是数学家拥有的严密逻辑告诉他这比海市蜃楼都空幻。   老K听这些东西都是云山雾绕的,他自然是无法提出任何意见,谭延闿看到两人的态度笑着说道:“这份计划的可行性你们就不用再去想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决心已下,虽然以目前科学技术的水平而言,世界上任何一名顶尖级的物理学家都无法预测计划中的最终产品是否能够实现,但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这件产品是可以实现的,不要问我为什么,至少我本人就目前在应用物理上就是接近最顶尖的……今天我无法对你们全面解释这项计划的所有方面,但是你们只要知道自己目前应该做什么就可以了……”   谭延闿不是学习物理学专业,他对高能物理方面也只能说是有所了解,知道某项科学技术在什么方面有着巨大的潜能而已。当然他也把这个时代最著名的物理学家都开列一个名单,从中选出了他曾听说过的有名的物理学家,不过像海森堡、费米等人估计到现在还没有出生或是还处于儿童状态,他根本就不知道,但是他找到了一个人的确切消息——阿尔伯特·爱因斯塔,今年他发表了三篇著名的论文现在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这东西他肯定是看不懂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计划,令他欣慰的是爱因斯坦还没有几十年后这么牛,他的论文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温基岩和老K相互看了一眼之后,说道:“总统有何训示?”   “目前最重要的是培养理论物理和应用物理方面的人才,那个学习班便是目前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K机关现在要做的是收集海外物理学方面的最新进展情况,并且担负起培养人才和训练他们掌握一定特工技术,安排他们今后出国深造的时候能够进入英国、美国、德国、法国的著名大学,能够师从当今世界最顶尖级的物理学家门下……”   老K听后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只要培养足够的人才派出海外深造,他们的老师本身就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物理学家,有他们在这些物理学家身边当学生或是助手,物理学方面只要有什么新动向,我们肯定会最早知道,这个难度并不大,K机关完全能够完成这项任务……”   “总统,那我该做些什么?”温基岩问道。   谭延闿说道:“你自然是有重要的工作去做,同时目前该计划的核心将会落到你的头上,在完成学习之后,你将会被派往瑞士伯尔尼,在那里你可能要潜伏一段时间来开展工作……你的身份将会是茂祥贸易公司驻瑞士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当然目前茂祥公司在瑞士是没有任何业务的,这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在那里会有一个人值得你去接近,这是他今年发表的三篇论文……”   温基岩接过另外一个文件袋,看到的不是论文原件,只是一份简要的介绍,这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物理和数学虽然都有联系,但是他无论如何是看不懂物理学前沿的理论论文的,这份摘要倒是帮了他不少的忙,可以有助于迅速理解部分内容。   “这三份论文可以说开创了物理学的新纪元,目前为止还没有多少人能够从中看到价值所在,而这些理论物理的论文也是我们计划中最终产品的一部分理论基础……”谭延闿简要的介绍道。   温基岩摇摇头笑着说道:“总统,可是我可不懂物理学,现在再学时间上也来不及……”   “你懂不懂物理学这实际上并不重要,你学习数学也不过是为接近一些学者提供必要的手段而已,今后你的数学才能我还有其他想法……你们可能很难理解,数学和你们情报工作之间的紧密联系,这是另外一个话题,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些,温先生,你接近目标人物的工具我已经准备好了,在瑞士会有几栋房产划归到茂祥公司名下,你将会作为房东出现在目标人物周围,而且还是对门,这剩下来如何根据以后的指令来搞定这位目标人物,就是你的问题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目标人物是德国人,六年前取得了瑞士国籍,这语言问题……”   谭延闿笑着说道:“目标人物是懂英语的,不过你在走之前肯定是要去学德语的……温先生,以后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要牢牢的记住一点,作为一名出色的特工,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现在所做的事情的重要性是你所不能想象的,这对国家和民族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今后你将会退出K机关,直接受我一个人的直接指挥,K机关会为你在国外安排好一切,然后最迟在你到达瑞士后三个月的时间彻底切断你和机关的任何关系,你的身份将会是中国所有情报工作者中最为特殊的……”   “总统,怎么你要把小温给挖走?这可不行,他可是我们机关中的得力干将,今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来做,我原本打算在战争结束之后派往上海作为K机关在上海的情报站站长的,他要出国执行任务我不反对,但是要挖人可不行……”老K急忙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你就给我从K机关中找一个比温先生更加优秀的人才出来,而且还是学者型的,否则这件事只能够他来做……”   “现在全国哪里都在缺人才,短时间内你让我从哪里再找一个顶替的上来?小温的身份和曝光度都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对于机关的运作也很清楚,盲目招人只能坏事。你也曾说过K机关必须要有自己的传统,我需要维护机关的传统,借调是可以的,但是挖走离开机关是不可能的!”老K说道。   谭延闿用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说道:“这项计划执行时间跨度之长,保密工作如此严谨,还要保证连续性,温先生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最佳人选……他可以不离开机关,不过我需要调整一下计划,伯尔尼的目标人物在未来的数十年之内都是关键核心,我们必须要将其牢牢的抓在手中,必要时刻可能还会采取过激手段……”   “温先生可以先去伯尔尼接触一下目标人物,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将其弄到国内来,K机关可以给予配合。据我所知他现在连一个大学讲师都算不上,这三篇论文可以堪称是理论物理界划时代的成就,就是如此他在欧洲并不受到重用,我们可以将其转移到国内来……国内的大学现在就会发出邀请,如果顺利的话你可以不用远渡重洋前往伯尔尼了……”谭延闿转过身来对温基岩说道。   温基岩知道老K很重用自己,不过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前往上海担任K机关的上海站站长。在K机关中,上海站的地位仅次于天津站,因为天津是谭延闿经营北洋势力发迹的老巢,在工业上天津已经超越了上海称为中国第一,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天津比上海优越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当然上海作为中国最开放的城市,其地位也不是这么轻易被动摇的,只是架不住谭延闿名下产业的扶植。   K机关的老巢虽然在北京,但是天津才是其活动的中心,而中国南方则是由上海、广州和汉口为核心,上海又居于南方第一。K机关的上海站在情报收集上更倾向于目前它不划归到国家情报系统的性质,如果K机关最后的命运不是走向国家情报系统,那毫无疑问天津站的地位将会受到很大的抑制,而上海站则会凸现出来。   “连个大学讲师都不是?!”老K听后非常惊讶。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至少目前是如此,他的工作地点是伯尔尼专利局的三级技术员,这还是去年从试用的身份转正的……所谓‘功夫在诗外’,就凭这三篇论文的价值,不要说是大学里面的讲师,就是当个教授都没有问题!”   “这就好办多了,北京、天津有这么多大学,只要将其挖到国内来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么?一个三级技术员的工资才有多少,我们可以给他无法抗拒的物质条件让他到中国,还用得着我们派出优秀的情报人员去欧洲来接近他获取情报,这实在是太麻烦了……”老K在得知情况后笑着说道。   “这个世界上总还有金钱办不到的事情……”温基岩在一边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温先生这句话是正理,温氏家族为了战争抛家舍业,还有很多人当初造反成立新中国的时候,他们可都不是为了金钱……北京、天津的几所高校都已经向他发出了热情的申请,如果他不来中国教学的话,那就想办法弄他过来进行演讲,只要他来中国咱们再想办法……其实我个人对这个计划并不看重,理论物理和应用物理不一样,不需要太多的精密设备,但是它需要一个氛围,国内这方面的研究才刚刚起步,我们这里连一个能够和他交流的人物都没有,而欧洲那边则有很多这方面的大师,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弱点……”   老K听后点点头说道:“估计让他来中国难度并不大,关键是将他留住……不管怎么样,先用银子来开路砸一砸再说,万一得手了可以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谭延闿对于科学家都是抱有很强烈的好感的,至少他觉得这个时代的学者远比一百年后完全被商业包装起来的学者要强得多,不仅仅是在学术上,在人品上很多人都可以堪称楷模。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肯定靠真金白银把爱因斯坦砸到中国来,当然如果能够靠金钱来办成这件事那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这么做。中国在某些方面取得了长足进展,但是在尖端科学方面,中国和西方的差距可不是一天两天,尤其是理论物理,他没有调查过,但估计中国这方面的人才能够有十个他就该偷着笑了,这个氛围相差的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指望中国足球的一众臭脚可以取得世界杯这样的差距。   中国的数所大学向爱因斯塔发出的邀请确实有些“吓到”他了,在伯尔尼专利局里面的工作的三级技术员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接到了五六封从中国发来的邀请信,希望他能够前往中国一行,主要是做学术交流,如果有可能的话中国的很多院校都愿意聘请他成为教授。   爱因斯坦对于中国几乎等同于零,只知道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家国力并不是很强,是属于受欺负的那一列中,不过最近发展似乎很不错,中国和德国是友好国家。   “不过这一切和我的研究有什么关系呢?”爱因斯坦在伯尔尼的公寓中对着电报犹豫了。   准确的说这些热情的电报令爱因斯坦受宠若惊,因为他是个无名之辈,就是今年他发表的那三篇论文是让他在理论物理界有点名声,但他现在却连个大学讲师都不是,而是在专利局中从事微不足道的工作。当然他的三篇论文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德国物理学权威普朗克便注意到了,不过相对于学术界的反应,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失望。   欧洲物理学界和中国大学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一封邀请函只是让他动心,第二封、第三封……在半个月后,他接到了在德国的中国驻德大使许景澄和原中国驻俄国大使龚照援的电报,和这两位中国公使电报同时到来的还有中国教育部严复部长的电报。许景澄和龚照援只是一般热情的邀请电报,这和爱因斯坦受到的那几封中国大学邀请函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中国教育部长严复的电报却很有意思——严复在电报中坦诚的说明中国目前在理论物力方面是走在世界的后面的,但他也介绍了中国教育在这几年的飞速发展,并且中国的教育界希望他能够前往中国来做学术交流活动,以提高中国在这方面的水平…… 第三百二十一章 无言的教育   毫无疑问,这种热情的邀请是在欧洲受到“冷遇”的爱因斯坦所不能拒绝的,在许景澄和龚照援的帮助下,爱因斯坦登上了十月前往中国的客轮,同行的还有回国述职的龚照援,一路享受与龚照援相同的待遇。同时他也辞去了在伯尔尼专利局的工作,因为这次前往中国的学术交流费用为三万英镑,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成为北洋大学、山东大学、北京大学等五六家大学的教师——接到电报的龚照援和许景澄都将中国对爱因斯坦的待遇说的非常明白,他不用担心失去工作。   当然在K机关的眼中,爱因斯坦肯来中国这就已经接近成功了,尤其是他辞去了伯尔尼的工作,这更让K机关感到非常的意外。当然随着爱因斯坦登上了前往中国的客轮,谭延闿也开始有计划的对他名下的学校进行改组——增添物理学研究室,紧跟欧洲物理学最前沿动向,并且划拨巨资从欧洲和美国订购了最新的实验设施,在山东大学和天津大学建立了两个设备非常完善的实验室,提高对报考相关学科学生的奖学金数量,并且提供更多的留学机会。   事实上随着谭延闿执掌北洋到现在近十年的时间,对于教育的推动几乎是不遗余力。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和名下的轻重工业产业的巨额利润,对教育的投资几乎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仅他名下的校产就多得令人眼花缭乱——十四所大学,一百二十多所中学和近五百所小学,还有他名下每个资本超过两百万元的企业必须要开办一所职业学校,每年花在教育上的开支就达到了近一千万元,还要投入至少一千一百万元的奖学金。至于各地政府在他的授意下对教育的倾斜,中国的教育发展速度非常快,尤其是美国教育界的支持,使得中国教育事业获得了跳跃性的发展。   十年教育投入到现在开始进入“摘果子”的阶段,每年大量的各级学生进入社会,这极大的缓解了中国对于人才的需求。新式教育的蓬勃发展速度很快就将旧式科举制度给淘汰掉,就在去年中国彻底结束了科举考试的历史,人才选拔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纪元。   从爱因斯坦这件事上,谭延闿和他的政府教育部门开始利用对资源的倾斜来获得一些急需的人才,以往为了冲破旧式教育的封锁,新式教育几乎从上到下没有收费,甚至还要以奖学金的形式来倒贴补助学生。现在新式教育已经站住了脚跟,招生不在是主要问题,各级学校也开始了收费,当然教育收费的水平在谭延闿的控制下严格的联系城市中工人收入的多少来计算,保证一个家庭里面有一个工人便可以轻松供养一个中学生,大学生一年的学费不得高于一名普通工人年收入的百分之三十。   当然也有很多社会名流开始关注教育,天津、上海、广州和汉口等地的富商名流也开始办学,私立大学的收费不在政府控制之下,它们的收费相对而言要比公立大学要贵上不少——公立大学每年的收费基本上是在一百三十元到一百八十元不等,私立大学年收费普遍高于三百元。当然以私立大学的收费数额来说,一个四口之家只有一个工人的话是供养不起一个大学生的,不过也有一些例外,因为私立大学的奖学金是非常丰厚的,覆盖面虽然不广,但真正极为优秀的学生获得的奖学金不仅可以满足学业的需要,甚至还可以补贴家用。一些有着长远办学眼光的私立大学在招生上也有着非常灵活的方法,对于一些在考试中非常出色的学生干脆就全部或大部分减免学费,这对贫家子弟也是有很大的吸引力。   因为共和国建立刚刚五年,科举考试虽然被淘汰掉,但是新式教育也没有形成一个类似于科举考试和后世全国统一高考的这样性质的统考标准。目前中国教育部对于中学升大学放得是很宽的,不过教育部对私立大学的资格要求比较严格,为了保证大学生的质量,每隔三年将会有一次认证考核,当然现在私立大学兴起不过才两三年的时间,教育部也只能在目前阶段每年都考核一次大学的资格。   中学升大学基本上是学校自主招生的模式,公立大学可以在全省范围内实行统一试卷招考,也可以根据外省学生报考本校成绩来进行二次考试来决定录取,相对而言私立大学在招生上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因为影响小,私立大学基本上都以一个城市或数个城市为基地进行自出试卷考试,当然也有借着公立大学试卷的时候,影响比较大的私立大学甚至可以允许学生来到学校所在城市进行考试。最牛的是私立大学对考生成绩的研判,甚至出现过文史零蛋,数理化满分入学或是数理化零蛋,文史满分入学这种极端例子。   谭延闿名下的学校自然是属于私立学校,不过他名下的校产实力雄厚,即便不算上奖学金学生只要考进这些学校每年的学费不过才八十到一百元左右,若是有奖学金那就更厉害了。那个数理化满分文史零蛋的学生就是出自谭延闿名下的山东大学,其实这两个极端的例子都是误传,根本没有零蛋这个说法,不过这两个学生不擅长科目的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都是个位数字,只不过他们的另外几科成绩实在是太过优秀确实都达到了满分,在经过校方面试之后被破格录取,而那个数学、物理皆为满分的学生在今年结束山东大学的学业后便被保送到美国名校继续深造去了。   教育为一国之本,也许别的政府官员和军界要人认为谭延闿在教育上的投资远不如拿出来办工厂或是扩充军队要值得,但真的值不值当谭延闿心中自然有杆秤——国民教育水平越高,国家未来实力就越强,同时在政治上避免出现新一代的“皇帝”的可能性也就越低,当然对他这个目前中国的独裁者而言也是给自己的统治方式来挖坑。   对此谭延闿并不在乎,在未来肯定会爆发的“反独裁”声音到来之前,他完全有把握将中国弄上正常国家的轨道。而目前教育制度的不完善在他眼中看起来也挺“可爱”的,虽说教育资源同样稀缺,但其质量绝对不会让人失望,政府所要做的事情无非是在审核学校资历的时候严格把关,保证学校的质量就是保证学生的质量。不合格的大学将会进行为期一到两年的时间来整改,否则国家教育部是不会给其学校的毕业生以国家承认的毕业证的。   爱因斯坦前往中国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温基岩,他最终避免了远走瑞士的命运,不过他还是必须要留在学习班中学习数学,而K机关内也选拔了几个优秀人才去学习。在谭延闿的建议下,温基岩和老K都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不会按照老K原本的要求前往上海做K机关的负责人,他将会成为K机关新成立的“白泽”机构的负责人。   受到战前K机关搞定俄国密电码的鼓舞,谭延闿建议K机关要加强在无线电方面的技术力量,做到真正能够破译别国密电的能力——俄国密电码被破译属于“人力破译”,K机关派出高手在温基岩的安排下制造了几次无头案才搞定了大部分的密码,剩下来的经过猜测补齐。“白泽”将会成为K机关对于密电码的专门破译机构,这里将会集中一批数学方面的人才开始着手针对密电码的破译和反破译进行研究,短时间内虽然很难取得什么成果,但是谭延闿却坚信这个机构会物有所值的,毕竟现在似乎世界上还没有哪个情报组织想到会试图使用数学工具来破译密电码。   在回到北京后,谭延闿拒绝了记者的采访和各国公使的求见,只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安心的处理一些公务,同时也要对未来进行冷静的思考。这场中俄之战的影响非常大,中国军队的表现令世界各国列强极为吃惊,在海参崴的俄国最高长官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拒绝投降之后,杨超下达了对海参崴的全面进攻再有命令,这一次重炮被用来对付唯一幸存但是已经快要变成废墟的一号岸防炮台,而巷战中主要以迫击炮为主进行短兵相接的战斗。   在优势火力下,海参崴战斗不过持续了十五个小时便全部结束了,虽然城市受到激战的影响损毁了许多建筑物,但是大体上保存了这座城市。随着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在其司令部和一众高官被捕之后,“符拉迪沃斯托克”终于随着升起的中国国旗而扔到了历史的垃圾箱中,沙皇的“征服远东”之梦到此为止,中国出版的地图上,再也不用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后面打上一个“(海参崴)”,当然伯利和海兰泡也是如此。   海参崴被攻克标志着整个战役的结束,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两天后中国海军第二舰队和陆军再次连手进攻库页岛。相对于海参崴战役,库页岛没有丝毫难度,只是因为库页岛上的俄国军务知事兼库页岛守军司令利并普诺夫中将得到中俄之战开始的消息后便严防战火蔓延到库页岛上来,先将岛上的栈桥铺设炸弹和燃烧物,在看到中国海军舰队之后,俄军破坏掉了栈桥。   海军舰炮的火力可比陆军强悍的多,在参加完炮击海参崴炮台后的,镇远号战舰性能良好,便被派到了库页岛,其余战列舰全部返回各地军港进入船坞维修。在海军舰炮的掩护下,中国军队从容的登陆海参崴,在进行了并不是很激烈的战斗后,利并普诺夫中将率领三千守岛俄军投降,中国轻松的占领了整个库页岛。   整个海参崴战役基本结束,国内陆军库存弹药被消耗掉接近六成,尤其是海军的大口径炮弹消耗的比例更多,不过如果刨除弹药消耗之外,如果将战争经费平摊的话,每天支出在六十万美元左右,这和中国建国后便积极准备战争有着相当大的关系,而谭延闿的特别战争账户每年用于完善陆海军战争装备制造和弹药生产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海战结束后,中国海军按照战舰受损程度进行了评估,然后按照受创轻重程度依次进入旅顺、天津、威海卫、上海、广州的船坞进行修理。这些船坞早就做好了战舰维修工作的准备,虽然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俄国内部叫嚣要向远东派出强大的舰队以惩罚中国,但随后海战的结果传来后,还有中国潜艇部队的公开海上军事演习都让俄国人打消了这种想法,但尽快的恢复战舰最佳使用状态对中国国防有着特别的意义,同时这也是中国重工业实力的一种体现。   随着战争的结束,十余万参战部队中的八万参战部队将会陆续南下出关,他们在北京火车站受到了社会各界的欢迎,而谭延闿则在天安门检阅了这支得胜归来的军队。在接受检阅之后,八万陆军将会乘坐火车先到张家口修整,然后屯兵乌得——谭延闿和陆军总参谋部一点也没有隐瞒这一军事调动,报纸传的满天飞,这给蒙古王爷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中俄战争的迅速推进让蒙古王爷们没有一点反应的时间,昨天在他们眼中还无比强大的俄国人,今天却被打得稀里哗啦,连俄国皇帝的私生子都做了俘虏,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中国军队从蒙古的东北角闯进车臣汗部大肆掠夺的消息也传遍了草原,对此他们更担心在乌得的数万中国军队如果真地进入草原,那后果将会是什么?一想到这里,蒙古王公们心中就不寒而栗,车臣汗部数百年的积累在别人的枪口下一点不打折扣的被掠走,草场被中国军队大方的分给了那些穷鬼,这显然是他们明天的下场。   在恐惧之下,蒙古王爷们来不及聚会,便纷纷向北京输诚,而使者还没有走出草原,中国陆军便从乌得涌进了广袤的蒙古,兵锋直指蒙古的中心库伦。其实中国陆军参谋部早就做好了进入蒙古的计划,长久以来蒙古依赖内地输入的砖茶等物资,长期跑商道的商家自然成了中国陆军最好的向导,还有那些被分散到各个工矿、铁路施工的昔日马贼也被集中起来,他们是最了解草原的人,为了每天八个馒头以填饱肚子的待遇,他们甘愿为陆军参谋部制订作战计划充当参谋,甚至成为向导。   尽管蒙古王爷的使者们都来到乌得打算乘坐火车快速进入北京好平息内地政权对他们背信弃义的愤怒,陆军参谋部却一直不怎么担心,各路部队准备好马匹骡子载着各种物资按照各自的原定计划进入蒙古。一路上他们只干两件事——掠夺蒙古贵族的财产,将草场平分给贫苦牧民。   谭延闿打算彻底将蒙古贵族从草原上连根拔起,为此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心软——这片土地几乎是中原王朝数千年来的梦魇,世界上最古老的战争策源地,其影响力甚至能够拓展到欧洲大陆。蒙古贵族绝对不能够保留,谭延闿仗着自己的军事实力也不会向旧有的封建贵族做任何妥协,很多人都在指着他骂,因为他将所有的满清贵族全部投入集中营进行劳动改造,说他是忘恩负义,连他已经去世的父亲谭钟麟也在这个问题上颇有微辞。   “皇帝都没有了,还要贵族干什么?!”谭延闿如是说。反正这些朝三暮四的吸血虫是国家的毒瘤,再加上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山高皇帝远,就算关起门来当土皇帝,中央政权在相对虚弱的时候也那他们不能怎么样。   谭延闿不会留下这个毒瘤,而铲除蒙古王公将他们都统一的变成牧民,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来干净利索的完成——中国干净利落的击败了俄国震动世界,但更受震动的还是莫过于国内,战争的胜利给谭延闿和他的政权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内务部门甚至已经撕掉了在谈判桌上的面具,直接将他们掌握证据或是有所怀疑的投机商全部投入监狱。在这个大好环境下,以前有所顾虑的事情,不轻易改变的局面,谭延闿打算都一一进行清算,光是靠和风细雨恐怕等他的“独裁时期”过去了,也未必能够解决。 第三百二十二章 废物利用   出关的八万军队除了三万部署在直隶、山西加强地方防卫之外,其余五万人全部通过铁路运送到乌得陆续进入蒙古进行历史清算。原本陆军参谋部打算多派一些军队进入蒙古的,不过谭延闿否定了这个建议,认为五万陆军足够让蒙古屈服——他历史虽然学的不好,但是也知道原本历史上北洋军阀时代就曾派兵进入蒙古,想想当时的环境北洋军阀不可能派出太多的军队,有个两三万就已经顶天了。   现在中国陆军可谓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再加上剿匪训练和刚从东北和俄国人交手,完全可以搞定那些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蒙古骑兵。再者军队数量太多也不利于后勤补给,五万军队肯定要有两万军队来保护后勤马队,加上以战养战才能够勉强的对付过去,如果再多军队进入蒙古除了徒增后勤压力之外,其效果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好。   俄国虽然在背后曾经策动蒙古、新疆独立,其实当时谭延闿完全可以采用军事手段来解决所有的问题,因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西伯利亚大铁路已经完工段,俄国想要在蒙古来对抗中国后勤方面的压力肯定要大于中国。不过在谭延闿看来如果当时来解决无法做到彻底的根治,只有将蒙古王公们心中对俄国佬的最后一丝期望都掐灭,这才能够做到彻底的清算——这些软骨头根本不配派出精锐部队,如果没有俄国人在后面壮胆,他们是不敢提出蒙古独立的口号来的。   中国陆军犹如一台马力强劲的推土机从蒙古草原上碾过,沿途就算倒向中国政府的蒙古王爷照样被抄家带上枷锁押赴乌得,在那里乘坐火车进入直隶的集中营等候审问。当然这也激起了蒙古王公的反击,不过进入蒙古的陆军虽然很少携带重装备,但他们手中的机枪、迫击炮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机枪在开阔地上正是对付骑兵的最佳武器,政府军一路碾向库伦,用来铺路的便是最后的蒙古骑兵身躯。   相对于蒙古,谭延闿暂时拿新疆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铁路到现在也只铺到了西宁,政府军已经控制了凉州、肃州、甘州和安西州一线,这些重点区域都有一定数量的驻军,装备上虽然因为后勤补给和交通问题不可能装备多少火炮,但是迫击炮和机枪数量也有不少,至少可以做到长枪人手一把,相对于土皇帝们的军队,他们的装备已经是好的太多。   即便如此谭延闿依旧不愿冒太大的风险多面开战,同时却加强了西部铁路建设——铁路通到哪里,国防军的绝对控制力就会延伸到哪里,等铁路从西宁延伸到安西州的时候,那就是快要到动手的机会了。而且将新疆排在蒙古之后也是谭延闿想要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的需要,有了骑兵再去平新疆就容易的多。   与中国军队高歌猛进和国内几乎一边倒的舆论支持不同,俄国内部在海参崴全面失守的消息传来后,高层统治者和国内各阶层都瞠目结舌。   “这次惨败后,大家都意识到停战媾和,这股思潮日益高涨,最终拥到了皇上的宝座边上……”——维特著《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   俄国政府为了统一对和谈的看法,于八月二十九日在彼得堡由沙皇尼古拉二世召开军事会议。在会议上,阿列克赛大公认为继续打下去将会危及到堪察加和西伯利亚的局势,认为在尚未遭到致命打击之前应该试探和谈的基础;海军上将杜巴索夫和一些海军方面的将领坚决主张继续打下去的时候,同为主战派要人的尼古拉二世的叔父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大洛维奇大公则坚决主张尽快和谈,并且驳斥海军:“我们没有打听水有多深便匆忙的开始涉水了,而俄国军队不能再遭受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布拉格维申斯克(海兰泡)、哈巴罗夫斯克(伯利)那样的灾难,尤其是脆弱的西伯利亚更经不起中国军队的践踏,而我们要想将中国军队赶回黑龙江以南,至少需要牺牲三十万到四十万俄国士兵的生命,并且还要需要两年的时间和十亿卢布以上的军事开支……”   这次会议没有任何结果,除了俄国不能承受彻底的失败之外,最重要的是中国政府根本没有任何和谈的动向,反倒是开始进攻蒙古想要以蒙古为根基侵入西伯利亚——对于中国军队的动向,俄国对此很难理解,因为西伯利亚对于两国来说,有铁路在手的俄国显然要比中国更占优势。   谭延闿当然不会先开口要求和谈,尽管总理沈静和外交部长寇青已经数次表示战争既然已经结束,就必须要立刻签订条约以保证自己的成果。不过劣势也是明摆着的,先开价的人总是有些吃亏,而谭延闿再等——历史上俄国没有将日俄战争进行到底,现在俄国同样没有这个实力,目前中国海军干净利落的歼灭了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陆军歼灭了大约六万左右的俄军,俘虏了大约十三万俄军,其中包括了像阿列克赛耶夫、康特拉琴科、斯特塞尔等高级将领。   虽说俄国军界元帅满街走,将军多如狗,但一个上将,两位数字的少将被俘虏,这是极为罕见的,其中阿列克赛耶夫还是俄国皇室成员,这实在是对沙皇的一次致命的打击。谭延闿就是再等俄国国内的反应,现在仗刚打完,俄国国内对战败的消息消化的并不充分,现在俄国内部的温度也就是七八十度,但他需要的是一个沸水翻腾的俄国,只有这样才可以将收获扩大的最大。   俄国军事会议没有取得任何结果,不过议和已经是大势所趋,中国军队在完成对库页岛的占领后,在海军的帮助下通过海运直扑与库页岛北端相望的庙街,这里在俄国的地图上标注的名字为“尼古拉耶夫斯克”。俄国远东主力全部尽没于海参崴、海兰泡和伯利一线,在这里只有非常少的俄军,自然不能抵挡中国军队的优势兵力进攻,而谭延闿希望在十月冰冻期到来之前,用海军攻占最北的沿海城镇便是庙街——这里已经接近当年尼布楚条约的界限了。   虽然庙街的地理位置和人口数量都微不足道,就连大多数中国人自己也都忘记了这里,但是谭延闿是不会忘记的,而通过宣传机器也对中国的国家概念进行一次更深入的教育——中国领土观念历来就很淡泊,只要不威胁到中原政权,基本上像庙街这样的地方都是无足轻重可以随时牺牲的,这种观念和中国王朝官员的“恋阙”情结有着很深的关系。   现在中国所有的书店买的最火的便是地图,也是这一年中国人才真正正视自己国家版图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这次战争所波及的领土有那些,至于快五十年前签订的《瑷珲条约》也被翻腾出来。当人们看到地图上那一抹大块的黑色地域时,才知道当年黑龙江将军奕山丢掉的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居然是如此之大,这着实的令国人震惊了一把。   热销的地图也带动了新一轮的舆论,矛头直指1858年中俄签订的《瑷珲条约》,对于目前中国来说,如果能够达成合约的话,最好莫过于废除这项不平等条约,而这也是谭延闿对于领土要求的底线——再往北走实在没有任何意义,其实到庙街一线已经堪称是“荒芜之地”了,这里的资源除了木材之外根本不是现在中国能够开发的了的。对于西伯利亚谭延闿显然有着巨大的野心,不过他也要面对现实——除非他先将西伯利亚铁路先弄通,否则对于西伯利亚他是毫无办法的,而铁路的贯通也标志着俄国人可能会将二百万陆军的压力直接转嫁到他的头上,这种压力则是谭延闿所不能承受的。   到了九月中旬的时候,中俄之间基本上没有战事了,沙皇虽然命令向西伯利亚增兵,而中国陆军也赶到了库伦将蒙古王爷的千秋独立梦给击得粉碎,在蒙古西部还有王公的存在,但库伦升起中国国旗标志着他们全部都是“叛逆”,中国政府对蒙古拥有不容置疑的主权。   当然开往蒙古陆军收获颇丰,大量的黄金白银被运出草原,在乌得装车连同重要的战俘押送回北京,缴获的黄金大约在一百一十吨左右,并且还有大量的用黄金或是镏金制作的精美的奢侈品,至于各种文献也是陆军参谋部的目标——总之谭延闿给陆军参谋部的命令是将蒙古可以搬走的东西一件都不要留下!   在海参崴的胜利下,没有多少人知道蒙古发生的事情,按照报纸上的宣传,蒙古王公意图分裂中国,而背后支持他们的便是沙俄。这本身就犯了众怒,而陆军只是负责将胜利的消息传递给新闻界,至于如何取得的胜利和胜利的代价如何,这并不是新闻界所关心的,而有少数记者对蒙古发生的事情进行道听途说的报道,也很快被淹没在众多胜利报道中。   相对于缴获的大量黄金和文物之外,谭延闿更看重的便是众多的马匹,五万进入蒙古的士兵在进入之前只有少数几个骑兵营,现在不管以前会不会骑马,人手平均两匹马,还有大量的马匹正在往张家口运,等待中国陆军中新成立的骑兵部队前往接收。有了这些马匹,建立骑兵师的计划便可以提上日程了,而大量的牲畜也可以提高军队的机动能力,多余的牲口也可以用来分给工程兵部队,以后修路筑桥也有足够的牲畜来分担负重。   中国方面的不急不缓纵情的展示他们的武力,丝毫不提和谈的意思,在八月末谭延闿在中南海会见各国公使的时候,在会前回答记者提问的时候表示了“中国热爱和平,但决不惧怕战争,作为战争的胜利者是不应该率先提出和议的要求的,而中国也决不在意扩大自己的领土直至极北的堪察加……”   “亲爱的谭先生,你该真的不会命令你的军队前往堪察加吧?”美国驻华公使托尼轻摇着一杯红酒笑着对谭延闿问道。   “托尼公使,你说呢?中国不是双头鹰,不过尼古拉二世和他的先祖们与其称为鹰不如为北极熊——贪婪的北极熊……堪察加能够有什么?金矿?银矿?铁矿还是石油?!就算真的有我们该怎么来开发它?以贵国的科技实力和经济实力尚且对阿拉斯加没有多少办法,你认为我们要堪察加会有什么作为么?!”谭延闿藏在烟雾后面似笑非笑地说道。   “作为朋友,抛开美国驻华公使的身份,仅仅作为朋友……谭先生,我认为和谈的时机已经到了,再这么拖下去也许俄国皇帝真的会恼羞成怒调集欧洲的军队跨过西伯利亚的……”托尼公使正色说道。   谭延闿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说道:“准确的说现在和谈我并没有做好准备……”   “作为胜利者,你需要准备什么?”托尼公使笑着问道。   “第一,我没有可以和俄国建立可靠的沟通桥梁,原本我的另外一个朋友亨利亲王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的,而我相信他的哥哥威廉二世也对此很有兴趣,不过想到俄国和德国最近几年所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件,我心中又犹豫了……第二,作为一个胜利者,我还没有想好让俄国赔偿什么,不过至少有一点,《瑷珲条约》必须作废……”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作为朋友,我可以帮助你来赢得华盛顿的友谊,而华盛顿也会对此很感兴趣……”托尼公使笑着说道,事实上他已经接到了华盛顿的电报,希望他能够利用自己和谭延闿之间的私密关系来获得从中调解战争的角色。   “我们的泰迪熊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不过我想沙皇的心眼肯定很小,他开的价格我肯定不会接受,而我开出的价码也足够让他去跳楼,这夹在中间受罪的活实在是不适合他,毕竟这头熊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谭延闿笑了笑,“泰迪熊”这个外号是他给现任美国总统罗斯福起的,而且他还画了很多关于世界政治和美国的政界的漫画以打趣美国总统,当然这些漫画都是善意的,至少美国人很喜欢,而在中国人眼中反倒是一项麻烦,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皇帝”居然可以拿另外一个列强的“皇帝”来开涮,将对方画成一个可爱的胖熊……   谭延闿收起笑容正色地说道:“托尼先生,我们两人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了吧,十二年前你来到福建的时候我们进行了第一次会面……通过你我在贵国得到了许多的帮助,当然这中间很多都是平等上协作,不过没有你的奔走游说,我很难完成,不过随着我们两国交往的加深,贵国对我们的态度似乎已经出现了一丝并不是很好的变化……我知道泰迪熊和我一样,对于海军的关注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在泰迪熊上任到现在美国的海军实力长足进展,而我们中国也是如此,相信通过这次中俄战争过后,我们两国在世界海军排行榜上都会上升一个台阶……”   “我和泰迪熊有着相似的主张,在军事上更是不谋而合,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向这头稍微敏感的熊带一句话——中国不同于美国,中国的大舰队如非友好访问,基本上是不会跨过关岛和塞班岛,浩瀚的太平洋相对两个重视海军发展的国家来说确实是小了些,不过我相信中美两国在加强协商之后,可以避免重演欧洲海军竞赛的那一幕,相信任何一个有远见的政治家都应该可以看到将尚处在萌芽状态的矛盾消弭于无形当中,我很希望在这个阶段能够和贵国一起正视这个问题……”谭延闿说完后,悠闲地吐了一个烟圈,灵动的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中国还不够强大,至少在谭延闿看来就算仅仅抓住未来的大战机会,想要达到美国那个层次,没有个二三十年是不行的,倒不是工业水平和生产总值达不到,对于这些硬性指标他从来都不看在眼中,因为这些都是可以靠投资来解决的问题,关键在于一点——中美两国最大的差距便是在于教育和思维。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让步   目前中国人连皇帝和总统之间的区别都搞不明白,思维自然不用说,要算上教育的话,那两国相差的距离可以用天地距离来衡量也不夸张,毕竟现在中国的知识分子选择美国留学的占到了八成还多。这自然和谭延闿的有意推动不无关系,但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说明,中国和美国论起国民素质差得实在是太远,像工业指标这样的硬实力好提高,从谭延闿不计代价的重金投入走畸形重工业发展路线来造军舰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是国民素质这样的软实力不仅需要金钱投入,还需要时间,如果没有二三十年的苦工是绝对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这么长的时间要保证对教育的一贯投入——一个人做好事容易,但一辈子做好事就是非常困难,放在政策上也是一样,看看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建造了无数宏伟的建筑、无数精美奢华的器物,但这些东西都是满足统治者的需要,这些奢侈品在谭延闿的眼中一钱不值,如果不是怕遭到非议,他宁愿将手头上的文物直接高价卖掉来发展教育。谭延闿可以保证自己对教育的投入,但不能保证他的继任者也是投入同样的心力,中间的一点反复便可以将前人的努力打回原形。   通过情报,在罗斯福的大力支持下,美国正在以疯狂的速度建造战列舰,幸好罗斯福不像谭延闿一样实行独裁统治,整个社会资源都可以向一个方面倾斜,否则现在美国绝对不止眼下这么多的战列舰,要说翻上一番谭延闿也是信的。谭延闿前世对历史了解的并不多,他并不知道罗斯福现在的努力造就了后世鼎鼎大名的“大白舰队”,只是现在美国的工业已经开始向造舰倾斜,加上美国佬的富有打造一支超越英国的大舰队,对此谭延闿丝毫不会怀疑其可能性——他不清楚历史细节,但是却知道美国超越英国是历史的大方向,再加上现在美国佬确实很富有,工业能力也是世界排名前三甲之内,可比他在国内搞的畸形怪物强多了。   不过从情报上来看,中国的“准无畏”北洋级战列舰并没有对美国有多少影响,美国的战列舰在役的和正在建造的都还没有逃脱前无畏的影响,除了有的战列舰拥有比中国战列舰更大的十三英寸主炮之外,都还保留了八寸二级主炮。   虽然获得的情报比较有限,但是根据海军情报部门的总结分析报告结果来看,在没有比中国更先进的火控指挥系统的情况下,美国人的十三寸主炮威力将会大打折扣,尽管美国人完全有科技实力来抹平两国在火控方面的差距,但是以强欺弱对付了西班牙的美国海军临战素质显然比经历数次大战的中国海军相比差得更多。美国人就算在海军战舰数量上略超中国,在大海上泰迪熊也不敢冒失的拿中国怎么样——装备固然重要,但在双方差距并不是很逆天,甚至是相当接近的时候,哪一方的海军官兵素质更高就意味着胜利的天平向哪一方倾斜。   泰迪熊是海军出身,他不会无视中国海军十年迅速发展的水平,更重要的是连英国佬也追在中国的屁股后面追寻这次中俄海战的秘密——参加过这次海战还幸存的俄国海军官兵和战舰可都控制在中国的手中,尤其是投降的那几艘俄国战列舰有着极高的参考价值,相对而言法国比英国对此更好奇,因为俄国海军战舰有着相当深厚的法国血统。   这段时间原本战争刚刚爆发时围堵中国核心官员的美国银行家突然间销声匿迹,还有美国国内一些言论风向的变化,谭延闿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泰迪熊恐怕是被中俄海战给吓到了,以前泰迪熊设想的两败俱伤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俄国一边倒的局势才是对美国最为不妙的局面——俄国一边倒最多是让美国资本渗入东北有些困难,但在军事和政治上对美国无损,俄国太平洋舰队就算再强也还是以欧洲为重,太平洋则是美国人的天下。   而现在中国一边倒的大胜则预示着日后太平洋的海面上将会出现两个相互竞争的国家,而这两个国家的最高执政者对于海军的领悟几乎是惊人的相似,都是海权主义的坚定支持者。不过罗斯福很清楚两个人的差别,他本人的任期是有限的,而太平洋对面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很难想象如果自己下台后,后继者变换政策,那美国在太平洋上的海权该怎么得到保证?!   罗斯福能够看到这点,同时也在有计划的在美国开始策动丑化中国的小动作,谭延闿也很快意识到泰迪熊心中在担心什么。谭延闿不是霸权主义者,他骨子里面除了夺回他认为该夺取的利益之外,只是想当一个奠基者和守成者,对于开拓者他没有多少欲望。在大胜之下,相反他的脑袋更加清醒自己该做些什么,中国的根基不足不宜到处树敌,之所以跟英国闹得僵是因为关税、鸦片和租界问题英国人欺人太甚,谭延闿不会在这些大是大非问题上表现任何软弱,而美国对扩展中国国际生存空间和提升中国教育水平有着特殊的意义,美国是中国争取联盟的对象,为了这个并不可靠的盟友,谭延闿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反正他和泰迪熊在海军的认识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大舰巨炮不能玩得过火,这也不是目前中国能够玩得起的!   谭延闿不能肯定最近美国舆论风向的掉头和对华人的丑化是不是泰迪熊在暗中推动,但中国目前在美国的华人很多将来还会更多,谭延闿不希望出现美国出台什么反华政策,或是对华人进行种族歧视政策,所以趁着自己削减海军的机会顺便买一个人情给美国政府,从而双方达成某项协议——当然这项协议的前提必须是美国不能有反华法案的出现,一旦这样的法案出现,那就意味着太平洋军备竞赛的开始!   托尼公使敏锐地抓住了谭延闿话中所表达的意思,事实上国内对于中国的政策的细微变化他也感觉到了,作为一个外交官他认为国内政策变化的动向破坏了自己努力的工作。虽然中国国内还是处于保守状态,不允许外国资本创建资本额超过十万元的工厂,但凭借他和谭延闿之间的关系,还有中美在教育上的紧密合作,美国在中国享有和德国相同的待遇,可以开办资本额在一百万元以内的工厂。   对于中国国内对外国资本建厂的严格控制,托尼公使是表示理解的,因为中国的关税还把持在英国的手中,中国的本土轻重工业在没有关税的保护下,很容易被国外资本所吞没。这种情况如果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正常的,托尼相信如果中国获得了关税自主权的话,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实行门户开放政策,这是从他对谭延闿的了解推算来的,尽管不可靠,但是只要给符合中国的国际地位和公平的机会,通过正常的外交渠道完全可以做到这点。   托尼公使的想法也仅限于他个人想法而已,在中国生活这么多年,通过谭延闿他对中国抱有很大的好感,应该说中美关系在建国后发展这么快,和这个并没有什么种族歧视思想的美国驻华公使有着很大的关系。不过可惜的是在西方文化占主导地位的这个时代,像托尼这样的无种族歧视思想的白人实在是太少了,而美国反华也不是一天两天,目前国际贸易形势非常的糟糕,这点从俄国身上便可以深刻的体会到,美国同样也在经历经济发展滞迟的阵痛,国内反华声音越来越响亮这并非空穴来风。   “总统先生,您的意思是可以就太平洋的未来,中美两国进行一定的接触?”托尼公使不露声色的反问道,毕竟这是关系重大的问题,罗斯福的大海军战略随着他的总统任期延长,其本质越来越清晰,托尼公使作为一个外交家很清楚这点。   “托尼公使!”谭延闿笑着用加重了“公使”一词,代表这个时候他们是在进行国与国之间的对话:“加强两国海军军事互信,这比你想象的要迫切,并且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太平洋和平的未来取决于中美两个国家,欧洲的矛盾越来越深,大西洋已经战云密布,德国、法国、英国,相信未来的俄国都会出台更加庞大的海军法案,这样激烈的海军军备竞赛在大西洋已经足够了,太平洋不能再重演大西洋,否则这对这个世界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所以我希望能够在解决俄国问题之后,中美两国能够坐下来就海军问题和太平洋和平的未来进行平等互信的协商,我相信坐下来交流总比使用舰炮对话所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而我们都不是嗜血成性的恶魔……”   “那总统先生对于未来太平洋的和平是如何构想的呢?”   谭延闿轻敲茶几说道:“从一个海军专家的角度来看,新的海军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十年当中中国和日本与最近的俄国之间的大海战演变已经充分的证明了这点,而现在造舰的费用您可能不知道,相对于过去已经膨胀了许多,如果中美之间对海军问题产生分歧的话,那对于两国之间的经济来说将是极为不利的……我们应该站在政治家的高度来未雨绸缪,太平洋的两个大国应该对这个区域的和平负责,其实中国和美国之间利益相同点还是很多的,我们之间的矛盾完全可以通过政治手段来解决,而非诉诸于武力,毕竟中国相对于英国,对于贵国一向主张的‘门户开放’政策还是非常配合的,只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得不对外国资本采取限制……”   “旧大陆越来越向危险的境地发展,作为一个外交官,对此我深表遗憾,总统先生对于太平洋未来和平的设想,我深表钦佩……”   谭延闿笑着说道:“相信在中国生活多年的托尼公使应该对我们这个国家有所了解,我们的军事政策并非是进攻性的,而是维持国家的需要。在这里我有一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中美两国对太平洋两国海军军力应该签订一个协议,由这个协议做为两国军事互信的基础,同时在没有解决我国自身麻烦的时候,我国政府将会尽可能的给予美国资本予以最优惠的政策,至少不会在其他国家之下……”   “那德国呢?!”托尼公使笑着问道。   谭延闿回答道:“公使先生应该明白,德国是旧大陆对我国最为友好的国家,在某些问题上我们需要德国的支持,但我可以保证德美两国资本在中国享受的待遇绝对是最好的……”   “总统先生设想中的中美两国海军协议是否是关于太平洋两国海军兵力比例的限制性协议呢?!”托尼公使并没有被迷惑,外交家特有的敏锐让他立刻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公使先生对于问题关键点的把握令我十分钦佩,简单来说这个协议倚靠军事力量的相互限制对两国来说是最为实惠的……虽然我国的海洋面向的太平洋,贵国则是两大洋,但是为了两国的军事互信,我国政府可以在这方面做出让步,就太平洋海军军事力量对贵国采用更加透明化的方式来处理,在未来的两国关于太平洋海军兵力的分配问题上,我国政府可以做出让步……”   谭延闿吸了一口烟后继续说道:“做为一个同样对海军发展不遗余力的同行来说,我个人觉得罗斯福总统接受一个限制本国在太平洋海军实力的条约很难。不过我愿意尝试去说服他,至少两国可以在谈判的框架来来协商未来的和平,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托尼公使点点头,做为一个外交官,他也意识到一个对双方军力有所限制的条约肯定对本国利益有所损害,而一直致力于美国海军实力提高的罗斯福总统想要接受这样的限制性协议肯定难度不小,不过关键取决于中国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知总统先生打算做出什么样的让步?”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中美两国可以通过一个协议来规定在某段时间区域内建造主力战舰的数量、吨位、火炮口径等具体技术细节……当然做为军事互信的基础,我国将会率先做出一定的让步,对今后两年的战舰建造计划进行压缩,保证海军服役战舰吨位小于建国五年来的平均水平,具体数额方面将会决定于双方谈判的结果而定……不过公使先生,在向罗斯福总统表示我的建议的同时,我个人也要附上一个忠告:中国在海上军事力量对美国的让步绝非是软弱,而是基于不愿意出现旧大陆的海军军备竞赛,尽可能的避免战争,同时通过军事互信来改善两国的关系,记住一点——让步绝非是出自于软弱,中国海上力量虽然没有英国海军有着数百年的光荣传统,但最近十年的表现也足以立于世界海军强国之林……”   “低于建国五年来的平均水平……”托尼公使在心中思量着,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至少从这个条件上来看,谭延闿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因为这五年来除了众多巡洋舰和小型舰艇的服役之外,中国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直到去年才停产。而五个年份中有两个年份服役战舰数量陡然增多,除了一直暴露在世人目光下的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之外,中国秘密建造的四艘北洋级战列舰更是惊人,如果对方真的能够保证今后两年的造舰速度低于五年平均数值,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让步,同时也是中国诚意的表现。   托尼公使站起身来说道:“非常感谢总统先生的诚意,毕竟如你所知我的权限是不足以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我会忠实的将总统先生的建议和诚意转达给我国的罗斯福总统。至少在我个人看来,无论中美两国是否能够就太平洋海上军事力量达成何种协议,我都能够理解总统先生对于维护太平洋未来的和平而努力的诚意……” 第三百二十四章 猛药   谭延闿站起来向托尼公使伸出右手,一边握手一边说道:“旧大陆对于中美两国无论在经济、政治和军事上都不肯以公平的态度来解决问题,而中美两国虽然中间隔着浩瀚的太平洋,但两国之间在很多问题上都有着相当的利益共同点,这就是我们两国加强紧密合作的基础。满清政府已经被推翻,随着中俄战争之后,中国将会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建设阶段,美国的资本、技术对中国来说格外的重要,毕竟旧大陆给中国提供的资本都是带有很强的政治附加条件的,这一点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我相信今后中美两国的关系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是走向更加紧密的合作和和平,还是走向猜忌、对抗甚至是战争,这都是摆在我们两国领导人之间很实际的问题。我个人对美国是抱有深深的好感的,也通过托尼先生你了解到贵国的伟大之处,我想我们会选择前者走向和平、合作,而远离后者……”   托尼公使笑着说道:“尽管这中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不过我对两国关系的未来非常有信心……”   “走一步看十步”,谭延闿对于已经成为定局的中俄之战并不放在心上,他更感兴趣的是未来。俄国内部的危机已经若隐若现,现在就开启和俄国的谈判会让中国在这次战争中的利益受损,至少不能达到最大化的结果。托尼公使这次来以朋友的身份来见自己,无非是想要通过和谭延闿的私人关系来将协调中俄之间的矛盾揽到美国的身上,从中获得两国的好处,谭延闿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对他而言可以一边等俄国那边返回更多的坏消息,另外一边也可以尝试和俄国人接触一下,不过以沙皇的骄傲,他对于现在俄国人就能够满足他所提出的停战条件不抱任何希望。   不过美国和德国方面处于各种方面的考虑,决心促成两个国家的停战议和,相比之下由于胜负已分,德国需要中俄议和的愿望更加迫切,而美国认为这场战争虽然符合国家战略的需要,但结果却造成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从地理上,美国对中国的戒心更甚于对俄国,中国胜利与否对美国的贸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无论中国和俄国对于开放远东市场都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但是两国对于美国在远东的桥头堡菲律宾的影响力可谓是天差地别。   原本美国占领菲律宾就有以菲律宾为跳板为参加“分肉”大餐而做准备,不过中国的迅速转变让美国人在菲律宾问题上失去了目标——目前菲律宾内部局势也不稳当,美国佬的士兵在这里除了要经受水土不服等问题之外,还要面对菲律宾人的反抗,这对于美国来说麻烦多于好处。中国的迅速崛起让菲律宾失去了对美国最大的好处,而菲律宾的市场显然和中国没法比,对于美国人唯一可以安慰的也就是菲律宾的资源还算不错。   对于菲律宾,谭延闿比美国人更加看重这块地方,菲律宾对于美国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安慰奖”,但在谭延闿的眼中活脱脱是一个金元宝。不过谭延闿却没有虎口夺食的想法——现在的菲律宾支柱还是农业,无论是在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的眼中,那是“蛮荒”的代名词。对于菲律宾谭延闿所采取的办法更多偏向于商业,通过正规的商业运作来对菲律宾丰富的矿产资源下手,当然对于美国人在自家的门口上建立了一个前哨站,他总是不那么痛快的,所以他摁住了中国资本开发菲律宾的设想,静待美国人被当地土著弄到不耐烦退却的时候。   同为列强后起之秀,德国和美国同样没有广阔的殖民地和市场为其国内资本开路,中国市场也就成为美国和德国在世界资本地图上最后一顿大餐,尤其是以往在中国占据数十年先导的英国因为关税和毒品问题跟新建立的中国政府彻底一拍两散,中国政府对英国资本实行了强有力的干预——谭延闿名下的产业不是在和英国同行斗,便是利用政府权威关闭资本额超过十万元的工厂,这使得英国在华资本受到了重创,英国的空缺被美德两国抓住机会抢滩登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在中国市场对英国资本的问题上,美德两国是有着共同利益的,但是它们之间又存在着激烈的竞争,甚至这种竞争随着中国工业化脚步的长足发展愈演愈烈,美德两国已经开始意识到在不远的将来,它们在中国市场的斗争将会变得更加残酷。面对德国的工业技术,美国人显然不够自信,而从数据上也看出了美国人的心虚。   迈入了新的世纪,德国工业蓬勃发展,酸、碱等基本化学工业是世界第一,染料、医药、摄影用的化学产品驰名全球,尤其是德国的染料工业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世界市场份额。由于中国的新兴崛起,中德两国贸易一直就开展的非常火热,销往中国的染料占据德国染料总出口额的百分之四十五,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一数字已经保持了三年,而且每年还在至少增长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可以说中国是德国染料的第一大出口国;因为中国的造舰计划和新兴的电气工业,中国每年需要进口德国电气产品出口的百分之三十五。虽说中国的造舰行动已经从去年开始进入低潮,但是国内发电行业的兴起已经逐步代替了造舰工业,填补了这个空缺,可以预计未来进口的会更多。   相对于德国工业产品对中国出口的辉煌成绩而言,本来中美贸易在中国对外贸易的比重从五年前的百分之七点五上升至百分之十九,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超过了英国和法国成为中国的第二大进口国,但是相对于德国从百分之十一提升至百分之四十的成绩,美国工商企业的成绩就相形见绌了。值得一提的是在对中国的主要几个贸易国中最重要的英国因为中国建国初期意图趁火打劫的行为激怒了谭延闿,在对英国资本输入中国的控制之严厉仅次于对日本的贸易,使得最近五年来英国对华出口和双边贸易额直线下降,目前中英贸易仅占中国对外贸易比重的百分之十六不到,位居第三位,第四位的是法国,其后便是俄国。   德国在中国的地位让各国列强包括美国在内都很眼红,到目前为止,中国建国五年来很难说得上任何一个列强有自己固有的势力地盘,以前抱有这种想法的英法两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单看除去上海之外长江流域这几年外国资本发展最为迅速的并不是英国,而英国资本在长江流域的日子也是越来越难过,其支柱航运业就已经快要被蚕食殆尽——尽管商业遵循自由的精神,但中国的商人害怕官员远甚于一切,就像当年谭延闿用手紧紧扼住日本的咽喉一样,他也用一双无形的手打击英国在华商业资本,在长江和其它几条重要的航道上,在得到谭氏资本加盟后的招商轮船才是中国当之无愧的霸主,而无论从客源还是规模,太古、怡和现在连条“猛龙”都算不上,在强有力的政治和经济手腕下,它们连重复二十年前消耗战的资格都没有。   中国尽管目前还没有对本国海关有绝对的掌控权,但可以预见在这次中俄战争胜利后,这种丧权辱国的现象显然不可能继续维持下去,中国挟胜利之威来对海关等敏感问题提出强势解决方案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趋势。美国和德国要考虑的是,中国在回收海关自主权之后,从中国进口原料的价格必然上涨,而出口到中国的工业产品成本上升也是必然的趋势,关键一个问题便是它们能否取得在中国设立资本更大的工厂,直接在中国生产工业品进行销售——谁能够在建厂资本额度上取得重要突破,谁就能够在中国市场占有率的问题上占据更加主动的地位,德国和美国之所以热心于调解中俄战争,用意也就在这里了。   在调解中俄争端问题上,美国人显然比德国人先走一步——十月上旬,美国总统罗斯福在白宫会见了法国驻美公使朱塞朗,并且还和英国达成协议,“中国有权坚决要求占领海参崴,并且确保其在朝鲜的优势地位,朝鲜应该置于中国的保护之下成为中国的附属国……”   罗斯福是希望英国和法国能够推动影响俄国,从而及早的达成中俄和平条约,至于这款条约对谁更不利,这并不是美国的事情。美国只希望能够尽早的结束战争,战争每推动一天,中国就会为战争持续的胜利而举国欢腾,加上中国的军事力量不断膨胀,中国民族情绪的觉醒势必会高涨到美国心存忌惮的地步——根据美国在中国众多侨民的反应,中国人在面对外国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畏惧和自卑的心理,这是发自内心的,混合着敬畏和憎恨的情绪,不过随着中国对俄战争的节节胜利,中国民族情绪高涨,中国人在面对外国人的时候,这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情绪正在消退。   虽然中国目前的开放程度距离美国一向主张的“门户开放”还距离甚远,但是这已经是除去英法等老牌殖民国家之外,中国是对美国资本开放程度相对最高,也是最为广泛的市场。中国对美国的重要性已经开始影响到美国的政治家们对中国的关注,中国民众的心理变化自然会影响到一些目光敏锐的美国政治家的注意,这其中就有罗斯福。   罗斯福认为越早解决中俄战争问题对美国就越有利,因为他也注意到从俄国传来的不仅仅是战争失败的坏消息,俄国国内已经出现的一些反战情绪和陆续出现的小规模罢工。可以想象如果中国人继续抓住俄国在远东控制力度不强的软肋穷追猛打的话,俄国人在远东的失败所造成的窟窿越来越大,而国内政府和沙皇的威信必然下跌从而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以前隐藏在水底的泥沙会趁势被搅起,原先浮在水面上的问题将会更加不可收拾,那么俄国将会经历一场灾难,反过来会促进中国人在战场上和谈判桌上收获更大的果实——“眼前这一切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这对于美国而言将会是一场灾难,对于欧洲也是同样如此!”这是罗斯福对目前局势的一些看法,尽管有些人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相比之下俄国和法国之间的关系要更为紧密一些,美国次之,而英国刚刚从法国的对立面变成转化为盟友,因为沙皇俄国的海军政策曾经挑战过英国,在巴格达铁路问题上也多有冲突,所以英国和俄国之间的关系多少带着一丝火药味。   受俄国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的命令,俄国驻法国大使涅里多夫将俄国准备和中国停战达成合约的消息转达给法国外交部长德尔卡塞,并且就达成条约的俄国底线也做了通报。俄国虽然在战场上节节失利,一次比一次更大的军事失败并不能打痛俄国对远东的野心,拉姆斯多夫提出俄国不会割让任何一部分国土,海参崴必须归俄国所有,并且拒绝任何战争赔款,拒绝销毁太平洋舰队……   法国外交部长德尔卡塞接见了中国驻法国大使卢析原,将俄国缔结合约的条件也做了转达,表示法国愿意从中调解两国战争。卢析原以自己权限不够需要请示国内为由暂时未做表态,而是通过和中国驻德国公使许景澄电报商议后将德尔卡塞转达的俄国条件电传回国内外交部,希望能够尽快得到指示,当然卢析原和许景澄心中都很清楚,国内的回复肯定是否定的——俄国人的条件太过苛刻,他们的铁路只修到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距离现在中国军队前锋所在的胪滨府(满洲里)还有两千公里以上的距离,而俄国在西伯利亚的重镇赤塔距离胪滨府则仅有几百公里,中国陆军主力既然能够从胪滨府直入蒙古,也同样可以从这里出发威胁赤塔,更加美妙的是胪滨府向北还有一段不到两百公里的铁路,只要让工程兵加以修缮便可以直接通车更节约了一部分运力。   沙皇尼古拉二世虽然同意开始和谈,但是他依旧向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加派兵力,用火车将五万俄军通过已经强行开通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一部分运送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中国肯定是将矛头对准了赤塔,这五万俄国援兵将要通过步行或马匹来向负责守卫赤塔的俄国西伯利亚第三军增援。   当卢析原的电报放到谭延闿的眼前时,他对此不过是笑了笑而已,不过他即刻命令还在东北的海参崴战役司令官杨超发电报,希望他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完成部队修整,在东北的十二万左右的军队做好战备,拟定作战计划准备抢在十二月份之前攻占赤塔。同时也命令中国工程兵部队立刻乘坐火车在胪滨府集结,尽可能的抢修道路,在军事集结之前将铁路尽可能的向赤塔方向推进。   命令下达后,两万余工程兵立刻乘坐火车赶赴满洲里,三天后便在满洲里西北方向一百七十公里处修建了大量的临时建筑,并且开始着手修建简易铁路。随后第二师也到达了这里,除了帮助工程兵修建铁路装卸物资之外,还要扩建营地,建立前线战备仓库——第二师的屁股后面便是第十八炮兵师,与大量的重装备随之而来的便是足够的弹药供应。   中国陆军本来最先开进蒙古的军队便是从胪滨府为出发的,进入蒙古的中国陆军占领库伦,在探明道路之后便将大量的牲畜直接运送到胪滨府,打算如果铁路修建速度并不让人满意的话,则使用蓄力来满足后勤运输的窘困。   对于赤塔中国陆军并不陌生,作为西伯利亚的重要战略支点,赤塔的位置十分显要,陆军情报部门早就对赤塔派出了人员了解情况,绘制了地图,不过当时俄国西伯利亚第三军并不是驻守在赤塔,以前赤塔周边只有两个步兵团,后来战争爆发后第三军才转移到这里。虽然驻守赤塔的俄国兵力是多了些,但这里和海参崴不同,根本无险可守,说白了攻击赤塔的难度远比海兰泡和瑷珲要容易的多,在这样的地形上更能发挥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和机枪的威力。 第三百二十五章 垮塌   虽然才是十月,但是西伯利亚的寒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这里的寒冷是不可理喻的,没有到过这里的人根本无法适应这里的严寒天气。当初考虑到发起作战的时间是在盛夏,谭延闿为了以防万一,所有参战部队都必须要在东北至少待过一年,甚至有的部队在东北驻守的时间超过了四年,就是怕发动海参崴战役的时候被坚固的要塞体系将战事拖到冬天。   西伯利亚第三军下辖一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和一个步兵旅,这样的编制也是在收拢东线溃败军队和将所有能够扛枪的俄国人汇拢起来的结果。第三军除了骑兵师的战斗力还可以之外,两个步兵师和一个步兵旅都是“注水猪肉”,其中有四分之一的人没有步枪,超过一半的士兵没有任何军事训练记录,是战争爆发后临时从当地征召的俄国百姓,另外装备上也是五花八门,只有一挺机枪和三门小口径火炮。   赤塔没有城防工事,更没有要塞炮那样令对手头痛的所在,在得知中国军队向赤塔开进的时候,军长纳扎鲁巴耶夫命令全军上下和赤塔的居民全部来构筑城防工事,挖出了三条环城战壕。因为没有混凝土和钢材,只能用木头来搭建工事,连铁丝网都没有,更要命的是当纳扎鲁巴耶夫将赤塔告急的电报发到彼得堡的时候,沙皇强令他坚守赤塔。   沙皇的命令就像一道枷锁令纳扎鲁巴耶夫中将感到为难,在广袤的西伯利亚,任何人类聚集点在这个时代就像海洋上的一座孤岛一般,距离赤塔最近的是贝加尔湖附近的乌兰乌得,那里只有一个步兵团在守卫,距离赤塔有五百公里左右。胪滨府多少还有不到两百公里的铁路,而赤塔到乌兰乌得连一寸铁路都没有。   就连海参崴那样有着相对比较完整的要塞体系的城市都没有挡住中国军队,在缺乏军事物资的赤塔,纳扎鲁巴耶夫和他的将领们凭什么来挡得住数万装备精良刚刚取得大胜的中国军队?与在这次战争中表现无能的俄军将领一样,纳扎鲁巴耶夫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热衷于克扣军饷在第三军中名声极臭,在败退海兰泡被首都卫戍军打得魂飞魄散之后,他竟然将自己的手中的王牌骑兵师束之高阁,只派出少量的骑兵意图骚扰从胪滨府出发的中国军队,自然被中国军队以优势兵力和优势装备击退,在骚扰无效之后便开始一门心思的龟缩在赤塔,以平均每天三个电报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请求增援,还需要粮食和弹药补给——赤塔是养活不了这么多的俄国士兵的,同样凸出的问题不仅是装备,第三军所拥有的弹药数量也是严重不足。   即便如此,中国陆军的将领们依旧没有轻敌——仗打到这个份上,谭延闿要求他们每一次战斗都必须获得胜利,不管胜利的代价如何,如果有需要的话,第十八师数百门速射炮可以将赤塔变成钢铁坟场也在所不惜。因为政治的需要目前已经高于一切,谭延闿估计俄国国内现在就缺一把火,赤塔的胜利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赤塔俄国战败的消息传到欧洲,那俄国就不仅仅是震动那么简单了。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大量的火炮等重装备云集赤塔外围,为前线运送炮弹的车队来往于赤塔和胪滨府之间。十一月的西伯利亚已经达到零下十五度的低温,在经过悉心的准备后,十一月八日中国集中两百八十门速射炮和三百门左右的迫击炮掀起了一阵钢铁风暴。   这一次中国军队没有采取围困的方式,在赤塔周围只有向西才有俄国人的村镇,但距离遥远而且要在零下十五度的低温下缺少抵御严寒的衣物和足够的食物的情况下跑上几百公里,这是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够挺得下来。基于这样的考虑,中国陆军没有采取海参崴、海兰泡和瑷珲那样的团团围困打歼灭战的打法,而是将火炮都集中在正面阵地,在炮弹暴风犁过俄军阵地后,中国士兵便展开冲锋——陆军参谋部制订的计划是占领赤塔,对歼敌没有任何要求,如果俄军肯离开赤塔那是再好不过了。   纳扎鲁巴耶夫中将肯定不会离开赤塔的,丢失赤塔的责任他担负不起只能在这里和中国军队死抗。不过这位贪婪的将军显然遭受第三军普遍的怨恨。在战斗打响后,第三军俄国士兵一反在海参崴战斗中俄国士兵凶悍的一面,几乎是一触即溃,战斗顺利的令在前线指挥的杨超都不敢相信,不过三个小时赤塔便被中国军队连破三道防线攻进去,在日落之前赤塔就到了中国军队手中。   事后经过调查之后才明白,相对于弹药的缺乏,食物的缺乏才是第三军最为致命的,每个俄军士兵每天才能够得到一个黑面包的食物。因为饥饿大量俄军逃亡,根本毫无战斗意识,而俄国军官则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过着有酒有肉的生活,这引起了数次士兵哗变——第三军内部的矛盾已经累积到了顶点,而中国军队最后的攻击则是彻底击垮了第三军虚弱的本质。   这次战斗打的不是歼灭战,所以有大量的俄军逃脱,战死的俄军不过在五千人左右,俘虏俄军有一万五千多,大部分的俄军则是没有组织的向西溃败逃走,中国军队只是派出了一个骑兵旅向西追击,目的并不是继续杀伤俄军,而是为了抓俘虏——根据参谋部的判断,西伯利亚的冬天足以夺去其中大部分溃败俄军的生命,他们很难步行数百公里跑到贝加尔湖附近的乌兰乌得,而谭延闿不是杀人狂,相对于战死的俄军数字,他对俘虏的数字兴趣更大。   正如谭延闿的判断一样,赤塔的溃败成了压垮俄国的最后一击,消息传到俄国后,引发了大规模的罢工,连农民也卷入了革命风潮当中,1905年的冬天对于彼得堡的俄国高层来说将会格外的寒冷。俄国人的感受谭延闿并不感兴趣,他所要做的便是将所有的俄军俘虏全部铺到铁路线上去,一万五千多赤塔战役的俄军俘虏连同后续抓来的八千俘虏被集中到赤塔至胪滨府的这段铁路工地上,这段铁路还有不到两百公里尚未完工。   中国军队在赤塔留下了一个骑兵旅和一个步兵师,其余参战部队连同装备全部撤退回胪滨府,进而加强东北三省的防卫力量。两万三千多俄军俘虏正好充当劳工负责转移中国军队的重装备至铁路线,而火车来的时候则装载大量的铁路建设材料,走的时候则是带上陆军官兵及其装备——赤塔这里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军队,如果俄国人真的想要复仇的话,赤塔随时都可以给他们,骑兵旅才是负责驻守赤塔,至于那个步兵师纯粹是暂时充当了监工的角色。   假如俄国人真的打算在未来的半年内展开复仇,那通过铁路中国军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回赤塔——只要有铁路,陆军的火炮等重装备就会到达战场,装备训练皆逊色于中国陆军的俄军绝对不是中国军队的对手,更何况他们身后那两千多公里没有铁路的地方将会成为俄国后勤官员的噩梦——没有彻底修好西伯利亚大铁路之前,俄国的两百多万陆军只能是空摆设,而俄国现在国内的情况也许注定他们的复仇计划将会无限期延迟。   1905年的十二月,在远东不断传来坏消息的同时,俄国也终于陷入了灾难的深渊——俄国已经有二十三条铁路的工人举行罢工,占俄国五分之一的农民也卷入了革命的浪潮,工农革命的苗头在俄国越来越凸显。十二月三十日,俄国的矿业和石油业的代表在莫斯科举行“私人会议”,声称“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和中国达成合约,甚至为了尽快达成合约可以签订割让领土和赔偿战争款项……”   俄国的情况非常复杂,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尽快的结束战争,避免中国人在西伯利亚继续扩张——俄国在亚洲部分的领土上的控制能力实在是太软弱了,以前中国并不强大的时候,两百年中俄国在远东的扩张尤其是最近六十多年的扩张中,中国的软弱让俄国更加贪婪,但本质上俄国对远东广袤的土地控制力之薄弱只有像维特这样有深远眼光的人才看得清楚。   在不得不尽快达成谈判协定的时候,俄国的和谈人选却也同样陷入了危机——沙皇原本打算派出俄国驻法大使涅利多夫为首席全权代表,但涅利多夫以“年高体弱无法胜任此项任务”为由拒绝了沙皇;接着又派出驻丹麦大使伊兹沃尔斯基,但同样也被拒绝;后来又紧急召回了驻意大利大使穆拉维约夫,穆拉维约夫虽认为“这次和谈是一件不讨好的事情,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将会招致各方面的攻击”,但是他还是接受了沙皇的任命,不过原本他打算沙皇将会给他十万卢布的经费,结果沙皇只给了一万五千卢布,穆拉维约夫非常失望遂开始装病,“希望沙皇能够解除他所有的职务”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的沙皇只能重新启用已经被罢免的原财务大臣维特为首席全权代表,而驻美国大使罗森为他的副手。   1906年的一月十五日,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正式向中俄两国发出呼吁和谈的照会,鉴于俄国内部的情况,中国认为和谈的时机已经到来,而俄国人是不得不寻求和平,遂两国相应罗斯福总统的和谈照会,但对于谈判地点两国再起争执,最终决定在美国的纽约进行和平谈判,中国派出的谈判首席全权代表是外交部长寇青,副手是回国的不久的龚照援。   同日,罗斯福未来的继任者,美国陆军部长和共和党的重要领导人之一塔夫脱访问中国,开始就中美两国对太平洋未来的和平展开磋商。虽然只是试探性的接触,但谭延闿还是满足了美国最实际的要求——中国承认由美国这样强大对中国友好的国家来统治菲律宾,并且表示中国没有丝毫入侵菲律宾的意愿。中国华人在菲律宾的数量众多,能够得到中国这样的承诺也算是让美国人比较放心一些,中国对菲律宾没有任何野心。   中国在太平洋上的让步使得美国对促成中俄和谈更具信心,德国亨利亲王率领庞大的军事专家和德国工商业代表也抵达中国,就如何促进中德两国军事和经济交流进行更深入的谈判。德国人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海参崴战役中的大海战,他们需要见到幸存被俘的俄国战列舰,以此对海战做出评估,这个结果最终会影响到德国未来建造主力战舰的结构设计上。   俄国战舰已经被中国舰船专家做过适当的“处理”,这里面有明面和暗中的,明面上为了不久要对国人开放这些俄国战舰的参观活动,暗中的则是对一些紧要战斗痕迹做出“技术处理”,对德国人保留一手,至于海战中的一些战斗照片和被俘战舰的原始照片则是有限度的向德国专家开放。   在德国舰船专家在旅顺对俄国被俘战舰进行考察之时,英国人终于按耐不住,向中国提供了一千五百万英镑十年无息贷款,并且承诺在国际市场上连手美国对中国发行的货币进行干预,以稳定中国货币的币值。不过英国却拒绝了中国禁止英国承造日本订购战舰的要求,对此中国并没有采取措施任由发展,同时也对开启了两国关于海关、鸦片等长期以来困扰中英两国关系的矛盾进行谈判。   维特并没有直接乘船前往美国,而是先去法国会见了法国的总统卢贝和内阁总理卢维埃。维特向法国内阁总理卢维埃表示,无论和谈结果如何,俄国都需要法国的财力支持,卢维埃表示“鉴于俄法两国是同盟国,法国希望俄国能够尽快的结束远东的争端达成合约,因为俄国目前的军事中心更靠近远东,并且不断的投入兵力,这使得俄国在欧洲的力量大为削弱不能承担起法国盟友的责任,至于战后两国款项来往,法国愿意为俄国提供必要的财力支持”。   法国内阁总理卢维埃此前已经会见过中国驻法大使卢析原,卢析原虽然并没有足够的国内授权,但是却明白无误的告诉卢维埃,中国在这次战争中必须要获得赔款,还有自1840年以来中俄达成所有的不平等条约所割让出去的土地——这是在中国攻陷赤塔之前的意见,显然中国人已经看穿了俄国人的虚弱,中国是不会放过赤塔的,至少中国军人流过血的地方中国是不会放过的。   卢维埃虽然明确表示法国做为俄国的盟国,会在合约签订后尽一个盟友的责任帮助俄国来偿还战争赔款,但同时却表示“在目前的情况下,俄国无法在法国的金融市场上获得任何贷款”。法国总统卢贝则非常坦然地说道:“战争再打下去,对法俄的好处不会比现在更多,相反今后媾和的条件将会更加苛刻……中国人在这次战争中的意志不可动摇,这从沙皇对远东增兵获得并不是中国人的妥协,相反却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攻陷了赤塔,如果任由事件发展下去,中国人会不会打到贝加尔湖?!”   通过会见法国总统和内阁总理,维特意识到显然在这次和谈的问题上,法国不会对俄国有任何帮助,因为俄国在战场上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这影响到了盟友对俄国的信任。同时维特也敏锐的观察到,他在法国所享受到的待遇远不及从前,战争的失利让俄国的国际地位大为降低,在法国的外交界将他与三流国家的外交使节一样看待,甚至对于俄国在远东的失败感到幸灾乐祸——这一切都是因为俄国先前在中国处于满清时代于北中国实施的“圈地运动”有着很深的联系。这一切不得不让维特为自己的国家而感到悲哀——最先感受到本国国际地位的低下的人就是驻外使节,他们的感受最为直接,内心也更为痛苦。   维特这个外交老手在法国所感受到的一切让他有些颓然,相反中国的外交人员最近成为法国外交界的名人,他们也越来越多的脱掉西装换成改良后的唐装出席各种外交场合的聚会,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所谓“改良唐装”不过是谭延闿的“中山装”翻版,不过没有翻领是立领设计,以前在民国电影中很多类似的服装,干净利落,从政人员穿上更有肃穆的感觉,所以慢慢的在国内这就成了中国公务员的标准服装。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资本   二月份维特到达美国,在拜访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时候,维特坚持“俄国并没有战败,所以俄国并不接受与其地位并不相符的任何条件,首先便是战争赔款。我们现在进行的和谈只能考虑中国已经获得的战果,但不能以中国指望获得的战果为依据,也不可能把我们有可能遭受的灾难打算在内;倘若中国人置我方观点于不顾,那我们将把防御战进行到底,看谁先支持不住……”   罗斯福试图让维特和罗森相信中国完全有能力将战争继续下去,并且有最终取胜的把握,建议满足中国的要求给予战争赔款。不过维特等人以沙皇的“训令”加以拒绝,而罗斯福对维特等人的态度也非常的不满意。   这次谈判注定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扯皮战争,寇青根据谭延闿的指示,将沙俄侵占中国领土的历史全部详细的向美国新闻界抖落出来,强在维特之前将中国对俄战争定位为复仇战争。俄国在侵占中国领土的同时,对中国原居民的暴戾统治也被有声有色的描绘出来,这更争取了美国舆论界的同情,从而激起了美国舆论界和美国民众对俄国代表团的普遍憎恨。   在国内,谭延闿将所有的俄国战俘全部驱赶进入铁路工地,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从胪滨府至赤塔的铁路,并且在赤塔修建了完备的军事工事;俄国战俘投入最多的铁路工地便是从乌得至库伦、库伦至乌里雅苏台、西宁府经肃州、安西州至哈密厅和镇西厅之间的铁路,将中国铁路延伸进入新疆。   在蒙古和新疆的铁路显然是加强中央对两地的直接控制,在军队的配合下,修建铁路的战俘大军分段同时开工。中国战舰建造大时代已经逐渐过去,汉阳钢铁厂等几个钢铁厂终于有充足的供应铁路修建,在这个时代没有比铁路更有效的加强中央对边远地区的控制能力了,谭延闿可以预见当这两条铁路完工的时候,蒙古和新疆就彻底掌握在他的手心中,几十年下来就永无后患了。   当然这么大规模的铁路修建骤然让中国的国家财政也开始紧张起来,不过好在英国的那笔一千万英镑的无息贷款缓解了这个困窘的局面。谭延闿的特别战争账户还有大约一千三百万美元,加上在战争期间聚集了大量的资金在国际外汇市场上沽空俄国卢布获利在五百万英镑左右,是以中国政府公开发行新疆铁路和蒙古铁路的股票,谭延闿购入了价值四百五十万英镑的股票占两条铁路总股本的百分之二十四——蒙古和新疆都有着丰富的资源,尤其是蒙古铁路的建成将会沟通中央和蒙古之间的关系之外,还会带来巨大的收入。   在中国中央银行和工商银行之间的密切操作过程中,巨额资金被划拨到位,在这一过程中,上海的资本市场都聚焦在一直沉在水面下长达四年的工商银行上。中国的第一代银行家们对工商银行系统至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事实上他们中间有很多人都曾经为工商银行服务过,工商银行不仅是一家银行,同时更是一所培养银行家的学校,至少中央银行中的骨干都是出自工商银行,对于这家越来越显得神秘的银行运作机理非常清楚。   方榕卿才是工商银行的“皇帝”,谭延闿已经没有多少心思来顾及自己的产业发展,这属于家务事就由方榕卿来做主,包括利用中俄战争在外汇市场上沽空卢布的交易,谭延闿只能提醒一个大致方向,至于如何利用这个消息去赚钱,这是方榕卿的事情。   在战争期间方榕卿是留在上海坐镇,内务部门提供帮助来理顺上海的金融市场,凭借过往的名声,方榕卿只需要在上海一亮相,当即吓退了一大批投机者,不过仍有很多投机分子不知死活的往里面钻。当时谭延闿并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打到什么时候,不过出于对丈夫的信任和自己手中资本的雄厚,方榕卿在稳定人民币币值上做了多头,并且沽空卢布做空头。当邓世昌本来是去轰炸炮台却碰上俄国太平洋舰队出港,继而转变成两国海军决战并且战果出人意料的好的时候,谭延闿接受了方榕卿“暂时封锁消息”,战果并没有立即公布,而是选择了在转天早上,这就让她抓住了这个时间差孤注一掷的在金融市场上布局,当转天战果公布的时候,一大批投机分子都倾家荡产,包括汇丰银行在内的一些外国和中国银行遭受重创。   修建铁路的工程不断展开的另外一个结果是使得北方的地主承受了巨大的冲击——除了免费的俄国战俘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劳工,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被吸纳进入修建铁路大军。当年一个六口之家的山西家庭为了减少家中一张嘴便可以走西口,而当修建铁路工人所获得的报酬可以轻松的养活三口人,可以想象这对于当地地主的冲击是多么的有力了。   同样展开还有上海钢铁厂、曹妃甸钢铁石油炼化厂、台湾石油炼化厂……以前中国无法保证自己海疆的绝对安全,所以不敢在沿海地区修建大型重工业企业,而现在通过中俄之战彻底确保了中国有能力对任何一个列强进行防御甚至是反击的能力,沿海的重型工业企业也开始发展起来。   “中国的重工业不能永远畸形发展下去,这样国家整体实力提升是事倍功半,我们需要全面的重工业和轻工业体系,沿海深水良港附近建立起大型的重工业集群有利于调配资源……我们的矿山迟早有一天会被挖空,现在发现的铁矿和煤矿不足以支撑大型重工业,放在沿海我们完全可以吸纳外国的原料进行冶炼……”   当北京附近发现了大铁矿后,对于未来的钢铁厂建在那里产生了分歧,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主张直接就地建厂,并且还有山西煤矿的支持。不过谭延闿反驳了这一观点,选择在曹妃甸建厂——历史上首都钢铁搬家可是一件颇为轰动的事情,鉴于一家特大型重工业企业所拥有的影响力,谭延闿力排众议将它放到了曹妃甸,在那里还有一个大型石油炼化工厂。   像钢铁企业就其生存周期来说有着先天的限制——坐落在矿产附近的工厂总会面临资源被开采殆尽的局面,这个时候再想要“迁都”可没有那么容易,几十年经营下来它的员工怎么办?况且距离北京这么近,谭延闿不希望自己的首都被煤灰和矿渣给淹没,这里只会有大学群和博物馆群,至于工业完全可以放在天津、保定甚至是上海等地,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在与德国和英国的周旋中,中国获得了巨大的好处,得到了英国的无息贷款和德国的一部分中国急需的化工技术,这对于完善中国的化工体系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加上从美国引进的技术和设备,谭延闿总算是获得了他想要的初步化工体系。不过谭延闿还是按住了开发国内石油资源的想法,将石油炼化工厂放在曹妃甸便是处于这样的想法,从美国和南洋进口石油在曹妃甸和台湾进行处理,然后其成品输入国内。   中国的这种工业布局使得上海和旅顺的造船厂在不进行大规模造舰行动之后还能够有充足的订单来建造大吨位的远洋货轮以满足中国对于石油、铁矿砂、铜矿等资源的运力需要,同时也是进一步的压缩日本的生存空间——英国佬固执不放弃日本,虽然谭延闿不能肯定英国和日本之间是否达成了历史上的英日同盟,但是英国人正在意图武装日本却是摆在他面前的。   英国佬的那套平衡政策谭延闿心中是明白的,他之所以在五年前击败日本后只是通过协约迫使日本放弃了两艘战列舰和两艘装甲巡洋舰,并没有通过条约的形式彻底掐死日本发展海军的能力,并不是因为满足一种“危机感”的变态心理,而是留下一条让英国人和日本人都能够看到希望的途径。这也是符合当时中国的国力——中国没有足够的资本来阻止日本和英国的合作,不过对于这种合作,中国却有能力通过其它方式来抵消其影响,甚至让日本和英国都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个时代还处于区域经济时代,而世界则根据老牌列强国家的圈地划分成数个相互独立的体系,在体系内部可以实现经济自由化,相对而言外部资本想要渗透进不同的经济体,显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需要冒经济风险和政治风险,甚至还会要担上军事风险。美国和德国这样的后起列强也不得不屈服于这种区域经济体系,美国人一直高喊着“门户开放”政策的由来便是它不具备英国这样自成一体的经济体系,没有足够的市场和原材料产地,贸易就成为一个制约美国和德国这样后起列强国家的卡子。   同样在谭延闿看来,只要中国愿意,就算有英国人的大力帮助,日本也无法发展起能够挑战中国的军事能力——军事能力要和经济能力相匹配,大舰巨炮固然激动人心,但是这些需要一个强大的经济力量来支撑。日本显然没有这个能力,自身资源的匮乏和市场的狭小根本无法发展经济,要放在关税壁垒还并不十分凸出的后世,那日本还可以通过外向型经济来壮大自己,但即便如此它还需要一个工业品倾销地,英国人不可能满足日本的条件,只有中国才具备原料的出口和消化工业品的实力,日本想要强大就必须要抓住中国的市场。   以谭延闿的财力支撑现在这个规模的海军已经感到非常吃力,每年的战舰维修和升级费用就相当可观了,要是再加上建造新舰和研发相关技术,打造一支现代化的海军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用白银硬生生的堆起来的。这还是中国拥有汉阳钢铁厂、上海机器局、天津机器局和隆盛机器厂提供了最主要的核心部件,借助低廉的人力成本才将战舰的建造费用勉强的压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以后战舰越造越大,越来越先进,那更是一个无底洞。   英国可以扶植日本,为日本提供更加优惠的贷款以购买新舰,但是问题在于日本有没有能力来偿还英国的贷款?现在日本和中国之间的贸易仅占总贸易额的百分二三,一些底端的纺织品出口到中国来弥补市场的缺口,但是高端工业品是一件也没有,日本自己又种不了棉花,在中国收回琉球之后连粮食自足都成问题,它拿什么来发展工业?国土面积、自有资源和人口数量注定日本不可能像历史上的苏联一样,通过工业和农业的剪刀差来优先发展重工业,日本就是想这么做,也没有这个能力。   在谭延闿看来,英国人在远东这张赌桌上,注定会因为扶植日本来对抗中国付出代价,一个没有工业基础的岛国就算给它一支舰队也会成为负担,仅是供养这支舰队的日常开销就足以让日本的经济崩溃。问题在于日本需要多少战舰才能够平衡现在中国海军力量?现在一艘拥有四门十二寸主炮的战列舰造价会达到五百七十多万美元。谭延闿的“畸形重工业发展”结合中国的人力成本,可以将一艘北洋级战列舰的成本压缩到四百三十万美元左右,可谓是物美价廉。   当然这中间省去了不同公司的采购价格,隆盛机器厂和汉阳钢铁厂基本上都是以成本价来供货,考虑到天津机器局和江南制造局除了养活一帮人之外还要有研发能力才会以高于成本价的价格来为旅顺供货。不过北洋级战列舰的外销价格可是六百一十万美元,所获得的利润几家参考国际市场价格来分润利润。   随着全世界范围内愈演愈烈的海军军备竞赛,虽然造舰技术越来越先进,但成本却没有朝着低廉的方向发展,反而是越来越昂贵。根据谭延闿的估算,用不了几年,以后一艘战列舰的造价迟早要突破一千万美元以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是动力设备和更大口径舰炮的价格上涨更是飞快,他不愿意在海军方面加大投资除了对于世界大战的了解和战列舰的命运之外,也是因为中国没有必要在海军军备竞赛的问题上跟风——世界的矛盾点在欧洲,中国和美国都是“圈外人士”,只要适度发展海军就足够了。   不过谭延闿已经感觉到大洋对岸的那头泰迪熊的思考方式和自己有很大的区别,虽然塔夫脱是陆军将领,但是这次做为罗斯福的代表对于两国达成海军限制性条约显然没有多少兴趣——塔夫脱的陆军将领身份就注定了他肯定会赞成这一设想,但是谭延闿却从和他的谈话中没有感到一丝这方面的味道。从塔夫脱的态度来看,谭延闿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点——美国尽管在世界列强中还属于二流,但是却已经隐隐的有种锋芒毕露的感觉,但是还要感谢美国议会对泰迪熊的限制,否则美国的船厂每年会造出更多的战列舰来。   正是基于日后的海军越来越昂贵,谭延闿才打算走精品路线,至于日本海军的发展只需要多多关注就可以了,在如此昂贵的造舰成本面前,英国人需要给日本输多少血?更何况英国自己还处于风暴的中心,谭延闿断定英国扶植日本的决心还没有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英国还不如自己亲自出手派大舰队来,这样成本还会更低一些。   显然英国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在欧洲有德国的强力挑战,法国在摩洛哥问题上最近的软弱表现更主张了德国的气焰,本来英法结盟在一定程度上会遏制德国日益高调的外交政策,但是法国的盟友俄国被中国在远东一记猛烈的组合拳给打蒙了,这又在一定程度上短时间中和了英法联盟对德国的影响——谁都知道德国和中国的关系非比寻常,以德国的工业技术力量甚至还肯购买中国的主力战舰,表面上是中国造舰工业的一种成就,事实上这也是德国拉拢中国的手段。   针对英国对日本的扶植,谭延闿更注重对日本经济的控制,准确的说是尽可能的将日本商品赶出中国,这也就让他对收回海关更加迫切了——目前中国控制外国资本和商品抢滩中国的办法还主要是靠“总统的暗示”,这种手法是摆不到桌面上来的,而且总有不怕死的商人去抱外国人的大腿。谭延闿对此已经忍受了很长时间,无论是出于那个方面的考虑,收回海关都是势在必行,要不然光是目前中国海军舰队不要说是造新舰,就是光保养训练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有海关除了可以保护本国工业之外,还可以通过调整关税获得相当可观的收入,那么政府财政就不会再是问题,不要说控制日本工业品流入中国,就是通过调整关税遏制外国工业品在华侵占市场也不在话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才   中国和英国都在积极准备这次以海关权力归属的谈判,中国挟大胜俄国之威,而英国做为日不落帝国的威信也不是盖的。为了这次谈判,谭延闿决定亲自出手在北京和英国来访使节进行谈判,这也是鉴于这次一揽子中英矛盾谈判的复杂性,英国可以派出一个首席全权谈判代表,但这次谈判对于中国却不能有一点闪失——中国在这次谈判上输不起,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那按照谭延闿的估计所有矛盾的解决也只能放在一战之后的和会上来解决,那样中国固然可以趁欧洲列强被一战严重消耗实力的机会来解决问题,但是十几年下来英国和其它列强国家要从中国身上吸走多少血液?   谭延闿是不会冒这种风险的,就算中国打赢了俄国,但是中国政府够分量的领导人心中都明白那是利用距离击败了俄国,再加上数年的筹备才会有这样的效果,这不完全是靠实力打出来的。英国固然隔得比俄国还远,但是中国官员心中总是有“恐英症”的,也只有谭延闿才能够在谈判桌上放狠话,而其他人恐怕谈到一半就撑不住英国佬惯用的武力讹诈伎俩,一会一个请示了——做为一个独裁者,在中国的地面上还有谁能够担负得起这个责任?谭延闿不知道这是不是使命,但此时他已经无路可退。   卢亭街,这里非常靠近北京的各国使馆所在的东交民巷,这条街本来是经过拆迁的棚户区,不过在重建的时候被改造成为一条包含各式西洋风格建筑的街道,除了有四所别墅之外,其余的不是酒吧、咖啡厅便是西餐厅。应该说这条街基本上是为了服务各国使节所兴建的街道,有很多产业都是直接隶属于谭延闿的名下,准确的说这里既然是休闲娱乐场所,那也便是情报的集散地——人总是在轻松的时候会放松警惕,在这里的外国人搞不好一张嘴便是比政府官员还字正腔圆的一口京片子,他们在互相交流情报的时候自然也给收集情报的人带来很多麻烦。   K机关的老巢虽然在中南海,但是为了搜集情报,这里也有一个重要的据点,他们可以动用谭延闿名下产业的网络,自然这条街上属于谭延闿的产业也就是K机关活动频繁的居所。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外交情报汇集到第五十三号白公馆处,在那里将会得到初步的整理,将从各国外交官口中获得的只言片语整理加工后进行筛选,然后上呈K机关总部,再由那里的情报专家进行分析,视其重要程度分别发送到不同人的手中。   为了经营好这条街上的产业,K机关可谓是费尽心力,这条街上咖啡、洋酒和西餐都是全中国最好的,很多东西即便是在国外也很少见,但是在这里都能够找到的。当然也要考虑到外交官们的钱包,不管是从高端到低端,在这里开店唯一秉承的宗旨便是“正宗”。   晚上七点五十分,身穿黑色大衣带着礼帽的温基岩走进了“维斯宾馆”,这里并不是主营宾馆业务,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余间客房,宾馆不过是一个由头,实际上这里是一家赌场——专门为外国人开设的赌场。与外界乌烟瘴气的赌场不一样,维斯宾馆的赌场装修富丽堂皇,在大堂有一支小型管弦乐队,四五个乐师演奏着格调高雅的曲目,不少身穿便服的外国人或是在赌桌前一试身手,或是约上三两好友在一边的茶几上点上咖啡闲聊——和外面的咖啡店不同,维斯宾馆的可以提供一百余种咖啡,就算是深明此道的老手在这里有的时候拿着餐单也会看到自己没有听说过的咖啡名字,所以就凭这里烹制出色的咖啡,也吸引了不少顾客到这里来,尽管它是一家赌场。   温基岩也是头一次来这里,在K机关的规矩便是“少提问题,关注自己”,K机关就像一个八爪章鱼,就算你处在各个分支机构汇集的章鱼头部也很难弄明白这条章鱼是如何生存的,它的其它分支机构如何运作和伪装。   悠扬的音乐声轻柔的划过大堂的每一个角落,温基岩看到眼前这个景象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不过一个年轻的侍应生走过来:“蔡先生欢迎光临,董老板正在八号包厢等您,请这边走!”   温基岩将帽檐压了压跟上侍应生的脚步走进八号包厢,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老K的公开身份董老板,另外是一个年轻人,两人坐在沙发上正在闲聊,对此温基岩感到挺奇怪的——K机关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其规模非常庞大,它的组织结构甚至已经超过了现在的内务部、海军和陆军的情报局,在K机关内部反倒是他们这些“杂牌军”嘲笑“正规军”的无能。老K做为这样一个庞大组织的大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来寻开心,更不可能和一个年轻人谈笑风生。   见到温基岩到来,老K站起来为他介绍道:“这是温先生,毕业于牛津大学,和你学的一样都是数学,我想你们在这方面都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小温这位是李振宏先生,目前是北京十中的中学二年级数学老师,是毕业于北京大学数学系的……”   老K介绍后两人相互握手,温基岩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同行”,年龄比他小,略显得有些羞涩显然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人,穿着的西装虽然很整齐但绝对不是高档货,倒是有些像绸布庄的裁缝师傅按照西装的式样裁减而来……温基岩的眼光确实很毒辣,的确眼前的这位名叫李振宏的年轻人生活确实是不怎么好,和温基岩的世家公子出身不可同日而语。   “小李,这位蔡先生可是个财主,只要你的本事能够让他看上眼,你现在所有的问题只要和钱挂上钩的都不会是问题!”老K从衣兜里拿出一打筹码说道:“你先到外面随便玩玩,一会我们就换个地方……”   等李振宏拿着筹码出门后,温基岩疑惑地问道:“老K,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K带着他走在二楼的回廊上,李振宏已经找到了一张牌桌,正在和三个外国人开始了牌局,老K朝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道:“这个李振宏是我给你挑选出来的特殊人才,总统正准备和英国人展开谈判,他需要大量的情报支持,我们所能够提供的情报越多、越准确,就可以使总统在谈判桌上从英国人手中拿到更多的利益……”   温基岩皱了皱眉头说道:“总统谈判的事情我知道,不过这个人是我们需要的么?”   老K笑了笑将一张电报纸递给他说道:“这是一份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发给英国第一海务大臣费舍尔的电报,电报密文就是他破译的,英国人对我们的新的造舰计划非常感兴趣,费舍尔希望窦纳乐能够对旅顺、威海卫和上海的船坞情况做一个比较可靠的调查,看看这些船坞的使用情况,当然还有船台……我已经通过海军情报局验证过了,有一个英国工程师伪装成摄影记者在两个《泰晤士报》驻华记者的掩护下,想要窥伺我们正在秘密建造的新型战列舰……”   温基岩仔细看了看电文说道:“他也能破译电文?!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K机关对于电报密文破译一向很感兴趣,不过到目前为止并不能有效的破译,但是这方面的工作一向是不遗余力的。温基岩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还真有人能够通过数学方法来做到这一点,俄国的电文密码破译就花费了K机关快一年多的时间,这还是俄国人疏忽让中国的间谍偷取了数份电报参照破译的,如果能够真的凭借密码来直接破译,那其意义是不可估量的。   老K笑着说道:“这家维斯宾馆就是我们的,李振宏虽然出入次数不多,但是每次都可以满载而归自然不是偶然现象,宾馆经理对他很好奇便调查了他,调查报告是这个星期送到我这里的……这个人很有意思,我觉得他就是我们一直再找的人,而这份考试题就是最好的证明,当然这还需要你亲自来给他出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他将会做为你的副手主管技术问题,我们的新公司就要开张了……”   李振宏,光绪八年(1882年)出生于北京,他的父亲是电报局的一名电报员,家中还有三个弟弟。父亲支持李振宏接受新式教育,亲自教授给他数学和外语,1896年的时候考取了天津北洋大学附属中学,后又考取了北京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在北京十中当数学教员——那时他的父亲去世,家中弟弟尚未成年,原本有机会出国深造的李振宏只能选择成为老师以减轻家中负担。家庭负担使得李振宏的教师薪水入不敷出,便开始寻找第二份工作——充当电报局翻译电报人员,这是他父亲的同事帮助解决的。   最令温基岩感到惊讶的是,李振宏是个扑克牌高手,这都是他中学的时候学的,没有想到在母亲也病倒后,他原本非常丰厚的薪水居然也开始不堪负重,这使得李振宏不得不考虑在赌桌上想办法。更可怕的是李振宏的扑克水平相当厉害,每个星期只需要在周末来两次维斯宾馆便可以解决母亲的药费问题……   李振宏的穿着和他每次满载而归引起了赌场老板的注意,能够从赌场里面挣钱的人自然是赌场最为痛恨的,不过他也到守规矩,每次出手只是和三四个外国人玩玩扑克牌,在外交官牌桌上一点助兴的赌资放到李振宏的眼中便是一笔巨款。不过这个菜鸟每次不空手的本事也让赌场经营人员很看重,本来是拉进来为赌场服务的,恰巧老K看了这份报告后,上面其在北京大学数学系的学习经历还要他可以保送英国大学深造的资格让老K眼前一亮——温基岩那边正试图使用数学方法来破译电报,那边正在招揽数学人才,眼下这个放到赌场里面太浪费了,便弄过来考察一番,结果却让老K差点笑翻天。   “他对我们的密码效果如何?”温基岩有些紧张地问道。   老K摇摇头说道:“我并没有试过,不过我估计你编写的那套密码也不会逃过他的手心,毕竟密码有很多共同性,他既然能够解决英国人的密码,对你的也不会例外……你知道这份电报他用了多少时间?”   “这个项目我都已经搞了好几个月了,先前也有一个小组搞了差不多两年,我不过在他们的基础上开展工作,可是进展非常有限……”   老K说道:“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不过你可能没有想到,这家伙破译这份情报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非常可观的速度了,他是一个活动的密码机!”温基岩看着楼下的李振宏,此时他身前的筹码明显多了许多。   老K说道:“我已经拨下了款项,你的项目可以进行实际操作阶段了,顺风商务电信公司,就在离这里不到六百米的地方,是一幢四层高的楼房,在那里你将会成为老板……当然这个李振宏才是这幢楼房的核心,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准备好办公场所,架设电台和招募更多的高手加盟,我觉得从赌场里面搜寻一些人才还是可行的,李振宏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成为最后一个这方面的天才!”   温基岩扶在栏杆上笑着说道:“说实在的,我这里已经物色了差不多二十个数学方面的高手,就缺这么一个核心的天才式人物,不过他家里面有困难,我希望你能够帮助解决一下。”   “这算什么?!干我们这行钱永远是最后一位,李振宏是无价之宝,有钱也难买得到……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总统已经开始有意整合情报系统了,陆军和海军的两个情报局这个月便开始合并,至于我们很可能要和内务部进行整合。最迟在明年年初,四家将会整合成为一个新的情报机构,总统有意让我们K机关来坐老大,如果能够将英国佬的成套密码全部搞定,那也可以让另外三家服气……”老K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还有什么不服气之说?成绩明摆着的,内务部简直就是一派军人作风,除了没有大炮之外军队里的武器他们什么没有?纯粹一个屠夫形象,根本不是一个情报机构……”温基岩笑着说道。   老K听后不禁莞尔:“内务部是粗糙了些,在上海他们也就充当了一个打手的角色……现在合并方案还没有最后敲定,内务部合并到我们这里来无非是江南的情报据点还有些用处,很大部分将会被剥离出去进入宪兵体系,不过他们的名称不会变,倒是我们要换个名字了,等新的情报机构组合完毕,我估计你的商务电信公司将会成为重要的角色……我要提醒你的是,K机关要保持自己的传统,不管以后机构如何变化合并,我们布下的一些棋子资料是不会对外公开的,对外情报工作永远是重点,将来还会要增强反间谍方面的内容,另外还有培养情报工作人员的专门学校也会陆续纳入日程工作,这些事情你要把握好……”   “这些我明白,李振宏是不是需要包装一下,这么重要的天才人物以前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用了,我想重新给他安排一个身份。”   “这是肯定的,这个事情我会亲自去安排。总统现在最需要的是英国方面的情报,海外会设立无线电监听机构,你们要加强密码破译能力,以后的工作量会很大……好了,人我就放在这里了,宾馆后面有辆马车,到时候你直接领人上车直接送你们回总部,等公司那边收拾好了,你就带着你的人搬家……”   温基岩听后也没有多问,听得出来情报机构的合并重组将会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K机关也许是这次事件中最大的赢家,不过合并之后他所承担的工作内容也会更加独立,与其它情报部门的联系将会慢慢的割断以保持自己工作的机密性。海外无线电监听站的设立无疑是让他更兴奋的事情,无线电报远比有线电报更具有技术优势,不过它的劣势也很明显——容易被监听截获,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无线电监听能够比传统的间谍带来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也许正是这种特殊性才会让自己的部门性质更加凸出一些。   对于新技术的应用,最敏感的便是军事上面,而无线电电报技术也不例外,在中俄战争中无线电电报技术就已经应用的非常广泛了,只是还没有人会想到进行无线电电报监听。在获得李振宏的加盟后,中国第一个以无线电监听连带密码破译的机构诞生了,温基岩和李振宏也立下了军令状,要在一个月之内将英国的电报密码系统搞定,事实上他们只用了二十三天的时间便成功了。英国谈判代表团和英国政府之间的无线电联系在他们的眼中不再是一团迷雾,一条条电报在被截获后立刻被破译出来直接送到谭延闿的手中,这对谈判起了很大的作用,比如英国政府已经放弃鸦片问题,准备就租界和香港殖民地问题打算采取拖延的办法……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施压   尽管以维特为首的俄国谈判代表团在纽约还是嘴硬的很,并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而是妄图在谈判桌上来挽回在战场上的损失,不过谭延闿已经抢先一步做了大量的舆论宣传,在欧洲和美国,当然还有中国关于俄国代表蛮横要求和中俄历史上的那些不平等条约被炒得沸沸扬扬,这使得俄国在舆论上显得非常不利——根据这些不平等条约,中国挑起战争无非是一场复仇战争,而非是扩张战争,这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别。   不过想要让俄国人在谈判桌上屈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于中国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并且在恰当的时候出手推波助澜——俄国内部矛盾在1906年的春天达到了沸腾的地步,国内四处弥漫着革命的气息,罢工、起义此起彼伏。   三月一日,上海港迎来了一个非常特殊的一天,五艘战列舰和四艘装甲巡洋舰驶入上海港,在这里谭延闿将要参观中俄远东大战海上战役俘虏的俄国战舰。九艘俄国战舰先前进入旅顺和威海卫的船坞进行简单的维修,只是让外表光鲜了一些,同时对动力系统也做了维护,至于舰上的武备系统没有做任何改动,只有将在战斗中被打烂的火炮拆下来以原木简单做了补充。   不彻底维修俄国俘虏舰是谭延闿的决定,他否决了海军方面要修复俄国战舰服役中国舰队的建议。当然在海参崴战役中俄国太平洋舰队的旗舰皇太子号因为在潜艇突袭过程中被留里克号慌乱中撞烂舵机而错过了大海战,在战后被中国军队完整俘获,谭延闿同意将这艘基本上完整保留下来的皇太子号编入中国海军序列。除了皇太子号之外,其余俄国俘虏战舰仅仅是做了一些复原修理工作——这些俄国俘虏舰在海战中受到了重创,像佩列维斯特号战列舰几乎都变成了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钢铁浮岛,想要修复它们需要很多的费用。   其实修复这些战舰所需要的金钱倒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俄国战舰在谭延闿眼中根本没有再利用的价值,面对它们只有回炉和做人工岛礁两个用途,当然俄国人愿意将它们买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但不要指望谭延闿会拿出一枚硬币去修缮它们。俄国战舰深受法国战舰设计思想的影响,稳定性很差,要不是因为皇太子号几乎是完整无缺的,谭延闿连这艘战列舰都不想要,最重要的是谭延闿知道这些俄国战舰都已经过时了——英国人的无畏舰现在肯定是已经在船台上了,搞不好都已经进入舾装阶段,而中国的蒙古级战列舰计划也到了冲刺阶段。   无论是英国的无畏舰还是中国的蒙古级战列舰,只要在海上一露面就标志着眼前这些战舰包括其它国家还在船台上正处在建造过程中的战舰都会一夜之间过时。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除非谭延闿傻疯了,他是绝对不会为俄国战舰买单的。   英国人显然将他们的无畏舰建造捂的很严实,不过谭延闿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快了,最迟不会超过今年英国人的无畏舰肯定完成建造进入海试阶段。中国的蒙古级战列舰建造计划从开始实施到现在已经数年时间,光是验证舰就建造了两艘,等动力系统和新式炮塔技术验证完毕之后,才开始进入正式建造环节,到现在已经建造了二十个月——这并不是因为中俄战争侵占了其资源,而是中国造舰系统似乎正在努力的进行一次考试,每个环节无一不精益求精,力图打造完美无缺的蒙古级战列舰。这也算是标志着中国海军向另外一个时代转变,国家势必会缩减海军支出,中国海军今后要走一条精品路线,蒙古级战列舰正是划分中国海军发展承前启后的作用。   算起来按照现在蒙古级战列舰的建造速度,想要进入海试环节还需要至少八个月到十个月的时间,似乎怎么看都要落到英国人的身后,对此谭延闿并不在意,开启“无畏时代”的荣耀他并不放在心上——中国必须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一味的追求前列与目前的国力不相称,这会在军事和政治上受到外来因素的牵制。事实上谭延闿认为如果蒙古级战列舰能够赶在英国公开无畏级战列舰之后的几个星期或一个月之内公开,比率先公开效果要更好一些——中国虽然在造舰思想上保持和英国同步,这对于急切获得更先进战舰的德国会更有吸引力,德国人肯定会连船代技术一起买走,这可以让中国造舰产业走向良性循环的道路。   不可否认相比德国,中国在技术上要落后许多,中国在造舰上的技术德国完全可以达到,但是德国却没有紧跟先进造舰思想的觉悟——全装重型火炮战舰的概念早就被提出来了,北洋级战列舰就可以视作为向这一概念靠近的产品,但是德国到现在还没有对此有任何动作,至少谭延闿没有看到德国有这方面的打算。等英国人的无畏舰一出,德国人才会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甩开,等他们重新另起炉灶的时候不得不重新面临一个全新的课题,而中国可以为其提供全套的帮助,当然前提是必须在中国订购一两艘这样的战舰。   随着中国海军造舰大时代的慢慢冷却,与之同样疯狂发展起来的造舰工厂将会面临很多问题,寻求外来造舰订单是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选择。谭延闿对第一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于来自国外的造舰订单是十分欢迎的,蒙古级战列舰与其说是中国海军要走“精品化”路线的开端,到不如说是中国造舰产业想要从世界战舰市场上分一杯羹的开路先锋。同时中国向订购蒙古级战列舰的国家会开放大部分技术,这样也可以拉近其它欧洲列强与英国海军之间的差距——有了蒙古级战列舰这样的“模板”,它们可以省去宝贵的研发设计时间,英国人如果不能在海军力量上一枝独秀,那带来的后果将会是极为严重的,未来欧战的惨烈程度将会大大升级。   原本第一次对公众展示中俄海战战利品的地点是设在天津的,不过外交政治促使谭延闿改变主意直接将展示战利品的地点设在上海,以此来展示中国强大的海军力量以震慑其它列强国家。最主要是对英国和俄国施加外交压力,几乎所有的列强都在看俄国的笑话,但是中国通过和英国的谈判收回海关、禁绝鸦片和企图收回租界和殖民地,势必会遇到外交孤立的问题,是以谭延闿给两次谈判定下了一个大致的路线——中俄谈判快不得,中英谈判慢不得。   中俄谈判时间拖得越久,施以适当的军事威胁,俄国屈服是迟早的事情,而对英国不同,德国在欧洲的威胁很不得人心,将法国和俄国推向了英国的一边。现在也许威廉二世也许会因为法国在摩洛哥问题上的软弱而风光无限,但是却将原本可以团结的对象给彻底得罪了,以至于欧洲两大阵营开始出现,今后会有他头痛的,至于谭延闿对欧洲的态度肯定是站在胜利者一边,所以要以最快的速度来解决眼前的问题,然后用数年的时间来修复外交关系。   从哪个角度来说,在上海向公众展示中国海军力量都是划算的,坚决打击俄国的强硬态度,对英国进行示威,杜绝其在谈判桌上的武力讹诈可能——现在香港、澳门的外国人似乎已经不安其位了,在情报部门的一些挑唆下,香港已经开始有零星的罢工示威,而最终会酿成更大的罢工行动。   通过密室破译英国外交电报的内容来看,英国对鸦片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对海关也准备牺牲出去,在中国的租界是有条件归还,但是对于香港殖民地英国的态度是非常强硬的。谭延闿也打算根据英国在这些问题不同的立场打算采取不同的谈判措施,最先开启的便是鸦片贸易问题和海关权力回收问题的谈判,而租界和香港殖民地问题因为得知英国的强硬立场而暂缓开启谈判——如果一下子将英国人逼到墙脚上,说不得为了维护英国脸面,中英之间会有出人意料的变化,这是谭延闿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海参崴战役中俘虏的俄国军舰在中国海军大舰队的护卫下缓缓驶入上海港,此时上海港内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想看看中国俘虏外国军舰是长得什么模样。大型战舰看起来就是激动人心,虽然俘虏的五艘俄国战列舰除了皇太子号是完整无缺的,其余的战列舰尽管经过修理美容,也可以看得出其经历了严酷的战火考验,不过万吨级的战列舰和其所拥有的武器——大口径舰炮,还是给所有人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感。   谭延闿在上海港检阅舰队的时候发表了公开演说,重申了中国对俄国发动海参崴战役是一场复仇之战,俄国是侵吞中国领土最多的国家,谈判不可能达到中国想要的目的,为此中国“迫不得已”向俄国发动战争。正如几十年前德国对法国发动的复仇战争一样,这并非是武力获得更多土地的战争,谭延闿竭力将这中间的区别突出出来以免遭到普遍的怨恨——俄国人肯定是不会服气的,不过谭延闿知道历史是不会给俄国人复仇的机会的,更何况等中国从海军军备竞赛的泥潭中摆脱出来后,大力发展陆军势在必行。等俄国佬从这次战争中恢复元气摆脱国内危机后,中国这边也会做好和俄国人在西伯利亚广袤的地域上进行一场现代化大战的准备。   谭延闿也毫不掩饰的在演说中表示,如果俄国不接受战争赔款、归还并且补偿中国土地的要求,那中国将会发动更大规模的战争,到时候俄国失去的将不仅仅是海参崴,而是整个西伯利亚!这自然是狠话,中国吃不下西伯利亚,不过却可以对俄国国内的局势进行火上浇油,并且在这段演讲的背后是有武力支持的——中国陆军总参谋部昨天在北京召开记者会,公开调集十个整编师兵分两路,一路进入库伦,另外一路将会兵出胪滨府抵达赤塔,在天气转暖物资储备完备之后,将会对贝加尔湖附近的俄军进行武力打击。   这十个整编师原本是做为海参崴战役的后备力量,不过考虑到这十个整编师中有超过六成的南方人,并且自从组建成军之后并没有拉到东北进行适应性训练,所以不到最后时刻谭延闿是不愿意将他们送上战场的。现在已经是三月了,再过一个月西伯利亚的天气将会彻底好转,在这一个月中正好可以转运物资调集兵力,这些南方兵完全可以在西伯利亚进行至少五个月的作战——尽管谭延闿并不真的打算真的去进攻贝加尔湖附近的俄国军事力量,那里已经超过中国目前武装力量的极限了,如果不是因为铁路,中国连赤塔都很难守住,毕竟中俄两国军队相比,俄国人更适合在寒带作战,俄国人惯于在低温下作战这一天赋已经让历史反复证明了多次,在没有这个实力之前谭延闿绝对不会轻易尝试。   即便如此,中国出兵西伯利亚进攻贝加尔湖这一消息还是震动了俄国,俄国国内局势加速朝最坏的方向前进,即便连立场最为坚定的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也不禁动容。尽管世界上很多军事专家分析中国占领西伯利亚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中国那个年轻总统的意志在海参崴战役之后得到了空前的加强,在中国国内他个人的威望已经无人能敌,考虑到中国庞大的人力资源,至少在冬季未曾到来之前,俄国人是顶不住中国人的军事攻势的,贝加尔湖落到中国人手中是毫无悬念的。   尽管从军事角度而言,一旦西伯利亚的冬天到来之后,中国很难是善于在寒带作战的俄军的对手,不过显然俄国的政治局势坚持不到今年的冬天,况且连续的失败和国内经济、政治的恶化已经蔓延到俄国军事系统内部,以往军官贪污和对士兵的严苛行为在这样的局势下也被引爆,军队内部也开始出现了反战情绪——这才是令沙皇尼古拉二世最为担心的事情。   中国出兵贝加尔湖固然令俄国胆战心惊,但在谭延闿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更加接近于真枪实弹的演习罢了,贝加尔湖地区俄军总兵力一共才多少,还用得着大张旗鼓的弄十个师过去?这些部队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雪,更没有骑过马,将他们拉到蒙古和西伯利亚无非是让他们适应一下当地的环境,等到天气变冷的时候再召回来进入更加安全的东北地区继续完成适应性训练——中国周边能够对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的只有俄国,虽说谭延闿不认为俄国人能够在一战之前对中国采取报复性军事行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西伯利亚没有任何想法,在未来的十余年的时间内,他必须要练出一支数量可观的能够适应寒带气候特点作战的部队,为日后的对俄军事行动打下基础。   似乎所有整编的陆军部队都要进入东北进行一段时间的适应性训练一样,这并非是只顾及到军事方面的需要,东北一直是满清王朝的禁腐,汉人数量很少,要想加强一个地方的统治力度,汉人人口数量是不可忽视的标志,更何况东北土地肥沃需要更多的汉人到这里来耕种以解决国内的粮食安全问题。军队在这里驻防将会对提高防区内经济水平,并且还有很大的几率会促使军人在脱下军装后能够定居这里——虽说东北移民已经进行了好几年,但是真正来东北的大多数都是实在活不下去的农民,主力移民人口还是整编淘汰的前清军人及家属。   这十个整编师会分别在库伦和赤塔继续训练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主要训练科目还是看看能不能就近利用草原资源训练出一些骑兵出来——在如此开阔起伏比较小的地形上,骑兵将会在野战中起到压倒性的优势。俄国军队的哥萨克骑兵大名鼎鼎,中国陆军参谋部早就心存顾忌,而蒙古的马匹资源将中国成立和训练骑兵部队的成本降了下来,剩下的事情便是尽可能的扩大骑兵兵种的数量并且提高质量,以便在北方战场野战中来压制俄国骑兵的优势。   当然俄国内部一团糟,现在俄国对于中国的军事行动只能干瞪眼,沙皇和他的大臣们现在已经被起伏不定的社会状况闹得焦头烂额,先前还在抱怨西伯利亚的广袤无边,现在反倒感到庆幸——就像中国人攻击海参崴俄国短期内无所作为一样,中国要想威胁到俄国的欧洲核心地域也要面临西伯利亚的考验,中国在西伯利亚无论取得多么大的成就相对而言对俄国政权来说其军事价值远不如政治价值。 第三百二十九章 清洗   上海盛大的俘虏舰参观仪式将已经冷却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中俄之战的关注再次点燃,九艘俘虏舰的甲板向所有普通民众开放,教师、军人和不满十六岁的公民出示证件后可以免费参观。参观者只需要交纳象征性的一角钱便可以购买一张参观通票参观九艘战舰——参观的人太多,军方也不指着这些来挣钱,只是希望能够振奋国人士气,有了这张通票即便今天只参观一艘战舰,等明天还可以参观其它战舰,通票有效时间为三天。   当然所有上舰参观人员是禁止携带照相机,在战舰甲板的固定位置有专设的照相机来为民众拍照留念,当然这个费用是要收费的。即便如此,光是参观门票一天下来便达到了数万元,舰上的照相店收入则更为恐怖一些,居然达到了十几万元——在这个时代照相对于一个家庭而言还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不过既然登舰若不留个纪念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一个五口之家只需要照一张相,条件好些的人可以选择独照。   按照展览公示的说明,所有参观费用将会捐给中国海军装备研究院,并且还设立了捐款箱,其捐款是为了妥善安置在战争中受伤致残军人生活费用还有阵亡将士的安家费,其使用情况是由一个中国各党派代表组成的监督会组织来监督。   从去年战争开始后,中国便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拥军爱军热潮,当然指着这样的短暂的浪潮是不会改变中国传统文化中“好男不当兵”的观念,但中国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整编消化掉前清遗留下来的庞大军队,对于兵源的需求还并不是这么迫切。对于传统观念可以慢慢改变,今后中国肯定要出台一系列的兵役法,而目前所做的工作最重要的还是鼓舞人民士气,重新建立民族尊严,至于鼓励适龄男子参军的作用还不是主要目的。   在一家上海港码头附近的茶楼中,整整二层全部被包下来,茶楼里外和附近的沿街上至少有二十多个身穿便衣的内务部秘密警察在四处游走警戒。方榕卿推开窗子,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上海港外停泊的九艘俄国俘虏战舰,她不吭声,整个二层坐着的三四十人更不敢吭声,一时间这里和外面码头上的喧嚣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方榕卿坐到临窗的桌子旁,慢慢的调整旁边泥炭炉上的火,水烧的差不多了便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朦胧的水汽轻轻的飘起,而她周围坐着的人似乎感到屁股底下的凳子好像钉满了钉子让他们浑身都不舒服。   “各位老板,本来不应该是我坐在这里跟大家会面的,不过万一让门口那个读书人进来,恐怕各位也不会在这里喝茶了,你们的家人也很担心你们现在的情况……推开天窗说亮话,我好几年没有回上海了,以前在上海的时候还多少和你们其中的几个有过一些走动,要说没有交情也是假的,也正是念着故人交情的份上,我坐在这里和大家打个商量,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天是我在上海的最后一天,诸位考虑了这么多天,我想也该有个结果了……”方榕卿眼睛专注地看着杯中的茶叶沉浮,嘴上不咸不淡地说道。   周围的人听后有的不屑的撇撇嘴,有的则面无表情的坐着紧紧地抿着嘴唇,有的则脸色苍白掏出手帕不停的擦汗……   方榕卿看了看屋内的众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举起双手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一个比较富态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道:“方先生!请慢!老朽愿意捐出家财为国家造军舰,万望先生手下留情,放过我家一门三十余老小,老朽感激不尽,来生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先生!”   “吴老板,当不得什么先生,当年在上海我也没有少承吴老板的恩惠,其实你干什么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沽空人民币,若放在平常也就罢了,在国家打仗的时候你这么做不是给国家上眼药么?我知道你赔了不少,但对于你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南浔吴家两百年富贵也就因为你这一念之差断送诚为可惜,不过你能知错就改,小女子在这里代夫君先谢谢你这片拳拳报国之心……你犯了弥天大错,江南是没有你立锥之地了,承蒙当年照顾,这里是东北两百亩土地的地契,你就在那里安心渡过晚年好了,记住千万不能入关,否则后果难测!”   方榕卿连一眼都懒得看吴老板,手中拿着冒着热气的茶盅,说完便挥挥手,旁边一个大汉走到吴老板身前说道:“吴老板,请吧?你家人都已经在旅馆等了一个月了,正急着等你回家呢!”   吴老板没敢站起来,还是伏在地上朝方榕卿磕了三个头,方榕卿点了点头,他这才脸色灰败地站起来随着大汉走出茶楼……有了吴老板带头,立马又有七八个人连哭带磕头的表示愿意捐出家产为国家造军舰,他们的待遇都是一样,方榕卿给他们每人一份两百亩的东北地产将其“发配”,并且警告他们此生不能回关内一步。   自始至终方榕卿的似乎都将心思放在眼前的茶具上,穿着月白色江南绣服的她如果不是头后面输了一个偏头髻,别人都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一点也不像三个孩子的母亲。原本这间屋中坐的都是江南的富商,可以说是江浙商团的中坚力量,很早以前谭延闿便想掌握这支力量,除了江浙商团之外,也就山西票号商团还在他的掌握之外,不过建国后随着银行业的发展,晋商商团在谭延闿及其商业追随者的积压下也输诚表示屈服,但江浙商团就一直没有肯纳入他的体系范围内的意思——江浙商团紧邻上海,他们的生意很多都和外国人有联系,在没有发动中俄战争之前,满清时代几十年对洋人是屡战屡败致使国人自尊如同扫地,对洋人的态度从“化外蛮夷”急转直下成为“奴颜婢膝”,洋人略施小计便可以拿捏的他们死死的,要不然谭延闿现在也不会下这么大的狠手来对付他们了。   在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尽管传来的都是对中国有利的好消息,但是江浙财团中依旧是悲观论者占统治地位,他们想的不是像其它几个国内地域性财团一样捐款捐物,而是想着如何来挖墙脚发国难财——沽空币值、囤积棉纱、粮食、煤炭造成物价飞腾、抵制国债发行……谭延闿正愁抓不住他们的把柄,这一次完全是他们撞在了谭延闿的枪口上。   方榕卿来上海坐镇除了方便在国际市场上利用内幕消息来操纵资本市场,通过黄金、白银、外汇和期货来套汇谋利降低战争成本,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便是整治江浙财团,不仅要抑制他们对市场的冲击,甚至在必要时刻干脆瓦解这个地域性的财团势力。   谭延闿从来不认为中国贫穷,要说穷只能说政府穷,而不能说国家穷。中国人的经商致富能力在这个时代是令人吃惊的,况且这个时代在谭延闿看来不过是近代科技刚刚崛起,造个汽车都可以称得上是高科技,中国和世界的差距还没有拉大到不可弥补的地步,况且世界范围内的工业分工到现在连个苗头都看不到,各个区域之间还是比较封闭的,应该说中国人富有还是处于绝对状态——正常途径的经商致富和非正常的贪污致富,不管哪种致富方法,其民间富有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如果说六七年前对谭延闿说民间富有程度发展大工业是不成问题的,他也许不会相信,但是推翻满清王朝后,众多以前的皇室用品成为奢侈品走向中国民间的时候,民间所体现出来的购买力让谭延闿不得不承认中国有钱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富有程度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八千多元一米的宫廷布料贵不贵?要知道一个工人几十元的工资便可以让一个家庭过吃饱饭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就是这样看似天价的布料在一些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一出手就是十几米,而这样的布料普通裁缝是不知道如何加工的,还需要十几个专门为宫廷服务的裁缝花上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加工出一件合乎规格的成品,这样一件衣服的最终价格至少要十四五万,就是这样的衣服居然排队到两年以后,从这里便可以看得出中国有钱人是多么多了。   江浙财团固然比不上谭延闿麾下的天津财团和广东财团这么实力雄厚,整个中国的重工业、铁路、纺织都紧紧的掌握在这两家财团手里,并且还和晋商财团共享银行金融业,但是江浙财团同样有着令人叹服的财力——谭延闿今后要撤出海军造舰并且削减造舰计划,而江浙财团在这个时候冒头就不要怪他给自己找个顶缸的人了,这间屋子里面的人所拥有的财产不敢说能够建造成打的战列舰,至少以蒙古级战列舰的造价完全可以建造八九艘!   江浙财团所拥有的金钱还不是谭延闿最看重的,在中国但凡是富翁相对应的除了社会地位和口袋里面的金钱之外,必然还有庞大的地产支持,土地收入虽然比不上工业和商业,但是胜在稳定,土地的多寡甚至标志了一个富翁的地位——一旦在其姓氏的前面加上一个地名,诸如前面的南浔吴家,那其人在当地必然是一个超级地主。   江浙地带农田肥美,自古多产鱼米之乡,但同样江浙的土地矛盾也格外的凸出——“绍兴师爷”的背后就代表了绍兴地少人多的局面,结合绍兴重文教,所以出去谋生路的人多选择文职,久而久之便成了“绍兴师爷”。这些大财主就算榨干了油能有多少钱,再多的金钱在现代化战舰面前也不能称多,谭延闿这样的世界级巨富现在都心虚了,更不要说这些小鱼小虾,但是他们手中掌握的土地却对于稳定江浙政治环境平稳起到决定性作用。   同时江浙财团的嚣张也是因为建国后兴中会的回归带领起中国各地产生了一大批所谓的“政党”,“江浙系”算是中国政界一个特殊的名词了,兴中会的背后财源江浙财团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别看这些小“政党”还没有到参与国家政策走向的地步,但有了江浙财团的财力支持也使得政党发展迅猛,很大程度上抑制了致公党在江南的发展——无论在经济和政治上,江浙财团都挡了谭延闿的路,到现在落到他的手中,江浙财团也就不可避免的遭到致命的打击,尤其是谭延闿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没钱的话就什么也做不成的理论,那些政党锢然很难对付,但是给他们一断奶还不是像日本那样走向没落?   本来谭延闿没有想到通过摧毁江浙财团来打击那些小政党,不过沈静却很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推翻满清王朝之后,谭延闿对于打击政治对手这方面并不上心,事实上他做为一个从政者在这方面是绝对不合格的,不过好在他手中掌握着绝对的武力来保障他的权力。沈静做为国务院总理深知在中央是没有哪个政党能够对致公党形成威胁的,但是在南方的某些省份致公党的力量还是非常薄弱的,如果放在云南、贵州这样比较穷困的省份也就罢了,像江浙这样富庶的地区的政党居然能够对执政党的权威产生威胁那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在打击其它政党方面,沈静用的心思比谭延闿要多多了,尤其是沈静知道谭延闿对独裁并非是本意,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多党合作甚至是多党轮流执政,从现在兵不血刃的削弱那些还不成气候的小政党实力便是最佳实际,削弱的越厉害,致公党才会有机会在南方富庶省份进行渗透,等将来真的有一天会变成宽松施政的时候,致公党依然有实力在各个省份形成优势。   不到几分钟,大厅中就空了一少半人,还有二十多个老板似乎已经铁了心要和眼前的总统夫人对抗到底了,双方对于对方的身份非常清楚,开始的时候是“文斗”,双方在上海的各种交易场所各凭本事互相斗法,后来交易场失败后对方开始谈判仍是不了了之。江浙商人并没有小看这个总统夫人,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本来生意场上已经算是过去的斗争发展到一个月之前便是突然的囚禁,虽然老虎凳、辣椒水和皮鞭没有登场,但这已经算是发展到“武斗”的范围内了。   “还有没有人愿意‘捐款’?!”自始至终方榕卿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人,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是不是害怕,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的,她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偷偷跑出去看谭延闿的小姑娘了,做为总统夫人她很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对此她没有任何负罪感,这些人在她眼前跟交易市场浮动的数字没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一个满脸横肉的商人站起来拍着桌子说道。   “咣当!”门被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恭敬地走到方榕卿身前说道:“师母,他们没有惊扰到你吧?!”   方榕卿略微抬了抬头淡淡地说道:“这位应该是金华的刘老板吧?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不错!保国?”   “师母?”   “告诉他你的身份,另外在告诉他犯了什么罪!”方榕卿的语气中略微带了气愤的色彩。   这个中年人是内务部的大脑袋,名叫吴月升字保国,以前是总督府侍卫队出身的老资格,后来留学德国回来赶上组建第一师,推翻满清政权后协助训练京畿卫戍师。虽是留德士官系出身为曹锟所赏识,无奈资历“太老”,曹锟对他都有些顾忌,正好内务部初建原先的内务部长官是个文职出身,以为谭延闿坐了江山是该“分红利”的时候大肆贪污,结果身败名裂。曹锟趁机推荐得到谭延闿的批准,以准将身份执掌内务部,要按照他的经历来说,和杨超他们一样对方榕卿喊声“师母”还是恰当的。吴月升是个军人出身,其实内务部更多的色彩是情报工作,他接手后虽然进行了整顿,但更多的是偏向于纯洁内务部的工作,唯一的建树便是将内务部搞的跟军队一样。   在中国情报组织中,内务部武力第一,其辖下的别动队搞的可以跟京畿卫戍军的特务连一拼高下,海军和陆军两个情报局论起成员武力素质根本没法和内务部比,这也够让它们汗颜的。正是因为如此,要不是海参崴战役打响的时候内务部的别动队被指定保护方榕卿在上海的安全,别动队很可能就会被K机关征用来充当其打手的角色。 第三百三十章 崩溃   内务部武力第一自然会遭到其它三个情报组织的笑话,准确的说是有些妒忌,老K对此的评价是内务部做事不走脑子完全靠拳头说话,温基岩则干脆称其为军队。是以老K认为在中国情报机构大洗牌的时刻,内务部和K机关先进行合并,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内务部只有给K机关当打手的份,他老K稳坐内务部老大——情报部门用的是脑子而不是拳头,否则海参崴的K机关早就被俄国人给连锅端了。   吴月升自然知道同行是如何评价自己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当年谭延闿对他面授机宜的时候就曾提到过内务部的任务百分之九十九是面向国内的,就算涉外也是在自己本国的地盘上来进行反间谍工作,而情报方面的事务他可以给内务部另外找来源——这个来源便是K机关,内务部早期定位就已经决定了其打手的身份,到现在谭延闿力推情报部门整合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让内务部变成真正的情报机构。   吴月升用眼角瞥了一眼刘老板冷冷地说道:“刘迈,在战争期间伙同吴亮、徐名奎等十五人非法屯集粮食,导致上海粮食价格三天上涨百分之三十七,最为严重的是抬高粮价后为了获得更高的利润命令所属上海五十七家粮店拒绝向市民供粮……”   刘迈笑着说道:“笑话!商人开店就是为了赚钱的,不为了赚钱我们辛苦经商干什么?!”   吴月升冷笑地说道:“你经商没有关系,我们管不着,但是你违法可就要准备好到我们这里喝茶了!”   “我犯了政府那条法令了?我怎么不知道?!”   “一月二十九日,上海市政府颁布了《物价法暂行规定》,上面规定商家可以根据经营和市场情况来自行调整商品价格,不过调整价格涨价不得高于该商品半年来平均价格百分之二十,如有特殊情况必须涨价,商家则要将其请求以文字形式上报商会,由商会会同政府在考察后重新规定涨价幅度……违规者将处以十倍罚金,若屡教不改者则可由商会、民众、政府上诉请求法院裁决,视其情节最高可判死刑……此规定即日实行!”吴月升嘲弄地看着眼前这些死硬的家伙。   上海地区在战时短时间内物价飞腾,而上海作为中国最重要的经济城市,其物价指标可以作为全国经济指标的风向标。谭延闿一直都认为战争是富国才能够玩得起的游戏,穷国只有越大越穷不到万不得已应避免战争,所以战争爆发前就已经在天津、上海、广州、汉口等中国经济重镇做好了埋伏——所谓“为富不仁”的最高体现便是在国家危难之时发国难财。   上海的物价稍有起伏,政府便已经注意到了,随即大量的物资被抛向市场,投机商人要多少谭延闿就敢抛多少——谭延闿肯花五年的时间来准备战争,在军事上他积存了几十万发炮弹,而作为经济战的弹药,粮食、布匹、棉纱、外汇、贵金属储备极为丰富,而战争爆发前一个月中国政府向美国进口了五百万吨粮食,后又追加了三百万吨,这些粮食将会直接运往上海、天津和广州。   事实上以江浙商团为主的作空、沽空的商业行动在一开始便被早有准备的“金融特别行动组”所压制,粮食、棉纱、煤炭等物资价格一开始上涨,驻上海金融特别行动组便在方榕卿的直接指挥下开始进行反击动作。上海的物价上涨的速度很快,但下降的时候更快,物资价格上涨达到百分之二十五的时候方榕卿就开始给这些奸商放血,江浙商团的作空力量一直将粮价勉力推动到百分之三十五后,最终还是被几乎是无限量供应的各种生活物资所击垮,五天之内便将价格恢复到战前的水平,这样的大起大落直接使其跟随的小投机商纷纷破产,上海银行界提高了短期贷款的拆借利率更是让投机商雪上加霜,只有这间屋内坐着的大商人才有能力挺过这一关。   不过这些奸商手中囤积的物资实在太多,而海参崴战役在俄国太平洋海军彻底被歼灭,海参崴已经为中国所收复之后,方榕卿却派出人在上海四处散播政府储备物资告罄的谣言,而这些奸商主力又开始静极思动想要再次发动物资大战以弥补前期所受的损失。价格战刚刚开始打响三天,上海物价又再次上涨百分之十,随后他们便接到上海总商会的邀请,政府希望通过商会和他们达成谅解——方榕卿示弱给他们看到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等他们到了商会之后便被软禁起来,开始头三天还让他们和外界保持联系,通过他们的马仔来继续作空市场推高物价,不过却对他们隐瞒了上海市出台的《物价法暂行规定》,这份条文在盖章之后整整在上海市市长的办工作里面锁了四天。三天后方榕卿便彻底掐死了他们的联络通道,将他们全部转移到市郊的几栋别墅当中囚禁,而他们的手下在失去联络后乱作一团,再次被方榕卿轻易击败,不过这一次奸商们要面临的并不是生意上的损失,而是违反新出台的《物价法暂行规定》,根据他们的情况加上谭延闿的有意整治,给这些人判个死刑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才是方榕卿的杀手锏。   方榕卿敢开口剥夺他们的家产,话语的背后自然是有所倚仗,满清政权被推翻,新的社会秩序想要建立起来并不容易,没有十年的时间谁敢说能够让像中国这样的幅员辽阔情况复杂的国家变成一个有秩序的国家?谭延闿不愿意破坏自己建立起来的秩序,但是江浙商团的做法让他减轻了这方面的负罪感,至于江浙商团资助的那些小政党在强权者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这些根本还谈不上政党的政党目前由于势力弱小加上谭延闿军权在手,在明面上根本不敢反对谭延闿只会在底下耍耍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他们当中很难诞生出真正的政治家,绝大多数政党成立的初衷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利益集合而已,要说“政治理想”用在他们身上还真是实在高看了他们,政客的本质决定了他们随时可以抛弃这些往日的金主。   “你们把我软禁起来,这条法规我怎么不知道?”刘迈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他不是傻子,只要通过自己被囚禁的时间和这条法规通过的时间他就能够判断出来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陷阱,通过量刑和处罚也可以看得出这点。面对这么重的处罚,即便在座的各位都是富甲一方也会因为两次操作失误和惩处而大伤元气,更不要说这两次操作都是和政府对着干,处罚肯定是最重的,量刑估计也会超最重的方向发展,搞不好就是死刑。   吴月升冷冷的一笑:“刘老板,请注意你的措辞,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调查另外几件案子,这属于正常的司法程序,免得消息走漏后会给我们的刑侦破案人员带来麻烦,你们可以请上海最好的律师为你们申诉,不过任何律师都明白协助调查和软禁之间的区别……”   “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商人,我们又犯下哪桩大案了,还需要协助调查?!”商人们不甘心就这么被处理了,财富的损失也许会让他们很心痛,但是要把命搭上就实在太不值了,现在争得不是钱而是命!   “遵纪守法?!”吴月升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非常嚣张的大笑起来,“来人!”   吴月升的话刚落,方榕卿便站起来淡淡地说道:“吴将军,我有些倦了,帮我安排好下午去北京的火车,这里的事情吴将军就请多费心了……”   用最强硬的手段来惩处最后顽固不化的人这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方榕卿虽然设计了这一切,但终归她不想看到这些人最后的结局,在这方面吴月升更适合干这种事情。方榕卿觉得自己继续留在上海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无论是国家的还是自己的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换作东北或是其他人均土地面积比较高一些的地方,她会留意收购地产,不过江浙一带人均土地面积非常低,她也就留心收购了一批地产,对于田产她不会去挖墙脚。   谭延闿和她都是南方人,对于江南的园林早就倾慕已久,原先也收购了几处园林,这一次到上海针对的主要是江浙商团,他们手中可是有不少园林,其中不乏一些历史悠久的园林。按照谭延闿的想法,现在中国的一些著名园林还都没有受到破坏,但这不代表以后不会,将这些园林收购到自己的名下进行维护整修后,可以作为博物馆或是公园之类向公众开放——现在国家财力有限根本做不了这些事情,谭延闿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将历史著名园林、文物等等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事实上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方榕卿还算是手软的,相比之下吴月升根本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武夫,她可以想象得到这些人落到吴月升手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她在上海坐镇不过是暂时充当吴月升的大脑,并且以最小的代价来榨取最大的胜利果实而已。后面的事情无非是将一些“特殊物品”合理的转到谭延闿的名下——江浙一带从古到今文风鼎盛,无论当地士绅还是外来官员都是非常注重教育,是以江浙出的状元为全国之最,书香世家比比皆是,而这些富商手中掌握的古籍善本、古玩也是出类拔萃的,要说后面的事情能够让方榕卿比较上心的也就是这些了。   吴月升听后说道:“师母敬请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对于这位年轻师母吴月升了解的并不多,不过方榕卿坐镇上海的一举一动可是令他钦佩的很,至少他可玩不转这些。见血的事情他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方榕卿说她要回北京吴月升也没有感到稀奇,只是安排了十来个身手好的侍卫护送其回宾馆,方榕卿的身份可是非同小可,如果在他的手里出了什么问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方榕卿走后,外面的内务部成员送进来厚厚的二十余个档案夹,正好和屋内剩下来的商人数目对应,应该是每人一份。   吴月升从中翻了翻挑出一份看了看之后对身前不远的刘迈冷声说道:“刘老板,你的家业倒是不小,我就长话短说了!你的田产经过我们的实际调查后和你申报的面积不符,中间差额巨大不说,还存在着水田等级上的问题,将上等良田申报为低等田,凭着田产上的申报问题,每年你可以少缴大约四十五万税款……并且还违反了政府规定的最低田租和借贷法令,政府规定田租不得高于三成,考虑到每个省的情况不同又有不同的规定,但最高不得超过四成,贷款不得超过百分之一百……而你、你们在座的诸位,好像你们都超过了这个界限,田租高达八成,高利贷居然是百分之一百,最为恶劣的是你们贿赂当地政府官员以达到偷税漏税减免农税的目的!各位,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吧?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你们干得好事,里面还有欺男霸女、强买强卖、走私……哦,对了,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你们的本事,你们翅膀硬的很,居然连鸦片都敢碰……各位,本事挺大么?遵纪守法的好商人?你们说说,不要说上海这档子事,就是我手头上的这些东西,你们当中有几个能够保证明天还能用脑袋吃饭?!”   刘迈听后脸色灰败,犹如灵魂出窍一般颓丧地坐在凳子上,虽然有些事情诸如欺男霸女、走私鸦片这些事他没有份,但是走私货物、强买强卖土地、货物,还有行贿、偷逃农税这些事情他可都一样不少。就算刘迈再不懂国法,他也知道如果对方真的穷追猛打,自己这颗项上人头也会随时搬家。   若是放在前几年也不过是再往当官的口袋里多送些东西罢了,但眼前这个唱黑脸的家伙显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落到他的手里肯定是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尤其是人家已经看上了自己的家产,最糟糕的是唱白脸的小丫头已经走了,现在想要“捐款”都来不及了……   和刘迈差不多,屋中的每一个人刚才还随着刘迈吵杂起哄,吴月升把这些东西发到每个人手中的时候,看着上面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等等都是齐全的。自己干过的事情自己心中最明白,虽然里面也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是手底下的亲信私下干的,不过这些都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众人看到自己的累累罪行也打不起精神再分辨这些细枝末节。   屋内顿时寂静无声,吴月升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条长凳上,手里拿的不是店里的茶碗而是军队中常用的搪瓷水杯,而方榕卿留下的茶具他更不会用,早就让人收拾好送过去了。吴月升欣赏着眼前这些所谓商团的首脑人物的表情,一边惬意的喝着茶水,作为一个军人最讨厌的便是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按照他的想法还用跟这些家伙客气,直接拉到刑场上吃枪子了事,方榕卿那些弯弯道道他是玩不来的。   “各位老板,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都挺有骨气的么?嗨!瞧我这脑子,我想各位老板被依法查办之后多半是没有性命的,而你们犯下的罪行按照现行法律光是偿命还不够,还有罚款处罚,这些条条杠杠加下来估计各位偌大的家产也就差不多了,原来被你们欺负过的乡亲们不知道对你们的孤儿寡母会做些什么?原先那些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逃亡他乡的人中间会不会有亡命之徒,看到你们破落后会不会对他们下狠手?如果真是这样那查办了你们后,我这里还要继续忙上一阵子,说不定今天你们吃枪子,明天你们的老婆孩子就要横尸街头……我可真是个苦命的人,老是干这些跑腿的事,真是可怜、可叹呀!”   “这位大人!老朽罪不可赎,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老朽一家老小,老朽愿意捐出家产移民东北,此后永生不回关内……万望将军手下留情……”   面对吴月升这样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主儿,这些原本就已经心凉的老板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有一个带头撑不住的,剩下的都彻底完蛋。一时间屋内刚才还有些趾高气扬的老板们现在都如丧家之犬,急急的跪下来不知所措的磕头求饶,甚至还有人当场小便失禁的……   吴月升看到眼前这一幕嘴角翘了翘冷笑地说道:“你们向我求饶,不知道以前被你们逼迫的走投无路的百姓该向谁求饶?!你们就把脖子洗干净准备挨刀吧……来人,将这些畜生拖出去,明天游街,江浙两省每个人口超过五万的城镇全部都要让他们走上一遍!老子倒是要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有骨气,敢跟老子耍横,真是不想混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希望   吴月升自然是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的,游街示众将他们的罪行全部公诸于世,让政府在“非法拘禁”问题上彻底摆脱舆论的影响——在他们被拘禁的期间,受到他们资助的小政党开始四处活动,发动舆论攻势,要不是中俄战争影响巨大,谭延闿和政府控制的报纸在舆论上向爱国主义个民族主义方面引导,至少在江浙地区是无法掩盖这个问题的。   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战争的话题虽然还在继续,人们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中俄、中英谈判上,现在南方的报纸上,不管大报小报上面必有关于政府一次性逮捕数十名江浙商人的报道。政府挟中俄之战大胜之威暂时还能压制住反对的声音,不过这终究还是臭名声,而且这也是作为反击那些小政党的一种手段——这次行动不仅要摧毁江浙商团的主力,拔出萝卜带出泥,江浙一带的贪官污吏也要集中处理。   江浙一带算是非致公党之外中国政党发展最为最为发达的地区,北中国基本上为致公党一家独大,加上谭延闿在北方的土地政策极大的争取了民心,所以各家政党只有在南方发展才有前途。这一次清洗江浙商团主力则是给各家小政党予以釜底抽薪,不光是断了它们的财路,还将一些他们选出的地方行政长官也连带打击了一片——与谭延闿想象的差不多,这个时代没有多少中国人真正能够认识到政党的作用,政党不过是不法奸商的政治投机,或是某些有野心的人减少敛财成本的工具而已,更多的是看作为保护伞,整个一个彻头彻尾的利益聚合体。   在这方面即便是谭延闿一直关注孙中山所组建的兴中党(兴中会迁回国内的叫法)也是差不了多少的,至于谭延闿组建的致公党由于在纪律方面的严格控制,贪污腐化要少得多,但是若论政治理想也不会比其它党派好多少。这一现象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告诉谭延闿,中国的政党政治建设之路还长得很,他也不懂政党政治,能够做到的便是严厉惩处贪污和提高国民教育水平。   随着中俄战争基本上大局已定,与英国谈判也受此影响占有上风之外,剩下来对外外交事务对谭延闿而言不过是见缝插针捞捞便宜罢了。谭延闿的注意力也要从国外转移到国内,着手对国内按照他的设想进行彻底的整顿,包括对控制薄弱地区通过各种办法加强控制力度,争取让中国能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成为一个世界二流强国——是总实力意义上的二流强国,而不是一个人均水平的二流强国,毕竟中国内部情况非常复杂,各自发展水平也有很大的差异。   整顿国内和对外处心积虑开展不同,这些工作根本没有一个正确路线可言,只有一个大致方向而已,对外开战则可以针对对手的弱点积极准备,就算面对实力比自己强的俄国也有很大的机会获胜。从推翻满清政权到现在已经有五年多了,事实上除了新疆、西藏、蒙古这些要么受地理条件限制要么是有列强强力干涉的地方之外,谭延闿政府的对中国其它地区的控制能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有力。   南方多山地形复杂,铁路建设又远落后于北方,地方宗族势力强大,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要想做到完全控制很困难。谭延闿通过前清军队整编和剿匪等途径至少使各省的大部分权力都切实的落到政府的手中,尤其是军权,但在财权和具体地方事务上还是要受到很多的牵制,甚至还有些地方有少量的私人武装,这些中央政府都捏着鼻子认了。谭延闿真正能够控制的是北中国的省份,至于南方省份只是控制了核心的四川、湖南、安徽和广东,其它省份诸如富庶的江苏和浙江有很多地方性党派和致公党竞争控制力度不够。   南方三大经济圈唯有江浙是谭延闿不能完全控制的,这次下手连消带打彻底解决问题,也算是剩下心来。中俄之战的最大好处便是政府的威信空前高涨,这也给谭延闿彻底掌握地方所有权力的机会,在往后的计划中,谭延闿需要高度的中央集权来推动社会改革,美国的联邦制不是没有国内的人提出来过,但这种松散的联盟直接被他给否定——现在的中国需要集中更多的力量用在一点上,只有这样才可以加快国家发展速度不被西方列强给拉下太多,这就像中俄之战一样,中国基本上举全国之力来打海参崴,俄国空有实力又能如何?!   吴月升没有留情,在那些富商和落马的官员还在上海街头被游街的时候,他就已经联合当地“老北洋派”的驻军来开始接管他们的财产了。关于这些没收财产的处置,内务部将会把这些产业全部拍卖,当然土地是不属于这个范畴的——所没收的土地将会以兑换的方式集中成数个大片区域内,根据政府所开列的各项条款以十年为一周期承包,所有土地只能够用于农业耕种,获得承包权的私人或是财团有优先权获得下一个承包周期的权力。   从四十多个江浙富商和近两百名贪官手中获得的土地数量非常大,散布在江苏、浙江、安徽等地,多数都是一等一的良田,面积相当可观。贪官们胜在积累速度快,而富商们多半是世家子弟,这些家族有的可以追溯到北宋南迁,少得也有上百年的历史,可以想象这些江浙富商的家底有多丰厚,田产都是最好的,配套的水利设施也很完善,雇用的差不多都是长工,谭延闿打算将原来由地主雇用的长工彻底变成农业产业工人。   谭延闿所关注的园林、收藏及其有价值的工厂、银行都被吴月升巧妙的先通过小道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方榕卿的委托代表将会以极低的价格将其收购——谭延闿可以翻手之间重创江浙财团,砍下二十多个富商和连带查处的近二百名贪官的脑袋,堪称共和国建国来第一大案,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上眼药?   善后事宜是个复杂的技术活,不过内务部的来头吓人,江浙富庶闻名全国,谭延闿就算再笨也会派出以前北洋时代的老嫡系来控制这一地区的军权,加上江浙地区宗族保守势力和地方小党派势力经此严厉打击之后,根本就是任人鱼肉。吴月升在特别行动组的协助下,肢解这些财产根据需要分门别类的处理也没有遇到多大的困难,只不过在如何将这些财产变成真金白银方面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最终采取了拍卖的方式,一时间全国财大气粗的数个区域性财阀云集上海,摩拳擦掌准备竞拍自己看重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地方宗族保护势力格外强大,每个区域都被把持的很紧密,至少广东和天津的财阀不会把银行开到山西去,只是在山西设立数个办事机构,其功能远不如其它地方功能这么齐全。江浙财团也是全国有数的顶级地方财阀势力,谭延闿拿江浙财团开刀,其它地方财阀势力在感到胆战心惊的同时,剩下来的就是额手称庆,他们终于不费一枪一弹便可以轻松的切入江浙经济圈了。   为了收拢民间的贵重金属以稳定币值,这次拍卖完全都是以白银和黄金来计价,尽管这个规则也引起了各路财阀的诟病,不过毕竟是机会难得,而国家也可以获得一定数量的贵重金属,从而推行币制改革。参加竞拍的各路财阀都已经从吴月升隐晦的警告中知道那些资产是他们能碰的,那些是绝对不能碰的,看看江浙财阀的下场,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会怀疑如果和谭延闿的代理人在拍卖会上的竞争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由于天津、广东和山西的财团参与竞争,这次拍卖会获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总共筹集到了价值五千万英镑左右的黄金和白银,这对推行以金本位的货币政策提供了不少的帮助。最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对江浙财阀的惩处,也极大的震慑了南方的大地主,在地租问题上被迫接受政府的监管,虽说不能保证每个地主都能够严格执行这一政策,至少地方政府推行的时候阻力减少了许多。在随后的一年中,随着中央加强了对南方的控制,还有各级党部职能的完善,中国地租基本上被控制在三成以下,借贷利率不会超过四成,为社会改革奠定了一个稳定的基础。   三月二十八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传到谭延闿的办公桌上——中美两国关于限制海军军备条约谈判破裂,尽管中国给予美国极大的让步,两国海军总吨位比例达到了十比七,甚至在谈判中还可以将这个比例有下调的空间,但是泰迪熊依旧选择了拒绝。   罗斯福拒绝限制海军军备条约并没有出乎谭延闿的预料,不过在这个时候美国人拒绝了这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条约,可以看得出罗斯福对于强大美国海军的决心是多么的坚定。罗斯福认为建设美国大舰队除了可以保卫美国的国家安全,威慑太平洋的中国和大西洋的英德两国之外,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后院南美不受任何国家的威胁,并且还可以有助于美国及早的摆脱经济危机——庞大的造舰计划有利于解决人口就业促进消费,尽管这个选择在谭延闿看来并不是可行的,但是各国都已经意识到如果经济形势不好的情况下,政府加大在海军方面的投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经济危机。   对于这个结果,谭延闿也只能说遗憾,看来历史上美国的“大白舰队”还是会出现,搞不好规模要比历史上的还要大——同一天传来的好消息便是中国海军绝密计划中的蒙古级战列舰,经过十五个月的紧张建造已经下水,开始进入舾装阶段,这也就意味着最快在十个月内蒙古级战列舰就要进入海试阶段,一年之后就可以列装中国海军。   蒙古级战列舰将会超越任何一艘美国战舰,将会对美国海军造成极大的冲击,可以预见泰迪熊绝对不会就此低头。何况美国讨论“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曾提出过相应的设计,不过都以“过于超前的理由”给否定了。北洋级战列舰在中俄海战中的表现如此优异,要说美国人现在就开始进入设计环节这也不稀奇,至少谭延闿心中很清楚英国人已经开始秘密建造无畏级战列舰了,美国人会不会学着也来个秘密建造也说不定。   说到秘密建造战列舰,美国人倒是很有意思,负责谈判的罗斯福特使还要求参观旅顺和上海的造船厂,希望中国能够对美国开放海军主力战舰建造计划,这个要求自然被谭延闿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如果美国肯签订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蒙古级战列舰开放给美国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美国佬似乎没有这个觉悟,谭延闿也绝对不能吃这个亏。   击垮江浙财团之后所获得的巨额资金缓解了中国持续数年来对基础建设的投资所造成的财政紧张,同时也对完成整编军队和继续海军建设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在蒙古级战列舰建造之后,按照谭延闿的意思蒙古级战列舰只会建造一艘,为了弥补海军实力的问题,中国海军内部和旅顺造船所成立了一个十人小组专门对谭延闿直接负责,提出了更加强大的西藏级战列舰的设计要求。利用蒙古级战列舰研制过程中所获得的技术积累和中俄海战所获得的宝贵经验,新的西藏级战列舰建造计划经过十人认证小组的仔细审核后,被呈送谭延闿批准后,开始进入设计阶段。   在海军将领的极力争取下,西藏级战列舰将会建造两艘,每一艘的成本约合人民币一千二百万元左右,折合美元八百多万,而到目前为止蒙古级战列舰的成本基本上算是出来了,每艘成本在七百一十万美元左右,相对而言连停留在图纸上都不算的西藏级战列舰可谓是中国最为昂贵的战舰了。现在就算是邓世昌等人也觉得自己手里用的战舰简直就是金子堆起来的大家伙,谭延闿给海军的任务更多的是想办法在现有装备的情况下研究新的战法和提高作战效率。   虽然谭延闿削减了中国海军主力战列舰的建造数量,但是对四千吨以下的中低吨位用途战舰的建造数量进行削减——中国海军主力战舰数量较多,但是每艘战舰承担的任务也有很多,有些比较简单的任务完全可以由吨位更小更轻便的舰只来完成,不过中国海军结构体系还远不如西方列强诸如英国那样划分的非常细致。同样完成一项任务,出动一艘四百吨级的舰艇和出动一艘排水量在万吨的装甲巡洋舰的成本完全是两个概念,以往中国海军也建造了诸如平阳级驱逐舰这样按照别的国家舰艇划分应该属于防护性巡洋舰的多用途战舰,但这种局面并没有多少改善。   按照谭延闿的设想,今后中国海军估计不会有什么大的海战要打了,大型战列舰的作用主要是威慑,真正能够挑大梁更实惠的反而是一些两千吨以下的小型舰艇,再有便是万吨级的运输舰。限制海军主力战舰的同时也要完善中国海军装备的结构,弥补过去为了夺取战争胜利而一心发展主力战舰思路所造成的缺失,同时像万吨级运输舰这样的舰艇可以向民用更好的转化——曹妃甸的大型工业区建设思路主要是从北京和山西运煤,从国外进口石油,在工业区内加工后产出钢铁和石油产品外输,这些都离不开大吨位的运输船。   将中俄战争中俘虏的俄国战舰和中国海军主力战舰分派到各地进行巡回展览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正如这次展览的用意一样,凝聚国人信心重塑国人自尊之外,诸如捐款等方面的“副产品”成绩也出人意料的好——展览开始了一个月便接到中国社会各界捐款达四百万元,有很多都是中国各地的财阀捐献的,这笔款项将会用于海军技术装备研究和海军系统人才的培养,至于门票收入则由海军总参谋部出面在全国建设三十六所“海军小学”。   上海等地的战舰展览在重塑民族自信心方面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同时国务院也借着这场东风开始推行很多政策——政府的威信空前提高最直接的反应便是民众对政府的信赖更高,以往将信将疑者开始转变,尤其是在东北移民问题上,山东、湖南、浙江等省份都受到了响应,而旧式军队整编和裁汰军队人员安置等方面也更加顺利。至少国内的一些变化谭延闿还是非常满意的,战争胜利带来的好处到现在开始显现出来——人靠希望而活着,只要有希望人就会奋斗,放到治理一个国家也是一样的,一个充满希望的政府更能够凝聚民众的力量来干更大更多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二章 屈服   美国人拒绝了太平洋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不管美国人是如何考虑的,这对于中国而言在外交上是一个非常不利的信号,尽管这个信号是谭延闿人为制造的——对于泰迪熊的决心他心中很清楚,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够用中国今后的海军政策顺便给美国人套上一个龙套,同时也是为了谋求太平洋上推迟中美对抗的到来。   虽然良好的打算是落空了,不过谭延闿依旧希望能够让自己手中的资源最大化——美国人选择了更具进攻性的政策,那谭延闿就要给他们再添上一勺油,让美国人的军备竞赛更加火热一些。谭延闿决定加快蒙古级战列舰的舾装工作,命令项目工程组重新制订生产计划,将战列舰上的次要设备全部舍弃,安装最重要的设备,一旦可以满足最低需要后便让蒙古级战列舰开始曝光——就像北洋四舰突然出现在上海港所引起的轰动一样。   此时英国人还并不知道,在地球的另外一端还有一个国家在和他们竞争第一“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的名誉,按照谭延闿的想法,按照最低要求进行舾装可以大大加快舾装速度,一旦舾装完毕就开始公开海试,这样至少可以节约三到四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今年年内便可以让蒙古级战列舰公开行驶在中国的海面上。谭延闿对这个“第一”并没有多少看重,由于缺乏足够有经验的工人,战列舰一开始建造上就不是很顺利,尤其是蒸汽轮机问题上更是麻烦重重,相反英国人有着完善的工业体系,火炮、装甲钢和蒸汽轮机方面都是现成的货色,不像中国这样完全都是船厂等着各家供货厂商拼命赶进度。   不仅如此,旅顺造船所的两个设计团队除了要肩负下一代的西藏级战列舰的设计任务之外,还根据谭延闿的指示在设计一款专门用于破交的战舰——拥有战列舰的重型火炮和装甲巡洋舰的高航速相结合的战舰战列巡洋舰,当然谭延闿是不打算将这款战舰留给自己用的,之所以开启战列巡洋舰的设计工作,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战舰贸易。   德国和英国已经成对立之势,虽然在谭延闿看来德国和英国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在和到访中国的亨利亲王交谈后,他才明白威廉二世皇帝的雄心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剩下来的事情对于谭延闿来说便是如何在英德两国之间进行利益最大化处理——谭延闿和亨利亲王之间达成了一些两国军事项目的合作,包括潜艇技术和战术交流,中国将会获得德国的技术用以生产相对更加安全的煤油机或柴油机来取代现在潜艇上非常危险的汽油机。   德国海军技术专家亲自考察了俄国俘虏舰和中国参战战舰,虽然德国也购买了一艘北洋级战列舰并且获得了全套的图纸,不过只有经历过真正的实战之后才会对一款战舰设计是否合理有一个彻底的定论。虽然在海战中俄国参战的那三艘最新锐的博罗第诺级战列舰全部被击沉没有保留,但是中国海军俘获了几乎完整没有受到严重损坏的博罗第诺级战列舰的原型舰皇太子号战列舰,结合中国海军提供的交战记录,也不难推断出俄国新锐战舰的设计缺点,甚至还可以对法国战舰设计思想的缺憾之处做出一个相对准确的判断。   德国在机械制造和电气系统方面的水平世界领先,光学设备生产也是世界顶尖水平,中国海军战舰上的光学设备和电气系统基本上都是从德国进口的,尤其是光学设备,中国没有光学工业,在这方面完全依赖于进口。谭延闿之所以对德国在外交上采取优先原则,也是因为垂涎德国的先进工业技术,通过各种渠道获得这些技术,以完善自己的工业体系。   中国用不上战列巡洋舰,在谭延闿眼中战列舰才是王道,中国不像英国那样有着庞大的海外利益,只需要守好自己的家门便万事大吉,不过德国对打破英国的海上优势倒是颇感兴趣,德国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来恶心英国人的机会的。在这样的背景下,谭延闿推进了战列巡洋舰的设计,以北洋级战列舰为蓝本,削减装甲防御能力增强其动力系统,保留原本的武器装备,这样可以大大提高战舰的航速,使之能够达到一般水平的装甲巡洋舰的航速——它的航速估计会达到二十二节以上,超过现有服役战列舰航速四节,略逊于装甲巡洋舰,但绝对可以甩开它对付不了的战列舰,而又能恰巧跟上绝大多数世界上服役的装甲巡洋舰,并且用它的战列舰火炮将其摧毁。   这个计划开展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所有的资源都优先集中在蒙古级战列舰上,其它几个计划都被后置,而德国代表团的到来使得这一计划有了很大的转机——这项计划本来就是为了满足“后造舰时代”船厂生产能力的需要,中国海军也许会采购一艘,最大的可能是一艘也不要,这种设计新锐的战舰完全是为了出口,而最大的潜在买家便是德国。   正如中国海军设计部门给这个方案起的代号“理想型战列舰”的名称一样,至少中国海军内部对于这种战舰并不感兴趣,这也许是受谭延闿影响的结果,最重要的是这么一艘战舰的造价和它的军事目标相比实在是太过昂贵了,有这个钱还不如加上一些造一艘蒙古级战列舰更划算——甲午海战、大青岛海战和最近的海参崴海战的结果都让中国海军意识到,战舰的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弄个不高不低的玩意于中国的战略意图不符。   在中国海军看来,战列巡洋舰也只有三个国家最需要——急于提升世界海军地位的美国、有着广泛海外利益的英国和一心挑战英国霸主地位搞破坏的德国。至于这种战舰的其它潜在买家诸如南美和地中海国家也会有份,事实上它们才是中国海军装备交易的主力——德国的订单出于两国友好关系的目的,只会象征性的订购一到两艘,还必须搭上图纸,而南美和地中海国家的战舰采购则数量要占优,如果经营好了哪怕每年分出个两三艘大型战舰的订单也够喂饱旅顺造船所生产能力了。   战列巡洋舰项目并没有被曝光,它和中国的其它造舰计划对外保密工作做得同样出色,一旦完成设计便会铺设龙骨进入建造阶段。不过战列巡洋舰的概念在谭延闿和亨利亲王的私下交谈中被提及,亨利亲王是和威廉二世同样在英国海军待过的,虽谈不上是大师级的水平但对海军有一定的认识,对于这样一种战舰显然亨利亲王有些犹豫,不过谭延闿并不放在心上——英国才是这个时代海军潮流的引领者,地球另外一端的那个费舍尔也许正在这个问题上动脑筋,一旦英国出现了战列巡洋舰,那德国和其它海军强国肯定会受到刺激建造战列巡洋舰,而中国这里正好有现货可以买……谭延闿心中似乎在盘算着到时候先造上两三艘,直接高价卖现货也许更划算一些!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鉴于蒙古级战列舰将会在一年之内亮相,谭延闿开始指示汉阳钢铁厂、上海江南制造局和天津隆盛机器厂与天津机器局开始准备蒙古级战列舰的相应组件——蒙古级战列舰肯定会和英国的无畏舰亮相的时间非常接近,英国人肯定是不会出口最先进的战舰的,但是中国可绝对没有这个顾虑,如果可以的话蒙古级战列舰的一号舰要卖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当然这个价格绝对会让卖家去跳楼。   “沙皇已经挺不住了,他已经指示在纽约主持谈判的维特,表示可以接受割让领土和有限度的赔偿一部分战争赔款。俄国可以归还《瑷珲条约》、《北京条约》和《勘分西北界约记》及其补充条约所涉及的中国领土……”沈静笑着说道。   谭延闿笑着递上一杯茶说道:“俄国内部该不会闹什么革命了吧?最近一段时间英国人比较难缠,我这边也只是先敲定了鸦片问题,在海关上英国人开始松动,不过在租界和香港殖民地问题上,英国人的态度异常强硬……”   “俄国内部问题已经糟糕透顶,四处不是在罢工就是武装暴动,现在沙皇已经有失去对军队控制的危险征兆,军队开始拒绝镇压革命!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如果我们在贝加尔湖再烧上一把火,歼灭那两个步兵团,估计俄国内部会更热闹……沙皇也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那两个步兵团无论如何也不是我们十个师的对手,到底是我们更近一些,现在距离它们最近的军队还远在一千五百公里以外,等它们赶过来黄瓜菜都凉了……”沈静笑呵呵地说道。   “俄国人打算接受多少赔款?!”   沈静放下茶杯说道:“维特认为俄国是中国的债权国,拥有大约七千万两白银左右的债权,中国的战争赔款要求不能高于这个数字……其实他是想尽力挽回俄国的损失,我想如果再进逼俄国的话,可能会引起国际舆论的反弹……”   “我们是战胜国!文渊兄,在谈判中告诉我们的代表,美国人已经拒绝了两国在太平洋的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这就意味着美国人势必会摆出更加强势的态度,舆论对于我们并不重要了,也不要太受此牵制,只要德国不出面,我们可以继续加码……我需要的并不多,首先无论是前清时代还是建国后中国向俄国借贷的款项全部予以免除,因为沙皇俄国在鸦片战争后共侵占我国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以上的土地,这些土地要不要‘租金’?这是一个合理的赔偿!战争赔款是另外一回事,我们需要的并不多,数量在价值一百万英镑以上就可以,这个数字对于俄国并不高,应该可以接受——我们需要的战争赔款,这是对战胜国的尊重,维特想要一毛不拔,那我就干掉沙皇在贝加尔湖的那两个步兵团!”谭延闿悠悠地说道。   “美国人虽然拒绝签订限制性海军装备条约,那也不至于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上吧?况且在海关谈判中,我们还需要美国的支持……”沈静稍微皱了皱眉头。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我们的谈判是以实力为基础的对话……文渊,有一点作为国家总理在外事上要作为一条原则来处理——所谓道德与正义只是在双方实力相等的情况下才会拿到桌面上来讨论,也就是说平等来源于力量,和平依赖于威慑!日不落帝国固然强大,但是两次布尔人战争已经证明这个老大帝国内部也是充满矛盾的,更何况在欧洲虎视眈眈的德国会让它更加不好过,一旦中英之间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你说英国人会派多少兵力来中国?记住,我们是刚刚战胜俄国的中国,而不是非洲的布尔人,我们需要一个强国应有的尊重和待遇!”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也曾说过我们打俄国是投机取巧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政治最重要的是结果而非手段,始皇帝能够历史留名不在于统一六国死了多少人的过程,而是在于他消灭六国统一中国这个结果……文渊,在外交问题上,我们要重新摆正自己的姿态,谨小慎微的同时要注意重新塑造我们的形象,要知道国人之民族精神重塑,很大一部分需要国家以更加强硬的姿态来力拒列强之不平等要求。民族精神之重塑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我们政府在对外事务上的处理态度,不平等、吃亏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答应,否则便是挫伤国民之信心,这在很大程度上而言就是在悬崖边上游走,我们要在谨小慎微的同时也要勇猛精进……”   沈静听后苦笑地摇摇头说道:“组安,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真的是有些老了,这个总理的位置让我感到精疲力竭……”   谭延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文渊,你太过紧张了,其实这个时代是我们的舞台,只要我们胆大心细就不会犯根本性的错误,国家数十年来受尽屈辱,两百多年汉人已经被满清弄得一点血性和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一切都要从我们这一代手中终结。我不希望我们孩子在张大后面对同样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巴的外国人的时候,心中还心存畏惧,到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够看到外国人在中国的地盘上有租界,还张扬跋扈……”   “组安,你说的我都明白,现在我也做父亲了,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后比别人天生矮一头……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从建国后到现在持续五年多的时间,我们和英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我承认心中对英国是有些畏惧,毕竟人家是世界第一大国、第一强国,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对英政册应当作一些调整,将一些问题先搁置一下,先解决一些比较容易的事情……”沈静叹了口气说道。   “呵呵,说起来你心中对西方列强还是心存畏惧,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是的!直至目前为止,虽然我们取得了对俄战争的巨大胜利,但是并不是说我们可以拥有俄国那样的世界地位,我们的国家不要说和英国,就是与俄国相比也有相差的很远,英国对于我们来说依旧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国家,是一个我们招惹不起的国家……”   听到谭延闿这么说,沈静也感到很意外:“那你还对英国的外交政策这么强硬……”   “文渊,英国是很强大,但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你看到布尔人了没有,他们可没有我们的大舰巨炮,更没有我们这么正规的和富有实战经验的陆军,也就相当于国内一些地方比较强悍的土匪罢了,但是英国佬在布尔人身上还是栽了大跟头……这说明什么?并不是英国人无法战胜布尔人,而是英国的势力范围太大了,四处都在点火冒烟,英国人的军队在全球疲于奔命,而英国佬也面临俄国人同样的境地,所有的人包括他们的盟友都在等它栽跟头……我们能够胜过俄国佬是因为俄国被其它列强所孤立,而遥远的距离成为战争胜利的基础,同样这些对英国人也是适用的,最重要的便是欧洲大陆迟早是要干上一架的,欧洲大陆复杂的外交局势便成为我们手中最大的砝码……”谭延闿微笑地说道。   “要想摆脱耻辱的历史,我们就必须火中取栗,但是我们也要注意控制其中的风险,超过我们承受能力的风险我们是不会去冒的,而眼前对英国的外交政策所产生的风险是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利益最大化……沈静,这个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任劳任怨的总理,你我还都很年轻,不要怀疑自己,我们有能力带领这个国家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谭延闿紧紧的握着沈静的手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施压   随着中俄谈判的深入,俄国人的立场随着国内局势的恶化也越来越急切的想要结束这场看似无休无止的扯皮谈判,尤其是中国陆军真的派出十个师向西北的贝加尔湖方向前进的时候,俄国人终于坐不住了。五月十七日,经过数月的艰苦谈判后,俄国首席谈判全权代表维特在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授权下签订了《中俄纽约条约》。   条约中规定俄国无偿的偿还中国自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侵占的中国约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同时所有不平等条约废止;承认中国在蒙古、唐努乌梁海、新疆的绝对统治权力,不得以任何借口干涉中国内政和上述地区事务;赔偿战争款项两百八十万英镑;中俄东方边界暂定以亚布罗夫山脉为界,赤塔交由中国暂管;原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的剩余舰只,俄国将会作价赎回,具体价格双方会在接下来的北京谈判会合中确定……   中俄谈判尘埃落定消息传来之后举国沸腾,这是第一次在几十年当中中国取得对西方列强胜利之后所签订的对中国有利的条约——第二次中日战争虽然夺回了朝鲜并且取得了战争赔款,但是很少有人认识到日本对中国的威胁,日本纵然能够取得一时胜利,大多数中国人都会相信很快便会还以颜色。这一次对西方列强国家的胜利对中国而言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不像前清时代就算打胜或是打平也会签订一个不败而败的条约。   重塑民族自尊心一直就是谭延闿在建国后所追求的任务,碰上这种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同时强大的民意也是对正在展开对英国谈判的一种压力——这种压力是一把双刃剑,不是割伤自己便是压迫对手。此时对英谈判中利益最大的海关权力回收问题已经接近收官,而租界和香港殖民地问题英国人态度强硬,这个时候中俄达成对中国有利的条约,无疑是对英国人的压力。   在谭延闿舆论喉舌的操纵下,所有报纸都铺天盖地的在宣传中俄条约,关于收复中国领土的呼声越来越高,而中国政府对舆论的导向除了在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偏向之外,最终目标是挑起国人对英国的仇视——在上海、天津、北京、广东等中国经济和教育发达地区,越来越多的学生、工人开始走上街头游行示威或是演讲。莫里循在《泰晤士报》上对此发表了极为悲观的报道,称如果大英帝国不在华租界和香港殖民地的问题上予以让步,中国人仇视英国的情绪将会进一步上升,考虑到中国刚刚打完一场现代化的战争,中国的军事力量已经不是六十年前腐朽的满清政权时期这么好欺瞒,英国政府的强硬态度势必会将中国推向德国的怀抱,由此导致的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大英帝国在亚洲的殖民地将会直接受到中国这个正在崛起的国家的威胁。   莫里循在《泰晤士报》上的报道在英国民间引起了巨大反响,事实上中国已经开始拒买英国货,而中国政府也开始有意识的在政府采购中减少英国产品的比例——国家不可能像民间那样说拒买就拒买,这会带来外交上被动,同时一些尖端生产设备是必须要从英国进口的,只是中国政府有计划有针对性的对某些门类的英国货开始缩减采购量,转而将这些份额转移到美国的身上。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在中国生活了三十年,他最理解目前中国的状况,和英国政府诸如一味的坚持强硬态度的张伯伦不同,他更赞同现任首相亨利·坎贝尔爵士采取缓和的态度,租界可以放弃,将香港殖民地拖延下去的策略——1902年,最后一位声称不愿意住进唐宁街十号的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去世,他的外甥贝尔福入住唐宁街十号当了三年的英国首相,今年由亨利·坎贝尔爵士接任。不过索尔兹伯里也许不会想到,就是从他外甥贝尔福开始,唐宁街十号成为英国首相的官邸、英国的心脏,从此奠定了唐宁街十号作为首相府的形象。   中国在这个时候和英国谈判也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贝尔福在其任内其政府因关税改革议题而陷入分裂,坎贝尔这个时候还在替贝尔福擦屁股,根本没有太多的精力去顾及外交事务。此时英国虽然和法国达成协议成为盟友关系,但是数百年来两国之间的积怨不是一纸盟约所能掩盖的,而法国人也是受到德国的严重威胁之后才迫不得已选择了这条路,两国之间的关系远不如法俄关系这么牢固;在欧洲之外,三年前的第二次布尔战争给英国人留下了难忘的教训,就是对付这么一个由民兵并没有严密组织的散兵游勇,英国居然在南非这烂泥潭中前后付出了两亿多英镑死亡两万多人的惨重损失,英国人打胜了这一仗,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金矿,但是大英帝国却进入了全球战略收缩阶段,力量逐渐回归日趋紧张的欧洲本土。   谭延闿在北京举行盛大的阅兵式,所有的外国使节都亲自到场观摩了,事实上更早在谭延闿北洋练兵创建这支军队的时候,有很多外国人就曾给予过很高的关注,莫里循和朱尔典都属于此类。他们坚信自己的祖国在大海之上是无敌存在,但是要隔着半个地球面对这么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数量庞大的陆军,即便是再乐观的军事专家也不会抱有任何希望,一定会重蹈俄国人的覆辙——谭延闿就看准了这一点,如果事态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他就砸烂家底将英国拖在远东,到时候看英国拿什么来打一战,到时候哪怕是损失再惨重也会奠定一个完整国家的基础。   在谭延闿的有心推动下,德国报纸开始连续刊载中俄作战中的一些过程,这些在欧洲无论是军事家还是平民都是很感兴趣的——战争虽然过去了好几个月,但是中国对于这场战争的细节都是作为机密讳莫如深,而俄国因为距离海参崴如此遥远,俄国最高当局很难从电报上的那些只言片语中搞清楚当初到底自己是怎么失败的,就算清楚也是“家丑不可外扬”。   这些由中国参战前线指挥官写出来对海参崴战役的评论让整个世界的军事家们都耳目一新,当然这些评论都是经过中国情报部门审核过的,尤其是情报工作完全只字不提,即便如此里面中国陆军对炮兵和一些进攻要塞的战法也让人们收获不小。谭延闿此举包藏祸心,他知道里面的一些内容尤其是炮兵在战争中地位肯定会被大大提高,尤其是他的军官们对当今速射炮口径和威力的抱怨将会让工业更发达的欧洲陷入一场陆军军备竞赛。   谭延闿可以想象,也许用不了多久,法国人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就会受到严重挑战,一百零五毫米以致一百五十毫米的重炮地位将会大大加强。到时候这些大口径陆军重炮肯定会在一战战场上率先被验证,其结果是让一战的炮战在一开始便犹如地狱一般残酷,双方的士兵面对的将不是一些好对付的七十五毫米左右的炮弹,更多的将是杀神一般存在的一百毫米以上的重炮。这些重炮炮弹将会轻而易举将本来速射炮无法击毁的野战工事内的士兵炸个粉身碎骨,一战的欧洲战场将会让所有参战的国家血流成河。   当然这些评论也招致了欧洲一些守着老旧思想的军事观察家的批评,他们认为中国陆军将火炮的地位抬升的太高了,甚至认为中国的参战部队一天内将整个中国至少需要十个月生产积累下来的炮弹全部打光,为的便是清理出一条前进的通道,这显然是对战争资源的一种极大的浪费。对于这种批评,谭延闿和中国陆军将领不置一词——体验过这种味道的俄国人不是成了死人便是在中国的铁路工地上做苦工,他们永远不知道置身于弹如雨下的境地中那种绝望的心理,还有便是中国陆军出奇的低伤亡。   法国人从中学到了要注意自己的弹药库存——中国陆军炮兵所采用的速射炮正是他们的骄傲产品,但是它的优点也是它的缺点,中国人居然在一天的时间内打光了快一年存下来的弹药,这里面中国生产能力低下固然是一方面,但也不可否认装备更多这样火炮的法国是不是也要准备更多的弹药?德国人则吸取了中国的教训,开始埋头发展大口径野战重炮——欧洲有比中国战场更加发达的交通系统,完全可以支撑一百毫米以上重炮的运输,如果要是德国来干的话,列车炮这样受条件限制严重的武器能够少用还是少用……   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同时对自己或是对手的武器有了一个更新的了解,批评固然有,但赞誉却更多。不过民众的感受到不是这么专业,他们被本国的军事评论家所写的一些文章也给蒙住了,认为中国的陆军也许就像几十年前的德国那样创造了一个奇迹,也许水平还无法和德国相比,但绝对不是好惹的——这种心理才是谭延闿最想要的,同时对于还是有些顽固的英国政府来说却是要承担极大的压力,因为他们心中很清楚,如果中国人真的采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话,他们多半和俄国一样不会有太多的选择和作为。   “这是留给英国政治家的难题而不是我们的,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和英国动武,但是如果局势逼到我们必须要走这一步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因为我和你们一样,都不会容忍作为一个正常的国家还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有租界和殖民地,若是我们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后人会戳我们的脊梁骨说我们没有骨气!”谭延闿在新改组的国防部第一次高级将领会议上说道。   建国后中国的国防部实际上就是一个空架子,真正的权力在陆军总参谋部和海军总参谋部,不过国防部将财权紧紧的抓在手中,国防部部长实际上就是谭延闿的“账房”,落实国防资金是否落到实处,另外再充当军法处的角色,保证军队内部的没有贪赃枉法或是干预地方政事的事情发生。   中俄战争期间合组的海陆联合参谋部也是一个空架子,由于有谭延闿坐镇而不会受海陆军前线将领的轻视,实际负责的是后勤物资供应的任务——无论是国防部还是海陆联合参谋部,除了一些参谋军官之外,主要负责其运作的绝大多数是文职人员。其实这也是谭延闿的治军理念——军队需要强大的战斗力,但是绝对不能干政,军人干政的后果将会是及其严重的,最终演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启用文职人员来管理部队在非战争状态下的运作,也是压制军人向地方事务伸手的措施。   战争结束后,谭延闿认为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不会被卷入大规模的战争当中,而目前军队中的“派系”纷争也该到了收拾的时候,遂在他的强力主持下,重新组建了中国国防部。参照德国、法国、英国和美国的模式,来构建国防部的结构,开始将权力由海陆军参谋部收回到国防部的手中,并且在其下直接设立海陆军参谋长联合会议机构,来完善文人掌兵的不足之处。   想法虽然是好的,可惜谭延闿手中却没有一个能够令他满意来胜任国防部长的人选,目前只能由杨超来任国防部副部长,搞成这个局面他固然不希望看到,但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谭延闿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多虑了,国防部也不一定非要一个文人来掌管以压住军人的权力,事实上军权在手哪里是一个部长能够压得住的?不过不管怎么说,通过这次改组国防部,至少可以统一海陆军的协调工作,将军队的大部分权力直接收归到国防部来掌管,而庞大的国有军工企业也将划归后勤总装备部,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工业部。   “一直以来我们的军事重心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重心都是在北方,陆军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正规军,海军的比例似乎更高一些,南方舰队只有一艘北洋级战列舰驻防台湾,其余都是装甲巡洋舰……这个比例固然是有一定的原因,但是从长远来看却不是正常的,我认为中国国防是时候改变这种状况了……在北方我们需要加强的是对新疆和蒙古的控制,等待时机成熟后控制西藏;除此之外工作的重心应该组建更加适宜于南方作战特点的军队,毕竟我国国土境内环境复杂多变,自古以来水土不服等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我国历朝军队,在国际环境比较平静的时候正是来完善我们以前没有做好的事情……”坐在谭延闿下手的杨超说道。   杨超虽然没有正面回应谭延闿的话,但实际上已经很清楚——和俄国人打战场主要在北方,若是英国人真的要逼谭延闿走最后一步,那主要战场还是在南方更有可能。这不是几十年前英法联军可以轻易的打进北京城的时代,就算海军全军覆没,英国人也不敢到渤海湾,除了潜艇的威胁之外,就算在渤海湾登陆一旦出了舰炮的保护范围之后,等待自己的搞不好便是数百门大炮。   邓世昌听后看了看杨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略有所思地看了看谭延闿。原本所有的人都认为上将军衔的邓世昌在海参崴大海战中大获全胜后,一定会出任新改组后的国防部部长,结果没有想到国防部长的人选没有确定下来不说,杨超这个陆军中将居然走在了邓世昌的前面成为副部长,而邓世昌本人就任海陆军参谋长联合会议的主席。不过对于邓世昌自己而言,他并不排斥这个安排,谭延闿和李鸿章不同,他绝对不会高枕无忧干马放南山的糊涂事,海军还会向前发展,他这一辈子全都给了海军,最合适的工作莫过于海军司令,而不是涉及陆军的某些统筹全局的工作。   “为了防止俄国的复仇行动,同时也是弥补海军力量的不足,政府会尽可能的拖延将俘虏舰交还给俄国的时间,至少那艘完整无缺的皇太子号和几艘受损并不严重的装甲巡洋舰必须留到最后才交还……我知道海军现在的嘴比较挑了,但是好歹也是俄国的新锐战舰,留在手里暂时充充门面,毕竟吨位在那里摆着!”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俘虏舰将会划分给南方海军?”在听到自己熟悉业务的时候,邓世昌便开始发问。   “皇太子号可以划拨为南方海军舰队,其余战列舰需要进船坞修缮,一方面为了换个好价钱,另外一方面也是拖延交还时间的借口……那几艘战列舰都被你们差不多快要打沉了,就这样的破烂舰就算送到台湾恐怕杨用霖司令也不会要吧?!”谭延闿笑着说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强权   “这些战舰破是破了点,不过如果我们真要下力气去修复,还是可以排上一些用场的……”邓世昌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海军方面的事情我已经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了,今后每年最多有一艘主力战列舰服役海军。相对于中国周围的海疆军事局势,这样的补充速度我认为已经足够,现在一艘战列舰的成本逐年上升,相对于三四年前至少成本上升了三成,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翻上一番也是有可能的,现在我们的战舰维护成本就已经很高了……相信各位也多少知道一些,我们的军费构成是比较复杂的,随着国家政治生活的发展,日后军费也趋向于向民众透明接受监督,军费构成正规化是必然趋势。更何况我们的造舰工业体系一直都是以成本价来供货,这是受到战争的威胁才不得不如此,现在工业体系面临改制,我们的造舰工业体系也要注重资金积累用以跟踪世界上最先进的相关技术,很明显这将会进一步促进战舰成本的上升……”   去年一年都没有新的主力战列舰服役中国海军,而今年最快也是年底才会有一艘,按照现在造舰工厂的开工状态和战列舰的建造周期而言,谭延闿所说的“一年服役一艘”显然是达不到的,最多是每三年多造好两艘,事实上连这个标准也达不到。   谭延闿从来就没有对邓世昌隐瞒过自己对海军的想法,不过于邓世昌不同的是,他不是海军指挥官而是一个国家的总统,一个国家的资源不能像英国那样几乎对海军提供无限制的发展的发展,他必须要考虑军事、政治和经济的综合因素,将中国有限的资源放到效率最高的方面——中国的经济总量稳居世界前三位,不过工业为国家经济总量的贡献度是无法和英德法美这些强国相比的,只要将工业水平发展上去了,中国才能够像英国那样玩得起战列舰,没看太平洋对面的那个泰迪熊正用美元砸出一个海军强国来么?现在谭延闿需要做的事情是去“补课”,将原来因为受到战争威胁而被迫畸形发展的工业体系完善。   “战舰成本在增长,不过我个人建议总统能够将海军装备国际贸易中所获得利润固定一个具体比例,国家财政困难但是还是需要对海军装倍加紧更新……我希望能够将北洋级战列舰中的两艘出售,再添置一到两艘正在开工建设中的新战列舰。”邓世昌出人意料地说道。   随着中俄战争海战的巨大胜利,北洋级战列舰成为这个时代海军装备中的“名角”,阿根廷、智利、希腊都有意购买或是追加北洋级战列舰的订单,尤其是阿根廷在原有订购一艘的基础上追加了一艘北洋级战列舰和一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中国海军装备物美价廉,性价比远比英国货要好,只不过每个列强在其殖民地都是一个经济圈,外人很难打进这个市场,南美的情况比较特殊——英国虽然承认南美为美国的势力范围,但是在海军军备上显然英国货更走俏美国也是在最近几年才有所突破。   不过话说回来,只有经过实战检验后,战舰才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中俄海战过后,法国的战舰出口业务遭到重创。尤其是英国和德国的海军专家在参观过被俘虏的俄国战舰各自发表了一些评论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以至于法国造船厂没有接到一笔战列舰订单,这不能不说法国被俄国给“连累”了。同时这场战争也证明了“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的意义,以往对此的争论也都戛然而止,英国人暗地里庆幸自己的无畏已经开工,而美国人、德国人和法国人开始急急忙忙的修改新战列舰的设计,这同时也是对中国战列舰的出口制造声势。   “呵呵,直接卖掉现在正在服役的北洋级战列舰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问题是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卖出两艘,这个缺口实在太大,可以答应智利卖出一艘,这样一来在今年年内服役的新战舰完全可以填补这个空缺,至于是不是增加新战舰的服役数量,这需要你们海军准备一份报告。当然我在一些事情上欠缺考虑,卖出两艘北洋级战列舰对于国家海防到底有多少影响,这需要你们在报告中充分的进行论证,我个人也是希望能够多卖出去一两艘,毕竟我们快要有更加强大的战舰了,以后我们想要往外卖人家还不见得要呢!”谭延闿笑着说道。   以前谭延闿是想着将北洋级战列舰趁机多卖出去,哪怕便宜一点也无所谓——就算是卖旧货,所得的收入也在成本线之上,这自然是一笔画算的买卖。不过现在和英国人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英国内部甚至有对华发动战争以维护英国尊严的舆论,谭延闿自然要做最坏的打算,考虑到英国宣布开战到聚集足够数量的舰队抵达中国,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大可能的,到时候蒙古级战列舰也就差不多形成战斗力了,所以就算要卖一艘是保证现在中国海军力量实力的最佳数字。要不是考虑英国的战争威胁的因素,谭延闿甚至希望就留下一艘北洋号其余全卖出去。   “海军总参谋部会尽快的完成这份报告的,关键是船厂那边的生产能力……”邓世昌说道。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这是你们海军参谋部的问题,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现在整个造舰工业体系都在开足马力生产,一些战列舰备件还是非常比较富余的,到时候你们将会面临两个选择——造新舰势必会占用对外海军装备贸易的资源,我们的工业生产能力还比较弱,不要给生产单位太多的压力,产量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质量!”   谭延闿知道邓世昌是将主意打到船厂库存备件上来了,有了这些备件建造新舰的时间是可以大大缩短,这对于那份海军实力报告是极为有利的,参照蒙古级战列舰的建造周期,若是真的将资源全部集中到这上面来,同时开工两艘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完成建造工作还是来得及的,搞不好这些海军将领真的会一边倒主张卖出两艘战列舰出去,到时候中央驳回的时候面子上就不好看了,所以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谭延闿说完后,在座的海军将领包括邓世昌脸上的表情都挺有意思的——这是一把双刃剑,造舰工业体系的生产能力就这么大,在对历史负责的重担下,海军想要从中占便宜难度是非常高的。这些海军将领为发展中国海军实力的想法固然让谭延闿非常感动,但是作为总统他必须要考虑的更加全面,个人情感方面必须要严格控制,感动并不能替代实力。   “陆军在组建适宜南方环境下作战的部队方面要考虑到一些问题,现在整编军队的权力收归到国防部来掌管,国防部的权力和责任空前加强,对下一步有如何想法,国防部必须要递送一份完整的计划,同时对自己手中的资源也要摸摸底……诸位,中国军事方面还有很多空白,在现代军事体系建设当中,虽然我们在最近十年中取得了非常不错的进步,但也要注意的是这些发展在很大程度上要么是满清时代重复建设、无需发展,就是建国后的一些军工体系发展也都是以应付战争为前提发展起来的……今后国防部要担负其国防军事工业建设的发展计划,对于存在的私人资本虽然我们不可能用政令来解决问题,但是可以给予辅助劝导的措施……”   谭延闿结束了对于海军战舰问题的讨论,这个问题已经纠缠了他十年,现在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和海军方面吹了无数次风,只是海战的胜利让很多人都看不明白这一趋势,邓世昌今天表现并不过分,谭延闿知道他还是挺配合自己的,只是他作为海军司令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象征性的说两句做一次最后的挽救,那承担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现在报纸上已经开始讨论中国要建造多少艘战列舰,拥有这些战列舰后中国海军排名能不能进入世界前三……   第一次国防会议有着太多的象征意义,谁也没有打定主意在这次会议上来解决某个具体问题,但是能够将这些问题在由总统主持的国防会议上提出来,那也代表了这个问题是十分紧迫的。当谭延闿走出会场的时候,看看身后新建的国防部大楼也只有无言的苦笑——这个国家算不上是千疮百孔,但是和平来临后需要解决的问题比他十年前不知多了多少,这难道就是创业易,守业难?!   “正卿,和我坐一辆车走!”谭延闿在临上车之前,回头对站在自己左后方的邓世昌突然说道。   由于北京和天津的公路建设一直开展的不错,城市内部的道路已经做到了百分之八十是柏油路,剩下来的也是煤渣压实铺出来的,比过去的黄土路不知要好了多少,总统的车也由马车变成了汽车——天津蓝翎汽车厂专门为政府捐赠的三十六辆“红旗”轿车,这家蓝翎汽车厂的前身便是谭延闿拨款研究内燃机的大本营,不过后来内燃机在潜艇上的应用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才被彻底分裂出来划归“远洋渔业”的名下,而从那时起谭延闿也让一部分研究人员留在了这里成立蓝翎汽车厂结束挂羊头卖狗肉的时代正式开始生产汽车。   说到汽车对于谭延闿来说还有什么车能够比“红旗”更好?在这个时代的中国生产汽车只有走高端路线——汽车在这个时代注定只能是富豪的消费品。不过蓝翎汽车厂只生产两款汽车,一款便是“红旗”,另外一款则为“蓝翎”,无论多么富有的人在这个时候是订购不到“红旗”的,他们只有购买“蓝翎”——“红旗”将是中国汽车的标志,而“蓝翎”则是跑遍中国的国产车,两者的定位就注定“红旗”不光是有钱便可以买得起的,只有政府和最有名望的知识分子才可以获得。   “总统……”坐在车中的邓世昌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谭延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正卿不用为刚才会议上的事情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这并非出于你本意……这次开会不过是为国防部以后的运作开一个好头,以确立国防部的在国家防卫的中心地位而已,想要靠这一次会议便可以将国防建设上的大事敲定下来那是不可能的。这次我让你跟我走,是因为今年就要服役的蒙古号战列舰,这里面有些问题我还有些不放心,需要交代一下,如果你了解的非常清楚的话那自然没有问题,如果不清楚或是拿不准,那就要辛苦你回去调查形成报告了……”   “上海那边我除了打仗之外,我每个月至少要去一次待上两三天以解决那边的问题,那里的情况我基本上都比较清楚……总统有什么问题?”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你对这艘战舰用心很深,这是好事,不过你看看这份材料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些事情你需要注意一下……”   邓世昌接过档案袋,里面的内容不多,也就三四页纸的样子,不过他看到一半脑袋上就开始冒汗珠了——邓世昌是中国海军最高指挥官,他的一言一行也自然受到别人的注意,由于他过于频繁的前往上海,使得很多人对此都产生了疑问,这些异常的举动更是让日本间谍组织引起了高度警惕,他的一个机要秘书曾经留学日本,为人并不检点的机要秘书被日本人抓住了小辫子,从而为其服务……   “三号船坞已经备受瞩目,前天德国亨利亲王曾提出希望我们能够披露海军造舰新计划,也就是我们的最新战舰设计,尤其提出了三号船坞是不是中国海军的新建战舰……”谭延闿微微翘了翘嘴角笑着说道:“蒙古级战列舰可谓是我们工业技术水平的最高体现,但就其本身而言我并没有把秘密建造战舰看得比天还要高,毕竟西方列强国家都有能力来建造这种战列舰,所以情报部门的事情我先挡了下来,只是要求挖出对它感兴趣的人的背景……”   “是属下御下不严,我这就枪毙了这小子!”邓世昌有些愤怒地说道。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今天给你看这份材料不过是想和你打个招呼,情报部门现在已经收网了,你今天晚上就回旅顺,平息基地内的恐慌气愤……嗯,这次牵扯的人比较多,我希望最干净的处理此事,你也知道凡是涉及到日本人的事情我从来是不留情的,你回去也是稳定基地……”   “这没有问题,回去我就立刻收拾东西……”   “你也不用收拾东西了,待会中南海那边会有人帮你办妥这一切,一个小时后就上火车先到塘沽,那里有快艇直接去旅顺……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他们的海军今年向英国订购了两艘装甲巡洋舰,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海军建设计划如何,但日本的背后是得到了英国的支持,也许有秘密条约在后面做推手也说不定,所以有件事我需要交代一下……”   “总统有何训示?”   谭延闿冷冷地说道:“我需要海军制造摩擦,是针对日本海军的摩擦,我可以授权给你,一旦在海上日本海军敢有任何挑衅动作,我们的海军可以立刻给予武力还击……这个所谓的‘挑衅’范围包括两国海军在海上碰面的时候,日本海军战舰火炮向我方瞄准、在外交礼仪上日本海军若是礼炮不以最高规格接待立刻给予武力打击!”   邓世昌听后愣了一下神,说道:“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正卿,你要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大舰巨炮’么?我告诉你,那不是停在港湾里的战舰,也不是还在建造中的蒙古号战列舰,而是强权,强加给对手头上的绝对武力!”谭延闿攥紧拳头向空中挥舞了一下冷冷地说道:“这些事情不用我教你,我已经给所有的情报部门下达命令了,在未来的一个月中,中国的情报力量将会最大限度的配合海军,而你的责任是在一个月之内找出一个机会至少制造四次中日海军摩擦,我不管你采用什么手段,是否过不过分,我只想听到海面上的炮声!你明白了么?!”   “我……属下明白了!”邓世昌有些震惊地说道。   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正卿,你的回答不够坚定啊!海军……在我的眼中给海军的定义就像大海中的鲨鱼,只要闻到血腥的味道就要攻击……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日本的间谍组织除了知道三号船坞中正在建造一艘战列舰之外,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技术秘密他们更是一无所知,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处于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但是日本间谍组织的行为就是他们对我们最严重的挑衅。强权不需要公正,只需要一个标准——对自己是否有利!”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发难   自五年前大青岛海战日本海军全军覆没之后,这五年中中国海军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飞速发展,通过完备的海军军官培养体系和高强度的训练锻炼出一支训练有素的海军官兵队伍,中日两国海军水平已经不在一个水平上了,而中俄海参崴海战也是中国海军数年来苦心发展的最终结果。不过日本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发展海军,中国海军摧毁了日本海军的军舰,但是中国同英国的紧张关系让日本与英国发生了紧密的联系——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日本人的世界大局观和外交嗅觉远比中国的同行们要敏锐的多,也开放的多。   日本在外交上的触感是要比中国要强上很多,这和日本拥有伊藤博文等思想开放的领导者有很大的关系。中国的高层领导人也拥有毫不逊色的这种能力,但是他们和他们的手下思想负担上远比日本人要重的多,谭延闿的结论是最近几年他给自己的手下们施压过重,像俄国、英国这样的列强国家在过去几十年当中在中国人眼中都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如寇青在美国纽约和维特谈判的时候,如果不是谭延闿一味的强硬的要求他谨守自己的谈判底线,很可能就被维特这个老家伙给糊弄了。   日本和英国有没有达成秘密同盟协约,在这点上也是中国情报部门重点的工作方向,无奈中国的情报部门连国内的情报网建立的都很稀疏,而在国外由于谭延闿的需要重点建设的欧美情报网,最主要的作用还是搜罗欧美最新科技发展外带一些外交方面的最新情况,对于日本的情报工作还停留在比较低的层次上。不过在谭延闿看来,英国作为日本最大的债权国,已经掌握了日本的经济命脉,从这点上不管日本愿不愿意都要受到英国的控制,只要英国佬勾勾手指,日本就不得不跟随英国的脚步对中国进行牵制性行动。   谭延闿认为日本缺乏最起码的“强权觉悟”——随着科技的发展和欧洲局势的变化,英国佬不要说对远东的控制能力越来越低,就是它的明珠印度也是出现了不稳的苗头。英国武力收缩回本土对于远东来说最大的意义就在于中国作为一个区域性强国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将会取代英国,如果英国想要在远东继续保持自己的领先的外交影响能力,那就必须和中国合作——在这点上正是日本不愿意看到也是没有意识到的。   谭延闿命令中国海军强行鸡蛋里挑骨头来引发中日海军摩擦,就是想要从正面来告诉日本远东的老大是谁,也从侧面来敲打英国,如果它想要继续远东的外交影响能力,想让英国的资本在远东享有正常国家的资格,除了进行武力征服之外,就必须要和中国合作。显然英国选择武力征服的手段可能性在谭延闿看来实在是低的可怜,如果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对于中国而言也是虱子多了不痒,中国平均每两个月就服役一艘潜艇的速度会让英国人感到非常的棘手。   “亲王殿下,感谢您不辞辛苦从地球的另外一端为我们送来了如此珍贵的礼物,我和我的将军们思前想后决定,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更适合摆放这件珍贵的毛奇全身铜像的地方了……今天欢迎亲王殿下和各位德国尊贵的朋友们来参加中德毛奇高级军校的揭幕典礼,这所学校将会成为伟大的中德友谊的见证,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谭延闿笑着说道。   为了加强中德两国的军事合作,两国外交部和总参谋部相互接洽下决定在中国成立一所中德合办的高级军官学校。中德两国的陆军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几乎中国陆军中所有的高级将领都有留学德国的背景,像京畿卫戍军军长曹锟那样身居陆军高级将领位置没有去过德国的中国将领几乎就这么一根“独苗”。德国方面为了表示纪念便由亨利亲王借着访华的机会将一尊毛奇的全身铜像赠送给中国,而谭延闿对此也是非常重视,认为无论中德两国关系如何发展,出于对这位陆军先贤的尊重,将这尊毛奇铜像摆放在中德合办的高级军官学校主楼的大厅中供人瞻仰,连学校的名字都给改了——当然学校改名的事情已经通报给德方,德方自然表示欢迎。   今天亨利亲王等一行德国代表团的重要人物全部到达这所设立在北京郊外不远的高级军校,参加由中方举办的盛大开学庆典——这所高级军校中有六成的富有经验的德国军事教师来华任教,根据中方的要求德国总参谋部每年都要派出一定数量的参谋军官来校讲课,而在这里学习的中国学员都是在中国军队中服役三年以上的团级指挥官,只有不到两成的学员是国内各地军校选拔出来的学生。这所军校的性质就决定了这里将会成为中国中层军官通往高级军官之路的必经“站点”,德国对于中方如此慎重的安排而感到吃惊,亨利亲王在得知情况后对于中方的邀请自然是欣然而往。   在谭延闿和亨利亲王分别发表致辞之后,两人亲手揭开了铜像上的红绸布——一个身着将军大衣、头戴一顶普通的军便帽、嘴里衔着香烟散步的老人。毛奇的铜像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古典哲学家,德国一向“盛产”哲学家,不过这尊铜像正是毛奇晚年时的形象,这位执掌德国总参谋部三十余年的伟大将军送走了两个德国皇帝,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依然控制着闻名天下的德国总参谋部的大体运作方向。   正当谭延闿和亨利亲王在毛奇铜像旁说着一些关于毛奇趣闻的时候,一个身穿海军将服的军官匆匆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谭延闿听后眉毛一挑对亨利亲王说道:“亲王殿下非常抱歉,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我是不应该处理别的事情的,不过现在大海上突然发生了一件令人气愤的事件急需要我来做决定,希望亲王殿下能够理解……”亨利亲王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他知道事情的轻重,于是大度的表示谭延闿不用表示歉意,德方完全可以理解。   昨天晚上,由北洋号战列舰带领上海号、济南号和奉天号三艘装甲巡洋舰从旅顺出发,于早上在日本海与两艘日本装甲巡洋舰碰头,按照国际惯例北洋号战列舰率领的舰队向日本鸣放十五响礼炮,而日本却回应了十三响——这次事件是中国情报组织插手其中,中国海军释放礼炮的操作步骤完全是由他们经过仔细研究后一手制订的,无论从声音响起的次数还是释放礼炮腾起的烟雾都是“十三响”,而事实上确实十五响。   在海上两国海军战舰相遇释放礼炮表示尊重礼仪,一般而言是数目对等的,而判断对方礼炮响数最可靠的便是释放礼炮所腾起的烟雾。谭延闿提出要制造中日海军摩擦,情报部门自然要根据这一指示来制订行动计划,想来想去在礼炮上下功夫代价最小而且也是最容易得手——日本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在中国海军编队上居然还有两组摄像人员,他们是要拍摄中国海军海上训练的纪录片,这也是情报部门安排的,为的便是留下铁证让日本人服气。   日本海军在看到中国海军编队上的“十三团”烟雾后,便也紧跟着鸣响了十三响礼炮,不过令他们感到非常意外的是,中国海军旗舰发来信号询问日方鸣响了多少响礼炮,日方回应是十三响。随后中国海军战舰编队立刻脱掉炮衣,主炮塔开始转向瞄准日本的两艘装甲巡洋舰——中方用旗语发信号说自己鸣响十五响礼炮,日方没有给予中国足够的尊重,日方必须要补放礼炮并且对中方道歉……   与谭延闿的猜测相反,英国并没有放弃日本这块鸡肋,而是真的和日本缔结了秘密条约,这个条约针对的便是中国。如果放在其它日本海军普通舰长身上,会仔细考虑这次事件,虽说不可能对中方就这么容易服软,但是只要维持住面子补放礼炮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两艘日本装甲巡洋舰正是从英国订购的新锐装甲巡洋舰,作为英日秘密同盟条约的知情者,东乡平八郎的继任者日本海军司令伊集院五郎在此时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认为在这次事件上绝对不能做出有损日本的任何举动,除了拒绝了中国的要求之外,还严厉谴责了中方的无理。   北洋号战列舰的新任舰长陈恩焘已经得到了邓世昌的授权,而他的身边就是中国内务部新任部长老K,面对如此机会,陈恩焘毫不犹豫的下令向日本的两艘装甲巡洋舰开炮——此时双方距离不过才两公里,中国舰队可以说是蓄谋已久,四艘战舰都是精挑细选,上海号等三艘装甲巡洋舰都是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拥有九门八寸主炮,在这个距离上相对日本装甲巡洋舰的装甲厚度,无论是十二寸还是八寸主炮效果没有什么区别。   战斗不过才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日本的两艘装甲巡洋舰便被陈恩焘舰队击沉,伊集院五郎司令官连同五百多名日本海军官兵阵亡——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北洋号战列舰主炮无视对方任何一个部位的装甲防护,炮击中命中对方弹药仓引发弹药殉爆将伊集院五郎的坐舰炸成两段,这才导致该舰日本官兵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逃亡。   爆发在日本海的这次严重事件顿时引起轩然大波,邓世昌面对陈恩焘的电报心中五味杂陈,这种处心积虑的制造摩擦行走在战争边缘的感觉让他心中非常的不舒服,不过他是一个军人,按照传统的说法他便是总统手中的一把枪而已。邓世昌将电报传达给北京的国防部,这才有了谭延闿中途退出接待亨利亲王的一幕。   谭延闿回到中南海直接接通旅顺邓世昌的电话,要求他立刻召回陈恩焘舰队,并且派出一个装甲巡洋舰舰队保证陈恩焘舰队的安全,尤其是陈恩焘舰队上那四组电影摄像人员和影带的安全——这东西可是铁证,只有这东西才可以证明中国舰队确实是鸣响了十五响礼炮。中国的态度虽然强横,但是在远东的海域谭延闿正需要一场“影响并不大且能够百分百打赢”的小战争来确立其海军的地位。   对于国际舆论谭延闿并不担心,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强力的国际联盟组织来干涉中国的军事行动,这一次事件完全是中国和日本背后的英国较劲,如果英国反应激烈的话,那谭延闿就不得不要考虑接下来在对英关于租界和香港殖民地问题的谈判采取偏软一些水磨战术了——最近谈判非常不顺利,张伯伦在英国伦敦发表了一系列演说,英国佬似乎为了他们的自尊而奋斗想要发动战争,这使得原本在谈判桌上趋于疲软的朱尔典似乎打了一针鸡血一样又开始强硬起来。   当天下午在回到中南海之后,谭延闿便去了外交部——他已经邀请各国驻华公使就日本海中国击沉两艘日本装甲巡洋舰事件进行商谈,随后还要召开新闻记者会。消息传递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原本他在到达外交部要和外交部长寇青做一次短暂的会谈,同时也是等待各国公使,没有想到谭延闿根本不用邀请各国公使他们就已经因为各种事情聚集到外交部了,尤其是英国公使朱尔典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推辞了一切事务来到外交部寻求一个解释。   “没有任何解释,日本海军侮辱了我国海军,为了维护烈焰凤凰旗的荣耀,我国海军给予对方足够的教训,以补齐它们在外交礼仪上忘记的一课……在这里我支持我国的海军所采取的任何行动,无上荣光的海军战旗不能有任何污点!”谭延闿面对各国公使淡淡地说道。   日本驻华公使林董站起来激愤地说道:“我接到国内的电报,已经从海战幸存者和之前海军司令伊集院五郎中将的电报中确认,我方海军与贵国海军见面后,非常明确地听到贵国舰队的十三响礼炮声,而腾起的礼炮烟雾也非常清楚的观察到,但是贵国海军却蛮横独断的要求我方舰队鸣响十五响礼炮回敬,这是强盗所为!我代表日本帝国向贵国强烈抗议,在这里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国家都会支持我国!”   谭延闿听后面不改色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冷冷地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林董先生这句话是对我国的战争威胁的信号呢?!”   “咳!咳!”朱尔典发出声响说道:“我相信在座的任何人都不喜欢看到战争,不过如林董先生所言,贵国在这次日本海礼炮事件当中非常的过分,严重侵犯了日本帝国的权益,我认为为了平息这次事件,贵国应该赔偿日本帝国战舰费用和遇难日本官兵抚恤费用,并且向日本帝国诚挚的道歉……”   林董听后脸色一变,但依旧忍了下来,显然在他心中朱尔典的方案对于日本来说并不能满意,这只是最基本的解决问题的基础——这两艘装甲巡洋舰是日本海军自大青岛海战全军覆没之后向英国订购的六艘先进战舰中的两艘,这六艘战舰中除了一艘战列舰之外,就属这两艘装甲巡洋舰最为先进,火力猛烈、航速快,实际上装甲巡洋舰在日本海军看来是等同于战列舰的存在。   现在中国人一口气借着礼炮事件将这两艘装甲巡洋舰击沉,这等于让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日本海军再次被重创。最窝囊的便是中国海军借着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突然发难向这两艘装甲巡洋舰开火,伊集院五郎海军中将以下一千多名日本海军官兵就这么窝囊的被中国海军毫发未伤的解决了,这个结果日本上下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战舰还可以再买,但是这两艘新锐装甲巡洋舰上的日本海军官兵可是日本海军自战败以来苦心培养的,这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补充的。   陈恩焘可是甲午大战的幸存北洋海军官兵,对于日本海军可是有着刻骨的仇恨,他对于“尽可能的造成日本海军官兵伤亡”的命令执行的非常“干净”、“彻底”——他的身边便是内务部部长老K,这条命令是见不得光的,只能由他来口头传达陈恩焘,至于怎么做陈恩焘比他更清楚。与那两艘新装甲巡洋舰相比,谭延闿更重视的有没有办法直接将这两艘战舰上的日本海军官兵来个“人间蒸发”——一支强大的海军除了有先进的战舰之外,海军官兵的素质显然要更重要一些,东乡平八郎在中日甲午海战的时候不过是浪速舰长,但不用五年的时间便指挥日本联合舰队,而且在他的指挥下联合舰队给北洋海军带来过很大的麻烦,谭延闿不希望这两艘装甲巡洋舰上有东乡平八郎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抹杀日本优秀的海军人才。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先发制人   陈恩焘解救了差不多不到两百名幸存日本官兵,不过更多的日本海军官兵被他扔在水里,日本驻中国公使得到的具体消息便是从这些人嘴里出来的。不过谭延闿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两艘日本装甲巡洋舰上的最主要的日本军官有七成战死,尤其是自伊集院五郎以下的高级海军军官更是如此。   “朱尔典公使的建议自然是正确的,但是有一个前提便是林董公使说的话确实是属实的,同样我们的共和国国防军也认为自己的军旗不容玷污……我希望林董公使能够拿得出靠得住的证据,否则这次事件必须要由日方担负全部责任,我国防军有必要保持进一步的行动权力,因为我们的手中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日方舰队对我方舰队的侮辱,为了维护军旗的荣耀,我国防军将不惜发动战争来证明我们的军人无愧于军旗!”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包括朱尔典在内各国公使在听到谭延闿的话后脸色不禁一变,这位年轻总统最近刚刚打了一场了不得的大胜仗,现在士气正旺,日本海军实力根本无法对中国形成威胁,所以换个角度而言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海军礼仪方面的问题,而是这个年轻总统似乎有意纵容战争的发生。   “总统阁下,不知你手中的证据和日本公使所说的事件经过有什么不同?”美国驻华公使托尼站起来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一次我国海军出海进入日本海进行演习训练,本来是一次普通的海上训练,不过天津龙翔电影公司希望能够拍摄一部反映我国海军的纪录片向国民宣传海军。这个计划上报后,得到了海军总参谋部的权力支持,这次海上演习便搭载了四台摄影机在军舰上出发,准备将海上演习形成影响记录下来向国民播映……舰队在日本海上和日方舰队不期而遇,出于对国际海军礼节方面的介绍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所以双方舰队见面的全部过程几乎被完整的拍摄下来,当然也包括了战斗过程……舰队司令官陈恩焘中将已经反复确认过,我方向日方舰队鸣放十五响礼炮,这个细节也在记录当中,而日方对我方的蛮横态度实为咎由自取……目前舰队提前终结演习训练任务正在返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这些记录整个事件的录影带将会送到这里,到时候孰是孰非自然清楚!”   谭延闿转向日本驻华公使林董说道:“前段日子日本对我国大肆进行间谍活动,妄图窃取我国先进造船情报,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结合这次事件,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最近这一系列事件是否是日本向我国宣战的前兆?介于日方最近的恶劣行为,我宣布日本是中国最不受欢迎的国家,即日起断绝和日本的一切往来……”   在屋中的各国公使似乎对谭延闿的话并不吃惊,礼炮事件不过是中国的一个借口,最重要的是中国不希望自己以往的敌人再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军。李鸿章当年的北洋海军教训才过去了不到三十年,若是当年北洋海军有这么坚定的信心,在日本尚未建立强大海军之时便一举将日本海军消灭在萌芽状态,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甲午大战了。   现在的日本海军实力也就相当于中国的七分之一左右,在突然干掉日本两艘最先进的装甲巡洋舰之后,这个差距拉开的就更大了——中国可以选择继续追进将日本海军重新打回原形,也可以选择就此为止重创一下日本海军实力。对于中国而言损失两艘装甲巡洋舰还并不能对整体实力损失上升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对日本海军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虽说是在英国的支持下帮助日本重建海军,但是这些战舰可都是要真金白银来支付的,最多是属于优惠贷款,而就日本本身国力而言目前高昂的造舰价格显然是极为奢侈的,如果不是穷兵黩武处心积虑的想要再次卷土重来,还用得着购买如此昂贵的战舰么?   中国政府在宣布断绝和日本的一切往来之后,日本的经济进一步受到打击,尽管日本和英国达成密约,但是距离的因素和社会工业化水平的高低注定了日本不可能将其出产的工业品向英国输出,只是英国工业品的一个倾销地而已——数次战争使得日本的经济命脉全部把持在英国的手中,有消息称英国打算将其在长江口的舰队移往日本,因为中国的海军力量已经超越了英国远东海军,而时不时在长江口上浮的潜艇让英国远东海军缺乏必要的“安全感”。按照海参崴战役的打法,一旦中英彻底撕掉了最后的脸皮,中国潜艇部队肯定会先发制人将英国远东海军全部留在长江口。   直到现在政府的威信在凭借武力的倚靠下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曾几何时外国炮舰在中国沿海甚至内河横行霸道变成了龟缩在港口中的象征性存在,这一切都来源于中国军事力量的迅猛提高。政府威信的提高才会让谭延闿对日本和英国施加更大的压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一共查处了不下三十家商号,它们都是违背政令偷运走私日货或是向日本私运生丝等物资。   在谭延闿向舆论界出示了摄影机留下的日本海礼炮事件的影带之后,中国海军舰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日本本土周围海域,虽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军事措施,但是重兵压境的滋味必经不好受,而此时日本政府除了口头上的抗议之外没有其它反映,甚至为了避免自己刚刚有点起色的海军不受损失而禁止出港,紧急修筑要塞炮台,希望依托要塞炮来保护自己的海军……   摧毁两艘日本先进装甲巡洋舰就已经达到谭延闿的目的了,至少从现在看来日本是得到了欧美舆论的同情,但是中国却通过这次事件确立了自己远东海权的位子。国内对此次事件的反应基本上是一边倒的局面,同情日本的报道自然也有,不过这些报道只会招来内务部深入调查这些报社的幕后背景,以确定是否是外国间谍的据点。   英国对此次事件除了一开始的抗议之外,没有任何实际行动,谭延闿也依此做出了继续向英国施压以迫使其放弃国内的租界和香港殖民地。在谭延闿七月视察上海造船厂进行记者招待会的时候,有记者希望他能够对中英关系的发展答疑,他发表了“目前中英关系是不正常的、冷漠的”演说,同时在演说最后他也明确的提出“只有英国放弃在华的一切不正当利益,中国才会将英国视为一个正常国家来交往,通过谈判给予英国在华投资和贸易的优惠条款……英国当局执意坚持它们所谓租界和殖民地,那就意味着两国关系永远不会好转,同时最终会失去正在发展中的中国市场……这一点已经从过去英国是中国第一贸易伙伴变成了排名第四位的贸易国家,相信今年两国贸易额在中国对外贸易总额中的权重将会进一步降低,这是有损于两国利益的……”   七月二十日,根据中英谈判进程的阶段性成果,中国政府开始宣布在中国境内吸食、贩卖鸦片是违法行为,并且出台了相应的《禁毒法》。虽说中国已经开展禁毒工作多年,但是这次《禁毒法》的适用范围是包括租界的——这也就意味着中国警察可以对租界内的烟馆和吸毒场所进行检查、对有关人可以判刑,而以前租界可是“国中之国”,中国的法律不能适用于租界。正是因为《禁毒法》在租界治外法权的问题上开了道口子。谭延闿才力主推动《禁毒法》推出施行也是在以后的租界和殖民地问题上占据主动——在这部法律的基础上首先先将在中国的殖民地和租界的拥有权划归过来,虽然这部法律在租界和香港殖民地实施肯定会有问题,但是却可以将中国鸦片最大的来源地给堵塞住,剩下来的就要看政府禁烟的决心有多大了。   为了进一步确立这种政策压力,在内务部和国防部的调度下,七月初便已经派出了两个团的兵力集中在上海郊外,加上原本在城中的一个营和明显加强的“警察”,大大超过了英法在上海的驻军,而海军舰队就停在距离上海不远的地方。《禁毒法》正式颁布之后,在租界内的烟馆绝大部分并没有关停,因为烟馆的老板们不相信中国政府会拿他们怎么样,而能够在租界内开设烟馆的人有很多都有外国背景,就算前一阶段《禁毒法》的宣传他们也很清楚,但出于对外国列强的“信任”不肯关停烟馆而选择继续营业。   《禁毒法》开始实施的第二天凌晨,上海周边的部队连同警察便抵达英法租界的门口,开始与租界工部局交涉进入租界禁毒。面对中国政府武装力量进入租界禁毒,工部局对此当然是拒绝的,不过谭延闿既然已经派了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将租界团团包围,工部局也仅仅限于抗议而已,他们根本无法对此事做出决策,只有等英法驻华公使和英国国内的电报。   对于中国派兵包围上海租界,这在英法引起了轩然大波,包围英法租界的中国士兵虽然换上了警察装束,但是手中的武器可是不折不扣的中国陆军标准装备。这些中国军队如果真的要发起狠来对付租界内那些只会对小偷耀武扬威的租界巡警和那些少得可怜的驻军,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唯一有战斗力的便是英国远东舰队,不过此时中国海军主力已经在长江口完成集结,将远东舰队死死的封锁在上海港内,只要得到命令,舰队内的潜艇便开始对港口内的英国远东舰队进行鱼雷攻击。   远东的局势因为中国政府要进入租界进行禁毒行动变得立刻剑拔弩张起来,上海邻近租界的街头都筑起了街垒,附近的居民被迁到临时住宅当中,这里成为士兵们的临时掩蔽体。与中国“警察”对峙的便是英法驻上海的驻军,他们也构筑了街垒,但是他们的武器相对于对面的中国士兵而言就“单薄”的多。   由于中国封锁了整个租界,在租界包围圈施行“许出不许进”的命令,不过每个出口把守的中国“警察”手中不是握着一打照片便是有几个平民装束的上海人——这是在协助辨认租界内的鸦片贩子,外国鸦片贩子很难处理,但是中国国籍的鸦片贩子内务部是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这次行动非常突然,到了白天上海人发现自己的城市中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敏锐的感觉到今日上海的气氛大不相同。即便如此租界内的鸦片贩子们依旧不相信中国军队会进入租界来查处他们,必经在这块中国人自己的土地上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一个持枪士兵进行巡逻了。   依据达成的条约,中国确实有权力在租界内行驶禁毒权力,当初在谈判的时候朱尔典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还提出了自己的担心,不过当时的英国政府因为受到压力不断的在租界问题上后退,同时也是因为鸦片问题实在摆不到桌面上来遂达成这项条款,事到如今却没有想到谭延闿真的敢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   在谭延闿看来中英两国之间的谈判就像是挤牙膏,如果是放在世界大战期间所有的问题难度会降低许多,但是他却已经等得不耐烦——国民要求中国成为一个正常国家的呼声越来越高,这也是他操纵的结果,他也很希望看到人民的国家意识提高,这样可以增加中国的内聚能力。   由于日本海礼炮事件英国政府并没有做出强烈的反对姿态,这使得谭延闿做出了英国会进一步退让的判断,打着《禁毒法》的幌子来继续对英国施压,进一步的试探其底线也是他的下一步措施——将外国在中国的驻军驱逐出去,做好接收外国租界的准备。至于外交上的风险肯定是存在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禁毒”而调动海陆军围堵上海,事实上一旦租界决定抵抗,那谭延闿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军队开进租界以武力来解决所有问题。   谭延闿在接见朱尔典的时候,明确规定了今天下午三时是中国政府所能够忍耐的最后底线,无论最后是和平进入租界还是以武力方式进入租界,中国政府的禁烟决心绝对不会改变,况且这是两国重新订立的禁烟条款,中国有权力执行自己的权力……   朱尔典在得到通报后心中也是暗骂不已,中国政府手中掌握着明确的证据,上海外国租界中鸦片馆林立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中国政府几年来坚决执行禁烟政策,以前实力未能深入的南方鸦片馆都纷纷转入地下,只有在租界中才能找到公开的鸦片馆,这几年来鸦片馆上缴给租界当局的利税已经成为租界的支柱收入。   中国政府对租界内的鸦片活动已经关注已久,不过若说谭延闿单纯的禁烟,朱尔典心中是绝对不信的,这涉及到谈判越来越尖锐的租界和殖民地问题。中英两国在这个通往“两国友好”的最后障碍上谁也不肯退让半步,中国已经从政治、经济全方位的向英国施压,但是最终取得的效果有限,中国政府对此剩下来还没有做的事情恐怕就是将这一问题诉诸于武力了。而在朱尔典看来,这一次中国政府打着禁烟的旗号进入租界,就是采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前兆,而中国海军将英国远东海军封锁在上海港内,这已经可以说是将两国推向了战争的边缘。   英国的外交官一向对他们的海军为之骄傲,要知道数百年来英国外交官可以以独立高贵的姿态纵横世界外交政坛,靠的便是这支纵横天下的无敌海军,对此朱尔典也不例外,他同样为自己的祖国能够有这样一支无敌舰队而感到骄傲。不过朱尔典身为一个在中国生活了近二十年对中国人行事规则有着深刻认识的外交官,他并不认为那个年轻的总统缺乏和这个世界上第一强国发生战争的勇气,英国海军固然值得他骄傲,但是英国在远东海军力量明显不足,甚至在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撤走了一半的主力战舰收缩回本土,这就使得远东海军更加捉襟见肘——纳尔逊固然是英国海军的灵魂,但在同样训练有素作战顽强而著称的对手面前,实力就显得格外凸出! 第三百三十七章 监察   谭延闿就坐在自己在中南海的总统办公室中,眼前一摞公文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做一些批示——他虽然很集权但是他也敢于放权,像社会基础建设等方面的问题他非常愿意交给专家来解决,况且维持政府日常工作的是沈静统领的国务院,在这方面国务院做出的判断比他更好,一般国务院呈送上来的公文他只是略微看看做一些批示,其余的不过是一路绿灯当个人形图章罢了。   每隔几分钟,谭延闿都抬起头看看在办公室一角的座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再过一个小时如果英国政府还没有消息,那他就必须要让围困上海租界的军队强行进入租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禁烟并不是一时一刻便可以完成的,这次他策划的围困上海租界的行动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让中国的武装人员进入租界,至于那几个鸦片贩子还真的没有太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谭延闿也很好奇,英国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通过破译英国外交电报的内容来看,英国人对于租界并不是持死守态度,不过最近两个月的谈判成果极为有限。谈判进度显然不能令他满意,在这种瓶颈时期,他所能想到的便是通过一些人为制造或偶然的事件来推动谈判的进一步进行,但是他心中也很害怕画虎不成反类犬,真的将英国远征军招来——他不怕战争,但很讨厌的麻烦。   “总统,内务部部长求见……”秘书轻轻的打开门进来通报。   “请他进来,没有特别的事情暂时我不接见任何人!”谭延闿抬起头来习惯性的看看座钟后说道。   “董老板,希望这次你来是带给我一个好消息,否则我下一站就必须去国防部召开军事工作会议了……”谭延闿站起来一边示意老K坐到沙发上,一边笑着说道。   老K笑着说道:“总统,这是刚刚截获的电文,内容对我们非常有利,估计用不了几分钟朱尔典就会来见你……”   谭延闿接过电报纸仔细看了看,这是英国当局发给朱尔典关于上海租界被围困的处理办法电文,英国人果然在最后一刻选择了退让,但是要求进入英租界的中国“警察”只能携带短枪,不能身穿军装等要求。谭延闿看过后笑了笑说道:“英国佬净干这些猫盖屎的事情,欲盖弥彰,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持枪进去不管是警察还是军队都是胜利!”   “那我是不是要发电报通知上海方面,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只要英国人以服软我们就进去……”老K笑着说道。   “不用急,反正都是我们需要的结果,上海工部局方面不可能违背英国当局的决定,到时候他们自己进去就行了,不然人家里面若是有情报行家的话,一看就知道他们的电报密码出了问题。如此一来对我们而言是得不偿失,到时候他们一换密码你们又要忙活几个月……最重要的是我们这几个月需要多关注一下英国海军方面的消息,英国人也在谋求全装重型火炮战舰的突破,有很大可能是和我们同样选择了秘密建造,在我们的蒙古级战列舰公开之前英国那边的消息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内务部的海外部门若是截获这方面的电报必须立刻传回来……”谭延闿说道。   内务部温基岩率领的密室在获得了大量的人才之后,在这方面的工作卓有成效,已经完整破译了各国列强驻华公使的电报,甚至还在欧洲设立了无线电监听点,以此来获得欧洲方面的情报。英国人若是建造完成无畏舰之后未必会通知其驻华公使朱尔典,但是很可能会让朱尔典采取强硬的谈判立场,真正能够在第一时间判断那艘划时代的战列舰造好消息的,也只能是欧洲监听站。   “好的,那内务部就不多事了……总统,上海那边内务部是不要撤回来?”   “暂时不用,那里的禁毒工作还需要内务部的协助,以前K机关时代的时候,上海那边没有少安排眼线,禁毒需要许多渠道,况且那些被抓的毒贩子的资产也需要‘数据化’,一些善后的事情也离不开你们……我需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对那些毒贩子进行处理,当然司法程序自然有人会负责,你们主要是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按照《禁毒法》的条例也许他们当中有些人还会有漏网之鱼,我需要的是他们必须全部都是死刑,明白了么?!”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老K听后点点头说道:“这个不难,我现在手中就有足够的证据,租界里面和鸦片有关的中国人,内务部都分别建立了详细的档案,就算鸦片治不了他们死罪,诸如逼良为娼、走私货物、贿赂官员等等,像他们这些人屁股底下从来就没有干净的时候,这些罪证其实有很多,不过有租界保护着他们,最近几年租界的鸦片生意也需要他们,英国人对他们护得很严实所以没有动他们,这次也算是他们恶贯满盈了……”   “你手中要有这些东西做好准备,这些人本质上就是充当英国佬的敛财工具而已,所谓的英国鸦片调查委员会不过是一个笑柄,英国佬自己也知道这东西摆不到台面上来,但是又舍不得其中的巨额利润,而这些人渣恰好解了英国佬的难题……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贩卖鸦片的人不得好死,贩卖鸦片又充当外国人的工具的家伙更不用想活命!到时候内务部要派出一个刑讯小组协助警察部来对鸦片贩子进行审讯,只要不弄死了,你们可以以任何方式来从他们的口中得到需要的口供……”   “前段日子夫人在上海的时候就有一个刑讯组配合,夫人离开上海后,这个刑讯组作为内务部加强江南情报网络的组成部分留在了上海。除了在南京开设了一个内务部情报员培训班之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具体的任务,由他们来担任刑讯任务是最恰当不过了,他们的能力是非常值得信赖的,没有他们撬不开的嘴巴……”老K有些得意地笑着说道。   中国情报部门下设的刑讯科可以说是成立最早的部门,这个部门在谭延闿还主持广东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其成员大都是经验老到的前清捕房老手和账房,对于查账拷打刑讯非常精通。他们的手段谭延闿是见识过的,光是看他们使用的“工具”就已经够让人眼花缭乱的了,当年对付“王半城”和庆亲王在广东的爪牙就是他们,将王半城的财产“数据化”和用刑讯逼供的方式揭庆亲王老底,这些“技术活”对他们来说非常容易。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他们确实是令人放心的,不过提到他们我希望内务部也要注意一个工作方向,便是政府官员廉政的问题……先前曾经有过一个设想,专门成立一支负责对付贪官污吏的行动机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和缺乏人才。今天提起这个刑讯组让我感觉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想先在北方和南方由内务部先各成立一所学校,专门来训练一批人,这些人你可以先去找总理,由党部方面为你们提供学员,你们来提供老师和准备教材,到了这个机构成立之时说不得还需要你们内务部来配合加派人手,这些事情你可以先行准备一下……”   谭延闿坚信“人性本恶”的观点,而中国漫长数千年的历史也证明一个人如果缺乏监督,他的地位越高对社会的危害也就越大,小到一个县官大到一国之君莫不如此,如果指着四书五经那套玩意凭空的在道德层面上来约束官员的操行,那纯粹是痴人说梦。   现在国家初创阶段,政府部门有很多都是这样,一个部门身兼数职,政府工作还没有特别的细化。这主要是中国才刚刚建立起来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政权体系,很多方面不要说中国,就是现代国家体系的源头欧美也并不完善,对于中国来说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反贪污和贪污的历史同样古老,而对谭延闿来说对内统治这个国家的第一要务便是重惩贪污,纯洁中国官员队伍——再好的政策也需要人来执行,如果政府官员贪污腐化,那苦心制定出来的政令就成为废纸一张。最重要的一个贪污腐化的国家不要说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机制,就是能否生存下去都很难说——中国的老百姓可以忍受很多,但是他们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社会的不公。   谭延闿组建的政府体系中也有监察系统,不过这个系统的运作效率显然还很低下,目前中国官员的治理还是在走以前中国历史的老路,靠的是个人的道德自律,不同的是还掺杂了简单的党派信念——目前致公党还远称不上有什么信仰的地步,一切都是初创,这对谭延闿的政府和党都带来了极大的挑战。不过现在外患压力已经大大降低,国家不可能总是维持在临战状态,内部体系梳理尽快的让国家走上正轨才是王道。以前内务部在纪检监察方面的工作成就甚至比正牌的监察系统还要高,这是不正常的,况且在谭延闿看来情报部门也是国家暴力机器的组成部分,在国内搞特务政治最后绝对不是好下场,必须要单独的成立一个强力的纪检监察部门来承担这项工作。   老K并不是外人,如果放在国防部的话,海军或是陆军双方都会认为这是在挖它们的墙脚,而老K的来历和方榕卿有很大关系,就像赵恒君一样,他们是非常可靠的。谭延闿只是将他的设想一说,老K便明白谭延闿想要做些什么:“这个没有问题,不过在经费和选择校址上我需要一定的配合,尤其是南方的地方党部,必经内务部在南方的力量还差得远,地方党部在这方面可以提供必要的帮助……”   “董老板,你回去后便开始运作这件事,经费上没有什么问题,内务部会得到一笔特别开支,这是从国务院那边直接划拨的款项,内务部要给国务院干活哪能让你们来自掏腰包?总理那边经费必经充足,到时候缺钱就直接打报告让他掏钱!”谭延闿笑着说道。   “总统,不知道情报部门的下次合并在什么时候展开?我个人以为将海军和陆军的两个情报局于内务部合并并非是一件好事,同时合并的效果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老K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秘书给打断了——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求见。   谭延闿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这个朱尔典是不经念叨的……你先回去做好目前的工作,至于情报部门合并的事情,你可以先写一份报告上来,我看过后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老K反对内务部和军事情报部门合并也是出于对国防部的戒心,海军和陆军的两个情报局在发展上是落后于内务部的,在海外情报据点上更是如此——这两个军事情报局在海外的情报站还局限于大使馆,而内务部在欧洲的主要强国都设有情报点,甚至还有几个无线电监听站,配合密室的强大密码破译能力,内务部收集情报的能力根本不是另外两个军事情报局所能够比的。放在以前海军和陆军情报局在很多事情上都有求于内务部,至于他们两家的竞争内务部可以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但是一旦要合并,内务部这种“超然”的姿态可就没有了,这等于将内务部也给拖下了水,老K自然不希望内务部被搅进陆海之争这个泥潭中——他是内务部唯一的一个中将,情报部门合并后成立的新的情报组织的领头羊还不知道是谁呢,哪里有现在他这么惬意?!   对于情报部门的整合,谭延闿最初的考虑是给陆海之争来个釜底抽薪,先将情报组织给摘出来,它们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掀起什么浪花来——情报工作特殊,更何况军事情报部门担负着国家安全的重任,这两个派系的斗争在他看来怎么都是内耗,两个情报局加起来的办事效率连内务部的一半都没有,实在是太让他恼火了。不过老K既然提出了反对意见,出于对他的绝对信任,谭延闿也要进一步的慎重考虑,但是陆海情报局就算不和内务部合并,这两个情报局也不可能单独存在下去,它们两家被合并是绝对跑不了的。   谭延闿将老K送走后,在客厅中会见了匆匆赶来的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朱尔典来此目的和英国当局的态度,他已经通过老K了解过了,剩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履行“手续”罢了。谭延闿相信经过这次事件之后,英国当局应该能够明白自己收回租界的决心,也许英国人还会在香港殖民地问题上做做文章,但是他手中还有一张牌没有打——外国列强在中国可不止英国的香港殖民地,还有葡萄牙的澳门殖民地,在对待澳门殖民地的问题上他是绝对不会像对英国这么慎重,以最干净利索的手法直接接管澳门,葡萄牙除了抗议之外还能够说什么?这样不断的敲山震虎的方式下,英国佬还能够挺多久?   上海租界危机因为英国当局在最后时刻的退让而被“和平”解决,中国接受英国当局提出的“军人不能进入租界”的要求,两千三百多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在下午三点进入上海租界,直接前往目标地点查处鸦片。   无论哪个时代,鸦片总是和武器联系在一起,鸦片贩子多半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只不过有大有小而已,像这个世界最大的鸦片贩子英国政府还有只能在租借区一些偏僻路段开设一家小型烟馆的地方帮会。中国警察进入租界不到十分钟,租界区内便响起了枪声,还没有等英国巡警反应过来更令他们惊骇的事情发生了——枪声在很短的时间内演变成了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国警察手里居然有手榴弹这种武器!   还没有等英国巡警赶到事发地点,枪声和爆炸声就已经结束了,英国巡捕看到只有四处摆放的死尸,不过他们却并没有上前交涉——朱尔典在给工部局的电报中建议所有的租界巡捕应该集中在巡捕房中不得外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和进入租界的中国人员发生冲突……   朱尔典已经意识到上海租界危机绝对不是仅仅中国武装人员进入租界查处毒品这么简单,在接到英国电报的时候朱尔典就知道英国已经准备放弃远东了,如果中国的军力和影响力还是十年前的样子,英国也许会派出远征军来维护自己的尊严,但是经过第二次布尔战争和远东海参崴中俄战争之后,英国已经没有勇气采用武力手段来解决目前的危机了,更重要的是中国政府几乎是以最后通牒的方式来限定今天下午三点中国人必须进入租界区,这根本就是在挤兑英国——要么选择战争,要么选择退让,英国没有进行战争的能力,也只能选择退让! 第三百三十八章 矛盾   谭延闿在推翻满清政权之后,通过武力手段来禁绝鸦片,现在在中国除了租界内还有公开开设的鸦片馆之外,其余地方虽不敢说就一点鸦片也没有,但相比满清政权时期鸦片危害中国的情况要小了不是一点半点。中国政府对待鸦片的态度可以说是如临大敌除之而后快,这也就使得租界成为鸦片交易最后的天堂,现在英国政府在最后关头屈服准许中国“警察”进入租界禁烟,这让烟馆老板们措手不及,虽然也有一些亡命之徒做最后的抵抗,但在“警察”面前他们还是不够看的,更何况这些“警察”已经得到授意,他们抓捕的目标除了活人可以选择之外,“死尸”也可以。   “警察”们接到的命令是坚决摧毁租界内的一切鸦片有关的活动,不用在乎对方的死活,更不用考虑英国方面的干涉,所以这些士兵动起手来自然没有这么“斯文”,只要碰上敢抵抗的直接手榴弹开路。因为盒子炮是中国警察的制式装备,威力远比欧美警察的手枪要猛得多,再加上临时调来的霰弹枪,除了长枪和迫击炮没有,这些警察俨然就是一线作战部队了,他们的装备更适合在城市中作战。   中国警察们就这样,在上海租界中肆无忌惮的展开抓捕,根据内务部开列的一张抓捕名单,整整折腾了两天才将名单上的首要头目抓捕完毕,其它喽啰更是不计其数。根据第一天抓捕行动英国人的反应,谭延闿又下令对租界内的仓库也进行了扫荡,开始清剿英国鸦片贩子在上海租界内的鸦片存货——谭延闿已经确定英国不会将这次冲突上升至战争的高度,至于什么外交抗议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如果英国巡捕对中国警察抓捕有强烈反应,英国外交部门发出有足够威胁力的照会的话,谭延闿也许不会去动英国鸦片贩子的主意,但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就更加助长了谭延闿持强硬态度的立场,开始对英国鸦片贩子开刀,只是仅没收他们的鸦片存货,逮捕后在经过租界工部局的保证后留在家中等待传讯——虽说是传讯,但谭延闿在这上面还是保持清醒的头脑,他不可能对这些英国鸦片贩子进行审判的,但是没收他们的鸦片通过外交渠道将他们永远的逐出中国,这点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中国政府在上海租界所采取的行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不再是秘密,即便在这个信息沟通并不是很发达的时代也是如此,其实当天下午三点中国武装人员进入上海租界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中国的舆论界了,第二天的报纸头版头条莫不是这次事件的报道,当然也包括了进入上海租界的中国武装人员使用武力来对付鸦片贩子的内容。国务院立刻命令严阵以待的公安部和陆军总参谋部,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场禁毒运动来将中国反对毒品的决心推上一个新的高潮。按照国务院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答记者问的内容,中国政府将会用五年的时间将鸦片彻底从中国的土地上抹除,一切和鸦片有关的活动都视为违法,都会受到中国政府的严厉打击。   中国报纸对于这次行动的评论是“大涨民气”,而英国报纸则统一的以悲观的论调谈论这是“日落的开始”。不管怎么说,对于谭延闿而言他再一次挑战英国的底线而获得成功,不过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英国战争神经总归不是办法,在谭延闿的严令下,中国海军除了继续派出主力战舰在日本海活动之外,出动了包括两艘北洋级战列舰和八艘装甲巡洋舰在内共计二十九艘各种作战舰只的舰队南下台湾凤山(高雄,不过这是日本通过甲午战争得到台湾后起的,现在以凤山为名)海军基地。   谭延闿想要通过中国海军舰队的调动来挑动英国当局的神经,凤山海军基地是中国南方海军的大本营,这个海军基地在谭延闿的重金投入下虽然比不上旅顺那样集造舰、防御等诸多功能为一体的海军基地,但是作为一个天然深水良港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凤山海军基地严格说来也可以拥有造舰功能——它拥有两个三万吨级干船坞,只不过中国的重工业基地距离凤山海军基地太远,这里只拥有战舰日常维护修理功能,只要中国海军肯花钱出运费,再加上把工人也给运来,那这里还是可以转变成造船厂的,当然这完全是浪费,谭延闿已经过了四处找船坞的时代了。   凤山海军基地是中国所有海军基地中防御能力最弱的海军基地,从福建马尾船政局时代到北洋海军时代再到现在,无论是谭延闿还是邓世昌这些紧跟中国现代海军发展的老海军,他们都认为最好的海军当属进攻性海军,海军基地炮台造得再多自己的海军若是打输了也是白搭,如果真的发展到必须要靠岸防炮来保卫海军的地步,那再多的炮台也是无用的,遂在凤山海军基地的建设上,防御能力的投入是最少的。   在中俄战争之后,中国海军的重点开始向南转移,除了皇太子号之外,云南号和贵州号被划分给南方海军,而广州号战列舰暂归北方舰队,等日本海礼炮事件冷却下来之后,也就差不多到蒙古级战列舰服役的时候,广州号再回到南方海军建制。这次南下海军舰队如果到达凤山海军基地,那中国南方海军的实力将会大增,联想到上海租界事件,现在已经有报纸发出中国政府可能会在香港进行同样大规模的禁毒行动——上海租界事件的当天,中国海军主力舰队就出现在长江口,这次舰队南下很让人浮想联翩。   当沈静走进谭延闿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谭延闿悠闲的在沙发上翻阅报纸,看茶几上摆放凌乱的报纸,眼尖的沈静发现报纸的种类倒是不少,几乎在中国发行的最主要的数种报纸都有,看看头条都是关于中国海军舰队南下凤山基地的消息。对于这些报道的内容,沈静自然心知肚明,报纸上的那些猜测固然有些荒谬,但根本意思也是差不多的,无非是针对英国再次展开一波心理攻势,只不过中国政府的实际用意还没有报纸上这么夸张——打败英国佬?如果英国本土舰队不出来自然什么都好说,但是万一英国佬被弄得狗急跳墙,哪怕英国那边本土舰队出来四分之一也够中国海军受的了。   “平时你对这些记者多有纵容,现在他们这样添油加醋可能会与我们的初衷有所违背……”沈静坐下来接过侍从官上的茶,对于谭延闿的冒险政策他心中一直是不以为然的,尽管谭延闿一路高歌猛进,每一次的结果都能够超过他的预期,不过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习惯走钢丝的,就算沈静的以四十岁就任一国总理,在世界范围内这样的总理也是年轻的,至少他的心脏可是一直承受巨大的压力。   “文渊,这舆论就是一把双刃剑,对于我们这样整体国民素质不高的国家,记者的一些激动言论一方面可以很容易的提升国民士气,另外一方面也会让国民容易陷入自大的虚幻当中……对于舆论我个人是支持你的限制政策的,事实上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十年前中国有影响力的报纸诸如《万国公报》、《华北捷报》等等都是外国人办的,中国人自己办的报纸多半是出于有些盲目的政治热情,就像康有为和梁启超等维新派的报纸,这样的报纸言辞尖锐,在那样的环境中多半是短命的……你看看现在,外国办的报纸固然在中国还有很大的影响力,但远不如从前那样持报界牛耳,十大报纸中至少有六份报纸或明或暗是我们在运作,总体来说舆论的风向还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中,我还是希望通过报纸能够来培养有独立精神的政治家和对社会的启蒙……”谭延闿慢慢的合上报纸,旁边的侍从官立刻将茶几上凌乱的报纸收拾干净。   “组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中俄冲突过后要将资本撤离海军,不过昨天国防部和工业部分别呈送的几份文件表明我们的造船厂都在积极准备造舰,其中旅顺开工两艘北洋级战列舰,一艘蒙古级战列舰,上海江南船厂开工两艘不明型号战舰和一艘蒙古级战列舰,汉阳钢铁厂、马鞍山钢铁厂、上海、天津、保定、旅顺各地与造舰相关的工业都在开足马力生产……组安,军事上的事情我不干涉你,不过从政府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战舰的开工规模不是我们这个水平国家所能够承受的,这相当于1904年造舰高峰期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力,莫非你真的想要和英国打上一场?!”沈静眼中充满了忧色。   沈静是一个非常冷静踏实的“老实人”,十年前他的胆子可比谭延闿大的多,在沈静眼中其实九八年的时候推翻满清政府的条件已经足够成熟了,而谭延闿一直按兵不动两年后才出人意料的发难;不过最近五年来他当总理,他感觉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小了,相反谭延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沈静是怕谭延闿年轻气盛,一次又一次的冒险成功会让一个人自信心过度膨胀,而中国目前最需要的是稳定发展,毕竟打败俄国人之后中国的生存压力已经大为减轻,若是平稳的发展十年再做现在的事情会水到渠成,根本不用冒险——最近五年来欧洲局势的发展一如谭延闿所预料的那样,沈静也认为欧洲逐渐在走向战争的深渊,他认为等欧洲那边打个血肉横飞的时候,中国只要勾勾指头什么租界,就是香港殖民地还不都回来了?现在实在是太危险!   “和英国人打仗?!呵呵,文渊你太看得起我了!你放心,这次舰队南下确实是给英国施加压力的,不过这并非是和英国人直接冲突,毕竟英国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舰队南下的目的上,我绝对不会做和当初我们相商议之外的事情,除非是突发事件……这是内务部昨天截获的电文,英国当局发给朱尔典的最新指示,要求朱尔典能够让我们以给予英国最惠国待遇的代价来换取英国在中国的租界,但香港问题免谈……”谭延闿走到书桌前将一份电文抽出来递给沈静。   沈静知道谭延闿的情报组织手眼通天,中俄战争的时候俄国的电报被破译,在情报方面中国可是占了老大的便宜,而中英谈判期间英国的电报密码同样也被破译,所以中国在谈判当中总是占尽先机,朱尔典找上门来的时候这边早就想好对策了。   “那你的意思是……”沈静也懒得看电报,谭延闿一直都对他推心置腹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来糊弄他,他关心的是谭延闿下一步的行动。   “其实最近的冒险行动我也一直很心悬,虽然我们策划了上海租界事件,但是我对于接收租界还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按照英国佬的习惯总要折腾两下的,不过这封电报倒是启发了我,不说英国,俄国、法国、德国甚至是美国最近的经济形势都不怎么好。我们在获得海关之后立刻对英国货征收高额关税,使得英国对华贸易下降的极为严重,估计英国对华贸易只占我国对外贸易总量不到百分之十,这还是我们第一年获得海关,等明年这种情况将会变得更加严重……”谭延闿没有正面回应沈静的问题。   沈静听后眼中的神色更加凝重,谭延闿也感觉到自己这位老搭档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便苦笑地说道:“事实上在看到这封电报相通其中关节之后,我觉得舰队都没有必要南下了,不过想来想去先将澳门弄回来也不错,香港还是需要继续沉淀一段时间,至少今年不会针对香港采取任何行动。至于英国佬对我们在澳门的行动有什么猜想那是他们的事情,让他们再紧张一下也不错,不过我想邓世昌可能要在凤山那边多待上几个月,我们要在和英国佬在国内租界问题上彻底敲定条约之后,稍微冷却一下再对澳门开始行动……”   沈静听后眉毛一挑:“你这不会是心血来潮吧?!”   “不是!绝对不是!而是出于现实的实力考量!”谭延闿摇摇头说道。   “现实的实力考量?这该不会是你造舰的理由吧?要知道现在政府财政确实是改善不少,但是依照你这么造舰的规模,恐怕我连年底都过不去!”沈静淡淡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呵呵地说道:“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没有和你沟通好,这是我的错……”   “你的耳根子是不是太软了,海军将领功劳是大,但是他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就是给他们一支比现在大十倍的舰队只要不是世界第一他们也不会满足,唠叨两句你又改变主意了,那政府财政该怎么办?有这么的资金我们可以办多少所学校?开多少家工厂?!”沈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这段时间沈静忙于外交的精力比较多,而国内造舰系统在国防部组建之后基本上为国防部接管,工业部只是从属——这部分的指责归属问题军方和工业部一直都是很有矛盾的,现在这种矛盾由更加强力的国防部来继承了。沈静若不是责成工业部制订下一年规划的时候,工业部抱怨造舰工业体系在军方的主持下开始优先占有调拨资源,他还不知道这一情况呢。   “之所以没有和你商量也是中英谈判正处于紧张时期,我也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来分你的心,你说的这些我都很清楚,旅顺造船所开工建造的那两艘北洋级战列舰你应该知道那是满足阿根廷和希腊的订单,这在国务院那边有备案,现在工程进度也很快再过十个月基本上就完工了,上海的那艘蒙古级战列舰也是计划内的,快的话今年年末就可以服役……”   “那另外多出来的三艘大型战舰呢?其中两艘型号不明的战舰资料被军方冻结,工业部除了知道有两艘战舰在船坞里面建造,其余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和蒙古级战列舰一样,这两艘大型战舰是国防机密,如果你有意了解你的级别是可以调用相关资料的,不过工业部部长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谭延闿笑着解释道。   沈静听后一愣说道:“蒙古级战列舰我知道,这个项目已经搞了这么多年了,我又不是军人和技术员对这些不感兴趣,对于这些战舰我唯一想要清楚的是它们能够提升我们多少国防实力而已……工业部部长贤庆先生朝我抱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西藏级战列舰,不过后来一想下一代战列舰不可能这么快就开始建造,那上海的两艘大型战舰是什么?每艘造价多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棋子   谭延闿一听哈哈大笑,说来说去沈静就是怕花钱,这倒不是说沈静是个守财奴,按照他的思路去治理国家绝对要比谭延闿稳妥的多,算是一个中国传统的中庸略微有为的统治者,文、景那个类型。谭延闿虽然一直奉行冒险政策但本质上而言他比沈静还要胆小,只是审时度势精心策划的好,永远游走在战争的边缘以谋取最大的利益,最终还是想要通过一系列事件来重建国民信心,另外便是让中国轻装上阵,在经过近十年的发展好在未来的世界大变局中处于一个更加进退自如的位置。   “文渊,这三艘计划外的大型战舰本来就不是给我们自己海军用的,它的运作方式因为怕影响到政府财政稳定而采用商业运行方式,由工商银行为其垫付建造费用,事后政府和银行按照四六分成的方式来瓜分利润……当然如果最终战舰交易失败,则由工商银行承担九成损失,政府可以以百分之十的价格来收购这三艘大型战舰,只是在我看来这笔买卖绝对能够成交……蒙古级战列舰一艘造价没有一个具体数字,估计会超过八百万元,另外两艘大型战舰属于类似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的综合体,其造价虽然没有蒙古级战列舰这么贵,但相差不会太远,略微比北洋级要贵上一点……”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听后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作为一国总理他自然知道什么最赚钱——这年头除了鸦片之外还有什么比武器更赚钱?就是种鸦片也会因为土地的肥力而采用轮耕制,每两年才能种一季鸦片,并且对土地伤害非常大,而造战舰可以有力的提高中国工业水平,吸收更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化为工人,其利润固然不如鸦片,但每一笔成交的大型战舰交易可以顶的上两三家大型工业企业数年的利润,投资收益比可以达到百分之二百以上,对政府而言其社会效应更加巨大。   “你不是说你将资本撤出海军了么?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文渊,这是生意!非常抱歉,无论是蒙古级战列舰还是两艘新型战舰它们都是国家机密,国务院范围内不能公开,只能在你我这个层次讨论……虽说工商银行是我的产业,我应该回避这次交易,而且也要和你做好协商工作,但是这笔生意时间紧迫,况且在这笔交易上我是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的,如果将来有人真的要调查我也无话可说,自问从中没有收受一丝好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还能从中捞钱?!”沈静笑着说道:“这个程序问题我就不追究了,不过这三艘大型战舰你真的有把握能够卖得出去?”   “如果马鞍山钢铁厂二期工程还有白云鄂博钢铁厂一期工程现在能够完工投入生产,上海江南制造局和隆盛机器厂的产能再扩充百分之五十,我还恨不得能够多开工几艘,销路绝对没有问题……你看看这封电报就明白了,英国佬不愧是现代工业的鼻祖,瞧瞧人家这手脚多麻利……”谭延闿一边有些无奈地说道,一边将另外一份电报递给沈静。   沈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电报抬起头来说道:“英国人的这艘新型战列舰真的就这么可怕么?”   “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在这艘战舰上将英国的工业实力体现的完美无疑,虽说战舰设计思想对我们而言并不是说不可跨越,但是仅仅一年的施工周期,相对于我们的蒙古级战列舰二十多个月的建造周期而言,就可以看得出我们和英国佬之间的差距了!”谭延闿有些苦恼地说道。   七月十日,根据内务部设立在英国秘密的无线电监听站截获的一封英国海军电报的破译内容,英国人秘密建造的无畏级战列舰终于浮出水面——这封电报就是从无畏号战列舰上发给英国海军部的电报,上面的内容是关于蒸汽轮机运转方面的内容。这封电报在经过国内的情报专家分析之后分别交给谭延闿和设立在天津的海军情报局总部,一看到“安装在战列舰上的蒸汽轮机运转非常良好……”的字眼,谭延闿就知道这艘神秘的英国新型战列舰就是无畏号战列舰。   英国比原本历史提前三个月就完成了无畏号战列舰的建造工作开始海试,更令人心惊的是无畏号战列舰在海试的时候开出了二十二节的高航速,这样的航速是世界战列舰航速当之无愧的第一。海军情报局将这份电报转交给旅顺造船所高级设计师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被惊呆了——尚在船坞中紧张建造的蒙古级战列舰设计最高航速只有二十节,也就是说中国的战列舰还没有造好就已经过时了,这是中国战舰设计师们心中难以接受的!   “我们的蒙古级战列舰和它相差有多远?”沈静看到谭延闿的表情知道现在可能碰上比较棘手的事情了。   “现在情报很少,内务部那边已经指示欧洲所有的情报站和无线电监听站搜索相关情报,目前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以我的估计来看,英国人能够在一年的时间内完成这艘战列舰的建造任务,估计使用的都是极其成熟的技术,只不过在动力系统上将蒸汽轮机安装在战列舰上以获得更高更稳定的航行速度,在这个方面我们的蒙古级战列舰也是这么做的。当今世界一个国家的海军,尤其是其核心组成部分战列舰的水平代表了该国的工业实力,从而进一步的确立了该国的国际地位,英国目前确实是我们很难望其项背的,但是我们一直都很努力,相信只要抓住机会我们也可以达到英国的水平!”   “你放缓中英谈判的根本原因就是在此么?”沈静将电报交还给谭延闿,这些电报都是国家机密,他这个总理也不能例外。   谭延闿眉头一皱说道:“差不多吧!我想尽快的将国内租界问题解决了,英国想要贸易最惠国待遇,我们就给它,海关掌握在我们手中,国内经济的主导也在我们手中,就算这些列强国家都有贸易最惠国待遇又能怎么样?只要我们在其建立工厂的审批过程还有征地建设上略微做些手脚,等它们的大型工厂开工再等五六年吧!”   “那你怎么处理香港殖民地问题?”   “先按照原计划拿葡萄牙开刀把澳门收回来再说,至于香港只能先搁置起来寻找机会了。现在英国当局发给朱尔典的电报估计是最后的妥协底线,如果我们再进一步挑起像上海租界那样的事件,那对我们面临的问题就会变成一个大大的麻烦……至少今年年内是没有办法对香港采取什么行动,我们的蒙古级战列舰曝光之后看看英国的反应如何,至少在海军上还要保持一定的平衡,尽管中英两国海军实力不成比例,但至少要让英国佬意识到我们不是软柿子,它想要咬一口也要考虑会不会硌牙!”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既然英国人在海军战舰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为什么英国当局还要在租界上让步呢?光是经济问题似乎还不足以让英国当局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吧……”沈静对海军的了解比较有限,在他看来谭延闿这样公认的海军专家对英国的新型战列舰还如此顾忌,那英国人的这艘战列舰一定非同小可。   谭延闿笑着说道:“当然不可能!这艘战列舰是英国秘密建造的,也就是说英国佬对它期待很大,它不仅是确保英国在海军领域继续领先的地位,但是它同样会将紧张的欧洲大陆向战争的深渊再推一把——这艘战列舰会让全世界绝大部分的战列舰在一夜之间过时,这是德国不愿意看到的,欧洲大陆的海军强国包括美国都会掀起新一轮的海军装备竞赛。在这样的前提下,英国风光的背后更多的是危险,之所以说这艘战舰会让全世界绝大部分的战舰都会过时,是因为我们的北洋级战列舰受到的冲击不会太大,严格说来它们都是一种战列舰,只不过火力、速度上还存在一定的差距而已……”   因为无畏舰的出现,谭延闿只能放弃对香港殖民地向英国继续施压的行动,但是并不代表他无所作为——英国人已经抢先进行无畏舰的海试,他能够做的也只是尽力跟进,加大对蒙古级战列舰的建造投入,所有涉及蒙古级战列舰的物资人员供应都是优先级,力争蒙古号战列舰早日进入海试环节。   英国无畏号战列舰是秘密建造,到现在欧洲还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英国人的无畏号战列舰就算在秘密,也会在大西洋上被发现这是迟早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蒙古级战列舰的建造保密似乎就已经可有可无了,一切以加快战舰建造速度为先。   因为提前获取了英国当局发给朱尔典关于中英谈判的电报,在谈判桌上中国始终占有绝对优势,租界问题谈判在九月份达成最终协议,中国和英国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英国的盟友法国在这个问题上感到非常的失望,但慑于中国南方舰队现在的实力对法国远东海军形成绝对优势,势单力孤的法国最终也选择了屈服。所有外国在中国的租界在十月十五日被中国政府收回,这也算是中国外交在1905最亮丽的收笔。   实力大大加强的中国南方海军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在进行海上演习——中俄战争中中国缴获的俄国各种口径的舰炮炮弹很多,鉴于俄国炮弹低劣的质量,这些缴获的俄国炮弹将会全部被用于中国海军实弹演习。当然南方海军的重要任务还是加强对猖獗的海上走私和海盗进行严厉的打击,南下增援舰队中的轻型舰只很多,这样的安排也是适应海军新的任务目标而定。期间南方海军抽出一个舰艇编队,在一艘北洋级战列舰的带领下南下南洋访问,这支访问舰队的规模超过了满清时代访问南洋任何一支舰队的规模,尤其是作为中国海军四艘新锐主力战列舰带队的北洋号,更是在南洋得到了当地华人的热烈欢迎,自然当地华人的表现会让当地的土著和殖民者表情非常精彩。   其实这支南洋访问舰队也是谭延闿南洋政策的先导,中国要向真正的强国迈进,要大力发展工业,这都需要巨量的资本来支持。在海外的华人有这个资本,同时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不下于国内的人才储备——华人一向重教育,在经过最初的移民资本积累之后,南洋的华人便开始为自己的子孙创造良好的教育环境,在欧洲和美国都有数量众多的南洋华人后代在各所名牌高校中学习,这个资源在谭延闿看来远比黄金更重要。   邓世昌作为从满清时代走过来的老海军,对于巡视南洋访问这项工作非常熟悉,他手里还捏着谭延闿为其拨付的特别款项支票——他将会以访问舰队的名义,用这笔钱在南洋出资为当地华人建立二十所中小学,还有一所大学。这都是为了修补海外华人和本土的联系的裂缝,满清时代这些“遗民”是不被看成中国人的,不管是鸦片战争前,还是主权沦丧的鸦片战争以后的时代,他们凭借勤劳和智慧在南洋闯下了一片天地,却不得不忍受当地土著和殖民者的盘剥甚至是灭族血案。满清统治者对南洋华人的遭遇一向都是冷眼旁观,这也进一步加剧了南洋华人的悲惨境地,他们是一群没有根的人,是被故土抛弃的遗民。   谭延闿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继续发生的,他起家的合作伙伴便是闽粤商团,这和南洋华人有着很深的干系。以前是实力不够没办法管,而现在在没有明显外患的情况下,谭延闿开始着手南洋战略,除了营造一个“中华圈”之外,也是彰显国力提升当地华人地位——谭延闿相信只要对南洋华人有限的辅助和公开的坚定支持,南洋华人便可以从经济和政治上控制南洋,就算有殖民者的压制也是徒劳的,必要的时刻他还想要武装南洋华人,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只是一个设想而已。   南洋殖民者一直都是采取压制华人势力发展的政策,甚至不惜许给土著好处来做到这一点,其中最厉害的一手便是压制华人开办华语学校。这次邓世昌是带着舰队过去建学校,这一举动本身就有着特别的意义,他甚至在和南洋华人代表聚会上公开表示,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中国人的文明传承,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中国人的学校永远在中国海军舰炮射程范围之内!   邓世昌的话显然将拿破仑那句名言进一步延伸,而谭延闿在北京的记者招待会上也重申这一观点,明确的对邓世昌在南洋的发言表示支持。谭延闿并不认为这句话是强盗的代言辞——这是在当今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生存的不二法门,即便在这个时空中国六十年的屈辱史也足够证明这一句话的正确性。现在中国有能力将华人的利益纳入舰炮射程之内,这除了是国家利益的宣言之外,同时也是凝聚世界范围内的华人向心力。   邓世昌在南洋的言论虽然是谭延闿大致定下的基调,但话终究还是充满了火药味道,谭延闿还没有到捏着鼻子认下来的地步,不过却过早的暴露了他在南洋的企图。事情演变到这一步,这就迫使谭延闿加快南洋布局,责成内务部老K动用一切关系加强在南洋情报工作的进展,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联络南洋华人势力和组织南洋青年,中国可以在国内或是南洋成立训练基地来对他们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提供武器和活动资金等等。   这些都是长期性的工作,原本打算慢慢开展的,不过现在南洋的空气有些紧张,谭延闿觉得早干总比晚干强,多一份实力在手里也就多一份胆气,总比临阵磨枪要强得多。话又说回来,培植南洋华人势力又不是造军舰需要巨额投入,相反南洋华人集团并不缺少金钱,他们缺少的是一个能够为他们撑腰的强力中国人政权,中国现在无非是建一个训练营,抽调一部分有经验的军官来训练他们罢了,谈不上有多大的花销,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谭延闿知道自己现在投进去一分钱,将来的回报必然是一百倍以上!   今天埋下一颗棋子,只要等待恰当的时机便是谭延闿收获的时候,不说贪婪的南洋土著和殖民者他们坐不住,如果时机成熟的时候谭延闿甚至可以制造机会,在此之前的关键便是南洋华人和本土两方面的实力增长情况。 第三百四十章 贪污   “砰!”的一声,声音响的连在门外办公的侍从室办公人员都可以清晰的听得见,而站在谭延闿对面的老K看着已经裂开的桌面瞳孔极度收缩,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对面那个年轻总统阴沉的都快要下雨的面孔。   “有铁证么?!”谭延闿手中紧紧攥着几页文件沉声问道。   老K回答道:“铁证如山!安徽凤阳市市长萧恩孚是河道堤防处处长程舒伟的亲姐夫,在淮河堤防施工中程舒伟收受巨额贿赂将凤阳段的河堤工程交给三家工程公司,而三家公司的代价是向程舒伟贿赂四十五万元,赃款直接存到上海汇丰银行的账户上……有人曾经对这三家工程公司的施工质量提出质疑,市长萧恩孚……他……”   “说!”谭延闿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个扭曲的“川”字,发白的指节正说明了他心中的愤怒。   四十五万元,这个数字让谭延闿心中一颤——在这个时代一家五口人如果是正常的吃喝开销,一个月有四十元也就够了,一百元就足以让普通之家轻松的供养三个孩子上学,并且过上不错的小康生活。谭延闿也算是生活注重享受的人了,他一个月的生活开销也不过四五百元——谭延闿这个总统每个月只是象征性的从国家这里领取一元钱,但是他的产业甚至可以支撑中国的海军发展。在生活上谭延闿衣食住行全部是自己掏腰包,就连总统办公室招待客人用的茶叶、雪茄、咖啡、报纸、书籍都是他自己来掏钱购买,四五百元看起来很多,但是联系到他身为总统不说交际费用,就是每天到总统办公室来访的官员的招待费用也是不菲,这样算起来四五百元已经是相当节俭。谭延闿甚至打算将总统办公室的招待规格再降上一档,不过他在这个时代唯一能够称得上享受的也就是这些东西了,如果让他还继续喝茉莉花茶抽烟卷过苦行僧的生活,总统这个位子他是坐不稳当的。   “萧恩孚指使他的秘书联络当地的黑帮进行打击报复,造成三人死亡十人重伤,议员袁鸣轲死亡不说,连他三岁的儿子也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估计……”   “萧恩孚怎么会和当地黑帮有联系的?他又不是本地人……”   老K说道:“萧恩孚就任凤阳市市长三年来,开始的时候还是不错的,但是第二年就已经烂掉了,虽然凤阳市看不到公开的鸦片馆,但是在凤阳不难搞到……买到鸦片,而且是有多少就给多少的那种!凤阳市鸦片交易非常猖獗,内务部在安徽的情报网实力还很弱,直到年初的时候才派人去凤阳展开调查,结果今年夏天淮河大水河道决堤,才扯出这么多事来……除此之外,凤阳还有很多问题,诸如强买强卖、囤积居奇、强行兼并土地,这次水患过后国家播放的救济款项和救灾物资也被……”   “萧恩孚怎么会变成这样?!”谭延闿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   萧恩孚出身虽然不是总督府侍卫队,但是他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在组建新建陆军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一名基层军官,胶州湾事件和德国和解之后被选拔为留学德国的短期军事留学生,回国后成为团长,推翻满清政权的时候李俊翰派往江浙的先头部队就是这个团,后调防进入安徽脱离军籍成为凤阳市市长。应该说萧恩孚在军中的资历相对于中国现代陆军来说也是个“老资格”了,如果他还一直在军队中,至少也是个旅长级别。   “总统……萧恩孚影响极为恶劣,但他是致公党的党员,而且随着我们调查的深入,可以说整个凤阳市的领导班子已经彻底烂掉了,若是公开调查深究的话,安徽省省府也脱不了干系……”老K谨慎地说道。   “这个调查结果知情范围有多大?萧恩孚在军队中也算是老人了,当初我记得一批军官退役到地方当行政长官,他们还参与了各省党部的组建,省党部和内务部有没有交集?!”   “这次调查原本是情报组织合并之前内务部负责的,凤阳虽然不是重点,但调查已经展开,负责此事的省党部情报科也参与了此事。我查阅过当时的文件,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就算认真追究也不会牵扯到萧恩孚,不过K机关在安徽的情报站反应回来的文件表明他在安徽那边闹得挺大的,K机关虽然没有在凤阳有情报站,但能够传到省府我觉得这其中很是蹊跷,所以表面上内务部终结了对萧恩孚的调查,但我用K机关的特殊渠道在凤阳成立了一个贸易公司做幌子继续调查……这个调查结果仅限于原来K机关的渠道,虽然与内务部合并,但是老规矩是没有变的,该潜伏的还是潜伏,传统并没有被破坏!”   谭延闿点点头,他当初成立K机关是有私心的,就算是和内务部合并对K机关的运作也没有什么影响——内务部缺乏的是一个有情报工作资历的强有力的领导者,以前军人来干内务部本身就不合适,吴月升将内务部搞的跟军队一样,甚至还建立了一个类似特种部队的行动机构,如此招摇的内务部怎能承担起情报组织的工作?K机关和内务部合并之后,两者资源开始整合,这里面K机关占了主导地位,老K在整顿内务部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暴露K机关,而K机关的渠道在很大程度上依存于谭延闿的商业网络,老K还是谨慎的保留了K机关的资源。   以前内务部的最高领导者吴月升早就不习惯干这个工作,这次情报组织合并的时候吴月升直接将内务部交给老K,只希望能够将他训练的行动机构带走——吴月升离开内务部之后将会成为中国陆军的核心部队第四师师长,第四师很可能会被扩充为第四军,他想着将这支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带到第四军去。吴月升自然不可能如愿以偿,内务部的精华就在这个行动机构上,在谭延闿这里直接给吴月升打了个对折,算是给内务部留下了重建这支行动机构的种子。   老K反对和军方的情报组织进行合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海军和陆军的情报局要与内务部合并,那其中的过程可比和内务部合并要复杂的多,况且这两家情报组织在他眼中实在是太嫩了,吴月升做的都比他们好——吴月升还留下半支强有力的行动队,这两家情报组织干了半天成了四不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看上眼的,和他们合并搞不好连K机关都给搭进去。   “总统,是不是先将萧恩孚调离,弄回到军队中来不让其担任地方长官,这样在军队中让他上军事法庭,按照军队的规矩他的罪行是不会被曝光的,这样影响也小些……”老K犹豫了半天说道。   谭延闿眼中一冷说道:“他萧恩孚一个人就是剁了成肉末能够卖几个钱?凤阳段堤坝决堤造成的损失该怎么朝国人交代?这种猫盖屎的做法纵然能够遮得住一时,总有被暴露出来的一天,况且凤阳市的班子已经彻底烂掉,我难不成将他们全部弄到军队里再解决么?!”   “可安徽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前段时间打击江浙商团的时候地方党派恐怕会借这次萧恩孚的事情死灰复燃……”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这种猫盖屎的行为固然会让萧恩孚没命,但他造成的损失可就无法光明正大的处理了,算起来死了他一个,他的家人亲戚还是保留以前的好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就会让后面的人认为做官还是一条发家致富的不二选择——一个人翻船但其家族依旧可以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天下哪有比这样的买卖更划算的?后面不怕死的贪官还会前赴后继以他萧恩孚为榜样,今天我们要不放弃凤阳,十年后恐怕我们就要放弃整个致公党重新组建一个党派了!”   “总统的意思是重处凤阳了?”   谭延闿从地上捡起一支笔看看已经没法用的书桌叹了口气后走到会客用的茶几上,在这份内务部呈送的文件上批复“严厉惩处,挖出一个处理一个,严肃党风建设,给国人一个交代!”   “你拿着这份文件去见总理,他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的,内务部在这件事上要听从总理的安排,好好配合司法部门提供各项证据……不要说萧恩孚这件事牵扯到安徽省府,就算挖到国务院,我照样看看有谁这么大胆子,若是牵连到我身上,我就陪着萧恩孚上断头台!”谭延闿冷声说道。   “总统今天心情极度不好,萧恩孚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你就不用跟我去国务院了,坐我的车先去夫人那里,先知会一声……”老K走出总统府的时候对旁边一个中年人说道。   “明白了!老板,不过夫人若是细问起来,萧恩孚的事情是不是要如实回答?陆军的那些人几乎都是总统的学生,萧恩孚不管怎么说都是陆军的老人……”   “这件事你就不用多嘴了,夫人怎么问你就怎么答,夫人那边没有长舌妇,你要记得我们的规矩,不要有任何偏袒的地方。陆军那些刺头儿现在正想找我的麻烦,这种事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萧恩孚那边自然会有总统去收拾,我们就不用多事了,他们陆军的脏水不能沾,都是一帮吃枪药的家伙……”老K摇头沉声说道。   “老板……你说陆军这次会不会护短?”   “护短?萧恩孚的资历是老,他再厉害还能比得了曹仲珊和刘昊天?上个月京畿卫戍军和第一军在易州进行联合演习,底下双方军官因为演习中的一些争议从口角上升至打群架,连曹仲珊和刘昊天都被连累训的跟三孙子一样,萧恩孚算老几?萧恩孚千不该万不该在河堤上做手脚,还倒腾鸦片,不说河堤,就是鸦片也足以让总统砍他的脑袋了!情报部门合并的事情由不得我们来做主,话说回来就陆军和海军那块料,倒贴给我我都嫌麻烦……”老K摇摇头,看到自己的车过来之后便跟随从分手了。   送走老K后,谭延闿抓起桌上的电话说道:“给我接陆军总参谋部,要李俊翰总参谋长尽快到总统府报道!”   李俊翰在接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到总统府,此时他也感受到总统府内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所有的人都是一脸严肃埋头工作,若是放在往常虽说是严肃气氛,但是见面打个招呼微笑一下,或是办公人员在走廊中说两句话还是有的。只有总统府侍从室的军官在见到李俊翰的时候才会敬礼,连寒暄都省去了,直接请他进总统办公室。   “旦林!”当李俊翰走进总统办公室的时候,谭延闿正坐在沙发上批阅文件。   “总统,不知急忙召见属下有什么事情发生?”   谭延闿放下笔坐直身体说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亲自跑一趟,萧恩孚这个人你认识吧?”   “知道,萧恩孚五年前曾经是我手下一个团长,1902年年底脱离军队到地方上担任行政长官了,卑职那年早些时候去了东北……听同僚说他在安徽担任市长……”李俊翰回答道。   “嗯,他应该算是你的老部下了,他现在是凤阳市市长,如果他留在军队中依照这几年扩军的速度和赶上海参崴战役的军功,现在恐怕是个师长也不稀奇……不过人生没有如果,明白的告诉你吧,他现在触犯了国法,可以说是很严重的罪行,就是砍他一百遍脑袋都不够弥补他犯下的罪行,现在我要听听你对这个老部下有什么处理意见……”谭延闿淡淡地说道。   李俊翰站起来说道:“我是军人,军人犯法自然有军事法庭依据法令来判处,萧恩孚已经脱离军队,他若犯法自然有国家法律制裁他……他虽然是我的老部下,当年也算是能干的军官,但是他犯下了弥天大错,作为他曾经的长官,我只能是感到惋惜……”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谁犯了法都必须要接受国家法律的惩处,无论是街上的平民百姓还是你我这样的政府军队高官莫不如此……萧恩孚犯的罪十分严重,鉴于他是出身国防军系统,又是你的老部下,就麻烦你去趟安徽为他送行吧,至于碰上地方上的黑势力,我相信你这个总参谋长知道该怎么做,在这里我送你一把屠刀,不过你要听司法部和内务部的指挥,去吧!”   李俊翰看到谭延闿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惋惜的神情,心中也大致明了自己的老部下可能就是引起今天总统府异常气氛的原因,不过其中的轻重他心中自然清楚。谭延闿既然让自己给老部下送行,这完全是在考验自己,总统一直反对军人干政,虽然现在是军政时代,但作为谭延闿的亲信他心中非常清楚总统心中的想法,当初自己一部分老部下脱离军队成为地方长官的时候他就曾明确的提出警告,现在还是有人触雷了,他能够做的也只有送他们最后一程了。   李俊翰是陆军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他一直都是以比较温和的面孔出现,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杀人——总督府侍卫队出身的人那个手上不是沾满鲜血?谭延闿将李俊翰派出去来协助司法部门解决萧恩孚案件,也是考虑到当年四师系统里面出去的人大多都落户在安徽、江苏一带,难保这个萧恩孚不会借助这个网络。这次谭延闿是铁了心要让鲜血来证明自己反贪的决心,无论是谁参与到其中,都是重惩不怠,这受到司法审判的人恐怕不止一个萧恩孚是出身四师系统的,也许还会有很多,让李俊翰这个老四师师长出面来镇住场面是必须的——现在依然是军政时代!   对外李俊翰辞去陆军总参谋长的职务——因为这个案件的主角萧恩孚是出身第四师的,李俊翰在内务部那里得到了完整的文件,看过之后当即写了辞职报告呈送给谭延闿,这也算是一种牵连。谭延闿接受了李俊翰的辞职报告,重新任命李韬为陆军总参谋长,李俊翰为新成立的华南军区司令员——随着中俄战争告一段落,中国陆军要面临新一轮的重新整合,施行军区制,但是方案一直没有敲定,谭延闿为了给李俊翰找一个合适的位子就单独先成立华南军区。   毕竟将李俊翰从陆军总参谋长的位子上退下来总要有一个职务,考虑到他要去安徽来协助处理萧恩孚案件,原四师分流到地方上担任地方官的军官在安徽、江苏、浙江一带估计都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谭延闿不相信萧恩孚案件就这么干净,就不会牵扯到其它当年分流的四师军官,他既然要一查到底,想来想去先将华南军区单独成立,让李俊翰成为军区司令员掌握华南军队,这些已经腐烂变质的国防军败类若是有异动,至少当地军队是掌握在李俊翰的手中,以李俊翰的威望不至于让政府被动。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军区司令   李俊翰辞去陆军总参谋长的职位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中国陆军总参谋长的位子不像其它国家那么尊贵,中国陆军总参谋长是“六家麻将”,从满清的新建陆军时代的新军参谋部到中国陆军总参谋部,这个总参谋长的位子总是在杨超、李俊翰等六人手中轮回交替,像李俊翰和李韬都有做过两回总参谋长的经历,短则数月,长也没有超过两年的。   中国陆军总参谋长如此设置看似如同儿戏,但是这六个人关系甚为紧密,而且也深受谭延闿的信任。最重要的是谭延闿认为现在的陆军发展太过单一,他前生可算是个军盲,但至少也知道火炮对于陆军的意义,而现在炮兵简直就是陆军打杂的身份。随着新技术的发展,陆军将来的发展空间将会更大,这六个人无论谁来当总参谋长,事实上在陆军建设方面他们都是一体的,就算对陆军未来的认识有所差异,但谭延闿可以充分满足他们的意愿来建设自己心中的现代陆军——中国未来的威胁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要面对浴火重生的俄国的挑战,尽管这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但是建设一支强大的陆军来保卫北方的安全势在必行。   李俊翰就任华南军区司令员,就意味着中国大陆国防体系将会发生重大变化,这倒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在外国军事评论家的眼中,中国陆军就像一个时装模特一样,成为尝试新陆军军事思想的急先锋。也许是这些年中国军事力量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还出人意料干净利索的打赢了一场在外界看来持续时间长久损失惨重的要塞进攻战,这让外界的军事评论家们都很关注中国陆军的任何细微变化,从而应用在本国陆军建设上。   海参崴要塞进攻战中那前所未有的大炮兵进攻方式,通过短时间内发射十几万发炮弹敲开要塞的乌龟壳虽来加快战斗推进速度减少人员伤亡。这种方式虽说没有彻底改变炮兵在世界陆军中的地位,但是欧洲列强国家已经开始着手对炮兵进行有限度的改革了,这当中以德国为最,因为德国的陆军实力世界第一,同时也是因为德国得到的战斗内幕消息比较多的缘故。也正是因为如此,德国倚靠其世界一流的工业实力开始研发重型野战炮和重型迫击炮来装备部队,谭延闿甚至开始有些怀疑,如果德国陆军在十年后的大战中强悍的离谱,也许改变历史进程也说不定。   其实面临对德国的军事合作,对德国军事思想进行影响,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连谭延闿也是无法预料的——指着德国海军干掉英国海军不大可能,但是在战争一开始德国要是用三四百艘潜艇来围困英国,估计英国会因为饥饿而率先被干趴下;若是德国在战争一开始就投入毒气弹、坦克甚至是火箭炮旋风般的横扫陆地战场,搞不好法国会撑不了两年就要放下武器……这些变数实在是太多了,理论上战争打得是后勤和工业实力,但是谭延闿认为如果采取正确的战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些缺陷,英国和法国只要有一个撑不住,战争差不多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不过谭延闿需要的不是德国获得战争的胜利,而是需要欧洲大陆失血更加严重,如果能够让美国也跟着大出血,那结果对于他来说就更加完美了——他在向德国灌输高效率的杀人办法的同时,也同样和英法勾勾搭搭,至少在火炮问题上,谭延闿对法国还是堪称“坦诚”的,陆军部传递给法国关于七十五毫米野战炮在战争中的表现报告中,明确的指出了其缺陷。   谭延闿虽然不清楚自己这么做会给历史带来怎样的改变,但是他依旧相信欧洲那边肯定会打起来——无畏号战列舰让刚刚显得有些平衡的欧洲再次发生了倾斜,虽然现在无畏号战列舰似乎还没有被曝光,但这么显眼的一艘战舰海试就是再秘密难道能够保持一个月毫无踪影?威廉二世对于英国海军的羡慕到憎恨会因为这艘无畏号战列舰再次积压到顶点,只要英德关系没有发生转机,那欧洲陷入泥潭是迟早的事情。   也正是基于这种判断,谭延闿才批准了蒙古级战列舰的二号舰开工建造,并且针对海上破交战开工建造了两艘战列巡洋舰——和无畏舰一样,谭延闿并不知道英国是什么时候开始建造这种类型战舰的,他只是将自己对战列巡洋舰有限的认识介绍给海军战舰设计人员,由他们来完成这种类型战舰的设计。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中国不像英国那样在全球有着广泛的殖民利益,同时战列巡洋舰的造价又没有这么高昂的话,谭延闿还是很看好战列巡洋舰的,只是因为它比装甲巡洋舰太贵了,遂放弃了装备这种类型战舰的诱人想法。   当然为了钞票,谭延闿情愿自己冒着巨额亏损的风险要建造战列巡洋舰,这对于有“恐英症”或是那些本来就无法抵御将战列巡洋舰和战列舰放到一起来参加战斗诱惑的国家,战列巡洋舰在国际武器装备市场上还是有着相当大的杀伤力的,而这东西明显就是针对英国的海洋霸权,估计英国佬如果在战列巡洋舰的建造进度上若是慢于中国,英国佬会被中国的战列巡洋舰恶心坏的。同时也是弥补一下自己改变的历史轨迹——他会建议德国人将战列巡洋舰部署在亚洲,中国和德国有过相关协议,德国可以使用中国的胶州湾,到时候英国佬面对的可不是两艘德国的装甲巡洋舰,而是更强有力的战列巡洋舰,那结果会相当的有趣。   李俊翰就任华南军区司令员的同时,谭延闿所掌控的报纸风向开始由中英香港殖民地的矛盾转向政府官员廉政建设上来。当然这在执政党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因为数月之前江浙财团事件连消带打将江南的地方性党派压的喘不过气来,政界普遍认为这是谭延闿在对前一段时间的“战果”进行巩固,甚至是穷追猛打到底彻底消灭反对党。   种种迷惑性措施实施的非常良好,至少内务部调查的重要目标凤阳萧恩孚没有任何反应——内务部关于萧恩孚腐化的报告到沈静那里就被截下来了,他反对向司法部移交案件,因为司法部还没有这个能力在不惊动目标的情况下将整个案子查清楚。尽管沈静和谭延闿事先没有就此进行沟通,但是看到谭延闿的批复沈静知道谭延闿想要将此案做成铁案,用重手来处理党内廉政问题以警示后来的官员,他认为内务部既然有这个调查能力,就先让内务部来办这个案子,将涉及萧恩孚甚至将此案扩大化揪出一批贪官来集中处理。   谭延闿原先的打算是揪出和萧恩孚有关的贪污腐化政府官员,不过沈静的打算更深得他意——他不在乎致公党会不会因为这次事件臭名远扬,这种“自暴家丑”的招数后世的广告用的比他还要娴熟,也没有看到什么不良反应,甚至会提升民众对执政党的信赖。不过政府官员腐化乃是一个国家衰落的重要指标,现在刚刚建国才五年多就出现这样严重的官员腐化案件,在谭延闿看来是令人惊颤的,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反腐的决心,所谓杀鸡儆猴,不管底下的人怎么想,就算再不济谭延闿宁愿做朱元璋反腐第二——只要政府官员不检点,有一个他就要处理一个,而且是重惩不怠彻底震慑那些有心当官发财的人。   李俊翰就任华南军区司令员的时候,司令部暂时就设在南京,在他就任的时候原四师系统和老北洋系分离出去的军官就近的都到南京为李俊翰祝贺。李俊翰在觥筹交错中感受更多的却是危机——他的老部下,熟悉的不熟悉的,还有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都带着一张笑脸和一份厚礼来拜见他,那个萧恩孚也大老远的从安徽凤阳赶到南京来看望他,令李俊翰失望的是,萧恩孚送给他的礼物居然是一尊高二尺的玉佛。   李俊翰对这些古董玩意并不精通,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见识——当年起事的时候正是他带着部队包围颐和园,颐和园那方寸之间的暗室中居然藏有价值超过两亿两白银的财物,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没有?就是整个颐和园珍宝清理也是他手下的参谋军官做的,那些黄金白银就免谈了,珍贵的东西总要过过眼的,他感觉这尊玉佛可没有真么简单。   李俊翰这次来南京当这个“华南军区司令员”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到半个小时秘密来到南京的老K就给了李俊翰一个答案——这是一尊明代的羊脂玉佛,根据玉佛底部的文字,这尊玉佛应该是明代明宪宗万贵妃之物,而这个万贵妃可是令明宪宗大动干戈削掉皇后的第一宠妃,一国之君给心爱的妃子的东西能够不珍贵么?   老K只是给李俊翰讲述了这件玉佛的来历,他心中就明白这东西不要说是一个刚刚干了三年的市长,就是富甲一方的财主全副身家也未必能够顶的上这一尊玉佛。李俊翰只是感到惋惜,不仅仅是对萧恩孚,还有很多人,他们送来的礼物现在都在老K的面前,看着老K脸上越绷越紧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来拜访自己的人估计都是和萧恩孚一样屁股黏着屎来的。   “董先生,这些东西你们就先接收吧……我来的时候总统就已经交代过了,我听你们的指挥,这些人能够拿得出手这么好的东西,想必也是非常之人,这些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里面有几个华南军区的军官,要不要先将他们给处理了,然后再调查地方官员……”李俊翰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珠光宝气的礼物冷冷地说道。   李俊翰是中国陆军中六个中将之一,海军中虽有一个邓世昌上将,但中将比陆军少了三个,中国情报机关中内务部的脑袋军衔最高也不过是一个少将,只不过老K工作性质和地位非常特殊,再加上这次南下执行任务的性质,李俊翰自然对老K尊敬的很。   “军队内的贪污腐化问题虽然我们没有细查过,但据我了解并不严重,像这几份军官送来的礼物其实是前段时间处理江浙财团的时候的东西……这些人总统都关照过,有一些文物价值不大的艺术品被总统拍下后,赠送给了一些军官,他们转赠给你倒是属于正常的范畴。”老K微微笑道。   李俊翰点点头表示明白,留德士官系中的一些像他这样的头面人物每年都会在几个特殊意义的日子里面给谭延闿赠送礼物,还有很多后来的由谭延闿一手组建部队的亲信军官、侍从室、守备营等出身的军官也是如此。虽说中国陆军的军官待遇尤其是高级军官的待遇一向不错,不过谭延闿是反对这样做法的,同时也是为了体恤这些亲信,他也会回赠一些礼物,一般这些事情都是由总统夫人来操办,谁每年送来什么,回赠的什么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老K手中有这样的名单他一点也不稀奇。   不过李俊翰也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中国内务部的领导人,他看来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插手军队事务的,李俊翰也明白这可能和情报组织整合的事情有关,人家多少有些顾忌。如果老K整顿地方官员那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动了军队将领,那后患可谓是无穷,陆军中虽然有派系之分,但留德士官系永远都是中国陆军的支柱,还没听说他们自己发生过窝里反的事情,连总参谋长的位子都是你来我往的,还有什么矛盾能够让他们分裂?惹毛了陆军搞不好自己以后再干什么事情被人下绊子都不知道。   “我觉得这次我们南下不就是为了反贪污么?地方上和军队中都是一样的,军队军官腐化更甚于地方官员腐化,同时也是为了今后工作的稳定开展,只要军队方面没有动摇,那我们做什么都有底气……董先生,我知道内务部和陆军情报局的一些事情,不过先生不必在意,陆军情报局的工作能力有限,就算真的让他们去查难保不会走漏消息……我相信总统也是这么认为的,反贪污无分军内军外,碰上一个就处理一个,只不过军内的军官若是有问题要送交军法处来处理……”李俊翰淡淡地说道。   老K听后沉思片刻说道:“将军既然说到这里,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事实上自从国防部组建以来,军队内部腐化问题就已经微乎其微了,这多要归于总统对军队廉政建设的用心,同时国防军在这方面自身约束力强,令行禁止。将军所说的问题陆军情报局完全可以自己来解决,我也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这样处理对各方面都有好处,将军就不用危难我了……”   李俊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开展工作呢?应该说是我该如何做才能更好的配合内务部调查贪污事件呢?”   “将军严重了!事实上将军不用太刻意的配合我们,将军的工作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军区划分和运作都是军事问题,将军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才需要将军的配合……如果不碍事的话,我个人建议将军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华南地区驻守的各支部队进行调换,有些地方长官毕竟是军人出身,我希望能够将他们身边熟悉的将领全部调开,这同时也是保护军队将领……”   李俊翰非常大方地说道:“这个没有问题,华南范围内各地驻军军官的简历你们应该都掌握了吧?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联系陆军情报局配合你们,根据当年分流到地方上的军官和现在各地驻防军官的简历,来初步拟定一个调防计划,先将他们伸向军队的手斩断。同时国防军内部也会展开自查,先剔除一些败类纯洁军队……”   对于李俊翰的安排,老K不可置否,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军队,事实上刚开始碰上这个萧恩孚的时候,他就对对方的军人经历非常过敏,不过这个萧恩孚干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同时谭延闿对于洪水决堤这种事情有着莫名其妙的“过敏”——只要河道堤防出现问题,谭延闿不会先问洪水的规模有多大,而是非常直接的调查河堤是谁来修建的,修建的过程中地方官员有没有什么蝇营狗苟的事情。老K奉命调查到不要紧,没有想到这个主什么都敢干,连鸦片都涉及了,总统要深究下来内务部也跟着遭罪,好在李俊翰还比较好说话,一切都是以他为主,否则这次案件处理会让老K感到非常难受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迈向深渊   在得到资源优先权的前提下,内务部开始以淮河凤阳段河堤决口事件为开端开始展开调查,而陆军情报局在得到李俊翰的知会下也开始介入对华南军区所有军官进行筛选——内务部的调查还处于暗处,而陆军情报局可没有丝毫的遮掩,李俊翰在华南军区司令部下设一个特别调查科,直接对各级军官进行逐个仔细的甄别。   外界都没有想到中国第一个被确定下来的军区司令员李俊翰在就任后的第一个动作并非是军事上的改革,相反倒好像是司法部调查贪污腐败分子。不过李俊翰不论怎么做都得到了谭延闿和陆军高层将领的支持,而内务部也代为捉刀以李俊翰的名义在《中国日报》上发表《论军队建设和反腐倡廉的关系》,其中最主要的内容便是以俄军为例深入剖析中俄战斗中,为什么俄军作战不能不称之为凶悍但结果却败的这么惨的原因。   这篇评论文章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很多人都将此看成是李俊翰在拍谭延闿的马屁,将反腐倡廉与军队建设强行捆绑在一起来迎合主流言论。虽然俄国驻华公使对这篇污蔑俄国的文章提出抗议,但其国内乱七八糟的局面使得俄国当局不可能对其进行支持,这自然也就被中国政府无视了。   日子还在一天天平淡的过去,不同的是国内对这两年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讨论。中国政府在内政外交上的种种表现极大的冲击了绝大多数普通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国家、民族等概念越来越多的在公共场合被提起,民族的意识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增长。中国政府的反腐言论已经响了快半个月了,倒是李俊翰在华南军区的廉政行动取得了一些有效的成果,有数位中级军官因为插手地方事务或是贪污而被送进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不过从这些军官的作为来看都是无关痛痒,这也正应和了老K对李俊翰的话——军队内部在这方面的制度走的脚步远比政府要快得多,况且中国的军官大都很年轻,他们在军队这样相对比较简单的环境中并不容易变质。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军官有很大的原因都是中国军队后勤组织上的一些缺陷,真正伸手的人很少,这个结果也让李俊翰和其它中国陆军将领感到欣慰。不过中国陆军内部也开始进行改革,建立更加完善的规章制度,并且对后勤工作进行改进。   相对而言内务部对萧恩孚案件的调查则陷入了很大的麻烦——谭延闿希望不仅能够将整个案件摸清楚,还要将所有牵连进去的人也都处理干净,内务部也是这么做的,而李俊翰也给予了大力的配合,华南军区的部队调动凭借各种借口基本上已经完成,但涉及到安徽省府的调查则陷入停顿,除非内务部在得到总统的支持将案件由暗转明进行公开调查。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老K专门回了北京一趟向谭延闿和沈静进行面对面的汇报,两大巨头在磋商后觉得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个胖子,内务部的暗中调查总归不能和光明正大的取证调查相比,有些问题只有在事件明朗化后才会浮出水面,只要严格控制住安徽省政商两界的人物不能随意出国或是出省就可以防止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老K在得到谭延闿和沈静的授权后,内务部开始处于从属地位,司法部则成立了专案小组突然进驻安徽公开调查。司法部调查小组在进驻安徽的第一天,便在内务部提供的资料的帮助下,由华南军区司令部协助对凤阳实施军管,凡是和凤阳段溃堤有关系并且被鸦片交易牵扯的官员、商人等都被控制起来。《中国日报》在每期头版开辟特别反腐专栏对整个事件进程进行深入报道,凤阳市地方官员和当地官商勾结的黑幕被层层揭破浮上水面。   凤阳市政府官员几乎被一网打尽,这个消息震惊国人,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中央政府将会在北京进行公开审判,并且欢迎社会各界对执政党进行监督。在凤阳市案件中,有很多事是萧恩孚那颗脑袋顶不住的,内务部在顶着司法部的名义深入调查,一个个的往上查很快便涉及到安徽省府官员的贪污渎职的问题。在案件的审查当中,内务部的刑讯组对所有的嫌疑人进行审问,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在他们的各种手段下,就算是根木头送进去也会得到一张口供——谭延闿反对暴力刑讯,但是对于贪官却毫不犹豫的选择这种审查方式,他们也做的非常小心,不会让刑讯产生的伤口暴露在外面,让舆论抓他们的小辫子。   由于很多案外案的蛛丝马迹被暴露出来,凤阳市案件在牵扯到省府的时候,整个案件就被扩大化了。司法部的头头们是越查越心惊,很多涉案人员的资历如果向前追溯的话都可以上升到谭延闿在执掌北洋时幕友堂这个特殊机构,这些人在中国官场也是自成一派的。如果不是内务部的强硬手段,还有司法部在查案当中不过是一个伪装,真正的工作都是内务部来完成的。   这次案件导致整个安徽官场版图发生巨大变动,虽然省长和副省长都没有任何责任,但是都引咎辞职,其余一百多名官员被牵连,押赴北京接受公开审判。十月二十三日开始,北京市高级法院进行了为期二十四天的审判,各种证据确凿,萧恩孚等三十五名官员被判死刑,七十余名官员被判十年以上徒刑,四十余名官员被判十年以下徒刑。与此案相关的涉案人员,商人和黑社会组织有六十多人被处以死刑或是无期徒刑,两百多人入狱被判不同年限的徒刑。   一次性处理如此多的罪犯,死刑犯如此之多创下了建国来新纪录,除了当初被废黜的满清皇室之外,恐怕也算是空前绝后了。不过和当年的满清皇室不同,对满清皇室和权贵谭延闿完全采取了软禁的手段,既不审判也不除掉他们,只是让他们在软禁的同时进行劳动改造,剥夺了满族的特殊政治和经济待遇,除了极个别罪大恶极的满清贵族之外,还没有被处以极刑的范例,尤其是光绪皇帝、慈禧太后等人。   这一次是建国来最大的案件,一个淮河凤阳段溃堤事件引发上百个案件被揭破,如果不是中央政府刻意的搞扩大化穷追猛打到底,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的。之所以出现如此局面自暴家丑,不仅在于谭延闿对政府官员贪污腐化的憎恨,更在于他要决心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机制——凤阳案件和前段时间处理的江浙财团官商勾结案件相呼应,从中国政治版图而言这是执政党和地方党派的斗争,谭延闿对自己一手创立的执政党下手更狠,让执政党内部也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因为自己是执政党并且掌握军队就刻意为所欲为鱼肉百姓。   在审理整顿安徽吏治的同时,在谭延闿的支持下内务部顶着司法部的帽子,也开始对全国范围内政府官员贪污腐化案件开始集中整治。以往沉在底下的案件不断的被捅破浮上水面,不过相对于执政党控制中国的政治版图而言,经过这一次对政府官员廉政风暴的洗礼后,执政党和反对党都受到了极大的重创,但是相对于恢复能力而言,执政党在北方的控制力度更加强健,而对南方也加快了渗透的脚步。   两者力量对比悬殊,手中掌握的资源也是相差的太大,在谭延闿的全力支持下北方教育要比南方教育发达的多,相应的也就转化成了执政党的造血能力比南方地方党派要强悍,廉政风暴刮过去之后留下来的真空被迅速填补。谭延闿十分重视党内干部培养,致公党已经初步建立了党员干部培养体系,相对于南方地方党派的杂乱无章,致公党就像一个现代化工厂将一个从学校刚毕业的学生通过各级党员干部培养学校“制造”成一个政府官员。   当然这种培养制度本身就存在了很多缺陷,从“生产线”上走下来成为地方各级官员的人,绝大多数都缺乏从政经验。尽管在各级党员干部学院中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不上手亲自干干,那总归还是差上很多,不过即便如此也比地方党派输送的人员质量要高得多。当然这些走上岗位的年轻人更富有魄力和闯劲,他们的思想也更为开放,在新成立的纪检署的威慑下,只要他们不走上贪污腐化的道路,谭延闿有足够的耐心和实力来等待他们走向成熟。   中国进行大规模的反腐行动,使得中国的舆论媒体全部被吸引到政府廉政建设上来,每天报纸上充斥着各种案件的审理进度报道之外,残存的版面也被社会名人们发表的各种言论所填补。除了《华北捷报》、《万国公报》上面对英国无畏号战列舰进行了少量的报道之外,英国人造成了划时代的战列舰消息在中国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而随着中国政府对蒙古号战列舰的建造保密程度逐渐削弱,最关心中国海防力量的海军界和外国设立在中国的大使馆中的武官们也开始隐隐约约的知道中国人正在加紧建造他们的类似英国无畏号战列舰的超级战舰。   对于中国建造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世界海军界对此没有太多的反应,原因就在于在中俄海战中大放异彩的北洋级战列舰本身就可以称得上是该类型战列舰。如果仔细观察一下近十年来中国战舰建造过程便可以发现,中国海军战舰已经形成了一种“中国风格”,从装甲巡洋舰到战列舰几乎是一脉相承,只要中国人在图纸上略微改动或是在应用新技术上跟进一下,类似英国无畏号战列舰这样的划时代战舰完全有可能在中国产生。   最重要的是在世界海军界的眼中,中国那个年轻的总统几乎就是马汉海权论的狂热分子——如果没有他的影响,很难想象“中国风格”这样对发挥战舰侧舷射击能力近乎于执着的设计风格会在这样工业落后的国家产生。虽然中国的战列舰还没有露面,但是世界海军界已经对中国正在秘密建造的战列舰心中多少有些了解了——以中国的工业能力,他们不会在战舰设计上有太大的突破,尽管此前中国新型战舰都是属于“前卫”的,但是中国工业实力注定了其建造的战舰不会有太多的选择和尝试,只能集中力量一条道走到黑,至少现在看来“中国风格”一直运气不错,在经过战争的检验后大规模修改设计风格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外国人是很难看懂中国的政治生态的,除了在中国长久居住的外交官们,关注中国廉政风暴的外国人屈指可数,相比之下随着传闻越来越有鼻子有眼的中国新型战列舰,外国人更加关注中国几个造舰基地——旅顺、上海和威海卫。神秘的中国造舰业一向有秘密建造新型战舰的“传统”,只要看好了这几个点,说不定那天便可以观察到中国新型战舰出海的镜头。   事实上英国人和德国人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中国建造新型战列舰的地点就在上海,自从北洋级战列舰从上海“惊鸿一瞥”之后,上海江南造船厂始终有两个船坞一直受到中国军方的严密保护,数年来从来就没有松懈过。这两个受到严密保护的船坞有自己的货物码头、完善的工业区和工人居住区,特别利于保密的需要,不要说外国人很难进去,就是中国人也很难渗透进去——里面完善的生活区自成一体,丰厚的“封口费”和纪律使得中国造船工人完全可以忍受数年在固定的地点生活。最重要的是像朱尔典这样的中国通存在,江南造船厂是谭延闿的私人产业,从“中国传统”的角度来考虑,江南造船厂承建新型战列舰的可能性又提高了数个百分点。   虽说欧洲才是英国的根本,但是出于中国和英国在香港殖民地归属上的矛盾,还有中国和德国的关系,英国海军部还是在初步对无畏号战列舰进行调试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在十一月决定在朴次茅斯、艾尔斯维克和德文伯特三个海军船厂同时开工建造三艘柏勒罗丰级战列舰。为了加快造舰进度以保持海军优势,柏勒罗丰级战列舰只是在无畏号的设计基础上稍作修改而已,甚至还在第一海务大臣费舍尔爵士强有力的支持下对1907年年度英国的造舰计划进行了修改和加大投入——柏勒罗丰级战列舰将会建造五艘。   中国新型战列舰传闻越刮越猛的当口下,英国人在谈判桌上的心态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根据朱尔典的“强烈”建议,英国应该加强与中国的关系,以阻止中国和德国在海军方面甚至是陆军方面的合作,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彻底的、干净的”放弃对香港的要求。英国海军部根据朱尔典对中国工业的评估和英国海军部专家进行综合评定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中国和德国在海军方面进行“毫无保留”的资源共享,在其财政拨款足够充足的情况下,两者将会在数年之内打破英国的“两强标准”。   而英国当局在接到这份海军部呈送的报告后,也认为“非常有必要”让德国和中国这种关系分化,必须让其中之一变成自己的盟友——德国是不可能成为英国的盟友的,那唯一的选择便是中国,中英关系正常化唯一的途径便是解决香港问题。即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但是解决它又是另外一回事——香港的地理位置对英国在远东的利益来说至关重要,英国已经失去了上海,若是失去了香港那在远东地区英国就会失去控制力。   “说到底都是对地区利益的控制问题,英国作为唯一有能力在全球范围内发动战争的国家,香港就是它控制远东局势的关键所在,犹如一个支点……海参崴便是俄国在远东的支点,先前俄国人拼命的修筑西伯利亚大铁路就是为了摆脱这个支点——俄国是陆上强国而非海上强国,其海上力量受到地理上的限制而被削弱,若想发挥其应有的实力必须靠铁路来将它的陆权延伸……英国佬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在香港问题上做出让步的,说实在的,我手中的牌已经打得差不多了,现在看来唯一的一招便是拖——你们的任务就是务必不要让谈判中断,欧洲的局势会变得越来越坏,英国的态度也就会趋于软化,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谭延闿在对外交部负责中英谈判的人员开会的时候订下的主基调,他并不知道英国佬也在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正如他先前所设想的那样,无畏号战列舰既是英国的骄傲,也是将英国拖入战争深渊的催化剂,无畏号诞生的那一刻便是欧洲进行更大一轮军备竞赛的开端,巨额的军事开支最终让两个针锋相对的势力集团走向不可避免的战争…… 第三百四十三章 市场   新世纪初的南美洲是块不安定的大陆,政客和将军们血管里流着和他们伊比利亚半岛祖先一样好斗的热血。在几个南美共和国中,巴西是最好战的也是最富挑衅性的,尽管邻居们并没有真正威胁到它,但它和智利以及阿根廷的边界上经常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南美国家经济都不发达,它们根本无法支付得起购买和维持一支由大型战舰组成的海军,但出于自尊和安全它们不惜血本开始了疯狂的海军竞赛。   中国战舰的出口对象主要是阿根廷和智利,这两个国家都曾订购过一艘北洋级战列舰,相对于英国佬高昂的价格而言,中国货显然是物美价廉,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北洋级战列舰经过战火的考验被证明是一款相当优秀的战列舰。同时随着马汉海权学说越来越占据主流位置,中国风格战舰一向都是以发挥侧舷火力著称,北洋级战列舰更是这种精神的集中体现,不过北洋级战列舰在向巴西推销的时候却碰了壁。   1904年12月14日,巴西国会通过了一个庞大的海军发展计划,准备购买包括3艘战列舰在内的29艘军舰。这就意味着巴西将会成为国际战舰市场上最有钱的大爷,各国制造商蜂拥而上磨刀霍霍准备在这块蛋糕上分一杯羹——每成交一艘战列舰便意味着至少二百五十万英镑以上的巨额交易,这笔交易同时还可以保证数千工人在两到三年内的饭碗稳定问题。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政治上,任何一个国家提出的海军发展计划对于世界各大战舰武器系统承建商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这种诱惑对于各国政府也是不可拒绝的——前来竞争战舰订单的公司无不是受到国家财政和外交部门强力支持的公司。   当时中国的北洋级战列舰尽管也是一款不错的新锐战舰,但是没有战火的考验并不能证明它的出类拔萃,相对于喜欢第一个品尝螃蟹美味的人来说,绝大多数人都希望走一条更加稳妥的道路。在1905年巴西的战舰投标会上,中国并没有将北洋级战列舰的推销放在第一位,而是将目光集中在装甲巡洋舰上,当然小型作战舰只也是中国极力争取的市场。   不过巴西却没有采购战列舰,这令所有的海军装备制造商感到非常奇怪,原因就在于来自英国纽卡斯尔的老牌海军装备公司阿姆斯特朗公司的伊恩古尔极力劝说巴西当局不要仓促决定战列舰的建造,而是等待英国的消息——英国人秘密建造新型战列舰并非是完全不透风,外界多少有些风声,而伊恩古尔虽说不上熟知内情,但却很清楚英国海军部内的一些动作。   在前无畏舰的发展过程中,英国已经不具有物美价廉的优势,只有凭借划时代的海军战舰才可以轻松的击败所有的对手并且还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来。伊恩古尔的建议被巴西当局所采纳,只确定了除战列舰之外的中小型战舰的采购,中国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在南美一向很有市场,阿根廷和智利都有一两艘,巴西从而采购了两艘,还有三艘雷击舰。   如今两年过去了,英国的无畏号战列舰曝光的程度越来越高,伊恩古尔觉得现在的条件成熟了,他要带着无畏号略微修改后的蓝图前往巴西去设法成交这笔战列舰生意。不过伊恩古尔没有想到两年前的举动让中国有了时间,就在他正准备收拾行囊前往巴西的时候,一个消息从中国传来——上海长江口外出现了中国最新型的战列舰,从外观上看可以非常清楚的断定是北洋级战列舰的升级版,同样是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   与英国无畏号战列舰低调进行海试不同,十二月十日蒙古号战列舰驶出船坞出现在上海长江口,同时中国国防部召开记者会,中国总统谭延闿到会为新服役的蒙古号战列舰造势。在中国新一代的战列舰身上,中国设计师们大胆的采用了新型三连装炮塔,并且和无畏号战列舰一样采用了蒸汽轮机作为动力。虽然蒙古号战列舰才刚刚进入海试环节,但是这一消息对世界海军界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与北洋号在上海长江口惊鸿一现不同,蒙古号战列舰停留在长江口附近半天之久,人们有充足的时间靠近它进行拍照,中国海军似乎于靠近的记者并不排斥,只要不过分接近就可以,可以想象明天的中国报纸头版头条上将会被这艘新型战列舰填充干净。   伊恩古尔心中非常清楚中国人的新战舰将会对英国的无畏号战列舰造成怎样的影响,尽管在这个时代率先采用三连装主炮塔很受争议,但是按照中国人战舰设计很显然受到了德国的影响,将战舰的防护能力提升到一个很高的水平,在这样的情况下采用三连装主炮塔就显得合情合理了——关键在于中国人的三连装主炮塔好不好用?!   伊恩古尔对于三连装主炮塔的想法也正是英国海军部想要得到的答案,因为蒙古号战列舰虽然只有九门主炮比无畏号战列舰少了一门,但是在舰体布局上,无畏号向一侧开炮的能力却比蒙古号少了一门——无畏号有两座舯部炮塔,费舍尔爵士希望无畏号无论在进攻还是在撤退的环节当中都能够有比传统战列舰更有利的火炮优势。海军部给出的解释是,三连装炮塔的技术实现并不困难,但是如何来解决射击当中炮弹落点散布大的难题才是其中的关键,如果中国人没有解决这个难题,那中国人的新型战列舰充其量比北洋级强上这么一点点而已。   不过十天后伊恩古尔和英国海军部就被从中国发来的电报给打击了——蒙古号战列舰在大连湾进行公开的射击表演,在大连湾射击场,蒙古号战列舰非常完美的进行了它的火炮射击表演,尽管炮弹落点散布似乎是有些大,但在海军专家的眼中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完全可以满足实战的需要了。至少根据中俄海战的经验,现代战列舰对决的距离大致在六公里左右,在这个距离上蒙古号战列舰的弹着点散布问题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只有将距离拉大到八公里的时候这个问题才会凸显出来。   在这十天当中蒙古号战列舰从上海出发前往大连湾的过程中,还进行了航速的初步测试,蒙古号战列舰跑出了最高航速二十点五节的好成绩,最重要的是蒸汽轮机运转状况良好,可以长时间的保持最高航速,完全达到了设计目标,当然这些就不是伊恩古尔和英国海军部所能够知道的了。   在英国和中国先后有新型的全装重型火炮进入海试环节后,海军新的一页就此翻开,无畏号和蒙古号使全世界目前服役的海军战舰全部过时,连在船台上正在建造的战列舰也毫不例外的过时了。从中英两国新型战列舰建造时间上来看,明显中国的蒙古号战列舰项目启动的要比英国早的多,不过由于蒙古号战列舰选择的是三连装炮塔并且在战列舰上应用了蒸汽轮机等新技术,这都需要验证来解决一些关键问题,这就使得蒙古号战列舰的建造周期远比无畏号要长得多,同时也证明了英国的工业实力依旧是世界领先地位。   通过英国海军部,伊恩古尔联系到了朱尔典,他希望通过朱尔典来了解中国对世界战舰市场的兴趣有多大,不过朱尔典告诉伊恩古尔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中国的总统对海上装备市场的兴趣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高得多,英国和德国都曾经被中国总统“压榨”过,这给朱尔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伊恩古尔就是这样踏上了他前往巴西的征途,他心中已经感觉到也许在这次战舰交易中,英国将会面临中国强有力的挑战……   “我们手里只有一艘快要下水的蒙古级战列舰,这艘战舰卖给谁要想好,挣钱是肯定需要的,但是也要考虑到我们对销售国的影响力和购买国的实际购买能力——我不希望在战舰完工的时候,购买国却因为无力支付资金而流产……”谭延闿总统官邸的小花厅中淡淡地说道。   沈静手中拿着厚厚一叠文件放在茶几上笑着说道:“我们已经通报德国政府,当然现在阿根廷、智利和巴西都有很强的购买战舰的欲望,尤其是巴西,他们在两年前的海军发展计划当中还有三艘战列舰没有定下来,如果能够争取巴西的战舰订单是最好不过了……”   沈静就算再不懂海军,但是天天看着铺天盖地的报纸报道,也明白无畏号和蒙古号这种新锐战列舰所代表的意义如何了——它们会干净利落的淘汰所有目前的战列舰,为了保证世界海军力量的均衡,全世界范围内将会重新掀起一股造舰热。这股热潮的背后便是世界海上军事装备市场的重新洗牌,英国佬的工业能力固然很强大,但是再强大也会有中国的一碗饭吃——中国的船坞里面现在就已经正在建造一艘战舰,有什么比成品还要好呢?   “南美国家购买战舰的愿望固然很强烈,但是它们都和我国差不多,都是以农业为主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其订购战舰是不可能持久的,如果它们不能保证支付战舰款项,那我们将会面临巨大的风险……你要知道现在科学技术进步日新月异,如果再碰上这种战舰更新换代的时候,南美的客户因为国内经济无法支付,那岂不是要烂在我们自己手里?”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点点头说道:“这种可能性也有很大可能,相对于南美的巴西、智利和阿根廷这三个主要订购战舰的客户而言,它们的国民经济完全是农业占主导,像巴西是以出口咖啡和橡胶为主,今年咖啡产量过剩让巴西在咖啡贸易上损失惨重,要不是其橡胶贸易国内经济就处于非常危险的边缘了……”   “橡胶?!”谭延闿无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沈静点点头说道:“没错是橡胶,巴西拥有大片的野生橡胶林,国际市场上的份额一直处于领先地位无人撼动,现在橡胶的用途越来越广泛,可以预计未来世界对橡胶的需求是非常旺盛的,由此可以推断就算巴西的咖啡产业完全崩溃,因为其独特的橡胶资源也会支撑其国民经济的稳定性,巴西的购买力应该是这三个南美国家中最强的……”   谭延闿听后嘴角微微翘起,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可未必!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巴西可以产橡胶,别的地方只要和巴西的环境气候差不多的话也可以移植橡胶……”   谭延闿不知道橡胶原产地在哪里,不过仔细推算一下应该是美洲的原产经济作物——亚洲范围内肯定不是原产地,否则中国应该早就有移栽,非洲也不可能,想想也就是被大洋隔开的美洲才会有这样独特的植物。不过谭延闿却知道后世橡胶应该以东南亚为最,巴西现在还控制着橡胶的出产,那东南亚现在应该还没有形成规模,如果东南亚的橡胶泛滥起来,巴西的国民经济肯定要面临极大的困难。   “不会的,橡胶在巴西是禁止被带出去的,这可是会下金蛋的鸡,巴西当局无论如何也会阻止橡胶移栽其它国家或地区……”沈静摆摆手说道。   “只要利润足够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虽然最初的代价会很高,但这并不代表不可能……谁能想到二十年前中国只能建造平远那样的二流巡洋舰,并且绝大部分的关键组件都是进口的,到现在我们也不能自己独立建造战列舰了么?在利益的催化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要知道英国佬手里可是掌握着很多适合种植橡胶的地区,有机会你派人去南洋调查一下,也许那里已经出现橡胶园也说不定……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让海军情报局来做,这事关他们的饭碗问题,如果连这都做不好的话也就没有存在的需要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沈静肃然说道:“调查的事情事不宜迟,我们可以让驻巴西的外交人员配合一下调查一下橡胶的基本情况……”   谭延闿拍拍沈静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海军情报局的人来做,他们是特殊机构掌握着特殊资源和渠道……橡胶既然是‘树产的’,那肯定是要种上几年才会有橡胶的,橡胶市场的变动虽然变化会很快,但一两年之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巴西这条线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们在谈判过程中不用将其以长期客户来对待……其实巴西只是一个范例,我给你们也提个醒而已,以后对那些买家也要详细考察,弄清楚哪些国家是真正的买家,哪些国家是偶然的客户。相对于那些老牌列强国家,我们的力量和影响范围还很小,等以后我们强大了还要考虑更为复杂的情况,眼下就当作是练手好了……”   沈静苦笑地摇摇头说道:“你还真是不着急呀!要知道现在一艘战列舰的怎么也是二百多万英镑以上的巨额交易,我是怕你的钱砸在里面抽不回来!”   “做生意总要有风险的,工商银行眼下这种做法就是一种投资,完全的商业行为,就已经想到投资失败的结果……你要想到如果一艘价值两百五十万英镑的战列舰成交一艘,那工商银行将会凭空盈利六十万英镑,这可比放贷有赚的多!”谭延闿丝毫不担心地说道。   谭延闿永远不会做到超然于事外的境界,他总是要通过各种渠道将自己的财富投入到他认为有价值的地方。眼下海军装备生意于国于民于己都是有好处的,在他看来只要精心策划准备,这简直就是白捡的钱,况且这可以极大的刺激国内工业的发展——今年马鞍山、白云鄂博、上海、天津曹妃甸、广州都会有钢铁厂建成或是开始建设,原有的工业大型企业都在不停的扩建,这些都是拜世界范围内的海军军备竞赛所赐。   国内工业的长足发展势必要刺激劳动力市场和对高级人才的需求,并且还带动科研发展。虽然在谭延闿的眼中国内工业发展有些太过凌乱,并且发展水平也是参差不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中国已经在世界工业版图中初步占有了一席之地。   海军情报局在接到调查英国殖民地体系内适于种植橡胶的区域,并且还要调查是否大面积栽种橡胶的任务后,脑袋被打得找不到北。只是谭延闿对邓世昌提醒了一句,这个问题将会关系到海军战舰贸易,邓世昌就毫不犹豫的严令海军情报局立刻开展工作,至于怎么开展这是情报局的头头脑脑们烦心的事情,反正邓世昌心中惦记的是每出口三艘战列舰就会给中国海军额外建造一艘战列舰,或者是对现有主力战舰进行技术升级……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南洋   海军情报局立刻走访京津两地各所高校农业学校和研究所,好在中国是个传统的以农业立国的大国,农学学科一直都是被重点发展的方向,海军情报局很容易的便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人,在得到资助后一队挂着植物考察名头的考察团在外交部铺垫下前往巴西。除此之外由于邓世昌代表海军在南洋赢得了当地华人的好感,海军情报局请外交部和海军外事办的人出马前往南洋约见当地华人代表之机,向南洋华人咨询有关西方列强在南洋的农业发展状况。   巴西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而南洋华人这边却传来了确切消息——英国人已经在马来西亚开垦了橡胶种植园,不过橡胶树想要产胶还需要数年,马来西亚的橡胶种植园想要产胶还需要两三年,而且规模也不是很大。只是马来西亚适于种植橡胶树,那势必会影响到整个南洋,以橡胶的高额利润足以驱动南洋种植园的农场主们大力发展橡胶种植业,以南洋的条件而言,也许用不了六七年的时间,南洋橡胶将会使国际橡胶市场发生巨大变动,像巴西这样以橡胶为支柱的国家肯定会面临难以想象的灾难。   事实上像走私橡胶树种对于有心的国家或是组织来说并不是难事,谭延闿也想在这上面做做文章——橡胶是重要的工业和军事资源,随着科学技术发展橡胶的用途将会越来越广泛,别的不说,至少防毒面具可是橡胶制成的。谭延闿在化学武器应用到战争中去没有多少心理障碍,只不过不愿意担上这个恶名而已,既然有化学武器就必须要有防护装置,谭延闿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也弄点橡胶树种在国内栽种——中国南北跨幅巨大,几乎全球所有地区的植物都可以在中国种植,像海南岛这样的地方种植橡胶树绝对不会比南洋差,而且海南岛不适于发展重工业,至少二三十年内不适合,那完全可以因地制宜发展热带作物种植业来发展当地经济。   当然现在谭延闿可比英国人有更多的选择——他不用辛辛苦苦的去巴西偷橡胶树种,可以通过南洋当地华人的势力来解决数种问题,而且还是经过英国人改良后适于在南洋地区种植的橡胶树种。在海军情报局送上来的相关报告后,谭延闿便开始联络共同投资伙伴——伍轩仁自然是不可缺少的,而且这次他将会代表谭延闿出使南洋联络南洋华人,共同出资在海南岛建设种植园,种植橡胶等热带经济作物。   可惜这个时代旅游业还没有发展起来,中国人也没有旅行度假的传统,不然以海南岛得天独厚的优势,若是发展旅游业岂不是赚翻天?谭延闿许给南洋华人众多优惠条件,包括种植园十年内只需要交纳政府规定的百分之十的农业税,提供安全保障和土地,并且开辟海南岛至南洋和到中国大陆的航线,提供优惠贷款等等;南洋华人要做的便是继续注入剩余资金缺口,在当地雇用海南岛上的少数民族,若还有劳动力缺口可以在广东、广西、福建等地招募劳工,种植园所产出的经济作物中央政府保留对橡胶这样重要军事资源的优先采购权。   这些条件对于南洋华人来说是极为优惠了,而且在谭延闿的授意下,伍轩仁在拜会南洋华人领袖的同时,也倡议南洋华人每年都可以定期举行一次南洋华商大会,如果南洋的西方殖民列强不同意,可以由国内中央政府来为他们撑腰,也可以在海南岛设立南洋华商总会驻地——谭延闿希望将南洋华人势力整合起来形成一支统一的力量。   伍轩仁对于南洋的了解远胜于谭延闿,他对谭延闿的设想不可置否,只是提醒谭延闿收拢南洋华人势力非常困难——南洋华人真正的中坚力量是非常保守的,他们未必肯归附中央为中国所用,这也是因为中国历代统治者对于南洋华人的遭遇无动于衷任人欺凌的结果,数百年下来的淡漠和隔离哪里是最近几年便可以弥合的?!   对于伍轩仁的劝解谭延闿不是无动于衷,其实这样的“命题”他见得太多了——当国家不需要科学家的时候,科学家还有必要为祖国保持忠贞的信念么?在原来的时空中,就算谭延闿前生对大事再漠不关心也很清楚中国始终无法整合所有中国人的力量一致对外的,在他留学的时候碰到的华人留学生不少,不要说那些海外华人不愿意回国,就是中国自己送出来的留学生有几个愿意真心实意的回去为国效力呢?   南洋华人只不过是这种思想的一个代表而已,就如同父母不管孩子死活,孩子还能否对父母一进孝道?这个例子是偏激了些,但确实这个时代海外华人对祖国的普遍看法,在一次次失望之后,他们在海外忍受难以言表的屈辱还要顽强的生存下去,只有在祖国面临种族传承绝境的时候他们才会勉强伸手。谭延闿不指望南洋华人势力立刻为他所用,但是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只要有机会他就必须要尽自己一国总统的力量为他们撑腰,时间长了自然会重建海外华人对祖国的向心力——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为孩子着想,以后怎么能够期待孩子对你的帮助呢?   南洋华人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说话不好听,伍轩仁是顶着中国外经贸部副部长、海外华人招商引资全权负责人的名头,私下里到南洋为谭延闿去扯皮条的。放在前清那就是放钦差大臣或是宣慰使去南洋筹饷的,前清的钦差大臣只需要放几个四五品空衔便可以轻松的在南洋募集到五六十万两银子,这还是钦差大臣不怎么费心思,南洋那边的华商组织对此早就轻车熟路双手奉上——也就是说,这个钦差大臣可派可不派,随便找个人拿着前清政府的公文和空衔到那里便可以提出银子来,五六十万两是不多,但一来二去话说不好听就相当于打发要饭的。   南洋华人的富有不是前清政府所能够理解的,满口仁义道德也就在这个情况下用到了南洋华人身上,若是他们真的清楚南洋华人的实力,恐怕剩下来上场的就是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了。前清政府不了解不要紧,重要的是谭延闿了解,伍氏家族曾经也是富甲天下世界首富,虽然已经是昨日黄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伍氏家族对于南洋华人的力量也是不敢小觑,同为海外华人他们中间自然有生意往来和一定的联系,只不过地域不同关系没有这么紧密罢了。   为了让伍轩仁下南洋更有面子,谭延闿为他派出了刚刚服役海军不到三个月的蒙古号战列舰——与英国佬的无畏号战列舰不同,蒙古号战列舰可是实打实的从技术验证到最后开工建造一步步走过来的,后期虽然也赶了赶施工进度有一些工作还没有完成,但是在海试两个月后进入船坞进行整修,刚出来便是伍轩仁的坐舰。蒙古号战列舰连同一艘北洋级战列舰和三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还有那艘在中俄战争中被完整俘虏的俄国远东舰队旗舰皇太子号前往南洋。   这个气派可以说是自从郑和以后数百年来中国中央政权头一次这么正规的出海放南洋,这一切都是为了收收海外华人的心,同时也是证明中央政权在必要时刻为维护海外华人利益不惜出动国家武力而做出的姿态——现在中国已经具备了在远东地区打一场规模不大的战争,而海军已经有这个实力在当前国际环境下在远东动武而不惧怕其本土大舰队跨过半个地球来报复。   事实上中国海军将领是不怎么看得上皇太子号的,尤其是更加强大的蒙古号战列舰服役后更是如此,但是皇太子号作为中国出海南洋本身就是一种威慑——伍轩仁的第一站是荷兰殖民地印尼的泗水,那里是南洋华人势力的聚集中心,而这个“泗水”则是华人起的名字,当地土著嘴中这座城市的名字是“苏腊巴亚”。   三艘战列舰和三艘装甲巡洋舰对于荷兰殖民者有着足够的威慑能力,邓世昌则作为舰队司令官以保镖的身份护卫伍轩仁这次特殊的出访行动——这并非是国与国的正常交往,而是总统特使与南洋华人的对话。邓世昌得到了谭延闿的“在如有必要的情况下可以随时开炮自卫”的授权,这个授权在以火药来填装大脑的邓世昌眼中,就是随时可以开炮进攻的授权——在前清时代他就曾多次外放南洋,南洋华人的情况他心中非常清楚。   邓世昌的火药味是摆在脸上的,在距离泗水不远的海面上,他根本没有通过外交途径就直接清空火炮射界内海面上的船只,蒙古号战列舰在泗水港不远的地方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进行了一次实弹齐射,隆隆的炮声整个泗水城都可以清晰地听到。   邓世昌不久前就曾经来过南洋一次,那次也是率舰队而来但是也没有这么“嚣张”,这次蒙古号战列舰在泗水港外的齐射造成了严重的外交影响,外交部部长寇青在办公室内接到电报后气得破口大骂,这个邓世昌说什么也不能再放出去了,否则外交部就成了给他擦屁股的专属部门了。寇青的怒火显然没有影响到谭延闿,在度过了这么长时间夹着尾巴看人脸色过日子的时代后,谭延闿比任何人都相信火炮的语言高于一切真理的原则,对于荷兰当局的抗议他连看都没有看直接扔进废纸篓里。   邓世昌在泗水港外开炮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就在出海前他就在台湾凤山基地接到电报,海军捐建的南洋华人学校居然被荷兰统治者给关闭了三家,其中还引起了一次小冲突,学校里面的一个教师受了伤,这座学校就在泗水。本来这种事情是外交部的活,不过海军情报局那边对内务部的电报破译也很感兴趣,结果在南海巡弋的装甲巡洋舰电台监听到南洋殖民地的电报后弄出的第一份结果便是这份电报,情报到了海军参谋部自然会引起海军的不满。   谭延闿将蒙古号战列舰派往南洋正好给了邓世昌一个机会,就这样在泗水城外进行一次齐射来表示不满,希望荷兰当局能够给出一个解释。伍轩仁对谭延闿了解很深,他知道就算炮弹打到泗水城里那座荷兰古堡上,谭延闿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况且他很理解海外华人的难处,在这里开炮示威远比外交辞令更有说服力。寇青到谭延闿那里告状自然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反倒是邓世昌的回电让谭延闿将寇青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在他看来这次学校关停事件完全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荷兰实力这么弱就算中国大动干戈荷兰也不会怎么样,放着这么一个软柿子不捏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能怪寇青,他的思维虽说还没有停留在前清外交的水平上,但是这样的小事他是没有心思管得——外交部的任务主要是和英国进行对耗磨嘴皮子,驻爪哇的外交官并没有将此事上报国内,所以外交部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谭延闿的战略意图和外交部产生了脱节,这是双方沟通的问题,也是外交部无法跟上谭延闿的脚步以及对以往事件处理上还遵循前清的一些规则。   正如谭延闿判断的那样,荷兰殖民者只是抗议了一下,还是让蒙古号战列舰在内的六艘大型战舰进入泗水港,毕竟这支舰队代表的不是中国海军而是中国对南洋华人的“宣慰大员”伍轩仁,不过邓世昌只是让皇太子号和广州号带着一艘装甲巡洋舰进入港口,蒙古号和另外两艘装甲巡洋舰则停在炮台射程范围外以应对突发事件。   伍轩仁在军舰上就已经知道邓世昌为什么在泗水港外进行实弹齐射的原因,所以一踏上岸便对荷兰总督抗议殖民当局侮辱了中国海军军旗的荣耀——华人学校是以中国海军的名义来捐建的,殖民当局关停华人学校并且纵容当地土著冲击学校造成教师受伤,这本身就是对中国海军军旗荣耀的挑衅。   当邓世昌听到伍轩仁用英语似模似样的对前来迎接的荷兰总督趾高气扬的抗议时,心中早就笑破了肚皮——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伍轩仁的角色邓世昌是非常清楚的,前几年海军的特别提款除了要经过总统夫人之外,还要经过伍轩仁的批复,谭延闿先前曾经以军旗的荣耀狠狠的砍了日本一刀,现在还闹着对日本封锁,现在伍轩仁又以同样的理由来对付荷兰殖民当局,这简直是绝佳的理由。   心中满是怒火的荷兰总督面对看上去比他怒火还要高涨三分的伍轩仁一下子就气短了半截——中日礼炮事件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决,中国为了所谓的“军旗的荣耀”毫不犹豫的干掉了两艘日本新锐装甲巡洋舰,并且下了狠心封锁日本到现在,这种“得理不饶人”的做法可谓是令西方老牌列强都感到汗颜。   荷兰的爪哇总督一听到这个“海军军旗的荣耀”词汇心中就犯嘀咕,昔年风行海上的“马车夫”现在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豪情,对于爪哇这块肥美的殖民地在中国衰弱到极点的时候荷兰心中一直都是对西方同行们提防的。现在中国国力尤其是海军实力正在强劲的上升,不要说以往过去荷兰殖民者挑动当地土著压迫华人,就是现在小小的一点摩擦搞不好都会给中国插手南洋事务的机会,到时候这片肥沃的殖民地最终归属如何,总督心中没有任何奢望。   可惜的是谭延闿知道整个事件缘由的时间已经太晚了,而且他也还没有做好全面插手南洋的准备,就算他知道也很难借此机会来达到他心中的目的。如此一来也只有靠伍轩仁借这次蒙古号战列舰港外实弹齐射事件来“自由发挥”,以此争夺一定的利益,谭延闿给伍轩仁和邓世昌各一份电报,要求伍轩仁来解决华校被当局关停和教师受伤事件,必须要“见血”——不管是幕后真正的主使者,还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个土著替罪羊;邓世昌则必须要给伍轩仁的每一个外交交涉动作提供武力支持,要实实在在的武力支持——对于列强在外交交涉失败后,要想实现自己的正当权益只有诉诸于武力。   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南洋只要不是碰上英国人,谭延闿有足够的机会来做借口,荷兰人挑动土著压制华人,甚至对华人进行种族清洗,这种做法不是一天两天,现在看到中国强大起来荷兰人想要急转弯,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谭延闿在南洋问题上一边筹谋做好准备,另外便是等待成熟的时机,对他而言机会只有一次便足够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投子   谭延闿将蒙古号战列舰给伍轩仁当坐舰出访南洋华人势力领袖,在泗水城外的炮击确实起到了极好的效果,不但震慑了荷兰殖民者,同时也是大涨南洋华人士气,尤其是荷兰总督不仅允许被关停的华人学校重新开放,还公开惩处了冲击华人学校的土著,并且处死其中的三人——中国人的舰队还有一半停留在泗水城外,泗水港只有几艘老式炮舰和年久失修的炮台,不要说中国还有几艘战舰在港外,就算全在港内也拿他们没办法。   荷兰未必会怕中国,爪哇总督之所以选择屈服,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泗水港外的蒙古号战列舰。由于无畏号战列舰还在海试和改装中若隐若现,高调出场的蒙古号战列舰便成了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的标杆。面对这样一艘火力空前强劲的超级战舰,还有最近一两年中国和英国在外交上的紧张局面,荷兰最终选择了退却。   伍轩仁和邓世昌的作为都被南洋华人看在眼中,先前邓世昌在南洋各地华人聚集点建立学校这一举动就曾经引起他们极大的好感,而这一次为了维护华人利益不惜冒着和洋人开战的危险示威要求荷兰殖民者惩处冲击华人学校的土著。虽然被砍脑袋的三个土著未必是真正的肇事者,而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幕后主使人也未必有多大损失,但是这是一个姿态——数百年来中央政府头一次重视海外华人的权益。   不过海外华人势力几百年来都是非常保守的,伍轩仁和邓世昌都是广东人,如果算起来还都是大多数南洋华人的同乡,即便做出这样的行动,南洋华人势力的各大头目们还是对中央政府的政策将信将疑。不过伍轩仁还是顺利的完成了他的任务——海南岛招商引资建立大种植园的计划,南洋华人并不缺钱,相反他们对于生意上的事情更为热衷,尤其是为自己的投资寻找一个可靠稳定的环境,哪怕是收益低一些也无所谓,更何况在海南岛建立大种植园的牵头者还是现任中国总统。   这次募集资金远比伍轩仁想象的要多得多,南洋华人社团一共提供白银两百七十万两,这笔资金将会入股谭延闿的海南岛农垦种植园集团,占据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这也是谭延闿旗下产业参股中头一次没有占据控股股份,这也是为了对南洋华人示好。南洋华人社团虽然对于占股份多少并不在意,因为这不到三百万两银子的投资无论哪家都可以拿得出手,更何况是数家合资?不过谭延闿在股份上的让步得到了他们的好感,只是他们更宁愿自己独资在海南岛开辟种植园,这笔投入一期便达到了二百万两,可见他们对于中央政权还是有一定戒心的。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对于南洋的事情谭延闿并不着急,如果说伍轩仁是经济方面,那邓世昌在和南洋诸多势力头目会谈的时候就是明确的瞄准军事了——邓世昌给南洋的几大华人势力承诺可以为其人员提供训练和装备。海军军舰不可能长时间在南海,就算以后在海南岛建设海军基地,如果南洋有事鞭长莫及,为了保护华人利益不受冲击,则南洋华人必须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中国政府可以为他们提供这方面的帮助,至少在有事发生之时当地华人可以坚持到中央政府的救援到来。   可能是遭遇了太多的灾难,南洋华人对此倒没有什么排斥,甚至还表示欢迎,要求添置军备武器的钱他们来筹集自购,只需要政府能够在国内提供训练场地和军事教官就可以。邓世昌打仗还行,对于这种金钱交往就差了许多,不过伍轩仁做主南洋华人可以出资购买国内兵工厂的一切武器装备,不过作为双方合作的基础,中央政府将会为南洋华人免费训练一个步兵营的兵力,并且为其免费提供装备,以后的事情再由中央政府与之协商决定。   当伍轩仁和邓世昌离开泗水的时候,舰队上又多了三百多人,他们都是南洋子弟中的佼佼者,甚至不乏有欧美名校游学的经历。他们将会搭乘中国海军军舰前往海南岛,在完成六个月的新兵训练后,经过文化和军事素质考核,优秀者将会送往中国陆军高级军校接受深造。这三百多南洋华人子弟就是将来南洋华人武装的中坚力量,他们将会得到最为严格的训练,使用最好的装备,也是谭延闿南洋计划中的第一颗钉子。   “南洋华人势力对中央政权居然保守到这样的程度也真是令我感到意外,不过这没有关系,数百年的隔阂也不是一朝就能够解决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解决这些问题……”谭延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着说道。   伍轩仁说道:“南洋华人数百年来已经生根发芽,他们和传统的广东人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飘零异乡受人欺侮,几百年下来他们相对于本土又有很多不同,从经历上而言,南洋华人可以说是海外华人特点的最集中体现,因为他们移民的时间是最早的……在美国或是其它国家的华人虽然受歧视,但很少会受到生命威胁,尤其是大屠杀这基本上是不会有的,但是南洋华人就会面临这一紧张的局面,我以前去过南洋很多地方,那里的华人和土著之间对立极为严重。在南洋,华人很难进入像警察局等政府部门,倒是好吃懒做的土著地位远比华人高得多,华人手中掌握的巨额财富也被他们窥伺,每隔几十年甚至是数年华人都要遭到一番劫难……”   谭延闿皱眉说道:“按理说经过海军两次到南洋之后,这种情况应该会有所改善,从战略上讲南洋是我们的屏障和琉球是一样的,我们不可能放弃南洋,维护我们在南洋的利益就有必要扶植南洋华人,包括武装他们能够自保……现在我们组建南洋军队只是整个南洋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动作,南洋华人是很富有,不过对于他们的财富我们是持尊重态度的,他们愿意投资国内发展经济我们自然欢迎,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改变武装他们的初衷……”   “那南洋计划你打算到哪个程度呢?是武装南洋华人有块立足之地,还是……还是将南洋收归到我们自己手中……”沈静沉声问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吞下南洋会涨肚子,再说南洋又不是光荷兰一家有殖民地,我们若是对爪哇下手其它几家难免兔死狐悲群起而攻之,我们何必找那个不自在?如果有条件我们就吞,没有条件那就退而求其次扶植华人政权——欧洲的局势紧张的气氛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英国的无畏舰一出挑动了欧洲各国的神经,就是美国也是如此。无畏舰固然给英国带来了极大的荣誉,但是这样一来也为各国海军树立了一个追赶的标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今年年内你就会看到欧洲各国造船厂里面将会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欧洲迟早都会被拖进战争的泥潭,他们的海外殖民地也会控制能力减弱,现在英国力量回收本土,就可以看到英属殖民地的殖民统治已经被削弱了……我们需要等的是机会,不管有没有都要尝试一下,先扶植华人政权才是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   “军事上我是不懂的,不过我觉得扶植南洋华人不是坏事,这种事情在美国做不来,但是在南洋那块乱地还是可以的。南洋华人势力经营庞大,不要说一个步兵营,就算是一个旅藏进去也是不成问题的,若是那些泥腿子还敢找华人的麻烦,那就干脆做场大的,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华人不好惹……”伍轩仁笑着说道。   “这次南洋华人把三百多子弟送回来接受训练本身就是我们加强和他们之间关系的一次好机会,我打算好好练练他们,就按照当年小站练兵的样子来训练他们。要将他们训练成一支精兵,到时候回到南洋后他们华人圈里自己在扩张也可以成为低级军官,一个营的低级军官怎么也可以撑起两个团来吧?国内陆军整军工作以后速度就会慢下来了,兵工厂里面的武器完全可以输送到南洋供他们使用,到时候这颗棋子到底能够走到那一步,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南洋华人在发家之后秉承中国人固有的传统开始重视后代的教育,这次送到海南岛的南洋华人子弟情况陆军在接收之后已经写成报告汇报到谭延闿手里了。这些华人子弟素质远比他当年在小站练兵的时候要强得多,要知道当时军中大字不识的人有的是,而这些华侨子弟读书识字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按照谭延闿的想法完全可以将他们训练成一批低级军官,以后回到南洋开枝散叶那就是中央的南洋嫡系。   如果潜伏阶段准备的好,用不了五六年南洋华人便可以拥有一支非常强悍的武装力量,只要和土著有一点摩擦就彻底来个反屠杀,彻底确立爪哇华人的权威。至于外交方面自然有中央政府为他们撑腰——谭延闿并非是要将南洋归入中央管辖之下,但是至少也要做到让华人政权来掌握南洋。历史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除非谭延闿甘愿冒着被日本重新威胁的风险来放任日本发展,否则历史上日本横扫东南亚的场面是绝对不可能发生了。   话说日本被中国以礼炮事件围困半年多,虽然中国并不限制外国船只进入日本,但是却断绝了中国和日本的海上交通,并且即便是悬挂外国国旗的船只也不能直接做到中日直航,而是必须绕道第三国才可以——这一规定虽然有脱了裤子放屁之闲,但是放眼日本周边要想绕道第三国最近的也要前往美属菲律宾,这一招几乎断绝了日本从中国得到任何物资的可能,而日本以前还有一些和中国的外贸往来也彻底被掐断了……   中国的工业体系非常不完整,除了纺织业之外,几乎其它的工业绝大多数都是为战争而服务的,这也是谭延闿政府首先要确保国家国防安全的需要,就是纺织业面临越来越膨胀的中国市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日本的纺织业虽然尚处低端,但是却可以钻这个空子,日本对中国的工业品出口就集中在低端纺织品上,并且从中国采购便宜的农产品尤其是稻米运回日本。除此之外,日本还向中国走私白银、鸦片,中国的货币市场还没有彻底完成改革,尤其是在西南地区白银依旧和政府货币是并行的流通货币,日本用粗糙的银币来兑换中国货币以达到赚取其中差价的目的,这和当年谭延闿向恭王奕訢建议用含银量低的库银来偿还甲午战争赔款的办法如出一辙。   中国封锁日本后,日本对中国的这点贸易渠道全部被封闭,日本的远洋船舶能力有限,中国航线被关闭之后即便是转口菲律宾前往中国,运费高昂并且在菲律宾还要收一次税,这使得日本纺织业遭到了重创,同时还有日本的航运业也是如此——日本国籍货船即便是转口第三国也是不允许进入中国的。中日贸易虽然在中国外贸比重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日本来说却是占了极大的比重,以往日本货很难进入中国沿海和内陆省市,但是一个朝鲜市场中国国内企业受产能和销售的限制鞭长莫及,对日本来说那是极为重要的。   在这种情况下,经过半年来的封锁,日本的纺织、航运企业破产连连,甚至还牵连到其并不发达的银行系统。最为致命的是因为得不到从中国进口的廉价粮食,日本国内开始隐隐有发生粮食危机的征兆——日本同样也有奸商,在中国开始封锁日本后,日本粮商便开始惜售,大米价格不断上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区已经发生哄抢粮店事件,相信这种事情在未来会发生的更多,进而影响日本政局稳定。   日本虽然和英国有秘密条约,由于日本远离欧洲大陆所以两国结盟并不像英法结盟这么引人注目,而且虽然有风声传出来,几乎所有的强国也都认为日英结盟肯定是一个非常不平等的结盟条约,就像十年前中国和俄国的盟约差不多。事实也证明了这种猜测,中国大肆对日本进行封锁,英国对此无动于衷,而日本外交官希望倚靠盟约来解决目前的困境反倒是暴露了这个盟约的存在。   英日盟约虽然对欧洲大陆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对中国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中国外交部向英国当局抗议,要求英国和日本能够公开密约以判断这个密约是否对中国有害。英国虽然对中国开放市场有所需求,但是这却成为达成中英最惠国条约的一个砝码,直到蒙古号战列舰公开露面,两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迅速达成协议,英国将在华租界交还给中国,而英国也最终如愿以偿得到和德国一样的在华商业优惠。   从中俄战争到中英在谈判桌上的较量,中国的外交官们迅速成长起来,这远比谭延闿的说教更有效,同时这个过程也通过报纸等媒介给全体对国家前途关心的国人上了生动的一课。至少总理沈静在中英谈判过程中,一直都是属于深悉内情的人物,他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极大的变化,在外交事务上越来越和谭延闿合作默契。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静认为并不急于解决目前的中日矛盾,把这次事件高高挂起继续晾着日本反而对中国更为有利。在谭延闿看来这样晾着虽然显得霸道了一些,但是却可以最大限度的重伤日本元气,若是日本最终沉不住气将自己的军舰开出来,那谭延闿将会毫不犹豫的将日本的主力舰队再次送入海底。可惜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日本海军居然还在军港里面窝着不给中国海军任何机会——中国海军主力南下本身就是诱使日本海军出动,日本的那艘战列舰也许会因为无畏舰的出世而很快过时,但是日本海军有战列舰服役总归会让谭延闿心中难受,只有彻底消灭掉这艘战列舰他才会罢休。   其实对日本实行封锁在外界当初看来是中国不能容忍日本发展海军,但是在谭延闿看来打击日本经济才是最重要的——海军这样昂贵的兵种如果没有雄厚的国家实力是根本玩不起的,日本经济若是垮了,再怎么折腾也发展不起来海军。虽然封锁日本给中国情报部门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好在谭延闿并不关心日本高层是如何行动的,他需要的是情报部门为他提供日本经济方面的情报。   日本积极展开外交活动,而英美法等列强对中国封锁日本也发表了不满,谭延闿一直顶着这种外交压力。直到内务部日本情报站发回了关于日本经济滑坡,日本造舰系统已经崩溃,船厂已经开始解雇舰船设计人员的情报后,谭延闿终于开启了中日谈判…… 第三百四十六章 离讯   谭延闿相信经过这次打击之后,日本在工业水平上将会进入一个倒退的阶段,在涉及国家政权稳定和大力发展工业这两个选题上,日本政府必然会优先考虑国家稳定——穷兵黩武也要有一定的本钱。不过在这个技术发展大爆发的时代,一旦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遏制日本军事尤其是海上武力的发展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它跟不上最新的船舶工业发展,等日本自己觉得有实力来发展造船业的时候,高昂的投入会迫使其发展成本不断提高,日本永远只有成为战舰贸易的买家的份——一个靠从国际军火市场购买武器的国家是不可能威胁到中国安全的。   海关回收之后日本尽管日本距离中国最近,但是却不能享有贸易最惠国的待遇,其向中国出口的商品要交纳很高的关税,廉价的低端纺织品就算能够进入中国盈利甚微,而且还要受到中国纺织业巨头的排挤——谭延闿在打压日本方面是全方位的,他宁可不要东南亚也不会让日本再次走上复兴之路!   日本和中国实力不成正比,谈判也是在众多列强不满的情况才开始的,这并不代表日本本身实力,谭延闿给外交部下达的谈判底线是日本必须要赔礼道歉,还要要求赔款、中国出口日本的货物减免关税,甚至还要在日本神户、长崎或是其它重要城市划出一片租界来等一系列要求——中国同意开启和谈但并不代表会放弃谋求国家利益的权力,日本人通过外交手段联合列强迫使中国开启谈判,也并不代表列强的力量可以为他所用。   在这点上谭延闿是看得非常明白的,而欧洲的局势因为无畏舰便的更加微妙起来——四月份经过紧张的磋商后,德国愿意以三百三十万英镑的价格从中国购买蒙古级战列舰,先期蒙古级战列舰的全套图纸必须要送往德国。显然以蒙古号战列舰的成本而言,三百二十万英镑的买卖中国是赚大了,其成本总共不到二百六十万英镑,当然搭配全套图纸也不算亏,毕竟德国到现在还没有使用蒸汽轮机的战舰,同时三连装十二寸新型炮塔也是一项不错的技术,不过这也是中国有史以来建造的最为昂贵的战舰。   只是中德这笔蒙古级战列舰的交易也让船坞中唯一的一艘正在建造的蒙古级战列舰有了买主,对于中国竞争巴西的订单显然处于不利地位,不过中国代表团还是前往巴西参与游说巴西政府向中国上海江南船厂下达无畏舰订单。虽说中德的这笔战舰交易使得中国失去了参与巴西海军订单的最大优势,但是这毕竟是全球第一笔无畏舰交易,意义非常重大,从另外一个方面而言也是一个有利优势。   中德战舰交易并非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却严重的刺伤了英国——中国的蒙古号战列舰本质上和无畏号没有太大的差别,相反因为无畏号的舯部炮塔设计反而使得其火炮效率降低,在侧舷火力上要弱于蒙古号。先不说德国人在获得中国的图纸后可以大大缩短无畏舰的研制时间,更为严重的是在二十个月之内德国肯定也会成为第三个拥有无畏舰的海上强国。   也许德国本土的造舰能力要弱于英国,但是中德两国造舰能力的总和可以说是和英国不相上下的,除非英国愿意放弃国际海军装备市场,将本国的资源全部用来发展海军,但这对于英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英国政府现在正处于财政紧缩状态。要不然巴西的三艘战列舰的招标计划也不会让英国如此着急,英国政府正急需要金钱进账,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不可能放弃国际海军装备市场,最多是在造船资源上对本国国防优先考虑罢了。   事实上在谭延闿看来英国搞出无畏舰其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英国拥有世界上数量最多的前无畏战舰,无畏舰一出成为新的海军标准,英国固然可以摘取第一的名头,但是在经济上是极为不划算的,这造成了英国大舰队的贬值。如果要是谭延闿来做这件事,在对新舰尽可能的保密之外,就是对自己舰队的老旧战舰进行甩卖,就算便宜一点总比烂在自己手里拆废铁要强得多。   除了价格稍微贵点,德国方面对于蒙古级战列舰是没有任何怨言的——中国保证其订购的蒙古级战列舰将会和中国已经服役的战舰各项性能完全一样,不会像英国那样在外销战舰上做各种小文章,因为德国和中国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正好符合谭延闿“远交近攻”的外交策略。如果德国有足够的能力,欧洲就是德国的,但是在亚洲尤其是远东,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中国必须说了算,谭延闿不介意英国人的死活,向德国无保留的出口蒙古级战列舰对中国有利。   二十年前北洋海军的基干定镇两大巨舰就是从德国进口的,而二十年后一艘蒙古级战列舰的利润就远超这两艘当时远东最为强大的战列舰订购价的总和。海上装备市场对国内经济的拉动是看得见的,这也有利于巩固中国造舰水平,从而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其继续追踪世界先进造舰技术,这也标志着中国造舰体系开始进入良性循环轨道——未来的十年是剑拔弩张的十年,天下太平就没有军火商生存的余地了。   至少在谭延闿看来未来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将会是中国工业发展的高潮时期,只要没有内患,外部环境对于像中国这样想要建立工业体系又不乏资本匮乏的国家来说真是风调雨顺的好年代!卖给德国人的蒙古级战列舰是贵了点,但是连带附送全套图纸,里面有些东西连德国佬都没有尝试过——旅顺的专家就曾写过一份报告,上面明确显示除了中国和英国之外,任何想要在短时间内建造无畏舰的国家都不可能使用蒸汽轮机。面对时间和效率这两难选择,大多数国家都会选择忍受三涨机的缺点先让本国拥有无畏舰再说,这样一来等若德国直接站在中国的肩膀上在他们自己建造的无畏舰上直接使用蒸汽轮机,而不需要像中国这样为了验证这种可能专门建造了两艘验证舰。   德国方面没有选择更改图纸,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中国战舰设计思想与之相近。虽然三连装主炮塔固然有远距离射击弹着点散布大的问题,但是在常规交战距离这中缺点已经被克服了,况且与英国的五座炮塔相比,防护面积要小上很多,可以节约出更多的负重来加强装甲——防护能力历来都是德国战舰设计思想所最为重视的。   在中德战舰交易被公布出来后,英国的愤怒是正常的,这笔交易将本已经拉开的英德海军实力又缩小了,最为致命的是德国不会像英国那样在无畏舰的最初型号上单造一艘,根据德国修整的1907年度的海军法案,在今年下半年完成设计后,德国将会一口气开工四艘无畏舰——这一海军法案更加露骨的体现了德国追赶英国海上力量的野心,德国的造舰计划完全和英国针锋相对,英国本年度将会建造五艘柏勒罗丰级战列舰。   若是一切正常的话,两年之后德国拥有的主力战列舰数量将会在历史上最近距离的接近英国,这是英国这样以海洋立国的列强所不能接受的局面。英国正处于财政紧缩状态,即便如此英国当局还是批准了第一海务大臣费舍尔爵士关于追加柏勒罗丰级战列舰的方案,就是为了在无畏舰时代一开始就要将德国远远的甩开,但是中国和德国的这笔交易使得英国的努力化为泡影。   在中国蒙古号战列舰出海之时,英国已经意识到中德之间很可能会达成某些关于无畏舰的协议,但是直到最后的交易完成公开后,英国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如此离谱——英国向来在外销海军装备上都留一手,几乎所有的英国外销战舰装甲厚度都会被英国舰炮正好击穿,中国居然将所有有关无畏舰的技术一股脑的打包卖给德国,并且为德国建造和中国一模一样的主力战列舰,这实在是出乎英国意料之外。   英国人需要的是时间差将英德海军实力拉开,而谭延闿的要求则非常简单——黄金、英镑、白银!当然顺手可以将英德海军实力拉近让他们两家继续互掐引发更大的海军军备竞赛规模,这自然是谭延闿乐意看到的。当然国与国的事务在谭延闿看来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如果英国人把香港还给中国,那他自然会顺从英国的意愿扭转对德关系,这笔交易也不会成功。不过英国人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将香港交还给中国的,那谭延闿的选择只有帮助德国威胁英国,让英国在欧洲的处境更加艰难,从而间接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昨日已经代表英国当局向中国提出将英格纳调回英国,以担任本土大舰队的一支预备役舰队的司令官,也有可能是英国海军火炮总监等职位……不管怎么说,英格纳和我们之间的合作到现在应该是划上句号的时候了……同时政府顾问赫德也提出了辞呈打算回英国老家……”   谭延闿在中南海的一处小湖边陲钓,本来这里面都是养着锦鲤的,不过他觉得有些太奢侈,便干脆让人单独隔出一处小湖面放养普通的鲤鱼、鲫鱼等淡水鱼类,专门供中南海的工作人员中喜欢垂钓的人来此消遣。这红墙内虽然在外人看来是很神秘,但是整天面对各种公文还有复杂的国内国际局势,真正坐到这个位置的人才明白红墙内的人心理压力到底有多重,谭延闿倒是有些羡慕红墙外的世界,如果不是所谓的“使命感”,他倒是觉得老朱当年那首打油诗真的是道出了红墙内人物的心理,若是真的能够抛开一切,他倒是真愿意做个一觉日上三竿起的富家翁。   “该走的终究会要走,英格纳算是可惜了,不过赫德……哼哼,这个人物还是挺复杂的,虽然他维护的是英国的利益,但是对于中国的一些事情他做的还是非常到位的,相比之下要说我是一个工厂的老板,我还是喜欢英格纳这样的员工……他们什么时候走?”谭延闿将装好鱼饵的吊线甩到水中,然后从旁边的小碗中揪出一点糠末洒在水面上,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   “英格纳现在已经收拾行装准备三天后就从威海卫海军基地出发到上海,在上海乘坐客轮回国……至于赫德可能还要晚些,估计下个月就差不多了,他可能要在北京拜会一些朋友,还有一些上海、广东的朋友也要拜访他,毕竟他已经七十一岁了,尽管他说还要回中国,这次回国不过是短暂的度假,但是我估计连他自己也知道一旦这次回国也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沈静只是从侍从官手里接过一个马扎坐在谭延闿的旁边不远的地方,他对于钓鱼没有任何兴趣,其实他也知道别看谭延闿让人单独修了这个鱼池,对于钓鱼谭延闿也是个二把刀,所谓钓鱼不过是思考一些深层次问题的伪装而已。   谭延闿听后颇为伤感地说道:“赫德这个人还是非常复杂的,听说他有写日记的习惯,看看能不能给他带句话,说作为中国的老朋友,亲眼见证了数十年来中国的所有重要的政治风波,我个人希望他能够将自己的日记、书信等等都翻译成中文,或是整理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政府可以派出几个文字整理方面的秘书帮助他……当然他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酬金,所有文字不过是留下来给我们这些后进者来学习学习,也让后人看到他们那个时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渊,你知道虽然我们的英语都很不错,不过这些在华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外们,他们早年写的日记、信件等等不要说你我,就算是辜鸿铭来了多半也是看天书一样……”   赫德虽然不是接触近代中国第一人,但是谁都知道他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日记、信件等等非常完善,再加上他在中国生活的这几十年正是中国风起云涌,政治风波不断的时代,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不过他们留下来的文字材料无论是对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估计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都看不懂,只能明白大致的意思——这个时代的中国地名、人名、重要的官衔名称都没有一个标准的译法,这种状况使得他们的文字资料简直如同天书一般,时间越向1840年推进,这方面的内容就越难读懂,即便是现在也是一塌糊涂。   在谭延闿看来赫德这个人在前清时代留下了重要的痕迹,如果不是薛福成巧计说服李鸿章暗施计谋在总理衙门给赫德下绊子让他在总海防司和总税务司这两个职位只能选择一个,这家伙很可能就会让北洋海军变成第二个海关。就算是谭延闿当年也没少和赫德接触,不过在赫德眼中谭延闿是他几十年在华生涯中最难对付的中国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自己一生的努力慢慢的不动声色的消融掉。   沈静对于谭延闿的建议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既然谭延闿提出来了他也不好反驳,反正无非是传个话而已。   “这个没有问题,我想他也不会拒绝……不过你知道他是怎么评价你的么?”沈静神色有些古怪地问道。   “我和他也算是谈判桌上的老对手了,这个老家伙在咱们执掌北洋的时候就没有少下给咱们制造麻烦……他对我的评价并不重要,走到这个份上到现在还不是有人在骂我是逆贼么?赫德对我的评价就算再难听也不会比这个更难听了……”谭延闿嘴角浮现不屑的之意。   历史上对谭延闿如何评价,对他而言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撬动了历史,随着自己手中掌握的资源越来越多,就算撬动整个世界这几十年的历史也是有很大机会的。不过相对于创造历史的诱惑,谭延闿更愿意踏踏实实的将国内的事情理顺,建立一套全新的中国秩序以适应时代的发展,若不是有香港殖民地作梗和海外华侨的遭遇,他是不愿意多趟欧洲这潭浑水的。   有实力你怎么虐待对手都行,显然中国表面看上去比较强大,但是和英美德法这些老牌新进列强相比,中国还差得很远,谭延闿是绝对不会像尼古拉二世那样自高自大将俄国当成一个世界强国——小小的一场消耗战便引爆了国内复杂的矛盾纠葛,弄得国家政局不稳,这样的“豆腐渣强国”不要也罢!   “这点你倒是错怪赫德了,他对你的评价还是挺高的,他说‘他和李鸿章都是一个普通人,只是运气好了才走上今天的位子,而你不同,你是他见过的条件最好,也最会利用自己所拥有条件的人……’这个评价可以说是很高了,至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沈静笑着说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军备竞赛   谭延闿神情专注地看着水面鱼漂的变化——就算他的钓鱼技术再差劲也架不住这小湖里面的鱼多,这些傻鱼又不是个个都成精,总有被他这个菜鸟钓上来的时候。   “其实赫德错了,运气也是人的本事之一,再者说来像李鸿章那样翻手间将数万已经投降的太平军全部人头落地的事情,那是个普通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么?也许赫德和李鸿章都赶上了历史的天赐良机,但是和他们同时代的人为什么都没有赶上这样的好机会?李鸿章没有他说的这么平庸,尽管我和他个人谈不上交谊只是各取所需而已,而若不是清廷忌惮欧洲列强也不会让赫德这样的普通人纵横数十年……”谭延闿微微地笑着说道。   沈静摇摇头笑了笑,他和谭延闿相处的时间非常长,从始至终他都是谭延闿手下第一智囊,不过相比之下在每次面临大是大非抉择时刻,谭延闿还是会自己做出决断,恐怕自己在谭延闿面前最大的用处便是善于协调官员的关系,官场深浅进退之策都是他一手拟定的,不用说他在谭延闿发迹的过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沈静虽然不认同赫德的对李鸿章的评价,但也不会偏袒谭延闿,像李鸿章这样性格复杂的人来说,他的经历本身就是不可复制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其下场也不怎么好,人死为大追究李鸿章功过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说到赫德我倒是想到了最近英国外交政策的一些变化,受到中德战舰贸易的影响,我判断英国方面近期很可能会做出点什么来表示对中国的好感……这一届自由党组阁的英国政府算起来和以前的保守党执政时期稍微要差了些,他们的外交立场不够坚定,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我想以后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也许可以让邓世昌开始执行任务了,他在凤山估计已经快要长毛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夺回澳门是件好事,不过我们以什么样的借口呢?”沈静看着谭延闿。   谭延闿冷冷地笑道:“借口?我们难道需要什么借口么?不过为了外交部的面子问题,这个借口很好找,只需要一艘走私船就可以了,到时候大舰队直接跟着走私船开进澳门,就算别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还想要插上一手么?!”   英国自由党在经过长期的内部冲突和削弱后刚刚重新团结起来,自由派的格雷、阿斯奎斯、霍尔丹和莫里与劳合·乔治这样一些激进的“亲布尔人”分子,在坎贝里·班纳曼的领导下联合起来,赢得了“自1832年议会选举法修正法案”以来最大的一次选举胜利。   其实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欧洲的政治外交局势也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在德国对摩洛哥事务的强加干涉后,德尔卡塞的下台使得英国对法国的信心产生了动摇,而最明显的标志便是兰斯多恩爵士在德尔卡塞下台后对抱怨法国政府的软弱和不作为,以至于1905年末到1906年初的这个阶段英法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往来。   由于西班牙担心法国会把它在摩洛哥的利益牺牲给德国,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宣称德国人正在争取他——他的真正用意无非是想促使法国重申对他的支持,否则他就站到德国的一边。法国人自然对西班牙这一恬不知耻的行为感到恼火,不过他们认为西班牙是英国的事情,在通过和保罗·康邦的探讨后,英王爱德华七世则看到他要使这一届政府奉行一项坚定的外交政策的机会来临——他手中的王牌便是新任外相爱德华·格雷爵士。   虽然在自由派内所谓的“势力均衡”这个概念是和他们思想格格不入的,作为自由派的中坚力量,格雷外相也经常批评这种做法。不过政治是现实的,格雷甚至比他的前人兰斯多恩爵士更坚定的执行这一政策,可以说格雷对欧洲局势的关注是自帕默思顿以来任何一个英国外相所没有过的。在摩洛哥事件期间,格雷甚至打破常规在没有通知内阁的情况下便授权在英国和法国总参谋部之间进行会谈——格雷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其目的就是在非常时刻德法爆发战争的情况下,使英国也以最短的时间卷入战争帮助法国来击败德国。   不过令爱德华七世和格雷没有想到的是,给英国带来巨大麻烦的并不是将英国卷入战争的德国和法国,而是来自地球另外一端的中国。格雷外相也创造了自1840年之后,对中国采取妥协政策最多的英国外相,只是英国对中国的妥协除了因为中俄之战出人意料的结果之外,还是英国执行全球力量回收本土的政策所牵累——摩洛哥问题若不是法国的毫无作为,也许真的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战争,在这样的前提下,英国对中国不断的让步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在英国看来自己对中国让步已经够多的情况下,六月二十三日因为一艘从澳门出发的鸦片走私船被中国海军截获后,中国海军派出三艘装甲巡洋舰和六艘平阳级驱逐舰,前往澳门不由分说的进行登陆。面临如狼似虎的中国登陆部队,从澳门总督到一名警察没有进行任何抵抗便投降了,当然少不了一些抗议,但是中国依旧我行我素的进行升国旗。   此时英国已经来不及为葡萄牙鸣不平,摆在英国当局面前的是香港怎么办?不要说中国大舰队,就是停在香港对面澳门的那几艘中国军舰也不是香港所能够应付的。一时间欧美列强在得到中国武力收回澳门的消息一片喧嚣之后,紧接着便陷入一片沉寂,一时间欧洲的目光集中在了香港上而非是刚刚升起中国国旗的澳门——所有的人都在关注中英关系的走向问题,直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国家是唯一有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的国家,它们之间的碰撞也许真的会打破当年索尔兹伯里的预言:“远东在五十年内还不可能成为世界的焦点”。   不过很快令全世界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直到中国武力收回澳门后两个月,中英两国都没有任何作为,甚至连谈判都没有开启,两国都将国内舆论的焦点转移到其它地方——英国顶着财政压力忙着建造柏勒罗丰级战列舰,而中国则是宣布了雄心勃勃的教育体制建设和现代工业规划,当然伴随中国工业发展的重要角色——海军战舰也是重头戏,中国旅顺造船厂公开了正在秘密建造的新型海上主力战舰,同时宣布如有意者可以下订单。   中国适时的提前公开新型战舰建造计划,由秘密建造改为公开建造,令人感到很惊讶。按照中国的以往惯例,只有一号舰才会秘密建造,除非是北洋级战列舰那样专门为了打仗用的,一口气同时开建四艘。中国正在秘密建造新型战舰本身就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大多数关注中国海军发展的海军专家认为这是一个谣传——蒙古级战列舰虽然要比无畏级战列舰要晚,但是却是海军战列舰的一个跨时代的标杆战列舰,想要超越蒙古级战列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就是在这普遍认为谣传的时候,中国却一反常态决定公开新型战舰建造,并且邀请各国海军专家来华参观其中的一艘——中国政府对外宣称这是外销型号战舰,其实它和另外一艘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它的兄弟现在被人严密的看护起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来打掩护。   在参观过这艘下水的新型战舰后,即便没有完成舾装,但对于各国海军专家来说他们已经明白中国该型主力战舰是干什么的了,反馈到各国政治家的手中后,英国对于中国突然武力收回澳门却保持缄默的秘密也被人猜了八成——中国对外宣称该型战舰为“战列巡洋舰”,其实就是来担负破交任务的主力战舰,它的航速和武备介于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之间,至少从数据上来看,目前世界上的海军主力战舰没有比它更合适担任破交任务了,可惜这种新型战舰针对的目标是英国。   与各国政治家们在背后猜测的结果差不多,谭延闿是手里拿着战列巡洋舰和英国达成了一项协议——在两年内中国不会接受来自德国对该型战舰的订单,但是要支持中国武力收回澳门,并且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将香港交还给中国。   虽然英国没有答复什么是“恰当的时间”,但是在中国看来只要它不出手干预中国收回澳门的行动就足够了——这是一次典型的讹诈,战列巡洋舰并不是秘密,只不过这个名字可是中国的“原创”。其实这种类型的战舰中国要比英国晚开工两个月,但是中国和英国在资源分配比例上有着截然不同的做法——战列巡洋舰可是海军用来套银子的利器,在资源优先权上一直就是仅次于蒙古级战列舰的存在,像这样的战舰都是一天三班倒,黑白不停的去赶工,而英国尽管工业实力强大,但是除了要肩负本国海军装备制造以外,还有庞大的海外订单,一来二去这战列巡洋舰的建造速度反而要比中国慢得多。   中国的战列巡洋舰并没有采用蒙古级战列舰那样的三连装主炮塔,而是四座双连装炮塔前后背负式炮塔分布在战舰中心线上——战列巡洋舰这样与中国战略不符同时又造价高昂的家伙是不会进入中国海军编制的,所以在战舰设计上对于安全性的考虑则没有中国自用战舰这么“周到”。   虽然接受英国的条件,但是谭延闿不愁这两艘战列巡洋舰卖不出去,对这种新型战舰需求的国家有的是,当然这样的破交利器在德国手中远比在其它国家对英国的全球网络威慑大得多,也更让英国紧张的多。这也是英国试图通过外交手段来隔绝中国造舰系统变成德国实力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在香港问题上给中国开了道口子——中国将有权力对香港内的鸦片和走私行动予以打击,中国将会有一支人数在一百名左右的“警察部队”驻扎在香港,同时中国海军有权使用香港港口停靠补给生活物资……这些都被明确的写在新的《中英香港问题新约》中。   按照中英两国达成新的条约,香港虽然还在英国的控制之下,但是中国的“警察部队”进驻香港有一定的执法能力将会对“殖民地”这一概念形成极大的冲击,现在准确的说香港的归属权已经变得更为复杂了,当然这是偏向于中国的好的倾向。   《中英香港问题新约》被公开后,中国的民族主意情绪进一步高涨,不过这种爱国主义情绪一直都是在中央政府的控制之下——毕竟中国的综合实力在全球范围内是比不上那些老牌列强的,在对外政策上向对俄国的“鲸吞”行动是很少出现的,而中英两国在谈判桌上下的较量所采取的“蚕食”才是主流。   欧洲那边几大强国继续在和稀泥,而中国则以更加稳健的脚步开始建设它的现代工业体系,在大洋对岸的美国看来中国这一举措实在是太得人心了——蒙古号战列舰在公开进入海试环节后,中国和英国在国家战略上的不同显现无遗,无畏号还半遮半掩,但是蒙古号却是大张旗鼓,当然这艘战舰也让美国人看得心惊肉跳,开始有些后悔拒绝中国提出的太平洋海军限制条约了。   美国的第一级无畏舰南卡罗来纳号战列舰已经在去年的十二月开始开工建造,不过要想等它服役美国海军至少还要等上两年才行,这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中国新一代的战列舰建造完工服役海军。从这个角度而言,美国对中国的忌惮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美国和中国总统号称世界各国元首中最懂海军的元首,泰迪熊已经攒足了力气开始决定他每年建造两艘战列舰的诺言——南卡罗来纳级战列舰便是第一个实现的目标,它的兄弟密歇根号战列舰同时在纽约船厂开工。   在看到费舍尔和提尔皮茨这对冤家都以辞职相威胁,迫使国家扩大海军投入后,泰迪熊感到非常的庆幸中国似乎对海军军备竞赛没有多少兴趣,还是自顾自的以特有从容的步伐来建设自己的海军。即便如此美国总统罗斯福也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作为中英幕后交易的一部分,英国将会帮助中国从巴西手中夺取一艘战列舰的订单,巴西第一批向外订购的两艘战列舰为中英平分,联想到中国那艘尚未公开的神秘的“一号舰”,罗斯福决定在1907年度开工建造三艘特拉华级战列舰。   罗斯福游说美国国会,终于艰难的通过了追加一艘特拉华级战列舰的拨款,这也使得美国在1908年度的海军军费大涨,在这一年美国的海军军费达到了一亿两千万美元——相对于1901年的六千万海军军费,数额增长一倍,而这一年联邦财政总支出为五亿八千万美元,海军军费占国家财政支出总额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百分之二十多!   相对于罗斯福辛苦游说美国国会,他更担心自己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激怒中国卷进这场波及世界的海军军备竞赛当中来,他的幕僚通过类似公理会等各种组织和个人对中国进行了一次评价。反映上来的报告已经明确指出中国作为一个基本完整的国家(收回海关和租界,对于香港的前途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其财富增长几乎是以百分之十五以上的速度递增,其工业化前景不可限量且坐拥世界最大的市场,按照英德的标准若中国也卷入海军军备竞赛且目标又是美国的话,那将会是一场灾难——1904年和1905年中国出现的海军主力战舰频频亮相服役海军的情况将会再现,而务实的中国人显然会将其运用到战争中去!   为了试探中国对美国追加造舰款项的反应,塔夫脱在1907年的十月份再次访问中国并且得到了中国总统、总理、国防部长、海陆军总参谋长等中国头面实力人物的接见——还停留在图纸上的特拉华级战列舰将会在十一月三艘同时开工建造,塔夫脱的任务便是协调中美两国在太平洋上的海军实力对比问题,务必控制中国不能挑起太平洋海军装备竞赛。   对于谭延闿来说塔夫脱并不陌生,塔夫脱家族是俄亥俄州的富豪,通过伍轩仁家族谭延闿和塔夫脱家族有一定的生意往来,不过塔夫脱家族未必知道自己在商业上的合作者未必是谭延闿——自从谭延闿给中国海军“断奶”后,他名下每年庞大的石油收益必须要寻找新的投资点,而伍氏家族在美国替他掌管超过两千万美元的资产投资。之所以和塔夫脱家族有生意上的往来也是因为塔夫脱和罗斯福的关系非比寻常,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便是罗斯福的“接班人”,虽然美国的政治制度不可能有“接班人”一说,但是共和党现在风头正盛,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话,罗斯福肯定会大力支持塔夫脱来竞选总统——相对于别人,罗斯福更新任塔夫脱来继承他的政策,在涉及政策的延续性问题上,塔夫脱是罗斯福的不二选择。 第三百四十八章 项庄舞剑   在谭延闿看来塔夫脱是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下一届的美国总统,但是竞选美国总统这种事情中间总是会出现一些变故,对此他也只能先预期估算一下,反正在美国生意上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谁也不吃亏,先有一步交往总归不是坏事。   塔夫脱的来意非常明显,中国政府从上至下都变成了“和平主义者”,对于美国下一年度海军军费极度扩张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是沈静却含沙射影的向塔夫脱介绍了中国海军装备出口的流程和任何国家都不相同的一点——中国海军装备制造完全是先由工商银行投资先行建造,然后再去找买主,如果没有找到买主的话,那该艘战舰将会服役中国海军!   这是一个可大可小的问题,中国虽然造出了和无畏舰不相上下的蒙古级战列舰,但是依旧无法和英国相比,英国在海军装备制造方面的风向标指示作用依然是最具权威的,这也就导致了很多人对旅顺造船厂的那艘战列巡洋舰很感兴趣,但却没有人出手购买的原因。像这样卖不出去的战舰只能作为中国海军的装备,更可怕的是政府接收这样的战舰只需要付出百分之十的价格,这个结果对于塔夫脱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工商银行集团在中国就相当于美国的洛克菲勒和摩根加起来的地位,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它完全可以充当中国政府的作弊器,尤其是工商银行集团就是中国总统的私人产业,而所谓的中国总统跟皇帝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中国的政治制度是外界最为头痛的,不过总体而言除了没有进行总统大选和总统的权力过大之外,中国算是一个“初等民主国家”。谭延闿对于中国目前的现状并不避讳,也曾在政府工作报告和报纸上写过文章明确的提到这一点,在他看来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与其工业实力和教育发展程度是分不开的,像中国这样有八成以上是文盲,工业基础薄弱整个国家农业税比重过大的情况下,政治制度只能停留在“四不像”的水平上。   谭延闿不会无限度的支持这种战舰贸易的操作模式,只是借着这股东风开始进行短期操作而已,他要给美国人留下一个印象——中国完全有能力以每年同时开工四艘主力战舰的速度来扩充自己的海军,最重要的是中国扩充海军不仅在财力上可以得到保证,就是在制度上也远比美国方便的多,至少总统需要强大的海军这一理由在中国已经足够,而美国总统需要受到议会的节制。   塔夫脱除了会见中国的头面人物之外,他申请参观中国的造舰船厂的要求也被应允了,不过旅顺一号舰船坞被拒绝——中国需要有一点神秘的东西握在手里,虽然二号舰和它一模一样,但是谭延闿就是不让它露面,从而在外交上占据主动。本来这是做给英国人看的,这也起到一定的效果,不过美国人既然来了也正好顺手利用一下,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这是一艘级别致少在二号舰之上的战舰,至于最终结果就要看他们的想象力了。   总体来说除了那个神秘的“一号舰”之外美国人的要求基本上都得到了中国的满足,不过塔夫脱此次中国之行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多的疑问,这些问题都反应在他交给罗斯福总统的报告中,其中重点便是中国银行全力支持中国的造舰系统运作,中国的工业系统虽然落后,但是在海军装备这方面却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塔夫脱没有给出最后的观点,其实报告通篇基本上已经很说明问题,现在中美关系虽然比不上前几年这么热络,但是依旧处于一个比较平稳的发展阶段,中国似乎没有对外扩张的敌意,当然前提必须是保证中国人的利益不得损害,而塔夫脱在报告中也引述了中国当地报纸对南洋华人的一些报道,希望供罗斯福总统做出某种更加“有益”的决策。   事实上塔夫脱的访问主要集中在海军上,中国高层也积极的表示出某种善意并且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但是谭延闿和沈静等人也对在美华人表示出了“关心”,这也是塔夫脱在给罗斯福报告中提及在美华人地位问题的原因。在中俄战争的谈判阶段,美国对华人的政策有一定的偏颇,作为罗斯福的亲信,塔夫脱自然明白这是对中国所施加的压力,不过在面对太平洋海军竞赛的危险前提下,塔夫脱还是明智的选择了建议罗斯福实施更加积极的对美华人政策——尽管在报告中他没有表述这一点,不过这部分的内容已经占据了两成。   塔夫脱在给国内发回的电报基本上都被中国密室所截获并且在第一时间被破译送到了谭延闿的案头上——塔夫脱使用的是美国驻中国大使馆的密文电码,并没有特别的密码,美国大使馆同国内的联络密码早就被密室所掌握。塔夫脱回国,甚至在回国的船上肯定会形成一份完整的报告,这份报告中国的情报机构肯定是弄不到了,但是塔夫脱在国内发回美国的电报全部被截获,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已经完全说明问题。   谭延闿和内务部对温基岩所领导的中国密室工作表示非常满意,不过密室机构出于保密的需要是不能列入政府编制的,一旦被暴露,那将会是一桩严重的外交丑闻。温基岩好不容易盼到了K机关列入国家正式编制,结果就因为密室他只得跟正规的军衔说声再见——密室是中国电信辖下的一个小电报公司,不过它是从来不接受外界业务的,地点也设立在北京的郊区,温基岩则成为这家公司的老板。   “对美国人你怎么看?”谭延闿将寇青身前的文件收拢一下放回到文件袋中,这些文件都是机密文件,能够接触到这些文件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而且他们都必须要当着谭延闿的面来阅读,看过之后就被谭延闿收回然后在一个专门的档案存储地封存起来。   “在很大程度上如果配合积极的外交和经济手段,短时间内可望留美华人地位会得到一定的保障,当然留美华人自身也必须要有一定的积极态度,要知道他们秉承了海外华人普遍的特点——保守!”寇青说道。   海外华人在聚集地普遍的都很保守,究其原因还是语言和生活风俗方面的问题,他们不愿意同当地的主流阶层接触,海外的华人只是在当地的唐人街附近聚集,形成一个个“国中之国”。海外华人如此保守也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因为他们的保守使得华人无法在当地上层社会占有一席之地,在政治上的话语权基本等于零,没有政治地位再多的财富也是白搭,属于社会地层的一个群落。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这个局面会有所改善的,旅美华人那边开始会有一些举措,先团结绝大多数美国华人的力量,然后开始谋求美国主流社会的政治权力……当我们的祖国越来越强大的时候,海外华人的心思也就越来越凝聚,至于一些杂音终究会消于无形……”   寇青听后笑了笑,他知道所谓的“杂音”是康有为等人在美国华人圈子里面的折腾出来的。当年谭延闿一夜造反将所有的满清皇室全部投入监狱软禁到今天,康有为名气虽大但却没有任何作为,这个大嘴巴的家伙被谭延闿关了两年给放出来,后康有为便东度日本最后转道去了美国。无论在日本还是美国,他都对谭延闿政权是极为仇视的,声称要救他的老雇主光绪皇帝。   康有为前几年刚流亡海外的时候在海外华人圈子里面还是混得比较开的,刨去满口的大义之外,说白了干什么事情还都离不开金钱?康有为混得比较开就在于海外华人对于国内的变化反应并不是很灵敏,即便立国已经两年外界对于这个政权的认同并不高,甚至在中俄战争爆发后,海外华人对本土产生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气氛,但是随着海军高歌猛进,陆军用大炮创造了要塞攻防战的一个奇迹后,全球华人才第一次对中央政权感到信服,这可以从建国来海外华人对本土的投资数额上便可以轻易的看出来。   中俄战争的胜利奠定了海外华人对中央政权的认同感,同时也算是彻底绝了康有为等“保皇派”倚靠外国力量来解救光绪皇帝,重新建立满清政权的念头——中俄战争是中国和一个世界第一等列强的对抗,如果说甲午大战是一场局部战斗,那中俄战争在他们眼中无疑是一场世界大战了。所谓的什么“正统”也好,“民主”也罢,这都需要武力来确保其地位,本土中央政权如此强势居然能够逼迫一个西方列强签订赔款割地的条约,这无疑证明了中央政权的强大,康有为的复辟梦算是走到了尽头。   中俄战争的胜利可以说是为中国摆平了九成五以上的内忧外患,并且借助这场战争还开展了一系列的外交活动迫使列强停止向中国输入鸦片、收回租界,甚至还武力收回了澳门殖民地迫使英国放弃了香港的一部分权益。而对于活动在海外的满清“余孽”来说,最直接的感受便是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得到海外华人的资助,活动经费锐减甚至连吃饭的问题都难以为继——如果农民的肚子都成问题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起义和动乱,但是“保皇党”们的肚子若是成问题的话,他们面临的只有分崩离析。   不管是出于政治上的仇恨,还是现实生存的压力,保皇党们基本上已经不考虑回国通过正常的政治途径来参与国家建设了,尤其是谭延闿对江浙财团的严厉打击重伤了国内的地方性党派,使得致公党即便在凤阳事件之后依旧能够控制住整个中国政坛。保皇党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不是致公党这个巨头的对手,而他们生存的来源也从海外华侨转向外国政治势力的秘密渠道捐款——对于洞悉东方政治生存文化的日本来说,保皇党还是有相当的利用价值,毕竟谭延闿建国才七年,对满清怀有“好感”的中国人还很多……   “‘杂音’并不重要,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最后的挣扎罢了,中国现在的环境是近七十年来最好的,内忧外患皆不足道。关键在于中美未来在太平洋上的平衡问题,从国内和国际局势上来看,我确实不愿意看到中美两国就像英德两国那样开展海军装备竞赛,军舰这东西如果能够卖给外国人自然是多多益善,但是在不打仗的情况下,一艘可是两百多万英镑,再考虑到其服役的检修等费用,对于国内的财政压力确实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寇青有过相当长的财政工作经历,虽然他是外交部的掌门人,但是沈静的国务院现在就像散财童子一样在中国各地四处开花的进行基础建设,财政开支压力很大。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大型战舰卖得越多越好,我们只是对世界范围内的海军装备竞赛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顺便在捞取足够的好处便是了……中美不是英德,英国和德国之间距离这么近,德国若是在海军方面实力不说是超过英国,哪怕是接近英国,这对于一个岛国而言都是极其危险,而像英国这样一个全球性的霸主来说,那是不可忍受的!中国和美国就不同了,就算我们双方都有一定的野心,但是你考虑到中美两国之间的距离还有国土纵深没有?单凭战列舰是不足以征服对方的,甚至连封锁都做不到,现在战争武器发展虽然迅速,但是我们和美国就算矛盾再大最多不过是一些小的军事摩擦而已,投入巨大的资源来搞军备竞赛?就算美国人有一百艘战列舰它能够拿中国怎么样?!”   在谭延闿看来,如果没有二战末期的武器装备,中美两国在海上谁也别想征服谁,更不要说在陆地上了,两国之间爆发全面战争不过是图自耗费人命和金钱而已——当战列舰跨过浩瀚的太平洋抵达对方的地头上,在缺乏海军基地可供补充的情况下,单单是战舰的状态就足以让己方放弃战斗的打算,如果中俄战争中海参崴不是被迅速拿下,尼古拉二世肯定会派出远征舰队的。对于谭延闿来说中国最重要的事情是苦练内功提高国家内在实力,而非盲目的扩张国家声望涉足世界争霸——中国控制的资源足够消化,现在积攒实力也是为了在战后出来夺取最大的利益,威廉二世需要的是赞歌,但是在谭延闿眼中金币更实惠!   对于谭延闿从军事转向内政建设的变化,中国高层几乎都并不抱什么希望——1906和1907年度政府财政预算确实是削减了军费大幅提高了国内工业和基础建设投资,但是谭延闿却让他的工商银行直接在战舰上进行“风险投资”,中国造舰体系运转繁忙程度似乎比1903年和1904年有过之无不及,让人很难想象谭延闿居然会放弃军事建设。   “那这次提出的太平洋中美海军装备限制条约是不是不用当真?”寇青有些疑惑地问道。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不!能够达成这个条约固然很好,达不成也无所谓,重要的就是要看你们外交官们能够借着这股东风从美国人身上捞到多大的好处!塔夫脱这次来中国说白了是美国人心虚,一旦中美陷入海军装备竞赛的话,试问美国后年的海军军费拨款将会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   “如果美国人近期不肯出血做出对华实质性的让步,那工商银行还会投资上海江南造船厂开工建造两艘蒙古级战列舰。其中一艘是海军正常采购,方案将会在三个月后递交给国务院,江南造船厂那边先造着,另外一艘虽然没有找到买家,但我相信对它感兴趣的人会很多,美国人也可以理解为这艘战列舰是对他们在明年开工建造三艘主力战舰的回应……别忘了巴西人还有一条战列舰的采购空缺,而智利和阿根廷也有意要扩充自己海军的实力,当然英国人更害怕我们会将它卖给德国人,具体就看他们的想象力有多丰富了……”谭延闿一边喝茶一遍笑着对寇青说道。   不能不说像谭延闿这样有钱的独裁者有着西方列强国家难以匹敌的优势,他可以根据国内外形势整合国内资源用最小的代价来达成多重目的。无论如何,江南造船厂的船台上多出两条战列舰来会引发很多的外界猜测,这也正是中国趁机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第三百四十九章 移民   相对于一直以来就是剑拔弩张的土耳其和希腊,谭延闿更看重南美市场——战列舰等大型海军装备交易的背后也是销售国向购买国施加政治影响力的机会,对于金钱的渴望是很急切,不过重视南美海军装备市场也是迫于国内的人口压力还有对美国挖墙脚的战略部署。   随着门罗主义的盛行,罗斯福连任总统的成功使得美国越来越将南美看成自己的后院,在竞争巴西的三艘战列舰的交易中,美国人是除了英国和中国之外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不过巴西人要的是无畏舰,美国人只能坐等失去机会。只是巴西人手中还有一艘战列舰的采购没有明确的买家,英国为了不让中国变成德国的船厂帮助中国赢得了一艘巴西战列舰的采购,但这也是最终的底线——英国人也希望得到这最后一艘战列舰的买卖,国际外交的局势固然不乐观,但国内的财政压力在英国首相看来是最为现实的。   世界上最适合中国人移民的国家首推美洲大陆,当然澳大利亚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不过英国和美国本身就很强悍,在没有彻底改善外交关系之前,向英国殖民地和美国移民显然是不稳妥的。尽管谭延闿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菲律宾购买了大量的土地,但都没有去进行开发。   美国固然在南美占了“主场”的地利,只是美国相对于敢和俄国硬打一场恶仗的中国而言,显然在南美人心目中不够“凶悍”,加上1905年开始国际咖啡市场的“自由落体运动”严重的影响到拉美国家的财政收入,这就给谭延闿介入拉美农业市场开发带来了机会——谭延闿名下的“中粮农业公司”在巴西收购了大量的土地和林地,打算通过湖南、河南的一部分移民去开发当地农业,为中国在海外建立“粮仓”奠定基础。   中国历史就是一部农业历史,“以农立国”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满清政权镇压太平天国战争使得中国付出人口减少五分之一的代价,但是经过数十年相对和平的发展后,中国人口数量上升的很快,人口和土地之间的矛盾一直都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建国后虽然通过东北移民和一些列的土地政策有效的缓解了这种矛盾,不过谭延闿心中很清楚,如果不实行人口计划生育政策,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总有一天所有的矛盾都会爆发出来。   显然在目前中国社会人口素质普遍低下的环境中实施人口计划生育是不可行的,在政治上也许会因为这一政策栽个大跟头。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比谭延闿更清楚中国人口数量的问题将会危及到国家政权的稳定,很多问题都是人口问题所衍生出来的,只是现在并不显眼而已。面对人口问题,谭延闿现在能够做的只有加大教育投入提高国民素质,再者便就是通过移民将国内的人口和土地的矛盾转嫁出去。   现在中国正进行大规模的基础建设,铁路乃至现代意义上的公路交通系统,这都需要土地。通过东北移民中央政府已经将土地价格狠狠的打压下去一块,并且还成功的促使地主资本开始从土地向现代工业转移。只是大规模的基础建设使得好不容易被打压下去的地价又有抬头的迹象,这无疑会增加政府财政开支和提高基础建设的成本,这是谭延闿所不愿意看到的。   为此中国政府开始筹谋进行新疆移民,现在铁路建设已经延伸到新疆境内,有六个陆军师开赴新疆将当地的局面给镇住,新疆执政层面的改革正在进行,新疆移民的时机也开始越来越成熟,而中国陆军开始招兵买马扩充农垦兵团规模打算开赴新疆农垦屯兵。   可以预见新疆移民将会进一步的缓解中国人口和土地的矛盾,不过这和东北移民的本质差不多,连同铁道工程兵等措施在内,这都是属于暂时缓解的性质。而谭延闿则是将这些手段作为争取最终实施人口计划生育政策的时间,不过相对于这些分散人口的方式,向国外移民利用当地的优势资源能够在分流人口的同时取得更多的经济和政治效益——南美国家地理气候适合农作物生长,这比东北移民所获得效益更高,至于新疆移民则更多的是往里面赔钱暂时看不到效益,而向南美国家移民数量最终会使得华人在当地成为一支力量,为中国加强南美国家关系挖美国墙脚奠定基础。   如果有心的人能够观察到谭延闿在处理土地和人口之间的矛盾问题的话,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现在的政策——拖!强制性的手段必然会担负极大的政治风险,相对于政权才算刚刚稳固的年轻共和国来说,人口计划生育一旦被投放出去,那就意味着一场极大的风波,毕竟只有极为少数的人才能够敏锐的观察到这一关系,不仅不能实施,就连说谭延闿也不敢,那留给他唯一的道路便是“拖”。   虽然不明白人口学的原理,但是谭延闿却明白随着国民综合素质提高和工业发展深入,未来的人肯定不愿意多生孩子,也就是说人口素质和人口增长数量隐约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虽然两者是风马牛不相及。再者哪怕退一万步,随着国民素质的提高,到时候再抛出“人口计划生育”理论也很容易被人接受,所担负的风险也远比现在要好得多。   新疆的基础不如东北,为了将人口分担过去,1906年新疆完成“地名称呼”改革,将满清时代留下来的“府、厅”制度改为“市、县”并且重新明确了政府编制。当然新疆除了地方满清时代遗留下来的保守势力之外,还有国外的分裂主义势力,这里面以俄国和英国为最,不过此时铁路已经修到了迪化市分出两条支线,分别向温宿和伊犁两个方向修建,只要铁路经过的地方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只要谋求新疆脱离中央政府统治不论“自治”也好“独立”也罢,统统都是六个陆军师的敌人,最要命的是这六个陆军师是被陆军六大中将中性格最为刚毅的刘禹所节制——他是一个不在乎流血的将军……   与巴西政府的谈判很容易达成,因为中粮集团联合中国工商银行在中国政府的牵头下为巴西农业输血——中国工商银行为巴西提供优惠贷款,以低于国际银行信贷利率五个百分点向巴西提供三年期贷款以支付巴西向中国订购的蒙古级战列舰;同时中粮集团在巴西购买土地和承销一部分咖啡,中粮集团将会在巴西建设大农垦园,并且承诺雇用当地的巴西人解决巴西政府的就业问题;中国政府承诺将会从巴西进口木材、橡胶和其它农业产品,而巴西政府只需要对中粮集团雇用在巴西工作的中国人予以外交签证等方面的优惠。   在巴西政府看来这是一项具有实际行动而非空头占便宜的经济援助计划——中国每年都要进口大量的木材,在大规模基础建设时期,对于木材的需求将会节节升高,以往中国的木材都是从俄国和美国进口的,现在中国虽然通过中俄战争获得了大量的成熟和过成熟林地,不过仍然要从美国进口大量的木材,预计以后还会更多。巴西有着大量的木材资源,光是这笔交易估计每年能够为巴西政府提供大约数十万英镑的收入,还有上千个就业机会——树木是不需要成本的,算算收入等一系列社会效益,这都快要赶上一艘战列舰对国民经济的拉动作用了,以英国这么强大的国家对于巴西的战列舰招标还如此热切,可见这笔交易对国家的价值。   在这份看似几乎一边倒的经济援助计划的背后,事实上无论是贷款的期限等等内容实际上都是中国政府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制定下来的——这份交易的核心部分便是中国工商银行为巴西提供三年期优惠贷款,但是南洋华商已经开始在海南岛开始种植橡胶树了,加上英国和荷兰也在南洋开始种植橡胶,算上橡胶树成熟割胶时间和推广时间,农业专家和经济专家认为不出五年国际橡胶市场将会像去年的咖啡一样来一次跳水运动,巴西政府将会陷入更大的灾难。   所谓三年的优惠贷款事实上是个幌子而已,巴西人到了1909年都不肯发包第三艘战列舰,反正谭延闿是绝对不敢去接这个大包袱了——不要说是南洋那些大种植园,就算是中国海南岛的种植园的橡胶也会在1911年大规模产胶,一艘战列舰怎么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工,接下了巴西的三号战列舰订单就等着烂在自己手里了,更何况中国将会获得更加强大的西藏级战列舰。   在这样的判断下,谭延闿给上海江南造船厂、旅顺造船所、威海卫造船厂下达的命令是停止竞争巴西战列舰的计划,优先考虑建造周期短的巡洋舰、驱逐舰和雷击舰的订单,并且指示外交部配合国内三大有能力建造战列舰的船厂竭力争取智利的订单——智利对蒙古级战列舰也充满了兴趣,当然它对战列巡洋舰的兴趣也不小,如果不是因为巴西订购了战列舰,它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采购战列巡洋舰。   不过智利的采购计划还是卡在了金钱的问题上,不过这并不是不可以解决——中国银行和工商银行将会连手出面为智利政府提供优惠贷款,代价便是智利的铜矿。中国缺乏铜矿,就是铁矿也是二把刀,不过相对于铁,铜矿资源缺乏的格外厉害,中国历史上就曾出现过民间将官府的铜钱囤积起来融化再卖掉获利的事情,可见中国对铜矿资源的需求和缺口有多大。   中国计划用战列舰来换铜矿场,或是干脆购买智利的铜矿场,并且兴建初级铜矿冶炼厂,将铜矿石在智利就地初步冶炼成铜锭然后再装船运回国内。这样一来对智利的好处也不少,最明显的便是缓解其富余劳动力就业问题,可以为其每年缴纳非常可观的利税,而且兴建矿场也冶炼厂还需要配套的铁路等基础建设,这些设施主要是为矿场服务但对智利也是有相当的好处。   虽然中国这么做也是掠夺世界范围内的资源,但是其做法总比西方列强那种赤裸裸的掠夺要好得多,至少在矿场经营上对工人的工作环境和劳动强度都会有一个明确的规定,人工成本更是高出西方国家一筹,毕竟在这里工作的不仅仅是智利人还有不少于四分之一的中国人。   为了和智利政府达成交易,中国外交人员除了正规的外交手段之外,还暗中贿赂智利官员,争取减少阻力并且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更多的铜矿资源——说白了便是低买高卖,不管是在巴西还是智利,这些南美国家立国虽早但是国内政治跟中国满清时代没有什么差别。以外交部的评估报告来说,这些南美国家基础脆弱,都是出口本国自然资源,工业基础异常薄弱,一旦国际市场有什么波动将会直接摧毁本国经济体系,一旦经济乱了,剩下紧接便是国内政局不稳,政府下台到时候会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就算闹出几场政变逼宫的闹剧来也是不足为怪。   也许是老天冥冥注定要南美人用实际行动来验证这份报告的正确性,在1910年年底的时候巴西政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动,自1894年以来便牢牢控制巴西政局的圣保罗——米纳斯吉拉斯同盟在政变中轰然倒塌。有意思的是中国为巴西承造的“圣保罗”号战列舰与当时刚刚归国不久的米纳斯吉拉斯号似乎为了与之相呼应,两舰巴西水兵也在同一天举行政变,圣保罗号战列舰那威力无比的三连装主炮塔居然炮轰了里约热内卢,迫使政府与其达成谅解。   圣保罗号的大炮向里约热内卢开炮的同时也仿佛应证了蒙古级战列舰的命运——这个级别的战舰从来都不是为了上战场的,而是为了宣扬暴力的,不过对象不是同样皮糙肉厚的大炮巨舰而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圣保罗号的大哥蒙古号和小弟黑龙江号两艘战列舰联手于同年年初在南洋肆无忌惮的抛洒了两百多发十二寸巨弹和将近两千枚五寸高爆弹,南洋天空中回荡的隆隆炮声和地上的火光燃红了泗水的河流。也许正是因为发生在蒙古级战列舰上的这两次事件,这个级别的四艘战列舰都被冠以“屠夫”的称号。   在智利向中国开下订单之后,谭延闿也终于批准了邓世昌呈交的关于添置中国海军第二艘蒙古级战列舰黑龙江号的报告——这也是蒙古级战列舰的四号舰,它将会和智利的战舰分别在威海卫和上海江南船厂同时开工建造。蒙古级战列舰总共就建造了这四艘,两艘外销两艘自用,这样一来中国可以从容的面对世界各国列强海军,只要他们不联合起来远征中国,谭延闿总是有底气将对手留在远东的大海上,至于英国是很强大,但是大英帝国现在更加头痛的是如何面对海峡对岸那边同样“野心万丈”的威廉二世,除非英国继续追加1908年度的海军拨款,否则两年后英国所谓的“两强标准”就要成为历史了。   整个1907年就这么过去了,中国政府一反前两年的“高姿态”,在国际事务中除了和本国有关系的事务之外,其余都不理会,就算在意也不过是跟随德国的脚步。当然对于中国的外交事务来说,排名第一的仍属于香港问题,在这一年里虽然依然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但是中国却频频派出驱逐舰甚至是重型巡洋舰穿梭于香港周边海域,英国远东舰队的驻地已经移往日本横须贺,在中国除了胶州湾有一支规模并不大的中德“模范舰队”之外,在中国的领海已经看不到外国舰队嚣张的扬长而过的场面了。   至于中国舰队每天都在香港周边“遛弯”是中国海军配合外交部实施的“加压”的一部分,这是每天人们都可以看到的,另外一部人人们看不到也是海军部门搞出来的——中国打算和德国合作开发五十倍径的十二寸战列舰主炮,甚至是威力更加强劲的十四寸主炮,当然在蒸汽轮机方面的合作更是不在话下……   当英国通过在德国的途径获知德国将会联合中国联合开发五十倍径的十二寸战列舰主炮的情报后,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狂怒不已——当年中国用无线电技术加上高昂的资金才从英国这里获取了完整的四十五倍径十二寸主炮的制造技术,当时海军部就对此颇有微辞。要知道中国虽然在1890年的时候就掌握了十二寸火炮的制造技术,但是一直卡在身管寿命等一系列问题上,在英格纳的联络下出于发展中英关系对抗俄国保护英国在华传统利益才批准了这笔交易,中国在得到这项技术后火炮制造技术突飞猛进一下子就赶上了世界先进技术水平。 第三百五十章 连横合纵   去年就有传闻说德国正在开发十二寸主炮,这是因为从中国进口的北洋级战列舰和蒙古级战列舰所使用的舰炮口径都是十二寸的。算上蒙古级战列舰,德国一共进口了中国三艘战列舰,并且采购了靖海级和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由于中国战舰的十二寸和八寸主炮制造工艺来自于英国,和德国自己的海军主力战舰主流主炮口径并不一致——德国主力战列舰口径都是四十五倍径的二百八十毫米主炮。   事实上中国在蒙古级战列舰刚刚下水还没有进入舾装环节的时候就已经研制了五十倍径的十二寸主炮,这个在中国采用全新代号的“ZK”系列的火炮是中国江南制造局卧薪尝胆数年的结晶——谭延闿在满清时代在和英国与德国之间走钢丝获取了最基本的相关技术,使得中国避免了在战列舰主炮受制于人的境地,同时五十倍径火炮虽说是江南局“ZK”系列的一号,实际上中国海军所采用的四十五倍径主炮威力已经比英国所提供的初始型号设计要强大了不少,最终数年的技术积累实现了这一跳。   早在北洋级战列舰建造之时,上海江南制造局的火炮研发部门就根据英国提供的四十五倍径的MKX型火炮技术的基础上改进了火炮的内部结构——比如采用容积更大的药室,采用更好的炮膛,并且改变了膛线的结构与缠距,从而大幅度提高了火炮的威力,这些技术改进都在后来的中俄海参崴大海战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同时这些技术一直都应用到蒙古级战列舰上,但是按照总设计师魏成勋的设想,他更想将五十倍径的十二寸火炮安装到蒙古级战列舰上的,可是技术上一直都没有突破,更何况蒙古级战列舰的主炮塔是三连装的,这么多新技术同时应用魏成勋心中没有足够的把握。有时候就是这样,未必所有的先进东西组合在一起便成为最强的战舰,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中国已经根据谭延闿的设想不仅打造出了一支令列强畏首畏尾的海军,还培养出了一批像魏成勋这样的年轻舰船设计专家。   魏成勋作为中国新生代舰船设计师中佼佼者,虽然在风格上和他老子魏瀚有着明显的区别,但是本质上还是遵循谭延闿对海军战舰性能要求的路线——防护能力最强,火力次之,速度再次之。谭延闿这样经过甲午战争每个细节的海军专家从那场战争中得到的唯一教训,便是战舰火炮口径未必要大,但是战舰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按照他的设想,当时的北洋海军如果清一色的六寸速射炮,就算速度慢人家一个等级照样可以将日本联合舰队送进海底,十二寸大炮纯粹就是威慑作用而已,就因为北洋海军的战舰比日本人防护能力高不止一个台阶。   这种设计思想在蒙古级战列舰上的体现便是装甲防御等级要超出无畏舰不少,但是在航速上没有过分的追求,不过蒸汽轮机的应用也让中国海军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蒙古号战列舰可以以二十节的速度航行六个小时,这要是换在以前三涨机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英国人得到德国正在研发十二寸主炮的情报是没有错,不过却不是和中国一起搞——蒙古级战列舰的交易本身就是一次复杂的政治、经济、军事、科技的综合性交易。德国人用三百多万英镑的价格得到了一整套的技术,其中就由四十五倍径十二寸主炮技术,还有德国人从未尝试的蒸汽轮机应用到战列舰上的经验。   说白了三百多万英镑能够买到一艘战列舰外加这么多技术这是极为划算了,不过要知道和他们谈判的是谭延闿这个“奸商”,当年他可以凭借无线电技术从英法德等国空手套白狼换回来很多关键性技术,后来都被证明这是中国在海参崴击败俄国所必须的基础,他是不可能便宜德国人的。外交部和海军部门是找不出谭延闿可以信任的人来担任这次谈判的中国代表,在做买卖上他们太君子了,况且对手又是狡猾的亨利亲王,这种事情只能他亲自来。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谭延闿用蒙古级战列舰的全套技术同样换回了中国急需的冶金、电气和化工方面的技术,看上去似乎是一次比较公平的交易,但是谭延闿手里已经攥着威力更加强劲的五十倍径十二寸主炮,他是用淘汰的技术来换德国人手中会下金蛋的鸡。   由于谈判的级别是谭延闿和亨利亲王亲自出马,在中国外界很难得知蒙古级战列舰交易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不过德国人在到手的主炮技术上立刻加速研究,在其已经开工的第一级无畏舰拿骚级战列舰上便采用十二寸主炮,只是拿骚级战列舰已经完全不同于历史上的那个还带有很多前无畏特征的拿骚级战列舰了,几乎就是蒙古级战列舰的翻版——提尔皮茨认为英国已经在无畏舰的道路上先行一步,而德国无法自己研究设计同类战舰又兼顾追赶英国的时间,是以在拿骚级战列舰的设计上直接照搬蒙古级战列舰,同时启动自己的研究机构消化吸收新技术,开始设计第二代无畏舰。   英国人得到的情报一半真一半假,德国人已经开始应用十二寸战列舰主炮了,而谭延闿通过这笔交易获得了中国为下一代战列舰所急需的技术,尤其是德国的冶金技术和机械加工设备更是让上海江南制造局对研制四十五倍径的十四寸主炮充满信心。   五十倍径的十二寸主炮将会应用在西藏级战列舰上,德国的冶金技术也同样改善了主炮身管寿命的问题。不过和四十五倍径主炮的应用时间跨度相比,五十倍径主炮的应用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当然今后无论是北洋级还是蒙古级战列舰肯定会接受主炮方面的改进,提高其火力威力。而十四寸火炮的研制就是为以后建造更有威慑力的战舰做准备——谭延闿不知道,当他在1906年八月批准国防部上呈的《五年国防装备技术重点研究立项报告》,实际上就已经在为中国海军打开超无畏战列舰的大门提供了钥匙。至于五十倍径战列舰主炮将会成为中国海军在未来几年中的主炮标准,同时也是在恰当的时机再勒索德国技术的筹码。   当然在中德合作开发蒸汽轮机的问题上这是真实的,虽然现在德国自己不能生产大型舰用蒸汽轮机,四艘拿骚级战列舰所使用的蒸汽轮机都必须要从中国进口,但是德国在机械加工方面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中国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提高战舰的航速唯有谋求更大功率的蒸汽轮机,在这方面英国、瑞典和美国都走在前面,只不过现在各国对这方面的技术都加强了封锁——技术“廉价”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就算你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得到。对于中国想要继续提高这方面的实力,唯有和德国合作,借助其深厚的工业基础和人才来发展新一代的蒸汽轮机。   中国和德国的一系列技术合作让英国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感,在十年前英德关系还没有这么紧张,在那个时代各国技术贸易所受的关卡控制的并不是很严密,就像英国的四十五倍径战列舰主炮这样的技术,只要有足够分量的技术和金钱同样是可以买到的,而十年后的今天,尤其是1906年中国造舰成就的精华蒙古级战列舰出现后,所有列强国家都意识到对本国先进技术保密的重要性——想想十多年前中国的工业发展水平是一个什么地位,在近代工业发源地欧洲来看那是科技的荒漠,当时如果有人告诉欧洲人说中国人可以造出性能不逊于欧洲的战舰,那肯定会被视为疯子。   中国的发展路线就是用钱来堆出科技水平来,而当年向中国输出科技和机械设备的英法美德意等列强国家在看到北洋级和蒙古级战列舰的出现后,对于当年贪恋那点小便宜也是极为懊悔的,这其中最后悔的便是英国。   中国向德国输出原本是英国领先的技术,这会降低英国对德国海军实力的优势,甚至德国人秉承起一贯精细的作风将战舰实力提升到英国战舰水平之上也说不定,而中国也会从这种技术交易中获取无比的好处,事实上中国造舰已经采纳英德两国之长走出了自己的风格道路。这种中德密切联系直接会影响到越来越紧张的欧洲局势——德国一次开工建造四艘无畏舰本身就说明它要在海上挑战英国的权威,这是英国所不能忍受的,换句话来说德国造不造无畏舰便是欧洲未来走向的一块试金石,结果现在已经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从这两年中国的表现来看,英国当局已经认识到对于中国恐吓是不管用的,那个年轻的独裁者根本就不畏惧战争,甚至英国当局在揣测中国的独裁者还希望中英之间能够有一次像中俄战争那样烈度并不大的战争。对此英国当局对远东问题是十分担心的——香港已经成为英国的鸡肋,如果不把香港交给中国,那中国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倒向德国,这对英国是得不偿失的,不知不觉中英国当局高层认为应该加强与中国的关系,解除历史上和中国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包括在香港、西藏等问题上让步来修补中英关系。   1908年六月,就在美国陆军部部长塔夫脱第二次访问中国离开后的第七个月,中国国务院总理沈静乘坐蒙古号战列舰,带着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和六艘平阳级驱逐舰前往美国做友好访问。沈静这次不仅是出访美国,在旧金山与美国政要和华人代表会谈后,他还要顺道前往智利然后绕过和恩角访问阿根廷、巴西、再前往美国纽约拜访美国总统罗斯福,最后横跨大西洋前往欧洲访问英、法、德、西班牙、意大利后在经苏伊士运河进入印度洋前往南洋会见南洋华人代表,最后返回本土。   毫无疑问,沈静作为中国政府的二号人物、谭延闿的头号心腹,他的这次出访意义是非常重大的,这次环球出访各国也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十年前李鸿章应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邀请也做了环球访问,但是那次访问李鸿章是作为一个任人宰割的弱国高官访问各国列强,显然没法和沈静这次出访相提并论。   中国外交部对外通报了总理沈静的行程后,各国政治分析家和报界的记者们纷纷在报纸上撰文评论中国总理此行的意义。当然有心者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系列的行程中,恐怕就是“华人”、美国、英国、德国这四个关键点,联系到英国当局政界要人诸如张伯伦、爱德华·格雷等人在公开的演说中对中英关系的焦点香港问题的言论,英国政府很可能会趁这次中国总理环球访问之机为中德关系蒙上一层阴影——英国当局也许会将香港当成一件商品,以此来交换中国和德国的友谊,就像英国用澳门事件来换取了中国两年之内禁止向德国出口战列巡洋舰及其相关技术一样。   不管是英国、美国还是德国,这三个国家对中国都有一定的期望,希望从中国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作为一个“独裁者”谭延闿是很难离开中国的,总某种意义上而言沈静的这次出访实际上就相当于中国元首出访各国。这几年尤其是中俄战争过后,各国列强就一再提高其在中国公使馆的级别,同时也开始对派出更加专业的谍报人员伺机窥探中国机密,甚至还有专门研究中国的政治分析专家。通过公使馆来接触中国自然要比会见中国元首本人取得的效果差很多,沈静有代表谭延闿的资格,很多问题上都可以不用通报国内通过短期谈判便可以解决或者是给出一个意向,这种作用更为各国政府所看重。   当然在沈静出访各国的背后,所有人也意识到这是中国彰显国力的一次环球出访——沈静是坐着中国最强大的战舰出访的,而且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和那个在各国海军标准中怎么都可以称得上是轻型巡洋舰的平阳级驱逐舰,这些战舰就是中国海军浓缩的精华。彰显国力震慑对手的最好办法便是军事威慑,这支舰队数量虽然不多但是贵在“精悍”二字,代表了中国造舰的巅峰水平,也是向对中国不怀好意的列强国家显示中国力量的绝好机会。   其实谭延闿并没有想到派出舰队进行环球访问,不过去年塔夫脱第二次访华之际代表罗斯福总统向中国政府提出邀请谭延闿总统访问美国,只是罗斯福和塔夫脱都清楚这样一个独裁者是不可能离开中国的,即便这支国防军是独裁者一手创立并且忠心的拥护他。不过谭延闿对罗斯福的邀请却很慎重,这倒不是他忌惮美国进行海军军备竞赛,他倒是希望美国一年造出四艘战列舰来才好,出访美国的目的是为了改善在美华人的处境。   谭延闿是不可能出国,至少在目前他是绝对不会出国的,这也不是因为国内政局不稳,而是在经历战争之后中国需要稳定的发展,各项工作有序的展开,没个拍板的人是绝对不可以的。沈静作为总理固然比他更适合处理这些事,但是国内进行工业化建设就不能离开“谭氏资本”,况且谭延闿还有一个理由不愿意出国——这个时代可没有舒服的客机,环球访问必须是要乘船才行,想到乘坐战舰绕地球一周难免要经历海浪什么的,这份罪他实在是敬而远之……   沈静出访美国第一站便是旧金山,这里是美国华人最主要的聚集地之一,生活在这里的华人数量在美国第一。由于伍轩仁的关系,伍氏家族动员了旅美华人在旧金山为沈静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数万华人在旧金山迎接沈静一行,沈静在争得海军上将邓世昌的意见之后,也投桃报李将整个舰队向华人开放,当然战舰功能舱室是禁止人员入内的。   本来沈静可以通过乘坐火车直接前往美国东海岸,不过为了中国的南美战略,他还是在旧金山会见了美国国务卿之后乘战舰访问南美的智利、阿根廷、巴西等国进行国事访问,同时也是向他们展示中国的造舰成就,并且达成了一系列中国在南美的投资意向签约,在阿根廷沈静还意外的收获了一笔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订单——在向中国订购战舰的问题上,阿根廷是中国在南美最早的买家,不过在战列舰的问题上阿根廷却非常慎重,当然阿根廷对中国的装甲巡洋舰可以说得上是“情有独钟”。 第三百五十一章 流动的资本   沈静出访各国谋求中国在未来数年,也就是谭延闿认为世界大战爆发前这几年中国在国际关系中的生存空间。这是谭延闿转换中国外交方向的开始——假如当沈静访问英国的时候,如果英国人如果能够“如期”的兑换其承诺,那谭延闿会毫不犹豫的在英国和德国之间保持“中立”,就像美国一样会根据中国的国家利益来做出某些决定。   对于德国的“友谊”是不会迅速消退的,至少蒙古级战列舰那样便宜是不会出现了,要知道德国曾经订购过两艘北洋级战列舰,蒙古级如此优秀德国反而只订购了一艘,还附送了如此多的先进技术,在中国看来德国人是非常“吝啬”的。当然德国没有大型舰用蒸汽轮机的制造经验,而且在德国人也必须要从中国采购至少十八门十二英寸战列舰主炮,及其三连装炮塔所需要的重要辅助设备,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不到三百万英镑,还有德国将会向中国赠送不少于六十万英镑的德国精密机械加工设备以提高向德国供货的品质。   事实上鉴于各国对本国先进科技加强保密措施,谭延闿派出沈静进行环球访问的重要目的之一便是送给各个工业强国一个居心叵测的大红包——沈静手中掌握着六百万英镑的政府采购预算和一千六百万英镑的民间资本,当然属于谭延闿名下产业的资金就占到了一千两百万英镑。这些资金都是用来采购世界各工业强国最先进的设备和技术专利的,当然如果沈静能够从欧美挖来在一些知名科学家或是在某一领域成绩卓著的科研人员,那这笔钱就会用的更有价值了。   谭延闿对知识分子的礼遇是相当高的,在北京将会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城市改造行动,其中针对的便是贫民居住区——谭延闿对于进行城市规划的北京市城建局的要求是先将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全部圈画出来,没有保留价值的危房和容易造成火灾的居民区将会全面得到改造,当然配合城市改造的还有一批特别精选的工业和商业项目落户北京。   对于北京谭延闿是不会任由其发展的,由于北京的建筑多是土木结构,很容易引发成片的火灾——当年谭延闿手中的利刃就是利用这一特点在北京市煽风点火行刺大臣,甚至不惜放火,火灾延绵都到了慈禧的娘家方家园。现在轮到谭延闿来坐江山,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老窝被某个火苗焚毁一片,而且明清到现在五百年的国都,将北京变成一个博物馆远比将其变成一个大工厂要有意义的多。   当初将满清特权一夜废除,使得政府有能力进行北京的改造建设。算算将北京城内的贫民区拆迁转移到北京市的外围也不算是什么亏本的事情,贫民区的位置虽然不算好,但总归是在城市内很不错的地段,也许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项赔钱的买卖,只是北京市政府在得到了金城银行的投资和谭延闿的坚决支持下才下定决心进行长达五年的这项拆迁计划。   金城银行的背景是天津财团,当然真正的主力是工商银行控股了其中的百分之十——这只是象征性的控股,谭延闿当初可是付出三百五十万两白银才收购了这百分之十,因为他是总统的身份才会用本来可以收购更多的股份象征性的占了百分之十,以安天津财团的心。事实上金城银行并没有通过谭延闿获得实际的好处,但工商银行吃肉也不会忘了让他们喝汤——中国海军装备出口虽然工商银行担负了绝大的风险,但是对外融资也握在了工商银行的手中,金城银行可以得到其中一百万英镑的再融资权力仅这种裙带式商业交易便可以为金城银行带来巨大的好处。   将北京变成大博物馆是谭延闿的心愿,虽然金城银行起吃下这笔生意,但背后他们可是有工商银行做保的——赔了工商银行将会全额担负所有损失,但是赚了就必须要给工商银行百分之三十五的利润。工商银行是在空手套白狼,因为前一阶段对外海军装备融资、曹妃甸大型石油炼化厂、永安钢铁公司、上海江南船厂三万吨级货轮、油轮建造,还有足够的外国投资,这些都耗空了工商银行。   谭氏资本在曹妃甸工业区占有相当的分量,因为在国内除了这个巨兽根本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投资钢铁重工业和化工业,毕竟曹妃甸除了一个优良港口之外什么都没有,铁矿、煤矿、石油等资源都是靠从外地转运,光是这个成本就足以吓退任何资本。   曹妃甸工业区除了谭氏资本在运作之外,还没有任何资本投入,国家只给予税收上的一定优惠,还有基础建设的便利,但这并不能抵消投资风险。为了能够满足曹妃甸工业区的原料供应需要,除了铁矿石可以从北京得到一部分之外,其余原料全部要通过海运运输,上海江南船厂为此开工建造四艘两万八千吨级货轮,这也是目前中国头一次建造如此大吨位的海运货轮——可以说谭氏资本在曹妃甸工业区项目上下足了本钱,通过各种计算曹妃甸建立工业区是有利可图的,但是真的涉及到谁来吃螃蟹的问题上,也唯有谭延闿敢。   正是因为这两年的投资方向转变集中在曹妃甸工业项目上,而谭延闿在其它诸如海南大种植园等项目上也是“挥金如土”和承担海军外贸舰船建造金融担保等耗资巨大的项目,工商银行已经无力来承担北京市政拆迁工作了的投资了,只能让金城银行他们站在前面。   金城银行通过向其它山西、广东两大财团融资决心单独吃下这块稳赚不赔的蛋糕,在金城银行的眼中工商银行这头巨兽不可能倒下,只要它肯在背后为其担保,那就意味着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事实上也是如此,在谭延闿看来有什么买卖能够比房地产开发更能来钱的事情呢?山西财团背景的银行不肯跟进,广东财团十足一个恶兽,金城银行背后的天津资本只能向他们融资借贷来独自完成,当然为了防止资金链断掉,伍氏家族也会在危机时刻出手来接盘。   拆迁工作规模是很大,但是考虑到只需要支付建筑成本和对拆迁置换支付少量差价之外,就剩下拆迁危房开发成本了,算起来除了整个工程比较大之外,并没有到让金城银行承受不住的程度,相反整个交易一旦完成,金城银行不仅会获得北京市政府的青睐,还会得到不菲的利润——北京市政府承诺金城银行将会成为开发拆迁地的融资商,并且金城银行支持的开发商只要在设计规划上得到北京市政府的批准就可以获得承建优先权。   北京作为中国的心脏,按照金城银行的高层推断其地价将会随着国力的增强不断走高,以拆迁地的地理位置如果开发得当,将会获得成倍的回报,其实这也是工商银行高层的意思。尽管拆迁地会有很多政府设施、还有大学城,但从建筑承包商那里金城银行也会获得足够的好处,况且这样的地段还有若干商业区开发规划,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更重要的是金城银行和北京市的这次合作将会使其拥有更加浓厚的政府支持背景,这对于金城银行加强对华北以至于对东北的控制有着不可忽视的诱惑。   就是北京市这么庞大的市政规划,谭延闿还特意强调了对知识分子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在居住环境和购买房屋等方面提供了绝对优厚的条件——凡是在大学中任教的老师,讲师以上者不管是公立还是私立大学都会按照其级别获得从九十平米甚至到独立别墅不同的住房,家中拥有大学生的家庭可以在选房上拥有优先权等等一系列的特权。   在中国经过十余年的大规模教育投入,一个新兴的阶层从中国悄然诞生——这个阶层都是接受新式教育高中以上的学历,他们在结束学业之后都有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其薪水至少可以养活五口之家。若是最早那批接受新式教育的人就更加厉害了,他们绝大多数都已经成为各行业的主力,他们则成为后来者羡慕和追赶的目标。   在谭延闿的控制下,中国政府在对教育的投入上即便是在中俄战争阶段也从来没有低于国家财政开支的百分之十五,而在他的策动下中国工商业对于教育的捐款、助学、办学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在北京市市长还在坐马车的时候,北洋大学等京津大学圈里面的十余名学术带头人都已经乘坐红旗轿车了,当然在北洋大学扎窝的爱因斯坦也拥有自己的专职司机和轿车。   在沈静还在太平洋上漂着的时候,内务部海外情报司已经开始对各国比较显眼的科学家开始进行调查筛选工作了,内务部总部一个专家组对他们的海外筛选进行审核,来评估这些“榜单”上的人是否有“投资价值”。技术和工艺如果通过公开途径获得会受到限制,但是成熟的工程师、大学教授却不是这么容易被限制住的,通过挖人谭延闿至不济也可以满足国内大学高级教育人才的需要,若是能够挖到几个对工业发明有着很高天分的人来说,那可就绝对“物有所值”了。   谭延闿在口袋并不宽松的现在依旧还是拨出了巨款让沈静在世界范围内开始“淘宝”,当然在国内除了大规模的基础建设之外,1908年五月份,中国江南造船厂“特别工区”内又加强安保措施,大量的造舰组件被运抵厂区内,进入了“三号船坞”和“四号船坞”——这是中国的西藏级战列舰正式开工建造。   中国海军造舰是根本瞒不住外界的,凡是进入“特别厂区”建造的战舰肯定会被第一时间发现,不过至于里面到底在建造什么,这是外界猜测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外界对特别厂区的关注,谭延闿才故弄玄虚的将本来可以在年初准备开工建造的战列舰向后推移了五个月——美国总统特使塔夫脱刚刚离开中国,中国这边就开始建造新战列舰,这对于美国来说将会一个非常糟糕的信号,同时选在沈静出访前开工建造也是对美国表示中国在海洋上的决心。   如果说谁对中国的新型战列舰最紧张,那第一当属英国,第二便是美国——半年前开工建造的美国第二级无畏舰特拉华级战列舰拥有了可以向同一侧保证十门有十门开火的能力,这比英国的无畏号战列舰还多出两门来,这使得英国开始急急修改自己已经开始设计的1909年度造舰法案的“海浪级”战列舰的设计,蒙古号本来就比无畏号多出一门,那蒙古号的升级版将会是怎样一种战舰?!至于美国的心思就更容易理解了,因为美国的事实上不愿意和中国在太平洋搞军备竞赛,因为去年为了说服议员提高一艘特拉华级战列舰的订单,罗斯福就已经口干舌燥,如果再这么下去,美国政府将会陷入两难境地。   西藏级战列舰最为凸出的便是它的防护能力——它的主装甲带居然达到了十六英寸,这使得它的航速在蒙古级的基础上并没有任何提高。不过西藏级却用上了上海江南制造局的五十倍径十二寸主炮,这也是第二个在战列舰上采用五十倍径十二寸主炮,去年英国开工建造的圣文森特级战列舰上就应用了五十倍径的十二英寸主炮——这是应对德国和中国共同研发十二寸主炮的情报而来的,即便四十五倍径和五十倍径的十二寸主炮性能相差并不大,但英国佬感到了威胁,德国战舰可不是英国的那些外销战舰!   “你能够确定?!”谭延闿将手中的报告递过去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便是中国新生代舰船设计专家魏成勋,魏成勋稍微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我相信海军参谋部给我们的这份文件,而且根据测试四十五倍径和五十倍径的十二寸主炮性能相差不会太过悬殊,也就是说十二寸主炮已经没有多大前途可言了……并且西藏级战列舰在设计之时以牺牲航速的代价获得了超强的防御能力,一旦被曝光那必然会促进世界其它海军强国研制更大口径的舰炮……”   谭延闿一边听一边点头,前生他对战列舰时代的“巨舰大炮”感受非常深,不仅吨位越来越大,主炮口径也是水涨船高。事实上除了为了获得更加保险的防御能力厚实的装甲贡献吨位的同时,越来越大口径的主炮塔系统本身就是迫使舰船吨位不断上涨的源动力所在,矛与盾的选择纠缠不清,共同促进海军强国不断建造更加可怕的战争机器。   “研制更大口径的舰炮所需要的费用可以从总统特别费用中提取,这个项目可以交给上海江南制造局……不过江南局那边已经开始了十四寸火炮的研制工作,你的报告上是十六寸火炮,这是不是太过超前了?”   魏成勋调整了一下身体说道:“在来之前我就先去了上海江南制造局那边了解了一些情况,通过和德国的技术交换,在冶金、机械加工方面,江南制造局都有长足的进步,十四寸火炮项目开展的非常顺利,估计年末或是明年年初便会有成熟的样炮可供实弹检验……事实上我并不建议采用过渡型号的十四寸火炮,因为那样必须要设计一款与之匹配的战列舰,我这段时间仔细翻看了您在过去三年当中对海军会议的纪要,认为这种过渡型号的战列舰对于我们的海军而言是鸡肋……对于十六寸主炮的设计问题,江南制造局的钱总工程师认为在金属冶炼和加工方面所取得进步还有考虑到十四寸主炮的研制经验,他认为困难虽不小,但可以在三年到四年中拿出一个非常满意的答案……”   谭延闿听后用手拍拍沙发的扶手说道:“三年之内?!嗯,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你认为英国人或是美国人会在什么时候采用十二寸以上的舰炮?”   “很快!而且我听说钱总工程师说,好像他们外派的留学生和厂方的优秀人才在两个月之前,好像克虏伯已经有承造五十倍径十二寸主炮的能力了,相信德国人很快便会意识到十二寸主炮的潜力已经到了尽头,到时候不管德国有没有开始研究十二寸以上的火炮,势必会注意到这个方面,而德国人用十二寸舰炮的时候,估计英国人会快马加鞭将更大口径的舰炮用在战舰上。以我的估计来看,用不了两三年肯定会有‘超口径’战列舰出现,甚至还会更快!”魏成勋非常有把握地说道。 第三百五十二章 爆料   “两三年?!”谭延闿心中慢慢的思量着,现在历史变动虽然比较厉害,但是中国对欧洲的影响力还远未达到影响世界大战爆发的程度,也就是说未来六年当中中国还会要建造更先进的战列舰,从更加强大的战列舰身上谋取经济和政治方面的好处——中国已经从海军装备出售的交易上食髓知味,谋取的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   谭延闿明白战列舰终究会被航空母舰所淘汰的,中国虽然也跟风造了几架飞机,但是飞机并非是中国的主要发展方向——现在的飞机只能够装备到陆军充当侦察机和对火炮射击进行校定,飞机还远未到左右战争进程和结果的地步,所以中国只发展内燃机技术,却对制造飞机没有多少兴趣,制造的飞机只是装备到陆军,当然也正在谋求水上飞机的制造。   对战列舰的发展谭延闿心中还是有个大致的路线的,十二寸火炮显然没有多少发展前途了,要想在海军装备市场继续保证自己的份额,那势必要开发更加强大的战列舰,而占一艘战列舰成本近三分之一的舰炮更是重中之重。   作为西藏级的接班人,在西藏级战列舰开工后,东云级战列舰也开始进入舰船设计和技术难点攻关进程。按照中国战列舰的命名规则,战列舰都是以省名来命名的,东云省是中国从来没有过的省,它是中俄战争后,中国收回中俄不平等条约中强行被划走的土地,外加中国在海参崴战役之后进行的几次军事行动将疆域扩展到黑龙江以北,西到赤塔,北至巡逻鄂博以乌第河为界、东至库页岛的广大区域,相当于黑龙江省和吉林省面积总和还要多。   除了朝鲜在1901年归并为中国的一个行省之后,1906年成立的东云省就是中国最年轻的省份,如果正在商议中的唐努乌梁海不归并为蒙古省的话,那东云省将会是面积最大的省份。并且在谭延闿未来的战略中,东云省向北还有广阔的开拓空间——乌第河的北岸直至北极地区还有向东的堪察加半岛。这都是重要的战略位置和资源空间,只要时机成熟不管是出于对领土的贪婪还是最大限度的削弱北极熊的威胁,谭延闿都会对这片区域下手——就算弄不到西伯利亚也绝对不能放过乌第河北岸的广袤土地。   为了纪念东云省的成立,同时也是因为东云省的面积为中国行省之最,谭延闿将本来命名为“新疆级战列舰”的计划更名为“东云级战列舰”。这也是谭延闿在世界大战爆发之前中国建造的最后一级战列舰,以后就真的要更加谨慎的造舰时代了——“海军假期”这个词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在这个“假期”的时间内,飞机技术突飞猛进也可以担任海上作战任务了,那将会是海军另外一个新的时代。如果不出谭延闿的意料之外,东云级战列舰虽说不上是中国最后一级战列舰,但也不会有几艘“晚辈”。   “相对于蒙古级战列舰的研发时间,两三年的时间我们等得起,你们舰船设计部门可以现在就开始启动‘东云级’的研制设计计划,先期拨款你去联系总理,这一次拨款不会从工商银行的渠道,中央银行可能会通过金城银行拨付总统特别经费,你们需要多少我就供应多少!”谭延闿痛快地说道。   “不知总统对东云级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谭延闿笑着说道:“海军对东云级的技术性能已经有了明确的说明,而这份报告也是我当初亲自参与审定的,我的要求也写到了里面……我想要说的是,原计划东云级是要用十四寸主炮的,既然现在的发展趋势如此紧迫,看来东云级是要推翻前期的工作重新再来了……”   “也许这样推倒重来会耽误很多时间,但是这总比要搞一个过渡型号要好的多,可以节约大量的资源,只是西藏级和蒙古级战列舰将会在一段时间内肩负起海防重任,很可能要面对十四寸级战列舰的严峻挑战……”魏成勋有些担忧地说道。   谭延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中间有一两年的空挡是可以接受的。虽然我国是一个传统的大陆国家,但是当今世界因为科技的发展地域的限制已经越来越小,可以说我们的国防安全有八成的危险是来自海上。我们并非要建立英国那样世界范围内的海上霸权,这与我们的国力不相称,但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精干的海上力量以维护国家利益……以往战列舰主炮口径主流标准都是十二寸,现在这个标准很可能会被打破,日后就是超级战列舰的时代了!”   虽然战列舰注定会被淘汰,但是谭延闿相信每个登上在大海巨浪中穿行的战列舰的人都会有种难以割舍的心情,至于航空母舰没有飞机的支持什么都不是,而现在的飞机性能只让谭延闿摇头。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受困于国家实力和战略需要,中国海军不能装备太多的战列舰,但是谭延闿却希望在现有技术情况下推高战列舰的水平——德国的第一级无畏舰拿骚级四舰虽然是蒙古级战列舰的翻版,但是德国人在第二级无畏舰的设计建造上就会直接采用十二寸主炮和蒸汽轮机。   在中国的刺激下,1908年的各个海洋强国的战舰无论在设计上还是开工建造数量上都要超过原本的历史水平,中国向战列舰里面投入一块钱就要拖着英美德等国至少向里面投五块钱,看看今年美国海军预算已经创造历史最高水平,就可以知道现在海军竞赛有多激烈了——谭延闿就是要靠和德国的暧昧关系紧紧的将世界各强国的资源都拖在海军上。   按照谭延闿的推算,如果东云级战列舰能够在1913年之前出现,并且是世界上第一艘装备十六寸主炮的超级战列舰,那还有机会创造一轮新的海军竞赛高潮。不过有一样注定中国不可能成为第一个装备超十二寸火炮的超级战列舰国家,而且随着东云级服役的延迟,也就注定中国要在西藏级战列舰上的数目上多下下功夫——要保证中国海军的“话语权”,中国海军就必须要在1913年东云级战列舰服役前除了装备两艘蒙古级战列舰之外,至少要装备两艘西藏级战列舰。   按照中国海军以精品对抗数量的策略,如果一旦有事遇到英法美德任何一国海军入侵的时候,敌国必须要派出本国大舰队而不是一支舰队投入战争——事实上美国人猜错了,中国海军的假想敌一直都是地球另外一端的英国。中国必须要保证对手要有稳胜本国海军的把握就必须要动摇敌国海防根本,除了这个原则之外,唯一能够对中国海军造成足够威胁的也只有英国——一艘无畏号外加五艘柏勒罗丰级战列舰考虑到长途远征的因素之后才有把握干掉吃定中国的两艘蒙古级战列舰,当然英国是不可能派出如此阵容的,这就是谭延闿的“战列舰外交”的一部分。   事实上作为海军战略的基础,中国海军高层的建议实际上是和谭延闿的想法相左的——他们的假想敌在彻底打败日本击溃俄国之后,就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太平洋的对岸美国海军身上。美国总统罗斯福已经被中国海军总参谋部的排名在英国第一海务大臣费舍尔之上,虽然还有一年罗斯福就要卸任,但是他的海军政策有很大可能性会被塔夫脱继承下来。   罗斯福之所以被中国海军高层所忌讳,主要还是他在对美国华人态度上的暧昧关系,本质上他不是一个反华的美国总统,但是在中国击败俄国之后他主导了一轮并不是很严重的排华风波,再加上他拒绝了中国提出的两国在太平洋上限制海军装备竞赛的提议,在中国缩减海军开支的大前提下,中国海军高层将怨愤转移到他的头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随着塔夫脱两次访华,中美关系在中国有意示弱的情况下有所缓和,但中国最终拒绝了塔夫脱第二次访华要求参观“一号船坞”,尤其是两艘西藏级战列舰在三号和四号船坞秘密开工后,中美关系再度蒙上了阴影。这之间的玄妙之处明里是在于美国现在正开工建造的特拉华级战列舰拥有对现在已经完工和再建无畏舰的火力优势之外,也是美国对中国海军发展速度的一种忌惮。   也正因为中国海军的“精品路线”决定了中国战列舰向防护能力一边倒的局面,在战争中战列舰只要能够修复,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选择再建造新舰,毕竟战列舰的价格真的是昂贵。西藏级战列舰超强的防护能力将会让现在已经完工或正在建造的战列舰束手无策,加上储备浮力充裕,现有战列舰若是一对一的炮战想要击沉它是不大可能的。除非是像海参崴大海战那样的十几艘战列舰混战的情况下,凭借空中的巨弹和水下的鱼雷乱拳干沉,不过除了中国在十余年间发生过三次大海战之外,其它国家都没有这样的经验,除了英国之外,其它国家似乎还没有这个实力。   谭延闿并非想要力保西藏级战列舰在建造过程中完全处于保密状态,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厂区虽然很难让外人混进去,但是各种造舰组件和巨大的设备会曝光这艘战列舰的基本情况。船坞固然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外界对里面战舰的神秘,但在海军专家的眼中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来进行推算,事实上中国的间谍也是这么干的,只是中国的大型船坞相对本国海军实力来说比较多,其它海军强国多选择在大型船台上造舰,这降低了中国情报人员观察外国战舰的难度。   好奇心能够杀死猫,中国新型战列舰越是神秘就对外国海军来说诱惑力越大,反之则对外国舰船设计师们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会尽可能的在现有基础上不断提高本国战舰的各方面性能,尤其是英国、美国和法国的舰船设计师更是如此。不过就现有技术水平来说,舰船设计师的发挥余地并不大,这就促使设计师在舰船设计环节应用一些不是很成熟的技术,也逼着他们走上和魏成勋等负责“东云级”战列舰设计的中国工程师一样的道路——在十六寸主炮还没有出来之前,预留设计空间,甚至于一边建造一边等待成熟的主炮出现。   这种压力已经在沈静八月抵达旧金山的时候体现出来了——在新闻记者会上,美国记者就中国建造新型战列舰的传闻向中国总理提问求证,沈静明确的给出了回答,但是在记者提问涉及一些具体问题上的时候,他却沉默不语。只是在新闻发布会上就中美两国太平洋海军装备限制条约沈静做了宣传,并且在话中隐晦的提出是由于美国方面的问题导致这个条约付之东流。在沈静的回答中,美国记者们似乎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接将炮弹打在了作陪的美国国务卿身上,弄得场面极其尴尬。   尴尬的人还在后面,罗斯福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麻烦,甚至都牵连到塔夫脱的身上。关于中美两国协商太平洋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消息一出,美国舆论一片哗然,因为美国去年年末建造了三艘特拉华级战列舰是使美国海军军费创造新高的“罪魁祸首”。大多数美国人可对海军竞赛没有多少兴趣,在看到欧洲大陆英德海军竞赛的场面后,甚至是反感的,这也是罗斯福总统在说服国会通过第三艘特拉华级战列舰建造费用时如此费劲的原因——太平洋和大西洋为美国的国防提供了巨大的安全保证,美国人在这种和平的氛围下孤立思想占据主流。   美国的各大报纸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到访的中国总理身上,关于中美两国在太平洋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的问题也是越来越多,由于1908年美国海军军费开支庞大,早就引起了社会各界的不满,就是共和党内部对罗斯福的海军主义都存在很大的怀疑,更不要说共和党的死对头民主党了。对于中美两国太平洋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美国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欢迎的,因为十年前的美西战争西班牙海军的实力太弱了,而这十年当中中国和周边国家打的几场海战都不是美西战争所能够匹敌的,加上中国海军恐怖的发展速度,在得知这样一个倡议后自然希望能够通过这份条约将中国海军上个套子以保障美国的自身安全。   现在的美国对于国内舆论的控制能力显然还达不到一百年之后的水平,加上专门和共和党唱反调的民主党也有强大的舆论工具,一时间本身就存在怀疑态度的共和党在于民主党在这场海军论战中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如果和中国能够达成这项协议的话,美国不仅可以变得更安全,同时也可以节省大量的海军军费,同时也是可以进行其它政府公益性事业或是减税。   民主党的论调是挺吸引人的,在这个经济并不景气的时代,如果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缩减军费是必然的选择,更何况中国总理这次进行环球访问,除了带着庞大的代表团之外,中国国内的知名地方财团也都派出了代表——政经不分家,目前和中国走得近的国家中,除了德国之外,美国也毫不逊色,只是在巴西的那三艘战列舰采购上,英国将美国给卖了联合中国平分了两艘战列舰,这是政治交易美国纵有不满也不可能和如日中天的英国对着干,重要的是中国已经明确放弃了巴西的第三艘战列舰竞标。   明年就是美国大选之年,共和党在罗斯福的两届任期内声名还是很高的,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届美国总统还是共和党的,而中国总理在旧金山新闻招待会上的爆料让民主党看到了“意外”,焉能放过这次造势的机会?精选总统是一回事,国家政策是另外一回事,美国虽然对欧洲局势有着巨大的担忧,发展海军实力也没有什么错,但是从党派政治上而言,如果民主党上台照样也可以发展海军,眼前的机会不过是属于党派竞争,想方设法给对方上眼药拉拢选民罢了。   美国人为中美太平洋限制性海军条约吵得沸沸扬扬,这是美国人自己的家事,罗斯福的麻烦事还需要他自己来摆平,这是用不着沈静替他操心的。原本提出区域性海军装备限制条约以达到中美两国军事互信这个事情极少有人知道,尤其罗斯福是一个狂热的海军派总统,谭延闿想要抛出这个绣球人家还视为是用心险恶的圈套,罗斯福自然不会理会,这也就造成了塔夫脱两次访华使得双方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收获——美国希望中国能够放慢海军建设速度,而中国希望美国佬在条约上签字以避免单方面套牢。   不过美国在年底建造三艘特拉华级战列舰,中国便在六个月后上马两艘神秘的战列舰建造,加上已有的一艘未知型号的战舰,中国和美国在大型主力战舰建造方面是无分轩轾——在外界看来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中美这样的造舰规模虽然没有英德两国那样一次开工至少建造四五艘战列舰这么夸张,但平均每年三艘的建造速度已是极为骇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人间蒸发   论造舰速度中国虽然要比美国慢一些,不过中国战舰的性能和实战能力明显不是美国可以相比的,要知道中国的第一级无畏舰蒙古号战列舰就是直接采用蒸汽轮机做动力,而美国还是使用三涨机,两者在无畏舰起跑线上便高下立判。更何况中国大力开拓世界海军装备市场,更是轻松的在市场份额上超过美国,出口战舰口碑极佳。   相对于狂热的威廉二世和已经被逼上梁山的英国,美国人对海军竞赛的狂热并不高,只有少数像罗斯福总统这样的美国人才意识到想要扩大国家影响力,一支强大的舰队是必须的——美国和中国不同,中国的总体工业水平只是还处于起步阶段,美国作为一个工业化国家必须要寻找稳定的原料供应地和商品倾销地,没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对美国来说,面对早已稳固的殖民地体系是极为不利的。   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就注定了为了填满自身的工业品市场,中国可以暂时不用考虑竞争的问题,只需要埋头开工厂拼命生产工业品就可以,距离市场饱和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对于中国工业来说首要的是稳稳的占领本国市场,将那些外来洋货挤出去,而国际市场对他们来说还很遥远。   在舆论的压力下,罗斯福总统在八月末的国会演讲上公开表示等中国总理在完成南美各国访问行程抵达纽约后,中美两国将会重新开启太平洋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的谈判。如果美国人肯有诚意的安心坐下来谈判,并且野心并不大的话,一旦将美国的海军装备生产控制在一定程度,那确实是对中美两国有很多好处,可是谭延闿却在接到消息后直接发给正在前往巴西的沈静,告诫他不用对此抱有太高的期望——罗斯福是绝对不会放弃让美国成为海军强国的路线的,他的继任者塔夫脱也不会,就是他们的政敌也很难放弃这种诱惑,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共和党为了明年的大选而做出的外交姿态以缓和不利的局面。   当然如果罗斯福在这个问题上饱受国人诟病,必然会影响到塔夫脱和共和党在明年美国总统大选上的成绩。在谭延闿看来如果民主党上台那美国的海军开支必然是会削减的很厉害,海军是一个昂贵的兵种,没有国内强力人物来支持是发展不起来的——德国是威廉二世,美国是罗斯福,中国是谭延闿,至于作为全球霸主的英国本身就是一个岛国,它能够成为霸主靠的便是海军,海军之于英国的意义不言而喻。说起来如果真的影响到明年美国大选的结果,那后续发展下来谭延闿也是很难预料的。   与陷入麻烦中的罗斯福相比,沈静的日子过得格外风光——沈静的舰队一路南下访问南美洲各国,中俄战争的在外交上最直接的体现便在于中国已经开始为世界所接受,这个古老的国家已经成为新晋列强,最直接的感受便是南美各国对沈静的旗舰蒙古号战列舰那敬畏的眼神,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武力更具有说服力。   此时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做友好访问的沈静深刻的意识到谭延闿近乎偏执的发展海军已经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国防需要,这是他第一次登上庞大的现代化战列舰行驶在碧波万顷的大洋之上,在蒙古号战列舰庞大的身躯两侧依次排开的装甲巡洋舰和驱逐舰,舰队绕过了和恩角,在接连访问阿根廷和巴西之后,舰队劈开大西洋的波涛北上前往美国纽约,在那里这支舰队将会进入美国船坞接受检修——在经过半个地球的航行之后,战舰船底已经“住满”了不速之客,战舰的动力系统运转非常良好,但是这些搭顺风车的海洋生物已经开始影响到战舰的航行速度了。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艘战舰在像沈静舰队这样进行跨越半个地球的航行之后性能都会急剧下降,这支访问舰队虽然不是去执行什么军事任务,但是为了保证下面的欧洲访问,就必须要在纽约的船坞中接受简单的维护清理。在这段时间沈静会在美国的东海岸重要城市和美国政经要人进行会晤,等战舰维护工作完成后,将会直接横渡大西洋前往英国开始欧洲的访问工作。   在纽约港,沈静舰队得到了美国方面隆重的迎接,美国海军大舰队出航迎接,同时这也是中国海军专家近距离观察美国军舰的好机会——中国在美国安插的情报工作人员是不少,不过真正懂海军的却没有几个,对于美国战列舰的性能认识仅限于一些书面文字报告。眼下在世界海军装备竞赛的大背景下,中美作为太平洋的两个大国之间的海军也是明里暗里的竞争关系,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美国的舰队果然是有些掺假,这下你算是放心了吧?”谭延闿将一叠报告放在茶几上,他的对面坐着的便是中国海军上将邓世昌。   美国大舰队在纽约港列队迎接中国总理沈静,其主力战舰全部露面也给了情报人员一窥美国海军虚实的机会,这份报告便是内务部在美国的情报工作人员用密码发送回来的。其中重点反应了美国的两艘前无畏时代的最后一级密西西比级的两艘战列舰密西西比号和爱达荷号存在严重的问题。目前美国虽然开工建造了两级无畏舰,但是海军主力还是前无畏级战列舰,事实上对于美国的前无畏级战列舰中国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尤其是这两艘密西西比级战列舰被情报人员毒辣的眼睛看穿其有严重的缺陷之后,谭延闿也有更好的理由来压制海军派在鼓动造舰问题上的声音。   邓世昌看完报告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谭延闿则说道:“我们要建设的是一支强有力的精干海军舰队,这样的舰队绝对不会出现美国的密西西比级那样分量不足的战列舰,也许美国的特拉华级战列舰是很强大,甚至连英国都有所顾忌,但是你也应该清楚就算特拉华级战列舰服役美国海军后,我们的西藏级战列舰也有足够的威慑力继续压制美国海军!”   在美国建造密西西比级之前,美国建造了三艘极为成功的康涅狄格级战列舰,1903年的国会对它的性能十分满意,决定再加造三艘,同时建造两艘装甲巡洋舰。此时美国海军此时正在狂热的扩充之中,美国海军将领对战列舰情有独钟,不满意两艘装甲巡洋舰便向国会提出要求,而国会同意之后也附带了一个条件——就是造舰经费不会增加。   这个世纪初正是美国海军发展极为快速的时候,海军上将杜威于作为一个非技术主义者,并不认为海军的超速发展有什么理由,而且他倾向于更多的军舰而不是军舰的吨位。他的建议得到了另一位大人物,但当时还只是海军上尉,海权论的作者马汉的支持——马汉作为罗斯福的密友同时也是海军专家,他的建议自然得到了罗斯福的重视,在罗斯福的干预下,国会通过了建造五艘战列舰的决议。   密西西比级战列舰就这样被建造出来,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这样的战舰偷工减料是在所难免了。最为致命的是沈静在到达美国纽约的当天正好是一个大风天气,这就让密西西比级的缺点在中国海军专家眼中暴露无遗——它们在海上摇晃的如此厉害,以至于副炮炮管因为太容易灌进海水而几乎不能使用,航程短,低航速,使它们根本跟不上舰队的行动,过多的大炮,高大的笼格桅杆闹的两艘舰头重脚轻,几乎不能在风浪的天气里出海,当然也可以从它们的吨位和造价关系上推断出其装甲防护非常差劲。   在邓世昌眼中,这样的“伪劣”战列舰不要说和中国同时期建造的北洋级战列舰相比,就是出动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也可以吃死这两艘战列舰。不过美国舰队掺水如此严重同样也绝了中国海军要求增加新战舰的请求,以现在看来最多六个月中国将会服役最后一艘蒙古级战列舰,要想再等新的主力战舰服役,那只有期待船厂里面那刚刚开始开工建造没几个月的西藏级战列舰了,而一艘战列舰的建造周期在三十个月上下,这长达快两年的空白期将会逆转中美海上力量的关键时刻。   “总统,现在世界范围内的海军装备竞赛比数年前还要厉害,在经过总参谋部的精确推算,我国在未来的五年内还需要至少有四艘以上的战列舰服役才可以保证在远东的海面上有足够的海防实力……另外便是海军参谋部希望能够建造更加适于现代作战的中小型舰艇,以英国的无畏舰为例,无畏号上虽然装备了近三十门的七十六毫米炮,但实际上这对我们的雷击舰的影响并不大,真正有威胁的是柏勒罗丰级的四寸炮——我们需要能够顶住四寸火炮射击的中小型战舰,虽然根据在沈阳号上的试验表明这种布设在主炮塔顶部的副炮在主炮射击的时候很可能无法开炮……”邓世昌极力争取地说道。   邓世昌是从北洋海军时代走过来的,虽然他不认为谭延闿会像清廷那样的短视在取得远东海域取得优势之后便停止发展海军,事实上中国从来都没有停下追求更加强大的战列舰的追求,只不过是在没有非常明显的战争威胁下限于国力不能像英美德那样大规模建造这么多的战列舰而已。即便如此在外界眼中中国的无论在战舰设计还是造舰能力上来看都是极为恐怖的——中国目前在船坞里面公开的和保密的都算上,可以同时开工建造七艘大型战舰(三艘蒙古级战列舰、两艘战列巡洋舰和两艘西藏级战列舰)。   显然如果按照一个国家正常的军费开支根本不能支持同时开工如此多的大型战舰,更何况世界范围内的各大军事强国之间都弥漫着一片海军竞赛的气氛,中国的此种举动更是令欧洲和美国所侧目,更不要说隔海相望的日本已经不能用胆战心惊来形容了。   与中国船坞中彻夜不停的“叮当”造船声不同,中国也在进行大规模基础建设,铁路、现代化工厂都迅速发展,这也是令其它国家对中国所不解的地方——中国从哪里来的这么庞大的资金支持两线作战,这确实是令外人所不解的地方。不过能够左右这个世界发展的强权人物心中都知道,中国的国家财政确实是都放在国内建设上,海军投入固然很多,但是相对于四五年前中国军费与国家财政和海陆军军费配比来看,海军军费的拨款比重已经大幅下降——尽管开国前五年的中国海军“狂热阶段”的海军军费具体数目并没有对外公布,但人们可以轻易地做出判断。   中国之所以可以支撑同时七艘大型战舰的建造,除了中国的海军造舰体系发展的非常完善生产能力供应跟得上之外,便是中国工商银行敢为上海江南船厂提供风险投资——外界也许无法想象这种投资,但是对谭延闿来说这不过是左手帮右手的问题。   银行和船厂都是谭延闿名下重要的核心资产,他有其它的产业做后盾,在快速发展中国工业和承担造舰风险的选择上,他自然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选择了前者。国家基础建设和战列舰建造都是能够有效拉动国民经济促进就业的手段,在促进就业上像铁路、公路等基础建设固然稳占头筹,但论提高国家工业水平大型战舰的效果最为明显,以中国目前的状况,绝大多数人口还捆绑在土地上,工业人口就业压力并不大,甚至还需要国家采取多重行政手段将农业人口从土地上松绑转化成工业人口。   在这种大前提下,谭延闿自然会将资本投入到能够有效拉动工业品的战列舰建造上来,以达到提高国防实力、国家工业水平和消耗工业产品的目的——中国的钢铁随着几大钢铁厂再建或扩建已经足以满足中国对钢铁的需要,而机械加工、蒸汽轮机制造、高端化工产品无一不是和海军有着明确的供求关系。中国民间市场可以很快的接受纺织、印染、机械磨面等现代工业产品,但是高端工业品市场根本谈不上发展——农业在中国数千年累积下来的分量和小农经济使得中国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工业品市场,但却有成为最大工业品市场的潜力。   世界范围内的海军竞赛使得中国可以通过外销战舰来达到拉动国内经济和对外施加政治影响力的目的,中国战舰制造在过去的三年中已经逐步打开局面。事实上中国船厂中在建的七艘大型战舰只有三艘是留给自己用的,而工商银行的风险投资可以让中国用最小的代价来尽力开拓海军装备市场,以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谭延闿轻敲沙发的扶手微微笑道:“你可以现在就转告海军总参谋部的高参们,他们的预测非常准确,这是基于现实所做出的估算,事实上虽然我并不认为我们要在未来的五年内服役四艘以上的主力战列舰,但是我依然支持这个结果——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们保证,在未来五年中你们将会得到至少四艘以上的主力战列舰,而且这些新服役的战列舰性能绝对是世界最一流最强大的战列舰!”   “可是,为什么东云级战列舰研制计划忽然停顿了,天津船舶设计院已经封存了图纸,而上海江南制造局也停止了十四寸主炮的深入研制,原本批准建造的第一批四座十四寸样炮却被撤销只要求建造一门,而且后续建造火炮工作完全停顿……”邓世昌皱着眉头问道。   “呵呵,这本来应该通知你们的,计划中的东云级战列舰是被我给终止了,不过这不是我不思进取,我是不会当当年翁同龢那个角色的,况且我们的政府也不是满清政府那么鼠目寸光……终止东云级战列舰的研制计划是因为它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同时也是处于节约海军军费成本的考虑。你是不是找过魏成勋总设计师?”谭延闿笑呵呵地问道。   邓世昌点点头说道:“我确实是找过魏总工程师,不过船舶设计院的人已经差不多快一个月都没有见过他人了,似乎是请假回家省亲去了,旅顺设计院的魏瀚总工程师也没有他的消息……”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小魏总工程师人间蒸发是我要求内务部去做的,他其实离我们并不远,就在北京房山的一个西山国宾馆的一个别墅中。停止东云级战列舰的研制工作是他向我建议的,因为他预测未来的数年肯定会出现超十二寸口径主炮的战列舰,当然我们的东云级战列舰原本就是属于这类超级战列舰,但是这并不能让我们保持绝对的海上优势!我们要建立的是一支强大而精悍的海军,这就注定要求你手中的海军主力战舰必须是世界最一流的战列舰,是以他已经在内务部的安排下躲到国宾馆去忙活这件事了,新东云级战列舰的研制标准是我亲自提出的,他和你们海军这么熟悉,你们的要求他都心中有数,处于保密的需要就没有征求海军的意见,等他有个初步的结果后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第三百五十四章 威慑   一听到内务部这个名字,邓世昌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皱,不过涉及国家机密内务部插手也是属于正常,只是东云级战列舰在总统这里说停就停,这让邓世昌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如果决定只是总统一人定下,那就意味着这个级别的战列舰多半是政治上的用途要大于军事,说到底和当年北洋海军成军后就认为可以威慑日本一样,只不过当年的日本换成了今天的美国,这在他心中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邓世昌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大风大浪不知凡几,对于东云级最终是个什么样子,他心中虽然期待但却还没有失了分寸——无论魏成勋在国宾馆中搞出什么样的战舰,最终点头同意的时候,总统占六分,海军最起码也要占了剩下的四分,况且大小魏总工程师是中国最顶尖的设计师分别执掌旅顺和天津两大船舶设计院,身为蒙古级战列舰的设计者,小魏工程师手中的东西绝对不是次货。   “除了大型战舰之外,海军需要各种不同用途的辅助作战舰只,诸如能够顶住四寸火炮的雷击舰、高速侦查舰、通讯舰、补给舰,海军总参谋部还有人提出为了延续舰队在海上能够持续更长的作战任务时间,还需要能够在海上为战舰提供简单维护的保障舰只……”邓世昌说道。   “关于这点我们已经注意到了,事实上我们并非没有能力建造这样的中小型辅助舰只,只是在于我希望能够在一些技术成熟之后,尤其是蒸汽轮机的技术更加成熟之时再做此打算……自从设立天津船舶设计局之后,旅顺和天津两大设计局就已经开始走向分化,1909年度海军拨款计划正在商讨之中,到时候会对你所说的辅助舰只方面进行一定的倾斜,不过预研设计工作将会在今年内开始展开……”谭延闿笑着说道。   邓世昌作为中国海军司令并非是什么都知道,因为谭延闿的产业已经深入渗透了中国的国防工业,除了旅顺和天津两大设计局之外,上海江南船厂、广东福元船厂和天津大沽船厂都有相当不俗的船舶设计能力,只是在大型战舰设计方面因为人才缺乏的原因一直没有发展起来,只是专注于普通船舶和大型运输船舶的设计制造。   谭延闿虽然在建国初期为海军和陆军输血,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是大公无私——现在国内算是稳定下来慢慢走上一个国家正常的轨道,但是谭延闿的权力是需要庞大财富来支持的,他名下还有很多诸如学校、养老院、荣军农场、医院、孤儿院这些公益机构,要维持这些机构的正常运转,这些都需要庞大的资金,更何况还有党派开支、新工厂开支和技术研发开支等等。   在这个时代战列舰是附加值最高的出口商品,对这一块谭延闿下手已经够快的了,而且他大力投资国防产业除了提高国防装备水平之外,也是希望能够从军火产业中获得高额利润。上海江南船厂固然有强大的造舰能力,但是这和船舶设计能力是两码事,在不可能快速培养战舰设计人才的情况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技术含量并不高的辅助舰只上面下功夫,以此来积累实力锻炼名下产业的工程师能力。   谭延闿之所以采取“拖”字诀也是想为自己名下的产业多捞些实惠,虽然太平洋中美两国隐隐有海军竞赛的趋势,但是他心中清楚的很中美两国根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性。美国佬财大气粗是他们的事情,像中美两国这样拥有广阔国土面积的国家,想要用战列舰就可以让对方屈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德国这么“屁大点的地方”,英国佬除了在海上稳固优势之外还需要法俄在陆地上威慑德国,这就更不要说拥有广阔迂回空间的中美两国了。   况且中国造舰产业目前生产能力已经接近极限,拥有大量的在建或未建大型战舰订单,如果继续透支这种能力是会培养大批的产业工人,但其代价也是非常大——这需要将更多的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而现在的农业水平又不允许这么做,并且大批的产业工人出现需要用订单来维持其生计,一旦市场冷却下来大量的富余劳动力失业,那中国国内情况将会再次紧张起来。而中小型辅助舰船的施工计划被谭延闿拖住,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局面的出现——他不像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产业工人面临失业,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静虽然在外出访,但是这并不影响中国的内部建设,谭延闿可以站在战略的高度来规划中国的内部建设,而国务院已经制订了未来为期五年的发展规划,具体事务都是按部就班。事实上谭延闿虽然独裁但并不揽权,事事亲力亲为这可不是他的习惯,他所要做的便是手中握紧纪检监察的利剑来监督官员的行事作风。   当然谭延闿最不会放松的便是教育,他坚信只有大力发展教育才可以彻底改变中国的面貌,只要教育水平上去了一切政策才会得到更好的支持和运作。在发展教育上,谭延闿终于尝试将拉丁字母注音和简化字引入中国现行教育体制——因为害怕大面积普及会引起强力反弹,自从建国后简化字首先在军队内部实行,而拉丁字母注音在军队中采用则稍晚一些。   也正是因为这两项举措先放在军队中试运行,才会发现更多的问题——拉丁字母和简化字并不难,谭延闿完全可以掏出现成的方案,关键难就难在如何让人接受。这两项举措在军队内部实行的时候就曾遭遇过一定的抵制——原北洋陆军系统内不乏出身秀才,甚至是进士出身的也有几个,其它童生之类更是多得数不过来,他们都是受传统教育很深的人,都是玩毛笔比铅笔、钢笔还利索的主儿,对于在军队内部推行简体字他们就曾公开反对,只不过以军队需要为由被谭延闿以权威压制下去。   在军队内谭延闿虽说不干预将领作战指挥,但是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就是如此还有人因为简体字而反对他,更不要说在社会公开推广使用简体字以代替繁体字了。也正是因为在军队中的实践才让敲醒了过分乐观的谭延闿——凡是触及文化传统的事情,就算事情再微不足道也足以给他造成一定的麻烦!   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在军队中经过五六年的普及之后,算是克服了当初遇到的种种困难,事实上沈静临行前建议谭延闿能够再等一两年,至少也要等他回来之后一起动手来推广这两项文字方面的改革。不过谭延闿还是决定在这个问题上走钢丝——谭延闿名下各级学校和名下产业的工人学校具体数目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他的第一步便是在这些学校中开始实行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而政府的策略是不主张继续使用繁体字,倡导简体字,以便最大限度的降低社会上的阻力。   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这两项文字措施在施行之后,社会上并没有像谭延闿心中预料的那样产生几大的抵制反应——军队中五六年的简体字实施措施所遇到的反对意见并不是完全来自军队内部,外界对此也是很关注,就算谭延闿对外宣称的是提高士兵文化素质,并不急于推行社会,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迟早会要走出军队,在社会上推广普及,取代繁体字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过国内报纸上依然刊登了许多知名学者对施行简体字还是持批评态度,改组后的兴中党成为在野党的主力党派后,也抓住执政党这一饱受诟病的文字措施而在报纸上穷追猛打。不过谭延闿也不是吃素的,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帮“御用文人”展开针锋相对的论战,并且谭氏名下资产所有的报纸全部都开启了简体字版,并且随正版报纸免费赠送,还印发了简繁体字的对照辞典。   可以说谭延闿所有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非常充分的,他本来觉得这只不过是一次口角之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争论迟早会像当初军队里遇到的那样消弭于无形之中,不过兴中党和其它党派掺和进来之后就让他感到极为不妙了。好在这些小党派当初随着江浙财团受打击之后,一直就过得不怎么样,文化名人虽然站出来为繁体字奔走呼号,但是却没有谭延闿大把金银撒下去,铺天盖地的为简体字歌功颂德。   虽然谭延闿这么“一意孤行”,并且影响到了执政党内的争论,甚至还有当初北洋时代幕友堂的中坚人物脱离政党之举,不过他们和南方的地方党派都忽视了谭延闿的另外一面——作为“独裁者”,他要想推行一件事情,任何反对意见对他来说都是无效的!谭延闿之所以在沈静出访国外的时候推行这两项文字措施,就是因为沈静如果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会选择退让。   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有利于快速提高中国教育水平,谭延闿认为这肯定是对中国教育有好处的,而教育已经都成了他的心病,本来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就算有人反对也不过是抱着所谓书法的“美感”这块裹脚布,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蝇头小利而已。不过现在一旦涉及到党派政治争斗,他就更不会选择退让了,在他看来国内党派斗争目前的水准落实到最根本的地方便是金钱——他就算用钱砸也会将这两项措施给砸出来,更不要说他还掌握着国家行政资源的优势,放在古代唐宋八大家,为什么只有韩愈和柳宗元两个唐人,而其它六个宋人都几乎生活在同一历史时期?还不是因为司马光想到用行政推广这一招!   当年司马光能够做到的事情,他谭延闿更没有理由做不到。在双方看来推行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其实都是算不了什么,不过在野党看到了让执政党出现矛盾分歧的机会,而谭延闿更要维护自己的权威,就这样以这个小小的问题为基点双方爆发了一次严重的口角冲突,两个月后谭延闿直接借此机会关闭报馆三十余家,并且颁布了《新闻管理办法》。   虽然谭延闿没有使用国家暴力机关对那些敢跟自己唱反调的人怎么样,但是一口气连关三十家报馆,如果从晚清时代算起来到现在也算是一大创举了。在当前这个局面下,内务部远比军队好用的多,关停报馆就是由内务部的人来出面做的,这也是内务部作为一个国家强力机关第一次在国家生活中露面,以往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新闻管理办法》最核心的内容便是提高了报馆营业的经济门槛——这年头报馆多如牛毛,其寿命也是有长有短,短的甚至只能出一期报纸,可想而知一旦规定了经济门槛,报界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得去了。事实上不能满足条件的远不止三十家报馆,但是这三十家报馆却是在前一阶段嗓门最大的,它们都是在野党派的喉舌。谭延闿将这三十多家报馆直接关停就根本没有想过对在野党有任何退让,这涉及到他的个人权威,同时也要通过这个举动告诉在野党他的强势地位。   谭延闿在封闭报馆的同时还将辽宁的国防第一师调到了浙江——他虽然不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但是如果局势发生到不可控制的局面,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武力,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为推广简体字这样的小事来动用武力。不过第一师移防浙江只是对南方的地方党派进行武力威慑而已,如果他真的要选择武力,只需要调动地方兵力就足够了,况且他虽然封闭报馆但却没有对那些记者怎么样。   那些敢于反对谭延闿的人未必会真地抱着掉脑袋的勇气,谭延闿刚封闭报馆的时候还是群情义愤,但是在第一师移防浙江之后,所有的声音就都消失了——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谭延闿会为了铲除对手动用武力。通过这次事件之后,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算是才被推广下去,不过更为重要的是谭延闿用武力威慑来试探了在野党的底线,果然这个时代还没有一个哪怕人格上的强力人物站出来敢和他做对,这些党派都还属于幼年状态,动动嘴皮子还算凑合,但一碰上真正的选择之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屈服。   当然,在野党派受到很多限制,其内部成员良莠不齐,最后形成党派意见的时候难免会产生分歧,最终多数压倒少数——这一次谭延闿的试探也促成了在野党派内部的分化,同样也有一些人因为对其党派内部事务的不满而脱离党派。不过这样的硬骨头脱离出来之后反倒是更加自由,照样在报纸上大骂谭延闿,批评其政策,对此谭延闿反倒是颇为赞赏,没有对他们采取任何措施——这些人经过内务部的调查后,已经确定绝大多数都是背景非常简单的知识分子,而且在社会上也很有地位,对付他们除了让自己的名声更臭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况且这两项文字措施已经是势不可挡,这些人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沈静在美国收到了国内的电报后,对于谭延闿的内政政策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向现在国内推行的一些政策谭延闿做的要比他更好——他性格中还是有一定的软弱,一旦碰上极大的舆论压力他很可能便会做出政治妥协,而谭延闿一旦认准的事情是从来不会打折扣的。这两个人搭配确实是互补性质极强的一对政坛搭配,尤其是在内政上更是如此——满清政权虽然被推翻了,但是过去的大地主、大世家、大豪强势力并没有随之土崩瓦解,对付这些谭延闿向来比沈静要厉害得多,更何况沈静知道对手是南方的地方党派就更不用担心了。   美国总统罗斯福终究还是处于对美国总统大选的担忧而在公开演讲中表示会趁着中国总理在美国访问期间,就中美太平洋海上军事装备限制性条约进行谈判,以求在中国总理还在美国之时能够敲定一个大体框架。沈静启程访美之前,中国秘密开工的那两艘大型战舰让美国人有点心虚,而在经过塔夫脱的介绍后,罗斯福非常羡慕中国的造舰——银行信贷体系的结合,这样可以对世界海军装备市场形成最快的反应——中国同德国和巴西的战列舰交易就明显占到了先机。   不过令罗斯福更加忧虑的同样也是这样一个信贷风险投资体系,中国可以以最短的时间和最小的代价来获得新的战舰——显然中国海军战舰的服役速度不是由其议会(国务院)或是国防部来掌握,而是紧紧握在那个年轻总统的手里。罗斯福和谭延闿是差不多的时间走上中美两国最高权力宝座的,当时的报纸上不乏对他们的推崇,因为他们都是属于非常年轻的总统,而对于海军相似的政策更是让他们两人心中有着差不多“较劲”的想法,罗斯福倾向于达成一个对美国有利的条约除了平息民众的反对声之外,也是希望能够为自己的接班人打下一个基础。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战舰回购   罗斯福同意开启中美太平洋海军限制性条约的谈判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而已,当沈静和美国人达成一个条约框架后,沈静离开美国前往欧洲,在刚踏上英国的土地之时,美国人便开工建造了三艘佛罗里达级战列舰。这个级别的战列舰虽然是以特拉华级战列舰为蓝本建造的,但是美国人在它上面应用了蒸汽轮机,最高航速依旧是二十一节,但是能够根据中国海军自己使用蒸汽轮机战舰的经验,如果蒸汽轮机的质量够好,可以长时间的以最高航速行驶,这在战斗中会占了莫大的便宜——中俄海参崴海战中,中国海军能够赢得这么轻松其中一半的原因要归结到航速上。   美国连续第二年同时开工建造三艘战列舰,虽然美国的财政收入比去年有所增长,但是海军军费开支占财政支出的比例不仅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半个点。谭延闿对达成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还有点期待,但是罗斯福心中对这个该死的条约已经恨之入骨,只要他在总统的位子上坐一天,这个条约就绝对不会签署通过,而美国的造舰速度也不会放慢半步——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能够比战列舰更能够震慑对手的武器?   与美国不同,中国虽然在1908年船坞里面正在建造的和开工的大型战舰加在一起总共有七艘,海军军费开支相对于国家财政支出的比例反而下降了六个百分点——中国工业化建设极其迅速,加上海关回收关税自主后,财政收入连连突破,尽管开工建造战列舰还有加大了陆军的投入,总体军费反而是下降趋势,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中国市场不断走向成熟,这个比例会降得更多。   中国虽然在建造七艘大型战舰,不过只有三艘战列舰是中国自己用的,其余四艘中有两艘是找到买主,另外两艘战列巡洋舰虽然是银行风险投资,但在谭延闿看来等英国的同类型战舰一出,别的国家必然会跟风,不愁找不到买家——有什么比现货还更好呢?!   在经济形势如此良好的趋势下,随着一号和二号船坞的战列巡洋舰在三月完工后,这两个船坞立刻又马不停蹄的开工建造两艘西藏级战列舰——这两艘战列舰对外似乎是对美国今年开工建造三艘佛罗里达级战列舰的回应,不过却是由工商银行提供贷款建造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战争的威胁,这两艘战列舰会成为外销战舰。   因为西藏级战列舰是中国第二代无畏舰,其设计思路更加偏重“中国风格”,同时为了不过于刺激世界海军装备竞赛的温度,保证这一级别战列舰在世界海军装备市场上的优势,中国依旧选择保密建造。至于外界如何看待朦胧中的中国二代无畏舰,那是外界的事情,保密建造除了给外国留有无限的遐想之外,也是保证本国战列舰不会在船台上就被外国发展出针对性的对手战舰来——中国已经下定决心在超十二寸口径舰炮的研究上,直接在并不成熟的十四寸口径舰炮基础上直接研发十六寸口径主炮,西藏级战列舰最大的特点便是皮糙肉厚,如果它一亮相可想而知世界上各大海洋强国必然纷纷更改本国战列舰的主炮口径,这不利于东云级战列舰的军事、政治、经济三者价值的利益最大化。   事实上由于造舰周期的原因,真正装备无畏舰的国家到现在还只有中国和英国,美国、德国的无畏舰还在船台上建造,而法国还专注于自己的前无畏舰丹东级战列舰的建造,意大利和俄国到现在更是没有建造无畏舰的意思。   有意思的是俄国在中俄战争之后,其海军实力大损,俄国皇帝尼古拉二世决心重振俄国海军,并且优先考虑建造无畏舰,不过根据俄国通过的海军法案,俄国的无畏舰只能够自己建造,尤其是钢铁更是要优先考虑在本国采购。这就陷入了一个怪圈——俄国可没有像中国那样大手笔的成套采购外国钢铁冶炼设备,更没有优先考虑采购适于建造战舰装甲钢生产设备和技术,偌大的一个俄国居然无法生产出能够满足战列舰需要的足够张力的钢板……   在国内海军和钢铁厂吵架的同时,俄国也终于放下身段向中国提出要求返还其在中俄战争中被中国俘获的几艘战列舰,尤其是那艘基本保持完好的皇太子号。对于在海参崴海战中俘虏的那四艘战列舰和六艘巡洋舰,谭延闿和中国海军是绝对看不上的,即便是保存最为完好的皇太子号也是如此——皇太子号的稳定性实在是太差了,根本不能和中国海军内服役的战列舰编队,一旦发生战斗肯定会掉链子,至于其它的俄国被俘虏的战列舰更是不用说。   中俄战争过后,中国海军只是简单的对被俘俄舰进行维护,没有进行过任何改造——现在的中国不比十年前,十年前胶东湾中德冲突的时候,哪怕德国人的战舰沉了中国都会想办法将其打捞出来,并且花大力气进行改装。这些俄国战舰在中国海军眼中,显然连改造的价值都没有,只是这些前无畏战列舰还有一定价值,中国才肯不停的对其进行维护保证它们能够正常的使用——除了皇太子号战列舰之外,其余被俘的俄国战舰全部都充当中国海军各大学院的教练舰,可以说教练舰能够这么“奢华”的也只有中国。   对于俄国的要求,中国的反应自然是同意——前提条件是俄国必须要为这几艘战舰买单,不然一个螺丝帽俄国也不会得到。对于俄国人“回购”被俘战列舰,中国早就有心理准备,甚至可以说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不过愈演愈烈的海军竞赛使俄国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在自己的无畏舰还没有建造之前,那几艘被中国俘虏的战列舰就成了短时间内增强自己海军实力的最佳选择——就算性能不怎么样,至少人家吨位在那里摆着了,现在俄国海军不要说质量,就算是吨位也排在世界其它强国的最后几位。   如果不是局势逼人,俄国是断然不会向中国开口的,甚至俄国还需要通过武力手段来报复中俄在1905年发生的那场战争,通过复仇将其失去的全部夺回来。对于俄国的贪婪中国有着深刻的认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虽然战争过去了两年多,但是中国已经在北方和西北开始形成一道初步的防御的体系——以铁路为链,至少有二十八个师可以从数个方向扑向中亚、西伯利亚。   相对于俄国刚刚经历了革命大潮的洗礼,内部虚弱不堪,国家经济困难,人民生活水平普遍下降,甚至其统治基础军队,在革命的浪潮中也被证明是不可靠的。俄国内部矛盾太多,国家杜马的出现也不过是内部利益的一种妥协,不过这个杜马的作用甚至连中国的议会都比不上——在内部建设上谭延闿只定下大致方针,细节部分交给国务院来处理,议会有权力反驳或是否决提案。   随着中国内外生存环境逐渐稳定,谭延闿强行通过法案或是不顾议会否决甚至以解散议会为代价来解决问题的次数几乎削减为零——致公党虽然是执政党,在议会中占有绝对多数,但是这个党在谭延闿心中实在是不太像个党派的样子,更像是个利益的聚合体。在东北移民、东北、西北铁路建设和新疆移民的问题上,致公党内部都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就是连简体字和拉丁字母注音这两项文字改革,也有老牌“元老”站出来反对,甚至是不惜退党反对,从这些事情上来看,致公党距离成为谭延闿心中一个合格的党派还差得远。   虽然致公党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党派,但谭延闿有的是耐心等待它成熟,而且他也有足够的实力来培养一个党派走向成熟,甚至他可以另起炉灶扶植一个地方性党派形成两党竞争的局面——中国目前还只能用强人政治来统治,将国家的力量集中到一个方向上快速发展。像美国那样的两党轮换制谭延闿并不喜欢,但是他却已经着手开始从自己的产业中拨出一部分款项对南方的一些地方性党派甚至是兴中党输血——就像致公党一样,每年都要从在野党派中抽选一部分人,资助他们前往美国和欧洲参观学习几个月,同时也聘请欧美大学中著名的专家学者来华讲课。   致公党只能算是这个特殊时代的过渡产物,谭延闿没有明确的灌输其政治理想,只是将国家利益摆在第一位,用严苛近乎于监视的方法来强力约束官员和党员的腐化。其实谭延闿自己心中也很明白,这样的党派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不过如果说作为目前独裁统治的工具而言,它还是合格的,也正因为如此谭延闿对别的党派只是支援而已,并且从中选拔优秀的人才为他所用,而致公党才是他的根本。   令谭延闿比较失望的是因为他以强硬手段来推行简化字和拉丁字母注音使得致公党面临自组建以来最大的危机,就算是东北移民的时候政策分歧也没有发生过诸如老党员退党的事情。可以想象诸如人口计划生育这样政策如果提出来的话,那致公党很可能便会面临四分五裂的境地——谭延闿虽然强硬的将反对意见压下去,但他也意识到传统观念对建设新中国秩序的强大影响力。   对于归还俄国战舰的事情,中国海军和国务院的意见空前一致,同时对于勒索俄国一笔也是如出一辙,毕竟对于这种情况谭延闿早就给海军和政府部门打过预防针,尤其是海军装备更新换代也迫切要求海军和政府要抓住所有“捞外快”的机会。在开价方面谭延闿是外行,国务院和海军参谋部根据市场价格还有俄国的现状开出了整体打包出售大小十艘战舰为三百八十万英镑,并且决不单卖——俄国的目标核心便是那艘完好的皇太子号战列舰。   当然外交部开出的价格是五百万英镑,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五百万英镑俄国人肯定不会接受,留出一百万英镑和俄国人打嘴仗。最有意思的是俄国人还提出邀请中国设计部门参与俄国第一级无畏舰的设计招标工作,甚至是承建——世界上目前英国和中国的无畏舰是最好的,而且中国和英国不同,像巴西和德国从中国购买战列舰,中国绝对不会在装甲厚度等影响战舰性能的地方做手脚。   中国虽然涉足国际海军装备市场时间并不长,但是几年来建立的口碑却是极佳的,俄国人虽然有些羞羞答答,不过却不知道中国海军上下已经变成“经济动物”,只要俄国人出得起价钱,中国是很愿意帮助俄国来建造无畏舰的,当然如果俄国人肯让中国来承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鉴于这种新情况,中国外交部长寇青向俄国外长普拉多夫提出将归还俄国战舰与中国承建俄国第一级无畏舰进行捆绑,即如果俄国能够接受总价格七百万英镑的条件,中国可以归还所有被俘虏的俄国十艘战舰,可以为俄国出售一艘蒙古级战列舰,并且附带蒙古级战列舰的设计图纸,或者是干脆根据俄国的要求来设计建造一款全新的无畏舰。   普拉多夫在请示沙皇尼古拉二世之后,对于这种“捆绑式”销售自然是不买账的,对于中国的蒙古级战列舰,世界各大强国都是非常认可的,它的作战能力肯定会超过同时期的无畏号战列舰,不过随着美国的特拉华级战列舰的开工建造,俄国更想要一艘侧舷火力能够达到十门以上的战列舰,这个要求显然蒙古级战列舰是不能达到的。   中国的西藏级战列舰显然是考虑到火力密度问题,不过这个方案肯定是不能给俄国的,而且俄国人比较贪大图全。按照外交部反馈回来的信息,俄国人不仅想要在他们的第一级无畏舰上装备超过十门的主炮,在工程造价上也是抠门的了得,不要说西藏级战列舰那昂贵的价格,就是蒙古级战列舰的造价他们也未必会接受。   不过也正因为俄国人的“抠门”才让中国海军感到放心——根据中国的造舰经验,火炮的价格占到战舰总造价的三分之一左右,这还是因为中国的人力成本比较低廉,在钢铁生产方面的成本比较低才造成的,按照中国战列舰注重防护的倾向,按照欧美装甲钢的造价,中国战列舰的火炮占总成本的比例肯定会低于四分之一。如果俄国人想要建成他们要求中的无畏舰,可以想象其装甲钢的防护能力肯定是低的令人吃惊,也许会和中国正在建造中的战列巡洋舰差不多,甚至是还不如其防御能力。   俄国可以说是对中国抱有最强敌意的列强国家,毕竟中国这样的“新晋列强”必然是踏着俄国这样的老牌列强的尸体才会被世界其它强国所承认。俄国成为中国提升其国际声望的踏脚石,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爽,只是俄国现在内外交困没有能力报复中国罢了。俄国人心目中的无畏舰大概要求被中国获知之后,至少可以肯定海疆上俄国人绝对无法拿自己怎么样——这样的战舰造出来后无非是个“薄皮大馅”,绝对不是蒙古级战列舰的对手,更不要说西藏级战列舰了。   在中国和俄国外交部的反复交涉下,最终在1909年五月达成最终的协定,俄国以三百四十万英镑的价格回购了其在中俄战争中被中国俘虏的十艘战舰,虽然比中国预期目标要低了些,但是好在总比这些废铜烂铁砸在自己手里要强得多。这笔交易最后将会由正在德国访问的中国总理沈静在欧洲签订合同确认。对于这笔款项的应用,谭延闿也履行了当初对海军的承诺,不过在其中三十万英镑必须划归到上海江南制造局,用以作为研制十六寸火炮的专项研发资金,还有二十万英镑用来培养海军人才,一百万英镑用以支付海军目前的维护、升级费用——剩下来的二百万英镑却很难再增加一艘主力战列舰,只得被分拆用于支付一些中小型辅助舰只的采购费用。   在这个问题上,谭延闿必须要耍一些手段——海军军费并非是采购新舰是大头,中国海军发展到现在,每年完善军港设备,战舰维护等方面的额外投资就像小刀剌肉一样吞吃掉了绝大部分的军费。海军要求增加无畏舰的数量,一艘无畏舰的价格分摊到二十八个月左右的建造周期内,这对于年度海军军费预算并不是什么负担,相反新舰一旦服役后其维护保养费用高的让人吃惊。   谭延闿明明知道中国只要适度保持海军规模以威慑群雄就不会有大海战发生,自然也不会让国家财政白白背上如此沉重的包袱以影响到国内经济的发展——一旦世界大战爆发,一艘两百多万英镑的战列舰给国家带来的利益远比规模在两百万英镑的工厂要少得多! 第三百五十六章 海军政治   沈静在三月抵达英国,在三月份中,英国和中国几乎同时完成了其第一级战列巡洋舰的建造工作——中国在最后阶段加强了建造进度,其原因并不是和英国争抢这个第一的名头,而是为了赶在沈静抵达伦敦的时候,空出两个造舰船坞来建造两艘西藏级战列舰,为沈静造势让英国人在香港问题上彻底让步。   事实上在二月末的时候,谭延闿在接见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发出了警告:“中国已经无法容忍英国在香港问题上对中国的讹诈!”十天后谭延闿乘坐北洋号战列舰前往上海,在抵达上海后没有会见任何地方官员和财经界人士,而是将自己下榻的地点放在了江南船厂“保密造舰区”,在那里他一共住了十五天,亲自主持了两艘战列巡洋舰的完工服役仪式,并且还主持了两艘西藏级战列舰的开工建造仪式。   外面的人自然对谭延闿在江南船厂内到底干了什么不清楚,但是却一直保有旺盛的好奇心,这份好奇心在朱尔典身上更为明显,因为谭延闿在向朱尔典提出郑重的外交警告后,便直接去了上海。按照朱尔典的经验,这位年轻的总统肯定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意有所指,果然在看到那两艘中国战列巡洋舰之后,他惊骇的发现江南船厂的一号、二号船坞并没有停歇,而是马不停蹄的又开始了紧张的施工——这一次“保密区”内四个船坞里面,谁也不知道中国人正在建造什么战舰。   这是对英国人发出的强烈信号,虽然有传闻当沈静踏上英伦土地的时候,英国会将香港归还给中国,不过谭延闿并不相信英国人的许诺,在政治上任何许诺都是空头支票,所以他更喜欢真金白银。为了防止英国人耍花招,谭延闿认为有必要对英国人予以警告——西藏级战列舰的三号舰和四号舰提前开工,就如同去年沈静临行前中国开始建造西藏级战列舰以威慑美国一样,这次只不过是对象变换了一下而已,而且对谈判桌上正在耍滑头的美国人也是一个警告。   朱尔典虽然身在中国,但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从来也未曾离开过欧洲——中国的发展已经越来越大的影响到欧洲局势的变化。中国加快造舰脚步与其国防需要并不符合,从中国这些年的外交政策上,朱尔典也看不出中国对海外领地有某种特别的野心,年轻的中国总统虽然灼灼逼人的时候非常多,但相比之下中国总统更关心国内的事务,对国际事务并不热心。他毫不怀疑如果这次沈静在伦敦没有得到谭延闿想要的东西,那这个年轻的总统会毫不犹豫的将中国变成德国的造舰船坞,并且直接威胁大英帝国在东南亚、南亚甚至是澳大利亚的利益。   朱尔典还没有感受到这种国家利益的剧烈冲撞,相对于英国当局现在已经开始承受巨大压力——去年秋天提尔皮茨将本来在1909年初建造的两艘战列舰合同秘密的分给了两家造船厂,英国人很难相信提尔皮茨做出的所谓“打破国内造船承包商的圈子”的解释。这一事件最直接的结果便是英国人对德国官方产生了非常不信任的态度,最为严重的便是英国海军部将会不得不以德国造舰能力,而不是以德国官方公开发表的方案来作为制订计划的依据了——德国船厂的造舰能力显然高于德国官方公布的造舰能力,这就意味着英国将会凭空想象“明年德国会造几艘战列舰”?为了保持“想象中的平衡”,英国明年应该至造几艘战列舰?!   更为可怕的是中国很可能为德国所用,这已经都快成为英国当局的心病了,英国人现在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德国将力争在1911年或是1912年在无畏舰数量上将会超过英国——在谭延闿眼中这是典型的高调论,先不说德国有没有这个实力,单就提尔皮茨的事情来说,德国公开的造舰法案不过是对德国国会做出的保证而已,如果提尔皮茨决意要违反宪法也是德国人的“家事”,这和“德国威胁论”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有一点英国人还是预计的非常准确的——第二批西藏级战列舰中,按照惯例德国人必然会采购一艘。   当朱尔典的电报到了阿斯奎斯手中的时候,这位去年刚刚就任的英国首相脑袋不禁有些涨大的感觉——中国今年开工的这两艘战列舰到底针对的是谁?从朱尔典的电报中,他不难推测中国的目标是谁,一个月前他对朱尔典电报中中国总统的年轻警告是有些不屑一顾,作为大英帝国首相,他是不可能在自己的任期内将香港返还给中国的,不过现在他却有些动摇了。   还没有等阿斯奎斯有什么反应,中国开始公开拍卖手中的两艘战列巡洋舰,朱尔典同时也接到了中国外交部的通知,因为英国在香港问题上的背信弃义,中国将会取消英国的贸易最惠国待遇,同时在海军军备上将会加强与德国的合作,而这个开端便是手中两条拥有强大破交能力的战列巡洋舰。   与无畏舰不同,中国和英国几乎是同时建造完工战列巡洋舰,两国的战列巡洋舰的作战用途基本一致,虽然两国战列巡洋舰都装备了八门十二寸主炮,但是中国将装甲防护的偏重也用于战列巡洋舰的身上,航速虽然慢了一节不过防护能力却高出了太多。相对于英国战列巡洋舰比较鲜明的薄装甲高攻击,在欧洲某些海军专家眼中,中国的战列巡洋舰也许在防护能力上是弱了些,但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作为战列舰来使用。   中国没有理会欧洲海军专家的评论,心安理得的在这两艘战列巡洋舰上挂上海上装备交易市场。也许正是因为欧洲海军专家的评论,南美的阿根廷率先购买了其中的一艘——原因无他,这艘战列巡洋舰要比国际市场上的战列舰便宜了近六十万英镑,它的价格只有一百八十万英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巴西从英国和中国订购的米纳斯·吉拉斯号和圣保罗号战列舰要在明年交付巴西,阿根廷抢购这艘战列巡洋舰未尝不是对巴西想要做南美老大的一种挑战,两国都有边境冲突。   相比阿根廷注重价格,德国就谨慎的多,因为德国的国力虽然不至于无视这六十万英镑,但也不愿意当冤大头,在德国看来自己花出去的钱必须要物有所值,不过很快德国便订下了这艘战列巡洋舰,但是需要等到一个月后中国总理沈静抵达汉堡之后才能签约正式成交——德国人看重的是它的远洋破交能力,并且这艘战列巡洋舰将会成为德国远东舰队的旗舰,驻扎在山东胶州湾。   虽然中国一直都在致力于将外国列强赶出中国,同时收回国家主权,不过德国在中国的地位特殊,德国驻扎在胶州湾的远东舰队是作为中德友谊的象征,德国也按年缴纳象征性的两万英镑获得胶州湾的部分使用权。在胶州湾,中德联合舰队规模并不大,其中中国两艘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和一艘德国装甲巡洋舰成为主力战舰,其余不过是一些雷击舰和保障性舰只组成,舰队司令官也是采用每年轮换制,中德两国交替派出司令官。   谭延闿之所以能够容忍这支舰队的存在,除了外交上的需要之外,也是希望德国能够在远东扎下一颗钉子,希望德国能够善用这颗棋子在太平洋对英国展开破交行动,以牵制远在欧洲的英国大舰队。当然谭延闿也不愿意就这么拖下去,毕竟这里是中国的地盘,驻扎一支外国军队总归对自己的声望不利,中国海军已经在那霸修建了港口,下一步就是将这支中德联合舰队放到那霸,这样也可以降低国内对其注意力,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谭延闿正在怂恿德皇,在中国的配合下对日本再找个茬,中国想要干掉日本的那两艘战列舰。   给德国在日本找个军港是谭延闿一直都想实施的毒计,谭延闿想要重演历史上胶州湾的事件——欧洲迟早都是要打起来的,到时候德国在日本的军港便是亚洲协约国最重要的攻击目标,而能够有实力就近清理这座军港的只有中国,中国完全可以待价而沽在让英国人出把血,同样中国加入协约国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一成,中国只要稍微耍些手段或是光明正大的将战舰开过去,德国人肯定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到时候完全可以做到不费一枪一弹便可以接收这个港口,从而作为插在日本人心口的一把尖刀。   手头上的这两艘战列巡洋舰很快便被出售出去了,工商银行、江南船厂和一系列与造舰相关的产业都获得了巨大的好处,国家也得到了巨额的税收并且从中获得了足够的政治分成。这一切看上去是很美好,但是工商银行所承担的金融风险也是非常高的,并不是所有的风险投资都能够像这两笔战舰交易这么顺利,这么有把握,虽然这并不是一榔头买卖做过之后便不会再做了,但涉及到这种政治、金融高风险的巨额投资,工商银行只有在得到谭延闿的亲自授意之后才回去做。   显然在这个时代是工商银行在海军装备制造市场上大举投机的良好时机,也正是因为这两艘战列巡洋舰的高价售出使得工商银行的领导层原本是对谭延闿的不满一夜之间转化成“决死效忠”。这两笔巨额交易的成功也使得中国银行界的洗牌——与工商银行关系密切的天津本地财团所组建的金城银行因为在北京市政改造中与工商银行的无条件配合,使得金城银行成为工商银行最密切的盟友,而广州财团的利华银行、丰金银行则强烈要求以让出华南市场份额的代价换取对广州黄浦船厂的风险投资。   谭延闿通过工商银行和手中的船厂资源牢牢的将天津和广州的财团捆绑在自己的战舰上,而他的大沽船厂和黄浦船厂则接受两地财团的风险投资,进一步排斥了和他若即若离的山西财团。山西财团过于保守,其实山西财团的实力远比新兴的天津财团和死灰复燃的广东财团实力雄厚的多,但是由于山西财团的保守使得他们连续错过银行和海军装备风险投资的最佳时机,而中国的大型重工业除了国家掌控的上海江南制造局、天津制造局和保定制造局之外,基本上都握在谭延闿的手中,山西财团想要介入重工业领域非常困难,除非他们能够找到一个工业代言人,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江南船厂是谭延闿的非卖品,战列舰交易自然是要集中在江南船厂的身上,不过随着中国海军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中小型作战舰只和辅助舰只的身上,大沽船厂和黄浦船厂的机会就来了。以1909年的中国造船业形成以国内三大造船厂领衔,多如牛毛的中小型船厂为辅助,借助世界海军装备市场和国内航运业跨越式发展的风潮,赶上这发展的快车道。   这两艘从头到尾都是靠银行风险投资建造的战列巡洋舰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占用了工商银行大量的资金,在完工后很快的便销售出去实现了资金回笼也让谭氏名下产业得到了喘息,正好用以弥补两艘西藏级战列舰的建造资金,实现资本滚雪球的目的。同时江南船厂独立的船舶设计院也在建造过程中,与天津船舶设计院进行人才交流计划,培养了一批自己的舰船设计人才。   虽然没有出现像魏成勋这样的天才舰船设计专家,但是跟在后面依葫芦画瓢在基础图纸上进行改进的能力还是有的。在这样的基础上,江南船厂开始接受外界的战列巡洋舰订单,以“ZX——1”战列巡洋舰的基础上,根据国外客户设计建造同类型战列巡洋舰,第一份订单便来自德国和奥匈帝国。   因为中国和英国的关系在二月份急转直下,到了三月份中英关系已经恶劣到极点,德国希望能够趁这个机会拉拢中国在外交上孤立英国,以转变去年巴尔干第一次战争德国的外交生存环境——因为德国支持奥匈帝国吞并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行动,引起了英国等欧洲强国的普遍的憎恨。德国需要它的盟友奥匈帝国能够有一支说得过去的海军,便将本年度刚刚开始开工建设的德皇级战列舰的图纸出售给了奥匈帝国以帮助奥匈帝国建造自己的第一级无畏舰。   如果说德国购买的那艘“ZX——2”是出于军事需要,那么这两艘战列巡洋舰的订单便是一张“政治订单”,德国的订单是威廉二世皇帝亲自特批的,而奥匈帝国的订单则是因为其更看重蒙古级战列舰的设计,也要在其第一级无畏舰联合力量级战列舰上应用三连装炮塔和其布局。中国在接受奥匈帝国的订单之后只是象征性的用十万英镑的价格便购买了全部的图纸,只是无论德国还是奥匈帝国在和中国经过数轮谈判之后都没有买到ZX——1的全套设计图纸——中国舰船已经开始变得“昂贵”起来,并不是其造价昂贵,而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购买战舰还要打折出售其设计。   战列巡洋舰的设计用途对德国和奥匈帝国来说是非常适用的,虽说战列巡洋舰比较昂贵,但是由于其装甲大大薄于战列舰,与正在秘密建造中的西藏级战列舰相比,其装甲带厚度只有西藏级的一半,可以大大节省装甲钢的消耗,非常适用于像德国这样本身钢铁资源比较紧张的国家。   最重要的是战列巡洋舰更适合于德国的战略需要——德国海军是一支典型的以破坏英国海权而建设的海军,战列巡洋舰对英国庞大的全球海洋网络所造成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要不然德国也不会在英国的无敌号战列巡洋舰服役仅仅五天之后便急着开工建造自己的第一级战列巡洋舰。德国本来有意想将中国的两艘战列巡洋舰一起买下的,但是还是落后“手快”的阿根廷一步只能购买一艘,向中国订购一艘战列巡洋舰也是有意在这个新舰种上追赶英国。   与英国议院那些视海权如生命但却不明白如何以最高效率保证自己海权的议员不同,一心推动无畏舰并对战列巡洋舰情有独钟的英国第一海务大臣费舍尔心中非常清楚德国的战列巡洋舰对英国有着怎样的威胁。在得知德国和中国的海军装备交易之后,费舍尔以海军部的名义向阿斯奎斯首相递交了一份措辞非常严厉的报告,指出“要么再发动一场像七十年前那样的对华战争,以彻底摧毁中国的造舰工业,要么就和中国建立稳定的外交关系,甚至是更紧密的盟友关系”,否则即便今年议会通过建造“八艘主力战舰”的法案对德国日益扩张的海军也是无济于事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洋务干将   首相阿斯奎斯对费舍尔的报告非常重视,虽然费舍尔因为推动无畏舰的建造,使得他饱受外界一些言论的诟病(有很多人都在指责因为无畏舰使得英德海军处于一个水平线上竞争,使得英国手中大量的前无畏舰过时),但是在英国确实是很难找出向费舍尔这样敢于大刀阔斧改革积弊重重的旧制度的英国海军将领了。   阿斯奎斯对于费舍尔的报告非常重视,而随着中国国力不断增强,影响力越来越大,朱尔典这个英国驻华公使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联系到朱尔典在二月末的警告,阿斯奎斯心中很明白这是上一届英国政府留给他的难题——香港问题已经成为中英关系的纠结所在,原本英国政府的打算是用日本以牵制中国,但是日本工业化进程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执行这个任务的程度,而中国对日本的经济封锁几乎成为日本经济崩塌的命门所在,除非日本能够达到一流强国的工业水平,否则被中国用“经济绳子”勒死是迟早的事情。   中国总理沈静抵达英国已经六天了,主要和英国政经人物接触,首相阿斯奎斯只是在外交礼节上与沈静进行过一次一个半小时的会谈,这次会谈不过是没有什么营养的外交辞令,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此时中国总理和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总统似乎在外交上并不一致,沈静在英国决口不提香港问题,只是赞扬中英友谊,而国内的总统却大唱反调,提高对英国工业品的进口税率,并且违背当初中英私下的交易将战列巡洋舰卖给了德国,甚至还加强了中国南方海军的实力,派出战列舰舰队频繁的在日本海游弋。   中国高层领导人此时的这一幕肯定是事先做出的安排,而中国总理如果不能在离开英国前往德国之前得到中国总统想要的东西,天知道中国人会怎么来讨好德国人?一想到这些阿斯奎斯脑袋就有些混乱,连续两天的内阁会议让他格外疲惫——这两天的会议主要问题便是是否将香港归还给中国,以期重建中英关系,另外一个议题便是如何应对德国对英国的海权挑战。   阿斯奎斯在难以作出取舍的同时,谭延闿却已经回到天津,在曹妃甸工业区进行视察——曹妃甸工业区的钢铁厂和石油化工冶炼厂一期工程已经投入生产,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便是曹妃甸工业区钢铁厂内投入运行的两台一万四千吨水压机——这两台一万四千吨的水压机是中国完全自主研制的,之前中国就一直谋求获得更好的水压机。   “最早汉阳钢铁厂的所使用的从美国和德国进口的八千吨与六千吨水压机,1902年我们成功的仿制了八千吨水压机四台,这才缓解了战舰装甲钢的生产压力……这台一万四千吨水压机的投入运行可以加快战舰用钢的制造,并且在其它方面应用也很广泛,诸如蒸汽轮机等,其核心部件的加工制造都离不开它……”曹妃甸工业区瑞阳钢铁厂总工程师徐建寅指着身后巨大的水压机介绍道。   徐建寅本来是张之洞手下对工业最熟悉的三大干将之一,不过在建国后张之洞回乡隐居养老,蔡锡勇一直都致力于汉阳钢铁厂的建设,后主持上海钢铁厂建设。王秉恩和徐建寅的经历就比较复杂一些,先后主持白云鄂博钢铁厂、天津机器局、保定机器局、隆盛机器厂、雷龙枪炮厂,还有在北洋大学、北京大学担任校长的经历,最终王秉恩任中国工业部副部长,而徐建寅则任曹妃甸瑞阳钢铁厂总工程师。   张之洞幕府虽然在规模上不比李鸿章幕府,但是谭氏父子在甲午战争后“空降”北洋,几乎将李鸿章经营数十年的北洋幕府全面接受,后来李鸿章重出江湖出任两广总督带走了一部分政治人才,但是其经济、科技人才则很好的被谭延闿给笼络住了。   甲午战争后的那段空降经历使得谭延闿一开始就站在了李鸿章的肩膀上,再通过辜鸿铭、蔡锡勇、徐建寅等人吸收了张之洞幕府的精华——张之洞幕府最大的特点便是人员质量非常高,政治方面的人才很少,但是经济和科技人才储备雄厚,这和李鸿章擅长搞“嫡系”路线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可惜的是在前段时间里,王秉恩反对简体字推广而退党,使得谭延闿失去了这个在政治和科技方面都很有头脑的一员大将。即便如此谭延闿也并没有撤销王秉恩的工业部副部长的职位,王秉恩在工业部的能力有目共睹,在谭延闿看来强烈反对简体字的又不止王秉恩一个,况且张之洞是王秉恩的房师,举人出身的他站到老师一边反对推广简体字是天经地义,他和张之洞提出反对意见的初衷都是出于学术上的不赞同,比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要强多了。对于像王秉恩这样踏实做事的文人,谭延闿还是相当尊重的,所谓虱子多了不痒,他如果连王秉恩都容不下,那也显得他太过小气了。   今天看到徐建寅让谭延闿想起了当初另外张之洞手下的两位洋务干将,对于王秉恩和张之洞他只能说声抱歉——他自己也认识到在文化继承方面,繁体字比简体字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但目前中国需要的不是满地的国学大师,而是越来越多具备现代化知识的科技人才,这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文化传统必须要为国家存亡让路。   有人说谭延闿一意孤行的推行简体字是“亡国灭种之先兆”,不过他们却没有看到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文物古迹,仅仅一个北京市市政改造就白白耗费了巨额资金,而谭延闿从二十年前便开始搜集保护古董文物防止文物外流,而在市面上收购古玩字画,尤其是在《永乐大典》上和外国传教士、商人展开竞争——当翁同龢得意的弟子盛昱高呼谭延闿推广简体字是“不肖子孙”的时候,谭延闿也毫不犹豫的将他当年偷窃《永乐大典》并且以每本二十两银子卖给外国古董商人的事情给抖落出来,这件当年不了了之的丑闻被再次被人翻老账后,传闻也是越来越邪乎,就和当年如出一辙,由“盛昱偷书”变成“翁师傅偷书”,弄得常熟翁氏家族急忙出来登报辟谣。   不过谭延闿在推广简体字上并没有不准使用繁体字,只是政府公文和教育上使用简体字,而从小学至中学阶段的教育课程中,都有《国学》必修课,而在大学中《国学》学分更是大学毕业生能否毕业的重要门槛——从小学至大学的《国学》课程所使用的教科书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繁体竖排版!当然《国学》课程的教科书难度肯定是降低了,不过在谭延闿的重视下,中国新的教育体制是很重视中国古典文化传承的,至少在审阅过各级《国学》教科书之后,他认为自己做的远比后世的教育体制对文化传承方面要强得多。   与王秉恩不同,蔡锡勇和徐建寅对于这些事情反应都比较迟钝一些,而且在他们看来使用简体字是非常别扭,毕竟他们大半辈子都是用繁体字。不过没有关系,政府并不排斥非此即彼的排斥繁体字,正规的公文报告自然有人替他们誊抄成简体字,他们依旧我行我素的使用繁体字,目前绝大多数上了年纪的科技工作者和徐建寅的做法差不多,就算没有达到徐建寅这种级别专门会有人代替誊抄简体公文的科技工作者,向上面递交繁体版也是无所谓的。   谭延闿心中看得很清楚,简体字推广只是为了提高国民识字和书写的效率,这是政治上的决策,而非学术上的争论,这也是他放过那些繁体字“死忠”的原因所在。也许前生他就是一个科研人员,在他心中学术科研最大,政治不能强加于学术争论之上,学术争论更不能带有政治色彩!   谭延闿走上前去拍拍水压机巨大的工作面说道:“它的运行情况如何?各项技术性能是否理想?”   “目前这两台水压机工作一切正常,当初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如此重要的工作母机必须要首先保证其工作平稳,再者便是它的工作寿命,所以开始设计建造的时候费了些功夫,现在用起来只需要注意维护保养即可……”徐建寅笑着说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搞实务的人首要的便是务实,徐先生真是辛苦了!”谭延闿由衷地说道。   “目前中国海军装备贸易很重要,战舰越造越大,而装甲钢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汉阳钢铁厂最初引进的美国和德国的产品已经无法满足现在的技术要求,有了这一万两千吨的水压机,在大型战舰的动力和装甲钢方面才可以更有保障……不过寅以为曹妃甸临海,钢铁厂乃是容易遭受战舰攻击的范围,我海军之勇自是不必担心这里的安全,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谭延闿很快便明白徐建寅话中的意思,笑着说道:“徐先生之言真乃真知灼见!的确,不要说我们的重工业,就是全国的经济精华地区都集中在沿海。我们还不是英国这样第一海洋强国,还无法保证自己的海防真的便是稳如泰山,就是英国人自己也缺乏足够的自信,否则欧洲也不会因为海军装备而展开毫无理性的竞赛了……我昨天才看过关于水压机的资料,自从美国在十六年前建造了第一台超过万吨级的水压机后,这种高端工业设备便成为衡量一个国家工业水平高低的重要指标。现在我们自己也能够制造万吨级水压机,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不过相对于国内越来越旺盛的工业品需求并且考虑到安全措施,我想至少要有两台同类型的水压机留在内陆更稳妥一些……这方面的问题政府会认真考虑,到时候可能会劳烦徐先生为此奔波……”   徐建寅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万吨级水压机虽然是机械加工行业中非常重要的工作母机,但是其造价也是非常高昂,视其利用率和现在国内的工业情况而言,四台这样一万两千吨级的大型水压机应该可以应付国内工业建设的需要……寅以为若是能够再建造两台这样的大型水压机,最好分别放置在汉阳和保定,一来安全上有保证,而来保定和汉阳可以说是仅次于天津和上海的重工业最为完善的地区,当然如果宽裕的话上海最好也放置一台,或是干脆将这两台中的一台移送至上海,只是它太重了,不方便移动……”   谭延闿听后看看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嘴中好似无意识地说道:“是啊,这大家伙是太重了……”   瑞阳钢铁厂的这两台水压机单个重量都超过了三十吨,在这个缺乏大型起重设备的时代,为了制造这两台巨大的水压机,科技工作者们可没少花心思。如果将它们当中的一台挪挪窝其困难是不可想象的,哪怕曹妃甸工业区和上海钢铁厂都是临海有自己的专用码头,那工程量和技术难度也不是一般的高,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需要的地方就地制造——徐建寅提出的汉阳和保定都有这样的能力,当然上海也有,只是上海和曹妃甸都缺乏足够的安全保证,而且再多建一台似乎有些浪费。   不过想了想之后,谭延闿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无论是保定、汉阳、上海,甚至是眼前眼前的瑞阳钢铁厂,这都不是自己的产业么?!保定有自己的隆盛机器厂和雷龙枪炮厂、汉阳有汉阳钢铁厂、上海是上海钢铁厂,这都是自己的核心重工业产业,一台水压机的价格是不低,但是在工业价值上却是物有所值,也许在徐建寅脑中认为中国不需要这么多的大型水压机,但是在谭延闿看来却是未必——中国重工业虽然欣欣向荣,但是相对于这个几千年的农业大国而言不过是刚刚开始,谁也不能这么准确的预料今后会是什么样子。   最重要的是上海有江南船厂和瑞阳钢铁厂,在那里直接加工战舰用的装甲钢可以有效的节约成本,大头都花出去了,他谭延闿难道还会在乎一台大型水压机的价钱么?大型水压机固然造价昂贵,但是与战列舰这样的大型海军装备交易相比却有算不上什么了!   谭延闿对此没有做任何评价,到时候会派人与徐建寅联系,这个建造万吨级水压机的攻关小组还有很大的用处,如果可以的话,给这个小组足够的科研资金支持,他们也许会造出更大的水压机。随后谭延闿有参观了瑞阳钢铁厂的冶炼高炉和专门负责冶炼有色金属的厂区——中国的有色金属,尤其是铜、铝都很缺乏,偏偏这两种金属是重要的军事物资。   目前中国工业发展水平还用不了这么多的铜和铝,所以有色金属冶炼厂区的一期规模并不大,工厂出产的铜锭除了供应给所需要的工业部门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客户便是中国银行的铸币局。不过在谭延闿看来,这个目前中国最大的有色金属冶炼工厂将会在三年之内完成二期工程,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还要小步快跑加紧三期工程建设。   一战火炮的威力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像中国军队在海参崴战役中一天几万发炮弹在当时看来是已经是一个战争史之最,但是巴尔干冲突中更加明确了火炮一天当中消耗的炮弹数量在不断的增长的趋势。所有的炮弹外壳可都离不开铜,眼下已经是1909年,谭延闿自知自己的一些动作对历史影响越来越大,他也不敢绝对保证一战会“如期”爆发,眼下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开始囤积军事物资,在战争爆发的时候不敢说把战争的好处占尽,至少也不能让美国人太过得意。   当然谭延闿还是希望战争能够晚一些爆发,至少要“如期”爆发,提早爆发战争只能让他苦心发展的造舰产业损失惨重,至少东云级战列舰还有战列巡洋舰等这样利润丰厚的大型战舰会因为战争爆发失去中国海军装备的第一大客户德国。正因为如此,谭延闿才对和美国达成军备限制性条约有一点动力——中国和美国的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一旦达成,这势必会影响到欧洲,英德在谈判桌上扯皮两三年最后还是免不了谈崩的结局,但是却可以给中国争取一些参与大战的资本。   战争储备不仅仅是有色金属,战列舰的巨额交易固然是激动人心,但是相比之下炸药等现代战争必不可缺少的军事物资虽然价格比较低,但架不住量大,积少成多所获得利润若是说超过战列舰利润,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怀疑的——欧洲战场的大型战役,一天双方打出去几十万发炮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步炮协同战术还没有成熟的时代,连续数天的炮火准备这需要多少炸药才可以满足?!   谭延闿想要发战争财就必须要有最起码的资本,最令他感到难以取舍的是以中国现在的军事实力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炸药工厂,而且一战一旦打完这炸药生产肯定是过剩,到时候工厂规模要缩减,这也就意味着要裁员——他好不容易才将手拿锄头的农民变成工人,自然舍不得再将熟练工打回原形。不过幸好炸药生产是一个典型的高危工作,对于员工的素质有着极高的要求,现在谭延闿的炸药工厂建设正常,但是却投入了巨大的资源来培养炸药工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震慑   不过令谭延闿感到比较欣慰的是目前中国更注重国内基础建设,中国国内的地理条件在修路这样的事情上能够碰上一马平川的机会并不多。以前在构建北方铁路网的时候重点是东北,对于炸药的需求还并不高,可以使炸药生产部门集中在军火生产上,而现在要在全国的范围内进行考量,战争结束后以前扩建的天津机器局、新建的保定机器局和雷龙枪炮厂的炸药部门生产工作并没有停顿下来。   基础建设所需和军事部门的训练需要,炸药生产量一直都是逐年上升的,虽然这个数字并不高,但难的是在和平时期依旧保证工厂全力运转。算算世界大战爆发还有几年,足够谭延闿培养出足够的军火生产工人和工厂,再加上两年的储备时间,可以积累不少存货,到时候应该可以应对战争爆发初期交战国双方对军火的需求。   除了炸药之外,还有很多军需物资相关产业值得去提前做准备,同时可以预见的是中国在未来的大战中是一个重要的军火出口国,相应的也会带动远洋运输的繁荣——目前在中国能够建造大型远洋货轮的船厂只有江南、大沽和黄浦三家,而江南造船厂已经将资源全部倾斜到大型战舰的建造上,大沽和黄浦两家船厂将会成为中国远洋货轮的主要供应商。   由此推开与大型船舶建造相挂钩的产业也会出现爆发式的增长,而中国工业将会由此实现跨越式发展,甚至在这一场大战结束后,中国成为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工业国也说不定。只是谭延闿面临的问题也不是一点半点——就如同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一样,现在战争还没有开打,他没有理由动员全国像一个战争国那样将全国资源都集中到与军事相关的工业生产上。   目前谭延闿也只能根据他对世界局势的一些判断来调整中国的工业化进程,尤其是军事工业的规模——毫无疑问的,即便是所谓的“调整”,在任何一个数据面前都是飞速发展的,尽管这对于一个正常国家来说是非常“不正常”的。甚至于中国在军事工业发展的速度上与欧洲的几个重要强国没有什么两样,好像中国旁边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强国一样,当然在远东的地盘上因为殖民地或是像日本那样有英国暗地里撑腰的因素,中国还远称不上是“掷地有声”,但保证自己的国家利益不受损害还是绰绰有余的。   中国正在疯狂的开动它的战争机器,其军事工业产能已经超越一个二流列强所能够达到的极限,只是比英德法这样的一流列强要弱一些,但是绝对可以超越大洋彼岸的美国。中国人一系列动作让美国人感到非常的不安,当然比美国人更着急的还是英国人,因为中国在1909年头四个月表现出来的架势很明显的在对英国说“我非常不满意!”   世界外交环境是非常敏感的,即便现在的交通和通讯与一百年之后根本没法比,但是却已经有着很明显的“全球一体化”特征——中国的船厂正在日以继夜的建造新战舰,而其舰船设计等相关部门也不会原地踏步走或是倒下来睡大觉,也肯定是在快马加鞭的将各种新技术变成更加成熟的杀人武器,这些举动自然会让地球另外一端的国家感到不安,这些国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英国。   一九〇九年四月一日,中国政府宣布鉴于上个月日本渔船与中国战舰在日本海上发生相撞的事故达到了三起,为了保证本国战舰的行驶安全和国防需要,中国海军将会在日本海、库页岛南部以及琉球的西部、北部设立禁航海域,禁止日本一切船只在这些海域行驶,一旦发现日本有“越线行为”,中国海军将视其为战争……   这当然是赤裸裸的霸权,所谓“中国海军舰艇和日本渔船相撞事故”不过都是中国内务部“指挥”中国海军战舰编队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发生的“偶然性”事故而已,况且日本渔船中绝大部分都是木质的,在面对以动辄十英寸以上的装甲钢包裹起来的战列舰的时候,肯定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可走。即便日本渔船的船老大技术高超可以躲过撞击,但战舰上的内务部人员也会亲自操刀用小口径速射炮来完美的制造一起“事故”——内务部想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活口或是把柄,三起“相撞事故”虽然只有一起是真正撞上了,但也只有一个日本渔民幸存者。   同日谭延闿致电德国威廉二世皇帝:“伟大的德国盟友在远东拥有一个战略支点的时刻到来了……作为盟友,中国政府将会一如既往地站在朋友这一边,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四月二日凌晨中德联合太平洋舰队降下了中国国旗,舰队换上了德国军旗,并且所有的中国官兵都在那霸港上岸脱离舰队,随后这支舰队以新购入的皇太子号战列巡洋舰为旗舰,率领三艘大型装甲巡洋舰离开那霸港北上前往日本——中德联合太平洋舰队彻底成为历史,中国对日本的进一步“绞杀”计划开始进入实施阶段,让德国人在日本拥有一个海军军事基地。   尽管此时的日本经过中国十余年的不断打压和封锁,国内工业水平相对于1894年不仅没有增长,还下降了不少。唯一能够值得称道的是日本在英国的支援下,有一支还算不错的造舰队伍,目前可以自行建造八千吨级的大型舰船,可惜日本国内资源有限,造舰体系残缺不堪,炮管、装甲钢无法做到自产,而在动力方面还停留在三涨机时代的水平上——也就是说日本拥有造出大型巡洋舰的能力,但在核心部件上必须依赖进口,而日本的经济实力却不足以支撑日本建造太多的巡洋舰,目前也只有三艘自造的巡洋舰而已。   根据中国海军情报局的情报显示,在“礼炮事件”之后,因为害怕遇到中国有预谋的伏击,日本海军主力舰队就已经很少出港,甚至连训练都被耽搁下来。加上前期严厉的经济封锁,日本海军军费一直就处于非常窘困的地步,原本数月就要做一次的基本保养,现在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够保养一次,海洋生物在其船底大量滋生,已经严重影响到其基本性能。   虽然德国在中国的海军人员有限,不过却已经勉强能够达到四艘主力舰投入战斗的需要,成为德国远东海军,而中国将会派出三艘北洋级战列舰与三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组成的舰队和德国远东海军舰队对日本进行联合行动,目标直至日本的军港——中国第一目标是彻底歼灭日本海军,而第二目标与德国一样,在日本获得一个军港。   谭延闿对日本死缠烂打非要制其于死地不可的根本原因便是日本岛屿的战略位置,目前日本主要是获得英国的支持,而美国人出于对中国的顾忌心理也开始支持日本。尽管有这两个强国的支持,要说谭延闿对此产生恐惧心理还不至于,但是他的“地盘”观念很重——远东是中国的远东,日本就算是残废也不能为其它强国所利用来制衡中国。   德国人的心理谭延闿很清楚,德国人严谨的品质值得他敬重,但是作为统治者他不能将这种好感掺杂在国与国的交往当中,而且德国人在远东谋求一块立足之地也未必是出于好心——中国已经完全做到独立,有能力来捍卫自己的权益,德国人当初在远东谋求胶州湾的事情,作为下圈套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他可不会忘记。   如果说十年前德国谋求胶州湾是和英国争夺在华利益,而这十年来固然有谭延闿的某些因素在内,德国可以和中国组成太平洋联合舰队,但是德国人自己又何尝不是想要在远东真的谋求一块战略据点呢?英国人在远东势力已经收缩,德国人这种想法没有任何消退的意思,反而积极响应谭延闿的策划在日本谋求一个军港,这本身就是对中国潜在的威胁——未来的战争中,不管是英国人胜利也好还是德国人胜利,欧洲的胜利者肯定在伤口愈合之后便开始利用日本制衡中国。   出于对国家安全利益的考量,日本必须要纳入中国的体系,在谭延闿看来,不管是英国人、美国人还是德国人也罢,日本必须要由中国控制,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将德国人引入日本去和英国人抗衡,而中国取得一个控制日本的桥头堡,等世界大战一开便是中国控制日本开始!   当英国首相阿斯奎斯接到四月一日中国的声明后,脑袋“嗡”的一下开始发麻,他立刻召开内阁会议,但是会议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中德太平洋海军就已经开始对日本下关岸防炮台炮击,准备进入东京湾了——这是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主意,想要重演甲午战争三国干涉停战的一幕,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彰显德国军事力量的机会的,炮击日本岸防炮台直接将舰队开进东京湾,以最直接的方式来逼迫日本放弃抵抗。   在四月一日中国政府的声明发布后,日本就开始积极展开外交活动,尤其是希望英国能够出面压服中国迫使中国做出让步,并且接洽中国驻日本公使,督促驻华日本公使林董来问询中国政府,不过林董和日本外相都得到了中国政府外交部、国防部同样的回音——日本渔船涉嫌监视中国海军活动,窃取中国海军情报,中国海军有权力对此做出反击。   还没有等驻华日本公使林董将电报发回日本,中德太平洋舰队已经开始炮击下关炮台,并且迅速瓦解了日本岸防炮台工事,打开了通往东京湾的大门。下关炮台失守后,日本国内举国哗然,而在谭延闿进行数年“仇日”宣传的中国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报摊茶馆内多了一些谈资。   当然中国国内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一些地方性党派认为中国正走向“穷兵黩武”的道路,不过国防军第一师已经在浙江登船前往日本,与之相对应的是杨超接替李俊翰成为新的华南军区司令员,第三、四、八师和首都卫戍军的一个混成旅被调拨以军事演习的名义进入华南军区接受杨超的指挥——尽管谭延闿不喜欢使用武力来解决国内的问题,不过让他比较烦闷的是对付国内反对声音没有比实实在在的刺刀和子弹更管用,这几年来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有三分之二是在长江以南,但是其中的十之八九就是针对南方的地方性党派,每次军演都可以让他们闭嘴几个月,且屡试不爽。   第一师离开浙江并非是秘密的,当朱尔典得知第一师已经乘船前往日本,他心中就知道中国总统的警告绝非是虚言恐吓,而是切切实实的要付诸于行动——帮助德国在日本谋取一个海军军事基地,接下来恐怕就是以武力来夺取香港正式和英国摊牌了。一旦事情真地走到那一步,中国和英国之间恐怕除了打上一场战争之外不会有任何选择,而中国人也看穿了英国的虚弱——英国已经大幅度的将力量回收本土,而国内的经济危机与欧洲的紧张局势会让英国在战争和妥协之间犹豫不决。   仅仅倚靠佐世保的英国远东海军力量是无法与中国海军相抵抗的,如果这一次英国再以牺牲日本而对中国妥协的话,英国人将会成为日本最不受欢迎的“盟友”,而为了日本与中国开战则不附和英国的利益。最为致命的并不是英日之间的同盟关系,这种关系是针对牵制中国的,能够傍上英国人的大腿无非是日本人在做梦,在这个“同盟”关系中,日本注定是英国人在谈判桌上任意牺牲的炮灰而已,相比之下中国和德国进一步的“合流”是最值得英国顾忌的。   朱尔典在没有接到伦敦的许可之时,便紧急向佐世保的英国远东海军司令官威廉少将发电报,“郑重告诫”他绝对不能和闯入东京湾的中德海军相冲突,英国远东海军的重要使命是保持在远东的存在,而不是为日本做出无畏的牺牲……   对于远东发生的事情,欧洲也是议论纷纷,而阿斯奎斯在内阁会议结束后,便立刻安排与到访的中国总理进行紧急会谈,不过沈静已经应邀前往纽卡斯尔参观去了,好在英国本土并不大,也有完善发达的交通网络,转天的时候沈静就已经回到伦敦和阿斯奎斯面对面的坐下来谈论远东问题和中英关系的未来了。   沈静的全球访问从一开始便是被谭延闿定位为对美国和英国的连消带打的外交攻势,国内将会最大限度的予以配合。通过电报沈静已经知道了国内发生的事情,尽管他并不赞成采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不过他现在和谭延闿距离千山万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能顺着谭延闿的路线一条道走到黑。在对外口径上他已经向谭延闿看齐,对于国内的行动予以坚决的支持——沈静在面对阿斯奎斯的时候坚决将中日之间的冲突定位为日本的挑衅,德国是中国的盟友根据两国的相关条约而一起行动。   阿斯奎斯在面对一脸肃穆神情的沈静的时候,心中总是不那么痛快——英国惯用的外交恐吓在这个中国人面前已经失去了效果,而且中国人似乎已经得到消息,中国随行舰队已经驶离纽卡斯尔,在北海中静观其变。中国和英国是目前唯一装备无畏舰的国家,但是此时英国的无畏号战列舰已经在船坞中接受改造,根本指望不上,况且就算无畏号出马也未必真的能够吃定中国的蒙古级战列舰,靠英国众多的前无畏舰收拾掉中国舰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这种损失也会让英国感到非常心痛。   “虽然半个多世纪以来,中英两国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作为这个世界上影响力比较大的国家,我们在建国后依旧很重视和贵国的外交往来……不过正如我国总统所主张的那样,中国不是腐化的满清政权时代了,任何外交往来都必须要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英国虽然是世界第一强国,但对于有损我国国家利益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后退半步……”沈静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道。   阿斯奎斯眉头一皱说道:“贵国对日本所采取的行动已经有失‘公平、公正’的原则了吧?”   “日本渔船窥伺我国海军机密,这本身就是对我国的一种挑衅,相信如果有人用同样的办法来窥探英国海军的秘密,不知道贵国该如何做呢?我们都不会忘记南非所发生的一切……”沈静嘴角一翘微笑地说道。   “贵国的行动想要达到什么程度呢?要知道我国与日本也有相应的条约,我国有必要知晓贵国的行动目的……”   沈静说道:“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我国的行动也需要贵国的支持……我国的行动目的就在于消灭日本海军,对我国而言日本拥有海军就是对我们的严重威胁,我国从上到下都一致认为消灭日本的进攻力量是解决中日关系最核心的部分,这是中日之间两次战争遗留下来的问题,作为战胜国我们有权利这么做,但是当时因为特殊原因我们没有机会去做,现在不过是一种补救而已,只有如此,否则中国永远都不会与日本形成正常的外交关系……”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千钧一发   阿斯奎斯听后额头的皱纹更深了,对于中国向日本开刀,他早就预料到第一结果便是全歼日本海军瘫痪日本对抗中国的最后一点本钱,而且还可以震慑日本不要妄图以向英国这样的世界第一流列强一边倒便可以避免中国的打击报复,更可以通过这种行动置英国于进退两难之境地。   中国对日本的行动一旦成功,收获将不是一点半点,对英国来说威信将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尽管英日盟约是秘密盟约,但是全世界都知道日本和英国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旦日本遭受中国的打击而英国无作为,那对这个老牌强国实在是太扫面子了。   英国面对着一个尴尬的境地,这是一个困局,当然想要摆脱这个困局对英国来说并不难想到——对中国直接发动战争,可以干脆利落的将所有问题用武力来解决。只是这场战争可能不是英国所能够承受的,中国已经不是七十年前那个落后的中国,几艘军舰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而中国总统显然是一个强硬的人,就算海上打输了在陆地上英国绝对无法取得胜利,最重要的是对日行动不是中国一家,还有欧洲野心勃勃的德国。   阿斯奎斯显然没有想到沈静如此“爽快”,将中国的行动目的以不能再直白的方式告知,而他却没有做好接球的心理准备,只能以沉默相对。不过作为首相阿斯奎斯也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努力:“这真的是很遗憾,贵国对日本所采取的行动已经超越了大英帝国所能够容忍的底线,我诚恳的希望贵国能够终止对日本的行动,不然大英帝国只能履行对日本的承诺对中国开战……”   沈静一脸肃穆,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说道:“尊敬的首相先生,对此我也很遗憾,但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我国总统已经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既然首相先生认为只有战争才能够解决问题,我想作为中国总理已经不适合再在贵国进行访问了……”   当沈静走出唐宁街十号回到其下榻的宾馆后,立刻召开了记者会,宣布将会提前结束在英国的访问,乘船前往德国——中国访问舰队已经离开英国抵达汉堡,在汉堡将会进行修整后准备南下走好望角横渡印度洋回到中国,而沈静将会乘坐德国派出的邮轮前往德国。   沈静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谭延闿的主意,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尽可能的配合他展开外交活动。在结束和阿斯奎斯短暂的会面之后,沈静在宾馆中会见了到访的德国驻英国大使莱希特,就是莱希特代表德国政府许诺提供邮轮和让中国访问舰队进入汉堡港修整的。当然莱希特在获知英国政府将要为日本出头的时候,他也立刻知会了德国政府,同时建议沈静能够将舰队留在德国等事件平息之后再返回中国,不过为沈静所拒绝——谭延闿虽然没有在电报中安排他如何处置舰队,沈静也明白自己这次出来所带的舰队规模虽小但也是中国海军的精华,现在战争迫在眉睫,来者又是头号海洋霸主,这些舰队能否回到中国至关重要。   沈静将电报发往还在北海上游弋的中国舰队司令官邓世昌,邓世昌在和舰队其它主官开会之后认为舰队在美国得到了很好的修整,虽然横渡大西洋但状况良好,只需要在德国进行三天左右的时间进行修整完全可以离港返回中国。英国要想吃掉这支舰队并不容易,蒙古号强大的侧舷火力是英国任何一艘战舰都不能相提并论的,只有无畏号可以与之周旋,不过无畏号现在还躺在船坞里面接受改造,所以邓世昌认为如果现在就离开欧洲回国,虽然有危险但并不致命,他有信心将舰队带回去。   在得到邓世昌肯定的回答后,沈静拒绝了德国方面的建议,当天午夜时分邓世昌舰队便进入汉堡港进行补充。好在德国从中国购买了蒙古级战列舰,德国的第一级无畏舰拿骚级战列舰对中国设计几乎是全盘接受,因此中国舰队可以在德国为旗舰蒙古号战列舰更换一些零件,天津级装甲巡洋舰也是如此。邓世昌的任务是在三天内务必使舰队恢复到最佳状态并且立刻出海南下,而在这三天内邓世昌还要等待国内对其返航航线的最终确认。   邓世昌等人认为走好望角,但事实上走这条航线争议很大,最近的一条路自然是苏伊士运河,中国舰队是绝对不敢走的,而英国人可以利用这条运河派出舰队,在印度洋甚至是南洋地区进行拦截。国内海军部提出了一个设想,不走好望角而直接横渡大西洋按照原路返回,当然美国是绝对不能去的,南美国家国力弱小应该不会和中国为难,而且中国本土可以派出大型补给舰在太平洋上为舰队补充补给。海军参谋部的这一设想得到了谭延闿的支持——好望角航线路途中有太多的英国殖民地,苏伊士运河也会对英国海军提供便利,但巴拿马运河可不行,走南美虽然横跨两大洋虽然困难,但英国人也不会好过,至少不会以逸待劳。   德国人作为盟友此时确实提供了尽可能的便利,只是德国海军部认为中国这支舰队在如此环境下执意返航回到本土,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疯狂了。德国在第二天紧急和中国交涉,如果中国愿意将蒙古号战列舰留在德国,那可以和预计三个月后完工的那艘德国在中国订购的战列舰相互对调,当然在价钱上中国可能要损失十几万英镑。   谭延闿给德国人的回复是:“万分感谢德皇陛下的慷慨,但我国海军旗舰宁可战沉也不会与商业有任何关联……”   中国海军凝结了谭延闿太多的心血和期待,他为塑造这支骄傲的海军已经倾其所有,这不是金钱所能够衡量的,只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不管多少金钱也别想在他的手中买到中国海军的旗舰!德国人倒不是真的想趁人之危占这个便宜,德国希望这艘战舰能够保留下来,至少在数量上英国不会占优以达到战略上的平衡,遂提出交换战舰,德国在这场交易里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不吃亏。   不过谭延闿此举也是形成了一个惯例——中国海军旗舰在以后的上百年时间中都会被保留下来,退役后的旗舰将会被拖运到天津海军历史博物馆精心保养起来。正因为如此,镇远号、龙旗号、北洋号等战列舰全部都因此受益摆脱了被拆毁或是当人工岛礁的命运,在上百年之后中国人可以从博物馆中看到完整的中国海军发展历程——几乎每一级主力舰都成为中国海军的旗舰,至少在战列舰时代,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像中国这样保存自己所有型号的主力战列舰。   虽然面对如此恶劣的外交危机,但是中国和德国的太平洋舰队并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向东京湾挺进,沿途炮击了高知。由于英国政府还在举棋不定,日本海军终于倾巢而出,在伊势湾丰桥以南三十五公里处的海面上阻止舰队北上和中德联合舰队展开决战,在战斗中作为日本海军最后的精华两艘从英国订购的香取级战列舰连同一艘大型装甲巡洋舰在内的十五艘各种舰只全部被击沉,中德联合舰队只有山东号战列舰负轻伤——两者实力太过悬殊,而日本知道中国是绝对不放过这两艘战列舰的,但日本重要的城市几乎都是临海,基本上都在战列舰炮击射程内,再往前可就是东京湾了,日本不得不战。   阿斯奎斯虽然在会见沈静的时候发出了战争威胁,但是如果真的要让他发动战争那后果是很严重的——一向对外比较强硬的费舍尔和张伯伦都转变了态度。费舍尔认为要和中国打一仗英国要承受太多的风险,况且对付中国那艘蒙古号战列舰的只有无畏号还在船坞中接受改装,而英国建造的第二批四艘无畏舰柏勒罗丰级战列舰至少要再等上一个月才可以完工。   要命的是中国除了海上漂着的蒙古号之外,本土船厂中还有三艘同级别的战列舰,三个月后将会有两艘完工,最后一艘也可以在五个月之内完工。虽然这三艘战列舰中有两艘都是出口战舰,但是中国完全可以将其扣留补充到自己的海军当中去,如果真的要和中国开战的话,英国远征舰队抵达远东没个一年半载是不行的,有这些时间中国海军在战争的威胁下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中国海军发展速度虽然很快,但是明显的是一支防御舰队,在中国海军中战列舰固然是一大亮点,但相比之下费舍尔更担心承担中国近海港口防御主力的几十艘潜艇。   费舍尔的反对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在无畏舰的问题上他确实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英国不造无畏舰并不代表别人不造,事实也是如此,英国无畏舰才刚在海上航行几个月,中国同类型的蒙古号战列舰就已经服役了。在现实面前,很多曾经指责过费舍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因为费舍尔的缘故,英国在无畏舰的建造装备上还是走在世界的前面,虽不能达到“两强标准”,至少可以领先任何一个国家。   张伯伦的反对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英国的经济情况非常不好,而英国几乎是对海军一路绿灯加紧赶造战列舰。自从无畏舰出现后,英国更是以每年四到五艘的速度来造舰,而今年因为来自德国的情报和提尔皮茨去年将原本德国打算今年建造的两艘战舰秘密分配下去,这就使得英国根本没有坐下来喘息的机会更加疲于奔命的建造战舰。   张伯伦的想法很简单,德国的无畏舰源于中国,而且在大型蒸汽轮机和战列舰主炮方面更是离不开中国,英国放弃香港是丢面子,但是却可以获得现实的好处——中国的船坞不会为德国而工作,这就变相的降低了英国海军竞赛所承担的压力,英国国内经济会因此得到喘息。张伯伦虽然是属于强硬派的代表人物,但是面对英国海军协会在年初提出的:“我们要八艘!”的口号面前,他实在很难想象如果英国再这么不顾一切的继续建造战列舰,那英国的经济还能够支撑多久?!   英国的造舰产业固然可以缓解国内就业压力,但是一艘战列舰的采购价格以及其以后维修保养所需要的花费,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尽管张伯伦不愿意,不过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英国应该将目标转移到欧洲不稳定因素的根本——德国身上来,而不是将精力花费到万里之遥的远东中国,只是张伯伦并没有将他心中的这一想法公开出来,因为这显然是需要英国放弃“两强标准”和对不友好国家的绥靖。   正当英国当局在讨论如何对待中国问题的时候,中国访问舰队驶出汉堡港进入北海然后绕过英国直接南下——中国人已经在准备打仗了!横跨半球返回国内这对中国访问舰队来说困难是极大的,整个舰队也只有邓世昌在数十年前接回北洋从英国订购战舰的时候才有过,不过那个时候战舰性能虽然落后但沿途没有人为的战争危险,并且还可以获得足够的补给,而这一次只有进入太平洋之后才会有大型补给船在南太平洋上为他们补给。   中国舰队消失在北大西洋上之后,英国政府的神经立刻绷紧——英国人自然不会考虑中国舰队会返回本土,如果要换位思考的话,恐怕任何一个海军指挥官都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踏上回国之路,这对战舰的性能是一次极大的考验,最稳妥的办法便是留在德国港口内等待事件平息。英国海军部判断中国舰队可能会在大西洋上游弋,一旦战争爆发这支舰队将会变成破交舰队,以此来割断英国同南北美洲的贸易,并且对非洲和地中海与大西洋航线构成相当的威胁。   为了更加有把握,中国海军参谋部委托昌源远洋公司在智利的大型货轮取消铜矿石运输任务,在当地购买粮食、水、煤炭和各种物资,装船之后南下和恩角——因为远洋公司的船舶也装备了无线电设备,虽然性能不怎么好,但它不会超过巴西,只在阿根廷附近的海域游荡,运气如果够好的话,也许可以碰到中国舰队就地为其补充一定的补给。当然煤水等物资还并不是中国舰队急需的,关键是一些战舰设备上的备件,尤其是蒸汽轮机备件——这次舰队能不能在不靠岸的情况下返回本土,关键就看蒸汽轮机和锅炉的表现如何。   日本舰队被全部歼灭,这使得中国海军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行动任务,随后中德联合舰队沿途炮击了丰桥、滨松、静冈,一路挺进直到横须贺。横须贺是中国舰队一个重要的攻击目标,这里有相对非常完善的造船工业,并且还是一个海军港口,而最为麻烦的便是这里同样还有两艘英国巡洋舰——一路走过来虽然联合舰队对沿途的日本城市进行炮击,但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每个城市也就被打上四五十发不同口径的炮弹,除非是有造船厂才会对其更为关注一些。而横须贺不同,这里的造船工业非常发达,日本根据英国图纸自造的两艘大型装甲巡洋舰便是出自横须贺海军工厂,对于这个造船厂毫无疑问是必须要被摧毁的。   对于横须贺港口内的两艘英国巡洋舰,中德联合舰队的司令官蓝建枢出面在一艘平阳级驱逐舰上与英国的这两艘巡洋舰舰长进行谈判。最终傲慢的英国的海军舰长拒绝了驶出横须贺的要求,而蓝建枢干脆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一个小时后横须贺海军工厂被三百多枚不同口径的炮弹变成了一片废墟,炮击一开始的时候那两艘英国战舰便被海军工厂内腾起的火球给吓到了,立刻让出了射界。   横须贺被炮击的当天晚间十点左右,在夜幕下中德联合舰队的十二寸主炮喷射出数米炙热的火光,炮弹划过夜空随后便落到了横滨市区内——这一次为了加大砝码,谭延闿电令蓝建枢不用再节约弹药,将舰队内所有的十二寸高爆弹全部倾泻到横滨市区,同时只需要留下两成弹药保证返航时安全所需之外,争取用这些炮弹最大限度的破坏横滨。   蓝建枢是一个军人,对于政治上的考虑他想的并不多,在接到命令后便联络德国指挥官接洽炮击横滨事宜,当初在解散原中德太平洋联合舰队出发前往日本前,德国海军少将韦斯科就已经接到提尔皮茨的命令,要求他在接下来的任务中以中国海军司令官为主,尽可能的给予配合。中国总统发给蓝建枢的电报在他看过后,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同意炮击横滨! 第三百六十章 一边倒   横滨距离东京并不远,日本的房屋大都是竹木结构,像北京城里面如果在店面林立的闹市区中间放把火,一旦扑救不及时便会牵连整条街道,而现在横滨的大火可是由战舰上面的大口径火炮轰击所引起,城中的人除了逃命之外根本无法扑救——在世界陆军炮兵主流装备火炮绝大部分都是一百毫米以下火炮的时候,战舰上那些重炮就是神。   横滨在炮火下燃起了大火,虽然今天晚上是一个风力并不大的夜晚,但是燃起的大火因为没有有效的得到扑救,四处燃着的火头各自肆虐,直至汇合到一起更是不可收拾。冲天的红焰映红了整个夜空,在东京就可以看得到,日本政府根本用不着下面的汇报便知道横滨燃起大火了,在接到是中德联合舰队猛烈炮轰横滨的消息之后,整个日本上下为之震动——中德舰队一路上来,除了在横须贺的船厂进行过一次猛烈的短暂炮击之后,其余城市虽然也挨了炮弹但损失微乎其微,为何独独横滨遭受如此劫难?!   “横滨虽然有造船厂,但规模无法与佐世保相提并论,但是它距离东京如此之近,如果在横滨展开猛烈的炮击,那日本剩下来只有在投降和坚决抵抗之间选择一条路……如果没有英国在背后作梗,日本难道还想跟我们说抵抗么?!”谭延闿冷冷地说道。   “可是炮击横滨引起众多日本平民死亡,现在报纸上对这件事群情议论,而国外一些国家诸如美国等国都表示了谴责……”陈飞有些为难地说道。   谭延闿将手撑在办公桌上说道:“在远东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只能是我们来发出,我们的工业实力每天都在增长,国家实力日新月异……宇盛,这个国家不可能永远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要在这段时间内奠定一个基础!”   谭延闿可以想象,一旦他退下去,后面的继承人未必会执行他的海陆并举方针,因为地理和文化历史方面的因素,中国对日本抱有好感的人很多,就算谭延闿从执政开始从明朝日本纵容倭寇洗劫中国沿海的老账一直算到甲午大战,不断极度的丑化、敌视日本,加强这种宣传,可是中国国内反对政府对日本施行严苛政策的人还大有人在。   谭延闿不可能一辈子做总统,也不可能一辈子主导中国政治,在他执政阶段国内对日本的态度就如此,他不敢想象以后等他下台了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那我们还需要派兵登陆日本么?第一师已经在海上三天了,如果要登陆最好尽快……现在英国对我国还没有发出宣战,既然要削弱日本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都必须要在英国插手前结束行动,当然英国自己能够放弃是最好不过了……”   “这一次有德国插手在其中,英国人也会掂量一下是否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当然为了降低国际外交压力,尽快的结束日本行动还是应该的……我派出第一师并非是要在日本本土登陆,我们的目标是种子岛,在这次行动后,我们要将日本的国土限定在宗谷海峡和大隅海峡之间,并且在日本四岛上找一块立足之地,国防部已经完成作战计划,明天凌晨将会开始军事行动,炮击种子岛任务的舰船就是担任补给舰队的护航任务的装甲巡洋舰舰队,以第一师的实力来对付岛上的日本守军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估计明天就可以收到消息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陈飞和沈静、寇青两人不同,他是一个纯粹的“谋士”,如果谭延闿决定某事他就会按照一个谋士的身份来提出各种解决方案,以完善谭延闿的设想。也正因为如此陈飞的地位虽然不如总理沈静和外交部长寇青这么“显赫”,但一直担任总统府秘书长的职务,建国九年来从来都没有变动过,这在人事变更频繁的谭延闿政府中也算是一个“异数”。   不过陈飞和谭延闿其他同时代的两个重要的“打手”在一点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在游走于战争爆发边缘的把握上都是趋于保守的,没有谭延闿这么坚定——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所谓中国的“精英”阶层都是如此,他们都害怕和老牌的列强国家发生摩擦,尤其是可能会引起战争的摩擦,这是“中国精英”们的通病。   不过好在军队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对于谭延闿的决策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支持,过去的两大军部和现在的国防部是谭延闿施展对外政策交流的主要“传声筒”。国家暴力机关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谭延闿的授意,根据明确的命令来制订各种作战计划并且予以坚定的执行,哪怕是建国初期对俄作战决策——对于谭延闿他们并不是很盲目,而是出于对谭延闿战略眼光的信任。总统不会给军部下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少在数据上绝对要优于对手,就像海参崴战役中十几个精锐陆军师“围殴”军纪涣散的俄国陆军一样。   “现在问题的关键之处并非在于日本,而是日本背后的英国,从横须贺传来的消息英国对日本的支持态度是很有限的,不然那两艘巡洋舰就算不敌也不会临战脱逃……英国正在观望,我们对抗英国的希望不能放在那支访问舰队身上,最好的办法是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问题,虽然英国在两次布尔战争上表现的差强人意,但面对第一强国我们最好不要指望战争,毕竟包括我们的‘盟友’在内,所有人都希望我们元气大伤……”   谭延闿点燃一支雪茄颇为玩味地说道:“国防部最近有一次非常有意思的表演,也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英国人清醒一些,当然我还有一部海军著作马上就要刊印发行,所有对英国人看不顺眼的国家会对此感兴趣的……”   “是潜艇还是南方陆军演习?”陈飞敏锐地问道。   “西藏并非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达赖和班禅不过是待价而沽玩的是制衡的游戏,等老子腾出手来我会让西藏变成历史!”谭延闿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陈飞,但是陈飞已经得到了答案——潜艇。   事实上第二天南方海军司令黄钟瑛在上海检阅了中国潜艇部队,三十四艘潜艇依次在长江口附近亮相,而且还有四艘潜艇在安排的观礼客轮附近浮出水面,这确实是引起一时轰动。中国潜艇数量到底有多少对于外界一直是一个谜,在这个时代潜艇一向被认为是海军弱国近海防御的一种有效手段,而同一天谭延闿执笔撰写的《破坏型海军的尖刀——潜艇论》公开发行,这才是引起轰动的焦点——虽然书中并没有名言针对的对象是英国,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中国总统似乎打算用潜艇来制衡英国,在书中对于使用潜艇破坏敌国海上货运航线的内容占了绝大多数,并就潜艇战术有着详细的介绍。   本来谭延闿是不想将潜艇拿出来的,作为一种近十年才得到发展的海军武器,潜艇虽然在十年前因为法国的军演而得到重视,但远没有上升到一个重要的高度,恐怕除了中国之外还没有其他国家在战略上如此重视潜艇。   中国已经借助德国的科技力量最终完成了柴油机取代汽油机的潜艇重大革新换代任务,尽管从中俄战争之后中国削弱了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等大型海面舰艇的服役,但是中国可一直以来都没有削弱在潜艇上的投入,每年都会有至少八艘潜艇下水服役——关于潜艇的战术应用中国一直没有停止摸索,在谭延闿的支持下不断的从战术上和技术上提高中国制造和应用潜艇的水平,在中国海军看来潜艇可以填补由于大型水面战舰被削弱而腾出的防御空间。   当然中国在得到和发展大型柴油机远洋潜艇的技术后,已经彻底放弃以电池驱动的港口防御小型潜艇的研发,更加安全可靠的远洋潜艇使得谭延闿心目中的潜艇破交战术得以实现,而中国早就做了数次秘密演习证明了在现有技术条件下实施这种战术的可靠性。即便如此谭延闿依旧不愿意和德国分享未来潜艇的利益——相对于一艘战列舰动辄二百多万英镑,一艘即便最新型的J-78“狂风”的造价可以说已经廉价到极点,如果德国将注意力转移到潜艇身上,那世界海军军备竞赛也许很快便会降温,同时对付潜艇的技术也会被开发出来,这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英国人不喜欢潜艇,可以说是极度的厌恶这种“阴险”的武器,这只能说国家实力不同所造就的海军类型不同——英国是世界霸主拥有广泛的海外贸易,它是既得利益者最不想别人破坏这个局面,所以它的海军是控制型海军,而德国是挑战者,至于中国是出于自保,中德都是明显的破坏型海军。英国强大的舰队面对遍布全球大洋的贸易航线依然是软弱无力的,它不可能保护好在航线上的每一艘货轮的安全,事实上英国佬也是海盗起家,自然明白破坏型海军的威力,如果说可以采用战列巡洋舰来维护贸易航线的安全,至少对付以巡洋舰为代表的传统破交武器拥有绝对的压倒性优势,但当面对来无影去无踪的潜艇的时候,这种威慑力就大打折扣了。   在谭延闿看来现在的潜艇水平也许还是无法和一战时相比,但其技术性能上已经可以满足战术需要了,至少中国不需要将印度洋纳入自己的攻击圈,可以使用横渡大洋的潜艇在南洋构筑一道“潜艇威慑圈”,在不参与高烈度的海军大型舰艇装备竞赛的前提下来保证本国海上攻击实力。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谭延闿心中虽然对于英国会对中国发动战争嗤之以鼻,但是也不能不防备英国人如果真的发疯来发动战争的可能性——尽管通过德国对英国施加外交压力很可能会迫使其退缩,但是对于外交官的嘴皮子谭延闿并不放心,唯一能够让他安心的便是手中的实力。从本质上谭延闿一直都是“威慑理论”的忠诚信徒,尤其在远东不像欧洲那样强国林立,俄国虽然也是一个强国但其实力集中在欧洲还无法对中国形成真正有效的威胁,这样即避免了中德那样“互相威慑”导致更加热烈的海军装备竞赛的局面出现。   在英国当局接到中国国防部宣称组建十个陆军师消息的同时,也接到了中国海军炮击日本种子岛炮台并且登陆的消息,更为恶劣的是中德舰队已经在日本的心脏东京海域摆开阵势,向日本发出了最后通牒。中国陆军第一师与中国首都卫戍师齐名,在得到舰炮的火力支援下,很快便完成了攻占种子岛的任务——中国陆军建设一直贯彻着谭延闿的“火炮优势”理论,不要说在远东,就是放在世界范围内中国陆军的火炮配置也是排在前列。   种子岛的日本守军不过是一个二线旅团,炮台所使用的火炮最大不过是一门六寸老式火炮,并且因为日本经济原因炮台建设一直不到位。日本驻军指挥官指挥不当,装备落后的日军在接到固守阵地命令后,就这么放在一线暴露在中国海军装甲巡洋舰的重型火炮面前,短时间内损失惨重,第一师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有力的抵抗便登上了种子岛。   中德联合舰队在补给船到来后,除了继续在东京海域示威之外,各舰陆续退到相模滩接受补给——这一次各舰得到补充的都是高爆弹,穿甲弹的比例非常低,这也是考虑到如果日本不肯低头的话,联合舰队肯定会重演横滨的那一幕炮击东京。   日本在接到中德最后通牒后,还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英国身上,只是摆在东京外的联合舰队火炮可是不会等英国人做出最后决定的,而在欧洲中国总理沈静在和德国皇帝威廉二世进行会谈之后与德国新任首相贝特曼·霍尔威格召开联合记者招待会。在记者会上中国和德国统一口径的对远东事件进行了回应,声称“日本海军的存在严重威胁了中德海军的安全”,以此坚决对日本海军的不断的“挑衅”行为进行惩罚。   当记者问道中德对日本的联合行动最终目的的时候,沈静和贝特曼表示必须要摧毁日本海军以保证两国太平洋舰队的“绝对安全”,并且敦促日本政府接受两国的最后通牒。不过相对于眼下的远东危机,欧洲的记者们更关注的海军装备竞赛的内容,尤其是中国在上海进行了一次“潜艇游行”之后,相对于外界众所周知的英德海军竞赛,欧洲的记者对中国海军的发展更感兴趣一些。   欧洲对中国海军发展的兴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尤其是在现在中英关系极为敏感的时刻,英国乃至欧洲都很“关心”中国的海军。虽然欧洲并不是很清楚中国潜艇的发展状况,但是近几年来中国在海军方面的成就引人注目,中国的蒙古号战列舰几乎和英国的无畏号战列舰同时服役,这更加让人关注中国海军的下一步发展——当然明天欧洲的报纸上将会有很多海军专家就中国潜艇发表文章,记者们得到老板的授意,更希望得到中国海军下一步的发展重点。   说起来比较惭愧,沈静在海军方面已经很认真的“补习功课”,不过中国海军的发展一直都在谭延闿的直接关注之下,对他这个总理有的时候也是直接绕过——中国造舰系统目前并不是国家说了算,而是谭延闿说了算,这两者有着很大的区别。如果谭延闿愿意,完全可以指使旅顺和天津设计局将大型战舰设计绕过政府和军方渠道直接交付给旗下的造船工厂来完成,这还是谭延闿名下产业对大型战舰设计并不成熟的情况下,至于中小型辅助舰只,就是连中国海军军方自己也并不清楚明确的发展方向,像潜艇的发展就是一个非常极端的例子。   与热闹的记者会相比,英国伦敦的内阁会议更加热闹,全世界的外交官们都将目光聚焦到这里,当然与远东危机相关的中国、德国和日本也都在等待伦敦内阁会议的最终消息。事隔七十年后,英国再一次面对讨论与中国是战与和的关系,不过绝大部分的内阁成员都拒绝将这个提案交给议员来讨论,而是希望能够通过外交手段体面的解决眼前的危机。   阿斯奎斯主持的内阁会议上争论的焦点并非是日本,而是中国香港的问题——在这里英国可以堂而皇之的根据自己的需要来抛弃日本,因为所谓的“英日同盟”是一个不平等的条约,至少在政治上是对日本不利的,日本可以得到英国在一些方面的支持,但是在外交上确实沦为英国随意牺牲的棋子。英日同盟和外界盛传的“中德同盟”有着明显的区别,虽然都是一强一弱的组合,但国家实力说明一切,在中国的严密打压和封锁下,日本根本无法完成英国交给它的任务,甚至于日本对英国的不平等同盟以谋求庇护恰恰成为中国打击日本的根本所在。 第三百六十一章 转折   自中国建国后,尤其是中俄战争过后,以往中英关系中香港问题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英国政府一直都是持拖延回避态度,企图得过且过或是利用与满清达成的不平等条约来搪塞。随着中国国力越来越强大,中国发出的外交声音也为伦敦施加了更大的政治压力,谭延闿一步又一步的政治和军事冒险政策更进一步的挤压了伦敦回旋的余地,这一次更是无视英国远东海军的存在炮击横须贺船厂。   伦敦的内阁会议上争论的焦点便是在于是不是将香港彻底归还给中国,因为这个香港问题已经都快成了英国当局的心病,从最近的几年来看,中国总统所策划的每一次行动无不是与收回国家主权有关,而香港已经成为明面上中国唯一没有收回的国家主权了。   内阁会议一结束,首相阿斯奎斯立刻前往白金汉宫觐见英王爱德华七世,将内阁会议的结果做了介绍。应该说英国媒体的嗅觉是十分灵敏的,而外界也非常关注英国政府最终的决定——远东危机的主角是中国,但是有德国的插手变得更加复杂,英国的决定也许会成为点燃欧洲火药桶的导火索。是以这几天在世界各大报社都派出了众多记者蹲守在德国和英国等候消息,德国方面传来的消息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关键就看英国政府的最终决定如何。   不过令记者们失望的是参加内阁会议的英国高官们没有给记者任何机会,会议持续了五六个小时后,内阁大臣们在众多护卫下便悄然散去。当然所有的与会人员脸色都不好看,对于记者的提问没有蹦出半个字以作回应——首相阿斯奎斯给所有的参加会议人员都下了封口令。   当然没有永远的秘密,在三个小时后阿斯奎斯向正在德国访问的中国总理沈静发出了邀请,希望能够通过和平的方式来解决远东危机,并且就中英关系的未来进行会谈——内阁会议的最终结果并没有出来,但是邀请中国总理访问英国进行紧急磋商的举动已经说明英国政府打算在远东危机事件上再次对中国做出让步。   在德国正在访问的中国总理沈静在接到阿斯奎斯的邀请之后,立刻做出回应,将会于三天后再次访问英国,并且承诺中国陆军将会在会谈阶段不会采取任何军事行动——这并不包括中德太平洋联合舰队,因为日本还没有对中德联合发出的最后通牒做出回应。   德国现任首相贝特曼·霍尔威格有个“蚯蚓”的绰号,用大众的话来说“他是一个老实的德国人”,贝特曼的上台还是因为他的前任皮洛夫失去了德皇威廉二世的信任,可以说贝特曼在政治上正处于矛盾当中——德国在提尔皮茨和皮洛夫的带领下得到了威廉二世的支持一直都是执行扩张政策,尽管这一政册反应到殖民地面积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德国上下扩军备战的气氛非常浓重,贝特曼这样的“老实人”是无法让“德国火车”停下来或是转向的。   贝特曼不像他的前任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但这并不影响到他的政治眼光——而德国还没有从波斯尼亚事件的泥潭中脱身,正确的方法是和英国达成和解,而不是继续在英国佬那脆弱的神经上再敲上一记重权,毕竟从1904年开始,英国已经同俄国和法国达成和解,形成了一个初步稳固的联盟,德国外交虽有进展但依然不能这么冒失的行动。   贝特曼是有想法,但是他却无法撼动德皇威廉二世的意志——中德联合行动是中国总统与德皇之间直接对话的产物,而且中国也许诺了足够的好处,德皇将会在这次行动中象征性的出动几艘战舰便可以得到远东一个真正的立足之地,这是十几年来德皇一直未曾达成的心愿。德皇的意志是不可动摇的,而贝特曼作为信任首相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政治前途多些考虑,他不想成为皮洛夫第二,更需要在国会中站稳脚跟。   当然现在贝特曼发现英国人居然再次做出让步,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贝特曼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立刻劝说德皇威廉二世抓住这个机会与英国达成缓和的外交关系,极力赞同中国政府和英国当局就远东问题达成和解。   德皇威廉二世的固执也是出了名的,他再次召见中国总理沈静进行会谈,希望中国能够坚持对日本的强硬——十年以来德皇始终不能忘记远东,不能忘记胶州湾,他渴望在远东建立一个真正的立足之地来保证德国在远东有足够的发言权。尽管随着中国国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软弱腐朽的满清政权已经被倒进历史的垃圾箱,中国的强势崛起已经让远东变成了中国的天下,远东的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使得任何一个十年前拟定的计划都可以作废,但是德皇威廉二世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以证明当年他推倒俾斯麦是正确无疑的决定。   “……如果英国可以做出让我们都能够满意的答复,我个人以为对日行动是值得的,同时也是成功的……就日本如何答复最后通牒,这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并不影响世界格局走向的前提下,以最小的代价来获得更多的利益,我们虽然不惧怕战争,但也决不欢迎战争……为了能够和平的达到我们的目的,同时也是兼顾伟大的德国盟友的利益,若英国强硬支持日本拒不答复最后通牒,那在谈判桌上我国将会坚决坚持现有之格局——种子岛将会成为伟大德皇在维护远东和平和德国之商业利益的根本……”   在沈静登上前往英国的邮轮之前,他转交了中国总统谭延闿致德皇威廉二世的电报,这也是谭延闿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以种子岛来换取香港,反正对于日本中国已经完成了包括摧毁其海上舰队和国内海军船厂的任务,至于种子岛对于中国来说并不重要,放在德国人手中和放在自己手里没有任何区别。   谭延闿认为为了区区一个租界,中国犯不着真的要和英国赤膊上阵打上一场,就算他并不担心英国会赢得七十年前那种胜利一样,他也并不真的希望就此和英国彻底断绝所有的关系——一旦中英大打出手,那在未来的世界大战中,中国只能选择站在德国的一边。德国虽然谈不上注定会失败,但是德国人死板的脑筋和拙劣的应变意识注定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输掉未来的战争——如果是当面锣对面鼓的以相同的兵力对阵德国陆军,估计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没有哪个国家敢说能够挡住德国的进攻,关键是“打仗就像踢足球,足球是圆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德国人走直线天下第一,但是走曲线就崴菜了。   在谭延闿的设想中,中国需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建立自己成熟的工业体系,而德国显然在战时军火贸易上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德国那个倒霉的地理位置,就像它的陆军一样“天生就是被包围的”。到时候大炮一响英国人一定会将德国的海上贸易路线全部封死,可以想象以中英这么糟糕的外交关系,英国人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英国人是绝对不会购买一发中国生产的子弹。   “称霸世界”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不过这对谭延闿和这个时代的中国来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就是谭延闿心中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留下一个好的发展基础,能够保证在未来的几十年内中国平稳的渡过,并且借助世界大战的机会荣登一流强国地位——为了从大战中谋取最大的好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和英国动刀动枪的。   将种子岛送给德国无非是增强中国在谈判桌上的分量,让英国不敢贸然发动战争而已,对谭延闿来说有太多比种子岛还要重要得多的战略要地没有开发。他已经成功的杜绝了“尖阁列岛”给后人带来的困惑,有琉球省和东云省的库页岛南北两端遏制日本已经足够,至于种子岛权当是先“寄存”在德国手里,等大战一起连带太平洋上德国占有的几个岛屿,谭延闿是不会放过这些“利息”的。   在德皇威廉二世的心中,种子岛有利既有弊,与资源丰富的山东胶州湾相比,种子岛来作为海军基地实在是两个等级,而且相对于胶州湾可以控制中国南北海运这样的战略要地,种子岛的战略价值有限的很。好在现在远东的世界变了,德皇自己心理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英国的缘故,中国总统是不可能容忍任何一支武装力量驻扎在其本土的,到现在是该为德国远东海军找一个真正安身之所的时候了。   谭延闿的电报无疑为贝特曼执行更加稳妥的外交路线提供了最有力的一剂强心针,至此他可以轻松的说服德皇放弃和英国的直接对抗,以修补因为波斯尼亚事件以来的英德外交关系——相对于提尔皮茨的野心勃勃,贝特曼只是想坐稳自己的首相位子。稳定的外交环境是贝特曼坐稳德国首相的不二法门,为此他极力游说德皇按照中国盟友的步骤来走,德国的利益将会得到最大的保障,而所承担的风险则是最小的,当然如果能够以调停人的身份出现在中英谈判桌上,那将会获得中英两国的友谊,德国从而在远东危机中获得最大的好处——这种好处远比波斯尼亚要实惠的多!   尽管中英最后的谈判还没有开始,但是日本已经被宣布提前出局,日本国会群情义愤。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深知外交失败使得日本已无能力改变这一切,而封锁日本一直以来都是中国的“国策”,在经过这次危机之后,日本的生存环境将会更加艰难。当伊藤博文向日本天皇递交辞呈的时候,他也在回想日本究竟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才能够成为一个正常的国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失去首相宝座,他心中也很清楚只要他不死,有八成的可能他还会重返这一位置,但是伊藤博文作为这个时代日本最令人惊叹的政治家,他在乎的不是首相宝座的交替,而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不然就算自己重返首相宝座面对这样一个糜烂到极点的生存环境他还能够怎么样?!   对于日本未来的外交政策,伊藤博文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选择,只是他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日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随着近二十年的扩充军备和战争,日本债台高筑,穷兵黩武之下已经被英国完全控制了其经济命脉,就像当年的中国一样失去了海关自主权。不过这些并不是伊藤博文所担心的,当年中国的情况比日本还糟糕,相比之下日本至少如果在有一个明确的前提目标的情况下可以做到上下一心,而当年的中国可以说是山头林立,中央权威几近丧失。   伊藤博文最为担心的便是中国对日本的封锁和强烈的排斥才是日本最大的麻烦——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中国这样对纺织等初级工业需求这么大的市场了。中国国内的纺织市场远未达到饱和,尤其是低端纺织品市场更是如此——外国列强向中国出口的高端纺织品是对华贸易的重头,不过中国国内对此做出了强力的反击,通过升级产业技术和海关关税壁垒强力的打击了外国列强向中国倾销高端纺织品的势头,而低端纺织品因为运费的缘故,这个市场反倒是有很大的空间。   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也建立了相当多的工厂,但是自甲午战争之后北中国市场日本基本上无法立足,而在中国南方又遭到了以抵羊为首的中国纺织品的强力抵制。而中国推翻满清政权之后,中国排斥日货已经达到了无所不及的地步,就算当时的海关权力在英国人手中的时候,只要中国商户和日本合作,那必然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找上门来。   日本的工业品很难打进其他市场,中国无论从地域上还是市场容量上都可以说是上天赐给日本的,可惜这笔宝贵的财富日本却无法抓住,这不能不是一个令日本精英阶层感到遗憾的事情——中国那个年轻的总统在中日问题上一贯采取“非此即彼”的政策,与日本关系远近是他在政治上衡量敌对与否的重要标准,将近十几年下来之后,这基本上都成了中国政府最鲜明的特点了。   伊藤博文在自己的家中闭门谢客两天后,决定以私人的身份向中国发出访问的请求——日本的现状已经证明了中国政府的决心,只要日本还站在与中国为敌的立场上,并且还继续充当列强国家遏制中国的工具的话,中国对日本的敌对态度就会永远持续下去。伊藤博文决定访问中国,开始走另外一条对日本更加恰当的路线——亲近中国远离欧洲。   伊藤博文访问中国的请求很快被反应到谭延闿的手上,对此他到并不排斥,对于日本的未来他心中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打算——日本毕竟拥有几千万人口,他不是屠夫除了将日本从地球上抹去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未来的中日关系。如果一直是你死我活的相互敌对下去,谭延闿心中并没有任何犹豫,相反如果日本更弦易辙的话,说实在的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他是认同全球分工合作理论的,从甲午战争到现在快十五年了,这中间中国虽然发生了一次政变性质的小规模暴力革命,但是国内的工业与经济基本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中俄战争也被控制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通过这十五年的发展,中国可以说已经拉下日本一代人的发展,这就给中国和日本合作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   谭延闿虽然通过准许伊藤博文进入中国访问这个举动来表示他对日的态度已经趋于软化,但是他对日本的警惕心理从来就没有降低过——中国对日本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并且绝大多数都是正面的,但是日本对中国的历史影响也不小,并且绝大多数都是负面的,最臭名昭著的便是“倭寇”这个词汇。日本的海盗性质是不会一夜漂白的,中日关系就像行走在悬崖边缘的旅人,一个不注意随时都可能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伊藤博文正准备启程前往中国的同时,中国和英国在伦敦进行的谈判也以闪电般的速度结束——中国和英国达成了包括如何处理远东危机的条约之外,私下里中英也达成了一系列的经济、政治和军事条约——想要解决远东问题,不给英国佬一定的好处是绝对不行的,不过涉及德国方面的一些问题,谭延闿授权给沈静,只要中德没有敲定的问题都可以来和英国佬谈,一旦敲定的问题就必须要按照合同去走。   英国人付出的代价是承认中国在远东的权威,并且与十月一日中国国庆节之时正式归还香港,当然还有一些科技方面的交易,以此来换取中国在远东和世界政治外交上的配合。当然这种配合主要还是针对德国为主,包括要求中国停止向德国出售蒸汽轮机、四十五倍径十二寸主炮的技术等等,不过这些要求被沈静予以驳回——这个时候撕毁已经达成的经济合同对中国的名誉而言损失是极为惨重的,况且中国不卖蒸汽轮机,美国照样卖,或许英国人卖得比美国人更积极,中国没有道理不去吃属于自己的丰盛午餐而留给美国佬和英国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矛盾   英国人在这些问题上没有太过于坚持,双方在这个问题上谈不拢有着深层次的政治原因,况且技术方面德国人都已经到手了,只是产能没有跟上来而已,英国没有坚持。必要在这些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以致谈判失败。不过英国首相阿斯奎斯提出中国今后应中断与德国的大型战舰贸易,而总理沈静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拍板,便将英国的要求用电报发回国内等候回应。   这一次英国人将球踢给了谭延闿,这个决定确实是不好下——德国基本上是中国最稳定的客户,只要中国的新型大型战舰被造出来后,基本上德国肯定会订购一艘,像北洋级战列舰和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德国就曾先后订购过两艘,而靖海级装甲巡洋舰更是订购过三艘。最重要的并不是战舰交易所产生的巨额受益,而是通过战舰交易所连带的一系列科学技术专利交易才是谭延闿最看重的——德国的光学、机械加工、金属冶炼、化工技术、电气技术在世界上拥有极为先进的水平,而这些技术也是标志着一个国家工业能力高低的重要指标。   德国对本国的先进技术控制的应该算是比较严格的,关键就在于他们的技术先进,不要说控制技术扩散,就是购买也是让人心痛不已,只有借助战舰交易的时候,中国才可以提出一揽子解决方案,让德国人出技术来交换——中国战舰上总有德国人注意的地方,尽管中国战舰也许在德国人的眼中比不上本国货的精益求精,但是在技术应用上德国人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这次我们损失是不是太大了些?!”谭延闿是在晚饭后正休息的时候接到这封电报的。   “无所谓损失的多少,关键是能够不用和英国正面交锋便可以获得香港,这个代价是值得的……至于德国的技术我们完全可以多花一些金钱购买,工商银行有充足的外汇储备,按照夫君所说的世界大战是不可避免的,那这些外汇花出去购买技术比购买黄金要有意义的多,毕竟我们不缺黄金……”   谭延闿是个极为重视个人享受的家伙,换作任何一个人来当中国的总统,不敢说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掐点这么夸张,但对于个人来说能够安静的享受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确实是极为难得的。在晚饭后的这半个钟头,按照谭延闿的习惯除非有战争爆发,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见任何政府官员的,像这封电报如果不是这么紧急的话,也送不进来,当然陈飞深知他的作息习惯,他自己就非常自觉的在外面等消息,只把电报送进来了。   这段固定的清闲时间绝大多数都是方榕卿陪伴在他身边,也就在这渺渺飘荡的茶香中,他们才像一对普通的夫妻在一起闲谈,当然也包括算算自己的家底或是相互交换一下家中名下产业的一些变动意见。方榕卿在中国政坛格局中也有着一席特殊的地位,这并不是全因为她是谭延闿的老婆,而是因为她太能挣钱了,一个政权核心权力绝对少不了财权,而中国的财权完全牢牢的把握在“工商系”手中,而工商系唯方榕卿马首是瞻——谭延闿也能挣钱,筹措资金发展大型重工业等等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他再厉害在钱生钱的本事上也不如方榕卿,工商系的人都是工商银行总裁、副总裁出身,在他们眼中方榕卿弄钱的本事可比谭延闿厉害多了。   也只有方榕卿能够通过对谭延闿的一些分析,将一系列的事件转化成她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胜利,从甲午战争到美西战争,中俄战争、布尔战争、巴尔干危机等等这些重大事件,方榕卿都极好地抓住了机会,将消息变成了实打实的金钱。十余年转战下来,方榕卿最害怕的便是对世界大战这一关把握不住——她手里可握着太多的外汇,大战一起这些外汇除了美元之外,估计都会要严重贬值。   谭延闿将电报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笑着说道:“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工业技术损失对我们来说也并不是不可以承受,一方面我们的人才积累已经初见成效,现在可不是当年在科技人才的选择只有留美幼童或是只可以选择像徐建寅和蔡锡勇少数几个优秀的人才,每年光是毕业的大学生就有三四万人,还有至少两千以上的归国留学生,人是少了些但比以前的条件已经好了太多,加上充足的物质投入,我们已经拥有初步的自主科研能力……再者说来,大战一起我估计德国九成是赢不了战争的,只要我们跟着胜利者,完全可以在战后分享德国的科技果实,只是时间稍微要长了些……”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欧洲的血留得不够,欧洲的几大列强在经历战争后实力并没有被削弱到我所需要的程度,这海军战舰便是平衡德国和英国的一个关键棋子!英国佬的这个要求我们不能答应,只可在有限的程度上予以执行,别忘了上海船坞里面还有四艘西藏级战列舰,这个级别的战列舰我虽然不指望它们能够出口德国,但图纸上的东云级可是我们的王牌,在很大程度上这个东云级战列舰其实就是给德国建造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个也倒好解决,英国人在这上面的态度比较坚决,可能是因为这几年我们和德国在海军装备交易上过于频繁所致……换一种思路来看这也说明了英国对我们还是颇为顾忌的,可以借此提出一个类似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的设想,德国采购中国战舰数量虽多,但是每个型号的战舰采购数量很少,而我们的战列舰的设计建造周期又比较长,这样算下来就算四五年出口德国一艘大型战舰对我们的影响也并不大……”   被人限制的滋味是不好过的,但总比弹尽粮绝要好得多,再说东云级战列舰各项性能要求的太高,有很多技术上的关卡需要攻关,解决这些问题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尤其是十六寸超大口径舰炮的制造更是关键中的关键。谭延闿给海军造舰部门提出的要求是至少要在1913年年末建造完成一艘东云级战列舰,而天津船舶设计院那边根据谭延闿的要求普遍认为按照正常的计划,这个时间限制是不足以完成东云级战列舰从设计到建造的周期的,唯一的办法便是预留出主炮塔的空间,然后边建造边等待合格的主炮塔研制出来。   对于军工技术部门谭延闿一向非常宽容,他会提出一些限制性要求,但是他绝对会尊重科技工作者们的意见。东云级战列舰的难点无非是动力系统和十六寸主炮塔的研制,隆盛机器厂对动力系统已经相当有把握,关键就在于十六寸主炮的研制上,上海江南制造局还没有把握拿出令海军部门满意的主炮,这也是因为中国这一步跨越的实在是太大,如果给上海制造局两年时间完善十四寸主炮设计和制造,那到时候再启动十六寸主炮设计制造那就更有把握了。   当谭延闿走到会客厅的时候,对陈飞说道:“先将魏成勋总工程师叫来,另外请上海江南制造局、隆盛机器厂、上海江南船厂、海军总参谋长和国防部部长都召集起来开个会,有些事情我需要听听他们的意见……总理那边的回电有两点:一是采取拖字诀,强调中德海军装备交易是商业行为,如果完全中断对中国的损失太大,如果没有与之相对等的补偿,中国不会答应,尽可能的和英国佬扯皮拖延时间……第二点便是提出一个海军装备交易的限制性条约,为了维护中德之间的外交关系不会受到影响,我们可以向英国人许诺在未来五年的时间内对德出售一艘战列舰、两艘战列巡洋舰、三艘装甲巡洋舰和其他辅助性的中小型舰船,重点便是保留这一艘战列舰的出售权力,其他的都可以作为和英国人扯皮的炮灰牺牲掉……”   陈飞点点头后很快的便起草了一份电文,然后交给谭延闿过目,谭延闿看过之后便将电文草稿留了下来说道:“这份电文不会通过正常渠道给总理,国务院需要你再起草一份电文发给总理,就说为了中英关系之发展和远东未来之和平,可以有条件的处理英国事务……我这里这份电报会让内务部来发送,总理会明白如何处理的……”   “总统,无论我们如何处理,中德关系始终会受到损害,我们需不需要在其他方面对德示好以弥补这种损伤?!”陈飞问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国与国之间的交往除了利益型的关系之外,还要保证自己的原则性,我们需要的是公正、公平的外交,这个条款未必会对德国造成什么伤害,英国佬拿香港来做条件,你说德国人要拿出什么来让我们放弃英国人?威廉二世皇帝和贝特曼总统心中都很清楚这一点,当然可以让沈静在德国的时候多进行一些经济技术方面的交易,对一些国内基础建设所需要的机械设备等采购可以对德国进行适当的倾斜……另外你还需要安排一下,在下个月我要和德国驻华大使一起去中德陆军士官学校去进行视察,国防部长、陆军总参谋部也都要派出够分量的人跟随,这算是一种表示吧……”   在得到中国紧缩向德国出口大型海军战舰的消息后,工商银行风险投资部经理立刻前往上海江南船厂进行协调。现在上海江南船厂中总共有四艘西藏级战列舰在建造过程中,其中第一批两艘战列舰已经基本快完工了,在那里为了准备迎接新战舰服役,海军已经集结了两百多人的各个部门的官兵,绝大多数都是技术军官进驻江南船厂对新战舰的一些情况进行更进一步细致的了解。   中国肯派出蒙古号战列舰作为中国总理沈静全球访问的坐舰对英国来说是极为震惊的——英国的无畏号战列舰虽然已经航行在大海上,但是算起来无畏号进入船坞接受各种改装的时间似乎比它漂在海上的时间要更长一些,尤其是无畏号采用的是蒸汽轮机,英国海军没有这么多合适的蒸汽轮机兵来保证其正常运转,但是中国却能够做到这一点,这让英国海军同行感到极为意外。   事实上中国能够在蒙古号战列舰建造完毕之后便派出足够熟悉蒸汽轮机运转的技术军官和蒸汽轮机兵,这和中国拥有两艘试验舰是密不可分的——这两艘试验舰承担了中国海军蒸汽轮机兵的培养任务,并且两艘试验舰无论进行任何改装都必须要保证有一艘正漂在海面上不能两艘全部进入船坞。在蒙古号战列舰服役之前,中国海军院校就为使用蒸汽轮机开设了专门的专业,用以培养高级技术军官——大海战中,除了要看战舰的装甲防护来保护蒸汽轮机之外,战舰能否保持需要的航速还是要看这些技术军官和基层轮机兵的能力。   谭延闿可不想自己的战舰设计上没有什么问题,却因为官兵素质不够不能充分发挥战舰的威力致使海战失败。谭延闿这一思想在中国紧缩海军投入的今天被中国海军高层所采纳,从而从装备走向精兵化之外,更是从海军官兵上下都走上了精兵化路线。   海军战舰从设计阶段所要采用的新技术在建造阶段的时候,海军使用单位便开始跟进,西藏级战列舰谈不上应用了多少先进技术,最显著的特点便是“皮厚、炮利”,在设计上更加注重了其安全可靠成为现阶段中国战舰防御论的顶峰制作——为了保证东云级战列舰能够有足够装得下更加沉重的十六寸炮塔和跑出足够的速度,东云级战列舰的装甲厚度也没有西藏级这么极端。只是海军使用部门这种做法已经成为惯例,尤其是新式战舰更是如此,是以就算没有采用什么革命性的新技术,海军使用部门也会在战舰舾装阶段的中期排人进驻船厂,以保证战舰服役即形成战斗力。   工商银行风险投资部门的经理前往江南船厂便是协调在一号和二号船坞中正秘密建造的第二批西藏级战列舰的建造速度问题。以往按照惯例正常情况下西藏级战列舰一旦完工,德国肯定会跟进购进一艘,不过现在风向变了,谭延闿估计世界大战开打前,中国差不多只能向德国出口一艘战列舰。这个名额如果放在西藏级身上未免有些浪费,东云级战列舰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以东云级战列舰震撼的十六寸主炮的表现,估计德国人会毫不犹豫的采购,甚至也许英国人在时间紧迫的条件下也跟着采购也是说不定的事——在主炮口径普遍都是十四寸的时代,突然冒出一种装备十六寸巨炮的战列舰,那对于敌对国来说是极为震撼的。这就意味着本国海军即便还没有交战的情况下就要面对对手十六寸主炮的威慑,对第一线战斗的官兵心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就象当年中国的定镇两大巨舰装备十二寸主炮的时候,日本拼命造出了三景舰,谭延闿不信日本人对三景舰的作战效能就这么自信,无非是没有别的选择——日本人很可能并不指望能够使用三景舰的主炮来对付中国北洋海军,只是图一个心理安慰。   事实上这个时候改变施工计划已经太晚了,虽然第二批西藏级战列舰的开工时间要比第一批要晚上半年多,但是这也足够让它们在今年年底完工。工商银行风险投资部这个时候去也只能尽可能的降低一下成本,最重要的是拖延一下时间,自然会有人去找买家来解决这两艘西藏级战列舰的问题。   沈静在接到由内务部英国情报站转交的电报后,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随即他对英国首相阿斯奎斯提出了“限售”举措来调解英国对中德海军装备贸易的关注度。阿斯奎斯对这一举措表示非常有兴趣,不过显然中国的“限售”清单似乎还是比较多,比如在装甲巡洋舰上的数量上,而相比之下英国对战列巡洋舰的关注度显然要比战列舰更为敏感一些——英国佬对自己的大舰队力量还是颇为自信的,只是在破交上英国显然不愿意德国的实力过于膨胀。   由这份清单所衍生的对大型战舰建造中所需要的蒸汽轮机、主炮等方面的问题也展开了谈判,中国在蒸汽轮机方面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显然英国人也知道主炮方面是个鸡肋,德国人同样也不会长期或是大量进口中国主炮。为了达到目标,沈静与阿斯奎斯先签订了一份备忘录,中国先终止接受德国的新订单为条件,而英国则在远东危机事件的处理上做出让步,并且归还中国香港。 第三百六十三章 警报   在中国总理沈静和英国首相阿斯奎斯达成初步的两国和解备忘录之后,中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联络上消失在大西洋上的中国访问舰队——这个时候邓世昌率领舰队已经跑到马得拉群岛以西八百公里的地方,算起来这次联络非常及时。   邓世昌在用备用密码确认了联络有效性之后,根据中国国防部的新命令也不返回欧洲,直接向东行驶向直布罗陀海峡驶去——这支舰队对中国来说意义非常,谭延闿是不会再让邓世昌去冒险了,干脆经直布罗陀海峡直接走地中海过苏伊士运河进入印度洋,目标便是台湾的凤山海军基地。   中英争端到现在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虽然最后的协议还没有达成,外界并不知道中英谈判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的,但是看到中国总理一行人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外界便可以推想的出来中国和英国打不起来,唯一值得关注的便是中国和英国在暗地里达成了什么条件才让这次远东危机就这么平息下来了。当然很多人都想到了英国肯定是以香港为筹码来得到了事件的缓和,从美国驻广州的领事传闻中国有一行政府派出的官员进入香港,似乎香港回归中国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   四月十八日,德国远东太平洋舰队在中国陆军的帮助下在日本种子岛建立了临时兵营,德国派出了驻种子岛总督和两千五百人左右的陆军乘坐兵轮从汉堡出发前往日本——现在德国陆军在远东的部署基本处于零的情况下,德国政府向中国采购了大量的水泥、钢筋等基建建材,用以承担种子岛的军事设施建设。   五月一日中德达成最后协定,种子岛正式交付给德方管理,而中国海军拥有优先使用权。在外界看来中国似乎在远东危机中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过在谭延闿看来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日本的租界什么的对中国并不重要,只是这次行动的副产品这一届的日本政府倒台,辞去首相位置的伊藤博文非常意外的准备访问中国,这让谭延闿对日后的中日两国发展有了新的想法——尽管这种想法并不成熟,但是可以去尝试一下,他坚信只要中国保持警惕,日本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五月十四日中英伦敦回合谈判结束,谈判最终的结果便是确立了德国在种子岛的权益,而英国正式宣布将于十月一日将香港归还给中国……私下中英谈判中的关键之处——中德海军装备与技术贸易的限制性条约正式生效,根据这份条约,在十年的条约有效期内,中国不可以向德国出售敏感性海军装备技术;中国可以向德国出售三艘战列舰,其中前两艘是每隔三年有一艘配额,而第三艘必须在第十年出售;战列巡洋舰在条约期内只能出口一艘,装甲巡洋舰为四艘,其中最后两艘必须要在第五年之后出售;其他中小型海军战舰不在条约限制范围之内……作为补偿英国会向中国“转包”一艘战列舰和三艘大型装甲巡洋舰……   显然这份绝对不会公开的中国海军装备“限售”条约是一个充满陷阱和扯皮的秘密条约,中国和英国都认为对方上了自己的圈套,不过除了谭延闿之外,所有人都认为这份“限售”条约显然对中国是极为不利的,就算有英国的“转包”补偿也是一样。   不过谭延闿却认为他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德国已经答应会购买一艘正在秘密建造中的西藏级战列舰,还有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这是作为中国向德国转让种子岛的“补偿”。如果英国佬死守底线五年内中国只能向德国出售一艘战列舰的话,那中国工商银行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蒙受巨额投资损失。英国人也许并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居然主动将条约期放宽到十年以争取在前四年内出口两艘战列舰,不过好在英国对战列舰的关注度远没有战列巡洋舰这么重视,战列巡洋舰在整个条约期内被限制到一艘的配额,这对以战列巡洋舰来大力开拓市场抱有极高期望的谭延闿来说可谓是“悲喜交加”。   三个月后,中国秘密建造的西藏级战列舰终于“羞羞答答”的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与以往一样为了宣示中国强大的海上力量,同时更是为了振奋国民信心,两艘西藏级战列舰西藏号和陕西号战列舰驶出了江南船厂,在上海海面上展示了一个下午,于夜幕降临之前悄悄地消失在海面上。   西藏级战列舰的下水服役在国际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在西藏级战列舰展示的当天晚间,中国国务院、国防部举行记者招待会,对外宣称开始接受国际订单,江南船厂内的一号和二号船坞内有两艘与中国服役的西藏级战列舰一模一样的战列舰已经进入舾装阶段的后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会在未来五到六个月内建造完工。   作为中国无畏舰的第二级战列舰,西藏级战列舰自从开始建造以来就备受外界猜测。因为美国建造的特拉华级战列舰超越了中国和英国的第一级无畏舰,拥有十门侧舷火力。如果说中国的蒙古级战列舰因为采用三连装主炮塔而使得炮弹落点有散布性大的弊病,英国可以忍受蒙古号比无畏号多一门侧舷火力,但是美国的特拉华级战列舰的炮塔布局使得其火力超出无畏号百分之二十五,这就让英国人难以忍受了。   英国海军难以容忍在舰船设计方面的落后,英国佬们也开始设计所有主炮均能够向一舷设计的战列舰,不过当年英国设计的是海王号战列舰,时间仓促之下重新对舰体建构进行大规模修改显然是不现实的,于是英国人采用了一个折中方案,两个斜对的舯部炮塔可以越过甲板向另外一舷开火。当然英国人在海王号战列舰上的这种设计本身就有缺陷的,两个舯部炮塔虽然可以越过甲板向另外一侧射击,但是射界却是极为有限。   英国人在海王号上的实践,包括其刚开工不久的巨人级战列舰也采用了相同的处理方式,这都是谋求侧舷火力更为强大的试探。英国人对侧舷火力不能容忍,那中国的态度就非常微妙了——中英两国的无畏舰几乎是同时间出现,但是中国的蒙古级战列舰可是在北洋级战列舰的基础上进行了数年的潜心发展,建造周期也是超过了二十四个月,这就说明中国的无畏舰起步要比英国早,这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中国可是从北洋级战列舰便开始采用炮塔纵轴设计的,它的下一代战列舰将会拥有那些特别之处也是备受关注。   西藏级战列舰在上海海面上露面之时,各国在上海的记者立刻雇船前往近距离拍照——除了不能登舰之外,中国海军对于前来的观看战舰的人还是比较宽容的。虽然这个时代的照片还不能通过其他手段做到快速远距离传输,但是上海的各国记者已经将他们所见到的西藏级战列舰的模样通过文字描述用电报传递到世界各国。尤其是这些常驻在上海的外国记者,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内务部“挂号”的外国军事间谍,他们的眼光是极其毒辣的,光凭外观判断形成的结论已经不下海军专家的水平了。   西藏级战列舰外观上犹如一个放大的蒙古级战列舰,更为可怖的是中国人使用了四座三连装主炮塔,侧舷火力达到了空前的十二门,而且是最新装备的五十倍径的十二寸主炮。战舰的装甲也是无法瞒过有经验的海军专家的,因为中国已经宣布对外接受外国订单,所以对本国战舰的性能并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将最主要的参数公布出来——装甲的最大厚度已经达到令人惊叹的十六寸厚,设计航速为二十一节,现在西藏级战列舰才刚刚进入试航阶段,准确的航速还有赖于后面的检验。   即便如此,西藏级战列舰的出现使得目前世界上目前服役的和正在建造的战列舰一夜之间全部甩在了身后,当然没有人会怀疑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听到有更加强大的战列舰出现,但是中国人在全装重型火炮战列舰上的竞争始终保持着令人惊叹的高质量——与英国人在1905年才启动的无畏舰不同,中国在这个方面的实践已经走了很远,这从两国无畏舰的级别和设计上就能够体现出来。无疑在战舰结构设计上,中国人更胜一筹,只是限于国力和国防需要,不用像欧洲那样大张旗鼓的进行海军军备竞赛罢了,只不过太平洋对岸的美国似乎对中国在海军上的进步格外的敏感,如果这两个国家不能够达成某种限制性海军军备条约,那太平洋将会和大西洋一样,成为坚船利炮竞赛的另外一个焦点。   也许是受了中国西藏级战列舰服役的刺激,仅仅半个月之后,英国宣布建造威力更加强劲的白羊座级战列舰——英国人在这一级别的战列舰上不仅采用了主炮塔纵轴布置的设计格局,将侧舷火力提高到十门,更是将主炮口径提高到更进一步的三百四十三毫米口径。白羊座级战列舰的建造意味着海军新的时代快速开启——世界海军将会迎来“超无畏时代”,在这个概念下,西藏级战列舰最多能够独领风骚两年便可以宣布过时了,英国工业有实力能够在二十四个月之内将其建造完工,甚至可以用更短的时间!   1909年十月,在中国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各大城市的报刊亭上出现了一本新的杂志《时代》,这本杂志的封面便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两艘劈开波浪高速行驶中的西藏号和陕西号战列舰,在浓浓的烟雾背景下,两艘战列舰的主炮和副炮都指向了侧舷,其中正前方的西藏号战列舰的四号炮塔的一门主炮喷射出了长达十余米的火舌,场面极其壮观——“海权时代!”   《时代》周刊创刊号封面上的这张彩色照片是极富感染力的,周刊名是中国总统谭延闿用颜体字亲笔题名,并且撰写了一篇名为《海权时代》的评论。锐利高涨的照片配合总统的题名,使得这份杂志一开始发行出售,便创下了出版发行十二万册的新纪录,总统的亲笔题名固然很有吸引力,但是杂志封面上的那张极大鼓舞民族士气的照片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些社会团体纷纷联系《时代》周刊的编辑部索要这张照片,然后将其放大后制作成巨大的海报。   当这份杂志被出国的华人带出国门的时候,这本刊载着有着巨大民族凝聚力照片的杂志被海外华人广泛关注,尤其是这本创刊号被随后的订单加印了五万册。而《时代》周刊顺势推出了英文版和德文版——因为中德外交关系紧密,在德国长期居住的中国人数量已经达到了七八万人左右,还有从事贸易等方面的流动人口更是不可计数。   也许正是这本《时代》周刊的封面照片,加上中国总统高昂锐利的笔锋所撰写的《海权时代》评论,十一月底德国正式向中国政府提出购买一艘西藏级战列舰,也就是此级别战列舰的三号舰。这张著名的照片同时也被世界各大报刊媒体所转载,一时间中国最强战列舰的名声风靡全世界,这张照片也就成为中国海军强大实力的注解。   谭延闿在《海权时代》中用急剧煽动性的言语来说明强大的战列舰对一个国家海权建设的重要性,事实上他挑起了这个“话头”之后便消失了——除了东云级战列舰项目之外,中国海军官方项目对战列舰的研究基本上就告一段落,当然排在计划表中的还有一款ZX-03型战列巡洋舰的项目。中国并没有像谭延闿文中这么慷慨激昂投入海军竞赛当中,而是掉头放缓海军发展了。   1910年二月,邓世昌舰队刚刚到达凤山海军基地之时,印尼爪哇发生了一起很扫中国海军面子的恶性事件——中国海军援建的一所华侨中学被当地土著冲击,造成一名从中国前来援教的学者死亡,三十余名教职员工和在校学生受伤,其中一名老师年仅四岁的儿子腹部中刀生命垂危。   事件发生后,中国政府在第一时间内发表声明要求荷兰政府澄清事件因果,并且严厉惩罚闹事者,中国有权利为了维护其海外华人的利益而采取进一步行动。谭延闿也敏锐的意识到这次事件是一个机会——中国渗透南洋的一个绝佳的借口,事件发生后,在海南岛接受军事训练的一千四百多名南洋华侨就在三亚紧急集合,随时准备登船前往印尼。   数年来谭延闿花在南洋华侨身上的精力不少,包括在海南岛发起南洋华人年会、整合南洋华人力量、内务部在南洋的工作也是开展的极为迅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南洋华人在经济上的合作,合力开发海南岛农业。南洋华侨最为看重的还是在海南岛接受军事训练的华侨子弟,中国陆军参谋部派出了极为精悍的训练人员,一切都是按照中国陆军正规军的训练强度来培养这些南洋华侨子弟,并且将其中成绩优异者送往国内著名军事院校,其中有五名更是送到中国陆军军官的摇篮——北洋陆军大学接受进一步的深造。   这次事件事实上是荷兰印尼总督暗中指使的一次暴力事件,因为中国海军援建的华侨学校一直都是坚持中文教学,这与荷兰殖民者几百年来施行的殖民政策相抵触,而印尼财富正在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向南洋华人手中集中,在印尼想要从事经济作物的买卖绝对不可能绕过华商,华商在印尼的势力远比十年前要强大的太多。正因为如此,印尼总督暗中策动当地土著进行破坏,尤其是冲击华侨学校以试探中国的底线。   中国政府的反应之强烈出乎荷兰人的意料之外,根据情报刚刚返回中国正准备进入船坞中的蒙古号战列舰取消了维护工作重新回归中国南方舰队,而中国南方舰队大本营凤山基地内除了蒙古号之外,还有北洋号等两艘战列舰和八艘大型装甲巡洋舰正在待命——中国已经做好了随时以武力解决问题的准备!   荷兰政府为了不给中国留下口实,立刻解除了印尼总督的职务,并且派出军警逮捕了四名土著居民。似乎中国也接受了荷兰政府的道歉,只是要求荷兰政府对此次事件中受害的中国人进行道歉和赔偿,结果还没有等荷兰政府有所回应,那名重伤的四岁幼童在医院不治身亡——这名儿童的死亡将原本有所平息的事件火上浇油再次让局势紧张起来。   《时代》周刊为此特别发了一期增刊,封面上是一个花圈和那名儿童的遗照。中国海军立刻行动起来,邓世昌亲自坐镇蒙古号战列舰组成临时舰队从凤山海军基地出发前前往爪哇,而在三亚集结待命的南洋华侨部队也携带各种物资登船一同前往! 第三百六十四章 心理暗示   《时代》周刊发行时间虽短,但是谭延闿硬是靠着他庞大的财力和影响力与这本杂志过硬的质量,在短时间就将这本杂志碰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做为杂志的封面照片,那个花圈特写和儿童的遗照具有相当强的冲击力。一时间国内群情义愤,当然在主流报纸媒体的引导下,中国对南洋华人遭难的历史一点点的都翻出来,不断的煽高民族自尊心。   三月四日,邓世昌舰队抵达泗水港外三十公里外的海域,中国外交部严词交涉要求荷兰当局严惩肇事者,并且提出了提高南洋华人政治、经济、军事地位的“二十条”,最重要的便是要求印尼华人有参政议政权力、在华人聚集城市市政府内华人官员数量必须要与当地华人人口比例或是华人经济体纳税占当地财政收入比例相适应。   “提高华人社会地位二十条”是谭延闿仔细考虑之后提出的,在与英国达成和平协议之后,对于这次事件他内心中还是有些矛盾的——与英国达成的协议中主要都是不能放在桌面上的秘密协议,如果真的对印尼动手,那近在咫尺的马来西亚还有稍远一些的菲律宾会有什么反应?估计是人人自危吧!   现在欧洲尽管很热闹,但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如果英国感觉到中国对它的威胁超过了德国,那它的大舰队会随时找上门来,就算谭延闿并不担心这场战争,但无缘无故为紧张的英德关系升温这种傻事他是不愿意去做的。这几年围绕中国,远东发生了太多可以影响世界的事件,这里面固然有英国佬攥着香港不放手逼谭延闿铤而走险的缘故,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而目前印尼发生的这次事件,从政治角度来看能不动武就不动武,舰炮一开那世界的目光必然会被吸引到远东。   “二十条”是谭延闿想避过这一关口所提出来的,只要荷兰答应下来,那他就拍拍屁股走人,南洋资源固然很丰富,但目前中国连国内都无法建设好的前提下,伸手要海外殖民地也多是浪费——殖民地也是需要财政投入的,就算印尼是一块肥沃的成熟的殖民地,先不考虑外界因素,就是中国派出官员加上清理地方反华势力,这就一项沉重的负担。   本质上谭延闿还是一个“大陆主义”者,在他看来南洋圈只需要成立以华人为首的国家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而且完成这个计划只需要大陆政府进行少许投入,为南洋华人撑腰并且培植他们的武装力量不难做到这点。在谭延闿看来中国的目标是大陆——俄国是与中国接壤的,它对中国威胁比任何一个国家都大,有了第一岛链在手谭延闿不怕海洋封锁,但是陆上的俄国一旦革命成功成为苏联,那对中国的军事政治威胁可不是一点半点,对于俄国人的疯狂他还是深有感触的。   中国想要在一战的时候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并且完善国内的交通通信等基础建设,累积国力,为的便是一战末期俄国革命。南洋圈子太过复杂,土著、华人、殖民者、宗教……这是一个大泥潭,投入多见效却未必好,如果单纯从经济上来考虑,南洋是块肥肉,但是政治上中国想要以殖民地的方式来控制南洋,在目前来看是一个失分之举得不偿失。相比之下“北进”最大限度的压缩俄国的生存空间,这对中国的国防有着积极的意义,同时北方的资源未必比南洋少,只不过以现在的技术开发北方比较困难罢了。   如果荷兰殖民当局同意“华人二十条”,那基本上和中国出手占领印尼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在荷兰有谁的经济实力能够比当地华人更厉害?如果说按照华人在当地数量比例来确定政府华人所占比例,这也许只能说是对华人的政治地位有一个较大的改善而已,但是如果按照经济贡献来衡量,那印尼华人很有可能将殖民当局的权力架空。   当然“华人二十条”是谭延闿的底线,如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也不介意使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只不过这样一来难免要将中国政府拖下水,招来西方列强的敌视罢了,至于要说引起战争,他更坚信手中的力量和远东特殊的地理位置——现在中国海陆军事力量发展迅猛,虽然中英冲突已经过去,两国关系改善了不少,但是谭延闿却没有放弃当初的扩充南方军十万的决定,这十万军队目前正分布在海南、云南、广西、贵州几个省份正在接受训练。   中国陆军一线常备军已经达到了九十万人,并且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比较有效的预备役制度,如果有需要可以在三个月内动员一百二十万人。这十万南方军虽然没有正式成军,但是他们接受的都是针对热带作战训练科目,其中针对的便是东南亚和南亚。英法等国在那里部署的殖民军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土著还可以,但是要说正面作战绝对不是中国正规陆军的对手,况且南方的铁路网经过近十年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南方多山多河,地质情况复杂这都限制了中国铁路连接南方,不过南方重要的城市都已经做到了用铁路连接,只是四川还没有通往外省的铁路和全国铁路网连接在一起,但这并不妨碍大局——中国陆军总参谋部已经开始制订从东南亚进入南亚次大陆的攻击计划。   谭延闿不相信欧洲列强的军事专家们眼光就这么差劲,对部署在南亚和东南亚的殖民军队这么自信,看不出来中国陆军对他们的威胁。事实上从日本远东危机开始,中国做出扩充南方军队的决定后,就有西方军事专家指出南亚和东南亚都在中国陆军的攻击范围内,这也是英国对处理危机事件犹犹豫豫的原因所在——如果威慑失败转入战争阶段,那中国军队完全可以杀入东南亚径直向西进入印度,这样就可以避开西藏高原不利的地理位置,而英国是不可能让印度这颗桂冠上的宝石受到任何威胁的!   因为朱尔典在远东历次事件中准确的把握了中国的动向,因此他依旧是英国驻华大使,不过随着中国的国际地位的提高,朱尔典在英国当局眼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朱尔典没有传统英国外交家那种傲慢的通病,在中国他的交际圈非常广泛,甚至连中国政府内的一些省部级高官都对他另眼相看,而在内务部的眼中这家伙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分子——中国政府的官员对他普遍抱有好感,而中国的在野党派和他关系密切这就不正常了。   根据内务部已经掌握的材料,数家在华的英资美资洋行、大企业暗中都受过他的“指点”,很多中国的在野党也开始接受这些外国企业的政治献金,这背后少不了朱尔典的操纵。不过朱尔典是外国驻华外交官,内务部自然拿他是没有什么办法的,至于政治献金这种放不到台面上的事情也不能对在野党构成什么威胁——内务部的传统做法是小帐累积成大帐,等到总统需要敲打在野党的时候再集中拿出来曝光。   谭延闿在印尼事件发生后,就会晤了朱尔典,阐述了中国在这次事件当中的立场,随着事件的发展,先后又接见了几次朱尔典。经过十几年的较量,朱尔典比刚开始和谭延闿交手的时候要圆滑了很多,至少没有动不动以大英帝国来威胁谭延闿的事情发生了——朱尔典心中很清楚,对付谭延闿这样的对手是非常棘手的,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要保持“绅士风度”,因为谭延闿就算在明抢豪夺的时候,嘴上也是说得正气凛然,尤其是那次“礼炮事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朱尔典在中国的几十年间,遇到的中国官员不管是满清时代的还是现在共和国的官员,没有一个和谭延闿一样的——其他中国官员或是贤明或是愚笨,他们做为官员都还是很重视自己的言行的,而他们的总统则根本不一样,谭延闿就是一个披着绅士外衣的强盗,他所信服的只有武力。正是朱尔典有这样的认识,他认为印尼事件英国和他自己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很少,谭延闿召见他不过是从外交礼仪上尊重英国这个世界头号强国而已。   事实上无论英国做出如何选择,只要荷兰当局不答应那个“华人二十条”,朱尔典可以非常肯定泗水港外游弋的中国舰队肯定会炮击泗水,甚至连印尼总督居住的那座古堡说不得也会成为炮击目标。朱尔典心中很清楚,荷兰殖民当局有八成的可能性不会接受中国的“华人二十条”,更有可能的是将希望寄托在欧洲其他列强的外交干预上,对此他心中只能对荷兰人感到无奈。   朱尔典已经向伦敦发了好几封电报了,在电报中他也明确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如果“华人二十条”被拒绝,那中国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战争,英国卷入其中是极其不利的,因为中国等到南方几个边境省份原本就有接近二十万左右的正规陆军,现在又增添了十万正在接受正规军事训练的新军,英国可以在海上赢得胜利,但是东南亚的损失将会超乎想象,甚至连印度也会被牵连。   正是基于这一点,朱尔典本人不期望伦敦卷入这个漩涡,现在凡是和中国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和“泥潭”一个性质,最鲜明的例子便是香港问题。英国已经在香港问题上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然如果当初英国履行承诺直接放弃香港,其在远东的利益也迟早会被谭延闿榨干,但是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时间,而英国政府在远东问题上的脸面也会好看的多。   在荷兰政府没有做出最后答复之前,邓世昌舰队还漂在海上,不过南洋子弟所组成的陆军连同一部分中国教官则在距离泗水八十公里外的一处海滩登陆扎营。在那处海滩不远的海面上有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待命,随时可以给南洋子弟兵提供舰炮掩护。   这一次军事行动对于中国而言也是一种尝试——中俄战争期间中国海陆军基本上没有什么配合,海军除了帮助陆军运兵和提供过少量的火炮掩护之外,根本谈不上一场海陆联合战争,而这一次远征印尼很可能会变成一场战争,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次军事行动可以说是检验中国海陆军联合行动的一次预演。虽然出征陆军是由南洋子弟组成,但是他们可都是接受中国陆军正规的训练。   当然在组建这支南洋子弟兵的时候,谭延闿也有意识的将一支从各个部队选拔出来规模在一万人的部队和他们一起在海南岛受训,只不过他们的训练量和一些科目要比南洋子弟兵难度要高多了——这支在三年内不断被淘汰筛选下来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的部队是一支极为精通热带雨林作战的中国热带作战部队,它是中国特种部队起源的四支部队之一。   当然在这个时代除了谭延闿对特种作战有点模糊的认识之外,别人连这个概念都没有,谭延闿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在首都卫戍军组建的那支特务连经历让中国陆军参谋部对于训练这样的“精英陆军”有了一定的认识——那支首都卫戍军特务连在中俄战争中的巨大作用让陆军总参谋非常感兴趣,内务部为此也训练了一支类似的部队结果被K机关给收编了。   陆军从来就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地方,谭延闿在军费上给陆军充分的倾斜,陆军总参谋部对这样的部队内部都称呼为“精英陆军”。从中俄战争结束后,中国一直就游走于战争的边缘,除了谭延闿的政治投机之外,他也确确实实的加强了军队的建设,尤其是对英法震慑力极强的南方军对建设——谭延闿不过给陆军部一个暗示,这些陆军高参们就想到用精英陆军来在热带雨林中增强中国陆军的热带战斗力,当然那十万接受训练成立的新军放在边境热带和亚热带省份也是出于尽快的让他们适应这种环境下作战的需要。   南洋子弟兵在距离泗水附近的海滩登陆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距离泗水港又这么近,印尼殖民当局很快便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一千五六百人(中间有两百多中国陆军军官)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印尼殖民当局派出当地土著前去刺探消息,结果一去不复返,并且距离最近的一个村庄被占领。在荷兰政府没有做出确切答复之前,印尼总督派出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部队,其中只有四百人是正规殖民军,其余的都是土著兵。   这支松松垮垮的部队还没有接近村庄,便被早有预谋的那两艘装甲巡洋舰以大口径舰炮直接摧垮,然后被南洋子弟兵如同赶鸭子一样追杀十公里——谭延闿给国防部的要求是一旦印尼殖民政府敢先动手,则毫不留情的给予“深刻教训”,但不进攻城市……从国防部到邓世昌的前线指挥,最终决定一旦发现有殖民军进攻海滩登陆营地,则使用大口径舰炮用高爆弹予以还击,随后才是南洋子弟兵尾随追击扩大战果。   其实这样的战术安排也是希望让南洋子弟兵感受一下现代火力给人的冲击感,顺便熟悉一下战场上飘荡的硝烟味道——这两千殖民军根本不值炮弹和舰炮身管寿命消耗的价钱,谭延闿之所以批准国防部的战术计划其用意不止是向荷兰殖民者和土著示威,同时也是给南洋华人一个深刻的印象!   南洋华人由于其特殊的经历其思想上和本土华人已经大不一样,他们的思维方式是保守和激进的奇怪综合体,谭延闿不能保证他的怀柔手段为南洋华人夺来南洋的主导权后,他们还能够继续听本土政府的话。当然现实的武力威胁是一方面,不过对于几十年后的事情谭延闿却没有这么大的把握,所以他请这些南洋子弟兵——这些南洋华人当中未来的精英们看一次昂贵的“焰火表演”,近距离的观察大口径高爆弹在殖民军中爆炸的场面会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等几十年后,谭延闿断定南洋华人主导必定出自这些南洋子弟兵当中,到时候本土政府的声音会在他们心中有着“特殊的味道”。   天津级装甲巡洋舰是装备九门八寸火炮,远超当前中国陆军主流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就是目前正在扩大列装比例的国产八十八毫米速射炮也是相形见绌。当二百毫米大威力高爆弹落到殖民军的头上,威力尽显无遗,这支两千多的殖民军连南洋子弟兵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便死伤惨重,能够逃回泗水的只有四百多名吓破胆的殖民军。   当印尼总督看着经历地狱一般火力洗礼后犹如丧家之犬逃回来的殖民军,在想到用望远镜看到泗水港外徘徊的中国海军蒙古号战列舰那阴森森的九门十二寸巨炮,他的心已经陷入绝望之中。在将电报发回国内之后,这个高高在上的总督大人只能颓然地坐在古堡凉台上的藤椅上看着大海发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变再变   南洋子弟兵在登陆后,很快便得到了南洋华人势力的帮助,正如谭延闿当初判断的一样,中央政府提出和南洋华人势力结合为他们培养自己的武力基础,南洋华人肯定会极为重视,送过来的都是其精英子弟,身体素质和文化素质高,就是放在中国陆军中,这样的兵源也是极为少见的——南洋华人背井离乡,但是却不改重教育的传统,当然在没有科举考试的压力下,南洋子弟都选择前往欧洲或是美国大学继续深造,他们接受的是完整的西方教育,这样的兵源去当兵在当时的中国还是非常罕见的。   当然这些南洋子弟兵中出身南洋华人势力豪门的也不少,他们回来自然会受到南洋华人势力的重视。南洋华人主动为其提供各种给养,这也降低了中国陆军和海军的后勤压力,毕竟一千多人的吃喝拉撒在远离本土的情况下获得充足的补给是让人很头大的。   这次南洋子弟兵算是第一次回归南洋,有着极为重要的示范作用——中国本土政府对这些以往的“天朝弃民”并没有食言,中国政府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来对待南洋华人,并且帮助他们解决关乎身家性命的问题,剩下来的便是南洋华人自己的问题了。南洋华人也没有令中国政府失望,派出去和邓世昌接洽的南洋华人势力使者提出了希望加大中国陆军帮助其培养武力的要求,并且表示南洋华人势力组织将会负责提供训练经费和武器装备采购。   除此之外,南洋华人也是很“上道”,面见邓世昌的南洋华人使者携带了数份资产协议书,南洋华人将会免息为中国政府提供价值两千万英镑的无息十年贷款,并且愿意用他们手中掌握的南洋金矿产出的黄金积累以低于世界黄金市场百分之十五的价格向中国政府售出黄金……   对于这些邓世昌只能用电报汇报谭延闿,谭延闿迅速做出了回应——海南岛驻守的第四十八师携带武器装备乘船立刻前往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这个世界第三大岛到目前只有一个荷兰傀儡政府统治,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政权,在婆罗洲曾经存在着一个延续一百一十年的华人政权——兰芳共和国,直到中法战争期间,荷兰才趁中国无瑕他顾伺机占有,扶植了一个傀儡政权。   而谭延闿则打算在这片“华人故土”上做做文章,来敲打一下荷兰人——美国曾经做为一个新兴列强向西班牙发动战争,并且从中获得了包括菲律宾在内的巨大好处。婆罗洲的地理位置在南洋极为显要,对南洋如此,对中国也一样,毕竟中国的南海实在是太过“狭长”,中国无法对曾母暗沙这样极南端进行有效的保护,同时对咽喉马六甲海峡也缺乏足够的军事控制。   在南洋能够留给中国的空间并不多,德国占领的新几内亚岛的一部分固然是中国“内定”的地盘,但是能够在南洋的腹心地带弄到婆罗洲,那中国将南海做为自己的“内海”就更平添了三分把握。而且对南海的控制加强也就等同于在日本的头上再套上一道枷锁——马六甲海峡对日后的日本意味着什么,谭延闿心中很清楚,对于日本的自我愈合能力他从来就不曾怀疑过,唯一的办法便是不断的给日本头上套枷锁,对日本加强控制。   三月十七日,荷兰政府正式拒绝了谭延闿提出的所谓“华人二十条”,表示中国的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而中国则在两天后将四十八师送上了马辰,并且在马辰升起了中国国旗——四十八师在马辰三十公里外大摇大摆的用一天两夜的时间登陆,十七日中午派出军官要求马辰归入中国管辖,当地殖民官员没有任何抵抗。   中国出兵马辰很快便反馈到荷兰人那里,不过在婆罗洲荷兰也没有合法的地位,自从兰芳共和国覆灭之后,荷兰政府也没有正式宣布占领,而是等待观望——1900年中国推翻满清政权后,荷兰曾经一度想正式合并,但是当时中国对日本的大青岛海战一举奠定了中国远东头号海军强国之后,荷兰就开始犹豫了,这也是因为谭延闿一夜之间让中国变了颜色太快没有给任何人机会。   不过荷兰对婆罗洲并没有死心,当然荷兰没有对婆罗洲死心,而德国也在紧盯着这个地球上任何一块没有主儿的地盘,只是德国人下手比较晚,在婆罗洲连个傀儡都没有,这块“无主之地”似乎就成了一块真空地带。婆罗洲自从1905年之后就更加“安全”了,因为中国在中俄战争中出人意料的击败了俄国,并且随后的政策中对南洋华人另眼相看,这让荷兰更不敢贸然出手。中国突然出兵占领马辰,在很多人眼中这是正常的举动——从兰芳共和国覆灭之后到现在,包括荷兰人在内都选择性的“忘记”了这块地方,当然如果中国国力虚弱,荷兰人肯定会占领这里的。   三月十八日,谭延闿召见各国驻华大使,在会议上他毫不隐讳的表示:“如果荷兰政府不能承认并且切实的履行‘华人二十条’,中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战争……现在看来,结果令人非常遗憾,荷兰政府似乎正在选择战争……”   中国散布在世界的华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已经是在当地生活的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华人,像东南亚有的华人迁入比较早的家族甚至都已经超过了五代。在满清政权时期,对于中国人侨居国外的国籍问题一直都是一个老大难,在谭延闿建国之后初期也没有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直到中俄战争结束后,中国政府开始重视各地的中国人,才从立法上解决了这个问题——中国政府不承认双重国籍,而侨居在海外的具有中国血统的中国人,保留中国国籍的称为华侨,而放弃中国国籍入当地国籍的则为华人。   按照中国政府的国籍法定义,侨居在南洋的中国人绝大部分是华侨,只有极为少数的中国人入了当地国籍,这些人大多是基督徒,由于各种原因加入当地国籍,这样一来他们就自动放弃了中国国籍。让荷兰政府感到忧心的是,受到当地土著冲击的学校伤亡的人全部都是具有中国国籍的华侨,中国如果借此动手的话,那是没有什么道义上的障碍的。   当然所谓的“华人二十条”给中国方面也设置了一定的障碍,因为这是保障非中国国籍中国人的权益,但是这个“华人二十条”在言语上还有很大的回旋之地——谭延闿对于将南洋地区归入中国领土没有这么强烈的需要,而且这会惹恼了一群西方列强,政治上不划算,他倒是希望南洋的中国人放弃中国国籍加入当地国籍,以此来夺取当地政权甚至是自立成为国家,这就可以绕过众多壁垒。   荷兰政府也许正是看出了其中的隐忧所以才会对“华人二十条”如此抗拒,只不过面对日益强大的中国本土实力,荷兰这个昔日的“海上马车夫”也是无可奈何——满清政权时期荷兰好歹也算是个列强,纵然不能和英法德相比,至少在吞并婆罗洲的问题上不应该这么犹豫,可惜行事畏首畏尾对空有躯壳的满清政权和已经基本与本土断裂的血缘纽带的南洋华人还踌躇万分,这就更让谭延闿感觉至少在婆罗洲的问题上他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也许在列强眼中中国和南洋华人应该是穿一条裤子的,不过只有谭延闿才能够看出如果条件允许,南洋华人照样可以站到中国本土的对立面上来,后世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然这和本土政权漠视南洋华人的悲惨遭遇有很大的关系,但不可不防。   正因为如此谭延闿才会在南洋子弟兵面前毫不顾忌的让那两千多殖民军在大口径舰炮下飞灰湮灭,而出兵婆罗洲也是在南洋真正扎下本土政权的一颗钉子——德国在南洋的殖民地位置太靠外围,如果单凭新几内亚岛东部的德国殖民地来控制南洋,未免有些“孤子”的味道,有婆罗洲做为纽带这个问题可以很好的解决,同时也可以将南洋华人和本土的联系绑得更加紧密。   在击溃了殖民军对南洋子弟兵的攻击之后,南洋华人就此向南洋子弟兵的兵营驻地集中,而殖民当局对此依旧采取不作为的行动。有了南洋子弟兵的示范作用,南洋华人的中青年阶层前往兵营的人数最多,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华人地方势力打手的身份,前往兵营除了押送各种补给之外,也是受了南洋华人上层势力的指示直接加入南洋子弟兵——南洋华人高层的使者在面见邓世昌的时候,同样提出向中国政府购买包括军火在内的各种军需品。   随着第四十八师登陆婆罗洲后,广州和台湾的货轮基本上全部被动员起来,隶属东南军区的第五十六师、第六十二师立刻整装待发,纷纷朝距离自己驻地最近的港口出发,抛下重型火炮等重装备直接登船前往婆罗洲,而从上海、天津出发的货轮上装满了刚从仓库中启用的各种陆军装备——南洋华人一次性向中国政府采购了包括七十五毫米火炮、九三式步枪等在内价值二百七十万英镑的陆军装备。   事实上在1906年中俄战争彻底结束之后,中国陆军就开始根据战争中显现出来的各种问题,对陆军装备提出了更新换代的要求。像国内自行研发的八十八毫米火炮就是用来替代七十五毫米速射炮的,由于担心技术上的进步导致更新式的武器出现而造成装备上的浪费,陆军也是没有一窝蜂的全部换装,国防部对天津的雷龙枪炮厂下达的八十八毫米火炮也是分批次采购——国防部期待的是更加适合野战火力需要的一百零五毫米重炮,只有这样口径的重炮才能够敲开目前各国陆军操典上所要求的各种野战工事。   中国陆军的换装规模并不是很明显,但是近百万陆军的装备哪怕是只换装百分之三十也足够满足任何一个中等国家陆军的采购了——南洋子弟兵目前只有两千余人,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消化掉这些装备。不过南洋华人对于建立自己的武装心情远远超过了谭延闿和国防部的预料之外,陆军装备的单价远远比不上海军大型战舰的价格,但南洋华人居然掏出足以购买目前世界上最好的战列舰的资金来专门购买陆军装备,可想而知他们对于建立属于自己的武装的心情是多么迫切了。   以前南洋华人不是没有想过建立起自己的武装,只是他们想要获得军火是极其困难的,哪怕是少量的军火也必须忍受军火商的盘剥外加各种商业条件。即便如此这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军火还散布在南洋诸多岛屿的华人手中,根本形不成规模实力,再加上没有得到正规的军事训练,这些军火就相当于柴火棍了,多做为南洋华人当中富人的防身之用。   在接到南洋华人要求订购武器装备的电报后,谭延闿也不仅为他们的出手大方感到震惊,原本他扶植南洋华人武装,心中多少存了这么一点销售武器的想法,不过现实效果之好远远超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也使得他有了更多的想法。当然他不会去过分盘剥这些海外游子的钱包,但是中国陆军淘汰下来的装备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需要,他很“诚实”的以国际售价的七成卖给南洋华人,并且回电说明这二百七十万英镑多余的资金将会存入中国工商银行特别账户,直到消耗完毕。   毕竟是淘汰下来的装备,七成的价格对于有钱也买不到军火的南洋华人来说也是极为“公道”的。谭延闿没有趁火打劫除了血缘同胞上的考虑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将军火生意看得更远了一些而已——现在陆军装备就能够满足南洋华人的需要,将来他们如果真的能够夺取政权实现自立,那后面会不会购买更加昂贵的海军装备?以南洋华人的豪富和南洋多岛的环境来看,战列舰不敢想,但是他们完全有可能采购战列巡洋舰或是装甲巡洋舰,就是中小型辅助性的海军舰只也是很可观的交易。   在中国出兵占领马辰之后,荷兰政府更加紧了其在欧洲的外交活动,希望英德法俄等列强能够对中国施加外交压力,但是中国对各国隐晦的照会一概不理,随着东南军区后续的两个师登陆婆罗洲完成占领之后,中国开始对荷兰的态度更加强硬——徘徊在泗水港外的中国舰队在三月二十一日上午,向泗水港的东南土著人的居住区发射了六十五发大口径高爆弹,如果可以从上空观察的话,威力巨大的炮弹在泗水港的东南城区“啃出”一片巨大的伤口,造成人员伤亡不可计数。   同一天南洋子弟兵在经过扩充后达到八千人的规模——最先登陆马辰的四十八师抽调了六百多名官兵,重组了南洋子弟兵,对其进行了简单的军事训练之后成立南洋华人独立军。由于可以得到中国海军舰炮的火力支援,独立军中只装备了二十四门七十五毫米速射炮,炮兵八成以上都是中国军人在操纵。这支“热血多过脑浆”的独立军虽然军事技术让人怀疑,但是装备精良绝对是没得说的,至少比荷兰殖民军要高出数个档次。   独立军开始向泗水进发,这支战斗力很值得怀疑的独立军用英勇加上手中精良的武器摧枯拉朽的突破了殖民军在泗水城郊设置的两条松松垮垮的防线。受到独立军的鼓舞,在南洋华人势力的策划下,泗水城内的华人几乎丢下家当全部迁出城外,在郊区的种植园中暂避战火——令荷兰政府感到非常意外的是,真正对泗水威胁的不是中国的舰队,而是这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南洋华人独立军”。   此时谭延闿对南洋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南洋华人的那张二百七十万英镑的军火订单让他发生了转变,中国只要婆罗洲,但是“华人二十条”却被他扔进垃圾箱。三月二十一日下午北京外交部的记者招待会上,他在回答记者关于上午中国舰队炮击泗水港的问题时指出,中国政府的报复性军事行动已经完结,但是荷兰政府必须对中国政府和印尼华人进行赔偿,中国政府愿意和荷兰政府就南洋华人问题进行谈判。   谭延闿打算让“南洋华人独立军”站在前台,他打算让这次事件变成南洋印尼华人反抗殖民列强的一次“起义”。泗水港外的舰队他是绝对不会撤回的,有这支舰队在荷兰人和南洋的英国人与法国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他抛弃了“华人二十条”这张遮羞布,直接将南洋华人扶上建立政权的高度,除了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华人问题之外,他也可以早早的盼来南洋华人的军火订单!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迷雾重重   可以说在抛开枪炮等热武器之外,荷兰部署在印尼的殖民军显然战斗力基本上可以说是全无,优裕的殖民地生活将这些人养成了大爷,看到他们就知道十几年前满清政权时期满街遛鸟的八旗兵是个什么样子。这些殖民军欺负一下土著或是手无寸铁的华人还可以耀武扬威一下,但是上了战场之后就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泗水城外有两道防线,独立军的二十四门速射炮发射的炮弹落到他们头上的时候,整个防线都扎窝了,逃跑的逃跑,竖白旗的竖白旗,只有零星的枪响但立刻被后续跟进的迫击炮弹给端掉了。   中国政府否认了和南洋华人独立军的关系,而中国海军舰队之所以还停留在泗水港外,中国外交部和国防部给出的解释是保证当地华人的人身财产安全不受侵犯,任何有损华人利益,危及其生命的行为都会被视作对中国政府的武力挑衅,中国有权力在第一时间予以反击。   泗水城内基本上看不到华人的身影了,往日热闹非凡商业发达的泗水城现在如同一座死城一般,街头上也同样看不到趾高气昂的殖民警司,更看不到带着椰皮帽嘴里嚼着槟榔的土著。离开了华人,这座繁荣的南洋城市立刻陷入一片死寂,没有华人这里的商业架构立刻崩塌,先前在这里采购木材、香料的外国商人也都在中国出兵婆罗洲之后卷起铺盖走人——中国海军对泗水港并没有完全封锁,不过各地的客商为了争抢离开的客轮愣是将往常低廉的船票炒高了十倍,在中国舰队炮击泗水港之后,外国商人更是走得一个不剩。   欧洲殖民者包括刚刚占据菲律宾的后进美国在东南亚不管是时间长短,在这个位子上总是不得安宁,早期的时候各种起义如同家常便饭,就是现在美国占据菲律宾也是走得这条路。这里面除了殖民者采取的残酷镇压和压榨之外,还和东南亚复杂的地理条件、人文环境,尤其是宗教信仰有很大的关系——谭延闿不愿意在东南亚太过深入就是他很清楚这些还停留在巴冷刀水平上的土著,在宗教信仰的笼罩下会是多么的疯狂。   在这个时代,谭延闿不介意使用武力工具来解决民族矛盾和宗教矛盾问题,事实上在新疆、蒙古、青海、陕西等地,在他的暗中授意下,军队内部有专门的部门来做这些事情。前世谭延闿不过是一介书生,对于这类在他看来只是处于传说中的事情根本就是虚无缥缈,只能用来做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但是现在他牢牢的控制着远远超过前世中国所能拥有的国家强力机关,在处理涉及国家分裂势力的事务上,真的是用实际行动来为“屠夫”这个阴暗的词汇做出了丰富的注解。   从满清时代开始,中国边疆不宁就成了老大难,有清一代几乎从来就没有说牢牢控制边疆的时候,这从清朝皇帝对西藏达赖和班禅的待遇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越是隆重尊重,其背后就越显得内心的顾忌。说实话谭延闿到现在也不能说对西藏达到控制,毕竟中央在西藏的驻军还不超过一个师的编制,在中国政坛表现一向极为强势的致公党在西藏也仅仅有一个“省党部”挂衔。   不过在这个国际关系尚处于丛林法则的时代,中国本身的强势就意味着任何国家想要在中国边疆问题上做手脚都要想想要承担的代价——中国边疆问题无非是英俄为主导,法国为二流。自从中国的第二代无畏舰命名为“西藏号”之后,联想到中国在香港问题上不惜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大英帝国在战争的边缘上走钢丝,包括英国在内在处理中国边疆事务时候更多的谨慎,而谭延闿也打算在一战之前将中国的边界与英法俄三国列强进行谈判——国际形势越紧张,对中国确定边疆谈判也就越有利,尤其是像东云省这样从来没有出现在中国边疆的省份,更是要与俄国人敲定下来,这也算是蚕食俄国的一部分,当然至少那个后世臭名昭著的“麦克马洪线”是绝对不会出现了。   事实上中国海军主力战列舰的级别名称除了有谭延闿的影响之外,也是希望借此隐晦的向列强强调中国的领土不可侵犯的味道,蒙古级战列舰是中俄战后对俄国的示威,西藏级战列舰是敲打英国人,而后续的东云级战列舰则是强调“东云省”是中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中国民族这么多,领土地形如此复杂,人文差别更大,谭延闿目前也只是做到了震慑欧洲列强对中国领土的贪欲,在对付地区民族矛盾的问题上尚为有什么好的方法——这些也是列强自鸦片战争之后不断对中国边疆渗透所遗留下来的一份“遗产”。   除了以强硬的军事手段镇压之外,谭延闿也继承了其父谭钟麟对少数民族的平等政策——谭钟麟二十四年前出任陕甘总督时候,严令汉民不得仇视惠民,解除严禁回民出城的禁令等等措施,使得回民感动的痛哭流涕发誓永不犯法……谭钟麟的做法是典型的怀柔手段,在建国后谭钟麟也是回过一次陕西并且受到了当地回民的夹道欢迎,算是暂时缓和了中部地区的民族矛盾——就和中国的整体地形一样,中国政府的民族政策越往西就越是严厉,除非铁路通行后当地驻军和移民达到一定程度,否则武力镇压永远超过怀柔手段。   重病需要下重药,就算谭延闿本意上更愿意采取怀柔的手段,但是边疆不靖是他最难以忍受的,而且那些部落也好、教派也罢,他们的背后一旦被内务部查出有外国列强的身影,等待他们的多半是冷森森的枪口——仅过去的1908年一年,在新疆、蒙古被谭延闿亲手从地图上抹去人口超两百人的村落就超过八十七个,编制极为特殊的“重劳改教导营”数量增加十五个,“政策性交换”移民数量高达一百三十万之多……从这些数据上来看,也许在中国沿海地区一个两百人的村子算是“小不点”,但是在西北边疆那就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了。列强也明白在边疆问题上根本没法和中国坐在谈判桌上公平的较量,而中国自然也明白不动用武力威慑也很难让列强坐在谈判桌上。   造成目前这样的状况,谭延闿是难辞其咎的,不过在他看来他宁可做手上沾满鲜血的屠夫,也要在他这一代人彻底将边疆分裂势力予以沉重的打击。一直以来他可都是以温文儒雅的形象展示在外界,但是深知内情的周边人,就是总理沈静等人在看谭延闿的时候难免眼神怪怪的。   南洋子弟兵迅速的占领了泗水城,并且于同日宣布建立南华共和国,成立军政府。中国虽然没有对“南华共和国”的合法地位予以承认,但是泗水港外的那支舰队的态度明显就是这个“南华共和国”的保镖——在南洋包括英国人在内还没有任何一支海军力量是这支舰队的对手。不过中国政府倒是将三个师的力量投放在婆罗洲之后,便开始和英国展开接触——婆罗洲也不是荷兰一家说了算,当初这里是荷兰和英国的一个妥协的分界岭,英国人在婆罗洲的东北部还是有权力的,从而演变成马来西亚的一部分。   按照中国政府发出的声音,中国政府将会购买婆罗洲的英国领地以达到完全将婆罗洲(加里曼丹岛)归入中国领土的目的——婆罗洲谭延闿是绝对不会交给南洋华人的,就算这里距离本土比较远一些,但是地处南洋腹地,依据周围的环境而言只要有上四五艘装甲巡洋舰就可以完全控制南洋。南洋华人可以算是谭延闿心底一根隐性的刺,使得他不会采取一边倒的措施——谭延闿承认“原则政治”,但是“利益政治”几乎是国与国政治交往的主题,华人一旦建国那就意味着有游离本土政权控制之外的危险,就如同欧洲和美国的关系差不多。   在婆罗洲的问题上,英国人似乎并不想给中国设置障碍,英国国内虽有一些争论,但是主导方向还是倾向对中国有利的一面,这也是英国想要从经济衰退的泥潭中走出来的缘故,当然德国人的配合是少不了的——德国政府继续保持紧跟英国的政策,在下一年度批准建造四艘战列舰计划,这几乎让英国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加上摩洛哥问题一只留着尾巴,欧洲大有一触即发的味道。   从1900年中国开始建国一来,所有列强国家中只有德国和美国在中国的贸易待遇最好,尤其是中国收回关税自主权之后,这种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要不然中英贸易在中国外贸比例由当之无愧的老大迅速跌落到二流阵营。当然由于德国和中国特殊的关系,德国在外贸上更胜美国一筹,尤其是中德专利技术交易和大型海军装备交易捆绑后,有很多交易都是秘密的,若是算上这些虽不至于说现在的中德贸易份额取代了几十年前的中英贸易地位,但是现在中国贸易总量巨大,中德双边贸易额一年就可以超过中英贸易数年累积总和。   德国可以从中国跨越式发展中分享一大块蛋糕,而英国却因为纠缠于鸦片、关税和香港问题错失良机。德国可以从中德贸易中获得巨大的好处,并且用其中产生的效益反过来促进其军备建设,尤其是海军建设,但是英国失去中国市场后,在经过布尔战争之后元气大伤,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浪潮中,英德之间的实力差距又进一步缩小。   现在中英关系虽然因为没有严重的冲突而迅速恢复双边贸易,但是德国已经占领了中国市场,英国货想要挤进来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英国对南洋事件袖手旁观的最大缘由也是希望中国能够在婆罗洲收购问题上做出让步,并且对英国货进入中国市场予以倾斜——中国政府现在已经建立了相对比较完备的政府采购机制,只要中国政府在大宗政府采购问题上稍微抬抬手,对于提高中英贸易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促进。   最重要的便是出售婆罗洲的英国领地可以让英国政府立刻获得一笔可观的资金,让原本绷紧的英国财政稍微喘口气——去年英国一口气建造了包括战列巡洋舰在内八艘大型战舰,这对还没有走出经济低迷的英国财政来说是一项极大的负担,只要中国能够拿得出足够令英国心动的价钱,对于婆罗洲岛上的那片不大的领地,英国还是可以出售的。况且英国已经感觉到就算婆罗洲是世界第三大岛,但要是和中国做邻居怎么也不是一个安全的选择,那个喜欢体验战争感觉的年轻总统,也许会千方百计的找事来让英国退出婆罗洲。   当然英国和中国关于婆罗洲的领地交易问题一切都还处于初步阶段,并且对外是极为秘密的,中国外交部长已经结束了在土耳其的访问,正在前往英国的途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笔交易基本上可以达成。到时候中国将会坐拥婆罗洲,在南洋钉下一颗钉子,这样一来也可以算是控制了马六甲这个咽喉要道。   一直以来谭延闿心中都存有很大的顾虑,因为日本还没有窜起便被自己给打趴下了,一战当中日本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的,但是二战日本可是肆虐东亚、东南亚,美国佬甚至还吃了日本的大亏。可是现在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不仅中国的历史被改变了,谭延闿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东南亚的历史是绝对会有变动的——问题是列强在东南亚的殖民体系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插手而在战后保留下来呢?!   在占领婆罗洲之后,谭延闿这种担心也就没有了——南洋子弟兵在中国的保护下是不可能在军事上失败的,除非他们内部出了问题,那昙花一现也就怪不得别人了。想着以后南洋华人肯定会被鼓动起来,也许英国殖民地内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但荷兰占领的印度尼西亚就足够目前折腾几年了,以后还会有土著的民族觉醒等等,只是中国在南洋这块地盘上无论如何都会占据一个先手。   现在看来由于南洋子弟兵都是“师出同门”,先天上就有团结的优势——他们这批最早接受军事训练的南洋子弟大都是基于华人不受欺负的理想而走在一起的,就算他们再不团结也是打得荷兰殖民军没脾气的时候才会窝里反。按照谭延闿的经验,他们的团结态势至少可以维持十年以上,从国内“留德士官系”的状态上来说,国内军事领域也有不少派系存在,但留德士官系始终都是紧紧抱成一团的,其中杨超、刘禹等那六个领袖人物确实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留德士官系”固然是谭延闿手中包打天下的利剑,但他也没有亏待了以曹锟为首的前清将领系,当然能够入曹锟这个圈子的基本上都是以前在满清时代还算过硬的将领,还包括一部分从保定军校出来的士官生。表面上看留德士官系在中国陆军基本上是一家独大,但是谭延闿将全国九大军区中最为显赫的北京军区始终都是放在曹锟这个派系手中。   这并不是偏袒,曹锟军事才能自然比不上留德士官系,但是在谭延闿手中这颗棋子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用途,现在不过是处于预备阶段而已——按照他的授意,国防部已经制订了下个五年计划,其中北京军区辖下四个三万人大编制陆军师一个炮兵师会在未来的五年当中一直扩编,目标是扩编到十个大编制陆军师三个炮兵师,还有一个神秘的实验师的空头编制。   对于这份计划国防部和中国陆军高层将领心中都很清楚,北京军区将会成为中国发展速度最快,装备最为精良的陆军部队——除了敏感地区之外,九大军区基本上是不可能被扩编一倍以上的!对此留德士官系意见比较大,但也服从了谭延闿的意志——杨超成为第一任中国中央军委副主席,刘禹为国防部第一副部长,李俊翰为陆军总参谋长,至于国防部长依旧是一个文人出任。   在军事人事任命上,外界多猜测谭延闿延续了历史上独裁者们的制衡的通用手法,不过只有牵扯其中的重要人物才明白这绝非是制衡,而是有着特殊的用意。至于总理沈静等重要的政府部门高官虽然也有一点明白,但是更多的是疑惑,好在谭延闿在国务院等政府部门没有搞这一套令人难以猜测的手法,不然沈静可就真的要抓狂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敲打   不管外界如何猜测,中国的军方高层排位问题总算是有了一个解决方案,而且这个座次排位基本上在五六年的时间内是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了,也是一反中国前十年军方高层拿“陆军总参谋长”不当回事的奇怪现象。   在新的系统设置当中,出现了军委副主席和国防部第一副部长的新设置,就算留德士官系再怎么心存不满,至少留德士官系毫无疑问的把持了中国陆军八成左右的力量,并且成为陆军的代表刚好压住海军一头。国内的看法众说纷纭,而随着中国实力的提高,隐隐和美国一道成为可以影响欧洲局势的“局外力量”,国外对中国军方高层的变动明显比国内更加热衷——从这次变动来看,英国和美国总算是喘了一口气,中国的军事力量建设终于从海军转移到陆军上来。   相对于英国和美国,俄国对中国的军事力量调整则更为关心,从中俄战争过后这几年来看,中国虽然军事力量年年都在大跨步的增长,但是海军的光芒明显掩盖了陆军的发展。现在中国将视线再次转移到陆军上来,承受压力最大的便是俄国——最近除了中国新编成立了十万南方军之外,在今年七月更是新组建了八个陆军师,虽然才刚开始训练,但是中国陆军北方部队已经开始调动,最明显的便是在唐努乌梁海进驻了一个大编制三万人的陆军师,还有隶属于中国陆军后勤部领导的五个农垦师。   唐努乌梁海是中国西北最重要的前沿地区,在中俄战争之后中国派出了两个师的兵力来驻守,同时还有一个农垦师和铁道兵建设部队。农垦兵和铁道兵是中国陆军中独一无二的兵种,按照外国军事专家的衡量标准,它们都是准军事化部队,中国推翻满清政权之后组建这两个兵种除了消化满清时代遗留下来的大量缺乏战斗力的军队和解决农村中大量失去土地的人口和剩余劳动力,在国家政权并不稳固的情况下,农垦兵和铁道兵都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其战斗力远比预备役要高,只要拿起枪便是军队。   中国目前还没有能力将铁路修到唐努乌梁海,除了地形原因和工程量浩大之外,也是考虑到一旦受到俄国的军事威胁,不能使其利用铁路进一步威胁新疆和蒙古。不过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修建连接唐努乌梁海和新疆的铁路已经开始施工,这次增兵唐努乌梁海其很大的用意便是打通唐努乌梁海和内地的铁路连接问题,进一步开发唐努乌梁海。   现在唐努乌梁海地区共有八万正规军和十二万左右的建设部队,对俄国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威胁。经过海参崴战役之后,外界普遍认为中国陆军无论在兵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远超俄国,事实上即便当时的海参崴要塞体系并没有完工,世界上也没有哪个国家的陆军敢说在四五天的时间内拿下海参崴的,更何况伤亡微乎其微。   俄国虽然在战后经过数年休养生息算是喘过一口气,但是国内矛盾只是被强硬的平息下去,犹如平静的水面下暗藏湍流一样,只要在水面上丢一颗小石子便可以引起一阵巨浪。虽然在中俄战争之中俄国损失了十二万左右的陆军,但是相对于拥有近二百万陆军和五百万左右的后备役,这些损失是俄国完全可以承受的,但是俄国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钱!   中俄战争之中,俄国输掉了战争,从清朝初期慢慢的花了上百年时间侵蚀中国领土也在这次战争中一夜被中国翻盘,最重要的是中国在经济领域让俄国损失被放大到极限——战前俄国投在中国东北建设铁路和工厂的资本如果按照白银来衡量超过六千万两,中国政府吸收俄国的贷款将其转变成黄金和英镑,在即将开战前大肆卖空卢布,战争的结果更刺激了卢布的下跌,让卢布变成了废纸,迫使俄国在战后不得不动用其黄金储备来还债。   在谭延闿看来,俄国经历这次战争之后,其损失远超历史上原本的日俄战争,至少日本人可没想到在国际金融市场上横宰俄国人一刀,也许日本人当时对战争没有绝对的把握,并且也没有足够的闲钱来捞上一笔,这些好处都让欧美列强占尽了。不过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放过战争带来的副产品的,打击敌国的金融甚至可以提高到与战争同等的地位,事实也证明俄国金融几近崩溃,对俄国的影响远超战争的损失,使得俄国深陷债务危机当中。   中国目前的军事调动加强了西北防御,使之带有更多的进攻色彩,这不能不让俄国感到担心。在谭延闿看来中国在南洋的军事行动追求的是一时的利益,只要派出一支舰队便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但是在北线加强军事力量是为了长久的打算——南洋是欧美列强的殖民地,随着民族意识的觉醒,就算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时间长了殖民政策崩溃是迟早的事情,而俄国不同,美国和中国至少还隔了一个太平洋,俄国就算经历了革命也是中国最大的威胁。   俄国的担心归担心,它的重心依旧放在欧洲不可能因为唐努乌梁海多出了几个陆军师便改变自己的军事布局——欧洲那边越来越不安全,俄国人在巴尔干问题上吃了奥匈帝国的暗亏,偏偏德国又为奥匈帝国撑腰,这更坚定了俄国向英法靠拢的决心,相比德国的威胁,中国在西北之地放几个陆军师相对于俄国的整体实力而言根本不会产生伤筋动骨的创伤。   俄国虽然不会认为中国敢于向俄国发动第二次战争,如果俄国的决心够坚定,俄国肯定不会失败,但绝对会重演1905年那场政治危机。通过法国,中国驻法大使龚照援在巴黎与喀希尼进行会谈,官方公开的内容是恢复中俄正常国家关系,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中国将会为俄国提供一款无畏舰设计,当然这是免费的——以德国和奥匈帝国之间的紧密关系,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特批向奥匈帝国转让了其德皇级战列舰的设计图纸,中俄此举如果能够实现的话,那两国关系势必会大有缓和。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正常往来,虽然显得亲近了一些,但是并不越线。不过实际上中俄之间正在相互讨价还价以签订一份中俄秘密条约——显然这份密约绝对不是十二年前李鸿章访问俄国之时秘密签订的那种可以任意牺牲中国利益的密约,而是对双方都是公平合理的密约。   泗水南洋华人政权发展的很快,荷兰依旧在欧洲展开外交攻势,但是实际上的军事措施却没有半点动静——中国在泗水港外的那支舰队可不是摆着给人看的,虽说这个时代是尊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但是中国人不吭不响的便用重炮将四分之一的泗水城给抹去了,加上中国当着英国远东海军的面炮击横须贺,这种行为在西方列强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中国还不是我行我素?!   荷兰的外交是积极的,在欧洲和美国引起了广泛的同情,但是继德国、奥匈帝国、英国和法国之后,俄国最终给予荷兰外交官们说了“非常抱歉”——中国将会减少唐努乌梁海一个正规师的编制,但是可以移民十万,中国北方边境驻军不会再增加,并且给予俄国三年期一千万英镑的无息贷款,其中必须要采购一艘战列巡洋舰,从而换来了俄国在南洋华人政权问题上不能支持荷兰,同样做出了将中俄边境俄国兵力保持不变的承诺,双方边境军事力量互信密约时间为五年。   “五年,有五年的时间我就把铁路铺到唐努乌梁海,到时候这份密约对西北的防御限制就该倾向我们了!”谭延闿翻看着《中俄密约》文本,虽然俄国在谈判初期开价很高,居然索要海参崴,但是虚弱的恐吓在唐努乌梁海的军事演习消息传来之后就彻底崩溃了——海参崴战役之前中国可是在东北以演习的名义进行了一次真正的战争,而中国在边境所进行的军事演习都有着很强的指向性,这不能不让俄国更加担心中国的态度。   “龚照援已经准备回国,在希腊要进行一次短暂的访问,希腊对我们的北洋级战列舰很感兴趣,不过限于财力原因,很可能是购买我们的旧舰……龚照援回国后,国务院的意见是打算撤销其驻法大使职务,目前财政部、外交部、工业部都有空缺……”总理沈静在旁边的沙发上说道。   “龚照援劳苦功高,他年龄大了也不能再让他漂在国外,他以前就是四川总督,回国后的级别不能低于省级,你说的那几个部门都不合适……”谭延闿沉思了片刻说道:“像龚照援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虽然都是满清时代过来的官员,没有受过现代教育,也许在接受新事物上有些落后,但是他们的个人能力都很好,年龄大了也不适合再在政府的重要岗位上继续工作。我想在国务院设置一个新的机构,这个机构的级别与副总理相当,不参与正常的政府工作运转,但是有对国家现行政策建议的权力,也有一部分纪检监察权力……当然这个部门权力不可能太大,毕竟人的年龄大了容易做糊涂事,放在个人身上也许没有什么,但是如果要放在要害部门就非常要命了,很难想象如果我七老八十了还领导这个国家,那对国家来说不仅仅是悲哀,更多的是一场灾难……”   沈静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你这么年轻就想要隐退了?”   “想着隐退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这个位置上责任重大,每过一天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一种摧残……”谭延闿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们这一代人注定就要肩负起这个国家复兴的使命,天生就是劳心劳力命,不过能够为后人打下一定的基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现在也是要培养接班人的时候了,国务院的工作也有发现新人才的职能,我们不能出现诸如人才断档的现象,那对这个国家来说我们就是犯罪……”   沈静听后正色说道:“你不说我也会注意的,不过现在看来这种隐忧应该并不严重,毕竟在建国后十年来教育发展飞速,我们的人才储备也相应的建立起来。不管是国家急需的各种科技人才,我们党内的后备人才培养体系也在建立,现在政府中二十五岁至四十岁的中青年官员是占据绝大多数的,毕竟我们是一个年轻的政权……”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人才是一个国家保持活力和发展的重要保障,这方面一定要注意,虽说我们党占据绝对优势,但是这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不但伤人更伤己,欧美列强国力虽强,但遍数其任何一个国家上下人口,终不及我国十分之一——我们的每一条政令都关系着数以亿计的百姓生计。虽说我们的国家更适合独裁统治,这样可以有效的将国内各方面的优势有效的凝聚在一起短时间内可以获得飞速发展,但这同样也蕴藏着巨大的风险……”   沈静听后点点头,谭延闿话中的意思他很清楚,事实上早期谭延闿严厉打击江南地方党派选出的官员之时,他们两人就有过很坦率的交谈,江南尤其是江浙地区的地方党派固然受到摧枯拉朽般的打击,甚至直接关门,但是受到打击的官员都是官商勾结谋取私利的人,这在执政党内也是受到严厉打击的对象,这和独裁的关系并不大。   这个时代“民主”和与之相关的词汇都已经传进中国,并且获得了极快的传播,从1906年开始,中国教育部便开始率先在大学中硬性规定“政治学”为每个在校大学生必修课程,并且政治学教程开始向中学教育层次普及。事实上谭延闿这几年来也写了不少著作,其中除了一些军事理论方面的之外,很多都是关于哲学和政治学方面的内容,诸如用通俗的语言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来解释“辩证法”等著作,也许在学术上没有多少价值,但是毫无疑问对于中国的政府官员政治观念革新是有很大帮助的。   对于“民主政治”,中国统治高层有着自己的见解,并且在谭延闿、沈静等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默契的“同盟”——恐怕没有一个国家的政党高层像致公党一样,虽然致力于建设政党谋取执政权,但是却并没有将本党派放在心上。   从个人利益上而言,独裁、“家天下”固然对谭延闿充满着诱惑,在造反的时候曹锟对亲卫营的训话就充满了要拥戴谭延闿成为皇帝的味道。在别人眼中这也是不可抗拒的诱惑,但是谭延闿却知道这种诱惑无疑是自我毁灭的开始,无论从个人角度还是国家民族利益的角度,皇帝是万万不能座的,至于独裁在一定时期是必须的——这个国家已经深深的烙上“谭延闿”的印记,谭延闿估计单凭这种影响力,至少持续到下个世纪是不成问题的,而谭氏资产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代表了这个国家的工业能力,他想不出除了兵变之外能够铲除自己在这个国家的印记。   “现在主要的外交问题便是美国的媒体正在丑化我国的形象,这和占领婆罗洲与支持南洋华人政权有关系……”沈静结束关于民主政治的话题,这个内容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碰头,“计划型民主”已经成为他们两人心中的共识,只需要交换一下意见便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谭延闿不屑地说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美国人就是这个本质,知会一声外经贸部,就说最近的进口配额和国家采购向英国倾斜一下,削弱美国的配额!”   “这管用么?!”   “美国人也要吃饭,美国发动美西战争到底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开拓海外殖民地为其资本和商品找到倾销地?!下个月让中美贸易比这个月下降百分之十,美国人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对付这些列强,只要它没有本事武力威胁你,主动权就在我们的手中!文渊,国家财政最近以来运行状况如何?政府有没有闲钱?”   “目前国内经济形势很好,目前进出口剪刀差获得了极大的改善,除了武器装备出口弥补了很多之外,中日关系的缓和使得我国和日本的进出口贸易更加频繁,日本的低档纺织品涌入我国,填补了低档纺织品的市场空额,并且从我们这里进口工业机械设备、粮食和中档工业品……基本上来看中日贸易还是有相当的互补性的,并没有出现当初担心的一些负面效果……”   “这么说来你的荷包还是比较充足了?”谭延闿打趣地说道。   沈静不禁莞尔:“差不多吧,毕竟国内基础建设都需要钱,像西北铁路网的完善其军事意义明显高于经济利益,这种情况还有很多,不过我们的财政相对于西方列强而言已经好的太多!”   “那就好!江南船厂那边的三四号船坞已经空了几个月了,一二号船坞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要空出来,我想也该敲打一下对面的朋友了,看看这个陆军出身的家伙是否有觉悟沿袭其前任的政策……”谭延闿笑着说道,沈静听后眉头只是皱了皱,只能苦笑地摇摇头。 第三百六十八章 散财   对于美国人,谭延闿手中还握有一张王牌——东云级战列舰已经达到可以从纸面作业到船台建设的阶段了,尽管核心的十六寸主炮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但是上海江南制造局上个月已经拿出了第二门十六寸火炮的样炮,目前正在大连湾海军基地进行测试。   当然目前江南制造局提供的十六寸主炮还不能满足海军的需要,诸如火炮身管寿命、炮击精度等等都并不能让海军满意,更何况真正装备到东云级战列舰上的主炮是三连装主炮塔,还有炮弹落点散布问题需要解决。除了十六寸火炮的应用之外,还有燃油锅炉也是中国造船工业第一次应用,总之想要让东云级战列舰走向成熟还有一段路要走。   美国现在的造舰速度也开始慢下来,自塔夫脱成为第二十七任美国总统后,美国便以每年两艘战列舰的速度开工建造新战舰,当然这种造舰速度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论无畏舰建造速度,美国排在英国和德国之后位居世界第三位。就现在从各国战列舰的数据来说,美国投入服役的战列舰还没有能够超过西藏级战列舰的,中国的“精品”战略稳压美国一头。去年年底英国开工建造白羊座号战列舰,今年上半年又开工建造三艘同级别战列舰,可以预见一直就紧跟英国战列舰的美国,很可能今年开工建造的两艘怀俄明级战列舰是最后一级十二寸主炮的战列舰了,美国将会向超级战列舰迈进。   全世界的海军专家都知道中国上海江南船厂的编号头四个船坞对中国海军意味着什么,自从三号、四号船坞完成西藏级战列舰的建造后,便进行改装工作。这四个船坞本身就是可以建造三万吨级大型战舰的船坞,如果还要继续改装,那就意味着中国的下一级战列舰的排水量肯定是要超过三万吨的,西藏级战列舰的超强防护能力和火力就已经够让人惊叹的了,所有的海军专家都在紧紧盯着江南船厂那刚刚改造完毕的三号和四号船坞。   1910年八月,谭延闿从天津上船视察了曹妃甸工业区后,前往旅顺、威海卫、青岛中国北方海军三大海军基地,随后前往上海工业区视察,最后的重点便是会合早已等待在上海江南船厂的中国海军高级将领——三号和四号船坞改造完毕后,在八月十五日这一天,将会进行一次庄重而又简单的仪式,东云级战列舰的一号舰和二号舰正是铺龙骨开工建造。   除了美国人灼灼逼人的态度之外,谭延闿没有等所有技术难关都解决便开始建造东云级战列舰也是因为这是他最后能够容忍的底线——因为技术上的原因,东云级战列舰建造周期很可能会超过二十四个月,也许三年都未必会建造好,而世界大战的脚步已经非常邻近了,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开工建造,那搞不好东云级战列舰完工后也许战争就已经爆发了。   在谭延闿看来,一旦世界大战开始爆发,那就意味着中国和德国所有的贸易往来瞬间归零,战舰又是海军武器,德国恶劣的海军条件使得英国人肯定会牢牢的看死德国的出海口,以英国海军的水平而言,也许德国海军实力哪怕和英国等同,在海面上也没有多少机会突破英国的封锁。   八月十五日,中国的三号和四号船坞开始封闭秘密建造新战舰之后,很快西方各国的专业军事刊物、情报组织、甚至是民间的报纸都报道了中国已经开工建造其第三代无畏舰的消息。不管是《简氏防务》这样的专业军事刊物还是《太阳报》这样的普通报纸,其口径基本一致——中国的第三代无畏舰肯定和英国的白羊座级战列舰有着共同的特点,主炮口径肯定是超过十二英寸的超级战列舰。   东云级战列舰的保密工作和反间谍工作由内务部的温基岩成立的特别委员会来负责,内务部拨出了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专项款来保证特别委员会的运作——上海江南制造局开启了早已终止的十四寸主炮的研制工作,大连湾海军射击试验场被安排为十四寸样炮的测试,而沈阳号则带着十六寸的样炮北上前往库页岛完成测试工作。除此之外,温基岩以前所领导的“密室”将数年来的成果也投入进去,对已知的外国部署在中国的间谍网开始清剿,包括上海江南制造局、天津机器局、大连湾测试场、甚至是天津舰船设计院在内的可疑分子进行政审甄别。   中国的下一代战列舰已经开工建造,这对世界海军界来说是极具影响力的,因为西藏级战列舰的出现使得常规的十二寸主炮基本上对这个铁乌龟没有任何办法,而相反在面对这个拥有十二门主炮的庞然大物的时候,同时代的任何一艘战列舰都不免有些凉飕飕的感觉——《时代》创刊号上的封面照片为什么如此风靡?只有在相互比较之后才会明白单挑西藏级战列舰对同时代的战列舰而言就是自杀,不过好在西藏级战列舰的航速只有二十一节,有很多战列舰就算打不过还是可以选择撤退的。   中国发展到这个地步,谭延闿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渴望威力巨大的战列舰了,对战列舰的兴奋度下降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国力的强盛——中国这么大,而且还错失了近代科技大发展的机遇,想让中国富强起来显然十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不过富强最大的障碍是中国的“大”,但是国力的强盛也是因为这个“大”。就像中国和日本相比,每个中国人掏出一两银子发展军事,那后果绝对不是日本所能够承担的,以前谭延闿渴望强大是因为中国的“弱”,现在他手里已经有一定的本钱了,哪怕根基并不如老牌列强劲旅们这么厚实,但是想要在中国杀个三进三出那是做梦,任何一个向中国挑战的国家不死也会扒层皮,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于中国的“大”。   在上海视察完毕之后,谭延闿又沿长江考察了沿江的各省重镇,随后乘坐火车沿粤汉铁路南下前往广州,最终的目的地是香港。谭延闿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巡视各省,也是再次强化他的元首地位——世界大战已经日益逼近,谭延闿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让中国获得跨越性的大发展,在未来的四十年间只有三次机会,除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外,便是黑色星期一所引发的经济大萧条。   谭延闿心中的规划便是趁着一次世界大战的机会彻底奠定中国的工业基础,将中国由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目前中国的工业重头戏和军事工业有着很深的联系,而且工业基础并不完整,虽然在中俄战争过后经过几年的发展总算是有了点样子,但离谭延闿需要的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随着这次巡视之后,由中国工商银行牵头,率先在银行金融领域开始创新,引入风险投资概念,对符合条件的申请者提供最高为一百五十万元的贷款——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足够建立一家中型的纺织企业。事实上这是在为民间承担起一部分建设工业铺路,尤其是在造船业,民间私人资本每吨补贴三元,当然谭延闿名下发展起来的几大船厂是不包括在补贴范围内的。   谭延闿名下的超级重工业企业虽然是私人资本,但是却不能获得政府在相关方面的财政补贴,这是谭延闿做的主——除了少数领域,他手里的重工业企业比国有大型企业一点也不逊色,甚至还超出了许多,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上海江南船厂,中国的新式大型战舰几乎都是从这个船厂里面走出来的。   “无论是权力还是财富,如果过于集中迟早都会引起不可遏止的仇恨,从古代到十年前的满清政权,不管是秦始皇那样大权独揽的强势皇帝,还是慈禧太后那样的不是皇帝的皇帝都莫过于此。他们都属于在针尖上跳舞的那一群人,每天想的便是如何保证自己的权力,我可不想这么累,权力和财富多分出去一点就轻松一点,这中间需要一个平衡点。我现在求得是声望和影响力,对于财富和权力,我们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谭延闿坐在躺椅上笑着对在旁边整理茶具的方榕卿说道。   虽然谭延闿从建立抵羊纺织厂,然后通过捆绑地区财阀融资收购汉阳钢铁厂,往后更多的商业上进取成就都是如此,中间不乏采用恶惩贪官、讹诈对手的手段来做到原始积累,但是他的目标却很单纯——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本来发展中国工业。事实上他做的非常成功,这和他的起点非常高有很大的关系,当然他的父亲谭钟麟对他的行为持默许的支持态度是分不开的。   现在谭延闿回过头来仔细审视所拥有的资产的时候,心中未免也不禁泛起丝丝凉意——自建国以来,中国的财富就不断的向自己手中集中,这和他手中掌握的重型工业有着很大的关系。国家虽然也重视重工业的发展,但是其基础都是来自谭系资本,不说目前中国国有重工业的技术人才和领导者都是出身谭延闿资本的重工业厂家,现在中国财政部和中国中央银行这样的一国财权要害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工商银行系来把持。   目前根据反馈回来的情况,总理沈静手中握着大笔的资金,而根据国务院经济运行委员会出台的上半年报告显示,中国今年的经济增长速度将会达到百分之十八,而且在未来的三五年内,中国经济增长速度基本上都可以保持在百分之十二以上。除非中国金融出现致命的漏洞、波及全国的自然灾害或是发动战争战败,否则中国的经济发展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只有更好。   通过视察谭延闿对全国的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在他看来不仅要做好传统经济发达地区的经济发展工作,也要站在全国的角度,通过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考量来重新对全国工业发展进行规划,对未来五年经济发展进行规划。以前中国重工业布局多是为了照顾满清时代洋务派们发展工业的布局,就算有所改动也是挑选交通便利的地方设厂,战略方面考量不大,主要集中在保定和汉阳地区,像内蒙古的白云鄂博算是极为深入中国内陆建设的大钢铁厂了。   “满招损谦受益,散散财也好!其实以工商银行的实力,完全可以从其他地方筹集财力来完善风险投资,再说对私人创业投资也未必会亏损,呆账风险固然增大,但是成就其中一个就可以弥补四五个投资项目,总体说来风险并不是很大……”方榕卿想了想说道。   谭延闿将精致的茶盅拿起来一饮而尽,微热的茶水滑过心中舒畅了许多,“在当前国内工业基础并不完善的情况下,发展对私人创业投资风险是比较低的,毕竟向天津、上海、广州、汉阳等国内城市已经拥有相当多的工人,十几年时间大力发展教育,不仅提高了国民素质的同时,也造就了一大批现代工业品的潜在购买者。”   “记得有个笑话,几十年前的时候,欧洲人带着钢琴、刀叉餐具来中国贩卖,结果却赔光……”方榕卿微微笑道。   谭延闿微微笑道说道:“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了,只不过涉及西方音乐的乐器或是饮食还是需要注意的,毕竟国内的普通老百姓对这些的兴趣缺缺,就是现在卖钢琴和刀叉,估计也是赔掉裤子……普通民众对工业品的需要比几十年前要好得多,当然我们要结合国情来开发新的工业品,我想中国是个农业国,民以食为天,要注意工业和农业的结合,不仅可以给工业品找到新的出路,更可以提高农业水平,进一步的将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   “也不尽然,最近有个人提出的方案就很不错,使用带有卡扣的薄钢板用在河流堤坝上,用以防止水灾中堤坝上经常出现的管涌、渗漏等常见事故……当然用这种方法修建出来的堤坝造价是比较高的,但是这个想法不错,我已经让风险投资部的人去和政府的相关部门接触了,还有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毕竟这个想法不错但要距离实际应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方榕卿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谭延闿听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很有前途,估计他需要的只是制作这种薄金属板的机器吧?等明天我给文渊打个招呼,使用这种方法构筑的堤坝虽然费用比较昂贵,但是与水灾中发生溃堤的损失相比就微乎其微,最大的用处便是在关键堤坝上,如果在现有堤坝上应用比较困难,那就在筑堤的时候预先设置……”   “呵呵,就知道你对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毕竟水灾每年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钢铁不同于泥土,往年雨季的时候,堤坝就算在牢固放在水里面沁泡时间过长就保不定要出什么事了。只是这个项目关键的地方不是在于使用什么样的金属来做成可以连接的卡扣板材,而是在于如何将这种板材放进堤坝中,如果政府真的能够不惜工本在建造堤坝的同时就预埋金属板材,那就再好不过了……”   谭延闿听后笑着说道:“你这是变着法的给我下套啊!什么买卖不如做官府的买卖,现在没有官府了,但政府采购便是商人最期盼达成的交易,抱上这棵大树在怎么着日子也比同行好过……”   “呵呵,我也是害怕这笔投资成为呆账收不回本钱来……”   工商银行对国内公民提供创业资金发展民间私人企业在国内同行眼中无疑是一种高风险的“散财”之举。以前工商银行不是没有风险投资,像对江南造船厂的大型战舰提供投资,船厂在没有接到订单的情况下便开始建造大型战舰,在战舰销售之后工商银行收获巨额利润的同时,船厂也获得了巨大的好处,当然受益最大的还是政府,毕竟战舰交易和政治、军事是分不开的。   不过工商银行对国内私人创业提供金融支持,这种风险可不像大型战舰贸易这么简单。在同行看来工商银行的步子跨越的实在是太大了,目前工商银行对国内造船业一些比较有势力的非谭系造船厂家提供金融支持,扶植它们趁着国内有利政策的时候达到快速发展,这个项目在同行眼中才是王道。国内数家大银行都随着工商银行的脚步,开始对国内有希望的造船厂家提供金融扶植,一哄而上之下,倒是有些僧多粥少的味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分化   工商银行并没有对国内其他中小型很有发展前景的造船厂家一网打尽,而是通过和国内最顶级的银行进行合作,组成银行财团联合对一些非常有发展前景的造船厂家进行投资扶助。最重要的是工商银行带来的不仅仅是雄厚的资金,更有造船厂家急需的科技人才、管理人才、甚至是高级熟练工人,这些比资金更为难得——旅顺和天津舰船设计院固然是国内造船人才最顶级的存在,但设计院里面的人都是海军的宝贝,他们是不可能为民用造船厂服务的,而谭系的三大造船厂,都拥有自己的设计院,尤其是上海江南船厂则是军用民用通吃。   这样的做法除了能够更加合理的有效利用资本和技术的资源,来扶助国内的造船厂家配合国家的政策达到快速发展之外,更可以最大限度的遏制国内财阀拔苗助长——对于国内财阀势力,谭延闿一直主张控制性发展。谭延闿内心中并不否认资本是罪恶的,尽管算起来他是国内最强大的财阀,但是财阀所拥有的资本实力是国家需要的,这是一柄双刃剑,只有控制好才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其作用。   根据国家政策,政府将会按照吨位来对国内造船企业进行补贴,粗制滥造的造出一堆技术含量并不高的船舶对中国没有一点好处,反而更容易陷入低层次的恶性竞争。国内对船舶的需求量很大,按照谭延闿的设想等欧洲那边的两大阵营真刀实枪的干起来之后,中国对远洋货轮的需求将会攀升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甚至会有机会承造小型辅助舰只。国内的市场大但终归会有饱和的时候,借着大战之威严重破坏列强固有的市场划分,中国的造船企业可以到国际市场上搏杀,赚外国人的钱才是真本事。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谭延闿通过工商银行来给国内的财阀上一个紧箍咒,让它们的资本得到更好的利用,投入到技术含量更好的远洋船舶建造当中去。放任国内财阀进入造船企业,除了杜绝低层次的恶性竞争之外,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防止不良商人利用国家的政策进行欺诈,占用政府宝贵的补贴资金。   为了做好更多的准备,中国开始从1911年从国外大量进口粮食,在国内和国外兴建粮仓——目前国际粮价处在一个中等偏下的水平,如果世界大战一旦爆发,可以想象因为青年壮劳力走上战场,粮食生产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粮价上涨自然是不可避免。中国虽然是个农业国,但国内人口数量巨大,在放开对日本的粮食出口之后,虽说粮食供应不会出现缺口,不过却不能达到谭延闿所需要的粮食安全储备量。   随着中国和英国的关系转暖,中国开始在澳大利亚投资购买土地,主要是成立大农场,并且在国内招募农民前往澳大利亚去耕作。由于有早期华人在国外的遭遇的影响,能够在国内招募农民出国的农业公司必须要经过政府的严格认证,防止贩卖人口事件的发生。不过成立跨过农业公司不是谁都有这个实力的,目前为止只有中粮集团和利和农业公司,前者的背后是工商银行,后者则是以金城银行为代表的四家银行团投资成立的农业公司。   在海外开拓粮食产业来保证国内的粮食安全这本来就是走钢丝,至少谭延闿认为在当前殖民地经济体系下,这很可能会被列强当作勒紧中国脖子的绳子——中国和别的国家不同,国土面积虽然巨大但是可以耕种粮食的土地面积平摊到每个人的头上就很少了。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考量,英国才允许中国资本投资其殖民地体系下的农业产业,而对谭延闿来说这也是一场博弈。事实上中国目前的粮食压力并不大,人口与土地的矛盾并不尖锐,更何况在进行东北、新疆移民之后,粮食压力已经缓解了不少,就连满清时代的土地和农民之间的尖锐矛盾也得到了大为改善。不过目前中国百姓的餐桌上可供选择的食物是单调的,在谭延闿看来增大副食供应以降低对小麦、水稻的依赖,实现中国农业的转型——海外建立粮食基地就是提供了这个缓冲余地,使得国内的农业开始向更高层次转进。   中国和英国还有涉及到美国,都想要在中国开拓海外农业基地的问题上获得足够的好处,英国支持中国的私人资本在海外购买土地,这对英国还有补贴国家财政的现实好处——欧洲紧张的气氛已经使得每个处于漩涡中的国家不惜一切代价来发展本国军事实力,英国虽然不像德国那样海陆军都要发展,甚至德国为了达到目的陆军在军费中的权重甚至还要比海军更高一些,但是英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不说造新舰,就是每年给这支舰队保养训练的花费就足以顶上一个中等强国一年的国防费用。   谭延闿需要在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农场提供包括奶制品、小麦、牛羊肉在内的农产品补充国内市场,降低国内农产品价格,进一步的促进国内农产品的多样性——国内农产品的下降会使得国内地主将资本向工业转移,同时农民将会进一步和土地脱离关系成为工业人口,为国内的工业体系建设提供充足的劳动力,并且会进一步的促进国内大农庄的产生,结合工业提供的新式农业机械设备,提高中国农业水平。   显然农产品价格下降势必会打击到国内农民,不过在谭延闿看来,通过海外农业投资来转化风险是值得一试的——毕竟海外农业投资是可以控制的,向国内输入农产品的多寡可以自己来调整,国内的战备粮仓正在大规模的建设当中,一旦完成可以有效的抵御天灾人祸对中国粮食供应的影响。正是因为中粮和利华两家唯一获得国家认可的跨过农业集团都掌握在谭延闿的手中,他才可以放心的进行海外农业投资,他可以根据国内的情况来专门进行调控,说进口多少就多少,若是没有这个把握,他也不敢这么做。   随着中国军队规模的扩大,每年中国的军费都要创出新高,不过若是按照国家财政支出比例来算,军费开支占政府开支比例却是一路走低。美国在遭遇经济低迷阶段的时候,因为罗斯福当政强力发展海军,使得海军军费比例一支都保持在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现在塔夫脱执政后,美国经济好转并且放缓了海军发展,美国军费比例开始下降。至于欧洲,正应了后世那句著名的广告词——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英德海军竞赛几乎到了快要撕破脸面的地步,相应的两大阵营所属国家俄国、法国、奥匈帝国都在极力扩充军备,海军无畏舰的建造更是其中重要的标准。   欧洲剑拔弩张的局面也让中国领导高层认识到欧洲大战似乎已经不可避免,迟早都会大打出手,这应了谭延闿在十年前的判断,中国政府中以总理沈静为代表的“鸽派”更加紧密的配合谭延闿的战略规划。目前中国军方对欧洲局势的研判主要集中在什么时候打,战争持续的时间会有多长,也许是因为谭延闿对欧洲局势判断精准,军方的高层也常以这个话题来“试探”总统对欧战的态度。   谭延闿对此自然是讳莫如深,不过通过这些军方高层,他也判断出中国军方高层对欧洲大战所持各种猜想——速胜论和持久论开始成为中国军队内的一道分水岭。让谭延闿非常满意的是中国海军和京畿卫戍军没有沾任何边,海军只在乎新式军舰的服役,而以曹锟为代表的京畿卫戍军系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按照建军计划按部就班的扩充军队更新装备,只不过曹锟加强了保定军校的建设,慢慢的本土代表的派系“保定派”正在形成,正是因为逐渐壮大的保定派曹锟才对军队的质量更有把握。   对于国内政治派别,显然中国目前的情况是不允许多头政治出现的,谭延闿有足够的自信带着中国在未来二三十年的世界大变局中处处占尽先机,但是在军队中,他更主张多座“山头”——哪个国家的军队是拧成一股绳的?不要说现在在世界强国中普遍出现的海陆之争,就是古往今来单纯的陆军兵种也从来都是多头统治。   虽然谭延闿一手缔造了“留德士官系”,但是在国内武力高度统一之下,留德士官系的存在已经都快要成为“怪物”一个级别了。国家强力机关的高度统一在和平时代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尤其是在中国传统的“皇帝”情结还普遍存在的时候,军队过于强大不利于政府统治——这涉及到谭延闿心中的一块隐忧,他知道自己可不是长命百岁的料,前生记忆中对于自己的寿命可是不大乐观的,尽管在这方面他已经很注意,不过将一国之安危紧绑在一个人身上,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活着的时候有足够的威望来降服留德士官系,若是哪天突然撒手而去,政府对军方的处理不得当,搞不好就会发生军政激烈对抗。虽然从中国的军事机关人事制度上留德士官系是绝对的霸主,但毫无疑问谭延闿已经开始动手诸如培养本土的保定派来改变中国陆军中一派独大的现象了——事实上中国目前有好几所重点中央军事院校,分布也是极有特色,现在看来不过是曹锟就近培养保定派的保定陆军学院而已,而各大军区所辖范围内基本上至少都有一所重量级军校存在,还有谭延闿亲自坐镇的中国国防大学。   在谭延闿的规划当中,无论是留德士官系还是所谓的保定派,迟早都会被淡化下去,到时候就可以将“山头”派系之争变成纯粹的军事理论认知之争。陆军内部的不同意见争论逐渐演变成类似“陆海之争”那样的无伤大雅的分化,当然这条路还很漫长,毕竟中国历史上一旦涉及到改朝换代的问题总是要牵扯到武力,中国海军沿袭了西方海军的传统,基本上没有陆军这么灼灼逼人的架势,所以陆军的何去何从关系到国家的根本安危。   如果不是因为中国陆军和德国亲密的“血缘”关系,分化陆军留德士官系一家独大的布局可能要拖上很长时间,但是谭延闿对一战的规划就已经注定要站在德国的对立面上,是以在五年陆军建设规划纲要中,中国陆军的几大军区划分中,除了对俄边疆军区加强之外,只有北京军区的实力是成倍增长——北京军区的京畿卫戍军肯定是要做为出国作战的主力部队来使用的。   中国已经持续近十年的亲德政策,而在满清时代除了胶州湾事件之外,德国无论从民间还是到官方一直都留给中国极好的影响。因为除了短暂的胶州湾事件之外,从鸦片战争开始到现在七十年的时间里,尤其是近十年来中国积极参与国际外交事务,并且就绝大多数都是对德国一边倒的支持,德国在中国的影响之大已经不可估量——在民间如果抛出官方控制和爱国因素之外,德国货往往意味着高品质,当然其价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中国官方在谭延闿的政策的影响下,德国极其盟友是中国在国际外交场上的坚实基础。   中国还没有适应“丛林法则”,“信义”在普通中国人眼中是极为重要的,谭延闿做为独裁者是完全有能力让这个国家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行事,但是在世界大战打响之后,中国要谋求最大的利益势必会在两大阵营中择一跟随,到时候他选择英国一方那就相当于让高速行驶的火车头转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先不说会引起怎样的不良后果,至少他的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改变德国在中国的影响力为日后的世界大战中中国站队问题已经迫在眉睫,而第一步谭延闿便选择了军队。其实谭延闿早就注意到德国在中国陆军中的影响力,在中俄战争结束之后,中国就已经大大削减了中国陆军从军官到军校生前往德国受训的人数,当然为了了解德国军事,紧紧跟踪欧洲陆军的最新发展,留德深造的军事人员还是很多的。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两年,在这两年中中国依旧保持着高速发展,中国的快速发展受益者不仅仅是中国,同时英德法美都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就连日本也在这两年中保持了很快的经济发展速度。在这两年中中国国内发展速度最快的还是军事工业,通过吸收引进技术结合创新,中国已经建立起相对比较完整的军事工业——直到1912年的八月,谭延闿已经有相当的自信面对未来战争对中国的挑战,中国已经具备参加世界大战的本钱。   在这两年中中国除了支持新成立的爪哇共和国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这个新生的南洋华人共和国在继英国承认之后,中国、法国、德国、美国等主要强国都予以承认,荷兰原有的殖民地只维持在苏门答腊岛,后世的印尼已经被分裂成两半,中国占据了加里曼丹岛和苏拉威西岛,并且和英国通过谈判购买了加里曼丹岛上原属于英国的殖民地——中国已经在南洋腹心地带扎下了一根钉子,从而在远离本土的情况下保证了中国对南海海域的绝对控制权。   爪哇共和国也并没有让谭延闿失望,可以说中国海军装备对外出口几乎有四成是爪哇共和国所贡献的。两年来爪哇共和国向中国订购了一艘蒙古级战列舰、一艘ZX-3型战列巡洋舰、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及十余艘包括补给舰、驱逐舰在内的中小型战舰。虽然因为造舰周期的关系,爪哇共和国目前所得到的只有一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和中小型舰艇,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已经足够组成一支像样的海军舰队来保护自己打击海盗了。   爪哇共和国自成立以来就带着浓重的中国色彩,这也是海外华人成立的第一个稳固的、受到世界主要列强承认的华人共和国。爪哇共和国无论在政体还是军事上几乎都是中国的一个翻版,中国所拥有的主要行政机构在爪哇共和国的政府中几乎都可以看到。在爪哇共和国成立后,南洋华人开始向它集中,因为是华人成立的共和国,在政策上华人甩掉了“三等公民”的帽子——第一等是殖民列强,第二等是当地土著。   在爪哇共和国成立后,中国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承认其地位,但是却派出了大量的军事人员来辅助爪哇共和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一支相对比较强大的陆军,在得到从中国订购的中小型战舰后,很快荷兰殖民者和当地土著就无法组织爪哇共和国的扩张。荷兰能够守住苏门答腊岛这也是中英相互调和之后的结果,英国不能放任南洋华人政权无限制的扩张,而苏门答腊岛是马六甲海峡重要的组成部分,和对面的英国殖民地相当的接近,这对英国殖民地构成了威胁。 第三百七十章 轻装前进   毕竟不是像香港那样关系到固有领土缺失的要害关系,对于苏门答腊岛能够到手就到手,不能到手也无所谓,毕竟时间还长得很,以后机会有很多也不急于一时。在谭延闿看来南洋华人的豪富对国内军工业的促进可不是一点半点,事实证明除了巨大的海军装备订单之外,陆军装备订单也是极为庞大——爪哇共和国以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陆军,荷兰殖民者和当地土著拥有的步枪数量有限,火炮有的甚至还是前装式的青铜火炮,速射炮反正是一门也没有。   爪哇共和国在初期的时候可以凭借两千多子弟兵为核心,简单的向中国采购步枪等陆军装备,但是现在立国之后,曾经数次遭遇大屠杀的南洋华人立刻将国防建设列为首要任务,装备采购上自然也是不惜工本,这在海军装备采购上便可以看得出来。   中国大力发展军工并且积极做好战争准备事实上并没有按照谭延闿的设想增加战争储备,一方面因为爪哇共和国的武器采购数量巨大,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地中海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巴尔干这个欧洲火药桶有爆炸的趋势。   1911年九月,意大利利用动荡的国际局势和土耳其的严重困难,决定向的黎波里塔尼亚派遣海军舰队,并对土提出领土要求。遭拒绝后于28日以当地意大利人受到伤害为由发出最后通牒,29日对土宣战,从海上炮击的黎波里、胡姆斯等地,战争爆发。   意大利和土耳其之间的战争本来和中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土耳其曾经从中国购买过一艘北洋级战列舰,由此开启了土耳其和中国的军事合作。意大利和土耳其之间的战争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土耳其的在黎波里塔尼亚总共才一个师七千多人,而意大利居然动用了九万人,土耳其在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不是意大利的对手,很快土耳其便面临战败的边缘,唯一的亮点便是从中国购买的那艘原本为中国海军“山东号”的北洋级战列舰在海上战斗中击沉了两艘意大利巡洋舰,并且毫发无伤的返回军港,这令意大利颜面扫地。   这并不是北洋级战列舰第一次参加真刀实枪的海战,中俄大海战中北洋级战列舰凭借猛烈的弹药投放密度和厚实的装甲,在第二舰队尚为到来的情况下将俄国远东海军打得溃不成军。土耳其海军在购买北洋级战列舰之后,得到的不仅仅是一艘战列舰,而是中国海军全方位的服务——包括战舰装备升级、舰上人员培训等等,在谭延闿看来他卖得可不是一般的战舰,而土耳其有这个分量让他对其格外优待一些,同时也是因为土耳其本身就处在一个多事的地方,它输了到没什么,若是战舰在战争中战绩不佳那可太扫中国海军的面子了。   土耳其海军在这个时候也搭上了中国的顺风车,在这次与意大利海军的交战中,虽然并不能改变什么战争结果,但是从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土耳其的阵脚,至少在谈判桌上不至于输掉内裤。不过通过这次海战之后,土耳其政府通过驻中国大使联络中国政府,希望得到优惠的贷款来购买中国海陆军武器,尤其是陆军武器以稳定国内的局势和周边地区敌对国家的威胁——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意大利和土耳其的战争勾起了土耳其内部社会不稳定因素,随着战争的失败国内更是闹得跟一锅粥一般,而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众小国组成了巴尔干同盟,打算趁着土耳其虚弱之际瓜分巴尔干半岛。   目前土耳其战败签订条约已成必然,而在这个时候土耳其向中国提出贷款一千万英镑的要求,尽管其中绝大部分是购买包括战舰、火炮、枪支弹药在内的款项,但是这对中国来说无疑是火中取栗——中国若是支持土耳其,得罪意大利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所谓的“巴尔干同盟”国家背后的列强。   不过中国还是应允土耳其,向其提供六百万英镑的贷款,两船原本发往爪哇共和国的陆军装备刚到泗水港便被电报拦截下来,更改航向前往土耳其——巴尔干同盟只是蠢蠢欲动还没有撕破脸皮,而中国根本不用考虑意大利的感受。土耳其在武器订单中明确提出了向中国紧急购进一艘北洋级战列舰,并且承诺带到国内形势稳定后向中国订购一艘西藏级战列舰——意大利正是用海军阻断土耳其的地面增援,并且直接杀到普雷韦扎炮击港口击沉了几艘鱼雷艇,不过也正是因为意大利海军的骄狂,被杀出来的北洋级战列舰十九次齐射便干掉了两艘意大利巡洋舰,并且还击伤了一艘战列舰。   尽管土耳其海军在这次海战中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但面对强大的意大利海军,土耳其明智的选择保护这艘硕果仅存的战列舰,将其停靠在更加安全的军港,意大利海军考虑到土耳其的岸防火力,也放弃了击沉这艘战列舰的想法。不过土耳其更加坚定了建设强大海军的想法,而捷径便是进口相对便宜的中国战列舰,尤其是中国海军有意要淘汰的北洋级战列舰——算起来北洋级战列舰并不过时,从服役到现在正是处于一艘战舰的黄金时期,地中海内游弋的英国舰队土耳其惹不起,但是意大利现在同样也没有无畏,北洋级战列舰可是被誉为“无畏以下最好的战列舰”。   虽然传言是比较夸张,多是报纸上的吹嘘而已,不过北洋级战列舰要算上其战绩确实是在前无畏舰中的巅峰之作,其他海军强国的前无畏舰也许会比北洋级战列舰更有威力,但是大多都没有经过大规模海战的检验。土耳其如果真的拥有两三艘北洋级战列舰配合一些辅助舰只,意大利未必敢这么欺负它,而这次战争的结局也许会发生扭转也说不定。   这次对意大利的战争土耳其是失败了,不过在面对灼灼逼人的巴尔干同盟的挑衅,战争就在土耳其这个手中握着金块在大街上行走的小孩身上。中国对土耳其的求援反应迅速,就算枪支弹药是现成的,从仓库中起出到装运还有段时间,但是中国直接将爪哇共和国的武器调运出来,直接从泗水走马六甲海峡横渡印度洋,这样一来就给了土耳其宝贵的武装时间。   当然中国不是白白支援土耳其的,中国提供给土耳其的价值六百万英镑的武器装备,并且派出志愿军驾驶广东号战列舰前往土耳其,以弥补土耳其海军实力不足无法有效使用战列舰的缺陷,这些都是有代价的——土耳其在十年后还款,不能是英镑,而是现阶段英镑对黄金的比价来偿还黄金,并且土耳其要对中国石油企业在其投资予以政策上的倾斜。   中国在土耳其问题上高调出场在欧洲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从中国南方海军基地台湾凤山前往土耳其的那支以广东号战列舰为核心的小舰队,这可都是中国海军驾驶的——尽管这些海军官兵都已经被勒令退役,但是中国出手势必会对复杂的巴尔干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其实谭延闿做出支援土耳其的决定也是在冒险,巴尔干同盟的背后最重要的支持者并非是英法,而是俄国。自中俄战争俄国战败之后,俄国虽然将精力更加关注在欧洲,尤其是在为谋求出海口方面更是不遗余力,但是俄国也没有放弃东方,根据军事情报部门的分析,西伯利亚大铁路固然因为战争失败职能修建到伊尔库茨克,即便如此在战后俄国的财政不足以支持完成这项庞大的工程,直到1911年这条铁路只能勉强做到通车,如果要完工至少还需要两年的时间。   俄国这个巨人正在喘息恢复体力,现在中国在北方构建了一个庞大铁路网的雏形——以北京为中心,向北有东北铁路网,而北京出张家口至蒙古库伦,继续向北在赤塔与东北铁路网形成一个闭合的环,而贯穿中国腹地的横向大铁路以青岛为起点,直至新疆绥来。由于俄国在中亚地区的地位,西北铁路还稍显薄弱,不过考虑到中亚的交通情况,在建成主干铁路之后,附属铁路网可以慢慢的根据情况来建设。   谭延闿心中虽然清楚俄国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实力来左右巴尔干岛局势,不过现在的土耳其也并不乐观,对俄国谭延闿心中一直都是比较担心的,能够给俄国造成一些麻烦倒是次要的,开拓地中海的新局面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当然在看到土耳其现在的地图和谭延闿前生印象中的土耳其差得很多,再加上他没有听说过土耳其参加过二战,那唯一的结论便是从现在到一战结束这段时间里,土耳其正在失去大片的领土。在谭延闿看来,现在土耳其失去的领土,也许就是其最为精华的地区——这些地区十有八九都是盛产石油的地区,不过现在还没有被发现而已。   巴尔干同盟对土耳其的宣战在即,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在争得爪哇共和国的同意之后,爪哇共和国陆军将库存的炮弹、机枪、迫击炮全部在泗水港装船,直接运往土耳其,而中国将会在一个月之内组织好同等装备发货爪哇。   中国插手巴尔干后,对于巴尔干同盟背后最主要的支持者俄国来说显得颇为棘手,虽说两国已经签订了北方边界军事互信条约,但是中国在北方的铁路网建设远比俄国要好得多,随时都可以将几十万的军队在很短的时间内通过铁路运达指定的地点集合。虽然意大利的进攻使土耳其陷入了很大的麻烦,不过俄国对中国的忌惮使得在支持巴尔干同盟的力度上显得犹犹豫豫。   中国联合德国帮助土耳其在欧洲争取外交主动,而英法对俄国的态度比较暧昧——俄国在巴尔干势力做大对英法来说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在外界外交斡旋下,土耳其承认意土战争失败,迅速的和意大利签订了《洛桑条约》,的黎波里塔尼亚和昔兰尼加成为意大利的殖民地,而土耳其从这场战争中抽身稳定国内局势。   在意大利和土耳其签订《洛桑条约》后,中国的武器装备运抵土耳其,土耳其开始迅速重新武装军队,靠武力手段将国内的矛盾强行压制下去,并且积极做好与巴尔干同盟的战争准备。有了中德的联合支持,巴尔干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贪婪的俄国在没有得到英法的明确支持下,终于等不下去了,在其指使下,巴尔干同盟于十一月底率先向土耳其发动进攻,这比原本历史上的巴尔干战争爆发时间晚了快两个月。   中国对土耳其的外交帮助也到此为止,谭延闿已经直接和英法当局对话,表示无疑对巴尔干保持更多的关注,对土耳其的帮助纯属于国家经济交往的正常范畴。中国虽然“退却”了,但是德国和俄国的地缘关系使得德国不可能和中国一样进退自如,就这样将“盟友”凉在半空中自然使得威廉二世感到非常的不快。   尽管中国退出巴尔干棋局,但是土耳其对中国的感激是不变的,在往后的战争中中国为土耳其提供的紧急援助更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中国运往土耳其的军事物资足够土耳其组建三个标准陆军师,这并不算什么,关键的是其中的六十万发各型炮弹在巴尔干战争中让巴尔干同盟吃够了苦头。   刚刚结束的意土战争中,最大的亮点便是意大利首次将飞机投入到战争中,飞机担任了校正炮击、遂行侦查甚至是轰炸等作战任务。不过在巴尔干战争中,最闪光的亮点并非是飞机,而是炮弹的消耗量——在短短的一个半月的交战中,土耳其向巴尔干同盟各国士兵的头顶上投放了大约四十万发炮弹,在整个战争阶段,土耳其共发射了大约八十万发炮弹,大量的机枪火力更是让巴尔干同盟各国陆军损失惨重。   如果没有中国紧急援助的六十万发炮弹,土耳其无论如何是无法将这场战争打到底的。中俄战争期间单位时间的炮弹消耗量虽然远比巴尔干战争要高得多,不过考虑到海参崴要塞攻防战和中国处心积虑的战争准备,巴尔干战争中的炮兵战斗已经预示了火炮做为战争之神的重要性。只是欧洲的军事专家还停留在战术和飞机等新武器的讨论中,对炮兵的作用并不关心,并没有依据战争中所体现出来的新问题对本国陆军进行调整——欧洲各国对炮弹的储备与他们所拥有的庞大速射炮数量相比是微不足道的,甚至于像法国还在想着每月炮弹消耗十万发来进行弹药储备。   对于中国而言,巴尔干战争的结果并不重要,甚至于土耳其的死活对中国来说也没有多大关系,最重要的是中国通过土耳其、爪哇共和国的陆军武器交易将手头上已经落伍的陆军炮兵武器弹药销售的差不多了。中国早就认识到七十五毫米速射炮的威力不足问题,雷龙枪炮厂的八十八毫米野战炮一直以来因为中俄战争期间中国装备了庞大数量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炮而换装缓慢,其最新产品一百零五毫米野战炮的推广更是让时任陆军总参谋长的刘禹感到恼火。   现在中国陆军终于可以甩掉七十五毫米速射炮的包袱,轻装前进大幅度更换其新装备。野战炮的口径开始向八十八毫米前进,而一百零五毫米野战炮也开始大量部署到师一级陆军作战单位,师属迫击炮作战单位开始装备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迫击炮。   可以说巴尔干战争成为中国难得一遇的过时装备大甩卖,虽说还有一定数量的速射炮和炮弹没有卖出去,但是谭延闿深信在这次大胆的紧急援助中和土耳其建立起来的稳固的关系,巴尔干这个随时都会点燃的火药桶迟早会将中国剩余的存货消化干净。   不过中国没有停止对七十五毫米型号的速射炮炮弹的生产,毕竟这是法国速射炮的口径,在未来的一战当中法国的炮弹消耗量将会成为中国军火出口的重要市场——炮弹的利润虽小,但是做为一次性消耗品,积少成多比卖战舰还要划算的多。   1912年十二月底,第二批批准建造的两艘西藏级战列舰正是服役中国海军,填补了前后三艘北洋级战列舰被出售而形成的空缺——日俄战争之后,中国就开始为北洋级战列舰找买家,虽然无畏舰横空出世让前无畏都过时,但是北洋级战列舰的性能不错,做为准无畏舰在国际市场上一直都是很受欢迎的,德国、阿根廷、智利加上土耳其,共卖出了两艘新舰外加三艘旧舰,价格上也很合理。   最后一艘北洋号战列舰是中国的“非卖品”,目前北洋号战列舰和龙旗号战列舰都放在旅顺海军基地服役,有时候也会前往海参崴和威海卫。按照谭延闿的打算这两艘战列舰以后将会做为训练舰,直至退休后和镇远号一起做为海军博物馆的一部分。至此海军也完成了由前无畏向无畏的换装,中国拥有五艘无畏舰,还有两艘更加强大的东云级战列舰已经进入舾装的环节,中国海军战斗力并没有因为出售战舰而得到减弱,相反再过半年中国海军将会比任何时期都要强大!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东云   东云级战列舰虽然是在主炮没有定型的情况下上马建造的,不过两年多以来东云级战列舰项目进展的要比预先设想的顺利的多,这也是中国经济发展所带来的好处之一,中国海军军费虽说按照财政拨款比例逐年下降,但是可以动用支配的资金却是一直处于微量上升阶段。   东云级战列舰项目除了国家军费拨款之外,第一次引入了私人资本。工商银行在1910年十二月份的时候,拨款一千万元投资东云级战列舰建造项目,其中一百万元用于毗邻上海江南造船厂的上海钢铁厂技术改造项目,使得刚刚完成二期工程的上海钢铁厂拥有向江南制造局和江南船厂直接提供战舰建造用钢、装甲钢和战舰主炮炮钢的能力,而不用像过去那样建造战舰所需的各种钢材要从汉阳或是马鞍山运过来。   最为关键的是工商银行向江南制造局提供了二百万元的技术升级改造资金,使江南制造局更换了一批机械设备,有了这些设备江南制造局在制造十六寸主炮的关键火炮身管上,效率提高了不少,缩短了制造样炮的生产周期。   除了江南制造局之外,工商银行还向天津机器局、保定机器局、天津海军船舶设计院、海参崴海军火炮试验场等大量投资。这笔总数一千万元的投资大大改善了东云级战列舰的研制建造速度,也许在科研攻关中金钱并不是最根本的,但是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持是万万不能的,像隆盛机器厂、江南船厂这本就是工商银行的传统“地盘”,为它们注资多少就很少有人能够清楚了。   虽说谭延闿给海军断奶已经很长时间,并且在财政预算上削减了海军军费的比例,但是他是不可能真正割舍海军的。谭延闿对海军的投入支持是海军高层将领们的一直看在眼中的,就算他本人不出面,无处不在的谭系资本总是和海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到从海军武器装备建造更新,小到对历次海战中阵亡将士遗孤、父母家人的照顾,谭系资本无不做到无微不至。   海军也从来没有让谭延闿失望过,建国来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在国内军事改革中,海军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谭延闿的命令。谭延闿和海军之间默契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他一手缔造的留德士官系,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中国海陆之争早就走过“军费之争”的阶段,只是双方的青年军官互相看着不顺眼而已,这总比欧美几大强国的海陆之争要好的太多。   外界已经对中国海军的东云级战列舰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猜测,不过中国内务部对正在建造中的东云级战列舰一切相关信息严加保密,外界除了知道在1911年十月江南造船厂的一号二号船坞也投入使用建造这种新型战列舰之外,对于东云级战列舰还是一头雾水。   德国驻中国大使陶德曼在批阅完一份刚刚从国内发送过来的一份文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准备一些文件,一会包括使馆武官、在华德国厂商的高级代表、工程师将会进行一次会议——国内对中国的新型战列舰异常期待,希望陶德曼大使能够与中国军方紧密接触,得到中国战列舰的大体技术参数,并且做好洽谈购买的准备。   这位年近五旬的老练外交官对自己的本质工作恪尽职守,他知道中国和英国有过协议,是专门针对中德海军装备贸易方面的,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条约,德国从中国这几年获得的好处大大缩水,而在中国高层内部对德国的态度也隐隐有一种排斥的感觉。陶德曼有着敏锐的直觉,而外交工作虽然不能掺入自己的私人情绪,但是直觉对于自己的工作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有着重要的参考指标。   从1910年上半年德国便已经得到中国新型战列舰设计完成的消息,并且根据情报新一代的中国战列舰主炮口径达到十四寸,一如既往的加强了装甲防护,说起来中国的战列舰已经最大限度的兼顾了战斗力和防护力,德国海军界对中国的战列舰还是非常接受的。两年多来陶德曼大使多次表示希望中国的新型战列舰能够使用德国的工业产品——德国的企业巨头,尤其是西门子等电气巨头都希望能够得到中国的国家采购,以开拓市场,而德国政府也希望能够从中国对外采购中,军事专家可以推断中国新型战列舰的一些具体参数。   不过令陶德曼失望的是,从蒙古级战列舰开始,中国就很少对外进行采购战舰相关工业品了,尤其是炮塔电动驱动电气系统,中国在这方面的进步非常快。不过更令德国心惊的是,中国在西藏级战列舰上就开始使用自己国产的光学观瞄系统了,德国不得不承认,中国在战舰国产化方面是不遗余力的,大到战舰主炮、装甲、蒸汽轮机,小到战舰成员的生活设施,每一个环节都力争国产化,对于一个几十年前工业尚不发达的国家而言走到今天居然成功了。   自然中国对外战舰配件采购没有对外开放,陶德曼也无法促成中国和德国企业的合作,德国的军事专家也不可能从配件的规格上来推断出中国新型战列舰的一些相关情况。事实上中国在光学观瞄设备上的质量并不过关,不过内务部保密部门希望暂且使用国产货,在战舰解谜之后或是从法国或是从德国进口相关设备。   谭延闿在接到内务部的报告之后,批准了内务部的保密计划,同时更加强了国内光学厂家的投资——其实这家工厂是属于谭系资本下的,在中国光学厂家的市场很小,又是冷门企业,成立这样的厂家生产的产品很难满足海军的需要,除了赔本还是赔本,谭延闿要是不投资这个领域就没人干,偏偏光学领域又是军事工业的核心部门之一。   启明光学设备厂的产品在结果上并没有内务部当初担心的那样不堪,产品质量确实是距离法国、德国的同类的产品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在1910年工厂采取“分解式”生产方式后,产品质量和生产速度大为提高——谭延闿只是提供给工厂管理人员的一个提示,要求他们将复杂的光学观瞄设备生产过程彻底分解成数百个小任务,相比质量和生产速度的提高,工厂人员扩充两倍所造成的成本负担也就微不足道了。对于启明光学设备厂而言,这家工厂除了成为京津两地附近所有大学共同的光学试验室和实习基地之外,就是尽可能的提高质量,至于成本则不在谭延闿的考虑范围之内。   启明光学设备厂在不断的投入研发资金和附近大学的人才补充之后,光学设备生产水平也在不断的提高。也许在质量上还与欧洲有一定的差距,不过所生产的产品已经勉强能够达到海军部的技术规范,而且在成本和生产速度上则具有明显的优势——生产光学设备的高级熟练工可不是一年两年便可以形成的,目前所能够取得的成绩已经令人非常满意了。   到现在1913年六月十七日,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已经完成了舾装工作,与以往的新型战列舰不同,在夜幕之下,两艘东云级战列舰缓缓地开出江南造船厂所在的港湾,然后便是高速向东北方向行驶——因为东云级战列舰的敏感性,中国海军将其海试放在库页岛东北海域。两艘东云级战列舰航线是内务部协同海军总参谋部联合精心制定的,第一站是济州岛西归浦以南五十公里左右附近的海面上,在那里会有补给船,趁夜给两艘战列舰补充一部分补给之后,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为其伪装。   十八日晚十点,两艘战列舰驶过朝鲜海峡进入日本海,随行的还有从釜山海军基地出发的一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和六艘平阳级驱逐舰,这七艘战舰以两艘战列舰为核心散布成一个直径在二十公里左右的圆圈。在精心掩护下,两艘战列舰抵达北缘港(现在的苏维埃港)。两艘战列舰从上海出发直到现在才敢靠岸,因为北缘港完全属于军港,虽然也接受渔船进入避风,但是在两艘战列舰到达之前中国海军和北缘港驻军已经将所有人都给清空了。   在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行驶,两艘东云级战列舰的动力系统运转极为良好,在通过朝鲜海峡的时候还进行过一次最高航速测试,得到的结果是二十四节,达到了设计要求——虽然东云级战列舰的主装甲带比西藏级要薄一些,但也达到了三百七十毫米,为了能够让东云级战列舰这个沉重的大家伙跑到二十四节,隆盛机器厂的总工程师谢园先生几乎是愁白了头,东云级战列舰所使用的蒸汽轮机单台可以产生一万五千马力以上的动力,超过了去年美国建造的纽约级战列舰所使用的蒸汽轮机,仅比现在刚刚开始建造没多久的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要低一些。   在两艘东云级战列舰抵达北缘港之后,随行的海军中将黄钟瑛立刻向北京用约定的密码发报,汇报了此次航行中两艘战列舰的动力系统情况。除了黄钟瑛中将之外,还有已经升到准将的温基岩,他也用内务部的密码直接向老K汇报,目前中国情报机关最高领导者老K是少将衔,而温基岩因为十几年来的出色工作,已经成为下一任内务部部长的强有力的竞争者。   东云级战列舰四台主机功率可以达到六万三千马力,尽管在航速只有在主机满负荷运转的情况下才可以勉强达到二十四节,并没有像蒙古级和西藏级战列舰那样在测试最高航速的时候都会超出设计航速,但二十四节的航速已经接近目前战列巡洋舰的水平。再考虑到东云级那史无前例的三万四千吨的排水量,这个航速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最重要的是在经过如此远距离的航行中,动力系统运转极为平稳,隆盛机器厂的产品质量由此得到海军最大的信任。   在经过短时间的休整后,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在七月二日夜间在距离庙街十公里左右的海面上驶过进入鄂霍次克海——舰队会在库页岛北端绕一个半圈掉头南下,驶往库页岛的林仙湾(帖尔彼尼耶湾),在那里会进行最主要的一个测试科目,测试东云级战列舰上所搭载的三座三连装十六寸主炮的实际参数。   库页岛的地理位置最南端也要比海参崴的纬度高得多,每年只有数个月的解冻期,早在年初的时候内务部就开始琢磨给东云级战列舰寻觅一个地广人稀的地区进行测试,想来想去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日本的北海道虽然距离林仙湾测试区很近,不过在那里中国海军的一支驱逐舰舰队严阵以待,任何敢靠近林仙湾的渔船都会遭到猛烈的打击。   东云级战列舰不是一个小物件揣到兜里就可以隐瞒的,事实上当这两艘战列舰刚刚驶入太平洋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碰到活跃在上海外海的渔船和客轮。好在是深夜战列舰本身又是严格的执行了灯火管制,并且在出海之前先做了简单的伪装,绝大多数人就算有所觉察,也还是认为可能是巨型货轮之类的大船舶,不过对于紧紧盯着上海江南船厂的各国军事间谍来说,他们也许无法判断这艘军舰的真正外型,但是他们却知道能够从这里开出来的巨大军舰必然是东云级战列舰。不过现在的中国可不是二十年前的中国,在中国的领海上追踪两艘由国家强力机关控制的战舰,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没过几天“东云级战列舰已经建造完毕正在某地进行秘密海试”的消息,就已经被发送到世界各大海军强国首脑的办公桌上。德国、美国、英国的驻华外交官第一时间得到国内的回复,要求他们尽可能的搞到中国新战列舰的具体参数,可是发现这两艘战列舰的行踪远比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谁也不会想到这两艘新型战列舰一出船坞就远航数千公里到了库页岛在那里完成海上测试。   东云级战列舰的海试进行的非常顺利,尤其是其前所未有的三连装十六寸主炮,火力之猛已经超过所有人的想象之外——中国最大的测试舰沈阳号也只能装载两门单装十六寸主炮,而东云级战列舰在测试的时候是按照接近实战的标准,一次舰炮齐射炮口形成的火焰喷射出去足足几十米,火炮开火时炮口暴风横扫一切,巨大的舰体也会因为火炮齐射在海面上横移数米。   在司令塔上看到东云级战列舰主炮齐射的场面是相当震撼人心的,内务部这次专门派出了经过层层严查审核的摄影师和摄像师,用胶片记录所有与东云级战列舰海试相关的影像记录,当然这些影像资料如果在经过审查之后,也许会提供给报纸媒体刊登出来——以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要说能够看到东云级战列舰所有主炮齐射,哪怕就是一门火炮射击也是极为困难的。   舰队司令官黄钟瑛中将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便下令舰上的官兵严格要求训练,必须要在测试期间将战舰上所装载的弹药全部打光——就算中国海军在训练上从来不吝啬,十六寸主炮的炮弹价格也是会让黄钟瑛中将的眉毛跳一跳,更不要说将战舰所携带的主炮弹药打光之后,估计火炮身管寿命将会大大减少,估计距离报废也差不了多少了。   相对于每颗近一吨重的炮弹而言,火炮身管的价格更是不可估量,而且频繁的主炮齐射也会对舰体构成巨大的威胁。好在黄钟瑛的参谋官没有昏头,而是做好的训练计划——与其将九根炮管打个半死不活,还不如集中在三四门主炮上彻底打废。对于海军那点小九九,内务部非常配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属国家强力部门,内务部可能是最不受欢迎的人,几个身穿黑色唐装胸口别着总统像章的内务部官员在整个战舰上几乎找不到可以和他们说话的人,几个人平时除了写报告之外就是窝在船舱中打牌,除了温基岩之外,可能通行的几个人是很难受的。   第一个觉察到中国那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具体地点的是日本,每年这个时候北海道的渔民当中会有一部分人前往林仙湾去捕鱼,往常中国海军也会在库页岛南部拦截,日本渔民也会绕个大圈,中国海军力量不足无法兼顾,对此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不过今年不一样,中国在宗谷海峡新增了两艘新型的安庆型驱逐舰和十来艘炮艇,大大增强了巡逻力量,而在林仙湾内更是严阵以待,今年日本渔民可不是偷偷渔猎没人管或是被人抓住扣船遣返这么简单了,一旦被发现有越过宗谷海峡的可能,那就是就地击沉! 第三百七十二章 海军转型   中国在库页岛一线严密布防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的表现,对日本而言中国海军任何强硬的态度也许都是中国对日本进行领土要求的前兆,在意土战争和巴尔干战争的阴影笼罩下,日本人心中很清楚强国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向弱国做出领土要求,这种事情在中日两国身上都发生过。   重新登上日本首相宝座的伊藤博文异常小心的处理此次事件,立刻向中国政府进行道歉,并且严令北海道陆军对前往库页岛附近海域进行渔业作业的渔民进行清查。如果放在平时日本政府的道歉也就罢了,可是此时这个道歉就如同暗室中点亮一盏明灯一样,各国军事专家立刻意识到中国那两艘新战列舰有极大的可能性就在库页岛附近进行海试。   对于中国新型战列舰最多猜测的是美国,因为从1909年西藏级战列舰服役之后,中国除了后续服役了两艘同级别战列舰之外再也没有新型战列舰出现,美国海军不相信中国还会沿着十二寸主炮的思路来设计下一级战列舰。虽然中国的新型战列舰还没有露面,但是上海江南船厂中的四座船坞都被沾满,美国人相信这四座船坞中建造的都是同一型号的战列舰,而且都是火炮口径超过十二寸的超级无畏战列舰。   无论外界的谣传多么夸张,中国政府依旧保持沉默,就这样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在经过两个多月的海试之后,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完成了所有的测试科目,按照原路先返回到北缘港,在那里两艘战列舰接受补给之后,直接向旅顺港驶去——在旅顺有两座已经改装完毕的大型船坞可以容纳它们,在旅顺船坞中,这两艘战列舰将会得到保养并且根据测试结果进行小规模的改装。   直到两艘战列舰进入旅顺船坞,外界对这两艘战列舰只是听闻其名而没有见过它们——在海试完毕之后,中国内务部依旧指挥中国海军一支护航舰队为其“清场”,在海面上没有任何一艘船只能够靠近这两艘战列舰二十公里以内,而且北缘港补给的时候除了中国军人之外还是军人,他们都是被下了封口令的,进入旅顺的时候见得人比较多,但是因为深夜进入旅顺船坞,最多看到的是两个黑乎乎的暗影。   中国越是欲盖弥彰,外界的兴趣就是越大,在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先生“艰苦不懈”的努力下,中国总统谭延闿同意在两个月后由东云级战列舰的二号舰黑龙江号战列舰率领一支访问舰队前往德国进行友好访问。不过陶德曼对德国的回复依旧是对东云级战列舰的性能只字未提,而中国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谋求对德国销售此款战列舰,倒是积极向他推荐中国最新的ZX-5型战列巡洋舰,这是一款在旅顺造船所建造的最新战列巡洋舰。   ZX-5型战列巡洋舰一共建造两艘,原本是为东云级战列舰计划失败之后为了保证中国海军的战斗力而设计建造的。在东云级战列舰完工完成海试之后,ZX-5型战列巡洋舰现在刚刚完成舾装工作,采用的是八门十四寸主炮——上海江南制造局研制成的十四寸主炮,虽然是给十六寸主炮打掩护,但是放在战列巡洋舰上正好能够增强其火力。其最大的特色便是其航速能够达到二十九节的高航速,这是东云级战列舰动力系统项目的一个应用。   为中国装备战列巡洋舰这倒不是谭延闿推翻以前自己所做出的决定,这两艘战列舰确实是属于中国海军自己投资建造的,而不是以前那样利用工商银行的风险投资造舰。不论这两艘战列巡洋舰能不能对外售出,中国海军都会将其吃下,旅顺造船所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预留了比较大的可升级空间,等到以后可以采用更加先进的动力系统。   在谭延闿看来,这两艘战列巡洋舰可以使用很长的时间,东云级战列舰计划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的多,中国有这样的先进战列舰足够威慑所有对中国图谋不轨的海上威胁,是以先前决定的以战列巡洋舰代替东云级战列舰威慑对方海上交通线的计划已经用不上。不过谭延闿也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意土战争飞机开始走上战场,虽然这个时代的飞机性能很弱,最大的用处便是用来校正炮击参数、侦查,至于所谓的空战和空中对地面、对海面舰艇的打击根本谈不上。   飞机走向战场只是一个符号,不过谭延闿是绝对不会轻视这个符号的,毕竟制空权高于制海权,在茫茫大海上制空权更是提高到一个无以复加的位置,战列舰已经开始走向它最终的辉煌,而主导未来战争新动向的武器已经快要出现。在这个时候谭延闿已经不能坐视不理,他要为中国在未来三十年内的战场上占据绝对优势而策划——在航母的时代,全身包括在重盔甲中的战列舰很难跟得上航空母舰,战列舰无非是为航母护航,如果要使现在在水面战舰上的投资更加具有长远的眼光,战列巡洋舰便成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在谭延闿看来现在建造战列巡洋舰,使其更加强调速度,在建造之初便开始为以后升级做好打算。ZX-5型战列巡洋舰的航速已经不算低了,至少可以满足前期航母护航的需要,未来的技术还可以使其在航速上有更多的挖潜能力,乐观的估计ZX-5型战列巡洋舰在不停的用最新技术改装下,完全可以满足未来至少二十年的需要,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是以这两艘战列巡洋舰到底是卖出去还是留在自己手中,谭延闿和中国海军都不愁,而且以后中国还会建造更加先进的战列巡洋舰。虽然数量上不会很多,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东云级战列舰之后,中国很可能不会建造更加庞大、先进的战列舰了,以前的战列舰设计研发部门将会把视线转移到战列巡洋舰、大型装甲巡洋舰上来——这几种水面大型战舰与航母作战息息相关,毕竟大型水面战舰造价不菲,每一艘战舰不可能只考虑军事需要,也要从经济角度加以考量,以期在两者之间达成一个平衡。   可以看得出来德国人对中国的新型战列巡洋舰并不感兴趣,德国从中国一共先后订购了两艘战列巡洋舰,都是服役于德国太平洋舰队,目前锚地在种子岛,不知道是德国人对战列巡洋舰并不大看重,还是处于对中国的尊重。只是德国人将战列巡洋舰做为其太平洋舰队的主力战舰,也暗合了战列巡洋舰的作战意图——如果这两艘战列巡洋舰在本土舰队中,那任何一个指挥官都很难抵抗住将其投入到主力舰舰炮决战的行列中的诱惑,而现在战列巡洋舰部署在太平洋舰队就可以使得德国在大战爆发的之时可以将这两艘战列巡洋舰派出去进行破交战。   德国人对ZX-5型战列巡洋舰的态度并不稀奇,毕竟有更好的战列舰可以选择,战列巡洋舰就不算什么了,中国这次出人意料的将新型战列舰做到如此严密的保密措施,可见新型战列舰必然有过人之处,这也很让德国人期待——在经过巴尔干战争之后,欧洲的火药味已经是不可遏止了的散发到全世界,德国已经拼命的在生产各种武器装备积极做好大战准备,从德国留学归来的陆军军官们讨论最多的便是在欧洲地图上进行图纸作业或是兵棋推演。   谭延闿也在做最后的考量,是对东云级战列舰的——到底对德国的出售问题如何决定?!到现在德国的海军实力绝对要比历史的同期水平要强得多,不过谭延闿同样认为德国在海上的力量绝对不是英国的对手,两者的器局不同,尽管不愿意,谭延闿不得不承认英国海军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最优秀的海军,他们对荣誉和胜利的追求使得他们即便在弱于对手的情况下也可以取得胜利,这是别的海军强国所做不到的。   出售东云级战列舰事关重大,其意义不亚于向德国出口第一艘无畏级战列舰,甚至尤有过之——东云级战列舰是世界上唯一主炮口径达到十六寸的战列舰,其每发炮弹就已经快接近一吨重,在目前所谓“正常交战距离”上,这么强大的火炮可以轻而易举撕碎世界上任何一艘战列舰的任何一个部位的装甲防护。任何一支海军包括英国海军,在面临九门十六寸主炮的威胁下,心态都会失常,被一吨重的炮弹打中,人的血肉之躯会被威力强大的炮弹炸的连渣都剩不下,这种恐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甲午大战之时,日本为了平衡中国的定镇两大巨舰,搞出了“三景舰”,就算三景舰的主炮中看不中用,但日本海军还是将其做为定海神针来稳定士兵的情绪。   向德国出售东云级战列舰势必会引起英国的抗议,这笔交易一旦被曝光,不要说中国要面临巨大的外交压力,就是战舰能不能安全抵达德国都很难说——英国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德国的东云级战列舰通过苏伊士运河的。正因为诸多考虑,谭延闿并没有答应德国出售东云级战列舰,而是做出“友好舰队访问”这个决定——从中国到德国,走海路需要数月时间,从现在出发等舰队到德国的时候,就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间不远了,到时候干脆利落的将访问战舰“打包”卖给德国,英国连反对的力气都可以剩下了……   不到最后时刻谭延闿是不会做出最终决定的,况且因为“中国因素”,当今世界比原本的世界改变了太多,与欧洲局势密切相关的巴尔干战争也因为中国的插手结局也大不一样——德国和奥匈帝国虽然支持土耳其,但是没有像中国这么直接,给予土耳其最大的武器供应支持和贷款支持,从而支持土耳其帝国渡过了最危机的时刻。只不过土耳其在得到中国的强力支持之后,依旧在巴尔干战争中以失败告终,只是因为随后的外交交涉当中英法采取了妥靖政策使得俄国独木难支,加上中国增兵北疆威胁中亚,使得巴尔干战争很快在国际调停下结束,土耳其损失并不严重。   巴尔干战争结局的变化势必会影像到欧洲局势的变化,英国和法国与中国在军备合作上再次达成两个新的条约,其中重要内容便是中国承诺在维护两国在远东殖民地的利益,尊重英法对其殖民地的统治,在必要时刻可以为英法提供后勤支持以维护其统治地位——英法两国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中国“帮助”其维护殖民地统治的,不过中国提出可以在后勤补给方面为其提供便利,这对于英法两国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毕竟远东距离它们实在是太远了。   中国同英法之间的秘密条约并不能说明中国就此搭上了协约国这条船,只能说是暂时在外交上有个比较好的选择而已。谭延闿相信,等几天黑龙江号战列舰从旅顺的船坞中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英法两国就该想办法阻止中国将这种战列舰卖给德国了。   谭延闿不着急卖战舰也是认为现在中国已经渡过了那段靠战列舰交易带动整个国家工业发展的过程——目前国内造船业已经彻底被发动起来,在国家政策的主导下,中国造船企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尤其是在得到银行财团扶植的几家中小型造船厂早就短时间内发展起来成为大型造船企业。配合中国的蓬勃发展的经济势头,南北航运贸易极为发达,南洋爪哇共和国的出现更是为中国的航运企业提供了一个新的市场。   现在中国造船企业的目标是要考虑造船企业的质量和技术水平,而不是盲目的扩大产量,不然到时候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头痛的不仅是那些工场主们,对政府而言也是一个大麻烦,而且应对农民起义的翻版“工人罢工”,到目前为止中国政府可是一点经验也没有。不过好在谭延闿非常清楚世界大战是必然要开打的,也就是说在中国工业尚为发展到饱和阶段之前,中国政府有的是时间来调整工业结构。   在银行财团和谭系资本中的造船体系的技术注入下,国内造船企业不过才数年的时间便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分化,不过军方订单都是习惯集中在谭系资本所辖的大型造船企业。除了江南造船厂依旧保持着中国第一造船厂的招牌之外,大沽、黄浦两大船厂现在已经可以接受装甲巡洋舰、驱逐舰的建造工作,除了接受中国军方的订单之外,就是国外的订单也接了不少,爪哇共和国除去战列舰、战列巡洋舰之外,其余舰只都是这两家船厂所承接的。   正是因为有底气,谭延闿才觉得手里的东云级战列舰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更何况东云级战列舰基本体现了中国自中俄战争以来工业技术方面最顶尖的技术,是消化国外技术和自我发展的集中体现。就算卖战舰不提供图纸和相关技术,德国人凭借本身的工业技术实力,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吃透这艘战舰——整个动力系统和超十二寸口径三连装炮塔技术就足以提升德国造舰水平。   出于对“传统”的尊重,东云级战列舰的第一次亮相还是选择在上海海域,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在入夜后驶出船坞,不慌不忙的向上海驶去,而上海相关部门也接到了军方和中央的相关通知做好了准备——东云级战列舰是中国第一级超无畏战列舰,同时也是世界上主炮口径和投放弹药能力最强的战舰,它的公开亮相会比以往的中国新型战列舰容易造成更大的轰动。   上海市政府干脆在半夜就通知全国各大媒体在上海的办事处,开始对访问记者进行登记,所有的记者都将会乘坐市政府统一安排的客轮在军方要求的距离上进行拍照,同时还会有中国海军一个中将主持召开记者招待会来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中国政府在新闻方面做的一向非常到位,凡是遇到重要的事情,记者招待会是绝对少不了的,不过反过来中国政府对舆论的控制也是很严格的,记者招待会发布官方消息对新闻媒体也是一道紧箍咒,如果对政府进行恶意的扭曲报道,内务部一定会让这家报馆“合法关门”。   除了做好舆论报纸的工作之外,上海市政府更是连夜安排了上海市的数家航运公司、海事部门,要求它们必须统一协调的听从调配——中国的每次新战列舰都在上海公开亮相,是上海的骄傲,不过同时也是上海政府的“麻烦”,北洋级战列舰公开亮相的时候就曾引起过骚动,上海居民、社会名流、学生老师都是各自想办法弄船到海上试图接近战舰近距离参观,一哄而上的结果可想而知。上海市政府也是经过很多教训之后才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办法,有序的安排市民近距离参观战舰,尽最大可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第三百七十三章 新装备   当黎明的晨曦洒满上海海面的时候,中国海军官兵刚好将蒙在战舰甲板上的伪装彻底消除,两艘威风凛凛的战列舰开始向上海靠拢,同时外围警戒的驱逐舰收缩防御圈,按照上海市政府提供的名单,记者船、军烈属船、军校师生船、上海名流船等开始依次按照参观顺序向两艘东云级战列舰靠拢。   近距离观察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尤其是那明显粗大的九门十六寸主炮给人的感觉是极为震撼的,东云号战列舰的主炮塔全部右转九十度以标准作战姿态向上海市民展示,而黑龙江级战列舰则保持正常的姿态。对于特别受到照顾的记者船、军烈属、军校师生和上海名流的参观船,他们将会非常幸运地看到中国海军的一次射击表演——东云号战列舰一号主炮塔其中的一门主炮向上海外海发射一枚炮弹。   按照谭延闿和中国国防部的打算,东云级战列舰是维护未来十年中国海疆安全和国家尊严的核心武器,如果不酣畅淋漓的表现一下,实在是对不起这么长时间的研发周期和高昂的建造费用——虽然只有一次射击,但《时代》周刊却在发表的社论中高呼:“此次战列舰射击表演之展示,意味着我国政府的东云级战列舰绝对不是昂贵的摆设,在国家利益面前,中国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使用威力巨大的东云级战列舰……”   《时代》周刊虽然创刊时间并不长,但是视角观点非常新颖、公正,已经成为中国精英阶层最为推崇的报刊。对于国外而言,《时代》周刊背后的老板并不是一个秘密,尽管《时代》周刊也对中国的一些弊病进行披露曝光,但是因为它背后的老板,国外的中国问题专家们绝对不会轻视《时代》,相反《时代》周刊可以隐晦的反应出中国那个年轻的当权者对一些事情的看法。   第二天中国所有的报纸还有国外有影响力的报纸,头版上都是东云号战列舰主炮射击的照片。威力无匹的十六寸主炮射击的场面震撼人心,上海市政府也是为了这一炮疏通了各个部门的关系,海事部门清空了射界内二十公里内所有的船只——不要说民用船只,就算当今世界上任何一艘战列舰挨上这么一发近一吨重的炮弹不死也要扒层皮。   展示东云级战列舰对于海军是一件大事,在同一天对于陆军也有一件划时代的大事发生,不过限于保密需要很少有人知道而已。前一天半夜两艘战列舰从旅顺的船坞驶出向上海前进的同时,谭延闿也在内务部的安排下,由国防部第一副部长、陆军参谋长、内务部副部长的陪同下登上前往银川的火车。   从北京到银川途径的铁路线已经处在中国陆军严密的监控之下,不过这并不是一列正常的火车,也并没有到达银川,实际上在内务部的安排和陆军的保护下,在张家口的时候谭延闿一行人便在火车的最后一列车厢中被掉包挂靠到另外一列火车上,掉头向北前往距离石家庄以北五百公里外的一处军事基地——三天前首都卫戍军已经将那里的驻军全部撤换换上了曹锟的主力部队,在那里还有内务部的王牌“黑兵”也协同部署在那里,将整个基地弄得水泼不进。   “据今天早上十点的统计,张家口共有外国人一共是五十七名,全部都是有据可查的外国商人,其中只有四个人是进出过本国驻中国使馆,中间有两人在张家口居住工作时间超过一年,其余两人只是在十天前来张家口短时间的工作,估计正常的化会在三到五天之内完成工作前往天津坐船回国……所有的外国人都没有到过距离军事基地两百公里内的地区,应该说那里对外保密工作应该是极为理想的……”温基岩站在书桌的对面向谭延闿做简要的介绍。   谭延闿放下手中的文件说道:“我们要去看的东西你都见过么?”   “见过,初次测试的时候是在锡林浩特,雷龙枪炮厂在生产的时候没有放在天津或是保定,而是将所有部件分散在十五个部署在北方的城市工厂中分头生产的,然后在锡林浩特的兵营中建造了一个简易组装工厂来负责组装……初次测试的时候是我和杨部长、刘总参谋长三人去的,‘黑兵’来负责测试与现场警戒,效果十分震撼,步兵壕、战场障碍物等都难不倒它,唯一的缺憾便是初期型号故障比较多,三辆测试样品没有一辆行驶距离超过三公里的,考虑到测试场的布置完全是以实战标准来构建的,里面弹坑、泥浆等因素,能够行驶三公里也算是可以接受……”温基岩安静地回答道。   温基岩在明年成为中国第二任情报头子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陆军和海军在不同的场合对他的工作是极为认可的——他阻止了谭延闿想要合并成一个超级情报机构的想法,现在中国情报界变成内务部、陆军情报局和海军情报局三个部分,当然内务部占据了超过六成的情报资源,不过好歹这两个情报局总算是保留下来了。再加上温氏家族在海参崴战役之时,提供了大量的俄国海陆军情报,并且还亲自参与突袭俄国弹药库的战斗,这给军方都带来很好的印象,再怎么说内务部也是和军队一样,都是国家强力机关,能够受到军方的支持,这对他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温基岩是中国情报界的“老资格”了,在十几年前还没有建国之前他就已经成为海参崴情报站的站长,战后由于其学历开始参与了中国最为机密的核物理计划,并且一直担任这个计划的总负责人,也是他创建了“中国密室”,这些资历让他成为年轻的中国情报机构最有分量的人物。温基岩所参与的项目就决定了他和军方与谭延闿之间经常协调,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军方的大佬们也许会对他“情报头子”的身份感到很不自在之外,但是经常和谭延闿见面这对于他身份的提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谭延闿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安源重工方面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我见到的那次只是初次设计型号,刘总参谋长对此虽然感到比较满意,不过对雷龙和安源那边施加了很大的压力,要求他们拿出更好的产品……这次总统观看的型号已经是第八次改进后的型号,各方面的性能已经相当不错,具体方面的参数都在杨部长和刘总参谋长那里……”温基岩回答道。   “安源重工”事实上就是“红旗”轿车和“蓝翎”轿车的摇篮,开始的时候就是谭延闿为了讨好慈禧太后所成立的“天津汽车厂”,不过那个时候的天津汽车厂没有生产过一辆汽车,除了为给慈禧太后、荣禄、李鸿章那几辆汽车做维修保养工作之外,最重要的人物便是集中人才在研究内燃机,其中最为显著的成果便是为当时的“远洋渔业”建造的J级潜艇提供国产汽油机。   新中国建立后,“天津汽车厂”彻底分裂,连同关系户“远洋渔业”纷纷挂上正式的招牌,只不过天津汽车厂分裂的更加彻底,保留下来的便是天津汽车厂专门生产汽车的部分,真正精华的部分被分裂出来之后便是“安源重工”——这是一家其地位可以与鼎鼎大名的隆盛机器厂相提并论的大公司,中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内燃机都是由其生产的,剩下的份额有不少是国外进口,其他国内相类似的厂家根本没有,都还处在做其维修厂或是提供零部件的供应厂商角色。   安源重工生产的内燃机在国际市场上也是极为有名气的,这得益于谭延闿可以容忍为其不计回报的投入大笔资金不求回报埋头进行技术积累的结果——论规模十个安源重工也不是隆盛机器厂的对手,隆盛机器厂为战舰提供动力系统,国内除了少部分蒸汽轮机是进口之外,其余都是隆盛机器厂生产的,而内燃机的市场在中国还很狭窄。   不过内燃机远比蒸汽轮机更有发展潜力,不要说现在安源重工已经可以倚靠为军方潜艇提供内燃机和民用汽车市场做到自食其力,就是亏本再多只要能够聚合人才不断追踪和发展新技术,谭延闿也是不会放弃安源重工的——现在正好处在一个内燃机历史的关口阶段,汽车、飞机都已经开始走向战场,等过上五六年内燃机市场将会发生爆炸式的发展,而现在雷龙枪炮厂和安源重工合作进行的陆军项目将会提前将内燃机在军事上的用途引爆。   “我们挂靠的这列火车上就是他们的样品吧?”谭延闿低头说道。在换成火车之前,谭延闿曾在车窗口掀起窗帘看过,自己车厢挂靠的列车除了正常的客车车厢之外,还有四节蒙着厚厚帆布的火车车皮,虽然从外型上无法辨认,但他估计就是工厂出来的样品了。   温基岩点点头说道:“不错,这其实是已经经过国防部和陆军部认可后的产品,刘总参谋长亲自看过演示的,这一次是专门请总统视察的……因为保密的需要,这次演示我们准备了三个地点,直到总统等车前三十分钟才决定最后地点,所以样品也随专列行动。”   “东云级战列舰现在差不多快到上海了吧?”谭延闿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温基岩看看手表说道:“如果正常的话,舰队应该已经到达指定位置,现在应该是撤销伪装准备天亮后公开展示了……”   “事实上我们现在要看的东西,从对中国国防意义上而言一点也不逊色于东云级战列舰,在国际军火市场上来说其意义更是超过了大型战列舰……我现在要说的是,这种武器很快就会要列装到部队,而且是北京军区中,前期内务部无论是在东云级战列舰还是这个项目上的保密工作做的都非常出色,但是在我决定出手公开亮相这种武器之前,或者是欧洲大战打响之前,我需要你们内务部严密的保持这种新武器的秘密,不要说它的作战参数,就是其外型也绝对不能让外国人得知……”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温基岩听后立正说道:“内务部将会加强情报保密工作,尽力配合军队列装武器保证做到不泄密!”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我知道这可能有些为难你们,毕竟这么个大家伙放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在列装的时候我会建议国防部把北京军区的一部抽调到蒙古,让他们在那里接受列装训练……当然你们内务部也可以指定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能够做到保密,我们完全可以配合内务部来完成列装计划,毕竟保密措施是第一位的,你们有这个权力向军委提出建议,我想会得到尊重的!”   温基岩听后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许多说道:“那就好办了,虽然除了初次测试之外其他几个改进型号我都没有见过,但是想必其发动机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那东西噪音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出现在人们面前,不要说是从来没有见过机器的农民,就是城里面受过教育的人也会有些失态的,铁定会被当成怪物,这实在是不利于保密工作……列装训练地点放在蒙古那样地广人稀的地方是一个不错的考虑,我会派人寻找最佳的训练地点。”   专列经过一夜的行驶,在黎明前终于抵达终点,探照灯将指挥火车行进打信号旗的信号兵的身影映衬的无比高大,随着专列进入军事基地,站台上的一列列士兵跑步到指定地点,同时也有一些身穿黑色制服装的人在四处走动——他们是内务部的“黑兵”,专门负责总统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谭延闿走上站台的时候,在站台上迎接他的是东北军区的司令官李韬和参谋长潘敏,还有一个特别的人便是北京军区司令官曹锟。曹锟到了别人的地头上依旧还是很嚣张——这个军事基地中都是东北军区直属警卫团中经过内务部层层筛选政审后的精锐,而曹锟直接将自己的警卫连带过来,而且内务部对这个警卫连没有任何审查,只是按照名册和照片比对一下没有问题就放行进入军事基地了。   曹锟的警卫连让“地主”李韬多少感到不快,不过他也清楚这支警卫连是谭延闿亲手训练出来的,就是四处晃荡的“黑兵”严格来算都是这支警卫连的“小辈”。现在总统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下部队了,但是对于北京军区警卫连的关注一直都没有放松过,每个月至少有一次下连队和这支警卫连一起训练,这种关系在其他部队没法比。   在上车的时候,李韬被刘禹拽了一下,示意他做到国防部第一副部长杨超的车上去,李韬明白这肯定是杨超有话想要对他说,既然不通过电报也没有书信,那肯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们六个人从回国后组建中国陆军就很少说全部在一个地方,建国后虽然权位更重相比之下向李韬和潘敏在一起执掌一个军区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倒是刘禹做为陆军总参谋长可以借着下部队视察的机会见到所有人。   “子瞻大哥,怎么不和总统同车?”李韬进入车厢后发现开车的人居然是刘禹,便觉得味道很不一样了。   杨超抿抿嘴说道:“长途跋涉总统已经累了,一个人在车上好休息一下,再说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没有必要趁着这点时间再啰嗦,给总统徒增烦恼……”   “他呀,就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主儿,我反正先摆在这里了,这次的新武器说什么也要给我们一些先列装,如果杨子瞻哪怕在旁边吹吹风,这事不就成了?!”刘禹一边开车一边不满地说道。   “这次是什么装备?新装备试验跑哪里去不行,到我的地盘上转悠四五次了,我居然连那东西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也太离谱了!说出去谁信啊?”李韬好奇地问道。   杨超摆摆手说道:“新装备的事情你们不要乱插手,这东西刘昊天和我都见过,之所以对你也保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统非常看重这件新装备,甚至关注的程度要超过了海军那个东云级战列舰计划……你们也应该知道,新装备列装到哪支部队的事情如果总统插手其中的话,那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这件事就先过去,这次总统来的时间里你们两人谁也不准多嘴……”   刘禹听后只是哼了一声,而李韬满脸只剩下惊讶了。不过李韬知道杨超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这家伙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对于总统的心思把握是他们当中谁都不及的,无论在什么时候,哪个方面杨超总是要胜他们一筹,要不然在海参崴战役里,他们六个人当中总统偏偏选杨超为战役司令员?就是曹疯子对上杨超也不得不低头,手里的警卫连说要就给要了,曹疯子一点脾气都没有。 第三百七十四章 地狱来客   “总统来之前找过我谈话了……”车厢中沉闷了半天,杨超突然冒出来一句。   刘禹听后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杨超,感到有些奇怪,他和杨超都是在同一时间见到谭延闿的,不过在上火车之前是和杨超坐一辆车的,在路上肯定会和杨超说些什么,只不过他这个人对军事以外的问题都比较大条,杨超不说他也不问。   李韬问道:“是不是北京军区的事情?”   杨超点点头说道:“总统有个打算,希望成立一支特别的军队,这支军队要集合中国陆军所有最精锐的战士,其领导权直接由总统来指挥……”   李韬皱了皱眉头用手指指了指车篷问道:“上面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有曹疯子在北京能够有什么事情?难不成曹疯子……”   “总统不是这个意思,以后北京军区司令部要转移到保定,首都安全要交给这支新成立的部队,当然这支部队也要有北京军区的部队组成,曹疯子的警卫连是绝对要留下来,这支警卫连也许是曹疯子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军队了……”杨超撇了撇嘴角,有些讽刺地说道。   留德士官系中的人对曹疯子都是不屑一顾的,但是那支警卫连的名气太大,不过却不是曹锟自己训练出来的,而是总统亲自训练,曹疯子最多充当一个后勤角色,这更加让留德士官系的人鄙视。杨超虽然心思比较淡,对陆军内部的派系比拼并不放在心上,不过骨子里面对曹锟这个“土匪”出身的将军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如果不是政治的需要,以曹锟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成为北京军区的司令官。   李韬搓搓手说道:“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要派那支部队去?这总不能丢脸呀!”   “不忙,我这次就是跟你先漏个风,第一师是我们的老底子,四师是旦林的心头肉,二师被总统从广东抽调回来之后,子瑜差点跟参谋部翻脸……当年的几个师有一半都在东北军区,虽说这部队番号已经变化很多,经过扩充最起码也是军级,吉林的第一师都快成集团军了,你自己仔细考虑好,不要让老同学杀上门来找你麻烦……”刘禹笑着说道。   李韬说道:“你不用看我,你的十八师早就调往华中了,不在我的地盘上,看我也没有用,总统心中的那支部队不可能把大炮摆进北京城吧?”   “有炮兵编制的,而且最少也是三个炮兵团,甚至可能会有攻城炮部队……”杨超淡淡地说道。   李韬听后傻眼了说道:“不会吧?总统想要干什么?难不成又要打仗?!”   “真是猪脑子!”刘禹嘀咕了一声。   杨超淡淡地说道:“是要打仗了,不过不是我们这里,而是欧洲!”   “总统选好站队了,我们是帮德国还是帮英国?”李韬问道,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中国海陆军高层军官所关注的问题。   “到底帮谁要看总统的决定,我们只管打胜仗就行……北京这支军队也许是看家的,也许是第一批出国的部队,总统的心思你们最好不要乱猜,别引火烧身!”杨超嘱咐道。   “这支部队的番号和规模怎么样?全国军区的最优秀的部队集合,怎么也是一个旅级吧?”   杨超说道:“是辖下四个陆军师一个装备一百零五毫米重炮团,三个八十八毫米炮团,其组建工作必须要在明年上半年完成,总统的意思就是大中华近卫军。按照总统的意思,这支军队也许会在战争后缩编,但是会永久保留下来,每年通过考核来决定其成员,做为中国陆军的一支精锐中精锐,最能够体现军队战斗力……”   “这么大的编制?如果只需要卫戍北京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总统的心思我们就不用猜了,不管是和英国人打仗还是和德国人打仗,首先出发的无非是曹锟的几支部队,要不就是这支新成立的部队……我想要说的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问题,总统有意让我出任……你们也知道因为我们都是从德国学习军事留学回来的,总统在对欧洲局势的研判上并不看好德国,所以这几年在军事人员安排上让很多人产生了误解……目前来看总统是在做两手准备,曹疯子的水平跟我们没法比,把这样的军队派出去纯粹是在洋鬼子面前丢我们中国人的脸,现在看来曹疯子也说不好是个看家的命。这是总统给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不管敌人是谁,只要总统做出决定,我们的军队不是被敌人消灭便是踏平敌人!”杨超冷冷地说道。   一直以来杨超似乎更像一个隐士游离于众人焦点之外,留德士官系中关于同盟国和协约国之争的问题从来没有牵扯过他,虽然其他几个重要将领也就此事和他讨论过,只是杨超三缄其口,连军事问题都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在他看来军人就是军人,没什么事情不要过多的参与政治。   谭延闿虽然在着手削弱留德士官系在中国陆军中的影响力,但是像杨超这样典型的军人作风他还是非常欣赏的。在建国之后,由其是中俄战争之后,中央政权开始全面控制全国,有不少地方干部都是军人专业而来,这些人当中有很多都走上了一条令谭延闿极为失望的道路,而在军队内部也有很多人不安其位。虽说谭延闿不介意军队中的派系之争,但是要是闹到他眼皮子底下那是绝对不容姑息的,唯一让谭延闿非常满意的就是杨超。   在谭延闿看来,论军事素养曹锟相比他一手造就的留德士官系要差得很多,中国参与欧洲战场战斗虽然没有最终决定下来,但是必须要提早做好准备,就算欧洲用不上那在战后对苏联的军事行动中也会用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苏联的强大和恢复能力,事实上中国能够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成就还是他借鉴了苏联的很多体制,必须要在苏联很弱小的时候最大限度的削弱苏联,不仅使其无法向中国输出革命,更要在基础上将苏联的威胁削减到最低。   欧洲战场获得的利益是很多,不过欧洲列强自身的高傲和歧视中国是与生俱来的,中国军队送上欧洲战场很可能会成为英法列强的炮灰,到时候中国陆军就会承受比中俄战争时期强大数十倍的炮火考验。这样用血肉争取来的利益,谭延闿不屑一顾——他练出来的精兵不是给欧洲列强当炮灰的,他想要的东西也未必非要在法德地面战场上来获得,从西伯利亚找平衡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大中华卫戍军”事实上是脱胎于谭延闿前世记忆中德国的“大德意志师”,只不过谭延闿打算在成立这支军队之初便可以形成强大的作战能力,除了坦克之外所有新式陆军武器全部都装备到这支部队中。北京是中国铁路系统中最重要的枢纽,从这里上火车有三条线路可以前往中俄边境,最长不过是二十个小时的时间,俄国人现在放缓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除了自身财力的问题之外,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未尝不是中国太过强大,加上中国和德国之间的关系,俄国也害怕中德两国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俄国。   “所有的场景都是按照参谋部下达的命令布置的,是用欧洲的标准建造的一个防御阵地,有铁丝网、地雷、步兵壕、堡垒、散兵坑……然后用八十八毫米火炮对这一区域开火,当然还有矮墙和模拟的湿地,整个测试场几乎完全模拟战场环境,外围警戒已经完全到位,测试样品也做好了最后的调试工作……总统,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温基岩问道。   “李司令员呢?”谭延闿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问道,这个测试场做的简直就是一个战场,残垣断壁、沟壑纵横,在不远处有一块比较特殊的区域,那都是用炮弹和炸药模拟重炮轰击后的场地,表层的土都被炸的松软——巴尔干战争的结果使中国陆军认识到以后的战争中,敌我双方对对方阵地炮击的残酷性,新武器是专门用来在战场上突破敌人防线用的,经过这样的场地是必然的。   温基岩回答道:“李韬司令员不够保密级别……”   谭延闿挥挥手说道:“这个问题我批准了,新武器是要交给他们使用的,不过事后按你们的规矩补办手续,要求他按照保密条令对此事在解密前保持沉默……”   谭延闿虽然没有见过样品,但是对于新武器他一点也不陌生——所谓的新武器就是坦克,是他画出草图结合说明书给雷龙枪炮厂直接下达指令研发的,只不过内务部立刻全程跟踪而已。当然在这个时代坦克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在中国官方秘密文件中,这个项目名叫“战壕突击车”,所有文件中对项目的进程使用“ZJC”后面加个数字便可以表示其研制进度,现在已经是ZJC-15了。   “坦克”不过是中国的音译过来的词汇,在谭延闿看来他不需要在走英国人的老路子,与其称为“水柜”,不如更加贴近的称其为“装甲车”。应该说现在的装甲车其外型已经十分接近传统意义上坦克的外型,而不是像英国人那样真的造出一个放在履带上的“水柜”。   谭延闿也破天荒的为了装甲车而直接为雷龙枪炮厂开了条子,国防部对此也是颇有微辞,不过很快雷龙公司就将坦克的第一代原型产品造出来并且进行了测试,结果虽然并不理想,但是陆军总参谋长刘禹却非常看重这一新武器——当这大家伙露面并且开动起来的时候,军方参与测试的两个高级军官几乎都被震惊了。   当然第一代样品战斗力是有了,但是战场上的恶劣环境可比当时的测试场要坏多了,即便如此几辆测试样品没走多远就都趴窝了。根据第一次测试结果,国防部、陆军总参谋部和内务部在谭延闿的命令下直接介入到装甲车研发、生产、测试的每一个环节,测试的环境也越来越贴近战场环境,这对雷龙公司和安源重工形成极大的压力。   测试场上首先接受测试的是三辆“ZJC-15”,安源重工为其专门设计的二百七十马力的柴油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在履带制造出来“嘎嘎”的噪音中,三辆ZJC-15按照测试计划分别选择了三条不同的路线,向测试场内部深入。“砰”的一声,一阵蓝烟从最左面的一辆装甲车后升起——这是装甲车在行进过程中遭遇地雷。   “我们测试过,履带还是无法经受住绝大多数地雷的爆炸,很容易被炸断使装甲车失去行动能力……不过在真正的战场上,由其是敌我双方进入对峙阶段的战场上是很难找到地雷的——一旦发起攻击,按照我们的炮击标准敌人的一线是不可能有地雷存在的,就算有也就这么一两颗不会对装甲车的行进造成致命的伤害,况且一条战线上不可能只投入少量的装甲车……”刘禹说道。   “那就专门研制可以提供战场快捷维修的保障车辆,一旦装甲车出现故障可以迅速解决不影响作战……装甲车做为一种新式装备,其故障肯定不少吧?”谭延闿问道。   温基岩回答道:“确实不少,现在一辆装甲车中标准成员为六人,其中一个就是机械师,他做为备用车手,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排除装甲车在作战中遇到的简单的机械故障……从这个角度来看,使用装甲车并不难,关键的是其操作车组的文化技术水平要求比较高,至少机械师这个角色绝对需要有经验的人来担当……”   谭延闿点点头,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三辆装甲车向前突进了一公里左右,快要到战壕了,从刚才ZJC-15的表现来看,只要战场的环境不至于太恶劣,基本上这次技术改进已经是非常成功了。只不过在谭延闿看来这些笨重的大家伙还不能满足他的需要,至少目前这个测试场的环境还不能达到他心目中的要求——欧洲战场环境之恶劣是别人无法想象的,谭延闿自然是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后世谈论起一战的马恩河会战、松姆河会战和臭名昭著的“凡尔登绞肉机”,他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八十八毫米口径速射炮威力是很大,被其轰炸过的测试场布满弹坑,但是要和欧洲战场上数百门口径超过一百毫米的大炮连续数天猛烈炮击后所造成的结果相比,现在测试场的环境可谓是天堂。至于欧洲战场上步兵抱着武器在充满淤泥、积水、鲜血的战壕中坚持数周作战的环境来看,搞不好装甲车刚开过去就立刻抛锚也不稀奇。   虽然从正式代号中可以看到“装甲”的味道,只是现在的ZJC-15主要还是使用普通钢板来铆制而成,考虑到现在还没有专门对付它的武器,真正“装甲钢”版本的装甲车还没有进入研发阶段。装甲车是谭延闿打算用来捞钱的,自然不可能真的一步到位,他心中明白一旦这东西出现在战场上,用不了几天对方肯定会拿出对付它的办法来,牙膏要一点一点的挤,而钱也要一分一分的挣。   三辆装甲车一边碾过障碍物,一边使用其装备的六十毫米火炮和四挺机枪不断向假设目标开火。机枪可以轻松的将事先布置好的目标打个稀巴烂,只是其装备的六十毫米火炮对野战工事造成的伤害有限,威力明显不足。对于装甲车目前装备的火炮威力不足的问题,军方也曾提出来过,不过雷龙枪炮厂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最早的ZJC-1样车只装备了一门四十五毫米火炮,后来曾试过五十毫米、五十五毫米,直到现在改成了六十毫米,不过为了增强其火炮威力,采用了三十倍径的六十毫米低速火炮。雷龙枪炮厂的工程师还试图在炮弹上下功夫,增强其炮弹的爆炸威力,结果安全性不过关被否决了——工程师想到使用的炸药正是当年日本在甲午大战中所使用的“下濑火药”,可想而知不管从感情上还是安全的角度,这个方案在第一时间被否决掉。   炮弹方案被推翻后,雷龙枪炮厂只能依据原有方案从别的地方下功夫——设计下一代的装甲车,其“装甲”概念和火炮威力被提升到最主要的地位上来。不过雷龙枪炮厂的方案被否决后,枪炮厂的部分工程师并没有放弃一些新的思路——在火炮口径无法提高很多的情况下,装甲车火炮就很难在第一时间将野战工事使用炮弹威力击毁,不过“下濑火药”给工程师们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那便是采用难以扑灭的燃烧物“粘”在野战工事上通过剧烈燃烧杀伤工事内部人员以做到摧毁工事的目的。   雷龙枪炮厂的工程师们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的种种设想将未来的欧洲战场真正变成了一座地狱,一些新概念的陆军武器在这里诞生走向欧洲战场或是东南亚“剿匪”战场。谭延闿也没有想到自己创建并且扶植的雷龙枪炮厂会成为比诺贝尔和杜邦更受人诅咒的角色,不过他并不后悔,相比西方列强强加于中够头上的鸦片,向外输出武器这算不得什么罪恶的事情,在日后晚年打嘴仗的时候,他的立场也从未动摇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争夺   在观看装甲车样车测试展示之后,尽管对于面前这个多少显得非常笨拙的大家伙有些不满意,但是谭延闿还是对雷龙枪炮厂的负责人称赞不已——毕竟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摆在那里,越级杀怪搞出二战末期甚至是战后水准的重型现代化坦克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中多少有些遗憾,不过中国总算在陆战之王这个项目上实实在在的将欧洲工业强国甩在了身后,对此谭延闿心中还是给这个大家伙打了一个很高的分数。装甲车项目是一个非常“烫手”的东西,在以堑壕战为主的一战时期,坦克的威力是不容置疑的,尽管其性能受到现今科技水平的限制,不过在士兵中有句“老兵怕机枪,新兵怕火炮”的名言可不是徒有虚名的,装甲车正是堑壕战突击作战中对付敌方机枪阵地最有效的武器。更难能可贵的是装甲车发动攻击的时候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履带行进的噪音,对于没有见过装甲车的士兵来说,其心理威慑不亚于火力上的威力。   说装甲车“烫手”还是因为其构造远比战列舰要简单的多,凡是能够在一战中插一脚的欧洲国家,可以说其国家工业实力都能够在短时间内复制装甲车——这玩意就是一次性的货色,以雷龙枪炮厂的实力,形成规模化生产每天产量达到五辆以上根本没有任何困难,更何况杀红了眼的欧洲列强,装甲车可不像战列舰那样动辄就需要至少两年的建造周期。   谭延闿已经是雄心勃勃的要在一战中捞足油水,像装甲车这样的捞钱项目他手中多得是,这些项目在谭延闿看来没有什么人道不人道之分,他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让欧洲流够鲜血好让中国在崛起之路上的阻力降到最低。现在中国的军事工业相关的各个厂家已经开足马力加紧生产各种军事物资,而当年谭延闿给军事部门开出的单子到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处于收获的阶段,现在对他来说考虑更多的地方是如何将手中的“货物”发挥最大的用处——不仅要挣够钱,更要卖给识货的人。   如果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大赌局,那在谭延闿看来中国将会是一个毫无争议的“庄家”的角色,如果他铁了心的跟一方做对,不说出兵直接参与作战,就是将自己手头上的货物清空一次,就足以改变整个欧洲战场的局面——装甲车、毒气弹、潜艇、战列舰……甚至还有更为可怕的细菌武器,凡是能够以最有效的速度来杀人的武器,谭延闿手中应有尽有。   正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也许中国的综合工业实力要比美国差一些,但是论及军事工业实力,现在还生活在牛奶面包中的美国绝对不是枕戈待旦已经快四年的中国的对手。也许美国会成为操纵一战走向的一个“庄家”,但是在谭延闿看来如果他要愿意全心支持德国,那德国将会在短时间内踏平法国、饿死英国,以此来奠定一战胜利的基础。   只是谭延闿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名叫“败家子”、“糊涂蛋”、“狂妄自大”的人——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毫无疑问将这些词汇很罕见的集中到自己的身上。与中国陆军中存在的各种战略战术设想不同,谭延闿对欧洲战场有着自己的判断,由其是这种判断集中在欧洲几个强力国家领导人性格的基础上,如果说他一手缔造的留德士官系比他这个老师兼创始人更会打仗,这点没什么可丢人的,但是论及战略上的判断,留德士官系这些在德国喝墨水太多把战争看作是火车班次表脑袋都有些僵化的家伙就差得太远了。   正是出于对威廉二世的了解,德国在短时间踏平法国之后,不管对英国是否发动登陆作战,德国人都会把注意力放在俄国身上。如果是战争进行了两三年俄国人普遍厌战,俄国的革命会提前爆发诞生共产主义政权,俄国会以大幅度的割地来求得和平,这也就罢了,关键在于法国连一年都支撑不下去,俄国的精气神没有消耗到极点的时候,德国人闯进俄国那未来可就不大乐观了——至少谭延闿不会把赌注放在不明确的德国人身上。   谭延闿并非是十分自负之人,只是德国在他心中确实是有种隐隐约约的“疯狂感”,这和历史上的日本有着非常惊人的相似之处。以英国为首的协约国联盟本质上是现有世界体系利益的受益者,而德国为首的同盟国联盟是以挑战旧秩序的角色出现的,如果不是因为历史上的苏联太过强横,对于领土没有多少贪念的谭延闿是不大会理会国际政治纠纷的,最多是卖军火来发展本国工业。   毕竟现在的中国在谭延闿看来是没有什么缺憾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国做为一个能够独立自主的国家比历史上的境遇要强的不止一倍。中国目前的困难是在国内,如何在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基础上快速的由一个延续几千年的农业国转变成一个工业国,以工业补贴农业平衡社会财富,而一战则是给了中国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谭延闿将手中的武器列表分类,像毒气弹之类只能对战场局部胜负产生作用的武器被列为一类。这样的武器第一次使用也许还有些震撼人心的效果,不过最多能够使一方在漫长的战线上做局部突破,不可能扭转战争局面,无论是法国还是德国都有能力在对方第一次使用毒气弹之后很快地做出战线调整再次将战争拉回到胶着对峙的状态。   第二类便是装甲车了,它不仅和毒气弹一样对普通士兵有着强大的震慑力,其本身可以在战场环境良好的情况下迅速带着步兵突破对方防线。假使装甲车的数量足够多,那一次战役下来将会给对方带来难以忍受的损失。谭延闿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一战战场上会出现二战的坦克大战——那会大大加快战争进程,尤其是以俄法德为主的地面战争进程会大大加快,这符合中国的利益。   第三类便是以细菌武器为代表的战略级武器了,不过谭延闿只是严令进行秘密研究,武器设计已经搞出来了,不过这个时代可没有飞机这样的有力的投掷工具,这个时代的飞机即便有一定的投弹能力,也不足以显现出细菌武器的威力。   像细菌武器目前谭延闿做到的也仅仅是研究,并且督促国务院建立全国性的医疗体系,而且军队内部的医疗体系更是要精益求精。谭延闿这么做倒不是怕别的国家向自己来使用细菌战术,而是因为他更害怕历史上那阵来无影去无踪,短时间内在全世界收割了几千万人生命的西班牙流感,据说比持续四年的一战死亡的人数还要多。   中国是目前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而且由于国土环境的原因人口分布极为不均匀,在谭延闿挤压地主向工业转移的过程中,更是加剧了人口分布不均匀的情况。如果一场瘟疫在东部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爆发,那对中国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西班牙流感之所以用西班牙来命名,除了西班牙第一个发出疫情通告之外,而且还死了八百万人,很难想象到时候在中国疫情爆发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人们已经认识到病毒,并且开始分离不同的病毒,在这方面无疑谭延闿有着绝对的优势,事实上他只需要一个科研小组做“打手”,他完全可以用少量的精力来指挥他们来进行相关研究,并且可以轻易的取得很多研究成果。   随着中国国力的强大,谭延闿也可以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在医学领域开始了自己的扩张——借用后世的说法“医生永远是铁饭碗,因为人总是要生病的”。医疗用品也是谋取大量利润的好产业,尤其是在战争中,士兵受伤如同家常便饭,从绷带到药品。不过在消炎药类产品中,谭延闿对青霉素并没有投入太多,在吉林绥芬河岸边的双城子,距离双城子还有三十公里远有一处军方严密控制的区域,在那里正在进行青霉素的研究和生产,只是现在的生产成本很高,就算谭延闿也要受到这个时代设备的限制,不能大量生产青霉素。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全疯了,除了中国早已经准备了数年的高强度军工生产之外,欧洲各国都已经将军火生产线开足马力生产各种杀人武器。铜、铁、粮食、各种化工产品、石油……只要能够跟战争沾上边的物资价格都在上涨,由于储备工作开展的早,中国手中握有大量的战略资源,即便如此中国的远洋船队依旧不停的将已经经过粗加工的矿石、金属锭源源不断的运往国内——在1913年年初,中国出台了战略物资储备条例,按照条例规定凡是条例上开列的七百余种物资,其储备量必须要满足国内十个月的消耗,尤其是石油,其储备量已经达到满足国内十五个月的需求,而专门用来为海军提供保障的重油储备足够满足三年海军作战的需要。   在中国东云级战列舰公开亮相之后,世界海军为之震惊——在东云级出现后,所有目前服役的,在建的甚至是图纸上的战列舰全部都过时了。没有一艘战列舰能够达到像东云级战列舰那样强大的弹药投放能力,近一吨重的弹药如果打在陆地地面目标可以炸出半个足球场这么大的弹坑,而任何一艘战舰面临这样的炮弹其下场根本没有一点悬念。更要命的是东云级战列舰的航速在目前各国战列舰中也算是中上等的,这就意味着七成以上的战列舰如果是在海上以单挑的形势来进行决斗,连逃跑的资格都失去了。   面对这么强大的战列舰,西方的海军专家们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这样的战列舰并没有出现在欧洲,如果是英国拥有这样的战列舰毫无疑问对德国是一个巨大的威慑,而德国拥有这样的战列舰说不定明天就会发动战争。不过在思考之余各国的军事专家也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第一批中国建造的东云级战列舰是两艘,按照中国“传统”的策略,其中一艘必然是要销售的。   在东云级战列舰公开在上海亮相后的第一时间,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便一边立刻向国内发电报,另外便是向中国外交部开始交涉,要求面见中国领导人。不过当中国做出派出东云级战列舰出使德国的决定后,朱尔典要求面见谭延闿的请求也没有答复,英国伦敦方面也没有什么反应,这令朱尔典感到非常的不妙。事实上谭延闿那几天根本不在北京,他已经秘密前往东北去看装甲车的样车试验去了,外交部自然不可能给他任何答复。   很快伦敦方面给朱尔典的回复也到了,要求他立刻在中国开展外交活动,阻止中国和德国达成有关东云级战列舰的交易。英国当局也没有想到中国的新型战列舰居然是十六寸口径的主炮,对于上海江南制造局英国有关部门并不陌生,其中很多的设备都是从英国进口的,尤其是在十五年前谭延闿开始执掌北洋的时候,其中火炮身管生产项目还是由当时英格纳在其中牵线搭桥。英国在三年前得到的情报是负责生产中国新型战列舰主炮的上海江南制造局其研制攻关项目是在十四寸火炮上,所以当时英国情报部门的判断出错,并没有对中国战列舰投入太多的关注。   现在东云级战列舰终于浮出水面,英国人原以为“四座十四寸三连装主炮塔加上更加严实防护”的新型战舰变成了三座三连装十六寸巨炮的东云级战列舰,预测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伦敦的决策者们都齐齐“哑火”。根据中英之间达成的针对中德军火贸易尤其是战舰交易的相关条款,中国还有一艘战列舰的出售的余额,这对英国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中国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英国从而在不违背条约的前提下出售战列舰。   目前德国还没有服役或是在建的超无畏战列舰,不过德国现在正在设计的下一代的拜仁级战列舰是三百八十毫米口径的主炮,无论在主炮口径还是数量上都无法和东云级战列舰相比。最重要的是德国的拜仁级战列舰还停留在图纸上,而中国人的东云级战列舰已经航行在大洋之上了。从世界军界的主流观感来说,大家都直到英德之战是不可避免的,两大军事集团虽然举世无双,但是所有人对两大军事集团之间的对撞还是大多持“速胜论”。从这个角度而言英国人并不在乎德国的拜仁级战列舰,因为几大军事强国对未来的战争已经很有“感觉”,英国人的资本就在于德国的拜仁级战列舰可能等到“德国战败”的时候还在船台上。   虽然德国奋起直追,但是相对于专心发展海军的英国而言,英德两国之间的海军差异还是很大的,最主要的差异还是在于超无畏舰——德国在这个项目上是个鸭蛋,而英国现在已经拥有八艘超无畏,在未来的1914年至少还可以得到四艘超无畏战列舰,更可怕的是目前在船台上英国人还有五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最迟将会在1915初便可以建造完工。   在超无畏级战列舰项目上,英国人抢先领跑成为当之无愧的海军第一强国——截至到目前为止,除了中国有两艘东云级战列舰之外,英国拥有的超无畏战列舰数量最多,数量达到了八艘之多。这个差距是德国几乎无法承受的,在十年前十二寸主炮还被称为“巨炮”,而现在战列舰的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十二英寸的主炮在十四寸甚至十六寸主炮面前,可以说威力是极其有限——强大的超无畏主炮可以在更远的距离将对手送进海底,哪怕目标是号称“世界第一装甲”的西藏级战列舰也不能抗拒。   英国海军虽然有着充足的自信心,但是他们的内心中还是不愿意面对象东云级战列舰这样的对手,除非他们自己驾驶的战舰主炮可以和东云级战列舰是一样的。正是如此,英国对东云级战列舰的恐惧感觉不是一点半点,海军为这个国家带来了数个世纪的荣耀,尽管战舰并非是海军的全部,但是优秀的海军官兵不能因为装备的因素而白白牺牲。   在英国当局从朱尔典的电报中得知中国将会派出黑龙江号战列舰出访德国的时候,局面越来越朝着不利于英国的方向发展了。英国决定赋予朱尔典更大的权力,由他来负责阻止中国东云级战列舰向德国出口的谈判工作,不过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德国对于超无畏战列舰也是充满渴望的,当年德国的第一艘无畏舰就是从中国购买的,而这次再购买一艘超无畏战列舰,中间一点障碍都没有。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中德走向   与朱尔典竞争的是德国驻华公使陶德曼,相比朱尔典而言,陶德曼在中国拥有更多的人脉——中德军事交流的密切关系使得陶德曼与中国军方的关系极为融洽,朱尔典所谓的人脉多是集中在国务院,而众所周知中国政府的权力都集中在谭延闿的手中,中国的权力意志的体现更表现在军队方面。   朱尔典联系了正在国内任职英国皇家海军炮厂总监的英格纳,通过英格纳朱尔典拜访了邓世昌,邓世昌虽然已经卸任中国海军司令员由黄钟瑛来接任,但是邓世昌在中国海军中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在邓世昌的安排下,朱尔典获得了前往上海江南造船厂参观的机会。   相比朱尔典的曲线救国路线,陶德曼直接获得了上海江南制造局的邀请,登上了东云号战列舰前往大连湾火炮试验场来进行炮击展示——德国方面对东云级战列舰的三连装十六寸主炮塔还是存有疑虑的,陶德曼能够做为第一个登上东云级战列舰的外国人,可以对东云级战列舰有个最直观的感受。事实上陶德曼很早以前就已经接受了德国方面的培训,尽管不是海军专家但陶德曼对战列舰并非是一无所知。   在朱尔典拜会邓世昌之后,邓世昌在第一时间便联系上了谭延闿,通过电话邓世昌多少也明白他的心思——总统对东云级战列舰是否要卖掉并没有做出最后决定。从中俄战争之后邓世昌一直就很关注中国的战舰交易,因为战舰交易的多寡很大程度上将会决定中国海军的规模,近十年来中国是造了不少大型战舰,但是真正留在手里的连一半都没有。现在国防部内正在争论ZX-5型战列巡洋舰的归属问题,可以看得出来谭延闿是主张留下这两艘战列巡洋舰的,这直接影响到了国防部内最终的决定,只是旅顺和威海卫希望能够对其造舰部分进行补贴,包括更换设备扩大规模——这些资金原本是列在这两艘战巡卖出之后所获得的利润当中的。   谭延闿对英德之间的竞争采取观望态度,这在沈静和邓世昌的眼中自然判断为总统偏向了英国,虽然在接待朱尔典和陶德曼两人的待遇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他们也绝对不会轻易的表态——谭延闿已经非常明确的表示过,中国在国际海上装备市场上的交易只要尽力就可以,中国已经渡过了那段必须要用自己手中王牌武器来换取市场的阶段。谭延闿的潜台词便是“他已经很难容忍中国海军旗舰在第一时间成为别国的战舰”——德国从中国购买的北洋级、蒙古级、西藏级战列舰明显要比同期德国战舰的水平高很多,但是这样优秀的战舰却不能成为德国舰队的旗舰,这也是让他非常恼火的事情。   “朱尔典公使也要求希望能够登上东云号战列舰进行参观,并且要求有一名英国武官同行……”寇青对沈静说道。   沈静摆摆手说道:“让他和陶德曼一块上船,至于怎么斗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总统的态度不明朗,不过总统既然已经发话我估计他是不愿意卖黑龙江号战列舰的,你看看往常新型战列舰的二号舰哪有这么早就订下舰名的?就算那两艘ZX-5已经在北方舰队服役,它们都还没有正式的舰名,黑龙江号战列舰不大可能会被出售,除非德国人能够拿出足够打动总统的好处在可以!”   寇青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到时候就和海军方面相互沟通一下,取消陶德曼明天的行程,等两天朱尔典从上海回来后两人直接上船去大连湾……不过朱尔典要求一名武官同行,这是不是可以批准?”   “朱尔典以为他是谁?他有什么权力带武官上舰……算了,把他晾一晾让陶德曼先上东云号战列舰,取消朱尔典的资格,最近一个礼拜我也不会见他,你也不要见,等总统回来之后再收拾他!”沈静罕见地露出了极为愤怒的神色,做为一国总理来说这位一直在中国政坛被称为“老实人”的沈静沈文渊一向对人都是和颜悦色的,而且难得的是一位谦谦君子,相对于那位风云莫测的年轻总统,所有的人都喜欢和他来打交道。   看到沈静这样的神色寇青不禁摇摇头——朱尔典曾经在一次宴会上非常失礼的得罪了沈静,尽管沈静并不在场,但是那次宴会后谭延闿莫名其妙的突然出手直接将一个山东省省长汪增伦送进监狱,汪省长锒铛入狱自然是有理由的,内务部后发先至三天后已经备齐了一摞材料,收拾他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汪省长入狱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他贪污,而是这小子非常不开眼的公开和朱尔典谈论傅彩云。   谭延闿就像隐藏在黑夜中的妖兽,自从收拾了江浙财团和安阳事件之后,中国政坛就已经步入一个非常稳定的时代,只是他突然出手即便是一省最高行政长官也是立刻倒台。只不过像寇青等早期的幕僚都非常清楚,谭延闿这是在为沈静出气,也是自打那个时候,朱尔典就再也没有见过谭延闿——沈静和傅彩云是谭延闿一手搓合的,中间还不到二十年,傅彩云当年名声太显,即便二十年的时间依旧没有冲淡过去的历史。   谭延闿突然出手就是为了发出自己无声的警告——沈静是他最为坚定的盟友,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他,而他的名誉更是自己的名誉!当然谭延闿为此出手也确实吓到了很多人,沈静并非是一个强势的领导人,他更像是一个老师的角色,国务院工作的年轻一代对谭延闿也许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对沈静却是非常感激的。汪增伦也是北洋幕友堂出身的老资格,沈静当年的事情他也很清楚,不过当年的幕友堂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后,很多人都分道扬镳,政见不和者比比皆是,谭延闿可以容忍治国策略上有不同,但是像汪增伦这样以过去傅彩云的历史来诋毁沈静,这是谭延闿万万不能容他的,而朱尔典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在秘密视察完新武器装备后,谭延闿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北京,而陶德曼前往大连湾参观火炮试射,朱尔典在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谭延闿的行踪后,再次提出面见总统的请求。外交部长寇青在得到谭延闿的指示后,朱尔典终于再次见到了谭延闿,不过这次会谈并没有取得有效的成果,在朱尔典看来阻止中国将黑龙江号战列舰出售给德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相对于朱尔典在中国的行动,英国在与中国驻英大使伍茂祥的交涉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进展——伍茂祥是伍轩仁的长子,出任驻英大使已经有三年,建国初期曾经在国务院财政部工作,后进入外交部称为外交部长寇青的秘书,曾担任过中国驻美国、法国和英国一等秘书、参赞、大使,在年轻的共和国外交界当中也算是个经历丰富的“老资格”了。   伍茂祥在外交界崭露头角到现在可以成为英国大使,这当中固然有他个人的努力奋斗,但也和他的家庭背景是分不开的。伍氏家族可以说是和谭延闿最早接触的大家族势力,在晚清时代伍氏家族最多不过是像胡雪岩一样的角色,事实上伍氏家族两百多年的发达史再到鸦片战争的灰飞烟灭,也是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胡雪岩这样的商人角色出身的政治经济势力在朝廷大佬的心中根本就是一个夜壶的角色——用到了就拿过来,不用了就扔出去。   不过谭延闿这个出现在晚清政坛上的怪胎却没有遵循中国传统政治规则,他对伍氏家族是实打实的当作盟友的,而谭延闿对伍氏家族的尊重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得了伍氏家族倾尽全力的帮助——谭氏资产之所以能够发展的这么快,这和伍氏家族是有着直接联系的,而在国外采购先进机械设备越来越困难的今天,伍氏家族总能够出色的完成各种采购任务。   伍茂祥做为伍氏家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回国效力在国内发展自然受到了家族的重视,他本人也受过良好的教育,工作成绩非常出色。随着中国越来越强大,伍氏家族的主要力量开始又转回到国内,对国内的化工业、重型机械制造业、矿产开发、金属冶炼业、船舶制造业、金融业都有很多的投资——现在中国敢脱离传统的百货商业投资现代重型工业的人很少,中国目前重工业方面的两支最强大的私人资本力量便是谭氏家族和伍氏家族。   伍茂祥及其背后家族与中国总统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多隐秘的事情,英国相关部门早就对他很重视。英国阿斯奎斯首相在接见伍茂祥之后不到十五个小时,中国同意就东云级战列舰的出售问题开始与英国展开秘密谈判,谈判地点就放在伦敦,伍茂祥是中国全权代表。因为伍茂祥的原因,朱尔典在中国的成绩就显得微不足道,再加上伍茂祥提出朱尔典在中国的一些“不检点”行为触及了中国领导人的私人生活,朱尔典已经不适合在中国继续工作,希望英国当局更换驻华大使的人选,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1905年二月,朱尔典黯然离开了他生活工作了几十年的中国回到英国的家乡。   谭延闿虽然同意就东云级战列舰出售问题和英国进行谈判,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与英国人进行讨价还价的机会的,至于德国方面他已经准备了更好的“礼物”——说实在的,谭延闿并不看好德国海军,即便德国海军的无畏舰数量与英国拉相差并不是很悬殊,但是这不意味着德国海军就能够战胜英国海军。就战略上谭延闿更希望德国的陆军发挥其百分之一百二的能力,让英法俄在欧洲地面战场上充分的被“放血”,为此他准备安排一次军事演习给德国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陆军地狱”,其中的几样产品就是推荐德国陆军装备的武器,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因为中国拒绝出售东云级战列舰给德国带来的不快。   从鸦片战争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不过中国的思想变革却一直没有多少起色——并非是思想界的变革没有发生,而是在谭延闿看来他超乎寻常的推动了历史发生了转折,这种转折仅仅限于国家实力层面上,对于中国百姓思想观念,尤其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转变并没有起到转折性的作用。   谭延闿对于中国传统思想观念并不排斥,他也不认为中国漫长的停滞不前甚至是落魄到被昔日蛮夷任意欺凌的地位是传统思想的错。“思想没有错,错的是人”——当年张之洞甚至是父亲谭钟麟、岳父方汝翼在谈论中国传统思想的时候经常强调的一点,他对满清故旧是有些凉薄了些,不过最终他没有搞历史清算,就算是将慈禧、光绪等人投入劳改集中营也没有安排重体力劳动,只是简单的劳动意思意思就行,这总比中国传统上失去江山就掉脑袋的结局要好得多。   对于德国的政策难就难在中国传统思想观念上了——除了胶州湾事件之外,中德之间的交往大致上都是比较积极的,与英法日等国给中国带来的灾难相比,德国那点“瑕疵”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过未来的欧战谭延闿死活是不会和德国绑在一起的,对德宣战才是对中国最有利的道路,这样可以在战后的和会上获得更大的发言权。   不过对德采取强硬措施是不附和一贯以来中德之间交往的“主旋律”的,在中国知识分子当中,不管是旧的传统知识分子还是接受新的西方教育体制出来的新知识分子,对德国的感情远比对英法的感情要友好得多。   在“文官”系统中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深受德国影响的“武官”系统了,谭延闿就算在扩编各大军区实力上明显偏重以曹锟为首的北京军区力量,甚至成立“大中华军”就是为了中国参加欧战所使用的军队,但这些都不能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对德出售东云级战列舰是会彻底得罪以英国为首的协约国的,这样显眼的武器在政治上是绝对不能出售给德国的,况且德国出价未必能够满足谭延闿的要求。目前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国家利益至上”的意识还并不明显,传统思想下如果中国对德采取强硬措施,那就是一种道德上的背叛,这种后果极为严重,沈静等人都曾隐晦的提出过警告。其实这种思想上的分歧反应到政治上便是“原则政治”和“利益政治”之争,做为中国的掌舵人,谭延闿已经不能用以前混迹晚清时代的那套政客把戏来做为自己的指引政治思想,正是心中存在这样的矛盾,对于一战中的既定战略路线,谭延闿才如此犹豫了好几年。   中德之间军事交往尤其是陆军的军事交往异常密切,这种交往已经超越了普通意义上的国家关系层面。中国的“中德毛奇陆军高等军事学院”中有很多教官都是来自于德国总参谋部的优秀军官,这些年轻优秀的德国军官秉承了毛奇时代德国总参谋部的一切优良传统,而德国驻华使馆的武官也是在德国军界颇有名望的人物,绝非是简单的摆设。   中国要为德国准备一场“新概念”陆军军事演习,德国自然不可能派出强力人物亲自出席观摩,但是在中国的德国陆军人员有分量的多得是。现在德军总参谋部总参谋长是小毛奇,当年“毛奇陆军高等军事学院”开学典礼的时候,他虽然不曾来到中国,但是还是在第一时间发出了贺电,对于这所学校的德方军事教员的派遣还是极为用心的,其中不乏他所看重的心腹——这场军事演习的德方观摩人员主要就是由这些军校教员组成的军官团。   演习是在陕西中部的一个丘陵地区展开的,在演习当中,中国陆军几乎将现在正在服役的各种武器装备来了一次大检阅。单纯从武器方面而言,中国陆军的武器装备几乎和德国陆军不相上下,不过论火力猛烈程度中国陆军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当年海参崴要塞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炮击举世瞩目,尤为难得的是中国还有那次炮击的影像、照片资料,十二寸重型榴弹炮更是震人心魄。   武器虽然难得,但是更令德国陆军非常感兴趣的是参加演习的中国士兵对于炮术的运用已经达到了超乎寻常的地步——“爬行弹幕”、“火光测距”、“音响测距”、“步炮协同” ……中国的陆军同行们显然对于炮兵的理解和应用已经远超过他们的认知,在中国陆军中火炮型号多种多样,并且有着明确的分工,这是欧洲陆军界所不具备的,火炮技术的发展和战术上的发展都很快。 第三百七十七章 开端   令德国军官团感到震惊的不止是中国陆军的炮术展示,而是在演习的第四天天亮后不久进行的一次充满诡异气氛的展示——在炮兵阵地上,德国军官团成员们明显看到今天炮兵使用的炮弹有着明显的不同,阵地上只是摆放着数个炮弹箱,箱体上那个显眼的骷髅标志让炮弹显得更加神秘,每一枚炮弹的弹体上都有一条或数条黄色、红色的横杠。   这是谭延闿手中的一道王牌——化学毒气弹。建国来中国大力发展化工行业,通过购买交换相关技术专利之外,还通过自身研发已经建立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化工产业链条——正是有了这样的物质基础和相关人才储备,中国才能够有条件制造化学武器,这和国家的工业实力是息息相关的。   被发射出去的一百零五毫米炮弹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但是炮弹的落点附近立刻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灰绿色雾气,附近的羊群开始骚动起来,但是被绑在一起的山羊只能互相牵扯在原地打转,然后再一只一只的倒下去。   在化学毒气弹方面中国的产量虽然受限于工业规模产量比较少,但是在研究方向上确实当之无愧的走在世界前列。中国化学武器清单上多达十余种不同的化学武器,像今天展示的氯气弹只能算是最简单的产品,中国化学武器制造和储备时间开展的虽然比较早,但是相对于德国的战争需要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根据参谋部推演的结果,中国库存的全部化学武器估计也就能够让进攻的一方使用四到五次战役,不过谭延闿估计最多能够用上三次他就阿弥陀佛了。   对于毒气弹中国可以放心大胆的来个清仓大甩卖,不过合作的对象既然是德国,以德国独步世界的化工技术而言,这些毒气弹放在平时德国未必会要。不过眼下欧洲局势已经磨刀霍霍容不得德国安心研究发展化学武器,再加上中国在东云级战列舰的问题上暧昧的态度,德国总参谋部在接到中国的军事观摩团发来的电报后,经德皇威廉二世的批准,德国从中国订购了目前中国化学武器所有的存货,当然这是一次捆绑式交易——德国将会花费八十万英镑直接从中国购买化学武器的相关资料,不过中国只能有选择性的给予其中的一部分,而并不是“全部”。   中国政府在接到订单之后立刻阻止远洋货船运输,并且派出一艘巡洋舰代为护航——谭延闿可以肯定他所面临的欧战已经和他所知道的原本欧战截然不同,因为中国非常及时的两次介入巴尔干战争,土耳其固然损失惨重,但却避免了伤筋动骨的结局,萨拉热窝的那一枪也未必真的能够“如期”响起。一战爆发的具体时间没有人能够准确的预测,谭延闿也只能以历史为参考,尽可能的在战争爆发之前和德国进行各种交易——中国的武器交易大致的原则便是对德国以技术交易为主,实物交易尽可能的多一些,而对英法一方则是反之。   因为德国恶劣的港口安全问题,在没有发动战争之前,能向德国输出多少军火就输出多少,不然等战争一爆发,在短时间内中国固然可以通过瑞典等第三方中立国可以继续向德国出口军火,但是那样会使成本陡然上升,并且还会得罪英法俄联盟。谭延闿倒不是怕了协约国联盟,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历史上美国固然强力支持协约国打一战,但是在一战当中和德国做买卖也不少,巴黎和会当中美国受到排挤也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可能是因为德国意识到战争的来临,尾随这笔特殊订单的还有一笔价值一百三十万英镑的军火订单,其中包括枪支弹药、帐篷和金属粗加工产品等战略物资(因为中国法律命令不准出口任何未经加工的矿产品,所以外国从中国进口金属的唯一途径也只能是向国内拥有出口资质的金属冶炼厂家订购一些金属加工品,比如厚壁铜制酒坛)。   事实上对于“粗加工战略物资”的定义,中国国防部、中国海关也都是很为难的,但这总比让人家便宜买矿石要好得多,也可以最大限度的杜绝矿石走私——并不是每家金属冶炼厂都拥有出口资质的,走私矿石的难度远比走私金属锭要高得多,至少可以杜绝国家资源被浪费的可能,外国人想要从中国进口战略金属物资,最起码也必须要在国内做完初加工才可以。   不过依据中国海关相关条例规定,这些粗加工战略物资的出口是要被征收重税的,尤其是谭延闿在三四年前就开始着手囤积像铜、铁、铝等金属物资,甚至不惜从国外进口再储备起来。毫不夸张的来说,外国想要从中国进口金属物资是很困难的,就算拿到了批条也会因为这些物资高昂的出口关税望而却步。不过这对于现在的德国而言则没有成本上的问题——德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旦战争爆发各种战略物资进口就是一个大问题,中国已经有加工好的金属锭,直接装船运送到德国可以做为战争储备,得到的是宝贵的时间。   只是现在中国进行外贸交易,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的大宗秘而不宣的交易,中国提出只能使用黄金或是美元来做为结算,或者是德国拥有的让中国感兴趣的技术专利和以物易物的方式从德国进口中国所需的各种工业品,这让德国非常的不爽,但出于目前的局势德国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在德国看来欧洲的局势是对其不利的,能够在远东争取中国这样一个盟友是非常有价值的,尤其是在美国动向不明的情况下,争取中国就显得尤为重要,这在协约国联盟中也是如此——虽然中国和美国的政治制度看起来差别并不是很大,但是中国中央政府权威明显要比美国重的多,而中国的总统实际上就是一个独裁者,是战是和有九成的权力都是握在谭延闿的手中,而不像美国那样权力在国会的手中。   讨好一个人总比讨好一群人要容易的多——这是欧洲正在面临战争的双方最直接的想法,美国孤立主义的盛行让欧洲颇感无奈,美国和英法之间的恩怨也是摆在纸面上的,并不是这么容易消除,算起来美国人记仇的心理远比中国厉害得多。   中国和美国相比,也许工业程度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在尖端军事工业上,中国则更胜美国一筹。凡是在与军事沾边的相关工业方面,中国远不是美国所能够相比的,也许在罗斯福时代美国海军的长足进展让美国海军成为左右世界海军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但是在这个方面和中国相比,美国除了战舰建造的比较多些之外,根本无法和中国相提并论,况且中国的造舰工业若是马力全开的话,未必会比美国差,甚至是尤有过之也是正常的。   所有人都意识到未来的战争不是一个国家所能够应对的,必须是数个国家组成集团向另外一个集团开战,但是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这场战争也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够结束的,长时间的战争就意味着巨大的战争消耗,在这方面中国无疑是准备的最为充分的。   德国和英国都根据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情报对中国的战争潜力进行过详细的评估,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出一个结论——现在中国一线正规陆军数量在一百四十万左右,但是拥有相对比较完善的预备役制度的中国,可以在三个月内组建装备两百万以上的庞大陆军,十个月可以组建规模更加庞大的陆军。这除了中国人口数量众多这个可观因素之外,不可否认的是中国战争潜力巨大,虽然中国的工业水平只能算是世界中上游的样子,但是综合实力的表现让所有国家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在陆地上挑战中国,尤其是对中国进行大规模全面入侵战争,这根本是不可能赢得胜利的。   时间进入1914年之后,随着欧洲上空的空气越来越凝重,中国的军火贸易却是捷报频传,仅仅第一个季度中国的外贸出口总额就达到了1913年上半年的水平。中国各地规模大小不一的工厂全是在开足马力生产各种工业品,这也继续拉动中国成熟的造船工业的产值,相应的工业发达兴旺拉动了劳动力需求,农村人口和地主资本开始自主的向城市和工业转移。   从1908年开始,中国的工业财政收入超过了农业,从宋朝开始近一千年来中国再次将农业收入置于第二位,做为一个农业立国的传统国家而言,这种成就无疑是非常了不起的。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给中国政府提出了新的要求,中国的基本国策开始发生转变,工业开始反哺农业,中国开始在一些地广人稀的省份实施取消农业税试点。   虽然说中国获得了真正的民族独立,并且在国计民生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进展,但是中国还算不上是富足,取消农业税之所以在北方地广人稀的省份和南方诸如云南、贵州、广西等省份实施,并不能推广到全国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点。西南三省多山地,三省的农业产出虽然不是一个小数,但无法对全局产生多么严重的影像;东云、新疆等省份地广人稀,施行这样的政策也是有利于移民,并且巩固国家边防——不停的向北移民,有多少算多少,这是当前中国最主要的事情。   向北方移民事关中国以后数十年的国防安全问题,当然现在已经是没有皇帝的时代了,谭延闿更不会像明初的统治者那样被底下的官员糊弄,这移民每个环节都有严密的控制,以保证移民不会有草菅人命的现象出现。虽然中国和俄国已经签署了安全互信条约,双方都削减了边界驻军数量,但是现代战争已经和古代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支持下,一万军队和一百万军队都是一个样的。   中国已经在北方建立了相对完善的铁路网,只要谭延闿一声令下,三个月之内保证百万陆军如同洪流一般碾过西伯利亚和中亚。俄国在北方边界没有构筑任何永久国防工事,这也是因为中俄边境线恐怕是世界上最长的边境线的缘故,同时也是因为俄国在九年前的那场战争之后国力大损,庞大的帝国已经不堪重负,根本没有实力修建针对中国的永久国防工事。   为了表示诚意,中国也没有修建永久国防工事,不过在迪化、乌里雅苏台、库伦、龙江、永吉、归绥、奉天等北方重要城市都采取统一的城市规划——以一系列的城市功能建筑,如学校、医院、政府机关的建筑为依托,构筑城市防线,其主要建筑都是经过统一的设计施工,可以经得住一百零五毫米重炮的考验。毫无疑问这些城市未必有沿海城市这么繁华,但是论城市功能建筑的气派和质量,只有北京和上海能够相比。   “报告总统,内务部董部长和温处长求见,现在正在外面等着……”机要秘书将电话打进来问道。   “让他们进来吧!”谭延闿心中很清楚,老K和温基岩很少同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尤其是总统办公室这样的环境是绝对没有的,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到来绝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在老K和温基岩走进总统办公室的时候,机要秘书已经将咖啡和茶都摆好了,谭延闿示意他们两人坐下后,机要秘书手持托盘退出办公室将门关好。   老K和温基岩相互看了一眼之后由温基岩打开一份标着机密的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谭延闿接过来后仔细地看了看,说道:“这份文件的内容是否属实?”   “这是密室破译的最终结果,有九成的可能性,其中牵扯到巴尔干半岛的几个国家、土耳其和奥匈帝国,背后自然也少不了俄国的影子,不过大体看来奥地利对塞尔维亚提出领土要求多半会引出一连串的麻烦……”温基岩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沉默了半天之后说道:“密室有没有关于德法和俄德边界的兵力调动情况的电报?外交方面的内容是否有所变化?”   “欧洲监听站每天会得到监听到大量的电报,尤其是德国总参谋部发往边境地区的电文,这些敏感部门发出的电报多半都会被监听,但是由于所获得的信息量很大,电文破译内容是要交给国内来完成的,至少A级电文是如此,所以在电文破译时间上有所滞迟……到目前为止,德国虽然没有在边境地区增加部署军队,但是德国总参谋部方面一直都在加强边境附近地区的战争物资储备工作,尤其是俄德边境地区更是如此……到目前为止尚为看出德国有大规模兵力调动的迹象,但是考虑到德国发达的交通网络,事实上只要有很短的时间德国便可以集结大量的兵力发动进攻……”   “命令部署在欧洲的各处监听站和情报联络地点做好撤离的准备工作,欧洲越来越不安全了,如果奥匈帝国真的赤膊上阵插手巴尔干局势,那后果将会极为严重,也许两大阵营真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准备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了……包括内务部、海军、陆军情报局在内,部署在欧洲的站点都必须要做好撤离的准备,况且你们的电报这么多,也容易引起所在国情报机构的注意,现在毫无疑问战争很可能就在今年打响,这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谭延闿说道。   事实上中国情报机构已经成为情报行业最大的“卖家”,在北京、伦敦、巴黎、柏林、纽约等地,都会有中国情报人员和一些外国情报机构交易的影子。情报交易的内容也是极为广泛,不过中国采取坐山观虎斗的策略,不交换情报只卖情报,尤其是德法俄等国的在边境的兵力部署情况、武器装备等方面,甚至内务部已经将德国从中国进口的化学毒气弹内容卖给了英国,至少英国现在已经开始对化学武器进行研究了。   这种情报交易是内务部根据总统的授意而进行的,谭延闿思考的方式很简单,尽可能的维系“欧洲战场”的平衡——比如化学毒气弹虽然不至于能够让德国赢得战争,但是当德国将化学毒气弹扔到协约国脑袋上的同时,也要在第一时间面临对手同样手段的攻击。当然这也不排除中国从1912年起便插手国际橡胶市场大量囤积橡胶,现在不管是两大阵营中的哪个国家想要购买到足够武装本国军队所需要的橡胶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两年前国际橡胶市场真的是橡胶卖出白菜价,估计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快橡胶就会因为化学武器的出现变得如此抢手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范蠡   现在还没有关于限制化学武器的国际条约,谭延闿也不认为双方都大量持有化学武器而使得双方都会心存顾忌不会在战场上使用——在关系到国家兴衰存亡的问题上,双方自然是有什么手段使什么手段,只要他们相信能够在战场上快速使敌人屈服,他们是不会在意道德问题的。   从1911年开始,因为中国在海南岛和婆罗洲与英国在马来西亚的殖民地大面积种植橡胶的成功,使得原本国际上价格比较昂贵的橡胶一下子迅速贬值,随后爪哇共和国的橡胶园也开始割胶,更让低迷的橡胶市场雪上加霜。橡胶价格的极速下跌使得以橡胶种植业为主要财政来源的巴西政府陷入了困境,原本英国根据中英秘密协定而转交中国其承建的巴西里约热内卢号战列舰,因为巴西政府的财政危机而被迫放弃。   原本中国是不打算承接巴西战列舰的,因为谭延闿早就对国际市场上的橡胶价格做过预警,巴西政府在1909年的咖啡价格下跌中就已经损失惨重,只不过有橡胶种植业的支撑还在勉强坚持而已。不过中国最终还是同意接手英国的这份合约为巴西建造里约热内卢号战列舰,除了出于中国和巴西之间的友谊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中国坚信国际战列舰市场尚未饱和,这艘战舰一定能够卖得出去。   当然里约热内卢号战列舰由中国承建之后,已经不是原本历史上的拥有七座主炮塔的“多炮塔神教的圣物”了,而是以西藏级战列舰为蓝本进行全新设计的战列舰,其主装甲远比西藏级战列舰要薄弱的多,但是它也拥有四座三连装主炮塔。最终巴西政府还是放弃了这艘战列舰,中国依旧按照图纸继续建造,在1914年一月终于完工。   虽然是缩水的西藏级战列舰,但是依旧不失为一款比较先进的战列舰,毕竟世界上的超无畏战列舰只有中国和英国才装备,这艘战列舰对很多国家来说都还是具有相当的诱惑力的。在建成完工后,这艘战列舰暂时被划拨到中国南方海军,还没有等它抵达凤山海军基地的时候,爪哇共和国和土耳其帝国都对其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就连希腊也想要进入购买的行列。   因为土耳其已经拥有了从中国进口的两艘北洋级战列舰,如果再购进这艘简装版的西藏级战列舰,土耳其帝国将会毫无疑问的成为地中海强有力的海军强国。土耳其帝国在经历了两次巴尔干战争之后,远比原本历史上的境况要好得多,尤其是在第二次巴尔干战争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虽然其国力依旧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但是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三场战争之后的土耳其帝国对武力的渴望已经不可遏止。   土耳其帝国打算购入新战舰的消息立刻使得意大利和希腊感到坐卧不安,以现在中国政府的强硬态度,意大利是根本没有能力像英国那样施加影响力阻止中国向自己的敌对国家出售强力战列舰的。中国的东云级战列舰面世让所有的海军强国都惊叹中国的造舰能力,对中国的海军实力深感顾忌,意大利不认为自己的海军实力能够阻挡中国的决心。   因此意大利采取了曲线救国路线,支持希腊去购买中国的这艘战列舰,而这样的态度也得到了英法的支持——在大战即将开战的情况下,欧洲没有一个国家打算将手中的战列舰卖给别人,多一艘战舰就增大一分在大海战中战胜对手的希望。   在两次巴尔干战争中,德国是支持土耳其帝国的,使得土耳其帝国与英法渐行渐远,出于对地中海安全的考虑,英法自然不愿意这艘战舰落到土耳其帝国的手中。出于同样的考量,德国和奥匈帝国自然是支持土耳其来购买这艘战舰的,为此两国做出了比英法更为实际的行动——对土耳其帝国许诺提供优惠贷款来购买这艘战列舰,以加强其对地中海的控制。毕竟经地中海过苏伊士运河是连接大西洋和印度洋最近的航线,这条航线对欧洲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大英帝国女王皇冠上的宝石印度的资源必须要经过这条航线才能抵达欧洲,对于这条航线上的控制和影响力,对欧洲实力的对比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土耳其帝国拥有的两艘北洋级战列舰已经严重威胁到意大利和英国的利益,若是再加上这艘战列舰毫无疑问意大利的北非利益不仅要承受报复性打击之外,就连英国在地中海的利益也要受到严重的威胁。尤其是在大战将起的现在,土耳其帝国的立场明显的偏向于德国,这对英国来说是不可承受的——德国海军的力量已经严重威胁英国皇家海军,若是在地中海也出了问题,那英国海军将会面临两线作战的风险,这是英国不可承受的压力。   德国政府认为武装土耳其帝国,尤其是其海军将会对英国产生极大的牵制作用,因为德国海军的出海口极为恶劣,而土耳其帝国身前便是关系到英国命脉的地中海航线,掐断这条航线就等于端掉英国一只臂膀,战略意义重大。最终土耳其帝国在与希腊和爪哇共和国的竞标中胜出,以三百四十万英镑的价格购得了这艘先进战列舰,这个价格比巴西原本的定价还要高出十万英镑,土耳其帝国在三次战争之后,一跃成为可以对地中海施加强大影响力的国家。   1914年上半年,由于欧洲紧张的气氛使得很多国家都有武装自己海军的想法,在这股人人自危的思潮中,但是如果从英法德三个重要的欧洲造舰出口国订购战舰,将会面临战争爆发导致被强行扣留的风险。因此这些国家将目光转向了远离风暴中心欧洲的美国和中国,而中国因为东云级战列舰所赢得的赫赫声名,使其成为这场造舰浪潮中的最大受益者。   虽然没有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的订单入账,但是装甲巡洋舰、驱逐舰、鱼雷舰等中小型辅助舰只的订单累积加在一起多达四十八艘之多。虽然在数字上听上去挺振奋人心,但是因为有鱼雷舰、河防舰这样的“水货”在里面充数,实际上这四十八艘舰船的总利润未必能够超过一艘战列舰的利润,不过即便如此这也给中国的造舰企业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国内对主攻中小型辅助作战舰只建造的造舰厂家大沽船厂、黄浦船厂、英伟船厂分别瓜分了这笔意料之外的订单,因为谭氏资本控制下的大沽船厂和黄浦船厂造舰任务已经全部被排满,便采用技术扩散转包的形式,成交给其他船厂来建造。   “‘范蠡’们最近的情况如何?”   时间已经到了1914年的六月底,按照谭延闿的记忆这个时候引发世界大战的萨拉热窝刺杀斐迪南大公的事件应该已经发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依旧没有动静。虽然在谭延闿的坚持下中国有力的支持了土耳其在巴尔干半岛危机中两次损失并不大,但是奥匈帝国吞并塞尔维亚的野心没有任何改变,那里的民族矛盾依旧很严重。根据情报斐迪南大公已经抵达萨拉热窝好几天了,居然还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不禁让谭延闿感觉历史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自己所影响的已经不仅限于远东的走向,对世界历史的进程也发生了一定的影响。   不过谭延闿对战争爆发还是坚定不移的,斐迪南大公的死活与战争的关系不大,就算他能够活着出萨拉热窝,也并不代表哪天有个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再寻找机会干掉奥匈帝国的权贵——不用说大公那样的权贵,到了急眼的时候哪怕塞尔维亚干掉一个奥匈帝国的士兵都会成为战争爆发的借口。   现在的谭延闿除了一边等战争爆发的消息之外,一边就是专心开始做一些善后处理事宜了,而“范蠡计划”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这件事一直都是在内务部的控制之下,为此在温基岩的建议下,总统办公室下设一个情报联络处,内务部一个准将衔成员坐镇专门负责为谭延闿提供第一手重要情报,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事情需要温基岩亲自来向总统汇报。   “三艘经过我们特殊改造的货轮组成‘范蠡一号’,已经在四天前顺利的抵达了德国汉堡港,通过驻德使馆的帮助停泊在一处由中国人控制的船坞内,对外宣称是进行维修保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减少各方对其关注而已……这三艘货轮上原本装载了大约四万吨左右的货物,所以真正能够藏下的货并不多,不过若是德国政府真的对此感兴趣的话,相信会卖出一个天价来……”   温基岩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说起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二十年前留学英伦回来后居然从事这样一份职业,也许是家族中传承,他骨子里面对现在的状况非常满意。当然从事情报工作注定了他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时间越长他在外人眼中的变化也就越大,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了。   谭延闿听后也笑了笑说道:“我们的装甲战车你也是见过的,德国人对这些东西肯定感兴趣,可惜的是德国的地理位置和英国在海上的强势,注定了这次买卖是一榔头买卖,若是不狠狠的让德国人出次血,那可真是太对不起我们了……”   温基岩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二批‘范蠡二号’是由十五艘两万吨级货轮组成的大型船队,由南方海军的一支两艘装甲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所组成的护航舰队。国防部按照外交部的安排派出一支访问舰队前往法国,按照行程他们在访问法国之后会在返回途中访问土耳其帝国,所以由海军顺便护航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一些意外……目前这支船队已经通过了苏伊士运河,在西西里岛和撒丁岛中间的附近海域行驶,这支船队上装载的除了成品之外,还有大量的装甲车相关配件,足够德国人消耗一阵子,按照预先的计划,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将装甲车相关的成品和配件运往德国了……”   “范蠡计划”是针对德国运输不便而采取的对策,中国开发出了装甲车不能一直握在手里发霉,况且在陕西西安和直隶保定都已经开工建设两座大型装甲车生产工厂,一旦投入使用将会达到日产五十辆装甲车的能力。为了范蠡计划的实施,中国只在蒙古的某个地方为京畿卫戍军装备了四十辆装甲车担任训练任务,其现有工厂的生产和存货都被装船执行范蠡计划了。   “范蠡一号”船队是将装甲车全部拆成散件,停在汉堡港内等待战争爆发之后便由德国政府自己来组装。最终可以组装成八十辆装甲车,按照战争强度预计,范蠡一号应该可以让德国人发动一次战役所需。“范蠡二号”的规模最为强大,同样是为了掩人耳目,装甲车都被拆成散件运输,不过组装完成后可以形成三百辆坦克的规模,其配件也可以维持所有坦克战斗需要。   谭延闿不愁两支“范蠡船队”上所载运的货物卖不出去,毕竟装甲车在陆战中的威力就算瞎子也可以看得出来,近四百辆坦克足够让协约国喝上一壶了。况且在中国内务部的“配合”之下,只要德国人这边一成交开始组装坦克,协约国方面就会“准确”的获得情报,当然以英国人的自大和法国人的傲慢是不会将装甲车看在眼中,但是在战场上等他们吃了亏之后就会来找自己了。   装甲车做为从未露面的新式武器,就其在战场上的使用方法而言肯定会面临诸多问题,谭延闿估计德国人在拿到坦克之后多半也是做为战场冲锋使用,权当充作或移动的堡垒而已。至于像二战中那样的装甲洪流的场面应该是不会发生的,就算是谭延闿知道装甲车的正确使用方法,而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装甲车的性能也不可能支持其长久奔袭作战,只要方法得当,在适当的环境下对付装甲车并不是一件难事,况且一战战场环境极为恶劣,搞不好装甲车在投放战产的第一时间就会趴窝——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所制造出来的装甲战车性能很不靠谱,打仗这种事情千变万化,装甲车的威力和战场上的表现都是两可之间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范蠡三号’,我们的生产能力太低了,根本无法满足范蠡计划的顺利实施,西安和保定的工厂施工进度很快,但是工人,尤其是熟练工人是我们最缺少的,更因为装甲车的保密制度,我们也无法光明正大的来培养相关技术工人……”温基岩不无遗憾地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装甲车的秘密不会持续太久,内务部的工作是值得称道的,但是这并不代表那些驻留在国内的外国间谍无所事事。事实上外国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京畿卫戍军的一些变化,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为了保密将这支部队拉到蒙古这样偏僻的地方,在那里只要外国人一露头就会被暴露,所以还没有办法知道我们装备的新式武器到底是什么而已……”   “没有永远的秘密,就看这战争什么时候打响了,如果现在战争就开始的话,哪怕现在我们将装甲车开上北京街头,那欧洲的间谍知道的也晚了。一个外型算什么?中国的工业技术虽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但是经过这么多专家投入,研制周期长达数年,中间又有十几个型号的样车参与测试,这才有现在的装甲车……也许就技术上中国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在战场上哪怕将来别的国家也生产装甲车,但在短时间内我们的装甲车绝对是最适合战场的!”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温基岩全程参与了装甲车项目的所有环节,也许技术上他懂得并不多,但是他却有这份眼光,这已经很难得了。事实上谭延闿心中也是这么盘算的,中国完全可以将以前不是很成熟的样车拿出来定型生产然后再出口到德国,但是依旧拿出了最终产品,为的就是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生产的装甲车是最适合战斗的,为的就是让协约国的装甲车在登上战场之后被中国装甲车击败的,只有这样中国才可以将装甲车卖出最好的价钱来。   “‘范蠡计划’实施到现在,有关德国的部分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下面的就是针对协约国方面,由于俄国和我们的战略关系,装甲车是绝对不能落到俄国手中的,况且俄国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榨。内务部已经开始计划筹集‘范蠡三号’船队,在航线上得到最多支持的还是走苏伊士运河,这样我们可以在地中海法国海岸港口卸货,法国拥有比较发达的铁路系统,可以直接将装甲车运抵战场……不同的是按照计划,范蠡三号船队的货物将会是成品,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的产量无法达到计划所需的数量……” 第三百七十九章 焦点   “即便是强盗也会用句‘替天行道’来当遮羞布,欧洲的那些老牌列强和新晋列强们打仗虽然不会是因为正义而战,但这点脸皮还是要的,就是不知道选择哪个偶然事件而已,就算有这样的事件发生,双方还要讨价还价,距离开战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可以公开招募工人,在原有生产线上培训工人,保密制度照常实施,能拖上一时算一时,等我们的两座工厂竣工后,就开始大批生产装甲车……”谭延闿说道。   “还有我们在英国部署下的一些仓库问题,按照计划一共有二十八位我们信得过的商人,其中包括爪哇共和国的六位,从1910年开始到现在一共建立了大型储备仓库二十七座,中小型仓库共计二百余座。这几年来一直都是正处于建设当中,还有一座大型仓库和十余座中小型仓库正在建设当中……包括粮食、化工产品、日用生活品都被按计划的开始储存到这些仓库中,武器是不可能大量运进英国本土的,少量的武器走私相对于安全来说收益不大,所以就此取消,不过像特种润滑油、火炮复进油等一些重要军事物资在这些仓库中也有不少存储,这些化工产品一向都是德国的强项或是英国无法生产的军事物资……”温基岩说道。   “这些年我们从德国引进的技术专利,相关生产设备也是不少,所产出的产品除了满足军方的需要之外,受限于民用市场开发不足,工厂生产规模一直未能有较大起色,如果考虑到当初的技术和设备引进投入,这几年来在化工方面我们亏本的项目还是比较多的……也许我们的产品和德国货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总比没有的强,世界大战给我们创造一个高端化工产品市场,德国没有海上控制能力,到时候原先德国产品的市场将会被我们所占据……”谭延闿将手中的文件放在茶几上笑着说道。   温基岩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过在这方面国内的私人资本投入比较少,与内务部有关系的几个爱国商人倒是可以加以引导一番,当然这需要总统的扶助……”   温基岩话中的意思谭延闿心中很清楚,因为现在国内化工行业,尤其是高端化工产品的生产,百分之五十的份额都是谭氏资本的化工厂生产的,国有化工企业占了另外半壁江山,其他私人资本所占比例几乎是微乎其微。不过谭延闿也注意到了,随着教育水平的不断提高,很多大学的毕业生甚至是在校生都对化工行业非常感兴趣,正如后世的一些学子投入到IT领域创业一样,在这个时代化工行业,尤其是中国的化工行业则是一片创业的乐土。   谭氏资本在中国的许多领域都掌握着至关重要的技术专利,再加上资本优势的支持,若是放在后世那就是一个比微软还要强势的庞然大物,再加上谭延闿的身份,这就更使得谭氏资本在中国几乎是无敌的。事实上谭延闿并不介意自己手中掌握的技术专利进行扩散,只是他心中更顾忌化工行业对中国的污染。温基岩并不是鼓动他进行技术扩散或是对他垄断的行为抱怨,只不过他知道谭延闿打算在曹妃甸、宁波、保定三个地方成立大型化工开发区——由谭氏资本提供土地、技术、资金一条龙服务,将符合条件的投资者所创建的化工企业都集中在一起,生产环节所产生的废料统一收集处理,而谭氏资本将会获得开发区内企业的一定数量的股本,但绝对不是控制。   关于大型化工开发区还只是处于一个运作阶段,这也是针对欧洲战场上化学武器将要成为主战力的前景而设,只是运作起来远比当初想象的要困难的多——化工企业的生产性质远比其他行业要危险的多,所造成的污染也不是一点半点,很多技术上的困难还无法解决。在这种情况下,谭延闿也只能在化工工业区的布局上想想办法,同时也严格控制小化工厂的布局和数量,尽可能的以综合化工工业区的方式出现,走集约型和规模型的综合路线。   历史有着惊人的惯性,时间都已经进入八月份,谭延闿在焦急地等待着来自欧洲的消息,同时全国十大军区司令员,国务院各主管部门官员都被约束到北京,以各种借口不得离开北京,以免欧洲发生变化弄得自己措手不及——虽然各个方面他都已经准备了数年之久,这甚至比那些将要卷入战争漩涡中的国家准备的时间还要长,而且更加充分,从物资准备到外交策略无一不是推演极为成熟,相信即便是将中国放在欧洲来打这么一场仗,至少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到现在谭延闿都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因为他很清楚中国目前的状况并不是正常发展而来的,中国的根基还很薄,一次失败虽然不至于像日本那样变得万劫不复,但至少让自己在国际上处处受窘倒是真的。将中国的高层官员都留在北京以待突发事件,这本身就是最大限度的挖掘所有潜力——在谭延闿的强力支持下,中国高层将会团结在一起向一个方向奋斗,他虽然不是一个有强烈人格魅力的政治家,但是他手中不乏摧毁一个人或是一个团体的力量。   七月中旬的时候,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边境地区增兵一个步兵师外加一个骑兵团,这些情报都是直接从奥匈帝国的电报中截取到的,本来谭延闿认为至少在七月下旬的时候奥匈帝国会在边境地区挑起事端以拉开大战的序幕,可是奥匈帝国居然什么都没有做,这实在是出乎谭延闿的预料之外。不过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边境增兵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走钢丝的行为,那位原本应该死在萨拉热窝的斐迪南大公居然还在高唱“吞并塞尔维亚”的论调,不过此时他已经回到奥匈帝国了。   八月的北京天气燥热,前几天刚刚下过的一场大雨在炙热的阳光下一点清凉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一辆黑色的蓝山轿车在街头上飞驰而过,转入中南海——内务部部长老K和温基岩终于等到了谭延闿所需要的情报。   “塞尔维亚时间十八日凌晨三点,奥匈帝国与塞尔维亚边境地区发生了爆炸,根据奥匈帝国的官方消息是指责塞尔维亚一方炸毁了一列正在经过桥梁的火车,这列火车是军列,上面最重要的一位人物是奥匈帝国师长……”老K对照文件一丝不苟的念着。   “至少也是个少将衔吧?”谭延闿淡淡地问道,也许期待已久的消息传来时,心中反而平静下来,奥匈帝国的无赖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至于战争的正义与否,这只是原则政治上的考量而非利益政治所关心的内容。   老K听后一愣说道:“情报有限,这是一封甲级加急电报,内容不会很多,很多具体情况需要后续的情报支持……”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是不是个少将师长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奥匈帝国已经拥有向塞尔维亚开战的理由,而塞尔维亚是俄国在巴尔干半岛的前哨站,这足矣将奥匈帝国和俄国扯入战争当中,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协约国和同盟国都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毕竟手中的刀都磨得够快了,他们已经等不下去了!”   协约国和同盟国两大集团确实是等不下去了,最近二十年间各主要欧洲国家扩充兵力非常厉害,德国常备陆军已经从二十年前的四十万一口气扩充到现在的九十八万,法国、俄国、奥匈帝国等也都不甘示弱,几乎都是增长了两倍的常备军力量。再加上激烈的海军军备竞赛,不管是老牌列强还是新晋列强,庞大的军力对国家的负担都不是不容忽视的事情,中国也是在这两方面努力的寻求平衡点——中国海军虽然没有进入世界前三,但是每年的海军战舰保养、训练等费用加起来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不过除了中国陆军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为世界之最之外,基本上中国在军费开支上还尚且平衡,对国民经济并没有造成严重的损害。与俄国所谓的一百四十万常备军训练、武器装备低下不同,中国的综合军事力量是世界公认的强大,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甚至是像协约国或是同盟国这样强大的国家联盟,想要重演七十年前鸦片战争的那一幕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也正是因为如此,欧洲两大集团开始将目光转向漩涡之外的美国和中国,其中中国更是重中之重——中国在海军是同盟国极为看重的,而中国的陆军力量更为协约国所侧目。相比之下美国对中国的优势则非常薄弱,以前美国以每年至少两艘甚至三艘战列舰开工的速度,在战列舰的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中国的东云级战列舰一出,美国所有的战列舰全部过时,美国在太平洋上的扩张趋势戛然而止,甚至在考虑菲律宾的地位问题。   相对于中国的一百五十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陆军部队而言,美国紧急扩充到十六万的陆军让人很难相信它会对欧洲战场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欧洲大陆对美国的顾忌是美国的生产能力,并且在运输上明显优于中国,鉴于同盟国的地理位置,美国将会成为协约国的生产基地,而中国想要发挥作用就必须要参战,否则对同盟国而言他们能够得到中国的帮助将会大大缩水。   中国在未来大战中的站队问题已经成为世界所关注的焦点,不仅欧洲大陆极为关注,美国比欧洲大陆更加关注这个问题。在巴尔干半岛问题已经由几个台前的小国互斗演变成幕后的巨头走上前台直接博弈的当口,中国对世界大战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中国是距离欧洲比较远,但是如果中国的一百五十万军队涌入相邻的俄国,那没有谁会保证俄国能够挺住,至少乌拉尔山以东的广袤领土将会毫无悬念的被中国所吞并,这点是俄国最为紧张的。   在巴尔干半岛局势变化的极为恶劣的今天,欧洲各国都开始有意无意的采取各种外交手段,试图兵不血刃的解决这场争端,但是手底下却已经开始做着最后的战争动员。德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进行满负荷运转,根据内务部的情报显示,德国已经开始按照施里芬计划进行兵力调动,最大的军事冒险行动已经开始,不管结果如何德国已经无法放手了。   与欧洲的外交博弈不同,发生在中国的外交博弈更具有实际意义——欧洲各国的外交斡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走向战争,而争取中国的支持对两大集团来说则更具有实际意义。谁也没有想到发生在欧洲的事情争论的第一个焦点却转向了中国——中国的黑龙江号战列舰目前正在德国做着友好访问,同时两国还进行了一次联合海上演习!   德国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自己要购买这艘东云级战列舰的念头,甚至用黄金交易也在所不惜,而英法则明确的希望中国不要将这艘战列舰出售给德国,但却没有拿出应有的诚意。英法的态度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恼火,总理沈静明确的对英国驻华大使史密斯表示:“中国没有任何违反中英相关协定的行为,中国与德国的军火交易是属于正常的贸易行为!”   英国的海军部门继续向政府施压,因为强大的英国海军将会毫无疑问的夺取最后的胜利,但是面对一次投放近九吨弹药的东云级战列舰,大英帝国的海军将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艘战列舰留在德国!   英国所面临的局势非常紧张,现在在德国汉堡港的不仅是一艘黑龙江号战列舰,更是一支包括两艘大型装甲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在内的中国舰队。也许外界海军专家对中国的东云级战列舰上的九门十六寸主炮的战力都还表示一定的怀疑,但是不管英国人愿不愿意,中国在大型装甲巡洋舰和驱逐舰方面的造诣确实是非常令人惊叹的,除了那艘战列舰之外,剩下的这些舰只足矣成为一支精锐的破交舰队,对此英国也是颇为顾忌。   对英国而言,解决问题的最佳的办法自然是说服中国保持中立并且将那支访问舰队撤出德国,只要那支舰队一天在德国,那对英国而言都是巨大的隐患。不过中国的外交工作显然对英国极为不利,对于英国的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只能激怒中国,而根据情报人员反馈的信息,德国打算用德国在新几内亚岛的东部及其俾斯麦群岛和日本的种子岛做为交换来获得中国的这支访问舰队和一部分物资补贴,这更是对英国极大的震动。   毫无疑问德国的交换条件是极为优厚的,虽然中国最近几年已经停止了其在南洋的扩张,但是在中国的强力支持下,中国与其扶助的爪哇共和国将荷兰逼得只剩下苏门答腊岛一块领地。新几内亚岛被中国和德国平分,对德国而言新几内亚岛在战争时期无疑是一块鸡肋,除非取得欧洲战争的绝对胜利,否则是没有办法保证其海外领地的安全的。新几内亚岛的莫尔兹比港是澳大利亚的门户,中国若是获得了全部的新几内亚岛,毫无疑问就会彻底奠定其在东南亚的强势地位。   英国是不会出卖其在东南亚的地位的,自中国强势崛起之后,英国在远东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利益可言,只是做为日本的第一债务国对日本有一定的影响力而已,但是日本政府显然开始调转船头搞“中日友好亲善”,这与英国当初扶植日本的利益不符,可也是没有太多的办法。英国固然接着债务国的身份控制着日本的海关等经济命脉,但若是没有中国,日本迟早也是饿死的命运,自从伊藤博文第二次出山之后,日本外交关系政策进行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欧美派日暮西山,亲中派则声势渐为浩大起来。   日本外交关系的重大调整也是迫于中国实力的变化,但是数十年来仇中思潮的蔓延哪里是短时间内能够改变的,日本政府在伊藤博文的主持下依旧采取这样亲中的政策并非自愿,不过是实属无奈而已。中国似乎对此置若罔闻,在谭延闿的控制下中国固然在经济方面出让一部分利益,但是更多的是针对日本采取替代英国彻底控制的方法。尤其是在军备上更是对日本毫不放松,日本到现在不要说超无畏舰,就是前无畏战列舰也没有一艘,日本海军的总规模控制在三万吨的水平上——日本不是不想发展海军,但是中国紧紧的扼住了日本的经济咽喉,1911年日本曾提出向中国购买北洋级战列舰未果之后转而寻求英国,不过当中国问讯直接提高对日本纺织品进口关税之后,日本立刻便屈服了。 第三百八十章 开战   与明治时代早期建设日本海军不同,那个时候日本多是从英法进口海军武器装备,但是从甲午战争到庚子海战,一系列的中日海战终于以中国压倒性的胜利,成功的将日本近三十年来积累的海军放干了最后一滴血。在跨入新世纪的时候,日本的海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大型水面舰艇,留存下来的只有小型巡洋舰和雷击舰且这些舰艇也面临着被淘汰的境地。   日本想要重建海军却面临国库空虚外债累累的局面,在伊藤博文执政之后,日本的经济有了很大的起色,思虑再三之后决定有计划的重建海军,立刻便遭到了中国的强力阻击,而英国在中德海军装备贸易上对中国忌惮太深,选择了放弃日本,使得日本的海军梦重新化为泡影。   日本在海军方面的种种努力是不遗余力的,但是中国的强势也是让日本感到深深的无力,伊藤博文已经意识到现在的中国与三十年前的中国有着太多的不同——日本哪怕拥有一艘战列舰,哪怕是落伍的战列舰都是中国所不允许的,甚至中国可以为了达到目的重演联合德国炮击横须贺海军工厂的一幕。不过中国在中小型舰艇方面没有对日本过于严格的控制,但是日本必须要向中国的造船厂下订单,否则会引起中国方面的强力反弹,是以现在日本海军中除了上个世纪躲过数次海战的老旧舰艇之外,其余新增舰艇完全都是中国建造的,其最先进的旗舰便是一艘中国海军中早已经被淘汰的靖海级装甲巡洋舰。   日本的实力已经被削弱到无法对中国造成任何麻烦的地步,英国当初设想以日本制衡中国的政策彻底破产,在远东英国已经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筹码能够和中国坐在谈判桌上讨论的。不过很快从德国传来令英国非常惊恐的一个消息——德国已经正式宣布将新几内亚岛东部、俾斯麦群岛等太平洋海外殖民地转交给中国!   这个消息是极为惊人的,因为德国和中国只是宣布了将德国在太平洋上的殖民地进行转交的消息,却没有中国方面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得到这些德国殖民地的任何信息,这就让协约国方面更加疑惑。事实上德国在打算出价购买东云级战列舰的时候也在考虑如何出一个令中国无法拒绝的价钱,稳稳当当的将这支中国访问舰队留在德国,不过谭延闿还没有在这支舰队身上榨取最大利润,面对德国开出很难拒绝的条件,他动用了“范蠡一号”船队上面的装甲车,除了范蠡一号和二号船队,外加装甲车生产的工程图纸,还有价值一百万英镑的各种军事物资所换来的。   “中国要求英国和法国归还自1840年至今所有通过战争掠夺的各种文物,尤其是圆明园文物必须归还,并且就当年的战争向中国道歉……否则在二十天之内,包括黑龙江号战列舰在内的那支中国访问舰队将会全部卖给德国……甚至中国将会全面站在同盟国一边,不仅从物资方面保障德国战争需要,如果有必要的话中国可以加入同盟国阵营直接参加对协约国的战争……”   史密斯从中国发送回来的加急电报震动了英国当局,英国立刻向法国当局通报了这一结果,毕竟火烧圆明园是英法联军一起干的,这个损失不能全由英国单独来承担。不过即便如此,英国内部还是分成了立场截然不同的两派——归还中国文物,尤其是圆明园文物对中国与英国和法国来说都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对于当年的战争英法可是站在他们认为的“文明者”的高度,归还文物就意味着否定七十年前所做的事情,这其中的意义很难让人接受,就如同让日本人承认他们在二战中所发动的战争是不义战争一样。   谭延闿在面临“敲诈”英国的途径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英国在东南半岛上的殖民地利益,像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的利益;第二便是选择收回文物,英法为当年的战争向中国道歉。事实上他更倾向于第一条选择,虽然他早在入仕之前就很注意收集文物,但他与一般的收藏家不同,他收藏文物不过是制止文物外流罢了,不能说明为了这些文物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文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谭延闿看来如果国家不强大,就算个人富甲天下收藏无数,也不过是为外人沦为踏脚石而已,瞬息之间藏品易手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平常了——数代清朝皇帝的私藏圆明园不就是给英国人和法国人省去了搜刮财富的时间么?如果不是他撬动历史,原本上的庚子惨祸,老佛爷的数十年家当颐和园也不过是人家嘴里的一盘菜而已。   谭延闿内心中是十分痛恨这些表面上承载了中国历史的文物,因为它们的背后多半都承载了王朝的兴衰,百姓的苦难,大多都是开了历史的倒车,只能彰显皇权的奢侈生活。不过他也不能不考虑国人的心理感受——能够彰显国家强盛的表现之一便是将曾经失去的东西再抢回来!   当然谭延闿也不认为英国会无视中国在东南亚的扩张行为,现在中国在南洋占据加里曼丹岛、苏拉威西岛、新几内亚岛和马鲁古群岛就已经快要到英国所忍受的上限了,要是更进一步对马六甲海峡的苏门答腊岛和马来西亚提出领土要求,估计英国人会疯掉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英国和法国固然很贪婪,但是在威胁到战争胜负的问题上,两国不得不坐下来仔细考量一下中国的态度,虽然中国与欧洲隔着半个地球,但是两国也认识到若是中国向协约国一边倒加入战争的话,那对欧洲大陆会有怎样的影响。对于协约国而言,若是中国加入同盟国集团,至少在地图上可以看到的便是德国可以避免两线作战——中国可以在短时间内动员上百万的陆军,这和俄国的注水货不同,都是受过一定军事训练并且齐装满员的正规部队,这么庞大的军队一旦涌入俄国,很难说俄国在中德东西夹攻的情况下能够支持多久,至少可以肯定俄国无力对德国在东线进行牵制,让德国放手的进攻法国。   对于俄国的境况英法两国并不担心,事实上同盟国中俄国是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尤其是在中俄战争之后,俄国在这次局部战争中被中国弄得大出血,无论在军事、政治、经济还是外交方面全面失败,国内动荡不安,已经失去了竞逐欧洲大陆霸主的资格。在英法两国眼中,俄国已经降低到被利用的从属地位,若不是因为它还拥有上百万的炮灰陆军对德国有着不可替代的牵扯作用,俄国在协约国中将毫无地位可言。   而英国和法国最为担心的便是中国在远东和西太平洋的强势地位,在中国获得了加里曼丹岛等原属于荷兰在南洋的殖民地之后,中国甚至可以对印度洋造成足够的威胁。英国和法国在东南半岛上都有殖民地,而中国陆军可以轻易的摧毁两国在这些殖民地上的驻军,这远比中国进军西伯利亚要容易的多,从资源的角度也是非常值得可取的。   当年为了香港问题中国就曾经扩充过南方军队,甚至有的报纸上曾经公开报道中国军队可以席卷东南半岛从而借道开往印度。先不论以当时的条件这种设想的可行性,但是现在英国海军全部都被吸引到欧洲的情况下,中国完全可以用海军直接敲打印度半岛,不管地面战争结果如何,至少英国本土是无法获得足够的补给的。   谭延闿从来都不会按照常理出牌,在向英国驻华大使史密斯开出价码之后,他也转手发布总统令,要求华南、华东、东南、四川、新疆、蒙古五个军区分别进行局部预备役动员,扩充二十个陆军师共计三十万人。中国陆军编制有别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各国陆军编制,一个标准中国陆军师的编制在两万人左右,一些极为个别的老资历陆军师在过去陆军参谋部说了算的时代,甚至可以达到三万以上的编制。   之所以报出二十个师的编制无非是进一步对英法施加压力,同时也是先成立二十个基干师,在随后的时间里从其他军区的预备役中抽调补充——像新疆、蒙古两个军区都是地广人稀的地带,预备役制度建立很困难,新疆好歹还有生产建设兵团可以充作预备役,而蒙古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口基数可以建立预备役。等内地预备役集结训练完毕之后,就会补充到这新成立的二十个陆军师中来,到时候就变成正规的陆军作战单位了。   整个八月的世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继欧洲各国纷纷将军事调动表面化之后,中国宣布成立的二十个陆军师也许并不显眼,但是九月四日中国东云级战列舰的第二批两艘驶出上海江南造船厂进入海试环节,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在两到三个月之后这两艘战列舰将会正式服役于中国海军。《时代》周刊上这两艘被命名为江西号和四川号的战列舰在海上行进的照片做为封面照片,一时间在中国和世界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就在这期《时代》周刊发行的第三天,英法两国正式向中国外交部发出照会,同意将自1840年起通过战争掠夺中国的所有文物无偿归还,并且向中国政府做出了道歉。中国方面对此的回应是成立专门的文物归还委员会将会即可启程前往英法两国,准备文物接收工作。当然令英国和法国政府可以松一口气的是,中国停留在德国的那支要命的访问舰队终于在九月十日从德国汉堡港起航准备取道地中海经苏伊士运河返回国内。   就在中国访问舰队离开汉堡港不过才三天,奥匈帝国正式向塞尔维亚宣战,尽管在此之前塞尔维亚对奥匈帝国提出的苛刻要求委曲求全,但是奥匈帝国兼并塞尔维亚的决心已经不是委曲求全所能够动摇的——国家贫弱只能沦为强国餐桌上的一道菜而已!   随着九月十三日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开始爆发——第二天俄国动员出兵援助塞尔维亚,第三天德国坚定的支持奥匈帝国向俄国宣战,并且在转天同时法国和保持中立的卢森堡和比利时宣战,德国按照施里芬计划只用了不到六天的时间便占领了卢森堡和比利时,英国根据1839年的《伦敦条约》向德国宣战。   同盟国和协约国两大集团都拔出了已经不能再锐利的战争利剑向对方刺去,两个庞大的国家联盟实力终于在欧洲拉开了架势竭尽全力制敌于死地。在战前双方都憋足了力气,就因为一个奥匈帝国的师长被刺杀这一偶然事件迅速将战火燃遍了整个欧洲,双方都认为这场战争将会很快的结束,因为双方为这场战争都准备了几十年。   德国的作战计划早就从上个世纪便开始制订了,在1870年普鲁士王国和法国的战争中,法国遭遇了色当惨败全军覆没,被迫割让领土,然后普鲁士宰相俾斯麦凭借铁血政策和纵横捭阖的外交政策实现了德国的统一。法国在上次战争战败后割地使其暴露在德国未来的入侵当中,为了防止德国的入侵,法国修建了大量的永固国防工事。   做为世仇德国也自然不会闲着,时刻打算敲开法国的乌龟壳在下一次战争中再次赢得荣誉,于是便有了施里芬计划,而法国进攻学派的代表人霞飞也制订了十七号作战计划。这两个计划碰撞到一起的最终结果只能证明了这场战争对两国甚至是两个集团来说都是一场“无期徒刑”,谁也无法迅速击败对方。   满脑袋浪漫思想和不切合实际的法国陆军在这场战争的“餐前点”环节,被德国铺天盖地的炮火和机枪火力给彻底粉碎了。在只用了六天的时间占领卢森堡和比利时后,德军主力马不停蹄的挥师西进,在洛林、阿登森林、桑布尔河、蒙斯等一系列短促的战斗,摧枯拉朽一般横扫法军。在马恩河战役之前,德国没有投入装甲车部队,但是却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毒气弹,以最高效率收罗法国士兵的生命。   德国犀利的攻势几乎打得法国抬不起头来,但这还并不是法国人最害怕的,法国和英国远征军的将军们心中最为担心的是它们的炮弹供应恐怕快要跟不上了——大战爆发的时候,法国陆军炮弹总库存量还不到五百万发,更夸张的是,如果详细计算法军炮兵主力model189775mm炮的炮弹库存量,每一门炮可发射的弹数甚至不到一千三百发,相较于model189775mm炮的惊人射速(最大每分钟30发,标准每分钟20发),全法国的75mm炮弹可以在两小时内射光。法军会只有这一点点的炮弹库存量,是因为战前推算每月最高消耗弹药数为十万发,因此五百万发炮弹足够让法国打四年,但没想到战争的需要促使法国人的炮弹消耗量很快便达到了九十万发一个月的水平。法国人的坚强盟友英国远征军的境况比法国还要糟糕,第一军团司令海格将军甚至不得不下令各师将弹药集中在某几个炮营,并把无弹药可发射的炮营一律撤退至后方。   “战争开始还不到一个月,德国犀利的攻势已经开始迫使法国人开始迁移首都了,法国首都将会从巴黎迁移到波尔多……这一段时间我会见欧洲各国驻华大使的次数陡然上升到战前四倍以上,德国老头(陶德曼)希望我们考虑两国的友好关系而加入同盟国,而史密斯和卢维埃希望我们能够站在‘正义的一边’……”   与战火纷飞的欧洲不同,在谭延闿的香山别院中这里还是一片宁静的氛围,基本上每个月谭延闿都会来这里一趟,当年追随他一路走来的老伙伴只要有空闲都会被他召集过来。“北洋系”虽说还是在谭延闿的控制之下,但是出于不同的政治立场和利益集团而分化成数个派系,这些子派系也存在着各种斗争,起起落落之间唯有当初的几大巨头依然屹立不倒,谭延闿这个人还是非常念旧情的,只要不出卖国家利益和欺压百姓,派系斗争的失败者换个位子,最不济也会进入“国家常务顾问委员会”这样的清贵的机构任职了事。   在香山别院大家都会有意识的放下往日的政见,多是续续旧情,挑一些比较温和的话题来讨论。像外交部长寇青这样的老资格并且还是“逍遥派”在这里是最为轻松的。能够像寇青这样在谭延闿面前发发牢骚说几句笑话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家也乐得看他说说外交上的趣闻,从这些趣闻当中大家心底也会泛出种种感慨——当初谭延闿执掌北洋之初,他们莫说要这么轻松的来讨论国际话题,就是国内的满汉派系倾轧都自顾不暇,从这些趣闻中可以看得出国家明显的出于强盛的趋势中。 第三百八十一章 磨刀   “法国人是绝对不会轻易的认输的,德国人要想取得胜利还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场战争注定就是一个大泥潭,直到让所有的参与者都流干最后一滴血……”谭延闿笑着对寇青说道,顺便替他到了一杯红酒,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你到我这里来蹭酒可要自带酒钱,现在法国人那边正是水深火热之中,以后这法国红酒一定会涨价……”   寇青接过酒杯微微一笑:“你放心,法国大使都巴不得住在我家对面,他那里正宗的法国红酒迟早都会转移到我的酒窖里,就怕组安你这里酒喝干了还要到我那里打秋风,我回去后一定给酒窖加把锁……”   “我倒是希望战争时间长的能够让我把酒窖里的酒全部喝干,就算是法国大使家里的酒窖也比不过组安的珍藏的,要知道他在法国可是有好几个酒庄的,就算你这个酒桶住在里面每个七八年也喝不完……”沈静走过来笑着说道。   “总理,现在德国人正在春风得意,你怎么看?”寇青笑着问道。   寇青的话周围的人都能够听得到,显然周围的人都把耳朵竖起来,有的则干脆向这里集中——欧洲战争对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所有人的看法都一致认为一战是中国的一次机会,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机遇的尺度极难把握,每个人都有一堆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正确,但是所有人心中都知道中国在欧战中的走向完全取决于总统的一个人的看法,总统的意志是绝对不容任何打折的——中国已经进入战时动员阶段,虽然还是局部动员,但是陆军由一百五十万增长到两百万,也就是说未来三个月中国新增陆军五十万,所有军事人员全部都取消假期。   中国的这种举动是极为吓人的,也只有中国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容不迫的扩充五十万陆军。今年中国军费开支明显超出预算,不过在中国政府高层官员来看,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中国财政预算极为充足,甚至国防部提出海军也要扩充,除了在建的两艘ZX-7型战列巡洋舰之外,应该还要上马至少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当然海军方面的扩军意见直接被谭延闿给否了,虽说中国目前造舰生产压力并不大,尤其是战列舰生产单位基本上只是维持状态,要增加两艘战列舰的建造任务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谭延闿并不打算再对海军有大规模的扩充行动,除非外界尤其是太平洋对面的美国有什么挑衅的举动。   “我们都知道进退自如,但任何一种选择的背后都蕴藏着巨大的风险,所以在局势未曾明朗之前我无法做出自己的判断……子瞻,你说德国人真的能够在今年年内消灭法国么?德国陆军固然冠绝天下,但法国做为老牌列强也并非是徒有虚名,这么快便一边倒的决出胜负,我心中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沈静笑着说道。   杨超说道:“超以为德国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没有想到先生也会为德国的军事进展而感到吃惊……法国政府固然在战场上连连败北,但尚有抵抗的力量,欧洲和我们这里大不一样,我们的周围没有这么多的强国,而欧洲各大列强连横合纵莫不是几百年的结果,几百年大浪淘沙,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列强绝非这么不堪一击……早年超曾留学德国也曾前往过法国和奥匈帝国,以超之见德国之攻击尚为力竭,而法国的主力尚存,虽说伤筋动骨但还没有到元气大损的地步,一旦法国稳定了战线,头痛的便是德国人了……况且这样的大战,地面战争固然重要,但是海上战争的结果也会影响到最终的战局,若是德国能够在海上取得同样的优势,那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寇青听后眉头一皱,他没有想到留德士官系中的头领人物居然对德国此战并不是抱着乐观的态度,他不懂军事但早年他可是给杨超这些人上过文化课的。虽说他和陆军留德士官系的这些人物都分属不同的系统,不过早年总督府侍卫队的情分还是留下来的,就是杨超、李俊翰这些人见到自己也要客客气气的称一声“老师”,这些人都很稳重,绝非空穴来风。   “你的意思是德国不可能速胜?”寇青问道。   “仲卿,你就不要难为子瞻了……”谭延闿笑呵呵地说道:“你呀,是和那些外国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这场战争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子瞻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子瞻做为军人考虑的方面自然是军事方面的居多,但这场战争是欧洲两个列强集团的战争,其中政治和军事都是五五开,一些事情不是子瞻他们所能够考虑到的……”   “我的总统大人,换了你当外交部长也会和我一样着急的,我现在可是巴不得找个借口出去避开这个是非之地,干脆你安排我进‘政研会’吧,算是躲躲风头……”   “政研会你是去不了的,老老实实的在你的位子上坐着,那些各国外交人员给你的好处你就拿,也不用给他们许诺什么,当然你许诺了也没有关系,这么好的肥差你不坐别人坐上去我还真有点不放心……”谭延闿笑着打趣道:“我们要得到最大的好处,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而言就越有利,你今后的任务主要集中在交战国双方商贸往来方面,战争局势的问题你就带着耳朵就可以了,至于嘴巴要管严了……”   等到众人散去各自在别院花园中三五成群的讨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之后,沈静推脱几个好友的纠缠,径自走到谭延闿身边,周围的人一看便识趣的自动让开了。   “欧洲的战况电报我也都看过了,国防部那边也每隔几天根据战场情况写的战况分析报告我也仔细读过了……虽然在海上英国海军会给德国造成很大的麻烦,肯定有一定的波折,但是战争速决的可能依旧是存在的,陶德曼我也见过几次,提及介入这场战争我也很难判断,至少我觉得可以考虑加盟同盟国,这样也算是将中德两国的友谊更加深层次化。”沈静说道。   谭延闿点燃手中的雪茄抽了一口说道:“这个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中德两国关系交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德国对我们没有任何异心,胶州湾事件你当时也在,可以想象若是我们没有推翻满清政权,国力日益强盛,德国会不会在我们头顶上踩一脚?答案是肯定的!这可以算是一个肯定的假设,但对我们在处理国际事务当中也采用一个准则——国家利益至高无上!正是因为考虑到中德近二十年来的友好关系,我才没有加入协约国集团而采取像美国那样中立观望的立场,我比任何人都可以肯定,如果德国不能将我们拉下战争的漩涡,那它是支持不了几年的,就算我们加入战争,这场大战也未必能胜——不要忘记以前我们向英法列强施加压力而不惧怕他们的武力报复,除了自身的实力还算过得去,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距离我们太远,若我们也加入战争,那这个不利因素就会落到我们的脑袋上……”   “那你为什么还要扩军五十万,要知道远离战场的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军队,眼下一百五十万的陆军规模也足够让我们应对任何突发事件了,五十万人的正规陆军部队每年要白白耗掉多少资源……”沈静问道。   谭延闿笑着拍拍沈静的肩膀说道:“我的总理大人,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我虽然批准扩建陆军五十万,但是真正动手的不过是三十万而已,剩下的二十万不是被国防部和军事委员会给卡了么?其实就算扩军三十万也不过是威慑英法,让他们利利索索的将当年通过战争掠夺的文物归还给我们,并且提醒欧洲大陆和美国,我们有能力左右战争,这在以后的讨价还价中会让我们占到一个主动地位……”   沈静笑着说道:“三十万军队的供养可是真金白银啊,我手头虽然这几年富余一点,但你也不能这么坑我吧……”   “那些文物也是真金白银啊,算算总数会超过一百五十万件,并且会大涨国人气势,算是对过去有个交代吧……”   “不是我抠门,就算那二十万被永久封冻了,那现在的一百八十万军队你怎么个用法?你也说过要趁这次大战大力发展国家工业的,三十万军队的供养每年下来的经费累积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再加上装备费用和维护费用……”   谭延闿笑着说道:“就知道总理大人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扩充军队除了做一下姿态表明我们的态度之外,这些军队确实也是有着其他用处……你认为北极熊能够在这场大战中支撑多久?”   “俄国?自从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俄国就一直勉强维持,虽然他们单个士兵开支费用远比我们低得多,但是军队数量庞大加之重建海军……呵呵,俄国这十年来不仅没有发展,反而更加凋敝,就算俄国坐拥数百万军队也是无济于事……”   “总理看得透彻!我扩军并不是为了参加欧战,事实上前些年分军区的时候,北京军区的发展规划十分凸出,就是在于我想让曹仲珊带兵出征欧洲,当然我从来没有想过加入同盟国,要加入战争也是进协约国,不过考虑到我们和欧洲的分歧,我不想让我自己苦苦训练出来的精兵被人拿去当炮灰……我们要捞取足够的好处才可以对得起这次世界大战给中国带来的机遇,欧洲那边结束之后,是和谈还是打到底,这些都是欧洲人的事情,我们就算参战流血也不会捞取更大的好处,我认为在这次大战中,中国的国家利益保证是需要我们的枪杆子自己来争取的!”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出兵俄国?!那还不是加盟同盟国?”沈静有些吃惊地说道,若不是旁边还有这么多人,他恐怕会喊出来。   谭延闿拍拍沈静的肩膀说道:“这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出兵俄国的时间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那恐怕是欧洲战场快要决出胜负的时候了。俄国若是采取中立态度不卷入这次战争还好,慢慢的发展国力一二十年之后未尝不可重返世界顶尖列强的地位,但是它现在不知死活的卷入战争,充当英法的炮灰,现在就是神也救不了俄国,它势必会成为第一个退出战争的国家,到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挡得住我们,恐怕到时候协约国和同盟国都会感谢我们出兵俄国呢!”   沈静听后沉思半晌说道:“如果说俄国半道退出战争,这个可能是很大的,但要说退出战争后我们再向俄国宣战,其他欧洲列强未必会对此表示欢迎……这件事关系重大,组安你要想好……”   谭延闿吐了一个烟圈之后说道:“这件事自然关系重大,要知道我国地形复杂,虽说国土面积广袤就算在世界上排名也不过是略低于俄国而已,不过要考虑到我国的人口数量和可耕种土地面积,那就极为不均衡了……文渊,你考虑过现在全国近四亿人口,而十年、二十年后中国会有多少人口么?这些新增加的人口该如何养活?一个人吃喝拉撒也许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一亿两亿人的吃喝拉撒,恐怕会让世界上任何一个政治家都会睡不着觉……”   “你给政研会安排的与人口相关课题就是这个用意吧,四年前政研会刚刚成立你就亲自给他们这个课题,并且还安排了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果然是有所考虑的……这几年政研会的相关课题文件我都看过,要说最为震撼的便当属人口相关调查报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俄国领土大部分都地处寒带,并不适合耕作……”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呵呵,我的总理大人,你高高在上的时间太长了,你好好想想在二十年前你我尚为碰面之时你要吃多少粮食?建国之初你每年的口粮有多少?而现在呢?”   沈静微微笑道:“你我尚为碰面之时,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每天就希望有几碗糠米饭就足矣……”   “是啊,满清时代民不聊生,建国初期虽然有所改观但也不能做到灾民一个不饿死,就是现在我们的救助体系已经初步建立后,每年灾荒才至少杜绝灾民被饿死的情况……人吃五谷杂粮,我们的任务不仅是要百姓吃饱还要吃好,像蒙古这些并不适合耕种的省份,我们可以大力发展畜牧业,将产出的肉食供应给内地,肚子里面有油水消耗粮食会更少——我记得有份报告中专门提出粮食安全问题的时候,专家们曾经给予的解释,这倒是有点古时那个昏君的意思,看起来很可笑,但细细深思之下也未尝没有道理……”   谭延闿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们不谈这些,开疆拓土是古代皇帝最大的荣耀,建国后我们不仅将满清时代签订的丧权辱国条约一一摆平,连失去的土地也都一一收回,并且还平添了婆罗洲等物产丰饶的国土……我不是帝王,对于开疆拓土我的理解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有需要的情况下开疆拓土,而不是心血来潮——俄国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如果说我们的国防安全有三大敌人的话,第三是美国、第二就是俄国,所以最大限度的削弱俄国对我们以后会有很大的好处,要不然等俄国再一次削弱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你现在的扩军行动就是为了等到这一时机到来的时候便迅速出兵俄国?”沈静问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也许是我的判断失误,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俄国式微已成必然。当年中俄大战的时候俄国内部就已经乱套,国内差点爆发了革命……说实话,相对于欧洲的战争,我们那次海参崴战役真的算不了什么,现在欧洲现在平均一天的炮弹消耗量就比得上我们整个战役所需要的炮弹,在这样的战争强度之下,即便俄国不是德国最主要的攻击目标,但这种战争也绝对不是俄国所能够承受的……”   “当然现在讨论出兵俄国还为时尚早,我们不过是先做个准备工作,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扩大国内各种战争物资的产能,尽一切可能将最多的战争物资运到欧洲,让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更长,更加残酷,最大限度的削弱交战国的实力。所谓不破不立,等这场战争完结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那国防安全的第一敌人是谁呢?”沈静饶有兴趣地问道。   谭延闿沉思半晌沉重地说道:“我们自己!” 第三百八十二章 远虑   沈静听后哑然,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对于谭延闿他一向都是很信服的,虽然他在国家政策走向上与其相左,但总体上来说两人密切配合近二十年,彼此了解的都很透彻。在中国政坛除了以寇青为首态度温和立场中立的逍遥派之外,最为强大的一支便是以沈静为首的“经院派”,这倒不是说他们的脑袋一根筋,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年轻人,有学识、出过国、见识广。   在谭延闿眼中“经院派”多少有些西方化的感觉,对于西方的经济体系研究比较透彻,思考方式和治国理念更类似西方的那一套,是所谓的“民主政治”的积极推进者。经院派下面也分成数个流派,甚至激进者对谭延闿的独裁统治很是不满,这些激进派在四五年前谭延闿一力推进国家进入“战时状态”后,更加不满,最后干脆与经院派决裂独立门户去了。   这些原本属于经院派中的激进政治人物分裂出去之后,渐渐地便被谭延闿给边缘化了,在谭延闿看来这些人在大学里面教书更合适,不适合残酷的政治斗争——尽管在他的压制下中国的政治斗争总体上是趋于温和的,沈静门生遍天下,虽然这些激进派被分裂出去,终归是太过理想化。   事实上谭延闿心中很清楚这些“民主激进派”的出现是必然的,同时也是自己有意识造成的——当年他执掌北洋权柄之初在对外关系上对英法是排斥的,执行的是亲美国和德国,在工业技术引进上德国偏重,而在人才培养上则偏重美国,很多人才都被他公费送往美国学习深造,而“民主激进派”中领袖人物都是有着留美背景。   如果说是容闳开创了中国留学西方学习现代科学的先河,曾国藩在容闳的建议下开始了晚清时代最大规模派遣留学生行动,后起起伏伏终归被强大的中国传统政治势力所淹没,而谭延闿执掌北洋时期则是发展到晚清派遣留学生的鼎盛时期。向西方派遣留学生先后持续了近十五年,直到最近几年才慢慢降温,这中间除了中美关系因为海军装备竞赛的缘故而使得两国渡过了蜜月阶段,也是因为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中国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教育体系,人才尤其是高端人才还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好用,这也是国家安全的需要。   谭延闿为了对付政治对手曾经用过暗杀的手段,像荣禄这样只是显现出对他的威胁后,谭延闿就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直接消灭掉。如果不时荣禄对谭延闿和北洋系的威胁太大,他也不会采用这种激烈的手段,对“民主激进派”他还是采取非常宽容的方式,只是将其在国家政治生活中边缘化而已。   事实上“民主激进派”自己都不知道,在他们背后给予资金支持的几个资本家都是谭延闿亲自安排的,出身都是“K”机关的老人。“K”机关虽然摇身一变成为内务部的主力,但是其精华部分还是被留下一部分,这些精华被分别打入一些政治主张有前途的党派,只要这些党派不变质,谭延闿就会一直支持他们,而“民主激进派”则是他所看好的。   说起来谭延闿并非有着“自我毁灭”的情结来专门培养自己的对手,而是采取顺应历史潮流的做法——随着中国慢慢恢复元气,国家越来越向趋于稳定的方向发展,个人独裁对这个国家只能在早期创立的时候最适合,越稳定个人独裁对这个国家的损害就越大。别的不说,现在就是谭延闿对他培养的几个超大型财阀就已经开始心存顾忌了,这些财阀都是顺应谭系资本发展起来的,在晚清时代他们也就算是国内二流的财阀罢了,但是跟随着谭延闿使得这些财阀用短短的二十年时间便完成了上百年才能发展出来的势力,而这些财阀多少让谭延闿感觉到有些像日本、美国、德国的一些财阀,一旦自己失去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很难说在这些财阀的联手动作下,整个国家无可扼制的走向对外扩张的道路,致使中国走向覆灭——无论在什么时候,历史已经多次证明了“穷兵黩武者永远没有好下场”这一真理。   “堵不如疏”,谭延闿将目光转向了党外培养一些势力,以此根据自己的需要最大限度的控制着整个国家政治生活的走向,而所选择的力量还是自己一手发展起来的“K”机关——这个中国目前最强大的情报机关拥有官方和非官方的种种身份,K机关的首脑正在从老董向温基岩手中进行权力交接,事实上温基岩已经成为新一代的老“K”,而老“K”就是谭延闿着装上最锋利的佩剑。   毫无疑问,以现在中国的影响力来说,谭延闿在后台策动的一些行动无疑是本世纪最大的政治行动,无论成功与否对中国政治的走向无疑都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而通过中国本身的影响力,这一政治行动或是“政治阴谋”的也会影响到全世界。   当然谭延闿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阴谋”而是一种手段——他并不是聪明绝顶、纵横捭阖的政治家,说实在的面对这么一个地域庞大、情况复杂的大国,想要让这个庞然大物在一个正常轨道上稳稳当当的运行下去并且渐渐地走向兴盛,这绝非是一件易事。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谭延闿只能先后布置了数个后手,然后根据不同的情况来做出选择。   谭延闿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如果身体没有问题的话,他还可以稳稳当当的执掌这个国家至少二十年的时间——对于自己退休的问题他早就想好了,他并非是留恋权力的人,也不认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能够有充足的精力保持清醒的头脑来执掌这个国家。六十岁以前他必须要从第一线上退下来,然后只对国家重大走向进行操纵。   正因为布下的眼线多且广,中国政坛的情况谭延闿把握的非常清楚,所以才有可能有针对性的按照预想布下种种后手,一旦要出了问题他也可以迅速启动后续备用方案来解决困境。“中国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他对此深信不疑,以中国目前的实力已经拥有参与争霸的资格,以国家为棋子以地球为棋盘来玩这个游戏,但是他却不走称霸的路线而是专心夯实国家基础,就是在于他不认为有哪个国家或是集团能够动摇中国的安全,数千年的中国史从来都是一部内乱导致外辱的历史。   在欧洲,德国以摧枯拉朽的态势一路高歌猛进抵达巴黎附近的马恩河一带,法国政府决定迁都波尔多,但是退却中的法军却决定冒险反击,德国人越是向马恩河挺进遭到的抵抗也就越来越强大,最终在十月十五日这一天,在法国一动长达两百公里的“马恩河防线”英法联军发起了转守为攻的马恩河战役。   这次战役一开始便打得极为惨烈,法军也应用了从英国运来的毒气弹——中国化工产业规模远远不能满足欧战这种烈度的毒气弹消耗,所存储的毒气弹全部被德国买走。不过中国手里还有毒气弹的技术可买,所以英法则得到了毒气弹的成熟技术,绕过了研发期直接投入生产,并且从中国进口了大量的防毒面具,数量虽然不足以满足英法联军的需要,但十几万套防毒面具已经将中国的库存全部掏空。而中国还掌握着大量的橡胶资源,在橡胶国际期货市场上,中国更是几乎垄断了橡胶的买卖,橡胶的国际市场价格从两年前的最低点后一直低位运行到现在却诡异的画出了一道笔直的上升线。   欧洲战场尚为抵达最火热的阶段,中国便凭借掌握先机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在一个月之内中国的化工生产基地得到了来自全国各地财阀的鼎立支持,全面开工建设——中国的产能无法消化掉手中的橡胶资源,只能将橡胶从巴西、南洋运往美国和英国。   十五日英法联军正式开始马恩河战役,双方参战的军队多达一百五十万之多,这是开战以来协约国军队第一次展开如此强有力的抵抗。在十天前英法军队一直饱受炮弹供应不足的苦恼,但是中国却通报手中的一支船队运载了六十万枚各式炮弹,正准备通过苏伊士运河为此询价,这批如同救命的炮弹被英法以高出往常国际市价三成的价格吃下来。   六十万枚炮弹在这样的百万人大型战役当中根本不够消耗,但是在德军逼近巴黎的情况下,法国人就算当掉内裤也要硬着头皮被中国宰一刀,同时也是更加痛快的推进归还中国文物的进程而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小动作——中国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相当于法国十分之一炮弹战略储备的炮弹,本身就说明其强大的战争能力。在中国动向不明的情况下,在文物归还的问题上搞小动作惹恼了中国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马恩河战役在头三天的战斗中对英法联军来说是极为有利的,德军防线出现了重大漏洞,这被英法联军敏锐地抓住。正当英法联军扩大战果撕裂德军防线逼迫德军后撤,法国霞飞将军在十八日宣布“马恩河之战确定无疑的胜利”的转天,让英法联军吐血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德国人投入了一直没有使用的装甲车,数量仅仅不过五十七辆但却有效的遏制了防线漏洞的扩大。第一次见到装甲车的英法联军士兵被噪音巨大不断喷射机枪子弹和小口径炮弹的大怪物给吓坏了,表现好的士兵掉头就跑,但大部分第一次见到这种钢铁怪物的士兵不是麻木的被子弹和炮弹射杀,便是幸运的栽倒到战场上被蜂拥而来的德军俘虏。   战场上出现的装甲车给英法联军带来的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尽管英法情报部门得到了德国投入新陆战武器的情报,但是德国方面对此保密极为严格,英法的情报人员根本没有见过新式武器的样子,但是却打听到了这种新式武器和中国有关系。现在装甲车的闪亮登场在短时间内稳定了德国濒临崩溃的战线,也让英国人和法国人明白过来为什么中国在没有卖出那支舰队的情况下还能够得到德国在太平洋上所有的殖民地的原因。   装甲车的出现虽然让德军稳定了战线,但在投入战斗后的三个小时内,装甲车无一都在烂泥里面趴窝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充当固定火力点。不过这三个小时对于德国陆军已经足够稳定战线调集兵力填补缺口了,这关键的三个小时更挽救了地位岌岌可危的德国陆军总参谋长小毛奇将军,虽然德军在前三天遭到了很大的损失,但一旦战线崩溃遭到的损失会更大,小毛奇将军即便和威廉二世的关系再好也不能保证他被撤职。   不过这三个小时对霞飞将军和英法联军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了,几个小时之前霞飞将军还宣称战役取得了胜利,但是转眼间德国人居然凭借几十个会行走的“铁皮盒子”稳定了战线,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所有装甲车集体趴窝后,便暴露了装甲车的缺点——在恶劣的战场环境下它的可靠性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战争双方都意识到了这点,小毛奇将军非常明智的收拢军队有序的将战线退过马恩河,向北方的埃纳河一线撤退。   在装甲车失去行动后,其威力也就丧失了十之八九,很快便被法国人使用各种办法干掉了,在德国的装甲车工厂尚为投产之时,一下子损失了近五分之一的装甲车战力,这对德国装甲部队而言不能不说是一次极大的打击。即便如此小毛奇将军还是非常庆幸自己及时的将装甲车投入到岌岌可危的战场,如果不是因为及时投入装甲车,那德军现在恐怕不可能据守马恩河北岸,而是埃纳河的北岸了,并且还会损失大量的宝贵陆军士兵生命。正如同第一次尝到毒气弹带来的甜头一样,德国陆军总参谋部将所有的装甲车都装上军列,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前线,准备用来做突破敌方前线所用——德国老将兴登堡元帅在坦能堡有力的阻击了俄军,但是俄国军队战斗力虽弱但数量绝对不是德军所能够相敌的,装甲车同样也是东线最需要的武器。   德军虽然撤退了,但是却没有给法国人和英国人留下一个装甲车的螺丝钉,即便是残骸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德国人不会让对手洞悉装甲车的秘密,就算英国人和法国人想要买也需要等几个月,几个月之后在德国人眼中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事实上英国人和法国人在装甲车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就开始同中国联系了,因为仅仅通过士兵的简单描述并没有获得实物的情况下,研发周期会让前线的将领抓狂的。   “告诉史密斯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英法在环太平洋地区的殖民地来换装甲车的图纸;第二个便是我们的一支船队已经快抵达爪哇共和国了,上面装载了二百辆装甲车,请两国拿出足够的诚意……”谭延闿冷笑的对寇青说道。   当寇青不咸不淡的向英法两国驻华大使一字不差的传述谭延闿的价码后,两国大使只能将中国的意见通过电报转述给两国政府——他们是没有这个权限的,谭延闿所谓两个选择第一项足以让任何政府败退,英法两国不认为他们守不住海外殖民地自然不会像德国那样出血,而第二项选择想来这个年轻总统嘴中的所谓的“诚意”会让他们去跳楼。   “日本政府发来外交照会,希望我们能够帮助其收回种子岛的主权……”寇青问道。   谭延闿放下手中的文件用手指轻敲桌面:“种子岛?!”   对于日本提出收回种子岛主权早在谭延闿的意料之中,在中国的钳制之下,日本没有对英法提出邀请日本加入协约国做出回应,而英法两国对此也没有再提——现在日本被中国牢牢卡住咽喉,一旦日本宣布加入协约国,对于协约国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中国总统再次发疯对日本实施军事行动,那日本的利益该如何保护?这算不算是中国对协约国宣战?!   德国虽然在种子岛的军事部署虽然远离本土,但日本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收回主权,那付出的代价恐怕会让日本政府抓狂——此时驻守在种子岛的德国太平洋海军规模绝对不是那靖海级装甲巡洋舰当旗舰的日本海军所能够承受的。德国太平洋舰队虽然没有战列舰,但是却有两艘中国产的战列巡洋舰,还有四艘大型装甲巡洋舰和十艘小型舰只,可以说除了两艘装甲巡洋舰之外,其余战舰都是德国从中国采购的,尤其是那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就不是日本海军能够对付得了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控制   不能不说德国在海军战略上有一些问题,不过想到德国特殊的地理位置,一些战略上的布局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战争虽然已经爆发一个月了,但是英法和德国都没有在太平洋掀起海战的念头,这中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国的态度——如果中国在远东西太平洋海面上的实力不那么过分强大,英法两国是不会在乎日本的态度,直接将种子岛变成战场。   正是因为中德两国军事合作太过密切,传闻当中中德在太平洋海军上有着秘密条约,具体内容虽然不知,但这份密约联系到中国的态度很可能是两国在太平洋地区统一攻防的关系。协约国的情报系统已经证明在种子岛约有五百人左右的中国军事人员,非军事人员达到两千多人,而战争爆发后,一艘中国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更是进驻种子岛,德国太平洋海军居然对战争没有任何反应,老老实实的进行日常的行动,只是所有舰船都处在生火待航状态。   德国太平洋海军“安分守己”也让协约国尤其是英法松了一口气——老实的说,英法部署在太平洋区域连老带新战列舰数量有五艘,但无畏舰只有一艘,德国人在种子岛经营数年,英法海军想要攻破种子岛是很有难度的,尤其是德国人的太平洋舰队几乎都是中国货,虽没有战列舰,但其航速普遍都很高,对于那两艘战列巡洋舰英法更是没有办法。   英法虽然没有足够的实力来解决德国的太平洋舰队,但这并不意味着德国太平洋舰队可以高枕无忧,因为根据可靠情报,一支由英法联合组成的舰队正在地中海上待命,这支舰队由两艘法国战列舰和三艘英国战列巡洋舰组成,毫无疑问这支舰队将会对德国太平洋舰队造成极大的威胁。双方之所以还维持目前的态势,还是因为同盟国、协约国和中国正在进行外交斡旋——这也是德国与中国在海外殖民地达成交易的一部分,而中国和德国海军在太平洋确实是有一份攻守同盟条约,从中德关系来看,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国家利益上,中国都必须要在这里面插上一脚。   中国已经对英法发出了外交照会,要求英法联合海军在问题尚为得到解决之前不能通过苏伊士运河,中国需要和平解决欧洲两大国家联盟在远东的海军问题争端,并且由“中美太平洋和平委员会”出面来进行监督——所谓“中美太平洋和平委员会”这一机构是在中国东云级战列舰面世之后,中国向美国递出的一根橄榄枝,因为之前所谓太平洋海军军备控制协议持续了数年的谈判,美国大张旗鼓的每年都开建三到两艘战列舰,而中国更是闷不吭声的造出西藏级和东云级战列舰这样的超级怪物,大家都没有谈拢还是因为中美两国在太平洋有着共同利益,但是在太平洋之外欧洲大陆的军备竞赛也同样威胁着太平洋,除非是世界上各大主要海军强国统一行动,否则中美是没办法达成军备限制性条约的。   “中美太平洋和平委员会”是在中国将最新的东云级战列舰推出获得一定优势之后来提出成立的机构,这个机构虽然是以限制中美两国海军装备竞赛为最终目标,但是在这一目标并不切合实际的情况下,以这个机构为通道,以定期会谈的方式来进行两国海军相互沟通——这个机构本质上就是一个中美两国瓜分太平洋,各自圈地要对方承认“己方利益地盘”,通过这一机构的定期会谈沟通,通报双方舰队在太平洋上的行动避免擦枪走火。   这个机构对中美两国最大的贡献便是中美相互约定,以塞班岛和夏威夷岛所处经线为界,中美两国在赤道以北太平洋范围内,两岛之间两国不得建设海军军事基地,双方在两岛之间海域所有军事行动都必须要提前一个月在委员会报备通知对方,除非是紧急救援,但不得有战列舰在这一海域行动……由此在北太平洋塞班岛和夏威夷岛之间便成为中美两国海军的“缓冲地带”,这也就成为中美两国各自“属地”的标定。当然这份委员会条约内容对美国是不利的,因为威克岛和中途岛都是不错的军港所在地,只是美国没有对其进行开发而已,而中国付出的代价便是将会放弃秘密建造战列舰的权力,中美两国在建造战列舰之时都会向对方进行通报。   虽然在新建战列舰要向对方通报不会涉及战舰性能的具体参数,但是在这点上毫无疑问是中国非常吃亏的,根据中国海军的习惯,基本上每一级战列舰都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跨越台阶,如果技术进步不明显的话,宁可沿用以前“某级战列舰的第二批次”也不会采用新命名,这在西藏级和东云级战列舰上尤为明显,因为到现在中国海军只服役了三代五个批次的无畏舰。中国海军另外一个非常“知名”的做法就是其秘密造舰,谁也不敢保证在上海的保密性越来越差劲的情况下,中国人会不会将新舰的建造放到旅顺、威海卫、或者是保密性更好的凤山和海参崴?由此美国人可以非常轻易的判断中国海军造舰技术是否会有很大的飞跃,而决定是否采取相应的行动。   成立这个委员会和由此签订的条约很难让人感觉到双方到底是谁占了便宜,谁吃了大亏,至少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如果不是因为世界大战,很难想象美国人要凭不到四万人的陆军来保卫如此广袤的国家,美国国会对军事方面的投资之吝啬已经是举世闻名,威克岛和中途岛不设立海军基地来换及时跟踪中国海军发展状况和明码标价的双方海军活动范围,这对美国人来说是极为划算的;而谭延闿认为条约上限定的是通报战列舰又不是航空母舰,中国又不是称霸世界去东太平洋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中美这两个太平洋最为强大的国家成立的这个机构在当今欧洲战火纷飞的时刻总体上是极具积极意义的,虽然美国人在谈判桌上受到东云级战列舰的强力压力而被迫坐下来的选择,但是双方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至少美国总统可以对公众和国会有个交代——从罗斯福时代到现在每年三到两艘战列舰的速度来造舰,海军经费占据国家财政收入至少五分之一长达十四年的历史让这两位三届美国总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如果说美国放弃海洋是不可能的,《时代》周刊刊发的“无名氏”特别专稿明确的指出“美国追求海军强国的脚步绝对不会停步,中美两国在太平洋的竞争远没有到落幕的时候,这只不过是正餐之前的开胃菜而已……纵观前后十四年,中美两国最高领导人在海军上的博弈,预示着太平洋的安全从此进入了新的阶段——‘盲目的安全’转变成为‘理智的安全’……”   虽然中美太平洋和平委员会这个机构主要针对的是赤道以北太平洋地区,但是这个委员会在未来的影响力随着中美两国的强盛和欧洲大陆国家走向衰落而变得更加强大。做为一种“计划军事行动调解”,这个委员会成员开始扩展到环太平洋其他各国,至少维护太平洋和平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现在协约国和同盟国在太平洋上的军事行动便已经受到了这个委员会的直接“威胁”,中美两国联合外交照会在太平洋地区在当前背景下变得空前权威,使得两大军事集团都极为忌惮,也就使局势变成了目前这个样子。   中国提出的条件是保持太平洋不受世界大战战火的波及,要求和平解决两大军事同盟在太平洋的争端;德国需要出海进行破交作战;英法自然是为了维护本国在太平洋航线的安全,保证其海外殖民地能够持续的向欧洲本土进行输血;至于美国需要让英国人和法国人看到他们的力量……   显然协约国在这场谈判中并不占优势,中德之间除了在明面上有着良好的关系,甚至在私下里面也签订了大量的协议密约,如果有必要的话中国可以为德国太平洋舰队在西太平洋创造一定的“机会”,保证其“持续作战的能力”。至于美国已经确定了在两大军事集团中捞银子的政策,但是却没有中国准备的时间长,该捞的银子都让中国捞走了,美国的工业还没有动员起来中国那头就已经盆满钵满,让人好不嫉妒!   “将军阁下请坐!”谭延闿用流利的德语说道。   这是一座位于天津郊外的庄园,表面上属于天津名望士绅龚仙羽先生所有,每逢周末若是没有重大事情发生,龚仙羽总会携家眷和至交好友前往这座庄园来休息娱乐,而这个周末也不例外,不过不同的是这个周末前往这座庄园的人格外多——龚仙羽邀请了天津工商业的头面人物来庄园做客,主要议题是联合投资曹妃甸工业区一座大型化工工厂,为此光是车队就有十余辆小轿车,可谓是高朋满座。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在这样一处显要的聚会地点,居然同时也会成为谭延闿与一位德国将军的会面地点,这中间少不了内务部的操作。   “请将军阁下见谅,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方式与阁下会面,这里虽然简陋了一些,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进行一次友好坦诚的交往……”待到对面的德国将军坐下后,谭延闿笑着说道。   坐在谭延闿对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棱角分明的德国将军,他便是德国远东海军中将司令官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这位现年五十三岁的海军中将从十七岁便加入德国海军一直到四年前成为德国远东海军的中将司令官,以其出色的履历来看,他无疑赢得了谭延闿对他的尊重。这里距离天津名流聚会的主楼不过才四十米远,是一桩二层高的小别墅,从这里可以清晰地听到主楼传来的舞曲声,为了照顾这位海军中将,谭延闿甚至特地使用了施佩中将旗舰上的一套咖啡器具,小勺上印着施佩中将的旗舰“郑和号”字样,当然这套咖啡器具是仿造品——德国从中国引进的战舰命名为了体现两国的友好关系,都是以中国人的名字来命名的,这包括了德国公海舰队中服役的两艘战列舰。   “谢谢总统阁下无微不至的招待,我对此表示感谢……”施佩中将在看到侍者送上来他熟悉的咖啡器具,尤其是小勺上的“郑和号”字样,棱角分明的面庞总算是松弛了一些。   谭延闿喝了一小口咖啡后说道:“相信将军阁下对欧洲的局势有着非常清楚的了解,我可以明确的告知将军,太平洋也很快就要卷入战争了……虽然我国政府为此做了很多努力,但非常遗憾的是最终我国政府无法为贵国舰队提供足够的安全保证,为了表示歉意,尽管现在环境并不合适,不过我认为我有必要亲自向将军阁下表示歉意……”   施佩中将虽然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这并不是为他和他的舰队在不远的将来要面对远离本土孤军作战的局面,而是因为中国政府看样子还是选择了中立不肯卷入战争同德国共同作战。施佩中将心中很清楚如果中国加入同盟国向协约国宣战,这对于帝国来说将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他在中国待了近十年的时间,对于中国海军的实力非常了解。   “总统阁下,做为一名军人我本人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帝国献出生命的准备……”   “将军阁下既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我也就不再多说,这次来我是想和将军讨论一下未来种子岛的前途问题……将军阁下肯定是会选择带走能够拥有远距离作战的舰只在太平洋、印度洋甚至是大西洋进行破交作战的,限于贵国远东海军舰只情况,不可能将所有的贵国公民和军人都带走……”谭延闿向前探了探身体继续说道:“本来这些问题我是可以和贵国政府直接讨论的,但是在这里我想和将军先行商讨一下,一方面将军可以对我和贵国政府提出一些建议,另外一方面将军在返回基地后可以先行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   事实上谭延闿介入调解两大军事集团在太平洋即将到来的战斗是出于真心的,这与德国签订的密约没有多少关系,密约内容并不能让中国改变整体国策倒向同盟国参加大战,即便德国舰队和协约国舰队碰面发生战斗,中国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德国远东海军“共同攻防”的要求,这在法理上是站得住脚的。即便如此,谭延闿还是想要中国在这场大战中能够“体面一些”,尽可能的不遭德国人记恨。   谭延闿心中很清楚德国的“复原能力”,在“利益政治”的驱动下,未来战后的德国政府未必会和中国过不去,但是谭延闿出于“中国传统政治道德”的考虑,不仅对德国有个交代,更是对国人有个交代,不能让国人感觉政府在道德层面上有什么大的缺失——这也是谭延闿放弃在一战中参加协约国对同盟国宣战的根本之所在,在中国“传统道德”的观念根深蒂固,对德宣战会引起很多国人的反感,谭延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还不如留着力气将怒火宣泄到俄国人的脑袋上,那样得到的实惠更多。   “舰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正如总统先生所言,我不可能将所有的德国公民和军人都带走,甚至连舰队都必须要放弃一些中小型舰只……总统先生有何建议可以提出来,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好的借鉴……”施佩中将说道。   “我国政府虽然采取了中立的决定,但是我个人认为还是要为中德两国的关系做一点事情……我的设想是种子岛的贵国公民和军人可以选择暂居我国,我国政府将会做好充分的准备保证其安全,建立独立的居住区,治安等一切由贵国人员来维持,军官可以配手枪;至于将军所遗留下来的海军装备也会在战争结束后转交贵国……根据两国签署的相关条约,虽然是中立国,但我们可以为将军提供一些便利,诸如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可以为将军舰队提供三次补给,一旦将军的军事行动不顺利的话,可以立刻向我国发出请求,我国政府会给予将军足够的人身安全……这是我个人所能够尽到的最大努力,当然后面关于海军方面的协助,事关机密我不会向贵国政府做出任何承诺,如果将军同意的话,我国情报机关会与将军进行进一步的联系……”谭延闿非常平静的向施佩中将开出了“空前绝后”的大礼包……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人道行动   是的,谭延闿开出的条件是让人难以拒绝的,可以说这变相的对施佩中将保证他的舰队只要在北太平洋只要不被别人发现就相当于进了保险柜,这也算是中国对德国的一种补偿。中德关系需要长时间的延续下去,而不是一次性卫生筷用完就扔,德国强大的复原能力会给予中国外交生存空间以重要的外援支持作用,是以谭延闿决定既然不加入协约国谋取世界范围的好处的情况下,就必须要为战争之后的未来做好铺垫——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最大的赢家永远不是欧洲的各大豪强,远东中国和北美新大陆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当然他不介意向美国下黑脚。   1914年十一月二十日,欧洲地面战争的动能在西线和东线战场都已经消耗干净,德国虽然没有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但英法俄三国同样也并不好受,尤其是在战争开始的短短两个月内,大量士兵的阵亡还有现在趴在烂泥坑中相互对峙的部队,双方仅在马恩河碰撞的六天之内便伤亡超过五十万人以上,其中法国损失要比德国惨重的多,但即便如此德国总参谋长小毛奇将军被巨大的人员伤亡数字惊骇的目瞪口呆,而霞飞将军的境况也比小毛奇好不到哪里去——德国装甲车部队的出现剥夺了他扩大战果的最佳机会,得以让德国人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稳定的撤退到新的防线。   就是在这一天,欧洲战场似乎偃旗息鼓的时候,远东太平洋凭空掀起波浪——关于保持太平洋和平的谈判最终破裂,英法联合海军开进苏伊士运河的同时,德国远东海军主力战舰全部出港进入茫茫太平洋进行破交作战。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支舰队给太平洋和协约国带来了什么,至少谭延闿心中很清楚这支具有极强破交能力的舰队将会给协约国带来天大的麻烦,无论英国人还是法国人,甚至是美国人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支舰队和它的对手也将上演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为扣人心弦的战列巡洋舰之间的海上决斗——这场决斗也是中英两大战列巡洋舰血统之间的决斗!   似乎越是接近圣诞节,欧洲大陆的战况就越接近平和,当然这也只是表象双方开挖了大量的堑壕形成了一战陆军最大的特色——残酷的堑壕战开始了。两大军事集团都躲在堑壕中一边默默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却又以最快的速度集合更加强大的力量再次进行决斗。   十二月伦敦街头出现了一幅海报,时任英国陆军大臣的基钦纳用食指指向前方,海报的下方则是“你的国家需要你——伦敦观点”;而在同时中国向德国运送了一百八十辆装甲车,这也是整个战争中中国向德国运送的最后一批装甲车,当然法国人也同样得到了第一批五十辆装甲车——协约国同样需要这种武器,但是却舍不得出血购买成套的工程图纸,但却为此付出了宝贵的黄金,中国人不接受英镑和法郎交易这让协约国格外的恼火,而且卖出的装甲车价格不至于让两国政府去跳楼,但至少胸闷不已是一定的。   当英国人和法国人兴冲冲的准备将进口来的装甲车肢解进行研究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中国人在装甲车的武器装备上动了很大的手脚,装甲车的武器系统与协约国的武器系统口径完全不同,这就意味着这五十辆装甲车还需要向中国购买弹药——协约国在这方面由于迫切的想得到装甲车,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相关资料,而中国也不想做这一榔头买卖,卖给协约国的装甲车在各方面的性能远比德国使用的最终定型产品要差得远,至于武器系统纯粹是出于恶作剧来恶心英法一把。不过中国还是颇有良心的运送了一船配套弹药供英法来做出选择,英法两国只能捏着鼻子再付款购买了这批弹药——研究是一定的,但是战场上也需要这些装甲车去和德国人拼命,没有弹药跟一堆废铁没有什么区别。   装甲车的远离并不复杂,英法科研人员在得到样品之后起步也比较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万事大吉了——德国人在装甲车方面的起点远比协约国要高得多,而且装甲车工厂建设也得到了中国人的鼎立协助,德国人的装甲车工厂已经开始投入生产了,虽然只是处于试生产状态,但这也让协约国受不了。在马恩河战场,德国人已经数次出动装甲车参与作战,英法联军的战线饱受其害,士兵们必须用宝贵的生命来阻止对方的攻击,若不是战场环境极为恶劣加之气温比较低,这大大增加了装甲车的故障率,说不得德国军队就已经开始打出一个突破口了。   经过协约国的测试,不仅中国出口的装甲车武器系统有问题,就是作战性能也远比目前战场上出现的德国装甲车相差很多。根据德国装甲车在战场上的表现,英法科研人员认为德国装甲车的性能已经达到目前科技水平的极限,毕竟中国在相关科技上与欧洲相差并不多,但是相关研究开始的时间可是要早的多,欧洲的起点虽高但战局可是时不我待,根据战场侦查和情报机关反馈的情况,德国人在稳定了东线之后会调集更多的装甲车,试图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突破马恩河防线再次威胁巴黎。   无奈之下通过紧急协商英法向中国订购三百辆装甲车外加图纸,必须要在三个月内在苏伊士运河交付一百辆装甲车——一方面协约国对目前战局的担心,另外一方面也是逼迫中国将所有的装甲车存货都拿出来,不能再向同盟国尤其是德国供应装甲车。当然英法开出如此苛刻的条件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中国这次得到的是库克群岛——这也许对英法来说并不算什么,南太平洋的类似的岛屿殖民地他们多的是,库克群岛资源和地域并不出众,而且中国明确的签订了相关条约,库克群岛将不会做为海军基地使用。   不过库克群岛对中国而言却意义重大,也许现在还没有人意识到这点,因为谭延闿需要散布在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岛屿,这些岛屿论军事价值自然无法与夏威夷和中途岛相提并论,但是在未来航天科技时代,却可以省去很大的力气,从而部署全球观测站,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谋取相关岛屿,以后的机会可就微乎其微了。   当然英法两国还是要为这三百辆装甲车付出黄金的,库克群岛只是图纸的报酬——相对于德国付出的代价,这已经算是相当廉价了。为了省去麻烦,英国会将库克群岛所有的居民都迁往新西兰和澳大利亚,谭延闿这也是避免发生类似“独立”这样狗血倒灶的桥段,相对于英国人,中国人可以算是地地道道的“外来户”。   协约国确实把中国的装甲车库存掏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连中国自己装备的装甲车都被弄出来二十多辆,不过现在德国已经具备自己制造装甲车的能力,德国自产的装甲车开始装备部队。在协约国眼中除了眼前的同盟国对手之外,还有两个极为强大的中立国美国和中国,在战争爆发之后,英国皇家海军通过封锁德国所有的港口和码头来中断德国同中立国的外贸关系,同盟国集团的成员国用以维持战争需要的大量食品和原材料只得从本国内部或通过陆上通道从中立国获取——前者对同盟国来说难度太高,至于后者对同盟国还是与其做买卖的中立国而言无疑都增加了成本,通道的安全性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英国皇家海军对德国的封锁自然引起了中国和美国的强烈反感,因为中国的那支以黑龙江号战列舰为核心的访问舰队还在地中海一带“缓慢的”行进,这让英国很难下决心对中国的商船采取什么强有力的措施——那支该死的中国访问舰队有着强大的作战能力,而且还顺道访问了土耳其,这让英国极为恼火。不过美国的待遇可就没有这么好了,英国人毫不客气的扣留了美国的货轮,甚至有的美国货轮上装载的并非是武器装备而是谷物豆类等农产品也被英国人在公海上多次拦截查收,这让美国人大生怨愤,这同样促成了中国和美国联手干预两大军事集团在太平洋的军事行动。   从这次中美两国统一行动中,谭延闿也看得出来美国人是极为记仇的,做为排名尚在中国海军至上的美国海军,在欧洲的“战时贸易”待遇上却落在了中国的下风,这也是联合干预行动失败的缘由之一——按照谭延闿的设想是设法保留这支德国远东海军的,算是为战后的德国海军留些种子,不过想来想去这个想法太过一厢情愿,德国战败后这支舰队的战舰肯定不是被拆掉便是被卖掉,重建德国海军还需要德国人自己去努力,而此时美国态度改变后,谭延闿也正好顺水推舟,让所有人为他们的短视而头痛去吧,想要干掉这支分舰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像施佩中将这样老辣的海军军官一定会在破交战上让所有人对德国海军重新进行认识。   1914年圣诞节这天的凌晨零点十分,在漫长的西线战场上,每隔数公里在战线两边都会有一架探照灯亮起,随即便有一支没有任何武器装备打着红十字旗的队伍从协约国阵线这边出发前往德国一方阵线——这是中国政府连同红十字会向同盟国和协约国发起的一次“人道停战”行动。在一个月之前,中国便向同盟国和协约国发出了外交照会,希望能够在圣诞节这天双方在现有战线上停战一天,由红十字会派出官员监督,中国政府提供相关物资,让战线两端的士兵过上一个安稳的圣诞节。   显然与在战线上对峙的上百万军队相比,中国所能够提供的人道物资数量是微不足道的,但这次行动却得到了世界所有国家的一致交口称赞——中国总统谭延闿将他在德国和法国所有酒庄内的存货全部捐出,并且由双方的士兵来品尝对方国家所产的美酒,以消弭双方的仇恨。   当然所有的政治家心中都很清楚,经过数月厮杀的双方军队不可能因为平均每人不到一杯的美酒而放弃仇恨从而终止战争,但毫无疑问中国总统的做法还是颇有人情味的。世界各大报纸都在当天头版头条上刊登了这一消息,欧洲国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仅刊发了文字消息,还配以大量的图片,只不过内容变了味,都不约而同的统一口径宣称自己将会赢得未来的战争。   倒是美国等中立国家的报纸宣传对此持肯定的态度——美国人已经被发生在欧洲的杀戮吓破了胆。美国虽然是中立国,但是在战争报道上更偏重于协约国,尤其是德国入侵比利时和卢森堡,这更使得德国在美国的得分急剧下降,德国将比利时的卢万中世纪图书馆付之一炬并且烧杀劫掠。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驻比利时大使曲良玉当时就在卢万,秀才出身的他比任何人都敏锐的意识到德军烧毁图书馆这意味着什么,便直接向正准备烧毁图书馆德军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也许在这卢万城中,没有任何一个外国人能够比他的身份更尊贵。德军的一个营长在得知这个中国人居然是中国大使,立刻命令暂缓烧毁图书馆的命令,并且亲自带领他前往师部面见师长鲁恩少将。最终曲良玉没有能力阻止这个德国将军放弃烧毁图书馆的打算,但是这位德国将军却出于对这位尊贵不速之客也不好置之不理,便私下做主让曲良玉挑选了三卡车的书籍。   曲良玉也许不会让德国人感到威胁,但是曲良玉身边的那个精通德语的中国武官则非常关键,中国设立在比利时的所有仓库只有他说了算,这些仓库中有大量的物资是德国总参谋部必须要“接收”的。这位中国武官曾经留学德国,他不太认同大使的“荒唐”举动,不过爱书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自己的任务少不得曲良玉的配合,便采取了这种折中的办法。   事实上武官尊重曲良玉并非是没有其他的想法,这位武官是内务部安排的,不过他的上级曾再三嘱咐过他要对曲良玉保持尊重——曲良玉没有特别的背景,秀才出身的官员在中国并不少见,就是进士出身也不少,但要命的是曲良玉是湖南人,与谭延闿是同年,这个身份让内务部很是忌惮,生怕武官副手不给面子折辱了曲良玉,所以再三交代要和大使搞好关系。于是这三卡车的珍贵古籍成为卢万图书馆得以逃脱劫难唯一的一批书籍。事后中国外交部表彰并且重奖了曲良玉,战后中国政府主动向比利时归还了这批珍贵的书籍,比利时政府向曲良玉授勋。   在比利时的一切都被美国外交官吉布森回报给国内,在吉布森的报告中比利时已经成为地狱,到处都是人和牲畜的死尸,美丽的卢万城被变成一片废墟——事实上照片的内容和报告也差不多,吉布森的报告虽然有些夸张,但基本上也算实事求是。   不过吉布森的报告却让美国人惊骇万分,当初德国闪击比利时和卢森堡在美国报纸上也就是口诛笔伐,但是吉布森的报告和相关照片传到美国后,德国人在美国人眼中就成了恶魔的化身,全美国的报纸都在谴责德军的暴行,而抗争德军的比利时军队成为英雄——威廉二世被画上漫画,双手沾满了比利时人的鲜血。可见德国人的形象已经彻底完蛋,而此时谭延闿推动的“人道停战”则树立了极为正面的光辉形象——尽管有美国报纸已经爆出让欧洲人心惊胆战的化学武器是源于中国的消息,但很快两大阵营都使用了化学武器,这一不利报道立刻被淹没在“人道行动”的报道中。   “人道行动”无疑是极为成功的,不仅在民间赢得了交口称赞,就是在两大集团对峙的情况下,从趴在泥坑中处于紧张状态的士兵到各级军官,对于中国的人道主义行动从心底是极为感激的——圣诞节这天,在马恩河战线的泥坑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蜷缩在冰冷的战壕里,尽管中国的人道物资相对于士兵总量很少,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一天中,他们不用担心对方的炮弹从天而降。中国的人道主义救援队不仅带来了各种食材,还带来了液化气罐用来烹煮食物——除了不用担心敌方突然而至的炮击之外,再也没有比能够喝上一口热腾腾的肉汤更能让这些已经麻木的士兵感到更加惬意的事情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中立国   事实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惨烈程度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计,没有人认为这场战争能够持续一年以上,也从来没有人想过战争一开打便是以如此血腥的场面拉开序幕——几十万士兵在短短的两三个月内命赴黄泉,而换来的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尽头的对峙。正是一切都曾未预料的情况,谭延闿提出的和平行动才如此深得人心,当然也有人为此表示担心,双方的军队会不会趁此机会发动突然袭击大打出手,不过很快所有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保证“和平行动”切实的施行,中国政府向侨居在法国、德国、英国的中国人发出了倡议,几万侨居在欧洲的中国人积极相应了年轻总统的号召成为志愿者,这么多的中国人在战线上,若是因为任何一方不怀好意的突然袭击而死了中国人,那毫无疑问将会把这个格外强大的中立国树为自己的敌人。   在向德国出口物资方面,英国对中美两国的区别对待除了中国比美国更有威胁到战争平衡的资源之外,也是因为中国向德国出口物资比美国要规矩的多——美国虽然不像中国那样进入“战争生产状态”数年之久,因为其国内的武器装备生产厂商受订单影响普遍产能没有提高到最佳水平,更是因为资本家过于斤斤计较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其仓储存货根本没法和中国相比。   在奥匈帝国那个倒霉的师长出问题之后,谭延闿就已经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世界大战爆发的绝佳借口,便不等订单直接派出庞大的船队前往欧洲,甚至为了赶时间直接将爪哇共和国军火库给调集一空。中国尽可能地抓住英国尚为封锁德国港口的空挡时间向德国输送军火,德国人不要也没有关系,中国不仅在英国设立大型仓库更是在德国和奥匈帝国也设立了同样的仓库。等英国加强海上封锁后,中国便寻求陆路中立国通道向德国进行武器装备输出,在海上就是专门的粮食、日用产品的物资运输了,而美国人的武器装备输出才刚刚进入状态,正好撞到了英国人的海上封锁。   美国的资本家们手中都握着大笔的资源,而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又证明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无论是同盟国还是协约国尽管在宣传上都在鼓吹自己可以在几个月内获得胜利,不过真正了解大局的人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可笑的是对这场持久战最为了解的莫过于参战各国的政治家和军人们,他们则是鼓吹轻易可以获得胜利的主力。正因为意识到这场战争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各主要参战国都对于各种战略物资都是拼命的吃进,而协约国因为拥有英国强大的海上力量,使得同盟国对于战略物资的渴求远比协约国要强烈的多。   美国拥有不逊于欧洲的强大工业,现在正是发战争财的最佳时机,可是英国人却对德国实施了封锁,为了突破封锁美国商人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诸如美国商人见单纯的运送枪支弹药被扣留之后,看到中国的谷物船只可以继续同行,便在谷物船只中暗藏军火,随后这一招被曝光,继而将目光转向了在客轮中挟藏军火……目前对于美国资本家而言,最新的消息是美国货轮上就算是运输谷物和豆类这样的食品,不仅被英国皇家海军拦截登船检查,而是被视为战时违禁品被查收。   如果说德军在比利时的暴行让美国人感到惊骇不已的话,那么以英国为代表的协约国在美国资本家的眼中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毕竟发生在比利时的事情对于美国来说还是很遥远,但是英国现在已经是确确实实的在侵害美国商人的基本利益了。英国人对美国的外贸和商船的态度激怒了美国工商业,美国的金钱势力对美国的影响力是何等的庞大?消息传来后就连一向很温和的伍德罗·威尔逊总统都感到怒不可遏——美国在中立的道路上将会面临一个重要的关口!   有意思的是现在大西洋两岸的美国和英国的局势和一百年前有着惊人的相似——当时的英国皇家海军封锁了法国拿破仑帝国的沿海港口,并且强行登上美国商船进行检查,这一危机直接导致了美英两国在1812年的战争。然而一百年后的今天英国外交官们的做法就明显的吸取了教训,他们变得非常精明敏锐,在战争爆发最初的这几个月中,他们多次巧妙的避免了和美国的冲突——做为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两个中立国,美国和中国对欧洲各自都有着非常微妙的影响力,中国有足够的武力实力打破欧洲的平衡,而美国则是一个潜在的平衡破坏者,尤其是在地理环境上美国的武力威胁更加直接,它不用像中国那样通过在东南亚、澳洲和南亚掀起腥风血雨间接打击协约国,美国的海上力量威胁更加直接一些,除了海上力量之外美国的陆军力量不值一提。   英国的外交家们不仅不想冒犯美国,更像拉拢美国为协约国的事业做出贡献——两个强大的中立国,中国的态度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透,而美国人的态度就很好理解,对于美国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金钱更具有诱惑力了。两大中立国之中,很难想象中国这样一个进入战时状态长达数年之久,扩军速度丝毫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若是从其陆军发展速度而言,规模何止翻了一番?!中国到底想要干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所有的强国政治家都在猜测,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将这样一个强国置于体系之外,英国外交家也不会愚蠢到视而不见,尤其中国还是德国的传统友好国家,对于中国的尺度放得这么宽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不过本着“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原则,在无法判断中国立场的前提下,英国外交官们采取不激怒中国,尽力拉拢美国的策略。中国虽然不时的隐隐表现出强硬的立场,但是就海上运输而言中国商船队还是非常“规矩”的,至少比美国人要干净的多,英国海军也曾拦截中国货船,不过从来就没有搜出过军火的前科,后来也曾抽冷子突击检查过,中国商船队除了食品和日常用品之外,没有任何货物能够和战争沾得上边,英国人也就对中国更加有好感一些。美国人在外贸上手脚非常的不干净,虽然英国人要拉拢美国,不过一次又一次的查出军火,加之新旧大陆的矛盾,这多少让英国海军感到非常的不爽,也就采取更加严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也就导致了每次事件之后都是英国外交官们为皇家海军来善后擦屁股。   当欧洲在枪炮声中过完新年步入1915的时候,同盟国和协约国都不约而同的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尤其是在西线战场更是进行了第一次装甲车大战,双方总共在不到七公里宽的战线上共投入两百一十三辆装甲车。尤为讽刺的是,装甲车走上战场之后的第一次大混战,双方使用的装甲车除了德国有三十八辆是自行制造的之外,其余的装甲车都是中国生产的,更加讽刺的是同样因为战场环境恶劣,这两百多辆装甲车只有不到四十辆是自己开回来的,其余的不是被击毁便是因为各种原因趴窝。   堑壕战所形成的战场环境之恶劣超乎常人想象,就算是中国装甲车研发单位也没有想到总统提出的要求已经够苛刻,而欧战战场的环境比总统的条件更加恶劣十倍。在双方士兵堑壕工事的中间,被火炮犁出来一个全新的地形,再加上雨水沁泡后成为一片沼泽,甚至连人都能够“吞没”。在这样的战场环境下,根本无法发挥装甲车的作战性能,双方指挥官固执的选择和有意识的决斗心理共同“制造”了这场谁也打不赢的战斗,甚至双方碰面真正看到对方的装甲车都还没超过半数,这对双方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而至于装甲车在西线的战斗情况就更加糟糕了,寒冷的天气使得装甲车连行驶的可能都不存在,毕竟东线实在是太过寒冷了……   这次大规模装甲车作战的结果是如此令人沮丧,以至于双方的军事统帅都对此丧失了信心,不过十天之后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只是这个消息相对于德国是个好消息,而对于法国来说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惊险——德国人不甘心蹲在战壕里跟对手一起耗干最后一丝力气,驻守在法国北部皮卡第的一支德国部队,在未经得到总参谋部的允许下,便投入了十三辆装甲车和四千多人进行了一次军事行动,而皮卡第属于硬质白垩地层,这里的堑壕工事是漫长的工事群中非常罕见的比较干燥的地区,结果在黎明前突然而又短促的(不到一个小时)炮击后,德国步兵簇拥着装甲车居然以非常微弱的代价突破了眼前的这段战壕!   当然战斗指挥官对于大局没有太多的考虑,这段堑壕被突破后德国人随即便面临着周围的法国军队的拼死抵抗和反攻,各种口径的大炮发射了海量的炮弹,铺天盖地的覆盖了刚刚夺取的阵地。德国人为这次非常冒失的行动付出了代价,伤亡一千余人,不过双方的宣传机构对这次意外的战斗事件都表示了浓厚的兴趣,都不约而同的在报纸上宣传着自己的“胜利” ……   宣传机构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将军们所关心的,军官们对于这次装甲车出人意料的表现表示了浓厚的兴趣。德国人没有快速的向纵深推进,除了对战役计划安排不周之外,同样也是受装甲车的性能限制,不过这次战斗也同样说明装甲车在战场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于突破堑壕是至关重要的——堑壕战所布设层层叠叠的铁丝网再配合后面不远的机枪堡垒是步兵的第一号杀手,老兵在进攻的途中不怕炮弹,但绝对害怕自己不能短时间内找到突破铁丝网的缺口,更害怕扑面而来的机枪子弹,而这一切对于装甲车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在装甲车“强横”的身躯开路下,德国士兵聚集在装甲车的身后,直接碾过铁丝网将正在喷射子弹的机枪阵地一炮送上天,这种进攻方式对于长时间在堑壕对峙的老兵来说堪称“惬意” ……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只能让双方两败俱伤的战争……”中国中央军事委员会1915年第三次会议上谭延闿的发言记录,虽然战争才开始几个月,但地面战争的动能已经全面被消化干净,无论同盟国还是协约国都处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状态。   两大集团不得不将上百万的军队填补在数百公里长的堑壕战线上,就算有局部突破,但可以想象战线背后集结了人类史无前例的庞大炮群,可以让任何一支敢于突破的敌方军队在炮弹的反复“耕作”下变成土壤的肥料。根据中国的军事观察员和战地记者发回来的各种文字和图片资料,可怕的炮击场面远非当年海参崴战役所能够比拟的,字里行间无不是两大军事集团双方士兵的血肉所铸成,就算是谭延闿看了也未免有些心惊……   由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去年的十二月刚刚宣布加入同盟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意土战争之前一直都是中国海军装备的潜在客户,直到第一次巴尔干战争从中国购买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和北洋级战列舰才正式成为中国的“友好伙伴”。不过显然这个“友好伙伴”被卷入了战争,这也就意味着中国的那支访问舰队在欧洲没有一个安全的立足之地继续赖在那里不走了,在土耳其卷入战争的第一天,中国访问舰队离开了土耳其。   事实上中国对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卷入战争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之所以在战争爆发后还前往土耳其就是想跟土耳其做一笔交易——如果土耳其愿意,这支访问舰队中除了黑龙江号战列舰之外,中国愿意将所有的访问舰队都送给土耳其,以此来换取科威特。即便英国插手科威特,但是科威特还是做为土耳其帝国巴士拉省的一个县,就如同荷兰人在婆罗洲一样手脚不干净,只要土耳其肯割让科威特,那中国海军就必然出兵科威特以武力将英国人“劝走”。   显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科威特问题上脑袋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不肯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让步,这实在是让谭延闿感到惊讶——奥斯曼土耳其可能是格外坚定的相信德国会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这是和土耳其的青年军官有着很深的联系。如果奥斯曼帝国坚信德国会胜利,那么他们曾经失去的东西就会重新获得,毕竟这场战争的爆发原因便是在于重新分配世界的殖民地,尤其是英国的殖民地。再者土耳其认为它的海军已经“足够强大”,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购买更多的中国战舰加重国家负担。   对此谭延闿也只能表示遗憾——科威特的石油可以保证中国在未来的全球能源战略中的地位,毕竟中国不鼓励开发国内石油资源,在获得了南洋之后国内的石油需求都是由南洋来满足的,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科威特在谭延闿心中的分量。不过对谭延闿来说控制中东石油还有很多方法和机会,而现在“中东油海”还处于云山雾罩的阶段,也不急于一时。   协约国对美国采取拉拢态度,更多的向美国下订单,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中国的贸易,中国的物资源源不断的向英国、法国或是通过陆路中立国通道向交战国双方运送,美国一时还无法达到中国这样的生产水平。即便如此美国对协约国的态度已经好转了许多,在舆论上重新是“西风压倒东风”——美国也没有必要非要一根筋走到底,协约国的一部分订单就够让美国忙活了,而协约国的外交家们也是出于先稳住美国的想法,等美国的胃口越来越大的时候,战场上的形势说不定已经是协约国一边倒的压倒同盟国,就算美国有意见也是无可奈何了。   德国也看到了封锁英国周边海域用以对英国实饥饿战术迫使其投降的迫切性,在水面舰艇没有任何效果的前提下,德国向英国发动了颇具攻击力的潜艇战,进而在1915年二月德皇正式宣布德国海军将会进行无限制潜艇战——柏林宣布不列颠诸岛周围的海域都是战区,不管是哪一国的船只,只要一经发现便会被“送往海底”。最重要的是德国还宣布,在战区内活动的任何船只,德国潜艇都不会事先予以警告直接击沉——前几个月德国潜艇作战时还要浮上水面朝商船开炮警告,旅客和船员们就会驾船逃走。 第三百八十六章 破交   不过现在大海上航行的商船和客轮有一部分在航速上要比潜艇快多了,更要命的是商船在甲板上也安装了小口径火炮,这对潜艇的安全造成了极大威胁。潜艇上浮发出警告也让潜艇失去了隐蔽突袭和鱼雷这两项最大的进攻武器,最为糟糕的情况是潜艇刚上浮开炮发出警告,后脚便是商船开炮击沉潜艇这样狗血倒灶的事情。   德国人发动无限制潜艇战对英国来说既是一场灾难也是一次机遇,来往于英国海岸尤其是美国向英国输出的各种物资船只安全性大为降低,不要说挂着美国国旗,就算中国国旗也是不顶用的,当然德国比英国更加重创了美国资本家发财的梦想,于是德国成为美国舆论媒体上头号公敌,丑化德国的报道开始此起彼伏。   在德国发动无限制潜艇战的当天,中国商船都得到了警告,开始远离英国周边海域。也许是因为无限制潜艇战刚刚开始,德国人还顾忌着中国的面子,没有为难中国货船,不过中国船队开始远离英国,选择将货物运送到法国,到一个月后干脆在英国周边海域就再也见不到一艘中国货轮了——中国的货轮开始在地中海聚集,等待护航舰队组队然后联合驶向英国。   在中国货轮大量减少的同时,也意味着英国越来越处于饥饿当中,美国的货轮一时间还没有能力填补这个空白,就算有这个能力毕竟这条航线可以称为“死亡航线”也一点不夸张,大量的美国货轮待在港口中,肉食、果品这些不宜保存的食物腐烂掉,这也令美国商人损失惨重。更令英国难以忍受的是很多重要的战争物资是必须要从中国进口的,诸如各种以前可以从德国得到的化工产品更是重中之重。   在这个时候中国部署在协约国尤其是英国本土上的各大仓库开始派上用场,由于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导致了英国国内各种物资短缺价格飞涨,中国商人手中仓库库存的货物便成了英国坚持战争的重要支持。况且这些仓库存储的各种物资数量极为庞大,上千万吨以上的货物可以大大缓解英国国内的供求压力,当然这也需要英国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所谓盛世古玩,乱世黄金,在推翻满清政权之后中国在走上高速发展的同时也深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因此一些受过西方教育的新一代中国收藏家们开始将目光转向了欧洲,在英国各大城市如果留心的话都可以看到一些衣冠楚楚的中国人在收购欧洲历史文物,从珍贵的典籍到名人画作……   曲良玉在比利时的那一榔头买卖对国内收藏界的震动可谓是不大不小,要想想整个欧洲的古典书籍相当一部分孤品都在这三卡车中,只要不是猪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中国的文物贩子们也许对西方艺术品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但这架不住战乱对西方艺术品的摧残,打着“强大中立国”的旗号,中国国内一些大商家的代表带着黄金、食品、昂贵的奢侈品来到欧洲,用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获得各种他们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物件”。   在这些文物贩子们看来,自己今天三文不值二文收购上来的破铜烂铁,明天就会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也许这些倒爷艺术鉴赏水平差到极点,但是他们的“耗子精神”极大的弥补了一些不足,加上用奢侈品和各种门路直接买通德国军官。不仅仅是在英国,在比利时、卢森堡、法国、奥匈帝国等地四处活跃着他们的身影,基本上这些“近代中西文化交流的拓荒者们”在战后都发了大财,相应的各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承载这欧洲文化精品的“物件”倒是流进了中国。   德国开始无限制潜艇战自然是饱受诟病,不过因为施佩舰队的参战,太平洋尤其是南太平洋也变得极为不安全了,事实上整个太平洋的破交战远比大西洋上看不到身影的刺客更好看的多,施佩舰队转战整个太平洋,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击沉三艘分属俄法的装甲巡洋舰,并且捕获了三十余艘货船,这些货船加在一起价值一千五百万美元以上,中断了英国从南美获得矿石的渠道。   更令英国大本营感到惊悚的是,施佩舰队开始出现在澳洲和印度之间的海域,最明显的标志便是施佩舰队已经放弃了躲躲藏藏的“流浪生涯”,在三月二十五这天,施佩舰队中以一艘战列巡洋舰和两艘装甲巡洋舰组成的一支分舰队居然开始挑战协约国增援远东太平洋地区的舰队——这支本应该躲在暗处偷偷摸摸袭击商船的分舰队开始光明正大的“偷袭”战列舰了,并且击沉了英国远东海军的老式战列舰卡诺派斯号和两艘装甲巡洋舰,而施佩舰队的这个分舰队毫发无伤,整个战斗过程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到。   按照战列巡洋舰的设想本应该是牺牲装甲来成全速度,可是这个标准是针对同时代的战列舰而言的,英国老式战列舰在所有性能参数上都逊于中国的ZX-3型战列巡洋舰——也就是施佩中将的旗舰“郑和号”。加之这支分舰队的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火力强悍,在整个战斗过程中都是压着英国舰队打,英国舰队毫无还手之力便很快的在太平洋上消失了。   为了对付这支实力强悍的离谱的德国破交舰队,英国将在年初刚刚建成完工的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派往太平洋,配合两艘英国战列巡洋舰和两艘法国战列舰共同围剿施佩舰队。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是英国最新建成服役的战列舰,英国人对此寄予厚望,当即建造了五艘,而伊丽莎白女王号是这个级别的战列舰的一号舰,它不仅拥有令人生畏的八门三百八十一毫米主炮,更拥有高达二十五节的航速——它的航速是当今战列舰中最快的。   如果不是中国造舰系统沉寂数年埋头建造东云级战列舰,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将会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战列舰,也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挑战东云级战列舰的海上利器。不过英国的这一举动出人意料的激怒了中国,当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通过苏伊士运河的时候,中国海军南方舰队派出了旗舰热河号在海南岛会合了从欧洲返回的黑龙江号战列舰一同南下。   中国用这一极不寻常的举动在向英国发出警告,只要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胆敢越过斯里兰卡,那中国海军就会兵出马六甲——根据中美海军“潜规则”,即便双方都承认对方的“势力范围”,但是对方海军最强大的战列舰一旦在非邀请的状况下进入“隔离带”,那对方会给予相应的行动予以严重警告。英国人想要干掉施佩舰队中国人可以放任不管,但是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要是进入中国认定的“势力圈”,那中国将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相对应的行动。   当英国舰队驶抵科伦坡港之时,中国舰队在泗水港严阵以待——中国舰队没有将刀锋架在英国人的脖子上,而是把棋盘摆在了荷兰在南洋的最后一块殖民地苏门答腊岛上。四月二十日巨港发生一起华人和土著的冲突——一家中国餐馆的服务员被一桌土著调戏,餐馆的“服务员”们毫不犹豫的将三个土著用手枪打成马蜂窝。事件发生当日下午爪哇共和国要求荷兰殖民当局做出严惩土著的照会,而三个小时后中国政府向荷兰政府发出的外交照会简直就是大战前奥匈帝国发给塞尔维亚的最后通牒的翻版。   对于苏门答腊岛无论是爪哇共和国还是中国都可谓是“期待已久”,原因无它——谁能够掌握马六甲就看苏门答腊岛和新加坡在谁手里。出于对未来的能源供应路线考虑,谭延闿对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是势在必得,为此直接掌握加里曼丹岛来控制这个重要的海峡通道,当然加里曼丹岛不如苏门答腊岛这样有力,而夺取苏门答腊岛除了需要动手的借口之外还需要一个特别的时机——谭延闿认为现在就是最佳时机,荷兰是个中立国,而中国也是中立国,这样一来不会给两大军事集团尤其是协约国集团什么借口,更因为欧洲战争而使得英法德等重要列强无瑕东顾。   中国南方海军主力南下对英国的远东舰队已经构成了足够的威胁,两艘东云级战列舰和两艘西藏级战列舰构成的舰队核心足以歼灭英国目前部署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的所有战舰。结合苏门答腊岛上发生的突然事件,谭延闿在西太平洋的雄心已经表露无遗,并且在世界范围内的战略布局也开始初现端倪——美国在对待欧洲大战的立场上偏向协约国,而中国为了延长战争或者是让战争的惨烈度更上一层楼,所以在太平洋策略上更偏重同盟国。   美国可以向协约国输入战争物资,那中国为了平衡欧洲的均势便要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给协约国制造麻烦——印度、澳洲、南美都是协约国重要的资源供给地,甚至还是重要的兵源供给地。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顺便达成中国的某些战略目的,那谭延闿认为这种保持欧洲均势的行动就是必要的,毕竟德国的海军虽然很强大但却被封锁在自己的军港中无所作为,而施佩中将的舰队在太平洋的存在就极具战略意义,它可以有效的钳制协约国,甚至迫使协约国分散本土舰队的力量给德国公海舰队创造出击的机会。   苏门答腊岛华人事件明显是中国政府在背后操纵,自从荷兰失去四分之三的印尼之后,荷兰殖民政府对华人的态度就已经大为改进,像华人可以进入政府工作,虽然职位并不高也不能掌握真正的实权,但这已经是极具象征意义的改善,至少华人在苏门答腊岛上的地位比二十年前有着翻天覆地的改变,这是无可置疑的。   那家华人餐馆能够在土著调戏服务员之后迅速将肇事者弄死,这些服务员所拥有的枪支本身就是个疑问——这种在中国俗称匣子炮的1894式手枪只有在中国军队中装备的最为广泛,中国高级将领的佩枪都是这种枪,虽然相对于世界主流手枪而言它并不美观,但是这种手枪的设计者是谭延闿,所以中国生产最多应用最为广泛的手枪便是1894式手枪,这很能说明中国政府在事件背后的影子。   在事件发生后,中国南方舰队原本停留在泗水港的主力便开始向马六甲海峡方向驶去,在舰队炮火的掩护下中国军队开始在距离巨港以北一百二十公里处的一处海滩登陆。这是两个中立国之间为了争夺殖民地而开始的战争,更是将已经处于不停对峙消耗状态的一战推向新一个高潮的事件——德国人看到将中国拉下水的机会,开始在荷德边境集结兵力准备对荷兰宣战,而协约国则拒绝了荷兰参加协约国的申请,堵上与中国交战的通道,同时命令英国太平洋舰队和印度洋舰队严阵以待。   由于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驶进印度洋的时间,所以中国挑起战争的时间比较充裕,这次登陆苏门答腊岛的中国士兵是在海南岛训练成军的第六十七师和六十八师。虽然中国国防部在准备时间上并不充分,不可能将老牌部队拉到爪哇共和国,但是以荷兰在苏门答腊岛上的驻军数量不足一万人的规模而言,中国军方对此次登陆苏门答腊岛并且完成占领任务是极具信心的。   按理说像中国这样撕开面纱赤膊上阵占领别人的殖民地总是要速战速决的,不过中国军队的行动速度一点都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慢悠悠”。这不是因为中国陆军作战不利,相反在巨港城外中国军队甚至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三千多荷兰殖民军在象征性的朝天放了几枪后,便向中国军队投降了——这些殖民军在这里是度假的,不说武器差到极点,还做不到人手一杆枪,没法和装备精良的中国军队向对抗,相比之下荷兰在军备上一点也没有接受当年的教训。   中国可以一反常规的慢慢收拾苏门答腊岛,但是英国人可等不起,施佩中将的舰队最近胃口越来越大,活动也越来越猖獗,几乎将整个太平洋搅得一团糟,而英国舰队则在科伦坡港中无所事事,协约国承受不起这种损失。可中国的“肢体语言”又明确的表示如果英国舰队敢向西继续行驶搜索施佩中将的舰队的话,中国就会像对待荷兰那样毫不犹豫的对英国舰队开火,而中国海军也完全有这个实力——中国海军目前拥有四艘东云级战列舰,一旦和中国海军发生正面冲突,英国是承受不住两线作战的,到时候中国海军将会成为比施佩舰队为害上百倍的存在,这是英国所不能接受的。   谭延闿对史密斯开出的价格很简单,要求承认中国对苏门答腊岛的占领,并且表示了中国在北太平洋和南洋的绝对海权势力范围——如同中美划分太平洋势力一样,南洋的归属权毫无疑问应该为中国所有!最终英国派出了无敌号和不屈号两艘战列巡洋舰进入太平洋围剿施佩舰队,而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则按照中美海军之间的潜规则不得越过斯里兰卡以西。   中国和英国的战列巡洋舰虽然都是同一时期开始研发建造,服役时期也是彼此相近,但是两国战列巡洋舰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于炮塔布局上——虽同是搭载八门主炮,但中国战列巡洋舰可以集中全舰八门主炮向同一侧舷开火,而英国战列巡洋舰只能集中六门主炮。不过施佩舰队为了切断南太平洋协约国贸易路线而将整个德国太平洋舰队分成两半,一艘战列巡洋舰带两艘装甲巡洋舰外加三艘驱逐舰四处寻找战机破坏航线。   可以说在整个太平洋上碰到施佩舰队是商人的不幸,这两支分道扬镳的破交舰队着实让很多商人都走上了破产的道路,不过这两支破交舰队从来没有拦劫过中国的商船,就算拦截了也会放走甚至连登船检查这样的例行工作都没有实施——这是施佩中将对谭延闿许诺的回报,并且施佩舰队所拦截到的货物如果用不上的话,可以押运到一个极为秘密的中国海军港口卸货,由中国买下后直接向德国政府付款。   当然在太平洋上被施佩舰队拦截的商船所载的人员也都会交给中国,由中国政府将这些人移交给所属国——这也使得中国政府可以准确的获知施佩舰队的情况,并且在内务部的协调下中国海军可以做出相应的动作。 第三百八十七章 对峙   对于中国在太平洋上的膨胀趋势,英国也是颇为忧虑的,不过现在欧战进行到现在已经让英国无暇他顾,英国迫切的需要来自美国和中国的各种战略物资和巨额贷款——这些都是英国将战争进行到最后的根本,在没有打赢战争之前,为了稳住中国不参加同盟国就必须要对一些国际事务对中国让步。   中德政府在施佩舰队的问题上是一致的,这毕竟是对双方都很有利的事情——德国可以破坏协约国的太平洋海上交通线,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中国的庇护,而中国可以得到施佩舰队拦截商船上的货物,两者各取所需。不过现在施佩舰队的锋芒越来越盛招来了更为强大的英国舰队围剿,虽说谭延闿不认为英国目前的太平洋舰队在不动用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的情况下能够剿灭施佩舰队,但是英国绝对不会坐视太平洋地区航线局势恶化,剿灭施佩舰队的英国海军势必会越来越强,当然英国人最为担心的便是施佩舰队会骚扰大西洋上的商船,加上德国潜艇的配合,那才是灭顶之灾。   五月施佩舰队和前来围剿的两艘英国战列巡洋舰在澳大利亚附近海域有过三次短暂的海战,双方基本上都是一触即走,谁也没能奈何得了对方。不过在六月份太平洋的海上战斗发生了一次决定性的战斗——施佩舰队在澳大利亚东北部的珊瑚海海域爆发了一次比较大的战斗,这个时候施佩舰队合而为一在集合了两艘战列巡洋舰和四艘装甲巡洋舰之后与英国海军和前来配合的澳大利亚海军进行了三个小时的激烈战斗。   这场战斗在施佩中将的老练指挥下局势从一开战便向德国舰队倾斜,虽然损失了一艘装甲巡洋舰,但是却击沉对方的不屈号战列巡洋舰、两艘装甲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英国舰队的无敌号战列巡洋舰被击伤。这一战使得英国海军的威名扫地,同时更让英国战列巡洋舰的名誉扫地——这场海战完全是在双方的战列巡洋舰的主导下进行的,德国德累斯顿号装甲巡洋舰固然战沉,但是这远比英国战列巡洋舰战沉要令人震撼的多,这也证明了英国传统的舯部炮塔设置在战斗中比沿舰体纵轴炮塔设置处于更加恶劣的地位。   在战斗中施佩中将完美的将侧舷火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十六门十二寸主炮快速而又准确的射击有力的压制了对方火力,每一轮齐射德国舰队的战列巡洋舰都要比对方多发射四发大口径炮弹,而装甲巡洋舰舰队中因为有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的存在,一次投射弹药数量相差更加悬殊。英国海军中将多弗顿·斯顿迪海军中将阵亡,而施佩中将的一个儿子奥托也在德累斯顿号上服役经此一战也战死殉国。   珊瑚海战之后,施佩舰队留下两艘天津级装甲巡洋舰前往南美海域进行破交作战,而两艘战列巡洋舰则驶往属于中国势力范围内的北太平洋区域——谭延闿要履行他对施佩中将的承诺,在塞班岛的船坞中,施佩舰队的这两艘主力战舰将会得到简单的维修和保养,而为了履行这个承诺中国政府已经在年初便将塞班岛变成一个纯粹的军事基地,内务部来负责驻守塞班岛人员的政治审查。由内务部和中国海军参谋部直接安排施佩舰队的航线,最大限度的做到保密。   1915年对于整个战争来说都是比较沉闷的一年,只有太平洋上的英德海军在围绕航线安全上的反复战斗比较精彩,而在数次战斗过程中,英国已经意识到如果不派出伊丽莎白女王号这样的战列舰,是很难剿灭施佩舰队的。由于中国从中作梗,英国当局认识到如果不付出足够的代价,英国舰队休想安心的将这支德国舰队歼灭,当然若是付出的代价足够多,中国甚至从中帮助出手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不过让英国人感到疑惑的是,中国人还想要让英国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够换取英国主力舰队进入太平洋剿灭施佩舰队的权力。   英国一边调集刚刚服役几个月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的二号舰厌战号战列舰驶进印度洋,另外一边则是跟中国政府进行谈判。不过显然谭延闿现在的视线被欧洲另外一个关于战争的事件所吸引——德国政府在布鲁塞尔逮捕了卡维尔护士,并且要以“叛国罪”枪决她。   战争爆发时,卡维尔护士在她所工作的医院成立了一个护士培训学校,当时她在英格兰的家乡探亲,后得知战争爆发的消息后她回绝了家人和朋友的劝阻回到布鲁塞尔。她的医院积极收容战争伤员,不仅是协约国的士兵,同盟国的士兵也在这家医院养伤治疗,后因为叛徒的高密她最终被捕,而她本人的事迹也通过中国驻德国大使送回到国内——中国驻德国大使沈安丛是总理沈静的侄子,他对这些事件的政治嗅觉非常灵敏,他认为卡维尔护士的事迹就是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翻版,更认定如果中国政府能够出面解救卡维尔护士,那么中国在欧美的正面形象将会大大加强。   英国人无法理解谭延闿的心思,与谈判桌下秘密达成的交易相比,他对国家实力和形象上的追求更感兴趣——虽然战争只过了一年,但是谭延闿已经非常确定欧洲所谓的“元气大伤”比他原本预计当中的还要严重,单单从中国和欧洲的几大强国之间的贸易与贷款记录来看,中国的崛起已经不是欧洲所能够遏制了。国家的强大不仅仅表现在实力上,而是国民的自信上,更为具体的便是本国在国际事务上所发挥的作用,而且中国的传统道德观念也希望本国政府在处理事务的时候能够体现“仁”的一方面,也许去年的圣诞节停战国内可能不是很能理解,但是来解救像卡维尔这样的“义士”,政府会取得国民的广泛认同。   卡维尔最大的“犯罪”便是在于她给予协约国士兵治疗伤势,并且还帮助这些士兵离开比利时回到协约国,其本身所作所为更能够体现一个医生救死扶伤的本质。在谭延闿看来德国人在卡维尔护士身上这么重视,非要判她死刑不可的确有些不可思议,若是放在德皇身上这种不可思议也很好理解——无非是震慑所有人,任何帮助协约国的人都会受到德国的惩罚,即便卡维尔护士也曾积极救助过德国士兵一样。   由中国出面来插手解救卡维尔护士的消息传出后,国际舆论果然对此都是交口称赞,而协约国的舆论对此更是大加赞扬——这是自开战以来中国政府第一次非常明确地做出倾向于协约国一方的行动。不过令英国等协约国非常失望的是,中国政府依旧在太平洋围剿施佩舰队的问题上没有做出任何实质上的让步,而施佩舰队在经过上次大海战之后也开始销声匿迹了,根据情报的反馈只有装甲巡洋舰的行踪,而令英国海军最为顾忌的战列巡洋舰却渺无音讯。   由于中国这样强大的中立国插手,德国政府在处理卡维尔护士的问题上多少显得犹豫不决——中国和美国不同,抛去以前两国之间的传统友谊不说,施佩舰队能够在太平洋对协约国舰队形成强有力的牵制,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中国是唯一能够为同盟国大量提供物资援助的国家,这是最现实的原因。   先前美国和协约国都就卡维尔护士的问题向德国进行过交涉,但德国政府立场强硬坚决要处死卡维尔护士,这也是因为美国同协约国的立场暧昧有着很大的关系——随着美国同协约国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同盟国对美国这个强大的中立国已经失去了希望,即使美国要参战冒头也肯定是对准同盟国的,若是德国政府因为美国的交涉而让步在政治上会失分很多。   中国同美国对欧洲两大军事集团的态度正好相反,这在很大程度上留给同盟国以无限的想象力,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中国在北方边境陈兵数十万,俄国就会调动更多的兵力杀向德国和奥匈帝国,更何况中国为施佩舰队所做的努力——在德国政府看来,中国已经成为“准同盟国”。   中国政府同德国的交涉也很简单,没有例行的外交照会,只是沈安丛同德国政要进行了几次私人的拜访,便光明正大的敲定了一些交换条件——台面上由中国向德国提供包括粮食、日用产品在内的二十万吨物资做为交换卡维尔护士的条件,暗地里这些物资做为中国获取施佩舰队物资的一种补偿,并且换取中国继续对施佩舰队在太平洋上的活动加以庇护。   在达成协定之后,中国政府立刻向协约国和美国政府提出外交照会,将德国方面的要求通报给各国政府,更是将此提供给欧美各国的新闻媒体——中国已经中断向德国提供海上运输数月之久,二十万吨物资相对于中国的远洋航运能力来说并没有多少负担,但是对于协约国集团来说这就是“资敌”,如果仅在政治的层面上来讨论这一问题,至少协约国集团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谭延闿对协约国政府心里的算盘是非常清楚的,卡维尔护士的问题是人道范畴,但是协约国集团若是想以此来要挟自己提出让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进入中国的太平洋势力圈来围剿施佩舰队,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只是他心中也很清楚英国人的忍耐是有底线的,中国对施佩舰队的庇护也是有一定程度的,此时施佩舰队五艘主力战舰和六艘驱逐舰都秘密的经过了一次维修保养并且补齐了武器弹药,以现在施佩舰队的状态而言可以支撑数月的海上作战。经过和德国政府的秘密协商,德国政府同意未来三个月内就会命令施佩舰队取道美洲南端的和恩角进入大西洋执行作战任务,不过在此之前中国必须要对施佩舰队的战舰承担维护保养和补充舰队补给的责任。   世上没有永远保密的事情,谭延闿敢这么帮助德国除了庇护施佩舰队可以满足他维持欧洲战略平衡上的需要之外,这本身对中国没有什么坏处——施佩舰队不是杀人恶魔,德国海军的作风远比其陆军要文明的多,尤其是水面舰只破交战,基本上不会造成人员伤亡,而维护保养施佩舰队的成本早已经从施佩舰队的战利品中得到了充分的补偿,从做生意的角度而言,国家利益是国家利益,谭延闿是绝对不会吃半点亏的。   在卡维尔护士事件上中国占据了道德的高点,协约国政府固然不同意这二十万吨物资去资敌,但各国的舆论压力也是不小,这件事就这么被协约国高层所搁置起来了。不过美国总统威尔逊却没有放弃,他认为卡维尔护士是人道主义精神的具体体现,营救这样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算什么,协约国在此事上的犹豫让他感到非常的不快,但也无可奈何。无论如何由于中国政府的插手,卡维尔护士的个人安全算是得到暂时的保证,她目前居住在一家中国人在柏林开设的医院中,并且在这家医院继续工作,只是她的行踪还是受到了德国安全部门的监督,这家医院也可以算是她的监狱。   进入1916年后,由于协约国的封锁德国国内的物资供给越发显得困难起来,即便是在德国首都柏林的中国人也开始感到物资供给的匮乏程度非常紧张。应该说像柏林、法兰克福等中国人聚集比较多的德国大城市还是沾了不少中国人的光,在去年中期德国物资供给开始紧张的时候,中国便向协约国和同盟国发出外交照会,要求每个月中国政府都会向居住在交战国领土上的中国人提供生活物资补给,实际运作上也是由交战国双方连同红十字会组成的机构来共同监督,保证中国的“北京特别专列”上不会携带武器弹药。   起初“北京特别专列”是受到英国抵制的,不过在德国施行无限制潜艇战之后英国物资供应变得比德国还恶劣,并且做为报复中国政府停止在英国所有仓库向英国出货,使得英国政府承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不得不开放“北京特别专列”——“北京特别专列”虽然不走私挟带武器弹药,但是其装载的物资事实上是给了居住在交战国的中国人一个发财的机会,像药品、食品、日用百货在交战国民间是受到严格管制的优先供给军队,德国和英国的国内情况都差不多,在两国的大城市里中国人贩卖的一些生活物资便成为市民一个重要的物资来源,价格已经高的不可理喻。   英国人不愿意在卡维尔护士事件上放手,而中国籍远洋货轮船队便以各种借口开始“罢工”,国内工厂也在内务部的示意下停止接受协约国各种订单——在海洋运输线上,唯有中国籍货船的安全系数是最高的,很多情况下德国潜艇部队对打着中国国旗的货轮都是网开一面,由于中国的客货轮船不加装任何武器系统,但是都集中到一起由中国海军特遣舰队来担任护航任务,德国潜艇基本上对其威胁并不大;德国潜艇即便是拦截客轮,也不会不加警告的便予以击沉,中国客轮自开战后没有被击沉的记录,而货船被击沉则没有人员伤亡。   因为中国航运这一“优良记录”协约国更喜欢使用中国远洋航运轮船,尤其是在无限制潜艇战期间,中,中国的客轮是最受欢迎的,而美国的战列舰数量比中国多,中小型舰艇数量则相对偏少且性能有限不适于远洋护航,中国已经在这几年中着中发展了中小型辅助作战舰只,有中国特遣舰队护航,基本上中国前往协约国国家的航线都是非常安全的。德国潜艇攻击这样有作战舰队护航的船队是极其危险的,在这点上中国和德国确实是产生了尖锐的对立矛盾,不过中国从其他中立国途径向同盟国输送的物资也不少,德国只是从外交上对中国提出抗议,随后因为中国护航舰队实力并不弱,德国潜艇部队将视线转移到美国和协约国船队上来。   可以说在1915年德国潜艇最为猖獗的时候,中国远洋航运采取的护航措施使得其成为协约国尤其是英国海运的重要支柱之一,中国采取对英国“断奶”的方式来强硬的迫使英国接受中德之间达成的协定,这更让印度洋的英国海军和雄踞马六甲海峡一带的中国海军处于严重的对峙状态——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分别向科伦坡和泗水港增派海军舰艇,以防止对方突然发力。   不过此时这场危机双方也各退让一步——英国批准了中国向德国运送二十万吨民用物资以赎买卡维尔护士,而中国也向协约国开放了除第一岛链之外的太平洋,并且允诺中国海军将会配合协约国在太平洋上搜索施佩舰队。只是此时施佩舰队在进行舰艇维护和补充补给之后,已经驶往南美洲海域并且将会在两到三个月之内进入大西洋,谭延闿与施佩中将之间的协议到此为止。   当二十万吨物资顺利运抵德国时,卡维尔护士却拒绝返回英国,而是回到了比利时她以前工作的医院。在那里她将继续以前的工作,不过她的安全由中国驻德占比利时使馆来保护,德国方面虽然是有监视的权力,但对此已经兴趣缺乏——同盟国和协约国对于1915年对峙消耗战已经深恶痛绝,双方开始摩拳擦掌,在下一个年度的战争中准备打垮对方而做着新一轮的努力。   今天刚刚考完笔试,后天考实际操作,刚接到通知下周小封推,再接再厉,谢谢读者支持! 第三百八十八章 真假难辨   1916年正当远东的中国人正准备庆贺新年的时候,二月三日欧洲战场上自开战以来到现在最大规模的炮击开始了,这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猛烈的炮击。德国人在正面不到十四公里的战线上竟然部署了一千三百多门火炮,其中一半以上都是重炮,还有四十门三百八十毫米和四百二十毫米的超级重炮被配置在突击群的正后方,在辅助突击方向德国陆军也部署了超过三百门以上的野炮和近两百门的重炮——谭延闿只知道一战中最负盛名也是最臭名昭著的“凡尔登绞肉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由于中俄在1905年的海参崴要塞攻防战中中国炮兵震撼世界的表演摧枯拉朽的打垮了俄军在三天内占领海参崴要塞给德国人予以很大的启示,现在德国人仿效那场战争集结了远比历史上更为强大的炮兵来攻打凡尔登。   无论在火炮数量上还是重炮比例上,德国陆军部署在凡尔登的力量远比当年中国陆军部署在海参崴要塞面前的力量要强大的多。德国人在最初的炮击中便达到了一小时十二万发炮弹的惊人记录,这比中国在海参崴的炮击准备的整个过程还要多出两万发炮弹,恐怖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九个小时,上百万发炮弹犁过了法国凡尔登要塞的每一寸土地,期间还夹杂了毒气弹攻击,并且使用了包括芥子气、光气在内的新型毒气弹——这些毒气弹技术和这场残酷战役中所应用的很多最有效的杀人技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中国军工科技的支持。   这确实是有史以来最为凶猛的炮击,虽然海参崴战役已经过去了快十年,但是由于当年中国从海陆基本上锁死了俄国人的行动,从而可以从容的部署炮兵,这使得很多记录都没有在欧洲战场上刷新,不过从这一天这些记录都被德国人给轻松的打破了,然而承受这一苦果的从俄国人变成了法国人。   经过一年多的战争,德国人已经从战争中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并且将经验转化到这次凡尔登战役当中来——德国将领认为在步兵发起攻击之前,就利用炮火摧毁一切阻挡步兵前进的障碍,制造一个任何部队都无法防守的“死亡区”,从而确保攻击部队能够顺利通过,正是这一提高炮兵在陆军中地位的认识,才使得现在的凡尔登战役得以实现。   德国将领坚信在经过这一次规模宏大的炮击之后,任何守军都会一蹶不振丧失坚守阵地的信心。事实上也是如同德国将领们所设想的那样,在德国步兵发起攻击前,法军的第一阵地已经被炮弹炸的面目全非,第二阵地一半的防御配系已经被完全摧毁,森林被烧成灰烬,高地上被炸起的浮土就有两尺厚。当下午懒洋洋的阳光透过战场上的硝烟照射在德国士兵灰蓝色的钢盔上反射出一道道更加冷漠的光芒时,从高空侦查气球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德国士兵呈波浪形涌上凡尔登要塞的各个攻击目标。   德军从二月三日开始发动进攻之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占领了第一阵地,并且第二阵地相当部分失守,这大大的震动了协约国。不过德国意犹未尽继续向前发动进攻,并且直接将炮兵下放到各作战师来指挥,有力的保证了炮兵对前线步兵的火力支援。   当消息传到中国的时候,在陆军当中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尤其是陆军当中对需要更大口径适合野战的重炮呼声最高——德国陆军中已经装备了一百三十毫米野战重炮,而中国目前最大的陆军野战重炮是一百二十毫米口径,更大的口径就意味着一次投放更多的弹药,可以摧毁更加坚固的工事。像凡尔登那样的防御体系要塞,如果按照十年前中国陆军的打法非硌着牙齿不可,重炮在攻克这样强悍的堡垒时会成为至关重要的因素。   不过谭延闿却在同一天批准了旅顺造船所建造一艘东云级战列舰和威海卫造船所建造两艘新型战列巡洋舰的命令,并且在上海江南造船厂开工建造一艘排水量在三万吨的未知用途试验舰。中国已经放弃了秘密造舰计划,在第一时间将刚刚批准的1916年造舰计划按照条约通报给美国,除了中国建造的东云级战列舰的五号舰之外,两艘新型战列巡洋舰固然很引人注目,但是美国人更关心那艘用途不明的试验舰。按照通报这艘试验舰造舰周期将会长达四年,这在中国是很少有的,只有当初中国自己建造的第一级战列舰北洋级战列舰才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很快来自中国政府的相关描述文件中宣称,这艘排水量巨大的试验舰是不安装武器系统的,按照中国人的说明这艘巨大的“船舶”是一艘海军辅助舰只。不管怎么说,三万吨的排水量多少让美国人联想到了让他们极为忌惮的东云级战列舰,如果真的如中国政府所言是一艘辅助舰只的话,那刨除强大而又沉重的主炮系统和厚实的装甲防护系统之后,这么一个大家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美国人固然很好奇,但是很快被另外一个隐秘途径得知的消息所吸引了——中国将会开启继东云级战列舰之后,下一代中国海军主力战列舰的研制计划,虽然缺乏更进一步详细的情报,但是上海江南造船厂已经开始进行扩建工作,将会兴建一座五万吨级的超级船坞……   因为中国在欧战中所扮演的角色正好和美国相反,虽然在物资供应上中国所提供的物资要比美国略胜一筹,尤其是在战争早期和德国无限制潜艇战的时候中国设立在英国本土的仓库让英国渡过了物资匮乏的难关,但是中国同样是同盟国头号供应商,并且在政策上在很大程度上与协约国做对,尤其是南洋极大的侵害了英法的利益。东云级战列舰在数据上与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要胜出不少,增加一艘东云级战列舰多少也有威慑英国避免协约国秋后算账的意思。   同样施佩舰队的战列巡洋舰证明了这一海军装备在破交战中巨大的价值,尤其是中国的战列巡洋舰在各方面数据上要胜出英国同类战舰不少。中国增大战列巡洋舰上的投入比在战列舰更能威慑英国的海上贸易航线,况且以战前中国所拥有的潜艇数量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是其规模绝对可以与英德相比毫不逊色,且潜艇的质量也是最佳的——如果说法国人用潜艇击沉一艘大型战舰证明了潜艇的价值,而中国人则是第一个将潜艇真正的引入战争中并且取得巨大收益的国家。   尽管欧洲战场正战得如火如荼,但是中国在新年伊始公布的新年度造舰计划依旧让人侧目不已,尤其是美国和英国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协约国在凡尔登正遭遇了自开战以来最大的危机,德国陆军几乎以横扫天下的气势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拿着凿子,一次又一次的凿击法国人的心理防线——凡尔登曾经被“在法国的德国佬”焚毁过一次,法国人是绝对不会任其沦陷的,这场战争将会成为另外一个马恩河,一个更加残酷的马恩河翻版。   德国人推进的速度很快,这同时也就意味着法国守军损失也就越严重,在战役发起的第三天,法国最高统帅部委任第二集团军贝当将军成为凡尔登战役的战区司令官。贝当将军在大战从未打过仗,但是在战争开始后连续几次指挥的战斗受到了法军总司令霞飞将军和总参谋长卡斯特尔诺的赏识,从此一路官运亨通,从团长起步一路升到旅长、师长、军长和集团军司令,这种升官速度可谓令人瞠目结舌。   德国人的攻击猛烈异常,整个战役发动堪称教科书的典范,此时德国人在凡尔登战役的角力台上远远领先法国的优势,这种优势并非是短时间所能够扭转的,相反德国陆军越来越具备“击穿”凡尔登的趋势。不过德军制订的凡尔登战役计划本身还是消耗战,向前推进的决心并不坚决,德国陆军的基层指挥官和士兵也是严格按照陆军高层制订的战役“进程表”来层层推进——“攻占第一阵地,对第二阵地进行侦查”,事实上法国的第一阵地在惊天动地的炮击中就已经沦陷了,德军不过是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便将之占领,随后士兵便在完成对“第二阵地的侦查”后返回第一阵地修筑野战工事。   德国人的刻板作风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为其在世界民族之林赢得了美誉,但是在战争中还是如此刻板,这无疑就将胜利转交给敌人。不过好在德国陆军高层很快便被战役发起的结果所振奋,尤其是急功近利的皇太子阁下急于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能力”,德军高层指挥在统一意见之后决定加快“战役火车的进程”,这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德军的胜利果实。   不过相对于对手法国人而言,德国人做的远远不够——当贝当深夜到达凡尔登之后,他所做的便是将凡尔登变成整个协约国战争的中心,获得了整合整个战役战区资源的权力,贝当将军在巴黎集中了四千多辆汽车日夜不停的通过这条二等公路向前线运输各种作战物资和士兵。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前所未有的以汽车承担后勤运输任务的行动中,有四百多辆卡车是中国的产品,而随着战役时间的拉长最终行驶在这条被法国人称为“神圣之路”上的中国汽车数量达到了一千多辆。   尽管贝当将军在后勤供应上采取了众多革新措施,为了稳定战局日夜不停的将法国士兵送上前线,相比之下德国在战役准备期间后勤工作堪称完美,但是战役打响之后后勤负担陡然加重,战役才进行了几天德国向前线输送的兵力不过才有开始阶段的十分之一多,在这点上要比对手的成绩差很多。不过德国人的开局非常好,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战线向前推进了十公里之多,几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都落到德国人的手中,法国人想要获得战场均势还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背后往往意味着让人抓狂的伤亡数字。   凡尔登战役在进行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德国陆军的进攻动能终于在纷至沓来的法国援兵拼死抵抗下消耗殆尽,可以说在这半个月的战斗中,开始担负最重要的突破任务的第三、七、十五、十八四个精锐德国军死伤惨重,基本上已经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在这可怕的半个月内,根据中国陆军参谋部和内务部的配合分析得出的结论,德国陆军在这半个月之内至少因为死伤、被俘而损失了至少十万左右的士兵,至于法国人那边这个数字将会更为惊人,甚至可能会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德国人向这片狭小的战场前后至少投放了两百万发以上的炮弹,法国人的损失将会达到十五万人以上,甚至还会更高。   虽然德国进攻部队的动能已经耗尽,但是包括杜奥蒙炮台在内的一些重要的支撑点都在德军控制之下,并且占领后便加强了工事防御,法国人想要夺回这些支撑点,将会付出相当惊人的代价。半个月后,凡尔登的硝烟虽然还是四处弥漫,但是战场已经进入了消耗对峙阶段——现在是法国人该到了为其对对手疏忽大意而偿债的时候了,为了夺取那些失去的战场支撑点,从巴黎出发甚至是整个西线的法国军队轮流进入战场去和德国人战斗。   战争的刺激作用远超乎谭延闿的想象之外,尽管他为这场战争处心积虑的准备了差不多超过五年的时间,甚至更早的在中俄战争结束之后就开始有意识的为这场战争而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不过当战争到来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所做还远远不够,但是相对于中国这么贫弱的底子而言,能够插手这场战争,并且在这次世界大战中中国能够凭借现有国力而成为和美国一样并驾齐驱的对局势走向有着根本决定性作用的中立国,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随着战争时间的延长,中国底子比较薄的劣势也就愈加明显——美国的战争生产潜力开始被激发出来,而相应的经过一年多的消耗,前期谭延闿攒下的物资存货已经开始告罄,现在才是实打实的拼生产力。事实上中国还是有一定的“存货”的,不过这些存货是谭延闿指定不能动用的,并且这些战争物资储备并不少,足可以支持四十个正规师满足作战半年的需要。   跟随谭延闿的“老人”都很清楚他的“爱财”本色,沈静和军方高层心中都在揣测总统囤积在手中的这批作战物资到底用意何在,尤其是这些物资大多都集中在北方和西北的大型仓储中心中,结合在欧洲战争爆发后中国的外交策略,很多人都在心中暗想中国加入同盟国的时间。只不过谭延闿对此守口如瓶,一反常规的既不对政府也不对军方高层进行解释,以往这两方总会有一方提前知道谭延闿下一步的动作,这样做未免太过反常了些,当然双方都将视线集中到共和国的另外一方强力机关——内务部。   现任老K还是老董,不过董先生的年龄明显不适合再继续担任这个职务,中国的情报部门已经不是十五年前刚刚草创时期的简单机构,董先生已经没有这么多精力来掌控这么庞大的情报机构,而此时内务部的实权正在由董先生向温基岩手中转移。总统对内务部投入的资源一直都是个谜,总统可以对海军断奶,但是对内务部一直都是若有若无的通过各种渠道向其注入经费,以保证内务部的需要,由于内务部的特殊性,政府和军方对其心底都是有一定敬畏,甚至是畏惧,这种情况对于政府方面的官员尤为明显——内务部在国内的几次出手,几乎每次都是伴随着地方官员和中央官员的陨落,就算是军方涉及的人也不例外,可谓是手持“杀人许可证”低调而又威风八面。   尽管谭延闿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讳莫如深,但是政府方面从总统关于加强西北和北方铁路网建设和建设以兰州、乌鲁木齐、库伦为中心的工业基地,还有军方从总统调动起家的“北洋七镇”发展起来的几支“超级陆军师”的部署,谭延闿的嫡系中已经开始有“总统对俄采取行动”的想法。尤其是军方得知内务部的核心武装力量“黑兵”已经离开北京的驻地前往西北后,这种猜测就更加呼之欲出了,为此军委副主席杨超、陆军总参谋长李韬都有意识的将五个师的精锐部队从北京、山西和辽宁调往东云省进行适应性训练,并且指示军工生产单位和医疗保障单位对部队在寒带作战的各种保障项目进行科研攻关。 第三百八十九章 调整   不过当杨超和李韬指示军工生产单位和军方医疗保障单位进行相关工作的时候,这才发现为军方服务的这几个主要部门早就开始了这方面的工作,从战士在寒带作战使用的手套到武器装备,还有各种冻伤药物的研究等等,这些同样也是内务部在关心的事情。当嗅到内务部的气味后,陆军高层方面敏锐的感觉到这背后有着谭延闿直接插手的影子,遂直截了当的以国防部的名义起草了一个加强中国陆军在北方寒带和南方热带地区保障作战能力的报告,以国防部的名义递交给国务院。   国防部出台这样一份军队建设方向性纲要自然是为谭延闿的真实意图来打掩护,对国外势力释放烟雾弹——随着中国实力的不断增强,中国已经借着世界大战的机会成为远东西太平洋的唯一霸主,并且在欧战的外交政策上也显现了其全球战略布局的影子,这都引起了欧美强国的注意,对于中国武装力量的最新变化和方向也是外国间谍所最为关心的。尽管中国内务部在反间谍工作方面做的十分出色,但这并不能保证中国的机密不被外泄,国防部出台的这份军队建设纲要在某种程度上为中国真正的战略布局所提供掩护,同时也是对欧洲战场上僵持不下的协约国集团提出警告威胁——中国的南方部队也是极为强大的,按照纲要中国的每一支南方部队都会在海南岛、云南、贵州、广西这四个省轮流进行适应性训练,甚至还有四个南方主力师要部署在南洋新占领土上进行军事训练。   当然陆军方面也针对法国使用汽车承担后勤运输任务的做法,从而开始尝试使用汽车来做为野战重炮的牵引力量。经过十五年的建设,中国的公路网显然没有铁路网这么成熟,尤其是适合牵引重炮行驶的卡车行驶的公路,基本上在中国的各省的几个重要城市的城市主干道都已经实现了柏油路面,但是城市之间和省份之间的高等级公路建设明显滞后。所以在国防部呈送国务院的这份报告中,也建议国务院对城市之间和省份之间的公路主干道加大投入,至少要在沿海地区完成主干公路建设,中国海军世界排名也是非常靠前的,虽然不大可能被外来侵略所击溃海军,但是一旦海军崩溃,中国可以选择除了铁路之外用公路来调动重炮群的方式——从年初谭延闿批准加大海军投入之后,陆军方面就嗅到了总统对海军的信心还并不是很坚定的味道,即便中国拥有目前世界上威力最为强大的战列舰也是如此。   陆军显然对于谭延闿的海洋政策是不太感冒的,因为重视海洋政策势必会削弱陆军的发展潜力,不过从最近五年来谭延闿对海军的发展决策上来看,陆军高层将领还看不出海陆失衡的苗头来——最近五年来海军固然有东云级战列舰这样的超级武器服役,但是陆军方面的发展速度则是建国以来最快的时期,大量的新式武器装备军队,陆军总体规模比十年前中俄战争时期扩充了两倍,无论是从质还是从量的角度来看,这十年是陆军发展的黄金时期。   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多,中美两个强大的中立国也是这场战争中获利最大的两个国家,不过现在中国想要继续从这场战争中保持优势,在谭延闿看来已经不大可能——相对美国而言,中国的基础无论是工业基础还是人才储备方面都落后于美国,如果不是他动手早并且采取了比美国政府更加强硬的政策,中国现在的优势恐怕早已经消耗殆尽了。   虽然中国工业发展在谭延闿执掌北洋之时便已经开始得到了有效的发展,恭王、李鸿章、曾国藩、张之洞等属于不同流派的“洋务派”们几十年的发展成果因为各种原因一直都不能发挥有效的作用,在谭延闿成为北洋新掌门人之时通过谭方两家的官场人脉和他的悉心运作,将洋务派们的成果有效的整合起来。建国之后谭延闿获得了比皇帝还要大的权力,在充足的石油资本的支持下开始了中国工业建设的高潮时期,不过国家的工业实力远不是短短十几年便可以发展成为世界一流水平的,像美国在中国建国之初便已经拥有世界第一流的工业规模。   中美两国的工业差距只能采取某些手段使中国在起步的时候能够占个先手,随着战争时间的延续,工业实力上的差距最终会体现在现实的对交战国双方物资供应上来。除了物资供应之外,还有对交战国双方的政府贷款等金融手段的运用,中美两国也是存在了极大的差别——靠着谭延闿对局势的把握能力,中国的金融资本在以工商银行为主导的前提下统一步调集体行动,在外汇市场上狠狠地做了几笔大买卖,并且在政府的国际外交政策上也是集体行动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兴风作浪,但遗憾的是这些都是一榔头买卖,有一笔就赚上一笔。   美国的金融政策则不然,在开战之初美国也曾因为德国陆军的优异表现曾贷给德国政府一些款项,但是随着威尔逊总统和美国政府所谓的“中立”姿态越来越倾向于协约国,是以美国政府为协约国的成员国提供了大量的政府贷款,当然美国既然暗中支持协约国要打这场战争,那同样也就在赌桌上下注离手不再贷款给德国——这是长期的投资,与中国金融财阀们短期的投机有着明显的区别,至少谭延闿心中很清楚这两者之间意味着什么。   之所以在谭延闿的授意下中国金融业没有向战争双方提供贷款,只做这种获利非常丰厚的一榔头买卖,还是在于谭延闿的外交政策和对战争结果熟知,况且他也不想背上对“德国盟友不义”的臭名声——既然中立则双方都不贷款,只提买卖物资,免得到时候收不回帐来。不过即便如此,中国金融财阀们在国际金融市场上果断狠辣的作风还是给美国同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是论获利多少中国未必就比美国少,但是论及政治收益那则是没法比的。   其实这也是谭延闿心中一个不太妙的设想——尽管他不相信协约国集团能够在大战之后对中国来个秋后算账,但是可以的确定是协约国集团肯定在战后的外交政策上将会联手美国对中国施压,若是自己手中的本钱不够雄厚,那多少还是要会吃亏的。谭延闿必须要为战后的中国全球地位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尤其是在战后德国垮掉到崛起的这段时间,中国只能倚靠自己来解决所有的困难,手中的实力必须要能够震慑所有对中国不怀好意的敌对势力。   虽然战争尚未结束,甚至在两大军事集团的推动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谭延闿已经开始准备为战后的事务做准备了。这次大战到现在中国已经获得了超出想象的“战争红利”,国内工业全面发展,在高收入的诱惑下众多农民开始走进城市的工厂,为协约国和同盟国的军事物资订单而忙碌——在谭延闿眼中这种“战争繁荣”只能是一时的,战争不可能永远打下去,但是战争结束之后海外订单锐减,如果不提前做好相关准备,到时候大量的工人失业、工厂倒闭,这可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1916年五月,在谭延闿的授意下,中国国务院发布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改革计划,对于接受海外战争物资订单而新设立的工厂或新成立的企业开始施行限制性措施,坚决卡严小工厂、小作坊的成立,并且对工业生产加强安全生产措施,对工厂成立工人夜校加强管理,工会组织的日常管理和规章制度的管理,工人的收入和福利待遇政策的探索性试点,施行更加稳健的金融货币政策……谭延闿不想为短时间的巨大利益所冲昏头脑,在战争中获得好处比不上美国就不去攀比,对于中国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国家内部稳定更重要的事情了,战后一些军事生产大工厂不可避免的将会成为社会安定的沉重包袱,大量的产业工人未来的出路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从现在就开始限制农民向产业工人转化的速度是非常有必要的。   中国政府的这一系列主要针对工业的社会政治改革其中很多都是试点性质,毕竟在目前工业发展迅猛的时候如果直接刹车会带来很多不良的后果,政府方面只能借此对工商业界稍微浇点凉水,控制过热的工业发展速度。除此之外,中国国土资源部、交通部、工业部、能源部开始计划筹建大型水利工程、交通枢纽工程——这些工程计划的开启,将会有足够能力来消化战后的工业萎缩所带来的失业人口问题,使中国经济可以实现更加长久的繁荣。   中国政府的新造舰计划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美国海军,美国在六月份宣布在三个月之后开工建造三艘田纳西级战列舰,其舰载武器为四座三联装三百五十六毫米主炮——美国人依旧没有把握建造合适的四百零六毫米的主炮,继续沿用超无畏时代的三百五十六毫米主炮,不过由新墨西哥级战列舰所使用的四十五倍径主炮变成现在的五十倍径的主炮,火力略有提升。   美国人的造舰计划显然是和中国针锋相对的,由于现在战列巡洋舰在海上的战绩非常好,还没有发生战列巡洋舰被战列舰“虐待”的战例,任何海军指挥官都很难忍住不动用战列巡洋舰来参加战列舰之间对决的诱惑,毕竟战列巡洋舰搭载的可是与战列舰一样的主炮。所以以现在的标准来看战列巡洋舰是等同于战列舰的,美国的造舰计划对中国并不占优,不过考虑到美国人不出意外的话最长间隔两年甚至明年又会开工建造新的战舰,数量上的差距可以弥补这道鸿沟。   事实上谁也没有想到中国的这批仅仅三艘主力舰的造舰计划会持续五年之久,而美国人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开始开工建造与中国东云级战列舰同样口径的科罗拉多级战列舰。随后在1921年北京签订的海军条约和海军装备竞赛的暂停使得中国和美国是唯一拥有四百零六毫米口径主炮战列舰的国家,“海军假期”的到来终于使得自无畏舰开启的海军竞赛暂时告一段落。   延长造舰时间也是谭延闿消耗对方实力的一种措施,给对方造成“中国正在计划建造比东云级战列舰更为强大的战列舰的假象”——中国是在研制新的战舰,不过既不是超级战列舰也不是具有口径超过十二寸主炮的战列巡洋舰,而是高航速的重型巡洋舰。   飞机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意大利在意土战争中让飞机走上战场以来,各国对于飞机的研发说不上很卖力,但也下了不少功夫,在全球军事大国中唯独中国看上去对飞机的投入最少。事实上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放过飞机这一具有巨大军事潜力的新型作战武器的,只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适合飞机使用的发动机研发上来,中国已经造出了目前世界上顶尖的单翼飞机,欧洲虽然也有单翼飞机但是在战场上飞的都是双翼甚至是三翼飞机。   欧洲战场上的飞机已经可以携带小型炸弹,甚至这种飞机已经用来和飞艇协同对付德国潜艇,谭延闿虽然不太清楚飞机的发展历史,但也可以感觉到夺取制空权的时代已经开始。战后全球主要海军国家为了避免爆发一战这样的残酷战争,达成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是势在必行,只要“海军假期”到来,就会给飞机争取到足够的研发时间,让飞机能够挂上对付战列舰的炸弹和鱼雷。   在中国新的造舰计划中那艘拥有巨大排水量的“辅助舰只”其实就是中国的航空母舰,在北京、奉天、西安、成都和柳州都有飞机研发中心,当然北京和柳州的飞机研发中心是国有,而其他三处飞机研发中心的背后都是谭系资本在支持。谭延闿相信只要保证足够的研发投入和人才培养,十年之内让飞机挂上炸弹和鱼雷从航空母舰上起飞去攻击战列舰这绝对不是梦想,至于传说中“四百零六毫米以上的主炮的超无畏舰”就去见鬼吧——超三百零五毫米口径的战列舰或是战列巡洋舰的价格实在是太过昂贵了,火炮身管的加工制造和维护所带来的成本与其寿命实在是令人难以承受。   东云级战列舰所使用的十六寸主炮已经达到了目前中国金属冶炼和金属加工的最顶尖水平,再往上提高一个数量级,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不是达不到,但是要投入实战再考虑研发制造成本和维护成本,那显然是极不划算的,尤其是精准度方面几乎让人难以忍受,那可真成了农民种地看天吃饭的水平了。从美国新的造舰计划来看,谭延闿认为战列舰到东云级已经足够满足中国国防需要了,放出“超越东云级”的烟雾弹磨磨嘴皮子是不用花钱的,但是一旦真的投入进去,那可就真成了第一傻蛋了。   虽然中国的造舰计划规模并不大,但是投入的资金一点也不逊色于前几个财政年度海军拨款,其中造舰费用固然占了很多,但是对于新的动力系统研发投入才是重头戏——中国必须要为未来以航母为中心的“新海军”创造条件,要想以后省钱就必须要提升战舰动力系统水平,使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的航速能够达到二十七节以上,达到为航母护航的标准。这也是中国将造舰周期拉到五年之久的根本所在,让新的东云级战列舰得到满足谭延闿需要航速的动力设备研发制造出来,至于新型战列巡洋舰则依旧采用十二寸主炮,配以更好的动力驱动装置继续强调速度优势。   尽管中国的军事开支巨大,但是雄厚的国力尤其是欧洲战争给中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仅去年一年中国的海外贸易出超就达到了六十亿华元,是战前海外贸易出超的近五倍,而此时华元对美元的比率是0.7:1。   华元在国际货币市场上自开战以来由于中国政府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表现一直坚挺,从而承受了巨大的升值压力,这也是中国政府在1916年开始新的经济建设改革的一个重要因素。国内经济的繁荣是建立在欧洲战争的基础上,而欧洲战争的惨烈也开始让越来越多的中国政府官员相信战争双方的忍耐度愈加接近底线,一旦这场“没有胜利的战争”戛然而止,那对中国国内经济的打击可不是一点半点,这也成为中国政府第一次对经济调整形成了如此一致的口径。 第三百九十章 日德兰   说到底中国的经济多少还是带有计划经济的味道,这主要归功于谭系资本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不光是谭系资本,在中国经济圈中顶尖的几个财阀有哪个又和谭系资本没有什么裙带关系呢?谭延闿在政治和经济上的强势使得中国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有威胁到他的资格,他可以根据国际环境的需要在短时间内来调整国家经济结构,这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执政者都无法做到的。   虽然经济进入了调整阶段,但是该赚的钱也不能放过,只是不能采取粗放式经营管理的方式了。中国的造舰计划被排到了次等地位,国内造船业尤其是除了上海江南造船所这个巨无霸之外的三驾马车都承接了来自法国、英国的驱逐舰订单——在德国无限制潜艇战的威胁下,中国首先采用了护航措施极大的增加了远洋货轮船队的生存机会,而英国的造舰资源都被集中到伊丽莎白女王级和复仇级战列舰的建造上面去了,美国本身也有自己沉重的造舰负担,并且美国在中小型辅助战斗舰只上的口碑比中国要差了八条街,只有中国有能力接受协约国关于中小型护航舰只的订单。   不能不说英国是当今世界上的头号海军强国,即便其地位先后受到德国、美国和中国的挑战,但其征服海洋的决心是所有国家中最为强烈的。在1909年英国一口气便同时开工建造七艘战列舰和两艘战列巡洋舰,而1912年开工建造了五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和四艘铁公爵级战列舰,转年便又开工建造八艘复仇级战列舰(后有一艘改建为声望号战列巡洋舰),国力之雄厚工业之发达让中美德三国瞠目结舌。也就是从1909年开始,原本无畏舰数量相差并不是很悬殊的英德海军在当年一下子便拉开了差距,至于战前的头两年英德海军投入就相差的更为悬殊了。   做为海军竞赛的一分子,美德两国虽然也是年年开工建造新的战列舰,中国是不憋出精品不出手,但是最终论无畏舰数量,英国还是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当然由于中美德三国海军实力在最近十年迅速爆棚,英国已经无法实现其“两强标准”,碰上这三个国家任意两个组合,英国海军都无法保证其实力占优,不过令英国非常欣慰的是中美是两个中立国,这也不能不说这是英国海军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英国船舶制造行业承担了如此沉重的造舰任务,才使得早就有所准备的中国能够半路杀出从美国人的嘴底下虎口夺食来分得护航舰队的订单——和以往的海军装备竞标一样,中国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都是造好舰船来找买家,被德国人的潜艇封锁都快搞疯了英国人首先锁定了拥有现货的中国,一次便下达了十五艘驱逐舰订单,并且买走了十艘现货。有了这笔交易之后,以后协约国的订单也就源源不断的紧跟着来到,至于美国人固然也捞到了不少订单,但是终究还是落了后手,若不是英国人极力拉拢美国这个明显对协约国有倾向的中立国,美国船舶制造业肯定会与这次难得的机遇失之交臂。   现在中国进入经济调整阶段事实上在谭延闿心中也是一个社会财富小规模调整的过程——由于自己的需要,国内大型财阀发展速度从建国后到现在发展极为迅速,财富过于集中,且随着国家工业化进程的加速,工人阶层数量极具增长,这也成为一个新的社会问题。   谭延闿觉得“工人”并不是资本主义社会才有的,这种社会阶层完全可以归结到失去土地而必须倚靠为他人服务而获取生活保障的人群中去,像古时候的店小二之类,还有便是明清江浙一带的“织户”更是中国工人的“鼻祖”。“工人”和“农民”最本质的区别便是生活财富的来源不同,在谭延闿眼中“工人”远比“农民”对社会的稳定性造成的威胁要大得多。   依照中国人的本性而言,只要生活能够过得去就不会选择造反这样危险的“职业”,农民因为有土地,最多受到天灾的影响,政府救济得力的话不是什么问题,其工作重点是避免“人祸”。而工人则不同,在全世界经济联系越来越紧密的时代,社会经济大环境对于工人的生活影响简直就是致命的——因为现在还处于原始资本积累时代,“工人社会福利”这个名词还没有形成概念,社会经济大环境就相当于工人的“天灾”,而资本家的贪婪使得工人面临的“人祸”因素也比农民要高得多。   世界大战虽然只进行了一半,但是中国从中获取的好处尤其是经济好处已经超乎想象,伴随而来的便是战争红利的分配——财阀不能不受控制的发展,虽然谭延闿是中国头号超级财阀的掌门人,同时也是中国财阀集团的总头目,但是玩火者必自焚,就算在自己手上不会出事,留下财阀这个超级怪物给后人也是颇为棘手的,弄不好谭氏家族的后人要付出灰飞烟灭的代价。这种事情中国历史上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如果有人跟他说他的后人也会不上后尘他一点也不会怀疑,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必须要遏制财阀的发展,并且要让财阀和新生的“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共同分享战争红利,保证社会的平稳发展。   好在中国目前的财阀历史都并不久远,像天津、上海的财阀都属于新兴势力,而广东财阀历史虽然久远但经过两次鸦片战争其中中坚力量十三行被彻底瓦解算是浴火重生而已,唯有山西财阀历史比较久远,但是山西财阀因为建国初期的观望态度而被边缘化,至于久负盛名的江浙财阀更因为和谭延闿对着干而变得苟延残喘。现在限制财阀势力抑制其对政治的操纵能力新兴财阀势力正时一个比较恰当的时机,否则等其羽翼丰满之时,想让这些财阀将嘴里面的利益吐出来参与到整个社会的财富分配上,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目前中国社会经济改革只是起始阶段,力度和广度都远远不够,但是这毕竟已经开了个好头。由于是谭延闿提出的这次改革,受到最大利益冲击的还是谭系资本,连财阀头领都愿意自断手臂,其他财阀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来触谭延闿的眉头——这个总统的心思让他们难以琢磨,十几年来全国有数的几个大财阀几乎都是紧跟着他的脚步才走到今天的,一旦惹恼了他,自己未必不会成为江浙财阀第二。   在中国的经济改革中对工业的调整是极为有针对性的,相对于中国刚刚起步的民用工业则是采取扶植支持的态度——中国工人工资平均水平还处于一个比较低的阶段,在经济改革之后城市中产阶级和工人阶层的收入明显增长,个人财富增加也促成了民用工业和服务业的发展。   六年多以来中国一直就致力于加强军事工业发展,以此来带动其他工业向前发展,在大战爆发之前这些军事工业无疑是亏损非常严重的,尤以谭系资本辖下的军事工业最为严重,但是战争爆发后这些亏损与利润相比就算不上什么了。说起来当初谭延闿在全国进行的军事工业布局反倒成就了这些军事工业所在城市的第三产业繁荣——这些从事军事工业生产的工人其待遇远比其他普通工厂中工人要好得多,如果要是放在别的工厂主身上,工厂赔本那肯定是要顺手更加严酷的压榨工人。   中国经济改革相对欧洲战争对世界的影响自然是无法相比的,只有美国人用非常好奇的眼光来观察中国的一举一动,不过很快大西洋上波澜再起,英德这两个缘起于海军装备竞赛而各自走上你死我活对立的国家,在五月十八日日德兰海域进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绝后的大海战——日德兰大海战。   尽管论海军实战中国海军首屈一指,从1894年到1905年先后打了三场大规模海战,但是在国际上对海军评价最高的还是英国和德国,并没有因为它们在进入蒸汽动力驱动的铁甲舰时代没有参加过任何大规模海战而被低估。英德这两个世界顶尖海军在日德兰海域的碰撞极为震撼人心,双方都动用了其海军的最强阵容——尽管德国的第一级超无畏四艘拜仁级战列舰中有两艘尚为完工,只能以拜仁号和巴登号两艘出战,但是英国人同样也面临巨大的困扰,英国海军的象征五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因为前期中国海军干预太平洋事务而拖延了时间,伊丽莎白女王号和厌战号两艘战列舰刚刚从印度洋驶往本土,无法赶上这次大海战。   英国皇家海军包括二十八艘战列舰在内的大小一百五十艘战舰和德国二十五艘战列舰在内的一百二十余艘战舰,从十八日下午两点双方前卫舰队相互接触开始一直到转天凌晨三点,双方舰队在日德兰海域厮杀十三个小时之久。如此大规模的海战在海军进入现代化蒸汽铁甲舰时代尚属首次,双方任何一支舰队的规模都远比最近二十年所爆发的大海战全体参战战舰都要多,更因为技术的进步使得战斗场面格外惨烈——尽管英国皇家海军的超无畏战列舰数量远比德国公海舰队要多得多,长达十三个小时的战斗中英国有两艘战列舰被当场击沉,反倒是战列巡洋舰做为一种“年轻”的海军装备,在这次海战中损失格外惨重。   双方参战的战列巡洋舰一共十五艘,其中英国九艘德国六艘,但是英国却损失了六艘战列巡洋舰,而德国也损失了三艘——在无畏舰和超无畏舰密度如此之大的战场上,战列巡洋舰虽然拥有非常可观的火力,但是战场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双方战列巡洋舰损失极为惨重。值得一提的是英国损失的两艘战列舰阿金库尔号和爱尔兰号因为装甲防护太过薄弱,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击沉。   尤其是英国原本为土耳其建造的阿金库尔号战列舰,这艘拥有十四门十二寸主炮却听闻一生从未曾齐射过的战列舰所在的战列舰第一分舰队在与德国公海舰队遭遇开火后第八分钟和第十五分钟,分别被来自对方的过往好和威廉皇太子号两艘战列舰的六发十二寸炮弹命中。令人惊愕的是阿金库尔号战列舰的沉没并非是因为天神帮助德国公海舰队作弊,而是因为几处被命中的地方都在水线附近开大洞,船上的管损虽然竭力补救,不过土耳其人在给阿金库尔号装修的时候将本就少得可怜的分隔舱又给拆掉了一部分,使得这艘炮塔数量最多的战列舰就这么非常不光彩的战沉了,船上的管损就算是神仙也没辙。   在日德兰大海战结束之后,英德双方都公开庆祝“胜利”,双方都宣称自己是真正的胜利者——德国公海舰队的炮手们宣称自己打得准,在战斗中击沉英国海军舰艇数量是自己损失的两倍有余,英国海军在这次战斗中被击沉战舰的吨位数破天荒的达到了近二十万吨,而德国公海舰队损失的吨位数也达到了近九万吨的水平。英国虽然在数字上损失惨重,但是想想英国本土舰队投入战斗的舰艇吨位数就达到了令人心惊胆战的一百四十万吨,而德国只不到七十万吨——在双方损失数字上来看,德国公海舰队是赢得了这场战斗,但是战斗过后德国人的主力战舰能够继续航行在大海上保持作战能力的寥寥无几,而英国凭借深厚的实力依旧控制着大西洋的水面。   对于这场规模浩大的海上战斗的结果,英德双方心中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对于公众来说,尤其是协约国的民众,他们认为杰里科浪费了一次全歼或是打废德国公海舰队的机会,而另外一位贝蒂将军虽然表现也不是很好,但是却成了英雄——如果说杰里科和贝蒂之间因为这场战争而使得先前融洽的关系出现了裂痕,那这就是德国人在这次海上战争中一个意外的收获了。   即便只是战沉了三艘战列巡洋舰,那众多主力战舰受到重创这也不是德国海军所能够接受的结果——在修好这些庞大的主力战舰之前,德国公海舰队对英国皇家海军来说毫无威胁能力,它们还是被关在德国的军港中无所作为。就连舍尔自己也承认,英国海军本土舰队实力强大,一般而言是不会失败的,所以在这场战斗之后,舍尔更加倾向于把德国海军的胜利寄托在潜艇上,他坚决提倡向无限制潜艇战转化。   日德兰大海战对于世界上所有海军强国来说都是极其震撼的,尤其是对于太平洋两岸的中国和美国这两个实力强大的中立国而言,尽快的吸取教训运用到自己的海军建设中是至关重要的——中美两国在达成相互谅解的条约之后,通过太平洋海军军事委员会从中调节,使太平洋上中美两国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最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太平无事,相反从1916年两国宣布的公开造舰计划来看,双方的海军力量依旧以令人担忧的速度增长着。   不过在日德兰海战结束一个半月之后,中国同德国进行了一笔情报交易——日德兰海战对于中国海军的震动是巨大的,同样对中国的情报机构内务部也是如此。英德双方安排的战术基本上就是一模一样,都是以前卫舰队为诱饵后面跟着大舰队,双方都像用前卫舰队微弱的损失将对方引入自己的伏击圈内聚而歼之,这引起了内务部的怀疑——温基岩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尤其是在瞬息万变的海上作战,这样的安排也是无可厚非,但是在海军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英国几乎就是针对德国来安排的战术,在已经成为身经百战的温基岩眼中怎么都带有一股子诡异的味道。   温基岩对此只是持怀疑态度,不过他还是对此保持一定的关注,但是他没有想到K机关很快便有了回复——K机关的密码破译机构是K机关的精华,并且因为其特殊的性质无论是谭延闿还是老K都很自然的将其放在内务部编制之外。“明远电报电话公司”本身没有任何业务,同样也没有客户,如果说有客户的话也只是内务部一家,本来它位于北京的闹市区,后来出于安全的考虑在1910年以后便搬到了谭延闿在北京房山距离云居寺不远的一处别墅中,在K机关内部被称为“灯塔”。   因为通信问题再加上有德国潜艇的威胁进出英国并不方便,所以“灯塔”破译的时效非常低下,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灯塔”的效率低——无线电电报技术从出现到普及应用一共不过才十七年,谭延闿做为无线电电报技术的发明人最初是做为捞钱的资本,在建国后就迅速开始组建情报破译机构。“灯塔”及其前身“明远电报电话公司”也许是世界上第一个利用无线电技术来窃取情报的机构,至少也算是“老资格”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釜底抽薪   “灯塔”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机构,主要负责密码破译工作,事实上只要是跟无线电技术挂钩的情报工作内容都是属于“灯塔”的工作范畴——“灯塔”在1912年的时候便与海军部门合作,在威海卫和旅顺这两个渤海湾的“门卫”建立了数个大型无线电测向站,进出渤海湾的海军军舰除非是保持无线电静默,否则很快最多用一个小时便会被这些无线电测向站侦测出来,并且测出该舰所处的大致方位。   “灯塔”拥有一百三十多名在数学、密码学上有特殊造诣的工作人员,这是它的核心,当然与无线电技术相关的部门在谭延闿的规划中是迟早会要被剥离出来的——“灯塔”这样的情报机构注定是永远不能见光的,虽然中国人的隐私概念还很模糊,但是想想任何人发出的电报一旦被“灯塔”所截获,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破译,不要说别人,就是连谭延闿自己的头皮都会发麻。   无线电技术发展迅猛,其应用远不止在电报上的这些,以后还会有更加强大的应用会被开发出来,同样其军事上和情报上的潜能也只是刚刚有个开端而已。“灯塔”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秘密,以后这些技术上的事情势必会与之脱离——它只是技术的应用者而非研发单位。   温基岩得到的答复是令人非常意外的——“灯塔”在去年的时候就曾发出过警告,英国海军部门中隐藏着一个“同行”,后经内务部证实这个英国同行就是“四十号房间”,不过做为“前辈”灯塔对四十号房间是不屑一顾的,毕竟一个刚刚出道连门径都没摸清楚的菜鸟是不可能被有着光辉战绩的“灯塔”看在眼中的。温基岩心中的疑问在这个原本他看不起的外国同行中被验证,英国人已经掌握了德国的无线电电报密码的秘密,并且以极为惊人的速度破译它们所截获的所有德国电报,英国海军部门在每一次行动之前都要看“四十号房间”的脸色,日德兰大海战就是由四十号房间在幕后“导演”的。   “四十号房间”的成就是令“灯塔”极为震惊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破译对方无线电密码有多么困难。显然从内务部发回的有限的资料证明,这个英国同行成立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和世界大战爆发的时间差不多,而现在德国人的电报在这个英国同行眼中没有任何秘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如此成就,这个英国同行可真是让“灯塔”刮目相看,不过这也给中国情报部门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四十号房间”这么能干,那是不是中国的电报密码也同样在对手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呢?!   显然来证实四十号房间是否掌握了中国密码与否对于内务部来说是没有多少难度的,很快便被证明这个英国同行能力还没有高到让人无法承受的地步。不过剩下来的关于英国人如何破译德国人的密码这对内务部来说就是一个不解的谜题了——东西方人外型相差太大,中国想要搞到西方的情报单从情报人员这一关上就注定不可能太高,尽管内务部也曾从新疆招募一些外型酷似西方人种的情报人员,但是数量和级别还差得远。   英国的“四十号房间”多少让“灯塔”感到了一丝紧张,不过英国人应该还并没有发现“灯塔”的存在,更不知道灯塔已经在英国本土设立了数个电台监听英国使用无线电电报技术传递的军事情报。“灯塔”已经掌握了协约国和同盟国最主要成员国的电报密码,尽管在战争时期各国电报密钥更换极为频繁,像德国的密钥到现在基本上是一天一换,英国人在这方面的防护也是不遗余力,不过这些对“灯塔”来说并不算什么——内务部的情报贩子们在欧洲的生意开展的如此红火,这背后若是没有“灯塔”的支持是不可想象的。   要摧毁“四十号房间”这样的机构是不可能的,按照这个英国同行破译德国电报的速度,“灯塔”的专家推断英国人肯定通过什么办法获取了相对比较完整的德国密码本——当初他们破译别的国家电报密码的时候就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英国人肯定没有这么长时间来走“灯塔”这样的路,除非是出现了这方面的天才,要么便是通过布置在德国的间谍直接获得德国的密码本。   “灯塔”的专家这样推断虽然不中但也不远了,英国人是获取了德国几本密码本——战争初期俄军从德军搁浅在波罗的海的“马格德堡”号轻巡洋舰上,缴获德海军密码本《151号SKM》并转送给了英国海军部。“四十号房间”的老大尤因如获至宝,马上对其进行研究,同时跟踪侦抄有关的电报,又经过3个星期的研究,终于弄清并解决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原来是在原用的密本之上又加了单表单码代替。这也是“四十号房间”第一次完整破译了德军的电报。在随后的几个月内“四十号房间”又相继从其他渠道获得了德军其他几本密码本,通过对这些缴获的密码本的研究,终于发现这些密码本在编制上的重要特点,至此德国人虽然频繁的更换密钥也无济于事。   英国人怎么获得德国人的密码本这并不是中国所关心的范畴,关键是德国人的密码已经暴露在英国人面前,这是中国所不愿意看到的——德国经过日德兰海战之后尽管官方说是赢得了伟大的胜利,并且还为此专门引发了纪念邮品,但是海战过去一个多月德国海军甚至连像样的水面舰艇骚扰都没有,英国本身就在海军实力上远超出德国,若是因为情报和无线电定向监听暴露了德国海军的行动计划,那德国海军真的只有在港口内生锈了。   尽管德国海军水面舰艇力量已经完全不是英国的对手,但是中国还是希望德国能够在这一方面给英国人造成一定的麻烦——德国每击沉一艘英国主力战舰不仅是对德国有利更对中国有力,因为只有英国海军能够实施全球打击能力,而美国因为海军素质和国内政治的束缚还没有对全球海军力量有通盘考虑。只要有军费英国就有自信,而美国就算有军费现在还处在自信心不足的水平,若是德国能够再拼掉英国几艘主力舰,那就会将英国对中国“秋后算账”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当然中国海军参谋部并不认为德国能够对英国本土舰队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德国水面舰艇不会因为日德兰海战之后对对手生出畏惧之心而采取避战行为,能够给英国皇家海军造成更大的麻烦那中国就达到目的了。   德国海军虽然在日德兰海战中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但是还并没有丧失活动能力,现下正准备出动装甲巡洋舰或是战列巡洋舰出海寻求战机。不过因为中国情报部门的交涉,被告知自己电报内容和舰队活动已经被英国人掌控,德国海军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终止了行动计划——中国情报部门为了获取德国方面的信任,将德国的密码本、密钥及其编译特点交给了德国人,并且还展示了几份由“灯塔”破译的德国军方重要电文。   中国情报组织提供的这些电文令德国异常的不安,得到这些关乎德国命运的秘密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通过技术手段来破解密码,另外一条便是通过间谍,如果中国人能够做到,那英国人有更加充足的理由做到——中国虽然和德国外交关系非常密切,但是中国想要通过间谍来打入德国政府高层简直是痴人说梦,毕竟人种上的巨大外型差异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而英国人在这方面的条件远比中国人要好得多。经过德国安全部门的紧张讨论后,他们向德皇所呈送的报告主要有两点:第一,德国的密码已经是极度的不安全,通过中国所提供的大型无线电定向检测试验,只要德国向英国出发的舰队不保持无线电静默,七十分钟之内绝对会暴露大致的方位,并且德国海军已经以一艘装甲巡洋舰受重创为代价证明了即便执行作战任务的舰只保持无线电静默,但是一样会遭到英国皇家海军“令人吃惊的准确性”的打击——德国公海舰队的电报故意“暴露”了它;第二,中国人完全是通过技术手段来破译的德国电报密码!   不管专家们的结论如何,就算英国人可能没有破译密码,但德国必须要全面更换一套密码,因为就算中国是德国的盟友,在国家利益至高无上的原则面前,对盟友保持一定的神秘是必须的,更何况这个盟友并没有和德国并肩与协约国作战。同时也证明了中国情报人员在欧洲可以提供各种各样的情报,这些情报的来源多半也是中国密码专家的贡献,德国必须要获得中国手中的这份重要的情报——英国人的密码!   中国人虽然没有提出交易,但是中国的情报部门将德国的密码公布给德国政府以示德国密码有极大的可能被英国获悉,并且准确的指出了英国的相关情报机构,这本身就是为交易埋下伏笔——中国在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出卖对方的情报,这对于两大军事集团来说并不是秘密,既然只要出得起令中国人足以心动的代价,那么中国人没有理由不卖情报。   战争已经进行到这个份上,别的国家对中国的态度如何谭延闿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他所在意的是如何提高中国的软硬实力——像英国和德国这样的顶尖军事大国,一旦拥有它们的密码本而不被对方所知的话,就算频繁更换密钥也是无济于事,碰到这种情况只能花大力气重新编制一套全新的密码,德国密码本泄露到现在一直吃瘪的局面就很生动的说明了这个问题,这就意味着和德国人的这次特殊的交易若是英国一直没有察觉的话,那就是一榔头买卖。   德国人想要从中国手中获得英国密码,这就相当于一次性“买断”中国所获得关于英国所有的情报,谭延闿自然不会拿“灯塔”的智力成果去当人情,若是不好好宰德国人一刀那就实在对不起他往日的名声了。可惜德国目前处于战争状态,中国虽然有办法将一些“大块头”的特殊货物从德国运出,但是像精密仪器设备这样和军事生产直接相关的东西,德国人肯定是不会卖的,就算卖那价格同样会让谭延闿想去跳楼的。   谭延闿非常明智的放弃了机械设备的采购,而是选择了德国最为擅长的化工、电气工程、冶金、机械加工专利和相关技术人才引进——这些对目前德国的军事生产影响不大,但是对于中国极为重要的科技,在战前同样是中国所大力引进的,只有在德国火烧眉毛的时候中国才可以以如此小的代价得到这些东西。   对于从德国引进科学技术人才、专家甚至是知名学者到中国,中国是从来不遗余力的——在北京、天津、上海、南京、武汉、广州等地都有中国目前最好的大学,这些大学的外籍教师中来自德国的数量绝对是最多的,并且在这些旅居中国的德国人连同他们的家属在当地都聚集生活形成一个不小的社区。尽管欧洲战场烽火连天,但是这些来自德国的外籍专家都得到了中国政府很好的照顾——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外籍专家不仅仅可以为中国培养更多的技术人才,他们的思想理念也会和中国的传统教育方式相互激烈的碰撞融合,进而对现行中国教育产生很大的冲击。   第一次世界大战带给中国的不仅仅是整体实力突飞猛进,获取的不仅仅是真金白银和蓬勃发展的工业,各种新技术和人才更是无价之宝。一些交战国的外籍专家甚至在看到欧洲战火的残酷之后,对于欧洲生出了非常失望的感觉,从而选择了长期居住在中国或是干脆加入中国国籍——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外国人加入中国国籍是第一次高峰。   在得到了英国密码并且更换本国密码之后,德国海军在十月二十日再次出击,这一次德国海军充分地接受了教训,在舰队出海后立刻进行无线电静默。这一次德国公海舰队并没有寻求主力决战,而是破坏性的袭击了斯堪的纳维亚的护航运输队,面对“准公海舰队主力”这支护航运输队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便被德国人以击沉英国两艘装甲巡洋舰、六艘驱逐舰、六艘逃跑的商船而结束,其余四十余艘商船全部被俘。   德国公海舰队突然性的袭击在英国引起了轩然大波,杰里科率领舰队进入赫尔戈兰湾进行报复性还击,结果被严阵以待的德国人迎头痛击——德国人用中国打包提供的技术也建立了数个大型无线电定向检测站,英国人没有想到自己对付德国的招数反过来用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英国皇家海军的这次冒失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杰里科终于走到了尽头被草率的解职。   十月份随着德国公海舰队重新活跃起来之后,在十一月德国公海舰队派出了更加强大的水面舰队出海作战——这一次是为了迎接漂泊在外的施佩舰队回归,搅乱英国皇家海军对德国的封锁,让施佩舰队得以抓住机会回到德国军港。十一月的大西洋总是被一片阴霾所笼罩,英国人已经察觉他们的大型无线电定向监测站已经无法履行先前的职责,德国人在重新更换密码之后用原有的旧密码欺骗了“四十号房间”,成功的进行了一次掩护施佩舰队回归的作战。在这次规模以德国舰队占优的情况下的海战中,英国损失了新西兰号战列巡洋舰和一艘装甲巡洋舰,德国人终于第一次在海面上打了英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十二月份德国议会决定执行当年霍尔岑多夫提出有关与总参谋长兴登堡元帅早期争论的问题和新的看法,德国订购了更多的潜艇——在即将到来的1917年,所有人都放弃了1914年以前对战争的看法,未来的情况将毫无疑问的更加残酷,这并不只是因为德国将要面临战争资源枯竭的状况。即便如此德国因为物资短缺使得德国的潜艇实力保持在两百艘左右的水平,这个结果对协约国尤其是英国而言是极其残忍的——之前英国每个月要平均损失大约十七万吨的在册等级吨位,而从十二月份之后,英国的这一损失接连破记录,现在每个月损失的吨位数已经超过以前的一倍,甚至是两倍!   更可怕的是由于德国更换了全新的密码,“四十号房间”先前的成果全部作废,短时间内基本没有破解新密码的可能——在这点上“灯塔”的预计对手估计要花上至少半年的时间才可以达到先前的水平,就算现在“灯塔”重新操刀上阵来对付德国密码也是困难重重,预计至少要等到一二月份的时候才可以掌握德国新的密码规则。这直接带来的后果便是“四十号房间”无法准确的命令英国皇家海军在海面上截击德国公海舰队,最为糟糕的是它已经无法精确的指导英国皇家海军在德国潜艇经过的路上来布雷——后者比前者对英国来说更为可怕,德国潜艇的损失数量从九月份之后明显的下降了不少,英国的海上运输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中国的这一招釜底抽薪给英国造成的麻烦不是一点半点,尽管中国不能摧毁“四十号房间”这样危险的机构,但是能够变相让它瘫痪数个月乃至半年,那在当前的欧洲战场上,尤其是水面战场上,对英国的压力成倍增长——在某种程度上,英德双方又恢复到了某种平衡,尤其是在双方封锁反封锁、破交反破交上,顺带还连美国一道给坑进去,这是谭延闿最乐意看到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西湖   不管怎么说,在谭延闿看来时间进入1917年就意味着中国必须要对这场战争的结束做出及早准备了——在这一年,中国未来最具有威胁能力的北方邻国将会浴火重生,按照俄国的历法十月是十一月左右,但是俄国国内已经出现了众多不稳的迹象,社会矛盾极具加重再加上俄国在欧洲战场上那昙花一现的表现之后出现的失败更让俄国的现状如履薄冰。   针对俄国出现的问题,中国已经开始加快战备速度,中俄边境线上到1917年三月中国部署了大约四十二万部队,其中赫赫有名的“北洋七镇”中有三个,而当初谭延闿最先建立的直隶总督的直属部队也被安排到唐努乌梁海地区。中国陆军总参谋部的高层官员之间已经开始公开讨论对俄作战的一些问题,底下的参谋人员更是频繁调动,一些近年来在总参谋部表现出色的年轻军官开始被下放到北方各大军区任职——部队的频繁调动已经让中国陆军犹如一台庞大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当然中国不可能太过肆无忌惮,军队在向北方按计划有条不紊的以各种借口进行调动或是进行各种演习之外,在五月份谭延闿在杭州出席了全国陆海军军事工作会议,并且按照总统办公室发言人先前在记者会上的消息,谭延闿整个五六月份都会在南方各省进行考察。   “子辛兄,许久不见,听说你最近又高升就任工业部部长了?”当接到好友来访的消息后,杭州市市长杨邺推掉了手头上的工作立刻让秘书将已经是工业部部长的郭正请进来。   郭正笑着走上前紧紧地握了握杨邺的手说道:“比不得你市长大人厉害,我要进你这门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而你敲总统的门就跟进自己家一样……”   杨邺听后苦笑地摇摇头,请郭正坐下,而旁边的秘书听后却是惊讶万分——郭正来的时候可不是自报家门,秘书接到市政府门卫的通报后感觉有些蹊跷,这个人自称“告诉杨正平说我是郭子辛就行”。口气之大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诧异,谁不知道杭州市长是属螃蟹的,在江浙官场上一向横行无忌,这里的权贵都被他给得罪光了,秘书也没有想到这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居然是共和国的工业部部长,身边居然连一个随从也没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到杭州市政府来找市长大人。   郭正坐下来后将秘书递过来的茶杯放到一边说道:“先办正事,上个月总统接到你的来信说有人给你做对,我这次来就是帮你办这件事的,总统虽然在杭州不过公事繁忙已经劳心劳力,他说他就不来到你这里挨骂了,这是总统让我转交给你的……”   郭正和杨邺早在谭延闿刚刚主掌北洋的时候,就做为法律方面的人才被吸纳进入北洋幕友堂的,像他们这些当初的“老北洋”现在个个都是重权在握。不过杨邺在七年前便脱离了“谭系”集体,在江浙组建了“社会党”,谭延闿在清洗江浙财团和地方党派的时候“社会党”可是为数不多避过一劫的地方党派——杨邺的“社会党”其党派经济来源并非是江浙财团,而是谭系资本下隐藏比较深的元庆机械厂和永利银行。   在谭延闿眼中杨邺是个非常值得重视的人物,虽然不适合在政治这个圈子里面混,但也不失为一个耿介书生的本色。他组建“社会党”后一直都不是很顺利,因为江浙地区当时党派财阀多如牛毛,他杨邺在这里根本没有“根基”二字可谈,不过做为中国法律方面的权威,按理说杨邺还是可以开辟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的,只是他为人耿介建立党派之后太过严苛不通和光同尘之道,很多冲着他名气而来的名流因为个人不检点而被杨邺扫地出门,党派资金严重缺乏,虽有杨邺勉力支持但也收效甚微。   不过杨邺的特殊背景可以瞒得过大部分人,但是江浙一带的高层官员心中却是非常明白,再加上杨邺虽然反出“谭系”但谭延闿对他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直接将其“空降”到江浙官场任浙江省司法厅副厅长。而谭延闿也算送佛送到西,用两个“马甲”来暗中支持杨邺,并且帮助他引入人才和管理党派事务,这些都是杨邺不擅长的东西,总算是将他给扶起来,在江浙财阀灰飞烟灭之后,社会党算是江浙地盘内有数的“大党”了,三年前杭州选举中社会党多名候选人参与竞选,杨邺更是拿下了市长宝座,这在当时也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像杭州市这样重要的城市,很难想象致公党会留给外人,可见当年传闻杨邺得罪了谭延闿一说肯定是没有影子的事情,甚至杨邺还可能是谭延闿布置在江浙的一颗棋子。   杨邺就任杭州市长之后做事雷厉风行,江浙财团虽然被谭延闿三下五除二的弄得元气大伤,但是江浙素来是中国经济最为发达的一线省份,在大战爆发后工业增长的刺激也波及到了这里,但是杨邺对于新审批的工业企业卡的相当严格,杭州市范围内几乎找不到像其他省份那样多如牛毛的小化工厂。从这个角度而言,杨邺也许不清楚化工行业和其他重型污染企业对环境的破坏,但是像杭州这样风景如画的地区若是烟囱林立总是一件大煞风景的事情。   为此杨邺很是得罪了杭州的富豪,就算是江浙一带的富豪也是得罪了不少,不过真正让江浙富豪感到愤怒的是另外一件事——西湖。西湖风景美不胜收,但凡在江浙一带堪称顶级富豪的人都会想办法在西湖边上挑选一块不错的地方来修建私宅,而杨邺的想法颇为怪异——他认为西湖是所有人的西湖,富豪们在西湖修建了豪宅满足他们一己私欲之后,普通人若是再想从某个角度来观赏西湖的时候就不可能了。从去年开始杨邺便努力的和这些西湖边上的富豪们谈判,希望他们让出西湖,将西湖完整的还给所有人,这中间碰上通情达理的人还好说,但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杨邺都吃了对方的闭门羹,并且使他的名声在江浙一带“更上一层楼”——有人已经公开放话,杨邺休想在下次选举中获得高票。   杨邺疑惑的接过郭正递过来的文件袋,抽出一看不禁有些发呆——里面装着都是一摞的地产契约,而且都是西湖边上的豪宅。   “总统知道你这个父母官不好当,本来也是如此,江浙一带宗族观念比较强,富豪的密度在全国来说也是首屈一指的,在这样的地方当官想要造福一方自然不容易……西湖那档子事总统已经通过你的来信都知道了,你也不用为此太过烦恼,总统不仅帮你办妥了所有的地契,还决定由工商银行出手与杭州市政府签订协约,将西湖周边的景观进行修缮,并且还铺路方便交通,下一步你要做的便是将西湖变成一个大公园,将西湖变成人民的西湖,至于资金方面自然由工商银行来负担……”郭正微笑地说道。   看着杨邺有些吃惊的表情,郭正摇摇头说道:“总统对你的离开并不介意,甚至我感觉他对你的决定还是非常欣慰的,尤其是这几年你在杭州所做的事情,总统心中极为满意!至于党派之分总统心胸没有这么小,当初如果不是江浙财团和地方党派闹得实在不像个样子,总统未必就会下狠手,总体来看致公党在那次事件之后并没有大举扩张的意思,只是在谈论党派建设的时候总统也说过中国目前的政党距离成熟的阶段还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杨邺听后不禁唏嘘不已,他不是一个愚直不通事故的书生,尤其是在北洋幕友堂那种地方待过几年的人,出来的都是同时代的佼佼者,否则他也不会在杭州市长这个位子上得罪这么多人还这么平稳了。不过在杨邺看来谭延闿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举措在未来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尤其是他从谭延闿执掌北洋之后到建国再到出人意料的取得中俄战争的胜利,这个过程谭延闿的举动都在他的眼中,甚至他已经从郭正的话中应证了给予社会党物质基础的那两家财团多半也是谭延闿特殊招呼过的——在五六年前像社会党这样的初生小党派在江浙地区多如牛毛,人家财力雄厚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强大的党派支持发展,没有必要这么尽心尽力的为社会党奔走,除了财力上的支持之外,各种党派人才的搜罗才是让社会党强大起来的根本。   杨邺嘴唇动了动但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谭延闿并不需要他感恩戴德,以前他还认为谭延闿对他反出北洋系会有看法,尤其是自己建立政党更是和对方过不去,但是现在看来他能够在这里立足完全是对方的帮助。   郭正拍拍杨邺的肩膀说道:“总统虽然有些时候是专断了些,但是在很多问题上都看得非常长远,我也认为国内的政党包括我们的致公党和你的社会党,其实都是很不成熟的,我们两党还算是好的,想当初江浙地区的地方政党居然还勾结外国敌对势力,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政党应该做的!总统临来的时候也曾交代,你最大的任务便是当好官,弄好你的政党,别的事情都不用管……”   “这是仿德国四百二十毫米巨型攻城炮来建造的四百零六毫米巨炮,其中主要借鉴的是德国巨炮的结构,主体还是依据我们自己的技术来建造的,其发射的炮弹达到一吨,一发炮弹所产生的威力可以炸出半个足球场这么的坑,德国人就是凭借巨炮攻势撕碎了比利时的烈日要塞,在凡尔登战役中这种巨炮对法国的要塞工事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并且还担负封锁对方后方后勤线路的任务……”   在上海江南制造局一个巨大的厂房中,两门巨大的火炮陈列其中,在技术人员的带领下,以谭延闿为首后面跟着一大堆的上将、中将来参观上海江南制造局的最新成果。   “怎么总统对我们的重炮部队有些不放心?这么大的家伙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上海局就已经建好了?”刘禹有些发闷地说道。   杨超正了正帽子低声说道:“不要说你不知道,就算我这个军委副主席都不知道!不过德国巨炮在战争开始一来所取得的各项优异成绩,实在是令人惊叹……我也曾让外交部帮助调查一下烈日要塞的情况和当时德军进攻的经过,显然不要说我们重炮部队中数量最多的十二寸巨炮不管用,就算前两年装备‘闻仲’部队的十四寸巨炮效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有用这样的十六寸巨炮,无论在效果上还是心理上都能够对对手产生极大的震撼……”   “我就不信北极熊有这么结实的防御要塞,还需要到动用十六寸巨炮的地步……”   杨超用胳膊肘碰了碰刘禹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总统的心思肯定是要速战速决逼迫北极熊尽快的签订城下之盟,想想如果万一我们的军队和北极熊打仗像马恩河或是凡尔登那样,后勤补给哪里会吃得消?别的国家会趁机找麻烦的……”   “我想知道的是这次我们用什么借口对北极熊开战,要知道北极熊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也是协约国的成员国,若是攻击它,英法的态度将会如何?最重要的还是美国的态度如何?如果美国佬不干我们的海军能够挡得住对方么?”刘禹笑着说道。   刘禹刚说完,后面便有人拍他的肩膀说道:“大嘴巴小声点吧,总统都回头看你们了……”   刘禹回头一看是新疆军区司令员萧轩,刚想要说什么,结果杨超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别在这里扯淡了,不然都回去关禁闭……”   “刘总工程师,这次要多谢你们的大力帮助了,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快便完成了设计制造任务,如果不是局势紧张我们完全可以有更充分的时间的……这种巨型攻城炮的制造周期是多少?江南局这边的物资供应如何?”谭延闿在听完江南局总工程师的介绍之后,笑着问道。   刘总工程师扶了扶眼镜说道:“事实上技术上这种巨型攻城炮对江南局来说没有什么困难,毕竟我们手头上就有成功研制海军舰炮的例子,巨型攻城炮说白了就是巨型臼炮,在难度上远低于海军所使用的同口径舰炮,也没有三联装炮塔所涉及的炮弹散布问题……我们在制造这种四百零六毫米巨型攻城炮的时候,已经最大限度的考虑使用海军用炮的构件,这样在后勤管理和供应上也会容易一些并且大幅度降低成本,生产这样一门巨炮的时间在三个月左右,如果订单足够多的话,这个时间和所需要的成本会降得很多……”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国家军事委员会很可能会采购十门左右的这种巨型攻城炮,给你们的工期大约是八到九个月左右的时间,可能会更长一些,当然在炮弹供应上你们同样也要做好准备,毕竟在国内只有你们这里可以生产这种口径的炮弹……”   刘总工程师笑了笑说道:“时间上应该是很充裕的,不过我是搞技术的,生产方面还是需要相关部门与江南局沟通一下,我可做不了主!”   谭延闿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说道:“这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保密部门会介入,军方会派人来具体协调此事……”   在谭延闿看来经过十年前中俄战争和现在两年的欧洲战场消耗,俄国的军事实力已经大幅度被削弱,要塞建成后也不是不需要修缮管理的,显然因为国力的削弱,要塞等国防军事工事的修缮会被派到步枪的后面——欧洲战场上俄国军队装备之恶劣已经是出了名的,三个人合用一杆枪,连子弹的数量都不能保证,更何况修缮要塞?这也是谭延闿没有采购像德国那样的四百二十毫米巨型攻城炮的原因,虽然他手中也有德国这种巨炮的设计图纸,但是这样口径的巨炮会让中国军方的后勤部门又多了一种弹药,这是一种很大的浪费——陆军的十四寸攻城炮炮弹就是因为无法和海军通用,所以只采购了六门,炮弹储备也被压到最低,因为谁也不清楚这样的巨型攻城炮会放在什么时候使用。   总体来看谭延闿是非常重视军事发展的,中国的国力也绝对可以支撑比现在规模更大的军队,但是谭延闿同样在军费上的控制也是极为严格的。在谭延闿的要求下,中国军方的武器弹药在口径上尽可能的做到最大限度的通用性,这样直接带来的好处便是军费在这一块的支出下降,同样在后勤管理上也得到了优化,相比之下在欧洲战场上,交战国巨量的弹药消耗的背后是后勤部门人员疲于奔命的身影,中国的后勤人员要比欧洲的同行们要幸福的多。   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欧洲战场上的索姆河战役和大西洋上的海军战斗上,但是中国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运转起来,除了早期经过兵力调动让俄国人稍微紧张了一下,但是看到中国陆军在全国范围内都开展各种练兵活动,而中国在外交上也没有特殊的表示,时间一长俄国的警惕心理就下降了很多,而国内一触即发的局势也不允许俄国当局有更多的心思关注别的地方。   要说的是现在的俄国已经不是沙皇时代了,持续了三百多年的俄国罗曼诺夫王朝被二月革命所冲垮,而此时的俄国正处于一个罕见的阶段——资产阶级政府和苏维埃政府并存的状态。这种状态肯定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在谭延闿看来也许自己还没有影响到“十月革命”,如果没有算错的话,历史上的“十月革命”只会提前没有延后的道理。一旦俄国的苏维埃政权建立,那对于中国来说就要进入战争倒计时了——谭延闿不会允许历史上的如此强大的苏联如期出现,那样将会对中国的政治和国防形势产生巨大的冲击,而他要做的是尽最大可能削弱俄国的实力! 第三百九十三章 蓝天   虽然以现在俄国的实力而言根本不是中国的对手,但是任何一个面对俄国的敌人都会面临两个巨大的难题——俄国广袤的领土和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前者和中国差不多,但是后者更令人惧怕,因为前面有个大家都众所周知的拿破仑,而谭延闿知道后面搞不好还有希特勒也会跟着走向这条路。所以在战争安排和持续的时间上谭延闿绝对会精心选择,反正在他看来1917年已经是没有机会了,哪怕十月革命明天就爆发,中国也不会在今年去向俄国宣战,在他看来中国对俄作战的日期必须要选择在初春或者是夏天,战争持续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个月——俄国的初冬中国可以忍受,但是一旦到了十二月或是一月份那对中国士兵来说就非常不利了。   愿望是良好的,但是在实际行动中也许会出现各种意外,俄国人若是铁了心跟自己干到底,或是对严冬击垮中国军队抱有绝对信心的话,那说不得中国军队也要面临这场严峻的考验。为此谭延闿已经增加今明两年的陆军财政拨款,尤其是在御寒军品上更是做的无微不至——寒冷不仅仅是针对中国军人,对俄军也是一样的,谭延闿不相信物质匮乏的俄国能够经得起中国的消耗战,就算俄国人在抗寒体质上优于中国人,但那也要有最基本的御寒衣物,不过根据情报部门提供的情报显示,俄国已经无力负担其军队从武器到装具的基本供给,而俄国目前的情况来看远没有达到最坏的状况。   虽然对俄作战任务只是定性为一次“肢解”级别,但是该做的准备已经不限于军事方面,明面上更多的是体现在交通方面——中国最近几年一直对北方铁路网加大投入力度,也许是因为中国铁路网延伸进入新疆之后,随后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和移民计划的展开使得新疆游离于中国的可能性愈发变得微乎其微,这使得中国政界普遍产生了铁路=政权稳定的概念。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在财政状况良好的情况下,中国在北方的新疆、蒙古、东云三省加大铁路投入建设,几乎得到了自上而下的统一支持——上层建筑考虑的是政权和军事,下层具体到省市级别的时候更多的考量经济环境的巨大变化,能够让这些边远省份通过铁路融入到中国的整个经济版图。   按照十年前的中俄战争后勤补给模式,这一次陆军总参谋部制订了更加严密的后勤补给计划——一个由铁路网为依托,在各个“节点”上兴建大型战备仓库,加之海运为辅通过海参崴直接向东线输血的网络已经建成。整套后勤措施远比当年打海参崴战役之时要庞大的多,也更加复杂,唯一能够让总参谋部松口气的是现在的俄军在战斗力上应该比十年前要更加脆弱,如果真的战事进入到最糟糕的“牛皮糖”状态,后勤部门也有足够的把握为前线提供充足的补给。   不过为了掩护陆军突然高涨的军费开支,国防部批准了1918年度海军补充战舰建造计划,不过这一计划遭到了包括海军在内各方力量反对。事实上“1918年度造舰计划”并非是只下一个年度,因为根据实际的战略需求和未来数年内的科学技术发展,这一计划实际上是未来中国至少五年内的造舰纲要,也就是说五年内中国很可能将会在海军新增战舰上不会投入一枚硬币。   如果说一口气拨款五年的海军新造战舰费用,这并不会引起多大反弹,因为在西藏级和东云级战列舰之间曾经出现过长时间中国海军没有最新型号主力舰服役的例子,不过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个造舰计划却没有一艘战列舰,甚至连一艘战列巡洋舰也没有,这不禁让海军感到极为愤怒——即便是在那段“空白年代”,中国还是服役了三艘西藏级战列舰以满足海防需要!   现代海军达到了大舰巨炮的巅峰时代,以中国的东云级战列舰和美国正在建造的科罗拉多级战列舰为代表,更是将战列舰的主炮口径推上了十六英寸的高峰。中国舰船第一流设计师魏成勋已经就未来主力战舰的性能专门对谭延闿做过数次报告,两人直接会谈更是数不胜数,至少在魏成勋看来不要说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就算再过十年,十六寸主炮口径的战列舰也能完全满足国防需要而不过时,但是在装甲防御和航速上必须要做出考量——上一年度中国批准建造的一艘东云级战列舰就结合了最新的科学发展技术,将造舰的周期延长,对东云级战列舰进行了一定的“预留设计”,以此来保证未来对东云级战列舰的升级改造计划留出空间。   谭延闿是非常看重魏成勋的,虽然魏成勋的某些观点与海军将领们有些相悖,但是至少在现在看来东云级战列舰做为世界上唯一在役的十六寸主炮超级战列舰,中国海军军方对于舰炮火力的追求已经降到谷底,所以魏成勋的对总统的建议和海军方面没有什么冲突。不过海军方面和魏成勋都并不清楚谭延闿心中未来的海军建设思路,而最新成立的“上海江南舰船设计局”则让海军集体侧目——1917年开工建造的“秦始皇号”就是由这个成立不到两年的设计局来担负设计任务的。   事实上这个上海江南舰船设计局的前身便是上海江南造船厂的设计院,而江南造船厂一旦涉及安全保密问题都是由内务部的三科来负责的,这一次保密措施让海军集体失声——“皇帝级”的保密程度比当初的东云级战列舰还要高,除了海军总司令黄钟瑛之外任何海军军官不得过问“皇帝级”舰艇的情况。正是因为这一特殊的保密措施,使得这个级别的“舰艇”不要说对外国海军,就是中国海军自己也闹不明白,这可能是世界海军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   “1918年造舰计划”中包括了一艘排水量四万吨的“皇帝级”舰艇,三艘“杭州级”重型巡洋舰和二十余艘中小型辅助作战舰艇。杭州级重型巡洋舰并非是全面开工而是先造一艘,另外两艘重型巡洋舰与“皇帝级”舰艇开工建造日期不定,就是中小型辅助作战舰艇也是如此。这样一个造舰计划明显让海军格外的不安分,在八月、九月的国防部会议上海军将领包括黄钟瑛在内都提出了激烈的抗议,海军的不平已经从军界这个圈子延续到民众的讨论。   从建国来到现在,中国海军表现的几乎是可以用“无可挑剔”来形容,虽然去年因为德国施佩舰队的问题和英法舰队隔着半个印度洋剑拔弩张。中国海军只用南方舰队便让对方不敢东进,这实在是大涨国人士气,再加上中国国力高涨财政宽裕,所以绝大部分国民对海军抱有同情心理,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海军,连国会也感受到极大的压力,开始有人提案要修改“1918海军法案”——即便国会的权力要看谭延闿这个总统的眼色,但现在致公党内部对海军抱有同情心的人算是不少,修改法案自然有一些二线党派提出,这最终投票上还是有的一算的……   不过国会就修改“1918海军法案”在十二月表决前,在十一月六日谭延闿亲自出席国防会议,会议上罢免了资历不下黄钟瑛的海军副司令员陈恩焘——陈恩焘是中俄海战的英雄,坚定的“火力派”,中国的“巨炮教父”。就是这么一个极具影响力的海军将领直接被谭延闿一捋到底,才五十四岁便黯然的离开了他所热爱的海军回到老家福州养老了,除了陈恩焘之外,谭延闿一口气还罢免了海军总参谋长、北方舰队司令员和参谋长,南方舰队参谋长……力度之大几乎让所有与会人员目瞪口呆,而被寄予厚望的黄钟瑛则在整个会议中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黄钟瑛自己也被踢出军事委员会。   谭延闿虽然没有公开发表过什么言论,但是这次海军人事地震给所有人都上了生动的一课——总统从来没有失去权力,他的意志不可动摇!本来比较看好的修改法案因为这次国防会议在十二月份的国会表决中虎头蛇尾的收场,本来就在国会中占据绝对优势的致公党没有一个人投赞成票,这个法案的修改自然如同泡沫一般灰飞烟灭。   “两个月前英国海军少校邓宁驾驶幼犬式战斗机降落到大型巡洋舰暴怒号上,应该说这是第一次飞机在行驶中的军舰上降落,不过几天后同样是邓宁再次降落的时候,飞机翻出军舰坠入海中,邓宁少校也随即殉职……这艘暴怒号巡洋舰是英国勇敢级大型轻巡洋舰的三号舰,尚未完工的情况下接受了改装,只安装了尾部主炮,前部被改装成飞机跑道和机库,现在根据情报暴怒号将会再次进入船坞接受进一步的改造。就我们的专家分析,像勇敢级这样的大型巡洋舰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英国人肯定是想要彻底改造暴怒号以适应飞机的需要,很有可能英国人想要将暴怒号建成能够让飞机在其上起飞和降落的新型舰只,就作用来看这和我们的‘皇帝级’舰艇是差不多的……”温基岩用非常平静的语调向谭延闿做着简报。   “我们的‘秦始皇’怎么样了?”谭延闿问道。   “‘秦始皇’的建造非常顺利,事实上造舰方面我们没有任何问题,而飞机方面六个飞机设计院也都按时拿出了自己的设计方案,六个设计方案的飞机发动机采用的是保定航空发动机厂的‘昆仑-9’型发动机。按照当初将竞争机制引入到设计方案中来的原则,六个设计院分成两批,一批设计挂载炸弹的轰炸机,另外一批设计负责空战的战斗机,当然按照规则任何一家设计院若是认为自己有能力,可以同时设计轰炸机和战斗机。六家设计院很清楚,我们只会给他们三次机会,也就是在十年之内他们每家设计院都要设计三款飞机,这是第一次机会,合格者可以拥有自己的飞机制造厂,第二次机会同样如此,第三次就要关掉合并两家设计院……”   “昆仑-9”型发动机是中国目前最好的发动机,是保定航空发动机厂和天津隆盛机器厂联手的成果,在内燃机方面中国一直都是优先发展的项目,从引进技术到自己研发制造这一过程整整走过了快二十年。也许是有感于原本历史上中国航空发动机坎坷的发展历程,谭延闿将军用航空发动机的代号冠以“昆仑”而昆仑-9型发动机在他的眼中看来便是这一过程中最为精华的部分——昆仑-9型航空发动机是中国第一款专为军用飞机而研发的战斗机,而根据当初谭延闿要求军用战斗机必须要能够承载一吨左右的作战装备,是以昆仑-9型发动机功率达到了一千千瓦。   事实上谭延闿知道二战前航母舰载机中还有一个犀利的攻击武器——鱼雷机。事实上攻击像战列舰那样皮糙肉厚的海上巨无霸,鱼雷的效果应该不逊于炸弹,尤其是受飞机载重炸弹不可能太大,并且在命中率上稍作考量的时候,而要求飞机能够承载一吨左右的作战装备也是考虑到要挂载鱼雷,不过现在的鱼雷重量远在一吨以上,以飞机为作战平台的鱼雷还需要进行研制,但谭延闿在现有科学技术水平下对能够满足作战需要的鱼雷机并不抱有太大的指望——就算这个鱼雷机除了挂上一颗鱼雷“光板”上阵,这样的鱼雷对战列舰的威胁比较有限,要知道任何一枚中国鱼雷绝对不是现在的飞机所能够带的起来的,谭延闿也只能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战斗机方面我们可以缓缓,不用施加太大的压力,但是轰炸机方面需要给他们加加压了。我需要有足够力量的轰炸机以此来给那些家伙们证明我们的海军到底需要什么!”   “由于我们的规则设计的很残酷,这六家设计院压力都很大,其中有五家都采用了两套方案并行设计的套路,并且在全国各大院校挖角,很多次都是两三家同时挖一个人,竞争很激烈。至于设计的优先问题,我看可以给他们下个文件,要求他们在两年之内必须要拿出一套轰炸机设计方案,按照工程进度以现在的施工强度而言,秦始皇号是不大可能完工的,这也正好赶上进度……”温基岩说道。   “这一次我们同样是不争快慢,英国人的暴怒号固然有可能会成为第一艘专门成为飞机在海上的作战平台,但是它毕竟是半道出家船体结构上不是想改就改的。同东云级战列舰一样,我们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做最好的!不过说起来航空母舰的最佳作战区域还是在太平洋、印度洋、地中海等地区,大西洋的环境并不适合航空母舰进行航空作战,毕竟就算过上几十年后飞机还是很难在大西洋区域克服恶劣的天气环境……在海军变革新式武器的竞争中,我们的对手是对面的美国,内务部对此有什么新的消息?”谭延闿问道。   “美国方面对将飞机做为海军的未来的想法并不多,但一些陆军飞行员似乎对将飞机延伸到海上的想法非常感兴趣,美国海军也有自己的飞机。即便如此,美国人距离航空母舰的设想应该还比较远,不过英国改装暴怒号已经不是秘密,美国人很快会效仿英国建造或者是改造自己的航空母舰,当然在这方面以美国人的禀性而言,将一艘大型的货轮或是老军舰改造成航母的可能性最大……”温基岩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对于美国早期的海军史尤其是航母史几乎等同于空白,不过他不相信美国人会用旧船来改造航母,毕竟后世的时候美国航母可是横行天下,这很难让人相信美国海军航母的老祖宗是个二手改装货——人家英国暴怒号好歹就是一艘尚未完工的军舰改装而来,基本上等同于新舰,美国人不会抠门到如此地步用货轮来改装吧?!事实上连温基岩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居然还真的应证了,美国人的第一艘航母确实是选择将货轮改装成航母,而真正具有作战意义的第二级航母依旧还是改装的,这让谭延闿不禁有些傻眼——看不出来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特务头子还颇有神棍的潜质……   不过谭延闿和温基岩都没有想到,能够满足他们所需要的舰载机居然如此难产——昆仑-9型发动机的功率是很高,但是它也有个很大的缺陷便是“超重”,中国的工程技术人员们不得不尽可能的为昆仑“减肥”使之达到飞机设计院的要求,当六大飞机设计院将第一架样机做出来的时候,时间都已经是1921年了。而最终谭延闿和温基岩所制订的“淘汰”计划也跟着破产,十年之内六大设计院一共就推出了两批设计,十年之后除了有三家设计院拥有自己的飞机工厂之外,其余设计院就算没有飞机工厂它们也变成了专门的军用飞机设计团体,十年竞争下来想要将整合它们是不大可能了,毕竟六大设计院在这么长时间里各种手段都用了个遍,特工的那套东西都被它们用到这上面来,心中的怨气自然是不小。最终六大航空设计院都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线,虽然最后有两家从军用转战到民用市场,加上后期的海陆之争的影响,但这些设计院之间的“仇恨”也算是一代代延续下来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沙皇   1917年十月,中国政府向俄罗斯克伦斯基临时政府提出外交照会——沙皇尼古拉二世在二月革命后退位时曾向英国的乔治五世国王提出政治避难,但是这一请求被英王所拒绝,尼古拉二世虽然没有向中国提出避难申请,但是中国政府表示如果克伦斯基临时政府愿意将沙皇交给中国避难,那中国政府愿意提供价值两千万华元的十年无息贷款做为交换。   此时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全部被安置在西伯利亚的托博尔斯特,虽然失去了往日的荣耀,但是安全上还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谭延闿却知道辉煌了三百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肯定是撑不过后面的十月革命的,而中国主动提出为沙皇一家庇护,只是在表面上让英国难堪而已,但已经失去荣耀的沙皇一家在谭延闿眼中还是“奇货可居”——德国人肯定是撑不过去这场战争的,到时候德国的皇室同样也要完蛋,把德皇威廉二世接到中国来就成为势在必行的事情,沙皇只是一个先例而已,而在以后中国对俄国发动战争才是重中之重。   根据内务部的一份绝密报告,英国人似乎更愿意看到尼古拉二世一家被俄国的革命连根拔起,因为沙皇一家在英国的几个大银行中拥有数量不菲的存款,当然这是放不到台面上的一种说法,同时也是谭延闿相信的一种说法,公开的解释多半是英国害怕俄国退出战争,所以拒绝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请求。不仅在英国,在法国、荷兰、瑞士、甚至是美国和中国都有,只是英国最多而已,俄国皇室在海外的存款自然是无法与其在国内的财产相比的,但是做为一个延续三百多年的著名皇室,即便身上的一根汗毛也是不可小视,在这点上谭延闿自己可是深有体会——他现在距离清朝皇室还差得远,但是自己家族到底有多少资产连他自己都无法计算,这绝大多数都是最近二十多年间积累下来的,并且还在飞速提升中,可以说谭延闿家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几个家族之一。   谭延闿解救沙皇一家并非是图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为日后的对俄宣战提供必要的借口,当然让英国佬丢些面子也是他所乐意看到的。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在谭延闿眼中远比财富更重要,而隐藏在他心底的更多的是一种快意——这个尼古拉二世还有他的父亲可没少给中国找麻烦,罗曼诺夫王朝这三百年一直窥伺中国,能够将尼古拉二世弄到中国来看看这荣耀家族今天的落魄像,多少也让谭延闿心中的怨气舒缓了些。   对于中国来说俄国和美国不同,只要中国内部不出现内战美国人最多沾沾小便宜但绝对无法威胁到中国;但是俄国不同,中俄之间没有广阔的太平洋做缓冲地带,在清室时代俄国占领了中国大量的领土,而在现在中国反过来占领俄国更多的领土。吃到嘴里的肉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像东云省在地图上就像一个哑铃,以1840年的清朝领土为准,那就是中国“侵占”俄国两到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实际上若是按照历史沿袭上来说,这些领土在三百年前都是中国领土的范围——以俄国人的贪婪,不论是俄国还是苏联只要强大起来之后绝对会有个说法,就冲东云省中俄之间还会有一场战争,除非原子弹这样的逆天级武器出现使得双方都不敢有所动作。   对于原子弹这种武器,中国毫无疑问是走在世界最前列的,因为其他国家对这种威力只存在传说中的武器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只有中国才会针对此方向进行研究。当然以现有科技水平原子弹只能进行理论上的研究,甚至其理论基础都尚未完善,只是中国在高能物理方面经过近十年的努力开始赶上西方,这也多谢世界大战使得欧洲鸡飞狗跳,中国从而能够用高薪和良好的基础环境来吸引欧洲的物理学家来到中国,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居里夫人。   想要请动居里夫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战前欧洲的物理研究领域无疑是氛围最好的,而居里夫人在1911年末第二次获得诺贝尔奖,这在无形中就更增加了中国邀请居里夫人到中国的难度,同样也是因为谭延闿认为有爱因斯坦在手不能得陇望蜀——说白了爱因斯坦多少还可以用物质来打动他,但是这一招在居里夫人身上就比较难办。   不过战争的到来使得这一切都有了转机,因为法国可是西线主战场,而德国人对巴黎的威胁也是从来没有放弃过,战争使得法国资源匮乏,除了与战争相关的科学研究之外,其他方面的拨款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像居里夫人这样以高能物理为研究方向的科学项目是不可能得到拨款的。这种状况让在一旁窥伺欧洲科学家的内务部看到了希望,一方面暗中操作在国内给相关大学加大了拨款创造物质条件,另外一方面则广泛邀请欧洲尤其是交战国的科学家来中国讲学,只要请到中国来的科学家基本上都能够被他们给留住,是以在中国几乎聚集全世界最多也是最顶尖的高能物理方面的学者。   居里夫人最终下定决心来中国,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在1915年二月居里夫人来到中国后谭延闿接见了她,并且对居里夫人做出了承诺——中国将会尽最大力量促成波兰重新获得独立,就算不能达成此事也会让居里夫人满意。这中间什么样的标准才是让居里夫人满意?虽然谭延闿没有明确的说明,但是在他看来以中国的实力而言一边倒的支持波兰独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为了居里夫人他可以让波兰独立问题成为西方交换中国出兵俄国的唯一条件。   当然也不会真的那么夸张,毕竟在干涉俄国革命的问题上,西方远比中国更紧张,而论实力再也没有比中国更合适的国家了——欧洲几个强国都在战争中元气大伤,也唯有美国和中国这样强大的中立国有能力来做这件事,其中与俄国接壤的中国更比美国有着天然的优势。对俄国发动战争是势在必行,但是谭延闿会利用西方对俄国革命的恐惧进行敲诈,如果不能得到他满意的条件,那就双方坐下来看谁的耐性更好了,至于对居里夫人的承诺在谭延闿看来确实是小菜一碟。   不管怎么说,在谭延闿眼中人才远比黄金更重要,而这次欧洲战争中国收获之多实在是超乎谭延闿想象之外——财富和人才缺一不可,仅仅是财富的增多是可以增强国力,但这需要走很长一段路,而单单有人才的收获缺乏物质基础也是一样的后果,难得通过这次大战使得中国聚集了如此多的财富和广泛的人才,谭延闿可以非常乐观的想象中国若是平稳的再发展上二十年,那整个国家实力将会多么强悍?!以中国的疆域、人口、经济互相结合,可以确信若是未来的世界必须要有几个高峰的话,那中国毫无疑问将会是其中的一个。   正如德皇威廉二世将列宁送回俄国一样,现在布尔什维克正在鼓动前线的俄军回国退出一次世界大战,谭延闿并不知道列宁和威廉二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有没有交易对于谭延闿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俄国虽然经过了“二月革命”,但国内的情况依然不乐观。坦率地来说以俄国目前的状况退出战争也许对俄国来说是正确的,但是前提必须是德国不能穷追猛打,并且俄国也失去了战后参与分蛋糕的资格。   谭延闿不知道列宁等人是如何打算的,列宁主张俄国退出战争,并且布尔什维克以实际行动在让俄国退出这场战争,但是对于克伦斯基临时政府来说这是绝对不行的——退出战争俄国并不能保证德国也会采取对等的行动,更致命的是退出战争那俄国以前所有的努力和牺牲都打了水漂,克伦斯基政府该如何向国内的支持派交代?   谭延闿就是看准了克伦斯基临时政府此时外交上的窘迫,只要付出一定的经济利益代价就足以让对方屈服,当然所谓“两千万华元的十年无息贷款”事实上其中还是要从中国购买各种物资,毕竟现在的俄国是需要各种物资胜过对黄金的需求。若不是因为要等到恰当的时机,中国用不着开出这样的价码,只是二月革命后俄国民众对新政府的期待还是非常高的,认为新的俄国将会以很快的速度进行脱变,俄国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会强大起来。   俄国在革命后的这几个月里因为战争如何能够表现的好?国内的局势进一步恶化,而二月革命之所以能够成功也是因为国内的苏维埃政权做出了让步——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的意见并不统一。在这样由各方势力生硬搓合在一起执政的国家如何能够面对现在的局势?二月革命后国家不仅没有强大反而还在极速衰退中,俄国民众更加不满也就不足为奇了,若不是谭延闿害怕布尔什维克再次革命发难,他还可以稳坐钓鱼台继续等下去——现在俄国是由资产阶级和大地主为代表的人物掌权,他们对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最多是流放或是软禁不会有威胁沙皇一家生命的危险,但布尔什维克一旦掌权,尼古拉二世一家就可以宣判死刑了。   谭延闿知道这次世界大战后带来的是欧洲众多显赫的皇室彻底崩溃,德国、奥匈帝国、土耳其、俄罗斯这四国的皇室肯定是要灰飞烟灭的,但是对于这些皇室最终面临的结局他只知道威廉二世好像是跑到荷兰去了,其他的皇室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谭延闿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虽然没有生活在那个意识形态极为对立的时代,但克格勃的赫赫威名可是久闻大名,克格勃的前身契卡可是在十月革命后不久就诞生了,以克格勃的作风他不相信俄国皇室还能安然无恙——谭延闿一手建立了“K机关”,最强调的便是“机关的传统”,相信克格勃一定也是延续了契卡的“传统”,算算时间若是没有意外尼古拉二世一家来不了中国那等待他们的就是人间蒸发。   尼古拉二世从1898年继位成为俄国沙皇后,在他近二十年的统治中,谭延闿无疑是他心中的一根挥之不去的隐痛——正是因为谭延闿推翻满清政权建立了一个全新的中国,才使得俄国原本在远东比较顺利的扩张一头撞在了铁板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而俄国在战后一直都没有恢复元气便遇上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罗曼诺夫王朝的倒塌追根溯源中国至少要承担二分之一的责任,算起来谭延闿应该是他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过尼古拉二世现在应该感谢这位远东的仇人,更应该感谢他那伟大的发明——无线电电报。克伦斯基临时政府在接到中国的外交照会后,基本上没有经过太多的犹豫便同意了——无论是出于现实的考虑还是自身的利益,俄国资产阶级政权都不会让尼古拉二世或是罗曼诺夫王朝的嫡系子孙重新复辟,尼古拉二世在他们手中没有任何用处,若是能够用他们换来俄国急需的各种物资和金钱渡过眼前的难关,俄国临时政府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尼古拉二世感谢无线电电报技术也是因为他在十月二十五日从囚禁之地坐上火车出发,一路走走停停,当火车抵达在俄国的最后一站伊尔库茨克之时已经是十一月四日,在一天前俄国又一次爆发了革命——十月革命。伊尔库茨克的俄国官员在接到革命的消息之后立刻产生了不同的意见,他们中间既有履行原有义务将沙皇一家送往中国的官员,也有反对者,这一情况被派往伊尔库茨克执行迎接沙皇一家的中国官员得知后,这名中国官员事实上就是内务部的特派员,利用电台将消息发往国内。   在十一月七日这天,在得到总统授权的情况下,驻守在库伦的蒙古军区司令员刘禹向伊尔库茨克的驻军和官员发出最后通牒——如果在九日零点时中俄边境火车站没有看到沙皇一家,蒙古军区三个陆军师将会在第一时刻向伊尔库茨克发动进攻。事实上在刘禹发出最后通牒的时候,库伦的一个陆军师已经紧急集合只携带必要的作战装备直接上车火速前往伊尔库茨克了。   刘禹的最后通牒让伊尔库茨克的官员乱作一团,向莫斯科发电报却无法得到回应,因为莫斯科此时也是乱作一团,当初克伦斯基临时政府答应条件也是对布尔什维克有所隐瞒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沙皇一家坐上火车走了几天还没有到中国的情况。莫斯科苏维埃政府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远东的伊尔库茨克,而中国蒙古军区的司令官语气如此坚决也令伊尔库茨克心惊胆战——刘禹的名头早就被伊尔库茨克的俄国驻军所熟知,刘禹虽然不是海参崴战役的指挥者,但却是重要的参与者,正是刘禹指挥了世界大战前规模最为庞大的炮击行动。   俄国在库伦有临时的代办处,刘禹的军事调动根本就没有想着对外隐瞒,若是这个代办处的俄国人没有看到他集结军队,那他就会直接请俄国人到火车站来看看他的决心——事实上正是在刘禹的警卫员枪口的威胁下,代办处的俄国官员战战兢兢的向伊尔库茨克发报,告诉他们中国军队已经登上火车向中俄边境出发了。刘禹的这招让伊尔库茨克陷入更加慌乱之中,而俄国的最高中枢又短时间陷入了混乱当中根本不知道沙皇已经到了边境,在这种情况下伊尔库茨克的军政官员决定放行不能激怒对面的“刘大炮”,尽管那个赫赫有名的十八师不在这里……   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就这样在1917年的十一月九日上午八点踏上了中国的领土,他不知道在前几天发生的十月革命对俄国意味着什么,但是在以后的岁月中,他便得到自己的弟弟米哈伊尔大公被秘密处决,而在十月革命爆发的前两天那个克伦斯基也秘密化妆潜逃,辗转从芬兰前往法国巴黎。当得到中国政府的这些相关通报后,尼古拉二世对谭延闿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看,可以想象自己若是没有在最后时刻离开俄国,那等待自己的结局一定是绞刑架或是一颗子弹。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尼古拉二世在中国的这段日子算起来还是非常配合中国政府的,沙皇一家在中国就这样暂时安定下来。后来除了尼古拉二世八年后前往美国、英国、法国和荷兰短暂的进行了一次旅行之外,他们再也没有离开中国,当然更没有回过俄罗斯。尼古拉二世的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当中,有两个女儿嫁给了中国人,沙皇夫妇分别在三八年和四一年去世,五个子女在八十年代相继去世,至此沙皇一家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三百九十五章 战略欺骗   当时间进入1918年之时,欧洲战场上的各大主角们都已经是精疲力竭,这都在谭延闿的意料之中,不过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直到现在美国都还没有宣布加入协约国参与战争,这不能不让他感到非常意外——在他的记忆中美国人是应该参加战争的,现在俄国已经崩溃、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是在崩溃的边缘行走,德国、法国和英国则是面临战争资源枯竭。   除了战争资源的枯竭之外,最让交战国双方感到疲惫的是人员伤亡损失——在1915年的时候英军每月伤亡两万人,到了1916年则是四万八千人,而在1917年如果平均到每个月是六万七千人,实际上在十一月和十二月的时候这个数字已经上升到近八万人,这个数字对于本年度的战争伤亡有个非常明确的指向性。   如果看过法国的伤亡数字,那么英国的伤亡数字就显得非常“乐观”了——每五个法国人就有一个被征召入伍,而百分之九十的适龄法国男青年都加入军队,但是这些人其中高达百分之七十八在战争中伤亡、失踪、被俘。法国在这场战争中动员军队并不是最多的,但是相对于它的人口数量而言,法国征召入伍的人数与其总人口的比率绝对是最高的,如此惨重的伤亡比例足以让任何一个冷酷无情的法军将领动容。   美国虽然没有参战,但是有很多美国青年前往法国参加志愿军加入战斗,这个数量不会太多,但是欧洲战场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是极为深刻的,尤其是参加过马恩河、凡尔登和索姆河这三场战役的美国青年,战争给他们留下了一生的阴影——当一个美国青年从欧洲战场上走下来,回国看到纽约自由女神像之时大声喊到:“喂,老大姐,如果将来你想要再看到我的脸,恐怕你只有要转过身来了!”言下之意就是他再也不会走出美国一步了。   美国参不参战已经成为协约国和同盟国所关注的焦点,在这个时候两大中立国任何一个倾向于一方,那对于对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不过在竞争中立国方面虽然协约国更有竞争力,但是美国却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宣布对同盟国宣战,即便德国潜艇每天都要在大西洋上敲掉从美国出发数量不等的货轮——毫无疑问美国固然关心欧洲大陆,但是对于太平洋西岸那个同样强大的中立国动向更加关心。   日德兰大海战固然重创了德国舰队,但是中国插手暴露了英国四十号房间掌握德国密码的秘密,德国随即更换密码并且在迎接施佩舰队回国。虽然没有再次进行公海舰队大规模行动,但是毫无疑问德国的装甲巡洋舰和战列巡洋舰多次小规模突破封锁线对英国贸易航线进行袭击,这让英国皇家海军承受了巨大的国内舆论压力。   更令英国海军部门头痛的便是德国的潜艇,以前掌握德国密码的四十号房间会告诉他们德国潜艇的路线,英国海军只需要在这些路线上布雷等德国潜艇自己撞上来就可以,但是现在失去这个优势之后,每个月在大西洋上被击沉的协约国货轮数量急剧增多。虽然后来采用了护航措施,不过英国的水面舰艇都用来封锁德国使得这个工作捉襟见肘,因此英国更加需要美国——美国不仅可以提供巨大的战争资源,它的海军规模是仅次于英德的,实际上考虑到日德兰海战给德国造成的重创,和德国的战争资源匮乏停止了造舰活动,美国海军在质量和数量上已经超过德国。   先前美国建设庞大的舰队最初衷是为了“宿敌”英国,不过中国虽说达不到后来者居上的地步,但是在中俄海参崴大战之后的快速发展凛然逼近美国,尤其是在无畏舰的竞争上更是领跑一步,这使得美国多少对这个邻居感到了些棘手。更让美国感到隐隐畏惧的是中国的战列舰数量虽然不多,但论起质量却明显遥遥领先美国,在东云级战列舰出现后美国更是将海上头号大敌锁定在中国身上——此时美国最初防备的目标英国已经陷入了战争自顾不暇,唯一能够威胁到美国的便只有同为中立国的中国了。   在战争初期美国是厌恶这场战争的,英国强横的封锁德国阻止美国货物进入德国甚至还招来了美国的怨恨,不过英国打包买下了美国的货物这才化解了危机。相反在这方面德国的外交官和统治者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甚至毫不客气的说德国人在处理美国货轮的时候脑袋少了根弦——在1917年就发生过多达六七次德国潜艇拦截美国货轮后,美国人停下来接受检查,而德国人将人员转移后直接击沉货船的事件。正是因为这样的粗暴处理的方式使得美国对德国渐行渐远,甚至就差对德国宣战的地步了。   美国对中国一直都是非常顾忌的,即便中国在战争爆发后宣布成为中立国,但是令美国人担心的是中国表现的比交战国还要“积极”——常备陆军充到一百四十万人的庞大规模,数量仅次于俄国,但是无论在训练还是装备上都可以和德国相提并论甚至尤有过之,中国陆军战斗力之强隐隐位居世界首位。   最让美国感到担忧的便是中国海军,最近三年中中国海军服役了四艘强大的东云级战列舰并且还有一艘建造中,海军规模位居世界第四仅次于英德美三国,但是美国并不认为自己就能够在海上吃定中国——根据去年十月六日美国国会通过的《1918年造舰法案》美国将会在今年开工建造六艘南达科他级战列舰,以此弥补科罗拉多级战列舰对东云级战列舰的劣势。   科罗拉多级战列舰虽然主炮口径同为四百零六毫米,但是所搭载的却是四座双连装主炮塔,其主炮比东云级战列舰还要少一门。并且在数量上五艘科罗拉多级战列舰还都在船台上建造中,而中国已经有四艘东云级战列舰横行太平洋了,这是美国所不愿意看到的。在这场世界大战中,美国深刻的感受到中国海军的威胁,虽然有中美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的调节,但是中国在获得德国在南洋新几内亚岛的殖民地之后,立刻扩建了莫尔兹比港,使之获得了一个可以威胁澳洲的军港,并且在新几内亚岛增加了陆军数量。   在外交界已经风传,一旦美国加入协约国那中国便会宣布加入同盟国直接攻击澳洲、英法在亚洲的殖民地——事实上没有人会质疑中国有此能力,中国的海陆军完全可以做到这些。最令美国人头痛的便是美国自己并没有进入战争状态,陆军还不到二十万人且装备训练都很成问题,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海军,不过一旦传言属实中国对美国加入协约国做出激烈反应,那么美国自己也没有把握对付中国海军,尤其是那四艘令人生畏的东云级战列舰。   在中国海军的刺激下美国打算建造更加强大的南达科他级战列舰,而且一次性上马开工建造六艘,根据中美两国备忘录,南达科他级战列舰将会拥有四座三联装四百零六毫米主炮,排水量超过四万三千吨,毫无疑问美国人在南达科他级战列舰上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希望借此一跃登顶成为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海军——一旦这六艘南达科他级战列舰完工,美国海军在名次上将会超过英国,虽然英国佬心中多少感到非常沮丧,但是欧洲大战不仅仅拖了英国的后腿,更将国库挥霍一空使之不能像以前那样财大气粗的建造主力舰。   虽然南达科他级战列舰耗资巨大,而且一口气上马六艘同时建造,加上之前开工建造的五艘科罗拉多级战列舰,美国将会有十一艘在建的四百零六毫米主炮战列舰。美国人没有公布这十一艘主力战列舰的造价如何,但是中国心中对此是非常清楚的。考虑到美国的造舰周期一般为四年,可以想象在1918年至1920年这两年时间美国人的财政将会极为紧张,中国总理沈静在酒会上曾放言:“如果在这两年中美国人这十一艘在建战列舰一艘也不放慢施工速度,更不停工的话,那我这个总理就让贤!”   威尔逊总统签署美国新的造舰计划时心情是极为沉重的,在1918年一月五日,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一号舰和二号舰分别在纽约海军船厂和诺福克海军船厂开工,按照计划在随后的八个月中,又分别在纽约波特船厂、母马岛海军船厂、福雷河船厂、纽约海军船厂开工建造其他四艘同级别战列舰——美国大量的资源涌向这五家海军造船厂,在海洋上美国人的决心第一次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威尔逊成为罗斯福第二,甚至是尤有过之。   事实上外交界中关于中国将会以美国为标杆决定是否参与战争的传闻是内务部一手主导的,其中就是为了要牵制美国不要加入世界大战——欧洲战场上的主角们现在都已经严重失血,如果美国加入战争将会很快以协约国一边倒的姿态压倒同盟国。谭延闿给内务部下达的命令便是不求欺骗美国多少年,只要牵制美国几个月就足够了,但无论是谭延闿还是内务部都没有想到美国人的自尊心如此之强,居然搞出来六艘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计划来,这多少让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意外。   虽说两国之间有中美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这一中间机构来当桥梁相互沟通取得军事互信,但是这个机构是没有任何强制作用的,其体现在两国在太平洋上的势力地盘划分得到对方的确认而已,还没有对任何一方扩充海军规模有任何强制性作用,只是按照惯例对新建战舰的一些性能进行模糊的通报而已——美国人非常大方的告诉中国他们将会建造以全面压倒东云级战列舰为目标的南达科他级战列舰,连主炮口径和数量都通报了,这除了自信之外更是对中国海军充满了火药味。   美国虽然对中国的敌意日益高升,但是美国人却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如果那个传闻真的是中国政府,准确的说是中国那个“大独裁者”的心思,那美国加入协约国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相反不仅美国人要慎重考虑,英法对美国加入协约国所带来的利弊考量甚至比美国更要慎重——中国人就算加入同盟国很难跑到欧洲来作战,但是中国威胁的可是他们的后院,会直接掐断协约国另外一条赖以维持战争的大动脉。   不过令内务部非常得意的是中国数年来毫不犹豫的保持扩军姿态,发展到现在没有人会对这个传闻持怀疑态度。中美都是中立国,但是在战争准备上美国人落后中国可谓是十万八千里——中国总统今天早上一声令下发动战争,下午中国的战争机器就可以全力运转起来,而美国总统下达战争令,估计半年后美国也无法全力为战争服务。协约国拉拢美国无非是为了战争物资和那个舰队,但是一旦把中国拉下水,那协约国除了没能达到目的之外,还要冒着自己的后院被中国搅成一团糟的局面,那这笔账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因为如此,美国人关于加入协约国参加战争的讨论是极为热烈的,但是在政府层面上则是谨慎再谨慎,这对于英法来说也同样如此——中国对协约国的物资供应也是极为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中国对协约国的物资补给是中国自己的远洋货轮来负责运输,而美国惧怕德国的潜艇则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即便现在美国对协约国每月提供的物资数量已经超过了中国,但有些帐算起来可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   不过美国人强力支持海军同时开工建造十一艘巨型战舰也给中国政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谭延闿刚刚将民众对海军的狂热支持给平息下去,但是通过报界美国以如此大的决心来扩充海军的消息传到国内的时候,民众的舆论对政府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民间舆论的反应在此时到没有让谭延闿感到多少压力,但是美国新的造舰计划让他感到了一丝进退两难的感觉——美国造舰的速度通常在四年,美国肯冒着巨大的资金压力同时开工十一艘战列舰,这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不过要真的想要达成目的让美国因为造舰干扰到国家财政的正常运转至少也要让战舰完工百分之四十以上,算起来至少也要让战舰开工一年半以上才可以让美国感到进退两难。现在美国大肆扩张海军若是中国不紧跟一步,美国佬不仅在外交上会越来越强硬,说不好真的会受财政压力下马几艘战列舰,这是谭延闿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次欺骗行动已经接近成功,根据内务部和总参谋部的分析,美国海军即便加入协约国所起到的作用也是极为有限——对付德国潜艇已经被证明使用战列舰和驱逐舰的效果是差不多的,甚至在反潜护航中战列舰的作用远不如驱逐舰,在必要时刻驱逐舰完全可以当作挡箭牌来挡住鱼雷,要是换了战列舰那是万万不能的。   相比之下内务部更注重一些“琐碎的细节”,诸如美国仅仅不到二十万的陆军要加入到动辄百万人以上会战的欧洲战场是远远不够的,美国势必要动员更多的国民加入陆军。而满足欧洲战场上的要求美国至少要在初期动员五十万人以上,甚至百万人都是很正常的,但这个动员工作不要说美国,就是对中国而言也有不小的难度——美国上哪找这么多的兵营?从二十万陆军直接扩军两倍以上,这还是在战前仅仅几万人的陆军基础上扩军之后的再扩军,光是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就会让美国陆军的后勤系统濒临崩溃——美国陆军后勤系统恐怕还没有提供几十万人后勤保证的经验吧?!   相比国防部递过来的关于美国战争准备报告而言,内务部的报告更让谭延闿感兴趣的多——除了具有军方传统的严密性之外,内务部的报告从更多的细节指出了美国陆军动员的难度之大是不可想象的。正是因为这些问题,内务部估计美国人就算要参战,等第一批美国陆军士兵登上欧洲大陆的时候至少也要五个月,这还是非常乐观的估计。   对于谭延闿来说五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他不会允许美国在这场战争中捞足了经济好处再有资格捞政治好处,只要美国无法参战或是其参战时间已经接近战争结束时间,那美国自然无法在战后的和会上有捞好处的资格。虽然中国也会因为没有参战而失去捞取政治好处的资格,但这无所谓——在这场战争中中国已经捞取了足够的好处,而后面干涉俄国革命也可以当作最后的大餐了。   为了督促美国人以更加积极的态度来执行“1918年造舰计划”,谭延闿有意在正月十六这一天前往天津舰船设计局慰问,并且在慰问会上明确表示中国将会为了应对今年美国的造舰计划,将会上马“湖南级”战列舰的设计工作。“湖南级”战列舰的设计工作事实上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它基本上是东云级战列舰的升级版本,现在看来似乎和美国正在开工建造中的南达科他级战列舰一样,都是四座三联装四百零六毫米主炮塔。   谭延闿这一发言自然会被内务部用特殊渠道送出去,让美国人“及时”地听到,再加上上海江南造船厂正在整修剩余的三个船坞,似乎是在为上马新战舰做准备,美国人果然加快了主力舰建造的资源投入力度。事实上谭延闿已经下定决心将接近完成的湖南级战列舰的设计图纸永远束之高阁了——美国如此扩张海军实力绝对会有人看不下去的,现在欧洲正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期无瑕来管美国,等欧洲战争结束之后,恐怕欧洲列强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容忍美国海军太过强大,全世界范围内的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的缔结势必成为主流,况且美国国力虽然雄厚但也未必能够支撑到六艘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竣工。 第三百九十六章 急转直下   中国决定开始研制下一代主力战列舰的消息是极为惊人的,而中国政府不需要任何解释——太平洋对面的美国人正在开工建造的南达科他级战列舰已经超过了东云级战列舰,出于“保证国家海防安全”的需要,中国必须要开始研制更加强大的湖南级战列舰以满足未来海疆防御的需要。   去年因为中国海军强力派人物对政府施加压力要求建造更加强大的战列舰是因为中国“无此需要”,而现在美国人给中国政府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当中国政府正式向中美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提交文件之时,也同时拒绝了美国的“劝告”,答复是美国的要求对中国政府而言是极为“无礼”的。不过当威尔逊总统提出减少美国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建造数量来换取中国不建造湖南级战列舰,这理所当然的被谭延闿所拒绝了。   现在外界对中国政府的最新造舰计划最为关心的不是造不造而是造几艘,当然以中国拒绝美国的两项提议而言,普遍认为中国在湖南级战列舰的建造数量上很可能是至少六艘——谭延闿表现的一向是“人畜无害”,但若是真的心狠起来还真没有人能够受得了,去年谭延闿为了打压过于强大的中国海军不惜大换血,今年美国就新开建如此多的主力舰这对中国海防安全构成了巨大的威胁,为了保证太平洋的势力平衡,可以预见谭延闿至少会开工建造六艘同样类型的主力舰。   以中国的条件来建造和南达科他级相当的战列舰相对美国来说有着更多的优势——中国已经有四艘东云级战列舰在手,就算全部开工也不过是七艘,在财政和军事上远比美国负担要轻的多。况且中国造船系统分工极为明确,建造大型舰只的厂家无非就有三个,无论是船坞还是船台都是现成的,都可以满足这种大型战舰建造的需要,国内配套资源也都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工作,而不用像美国那样为了建造更强大的战舰而挤占其他方面的资源。   虽然中国对美国的战略欺骗起到了很不错的效果,至少美国人想要到东边的大西洋上捡便宜参与战争是不可能——尽管中国已经非常努力的在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搞平衡以拖延这场战争,并且还成功的让美国无法参与战争,但是根据内务部的情报显示继俄国单方面退出战争之后,奥匈帝国、土耳其帝国甚至是德国也都有体面的结束战争的想法,可以预见今年年内战争就会要结束,美国就算想要参战也来不及了。   尽管对中国参加同盟国有着巨大的疑虑,英法的外交官们还是做出最后的努力,当然德国外交官也是如此——欧洲战场上的局面已经陷入了一个大泥潭,双方都是在勉力维持,协约国需要美国提供充足的“炮灰”,而同盟国需要中国断绝协约国的海外资源通道,只不过在这方面德国的外交官远比协约国的同行们差得多。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协约国外交官选择在美国纽约进行会谈,同时也邀请了中国驻美大使,希望能够一举解决目前的困境——每一天都有上万的协约国士兵伤亡、失踪,战争开始到现在欧洲流的鲜血已经足够多,协约国已经无法再等下去必须要终结这场战争。   促成这次会谈的最重要原因便是德国在三月开始了对协约国的新一轮地面攻击,协约国虽然再一次挫败了德国的战略意图,但是双方损失惨重——德国陆军在经历了战争初期的顺利再到马恩河、索姆河两次受挫之后已经变得更加成熟,法国人已经很难抓住像马恩河那样的好机会来对德军迎头痛击了。不过德国陆军受挫的情况下,德国公海舰队在同时也进行了一次出海作战,这一次作战对于英德双方来说都是比较公平的,因为他们谁也无法再像上次那样通过无线电技术来侦破对方的动向。   这一次英德海军还是在斯卡格拉克海峡附近交战,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相对于上次双方大战数个小时相比,这一次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算是非常“快捷”了,但是这一次“短暂”的交锋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有诱饵舰队来伏击,而是双方大舰队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北海的天气情况非常糟糕,在没有雷达的时代,在恶浪滔天的北海英德舰队发现对方的时候相距不过才十几公里,正是因为如此这次海战比先前的日德兰海战更为险恶、残酷。   在这次不到两个小时的海战中,双方居然都出现了战列舰被击沉——上次日德兰海战英国有战列舰被击沉是因为参战的阿金库尔号战列舰是英国的外销战舰,基于“传统”英国的外销战舰装甲普遍都很薄弱,而阿金库尔号更是其中的“经典之作”,为了装下七座双连装炮塔,其主装甲带仅有二百二十八毫米厚,甚至英国海军怕船体结构难以支撑不敢使用阿金库尔号进行齐射,这样的战列舰一旦碰上胶着战事基本上都是难逃一死。   在这次海战中英国的白羊座号、征服者号、百人队长号和复仇号四艘战列舰被击沉,而德国公海舰队中的拿骚号、波森号和皇后号被击沉,德国的郑和号战列巡洋舰也在被击沉的行列之中,这成为第一艘被击沉的中国造主力战舰,双方还各损失了装甲巡洋舰和驱逐舰数艘。这场海战的惨烈程度远超出日德兰海战,双方海军指挥官事实上都没有足够的战斗欲望,在开战之初便想着捞一把走人的心思,结果没有想到却打成了这个局面,最终因为海面天气突变使得早已经无心迎战的双方都算找到一个不错的借口脱离战斗。   不过这次海战给双方都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尤其是英国四艘被击沉的战列舰居然都是超无畏战列舰,英国皇家海军司令官贝蒂也走上了其前任同样的道路,非常不光彩的离开了这个位子。对于德国来说这场海战的创伤将其士气打压到了最低点,好不容易在日德兰海战之后取得的一些小胜利激发起来的士气荡然无存,自此德国公海舰队真正成为一支存在舰队窝在基尔港中生锈——德国已经无力再对这些战舰进行维修,只能草草的应付了事。   德国政府算是彻底放弃了公海舰队来遏制英国的路线,转而将极为有限的资源转移到潜艇上来,相对于战舰高昂而又漫长的造舰周期而言,潜艇算是极为低廉高效的破坏性武器。尤其是在当前陆海局面都无法取得寸进的情况下,潜艇成为德国唯一能够让英国屈服的武器,而现在德国也变得极为疯狂,开始肆无忌惮的击沉任何一艘出现在它面前的水面船只,在这个局面下英法在纽约联合美国和中国开启合作会议已经没有任何障碍——因为德国人居然连中国的“北京特快专列”也给击沉了,这让英法看到了希望。   德国潜艇击沉了“北京特快专列”给中德关系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好在因为是悬挂中国国旗的船只,德国潜艇只是浮出水面后勒令停船检查,将船员集中到一艘救生艇上幸而为造成人员伤亡。德国政府虽然表示了道歉,不过中国政府还是做出了撤侨的决定——英法等协约国生活的中国人至少还可以得到足够的补给,在德国各方面的资源全面匮乏下,在德国生活的中国人已经开始没有战争初期时那么从容了,至少要撤侨一半左右,中国政府提供的补给才能够让剩余在德国的中国人生活无忧。   事实上德国潜艇击沉“北京特快专列”也让谭延闿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战争打到这个份上欧洲战场是必须要有一个输家的,而且今年战争就会结束,中国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支持德国继续打下去了,趁此机会切断中德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名正言顺各方面都可以交代得过去。虽然谭延闿并不指望以此来换取协约国的善意,但是他很清楚无论在什么时代,只要手中的力量够强,内部够稳定,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威胁的。   谭延闿不仅在德国开始了撤侨任务,将大量生活在德国的中国人暂时安居在中立国,当然也可以通过中立国通过海运回国,并且还加大了护航力度,通过护航将“北京特快专列”船队护送到英国。三月四国外交人员在纽约开始就“中立国援助协约国战争”的问题展开谈判,显然谈判地点的安排和谈判的议题是协约国连同美国向中国施加外交压力,当然如果没有德国潜艇击沉中国人道主义运输船的契机,这次会议恐怕就会变成美国和协约国之间的一场谈判了。   在纽约已经成为左右世界力量的一个焦点——谈判桌上很可能会达成对欧洲战场有着决定性作用的协定,而谈判桌下纽约的外汇市场已经成为一锅被煮沸的汤。自欧洲战争开始之后,各国的各种金融市场都显得非常的不平静,从农产品、金属期货到各国的股票、外汇市场一直都是处于很少见的剧烈波动状态——谭系资本率领着麾下的大小金融马仔,在方榕卿的幕后指挥下化整为零千方百计的隐藏身份在世界割地的金融市场上频繁出手,因为中国在世界大战中的微妙地位,可以提前根据中国要采取的各种行动有针对性的进行短期金融投机,大肆聚敛财富,甚至中国财政部可以根据他们的需要来调整国家货币政策,这就使得他们手握作弊器大杀四方。   这个肆虐世界各地恐怖的金融巨鳄在得到谭延闿关于世界大战即将在今年结束的判断后,更是将这次纽约三方会议视为最后的晚餐。先是借中国才美国参加协约国参战的问题上大肆沽空美元波及美国股票市场大跌,暗中购进美国企业股票后,再借中国撤侨的激烈举动推升美元打压强势华元将获利美股抛出——中国和美国在对同盟国和协约国的支持上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中国只向双方提供物资以华元、贵重金属或是技术专利等进行最后交割,决不购买双方政府发行的债券,更不会主动向对方提供巨额担保贷款,美国则是大小通吃,迅速成为协约国成员国的最大债权国。   正因为欧洲各国货币因为战争,在对美元和华元外汇比例上急剧下跌,而尤以美国掌握着协约国大量的债券,使得协约国和美国之间的金融矛盾不断攀高,在这个时候协约国对于国际外汇市场美元下跌是非常乐观其成的。在战争初期华元攀升的速度是最快的,而因为中国政府不接受欧洲各国发行的债券,使得美元后来者居上最终稳定在美元对华元为0.9:1的水平上,美国在站到协约国一边后对于战争结果的期待也就不言而喻,掌握着数亿美元协约国债券的美国若是在同盟国获得胜利的情况下将会产生大量的呆账或坏账,这将会引起美国金融界的崩塌。   这种利害关系让美国不得在金融市场上不全力以赴来保证美元的外汇比例,更要瞪大眼睛观察欧洲战场的局势。不过国际外汇市场上欧洲货币普遍是一直走低,而华元最为稳定,美元忽高忽低则让美国商界头痛不已,虽然美国商界已经最大限度的团结在一起,但是商人趋利避害的本性使得这种团结远不如中国的金融巨鳄们的同盟牢靠,最重要的是美国政府对金融的干预力度不够,造成了美元今天的局面。最值得一提的便是美元汇率的不稳定还造成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美国当今最受瞩目的投资,那同时开工的十一艘超无畏战列舰的造价也是不断的攀升中,美国的纽波特船厂和福雷河船厂资金上都面临很大的困境,使得这两家船厂不得不放缓工期,至于其他承建战列舰的三家海军船厂则因为开支屡次突破预算而备受国会诟病。   美国的这十一艘战列舰到底最后能够建成几艘也许人们并不清楚,但是摆在面前的事实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中国总理沈静的那句断言确实是要变成现实了——如果美国还要在这种情况下一意孤行的继续保证施工进度来建造这些威力巨大的战列舰,那么威尔逊总统将会面临非常不光彩的结局,美国参众两院已经开始酝酿缩减海军军费开支的决意,并且已经确定今年任何的海军扩充法案将都不会得到通过。   这十一艘战列舰已经成为中国总理和美国总统名誉较量竞技台,威尔逊总统希望能够通过这些战舰来改变美国在太平洋上对中国的劣势,能够有足够的资本来通过参与欧洲战争为美国谋取足够的利益,不过这一举动适得其反,反而让中国原本停滞下来的海军扩充再次萌发——根据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美国驻中国的官员汇报,中国已经在上海江南造船厂的三号船坞正式开工建造一艘大型战舰,虽然仅仅是铺下了龙骨正在建造船体,估计这艘巨大的战舰很可能便是中国政府对外宣称的湖南级战列舰。   就在会议开始的当天四月二十五日,从中国传来的消息是威海卫造船所和上海江南造船厂的一号和四号船坞同时开工建造三艘排水量不详的大型战舰。这些消息很快便从美国政府释放到整个社会,这使得刚刚开始的会议蒙上了一层阴影,而早就做好准备的各路投机商们则趁机沽空美元,不过除了真正的“明白人”之外,很快其他跟风的投机者们便接受了一次难以忘怀的教训——中国谈判代表在会议上和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支持协约国的战争,愿意加强对协约国集团的物资运输补给,同时也表示在美国政府的同意下中国的护航舰队将会承担从美国本土出发前往欧洲船队的安全,就这样在昨天还极速下跌的美元立刻表现的极为坚挺,美元汇率眨眼间便收复了失地并且向着对华元1:1的关口逼近,这让所有的跟风者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纽约会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商谈的极为顺利,原本认为因为德国潜艇击沉中国人道主义船只创造了会谈的机遇,但没有想到中国几乎对协约国提出的所有会议议案都表示了谅解或是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是中国同美国之间也达成了一系列谅解性备忘录,其中最要紧的莫过于双方将会在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的框架下在六月份于上海展开谈判。虽然中国驻美大使邹少卿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中国不会放弃湖南级战列舰的建造,但是他也表示中美两国寻求的是太平洋军事的相互平衡而非不稳定的非对称平衡,双方愿意展开谈判本身就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也许是老天都要帮助协约国,就在纽约会议的第四天,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传来——一艘悬挂美国外交旗帜的客轮露西塔尼亚号在四个小时前在大西洋上被德国潜艇击沉。这个消息让美国陷入了举国愤怒当中,而参加会议的协约国外交官们则在严肃的面孔背后笑翻了天,至于中国会议代表团则陷入了沉默当中——这个消息对于中国来说也是无所谓,如果再早几天中国在会议上的表态无非是有了更加强有力的借口,若是放到现在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相信德国是不可救药了。   最近半个月戒念状态极为不好,每天都要睡上十个小时以上,但还是提不起精神来,脾气也是越来越焦躁不安,我也是正在努力调整当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出手   德国击沉悬挂有美国外交旗帜的客轮无疑给了美国参战的绝佳理由,加之中国已经明确表态对战争没有任何兴趣,关注点只在贸易的通行上,美国连同最后的参战障碍也被扫除。露西塔尼亚号客轮被击沉也引起了美国民众反德的高潮,五月四日很多美国大城市的民众都自发的走上街头进行游行示威,甚至还打出了“杀死德国皇帝”,“打到柏林去”的口号标语。   五月三日夜,华盛顿的国会大厦灯火通明,情绪激动的威尔逊总统强烈要求国会授权美国对德宣战,国会大厦外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焦急等待消息的人群,参加会议的很多国会议员在西服翻领上别着美国国旗的徽章,美国最高法院的法官们都列席了听证会。威尔逊总统在国会听证会上慷慨激昂的发表了演说,曾经是南北内战的老兵的美国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的爱德华·怀特在聆听演说的时候激动的热泪盈眶,失声痛哭——可以想象威尔逊总统成为这次听证会当之无愧的胜利者,参议院以八十八票赞成四票反对和众议院以四百零五票赞成十八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美国对德宣战,美国终于介入战争。   中国对此继续一如既往的表现出一幅扑克牌面孔,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将威尔逊总统在国会演讲的照片做为《时代》周刊的封面照片。中国政府唯一做出的动作便是为英国、法国提供了三亿美元的贷款——美元因为美国参战而大幅上涨,这三亿美元的贷款恰好给国际货币市场上有些烫手的美元降降温,而美国国内数家媒体都报道了美国军力的真实情况,尤其是陆军远未达到做好参加战斗准备的情况。   美国手中握有价值三十多亿美元的欧洲债券,从这个角度而言美国参战避免这些债务变成坏账是有着积极作用的,不过这还是要取决于美国能够给欧洲有多大的帮助,能够在什么程度上尽快的结束战争。现在的国际货币市场上的角斗与欧洲战场上的硝烟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以中国财阀集团为首的一方极力沽空美元,而美国的大财阀也不甘示弱为了保证手中的欧洲债券不烂在手中也是奋起反击。   这场货币之战的交锋在六月份终于达到了最高潮——德国在六月份连续在西线发动了三次大规模战役,而此时美国陆军登陆欧洲的军队尚不足两个师,就是这两个师在尚未完成训练的情况下,也被法国人当成炮灰,直接送往前线。可想而知这两个美国步兵师最终的命运,在动辄上百万人参加的大会战面前,这两个美国步兵师还没有翻腾起多大的浪花就几近全军覆没,他们甚至都没有到达预先指定的战场位置,便被穷凶极恶奔袭而来的德军所淹没。   德国在六月份发动的三次战役虽然凶猛,但是还是被对手给挡住了,最前锋的部队距离巴黎甚至只有几公里远,这是德军最接近巴黎的时刻,不过德军的攻击动能已经全部被耗尽,无论从战术上还是战略上都是全面破产。不过这两个美国步兵师的结局却在美国掀起了轩然大波,美国和协约国之间的矛盾在双方刚刚开始合作之时便被推上了风尖浪口上,而美国金融集团做梦也没有想到欧洲战场是如此的残酷,三万多人的部队还没有任何作为之时便已经烟消云散。也许在美国人看来三万多人的部队已经很多,毕竟美国陆军总共还不到二十万人,但是在协约国看来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他们希望美国能够提供更多的“炮灰”。   协约国和同盟国无论如何粉饰,都无法掩盖双方在六月份的巨大损失,明眼人都可以看到德国已经是后继无力了,但是战场上的局面让普通人感到除了无尽的等待之外没有任何改善——至少在美国普通民众看来是这样的,这种悲观的看法直接作用到货币市场上,刚刚开始表现坚挺的美元应声下跌,美国金融财阀对中国财阀的这一回合较量几乎快要将内裤都要输掉了。   不过令人惊异的是,六月二十八日中国政府宣布再次向协约国政府提供四亿华元贷款,英镑、法郎对美元汇率提升,美元继续走低,这使得美国金融财阀再次受到重创。值得一提的是从纽约会议之前中国从来没有向协约国和同盟国提供过贷款,但是会议结束后便对协约国大开方便之门给予大量的贷款,不过这些贷款的时机却令美国心头恼火的很——相对于手中只掌握七八亿美元债券的中国,这些贷款都恰巧在美元的低谷时出现,协约国得到贷款后便立刻清算抓住机会降低偿债压力。   中国对协约国的态度的巨大转变和美国陆军在欧洲战场上的表现使得协约国非常希望中国也能够卷入这场战争——中国拥有上百万经过训练和武装的军队,如果送到欧洲来只需要经过短期的适应性训练便可以走上战场。战争打了快四年,欧洲战场上的将军们对于新时代的战争思想转变的非常快,但是一些固有的老传统是不那么轻易会改变的,现在在战场上还停留在堑壕战相互消耗的思维上,谁的兵力充足、装备精良谁便可以赢得最后的胜利。   不过中国虽然为协约国提供贷款,并且中断了与德国的任何关系,但是依旧抱定不参加战争,这也让协约国感到无可奈何。只是中国从来就没有放弃在军事上的建设,扩军速度和军事装备更新速度都名列前茅,这种扩军脚步从中国推翻满清政权便已经开始直到现在,中间虽然有往复但在总量上却是从来没有停止向前的趋势,如果说中国建国初期扩军除了整顿晚清时代遗留下来的问题并且对俄宣战需要,那最近五六年中国军力几乎翻番成长,中国扩军的目标到底是谁?起初认为是中国为加入同盟国参加战争,但中国对参加欧洲不管是对同盟国还是协约国都是一样的态度,直到去年俄国发生巨变,世界军事专家认为中国的目标还是俄国,不过从现在中国不急不缓的脚步来看对俄国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这就让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的建立,俄国先前的反对势力开始在各地出现小规模的叛乱,而后短时间内迅速升级,俄国内战爆发。俄国爆发内战不可避免的会波及在俄国的外国人人身安全,在格鲁吉亚、萨马拉都出现了中国人受到冲击的事件,甚至还酿成了五人受伤的事件。放在以往中国肯定会拿这些来做文章的,可是中国政府似乎对此无动于衷,这让西方想要引入中国力量来干涉俄国革命的想法大受打击。   对于中国人在俄国受到冲击的事件中国政府自然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只是谭延闿认为时机不到也不能遂了西方列强的心思——在俄国的事情上无论是同盟国还是协约国都是一致的,协约国希望中国能够出兵镇压革命以给中国找个对手寻求“安全保障”,而德国希望中国出兵则是吸引俄国兵力东移,德国好倚靠较少的兵力来侵占俄国西部领土。   事实上中国已经做好了出兵俄国的准备,在俄国一月巨变之后,中国加紧了对北方兵力的调动部署,而海军方面则将从南方海军中抽调了以黑龙江号战列舰为首的四艘战列舰北上,并将北方舰队旗舰东云号战列舰移至海参崴海军基地,中国海军已经做好随时从海上出击的准备。只不过中国军队调动情况非常机密,在这个时代没有天上的卫星和侦查飞机想要摸清中国军事力量的调动绝非易事,而针对的目标又是处于内部混乱中的俄国,就更没有人能够发现中国真实的兵力调动情况了。   因为中国政府对几次中国人受到冲击事件的反应并不强烈,而这些事件发生所在地也不是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所能够控制的区域,是以俄国渐渐放下了对中国的担心,只是集中精力面对国内日趋紧张的局势。不过很快中国所等待的机会便来了,六月十日这天中国各大媒体纷纷刊载四天前六名中国商人在俄国遇害的消息,中国政府立刻采取断然措施发出外交照会,要求俄国政府必须要在十日内惩办凶手,否则中国将会采取必要措施来维护本国公民在俄国的安全。   俄国现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俄国布尔什维克政府所能够控制的区域相对于俄国庞大的疆域而言很小,随着叛乱的不断升级甚至它所控制的区域正在萎缩当中,在这种情况下俄国政府根本没有惩办凶手的能力。谭延闿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的,在中国的外交照会发出后,中国北方舰队迅速开始行动,主力舰队毫不掩饰的在威海卫、旅顺生火起航前往海参崴——谭延闿的目标是俄国的最东端楚科奇半岛和堪察加半岛,从而获得进入北冰洋的资格。   在谭延闿看来世界上至少有“两个半”国家是不可能做到“速战速决”的——中国和俄国毫无疑问是“两个”,剩下的“半个”则是美国,盖因为中国和俄国都经历了不止一次这样的国家和民族危机,而美国的国家情况和中俄类似,但是却没有经受过这样的考验。所以就算现在的俄国和中国对比是处于历史最佳时期,但是鲸吞俄国这样的想法只有疯子才会付诸实施,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撞这个南墙的,不过相对于这样的大国不怕鲸吞而是怕蚕食,现在还没有到中国全力出手摘桃子的时候,先开口蚕食其控制力薄弱的区域便是谭延闿的最佳选择。   六月二十一日天刚蒙蒙亮,马加丹和堪察加半岛上的彼得罗巴甫夫斯克便同时遭到了中国北方海军舰队的炮击,而经历了1905年中俄海参崴大战之后,俄国远东太平洋舰队已经飞灰湮灭,俄国虽然有心重建舰队但是困于财力未能成行,在马加丹和彼得罗巴甫夫斯克只有象征性的几艘老式小型舰艇把守,至于岸防设施基本等于没有。可以想象面对中国海军三艘东云级战列舰为首的舰艇编队炮击,这两个只能称得上是“村镇”的俄国远东最后的堡垒不到半个小时便在舰炮的轰鸣中投降了——俄国在这里没有任何像样的海防堡垒,而现在的工事也没有能够经受得起十六寸炮弹爆炸的能力,一枚十六寸巨弹爆炸后,会“清理”出四分之三个足球场这么大的“无人地带”,而这两个城镇本身并不大,能够经受得住几炮?   在看到城镇中竖起的白旗后,早已经准备待命的登陆步兵立刻乘船登陆,而负责指挥的北方舰队司令官则向北京发报通告了战斗情况。随着马加丹和彼得罗巴甫夫斯克被中国占领,在勒拿河和雅库茨克以东俄国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控制能力。雅库茨克似乎立刻成为中国军队的下一个目标,不过雅库茨克的地理位置并没有铁路通行,只有一条简陋的公路连通腾达——腾达在上次中俄战争中已经被中国占领,中国向北修缮了大约不到两百公里的公路以改善连通雅库茨克的交通状况,做为促进雅库茨克与中国经济的纽带。   堪察加半岛和楚科奇半岛是中国控制白令海峡的跳板。在这个时代白令海峡还是处于“蛮荒”时代,它是被人所遗忘的,但是用不了几十年这里将会成为世界上顶尖较量的场所之一。只有占据这里中国才有能力以此为跳板控制白令海峡,进而向北冰洋前进,若是从西伯利亚方向向北冰洋方向发展也未尝不可,但是考虑到在极地圈修建铁路,这个技术难度足以让人望而生畏远不如通过白令海峡进入北冰洋让人愉快得多。   不过在谭延闿看来今年对俄战争的时间是异常宝贵的,而做为蚕食计划的一部分,这场局部战斗必须要在两个月之内有个结果,否则会因为天气原因前功尽弃。是以中国只是派出了一个混成旅前往雅库茨克,而重点攻击对象则是沿西伯利亚大铁路周边的俄国重要城市——伊尔库茨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托木斯克、鄂木斯克……为此蒙古军区几乎倾巢出动,而西伯利亚大铁路也有利于中国机械化部队的展开,坦克、汽车等现代化作战工具都被装上了火车,甚至“闻仲”重炮部队也随行出发,这一切都是尽可能的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最多的“实地”。   谭延闿不认为现在自己占得地盘便是可以永久的划归中国领土,现在多占一点到时候在谈判桌上就可以处于更加有利的地位。况且俄国最精锐的部队还都在欧洲东线战场上撤不回来,留在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的部队无论在装备还是训练上最多算是预备役的水平,打垮这些杂牌的三流留守部队以争取时间构建城防工事——俄国陆军虽然比较杂牌,但是论在寒带作战则天生占有极大的优势,谭延闿也不想让自己的精锐部队长期留守在西伯利亚陪俄国佬喝西北风,只能以质量拼数量,几年之后俄国人就会发现想要占领这些地方所付出的代价让他们难以忍受,到时候就是等终极武器出现最终一锤定音了。   俄国因为革命的原因使得其内外交困,现在俄国政权面临的最大威胁除了此起彼伏的叛乱之外就是德国的威胁,而对于中国的最后通牒俄国政府并没有注意,而现在远东在短时间内一片糜烂这不仅和中国筹谋已久有关系,同样和俄国的短视有着很大的关系——俄国在中俄战争之后对远东的控制力大为削弱,而俄国政府将视线西移是没有错,但是在国防工程上却比之过去更加不如,最为致命的是俄国政府忽视了中国的崛起对其东部国防的安全环境的挑战,将希望过多的寄托在“条约”、“协定”上,殊不知中国可以通过完善北方铁路网达到迅速调动兵力,最重要的是谭延闿嘴上对外的承诺根本可以视为废纸。   蒙古军区做为先头部队全力出击,后方的西北军区立刻调动兵力补充蒙古军区,并且开始做局部动员迅速武装部队。在外贝加尔地区俄国没有构筑能够媲美欧洲列日要塞的国防永久工事,但是蒙古军区和闻仲重炮部队都拥有口径超过二百毫米甚至是四百毫米的超级重炮,这些重量级的大家伙在外贝加尔地区一出现就成为中国陆军手中的攻城利器横扫所有障碍,伊尔库茨克连两天都没有坚持住便被中国重炮部队变成了一片火海。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戛然而止   中国军队势如破竹一般的在一个星期之内便沿西伯利亚大铁路一线攻克了伊尔库茨克、图伦、下乌金斯克,甚至将坎斯克团团围住之后连攻击的兴趣都没有,生怕俄国人破坏铁路直奔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在中国军队眼中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加重要了,西伯利亚还有条铁路,而从新疆出发的军队还在朝卡拉干达狂奔,尽管他们的出发地是巴尔喀什但是没有铁路快捷让西线陆军备感烦躁。   跟在中国军队屁股后面的是大队的建筑人马,按照陆军部的要求中国铁道工程兵和军事工程兵要集中力量沿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城市构筑大量的永久国防工事,城镇中的学校、医院、政府机关办公场所等公共建筑都必须要按照战备标准来建造——中国不可能在这里留守太多的军队,而守备军队要倚靠这些坚固的国防工事和建筑物来抵挡未来苏联的反击,至少要争取到国内调动军队支援他们的时间。   根据陆军部的要求,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是必须要攻占的重要城市,同时也是中国在以后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最终底线——谭延闿没有信心爆棚到将俄国人赶到乌拉尔山西侧,能够将边境维持在叶尼塞河在他看来是最切合实际的想法,如果可能他不会放弃中西伯利亚高原,但是他也不指望能够短时间内扩充可以和本身领土面积相当的国土,至少北纬六十度以南勒拿河以东的庞大土地他是不会留给苏联的。   事实上能够打到托木斯克或是鄂木斯克是最理想不过的,可惜俄国人已经开始破坏西伯利亚大铁路了,正是因为如此陆军部放弃了攻打坎斯克按部就班的收拾沿线城市的打算,而是派兵围住坎斯克直接跳过去攻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中国军事一向都被海军的光芒所笼罩,就连海参崴战役也是如此,这一次对俄战争俄国的那几条破船对中国海军来说无疑是用大炮去打蚊子,而主战场的位置决定海军不可能飞过来,要是在这个时候不好好表现,以后的军费不说,就是面子上也过不去。   正因为陆军高层这次发了狠,火车的主要运力都集中在炮弹运输上,就连工程队也是要靠边站。再加上负责指挥西北战线的总司令是刘禹,只要俄军不投降就一通猛烈的炮击,不管军事目标还是民用目标进行无差别打击——反正都是要重建,这些建筑的完整程度不在刘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能够在规定时间内拿下目标就可以。   俄国将犯人流放西伯利亚也是老传统,算起来开发西伯利亚至少也有两百年以上的时间,不过西伯利亚恶劣的生存环境就决定了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无法取得良好的成果,所以被列为攻击目标的城镇规模并不大。可想而知在以四门十六寸攻城炮为首的炮群打击下,西伯利亚的俄国人也正经受着和马加丹守军一样的待遇。这些城市可不是德军在比利时列日要塞所面临完整防御体系,即便是列日要塞在德国重炮的打击下也迅速崩溃,更不要说闻仲重炮部队出马下,西伯利亚根本没有可以抵挡这些重炮的防御工事。   七月三日刘禹就已经站在还散发着硝烟味道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土地上,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黑色的灰迹,旁边就是三辆最新型的Z-52坦克,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是看着手中薄薄的一页电报发呆。此时整个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可以称得上完整的建筑物基本上都不复存在,这里的俄军抵抗意识坚强,碰上了更加强硬的刘禹,连续炮击两个小时后,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被破坏的极为严重,基本成为一片废墟。尽管拿下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但是刘禹的脸色沉得可以结出冰来——此时中国陆军的前锋已经到了阿钦斯克,那里的守军在得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被攻陷的消息后立刻选择了投降,但是前线指挥部在三个小时前依旧接到了谭延闿亲自发来的训斥电报,在电报中谭延闿以非常严厉的口吻责问为什么前线以优势兵力还没有拿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这让总统对西北战线陆军的能力表示了深刻的质疑。   刘禹的前进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只是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才碰到了如此激烈的抵抗,在重炮群的攻击下守城俄军誓死不降,眼下拿下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四肢齐全的人满打满算也找不出一百个,就算这样还有零星的枪声在废墟中响起。刘禹也是打过海参崴战役的老人,但事隔十年后俄国人的顽强还是让他感到极为惊讶,他也知道谭延闿发怒并非是没有来由的,俄国苏维埃政府已经向中国发出了和谈的邀请,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乌拉扬诺夫在彼得格勒的一座火车站广场的集会上发表公开演讲:“苏维埃政府虽然面临的境况非常险恶,但是布尔什维克政府依然存在,全国人民应该团结起来,为布尔什维克理想而奋勇前进……西伯利亚的局势依旧很严峻,但是苏维埃政府已经向中国政府表示了和谈的意愿,并且会派出特使前往北京就西伯利亚问题进行磋商……”   俄国苏维埃政府在中国猛烈的军事进攻下已经开始屈服,这主要还是因为马加丹和彼得罗巴甫夫斯克的陷落与中国在贝加尔地区发起的猛烈攻势有着决定的关系,俄国已经失去了对西伯利亚东经九十度以东所有土地的控制——当然中国同样不能控制北纬六十度以北的地区,但是中西伯利亚的精华城市都落到了中国的手中,东经九十度以东庞大的土地实际上已经易主,只要中国愿意冒险完全可以派出舰队走北冰洋攻击俄国在欧洲的城市。   事实上中国对走北冰洋航线攻击俄国一点念头都没有,但这做为一种可能却非常有想象力,也对俄国政府构成了巨大的威胁。不过摆在眼前的麻烦是谭延闿是绝对不会放弃贝加尔地区的,而中国军队的前锋距离最佳“保险点”托木斯克还有几百公里的路程,眼下为了维护政府的形象中国陆军只能停留在阿钦斯克待命,这就意味着也许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会做为谈判桌上的筹码被牺牲掉,从而无法完成以叶尼塞河为界与苏维埃政府平分西伯利亚的目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李俊翰指挥的西路军破除交通方面的重重阻碍及时的拿下了卡拉干达,并且在苏维埃政府表示和谈的最后时刻迫降阿斯塔纳的守军,这为中国在谈判桌上的和谈重重的添了一笔可观的筹码——如果谭延闿没有记错,中亚蕴藏着极为丰富的石油资源,而拿下阿斯塔纳就意味着中国掌握了一个五十年后的大油田。   谭延闿和刘禹虽然很无奈,但是面对“近在咫尺”的托木斯克也不得不望洋兴叹——这一次恐怕要在谈判桌上和俄国苏维埃政府陷入苦战了,这就要看谭延闿愿不愿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来强行占有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毕竟在这里距离中国腹地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有火车补给也是大为不易,而俄国一旦强大起来虽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到时候真的要因此而爆发战争就看谁的神经更粗壮承受损失的心理能力更强一些了。   这一次谈判非常不好对付,苏维埃政府的行动非常快,乌拉扬诺夫在火车站演讲的十二小时后,苏维埃政府便向中国政府提交了一份以列昂·托洛茨基为首的谈判人员名单——这份名单的意味深长,因为中国政府并没有承认俄国苏维埃政府,世界上只有德国承认它的合法性,而托洛茨基是苏维埃政府中绝对的核心领导人之一,苏维埃政府肯派他前来谈判,这也许会意味着俄国同中国建交的可能性。   谭延闿从秘书手中接过这份名单后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托洛茨基是被他这一代人所遗忘的前苏联领导人,毕竟前生苏联在其童年时代便结束了辉煌,苏联的政治斗争又极为复杂,托洛茨基也只是在历史教科书上这么一闪而过,谭延闿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可以看到苏联的早期领导核心之一。   准确的说谭延闿对苏维埃并不抱有不共戴天的心理,甚至截然相反他对其还是颇有好感的,若不是他站在一个大国领导人的地位上必须要为中国未来的国际生存环境创造更好的条件,他不介意和俄国苏维埃政府发生友好外交关系——毕竟前生的童年乃至青年时代所受的教育中,意识形态教育依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这是九十年代出生的人所感受不到的,“八零后”不管承不承认,他们的初等教育中还渗透着强烈的意识形态教育的成分,这种教育让他对“共产主义”、“布尔什维克”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如果不是苏联有太过强大的潜质,他是不会这么处心积虑的来削弱俄国苏维埃政府的。   当然“苏联”这一词汇在谭延闿的心中是毁誉参半的,它在和中国的关系中事实上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扮演着不太光彩的角色,不过只有谭延闿站在国家领导人的地位上来考虑问题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也许换位思考让他成为斯大林或是赫鲁晓夫,做出来的决定说不定会更绝——中国和俄国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两个国家互相下绊子的时间远比通力合作的时间要长久,只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在是他谭延闿在坐庄而已。   从六月十日到七月三日,中国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的国际舞台上毫无疑问是最闪亮的,中国以强悍的军事实力表明任何挑衅中国的行为都是不理智的,其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中国以并不强烈的军事手段获取了可以堪比四分之三个欧洲的庞大领土——尽管中国无法做到有效的控制这么庞大的领土,但是俄国人在过去的三百年中对这片领土的控制力也是有限的很。   中国的收获是如此的令人眼红,又是如此的令人的敬畏——在七月末中国电影院中上映的《祖国》纪录片中,影片的开头便是东云级战列舰慢慢旋转的两座前主炮塔,六门令人敬畏的十六寸主炮喷射出十几米远的火焰,而镜头迅速切换到中西伯利亚战场上那瞬间腾起高达三十米的火球,再有便是伊尔库茨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在炮击后那令人惨不忍睹的场景。   在这个时代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大炮更有力的语言了,而这部上映的《祖国》纪录片极大的煽动了中国的民族自豪感——中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中央政权为在海外伤亡普通华人一泄怒火的时候,即便这种泄愤的行为背后有着深刻的国家利益所在。在推翻满清政权后中国两次对外军事行动中,都是为身处海外的华人报仇,至少在表面上政府用自己的语言向所有的中国人表明自己的态度——中国人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的背后都站着强大的祖国,他们的人身安全都会由祖国来保护,任何一个国家都要为对华人的不当行为而负责,而这种代价是世界上只有少数国家才能够承受得起的!   七月四日起中国军队停止了一切对俄国苏维埃政府的军事行动,中国军队的前锋停止在阿钦斯克,因为阿钦斯克和俄国苏维埃政府失去了联系,况且对于西伯利亚来说莫斯科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守军成分复杂,对于现在的苏维埃政府的认同还远未达到死心塌地的程度。所以在三日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被攻克后,面对虎视眈眈的中国军队阿钦斯克最终选择了投降,这对谭延闿和刘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意外之喜。   为了维护国家形象,谭延闿选择了和平手段来解决中俄之间的问题,不过他心中很清楚中国正面对俄国苏维埃政府采取武力行动今年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托洛茨基不可能通过并不安全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来中国,沿途的俄国城市有很多对俄国中央政府并不买账,在各地叛乱此起彼伏的情况下,苏维埃政府特使代表团最现实的路线便是由中国来安排走海路,因为除了德国之外世界上还没有任何国家承认苏维埃政府是俄国的合法政权,可想而知这条路并不好走——谭延闿已经下令由外交部来运作此事,代表团将会在德国登上“北京特快专列”,也唯有以这样的方式才可以将代表团安全的送到北京。   算算俄国苏维埃政府的代表团在排除战争因素的干扰,满打满算至少要在路上走两个月,再加上谈判的时间,今年中国是不可能再对俄国有什么新的军事动作了。这次军事行动比谭延闿预料的要短得多,不过相应的可以让中国军队有更多的时间趁着严冬并未到来的时候肃清占领区的俄国残余顽抗部队。最重要的是刘大炮自西伯利亚横扫而过留下的是满目疮痍,伊尔库茨克和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几乎被夷为平地,中国军队必须要尽快的做好相关准备在新的占领区过冬。   事实上在俄国苏维埃政府代表团启程之时,谭延闿经过深思熟虑下定决心在谈判桌上是寸步不让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七月末召开的中央军委特别会议上,通过了一份意味深长的决议——刘禹的西北军团将会更名为“西伯利亚集团军”,而李俊翰的西线军团更名为“西域集团军”,这两个名称的变动已经表明了谭延闿强硬的立场。与此同时大批的建筑材料和海军淘汰下来的大口径舰炮被装上火车火速运往占领区,而中国铁道兵将会加紧时间修复占领区内的铁路交通,并且开始修筑从巴尔喀什经卡拉干达至阿斯塔纳的铁路——面对恶劣的环境,中国要想保住占领区不被夺回去那就必须要保证交通,趁战事平息阶段加紧输送物资。   刘禹和李俊翰都已经得到了谭延闿的授权,允许“西伯利亚集团军和西域集团军可以征调占领区内的一切资源优先保障国防工程的进度”,这份授权背后的潜台词便是战争中被俘虏的十三万俄国士兵,甚至包括当地的居民。这份授权对于占领区尤其是西伯利亚占领区的居民和俘虏来说是灾难性的,西伯利亚集团军二十五万士兵中的六个师立刻以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城镇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视线内的每一个人都抓了回来,图伦、下乌金斯克、阿钦斯克、坎斯克、斯柳江卡这些轻度受损或是没有经过炮火洗礼的城镇立刻变成了一座座巨大的集中营——这些人在怒火冲天的刘禹面前都是“西伯利亚国防工程的劳工”。   当内务部将西伯利亚的情况秘密呈送给谭延闿的时候,谭延闿只是一声叹息但并没有对西伯利亚集团军有任何指令发出,只是交代陆军总后勤部准备比原计划更多的过冬食品、衣物、燃料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占领区。谭延闿终究不是心狠手黑的屠夫,事情既然捅到他面前面对生命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他除了到时候要向刘禹要结果之外,只能尽可能的对这些“劳工”提供一些物资,算是尽尽人事而已。   “历史上苏联为了消除远东滨海区中国人的影响,用尽了残酷的手段迫害华人,任由当地民族主义者冲击华人,甚至由军队出手将华人流放到西伯利亚原始丛林中……现在风水轮流转我不做的那么过分,至于这些劳工的命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当一头雾水的温基岩走出总统办公室后,谭延闿将这份文件放在烟灰缸中点燃…… 第三百九十九章 退缩   当总后勤部提供的物资清单明显的高于刘禹的预期之后,刘禹也意识到谭延闿这么做背后的用意了,他知道自己在西伯利亚占领区的所作所为不可能瞒得住总统,他也做好了再次被总统训斥的心理准备,不过谭延闿此举还是让他感到欣慰。为此刘禹在冷静下来之后向总政治部提出派出足够的干部来西伯利亚协助工作,委托前来的干部成立“占领区军管部”专门来处理集中营事务,在他看来集中营也许是他一时怒火所致,但细细想来这样对占领区的治理有着极大的帮助,将占领区的居民集中到一起短时间内是会导致物资供应紧张,但是可以集中管理使那些顽抗的俄国武装失去生存基础,况且集中丰富的人力资源可以加快国防工程的建设速度。   在西伯利亚最不愁的便是土地,本来蒙古给刘禹的感受便是地广人稀,但是放在西伯利亚这种感受就更加强烈了。西伯利亚集团军根据占领区的地形特点开始了浩大的工程建设,其中以阿钦斯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为工程的重点,修建了大量的永久军事工程,为了加强防守能力,阿钦斯克等城镇都部署了十二寸口径的重炮,并且还有中国陆军最新服役使用的三百二十毫米重型迫击炮,至于常规的火炮数量明显超过一般部队的编制。   现在的西伯利亚占领区犹如一个大工地,几十万人抓紧时间修筑铁路和建筑物,而连通占领区和中国腹地的铁路则是没日没夜的运送人员和各种物资——因为占领区根本无法提什么工业,就算以前有一些也毁于战火。在占领区发展钢铁厂是不现实的,不过各种国防工事对水泥有着巨大的需求,在战争还没有开打的时候,水泥生产设备就已经到了蒙古的库伦随时准备待命了。   虽然工程量巨大,但是中国在前期准备工作中已经尽可能的考虑到所遇到的问题,再加上战争持续的时间比预期的要短得多,这就给工程的施工时间争取了更多的缓冲。将战俘和占领区的居民也投入到国防工事的修建当中来,这也无疑加快的施工进度并且还恶化了残余俄军破坏的生存环境,预计在西伯利亚冬季到来之前完成基础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   俄国苏维埃政府最终会平定所有的叛乱,当然这是在外部环境相对比较平和的基础上,俄国内部此时频繁发生的叛乱在经过数月发展之后固然会受到中央政权的镇压,但是政权初立哪有这么容易平息叛乱的?就算当年谭延闿推翻满清政权,算算自他执掌北洋以来就不断的派出兵力扫荡土匪山贼,一直到海参崴战役之前才算是基本上肃清各地比较有名的大土匪头子,而小股匪盗更是持续了数年才在经济和军事的双重作用下销声匿迹。   谭延闿不打算给俄国的叛乱势力很有力的支持,以免援助的武器和粮食等物资落到平叛的俄国苏维埃政府军手中——不要说在俄国,就是放眼全世界武器和粮食都是最昂贵的战略物资,四年的世界大战使得武器和粮食极度紧缺,尤其是人口数量因为战争因素而使得粮食生产极受影响,粮食的价格攀升速度非常快。俄国因为拥有世界上最为庞大的陆军,这么多的青壮年人口都投入到战争中,可想而知俄国的工农业生产因为战争受到了多么大的影响,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俄国最急缺的首推是粮食,再次便是武器。   从1918年年初开始,中国便与爪哇共和国和日本政府达成协议,收购爪哇共和国和日本军队中的旧式步枪等陆军装备,两国政府可以接受中国政府的相关交易款项,同时也可以选择折价换取自己满意的中国陆军制式装备。爪哇共和国可以说是中国政府一手扶植的政权,加之自然经济发达,南洋华人在军事方面的投资向来不会吝啬——爪哇共和国决定将会引入所有中华共和国政府陆海军军事装备,这就包括了淘汰几乎所有的陆军装备,并且从中国订购了一艘东云级战列舰在内的三艘大型主力战舰。   相对于爪哇共和国的财大气粗,日本政府则显得捉襟见肘——由于世界大战的爆发对日本的经济也是一个极大的促进,日本的工业品出口几乎比战前提高了一倍以上,国家财政状况明显好转,但是海军装备尤其是大型主力战舰的价格已经不是甲午战争时代所能够相比的了,同时也因为中国政府对日本的控制,使之无法拥有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这样威胁比较大的海军主力舰船。   这一次中国虽然在武器装备上对日本开了条口子,允许其拥有十二寸主炮的战列舰,但是令日本政府非常苦恼的是面对高昂的战舰价格,想要重建日本海军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自从日本海军被中国摧毁之后,日本的长州陆军派一直主导着日本军事的发展,而萨摩海军随着两次中日海战而元气大伤,国家财政的紧张使得日本在这次机遇面前选择了以陆军为重点,海军购置一艘无畏舰的模式。   这些搜购来的旧式武器装备被谭延闿集中起来做为扶植俄国分裂势力的投资本钱,这些过时的装备对于中国陆军来说和废钢铁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俄国地方叛乱势力眼中却是非常不错的武器。除了略有陈旧,九三式步枪和俄国陆军的水连珠是同一时代的产品,而俄国陆军从大战开始到退出战争也没有满足人手一支枪的基本要求。   对于支持俄国反叛势力,这项工作将会由内务部来完成,在西伯利亚内务部有针对性的选择了一个仇视布尔什维克政府的沙皇旧部,而在中亚地区只要有点规模的反叛势力内务部都会支持——西伯利亚虽然广袤,但是人口数量决定了要想扶植一个长久存在的政权就必须要集中扶植一个,若是像中亚那样搞“多头”会被初步稳定下来的俄国苏维埃政府轻易的各个击破。   列入内务部视线的所谓“白俄匪军”的领导人名单一大串,然后根据其活动和影响的范围最终决定到底支持哪一个,邓尼金、高尔察克、尤登尼奇等人赫然在列,而高尔察克则成为中国支持的主要的目标,当然内务部也对高尔察克进行了全面分析,得出的结论却是非常不佳,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中国将注意力集中到俄国身上的时候,七月四日奥匈帝国陆军中的一个团在后方兵变,但政变未遂——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开端,奥匈帝国已经严重透支,这次兵变则是这种严重透支国家元气最激烈的表现。根据内务部的情报表明,奥匈帝国和德国的内部都不是很稳当,在中国断绝同德国的关系后,同盟国的物资补给则更加困难,国内的境况也每况愈下,国内四处酝酿着革命的空气,在这点上尤其是俄国十月革命后更加明显。   不过在战争问题上中国保持了一如既往的缄默,只是中国继续加强内部经济宏观调控的力度——随着战争进入尾声,虽然协约国在中国的订货依旧不少,而且因为物价上涨的因素成交量甚至上升,但是战争结束已经是大势所趋,战争结束后中国的相关企业该如何转型,如何来消化数目庞大的失业工人。   关于如何安置失业工人的问题,谭延闿从五年前战争尚未爆发的时候就已经着手考虑,而事实证明他的某些想法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这五年来是中国工业化进程发展速度最快的时期,同时也是中国工人阶层扩张速度最快的时期,繁荣的战争产业促进了中国工人阶层规模的扩大,同时也造就了相当数量的“中产阶级”。以目前中国工人的收入水平而言,一名中国工人的收入在租房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让一个五口之家过得非常宽裕,并且有能力支持一个孩子上大学——这完全得益于谭延闿一力推行的《劳动保障法》及其相关企业法规的制订,虽然中国的劳资纠纷依旧存在,但绝对不会到达罢工这个水平。   在谭延闿看来战后的和会对中国来说意义不大,无非是全球殖民地再分配的问题,中国已经在开战之初便通过贸易交换获得了德国在太平洋的所有殖民地,并且还通过政治交换从协约国手中获得了两个太平洋群岛,这些虽然看上去不多,但是对中国日后的全球布局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唯一遗憾的便是在战争期间由于谭延闿过于谨慎不肯贷给协约国或是同盟国贷款,对协约国战后的经济命脉控制力度不如美国,不过福兮祸所倚,美国手中控制着三十亿对协约国的巨额贷款在战后要承担来自协约国更大的政治压力,中国的七亿华元对协约国的贷款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中国也就成了英法两国一个不大不小的正常债权国。   八月间根据内务部的报告,德国政府正在试图和协约国政府接触,德国虽然击沉了中国的人道主义船只,引发了中国撤侨中断中德之间的贸易,但是中德之间的外交关系一直还是保留的,而德国也是投桃报李对留在德国的中国人并没有为难,德国政府便是想要通过中国来建立与协约国之间的联系通道。谭延闿的倾向也是积极促成德国与协约国媾和——做为调停人若是调停成功将会有巨大的政治收益,即便不成功对中国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会因此提高国际声望,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谭延闿没有理由拒绝。   德国看不到胜利是有充分理由的,美国的加入虽然现在看不到什么效果,但是自美国加入战争初期被协约国下了绊子白白打残了两个师之后,协约国立刻采取低姿态迎合美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美国登陆欧洲的士兵多达二十万人——这一次美国人充分吸取了教训,这些军队牢牢的掌握在美国军官的控制之中,不经过充分的训练不会走上战场。英法自然是理亏于前对此最多是抱怨,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美国就可以动员如此多的兵源并且登陆欧洲,这不能不说美国的战争潜力巨大。   根据内务部获得的情报显示,在美国本土短时间内便建立起数座大兵营专门来训练新兵,可以想象成万、十万、甚至是百万的美国士兵登陆欧洲战场的情景。当然新兵和老兵有着不小的差距,就算是中国士兵到了欧洲战场也很难说是那些百战千劫后幸存下来的老兵的对手,最多是靠武器装备来顶住,可是中国陆军的武器装备与欧洲战场上出现的武器还远未到达形成代差的程度。   从美国参战可以为协约国提供近乎无限的兵源与无限的战略物资来看,德国在这个时候选择媾和退出战争是非常明智的。如果说德国迫于美国参战而有了选择退出战争的心思,那么像奥匈帝国这样的重要的伙伴退出战争则是国内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要不然奥匈帝国也不会发生小规模兵变。   还有一件事令谭延闿感到非常警惕的是美国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流感病例,发病时间非常快,而且死亡率明显的不正常——这是谭延闿最为关心的,内务部很奇怪为什么总统要将珍贵的海外情报资源用到监控美国医院情况上面来,尤其是非常明确的指出是关注美国出现的流感病例。   美国出现高致命性流感令谭延闿如临大敌,他很清楚这是“西班牙流感”的前兆,这场席卷全球的流感狂潮在数个月内便卷走了比一战四年死亡人数还多的人命,它加重了欧洲流血的速度,同时也加快了战争结束的脚步。为了遏制这场流感给中国带来的麻烦,谭延闿已经命令将大量的板蓝根、来苏水、双氧水、口罩、感冒药、退热针剂列为战略储备物资,在全国各省和重要的大城市就地建立仓库储备。在获悉美国高致命性流感的消息后,立刻严令海关严防死守,所有进入中国的外国人尤其是美国人都必须要经过严格的检疫措施,发现有提问不正常者立刻关入隔离区进行医学观察。   当然中国的这一反常举动除了带来不少的抗议声之外,并没有在国际上引人注目,因为大家都忙着战争,都希望对手先抗不住而选择投降。不过谭延闿心中却很清楚,随着越来越多的美国兵涌入欧洲,流感在欧洲大面积爆发的可能性会越来越高,欧洲迟早会因为自己的疏忽付出足够的代价。   至于德国有心终结战争的事情,中国先将德国政府的意愿透露给美国——欧洲战场上四年来倒下的士兵可以用百万来计算,至于平民更多,整个欧洲都面临崩溃的边缘,双方已经结成了死仇,如果提前告诉协约国,中国是绝对不可能调停成功的,只有美国陷的并不深,威尔逊总统也有很强烈的意愿来结束战争,这件事由中国和美国一同操作,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虽然谭延闿对通过和谈来解决战争的手段并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但是他还是非常期待这种手段能够结束战争——双方坐下来谈无非是成功或是失败两种可能,一旦成功达成协议,那么就意味着德国会以较小的代价结束战争,那么德国的恢复速度将会大大加快,同时也避免了军事上完全受压制的局面,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下一次战争更早的到来。   现在中美两国的主要焦点便是在于海军的扩充问题上,美国是不可能放弃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因为科罗拉多级战列舰的弹药投掷能力远逊于东云级战列舰,更何况东云级战列舰的速度要比科罗拉多级战列舰的设计航速还要高,美国会在太平洋上受到很大的压制。另外中国的“皇帝级”舰艇对于美国人来说是更是一块心病——虽说中国现在只是进行建造船体,但是谁又能保证它不是一艘战列舰?如果在建的三艘皇帝级舰艇摇身一变成为传闻中的湖南级战列舰,那美国将会在太平洋上又莫名其妙的落后中国,这是美国无法接受的。   中美两国在战舰问题上你来我往,谈判桌上双方人员在打嘴仗,但是谈判桌下双方谁也不会放松战舰建造——美国方面本来有意是放慢施工进度,而中国天津舰船设计院则高调召开新闻发布会,拿出了“湖南级战列舰”的设计模型,这又逼迫美国加快了造舰的脚步。可以说在谭延闿有意识的指挥下中国政府在海军问题上释放了一个又一个烟雾弹,甚至连海军将领自己都认为用不了四五年的时间中国将会拥有更加强大的湖南级战列舰做为海军的新旗舰了。   这样接连不断亦真亦假的烟雾弹投放下去,美国的国力因为同时开工建造十一艘主力战舰而使得财政捉襟见肘,加上欧洲的问题,1918年的美国财政让政府和民众感到极为担心。现在美国的状况令最坚定的造舰派也感到信心不足,所谓的“十一艘主力舰”随时都会面临缩减或是停工的局面,但是这并不是说停便可以停下来的,先期的投入加上大量的造船工人及其相关产业的订单,这都是让美国政府感到前后为难的关键因素。 第四百章 稳若磐石   中美之间的关系虽然并不足以影响世界,但是目前的局势与欧洲当年英德之间的海军竞争何其相似?幸而现在谁都可以看得出德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中美矛盾就算再尖锐也不可能导致战争,这对协约国来说恐怕还是利多于弊——中美是协约国集团最大的两个债主,它们之间的矛盾只会让这些债务国坐山观虎斗尽收渔人之利,若不是欧洲战场上还吃紧,它们巴不得两国之间的矛盾更大一些。   在短短的八个月之间,中美两国通过中美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的通道进行了十几轮磋商,从以往不痛不痒的委员会级会谈一路升格到外长级会谈,甚至两国的国防部长也最后在第十四轮上海谈判回合中露面亲自坐镇主持会谈。不过这样逐步升级式的会谈因为两国的战略目的不同而分别无疾而终,谈判似乎已经进入了死胡同,双方只剩下埋头苦干大造战舰一途。   不仅中美海军装备未能达成协约,就是德国有意媾和结束战争也被美国报纸给捅了出去,当然报纸并非是第一时间报道,而是在英法明确拒绝了德国的停战要求——英法认为德国付出的诚意不够,仅仅简单的结束战争并不能满足英法的欲望。英法拒绝的深层次理由也很简单,它们不希望德国再次崛起给欧洲的和平带来威胁,德国的发展潜力已经令英法感到异常的顾忌,这一次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德国必须要失去再次崛起的资本,军事实力必须要得到严厉的控制,并且必须要做出巨额赔偿,这一切自然不会被威廉二世所接受,双方短暂的和平契机就因此而消失,双方继续在欧洲大陆上进行拼力厮杀。   威廉二世认为英法拒绝德国的议和并且在秘密会谈上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是对德国对他本人的一种羞辱,盛怒之下的威廉二世责成德国总参谋部必须在西线发动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此时的德国总参谋部内部是严重的分歧的,但是控制总参谋部的兴登堡元帅对威廉二世忠心耿耿——内务部手中就有一张照片让谭延闿感叹不已,那是小毛瑟、兴登堡和威廉二世在军事地图前的一张合影,由于威廉二世曾患过小儿麻痹症致使左臂萎缩,所以绝大多数的相关照片中他的左臂都是插在口袋中的,而这张照片中的小毛瑟和兴登堡显然都注意到了这点都将左臂插入裤兜中。   也许这是兴登堡的一种姿态而已,但是德国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频繁的军事调动却是真的,大量的德军从东线回撤,俄国已经退出战争德国从俄国的身上搜刮到了足够的好处,东线已经不需要德军,所有东线的德军都在尽快的充实到西线当中来——很明显德国皇帝的意志使得德国的战争机器正在超负荷运转,在随时爆发革命的情况下德国依旧全力对外作战,在谭延闿看来除非是自卫反入侵战争,否则他是无法承担这种历史责任的。   虽然消息渠道并不畅通,但是内务部的军情分析组织已经根据大量的德国电报和德军部属调动得出结论——德国很可能会在十月份发动今年年初由鲁登道夫策划的“春季攻势”那样的“秋季攻势”,虽然德国的军事工业时常爆发罢工,但是德国已经加紧战争物资储备,并且准备孤注一掷对法国进行“最后一击”。而为了配合这所谓的“最后一击”,谭延闿私下里指示内务部将在欧洲的资源尽量不引人注目的通过中立国向德国输送——这是一笔战略投资,事到如今德国不可能逆天而行赢得战争,最多是给刚刚注入新血的协约国集团予以一次颇为头痛的重击。   不过谭延闿看重的就是这最后一次重击,这是让欧洲最后一次通过战争流血的机会,同时更是加深双方仇恨的机会。也许欧洲还并没有意识到,一个比战争更加可怕的恶魔现在正在一旁伺机而动,当整个欧洲都忙于战争无暇顾及公共卫生这样的小事之时,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将会迅速的让失血严重的欧洲雪上加霜——通过美国人,西班牙流感已经开始登陆欧洲,已经在兵营中蔓延开来,内务部的报告中已经非常明确的指出仕兵中已经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大范围的流感”。   此时在欧洲的中国人已经开始至少三天服用一定剂量的板蓝根冲剂,华人社区中对流感是如临大敌,一旦发现便被隔离治疗,而根据清代医学家吴鞠的“银翘散”改良而来的中药冲剂为病人治疗。当然防御流感的重头戏还是在国内,海关已经得到严令针对进出过境人员进行严格的检查,并且限制进出国境人员的数量,对远洋客货轮强制配备医生和治疗流感药物,并且执行严格的消毒的流程。   十月份对于美国来说并不轻松,除了德国在当月发动的秋季攻势中不断传来巨大的伤亡数字之外,在这个月美国国内死于流感的数量居然达到了二十万人之巨。而流感的传播速度已经露出了其狰狞的面孔,就连身处革命高潮中的俄国也深受巨创,俄国在这个秋季爆发了粮荒和药慌,国内极度缺乏粮食和治疗流感的药物,而不断的叛乱正在走向高潮,俄国根本没有能力来防止流感的蔓延。   美国和欧洲都陷入了流感的恐慌当中,只有中国似乎显得格外平静,不过各国已经开始注意到中国对流感进行严格的防疫措施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不然以中国的人口密度而言,若是爆发瘟疫那无疑将会是一场灾难。当然中国也并不轻松,各地也都有“异常流感致死”的报告,只是在这个通讯还并不是很发达的时代,还没有引起全国性恐慌而已,但是通过报纸等媒体国民对美国和欧洲发生的疫情深感恐惧,前段时间对政府的防疫措施还颇有微辞的民众已经反过来大力支持政府的各项防疫措施。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与年初的春季攻势差不多,德国精心准备的秋季攻势也几乎碰触了胜利的果实,但是却被协约国军队再次阻止在巴黎的大门外,这一次美国军队拯救了法国——美国军队四十万人投入作战,成为巴黎防御战中最中坚的力量,当然美国人在这次战役中在德国猛烈的炮火下损失惨重,十月份阵亡、失踪士兵数字达到了八万人。如果放在往常这个数字恐怕会在美国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但是在1918年的这个十月份,相对于二十万人死于流感,海外战场承受巨大伤亡数字所引起的波澜在美国国会中便被消化干净了,相比之下美国政府应该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流感,不然这对美国现任政府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毫无疑问,没有达到目的的军事行动即便给予对手再大的重创对结果来说也是失败的,德国没有达到目的那就意味着将会面临更加糟糕的局面,事实上这种局面并没有让人等待多久——十月二十八日,基尔海军基地德国海军官兵发动兵变,起因便是威廉二世真的想要做出最后的搏击,除了陆地上还有海洋,命令已经严重受创的德国公海舰队再次出海作战,德国海军部分官兵遂起义抗命。   严格来说德国公海舰队的起义和德皇的命令谁都没有错,公海舰队自日德兰海战之后就一直没有做到维护整个舰队达到作战水平,几次规模大的战斗又使得公海舰队雪上加霜,国内物资紧缺让本应该得到的维修材料都无法保证,海军官兵的待遇也是直线下降,最终起义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自从流感爆发以来,英国皇家海军就被迫不得出海执行封锁作战,只能派出几支小型舰队执行监视任务,这个时候德国公海舰队出海作战在时机上应该是最好的。   除了德国海军起义抗命拒绝出海作战之外,沉重的战争负担使得德国国内也不堪重负,从零星的罢工开始在十一月终于达到了高潮,德国国内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军工生产企业都因为罢工,这就使得德国的军事机器停顿下来。与此同时奥匈帝国国内的情况则显得更加糟糕,从初期的小规模部队起义叛乱,到国内工业企业罢工,直到现在从军队拒绝作战到席卷全国的罢工,各处涌动的革命狂潮让奥匈帝国显得更像是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都可能会被颠覆。   对于革命的扩张谭延闿心中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威廉二世在对待社会主义的问题上比较“宽厚”,这是出于对战争的需要。威廉二世达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通过革命瓦解了自拿破仑时代以来在任何人眼中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俄国陷入了革命的风暴从而退出战争,不过现在威廉二世必须要面对德国相似的境况——德国已经处于革命的悬崖边上。   在谭延闿看来东西方巨大的文化差异使得在社会革命的问题上也存在这巨大的差异——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正是因为这种文化上的差异,使得谭延闿坚信中国在自1860年之后空前强大的今天,中国不会如历史上那样也会发生革命,中国无视革命的特性会让中国在革命最高潮的这几年占尽优势,从而和西方国家讨价还价中获得巨大的好处。   不过中国还是加强了国内工业企业中工会的能力,不断完善工会组织结构,并且在国家立法上明确了工会的权力和义务,通过工会渠道来完成工人阶层与政权的对话机制。当然这显然并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革命的威胁依旧存在——中国内部稳定固然不会发生俄国那样“一夜变天”的局面,但是这种阶级矛盾不会消失,阶级矛盾会慢慢的酝酿壮大,如果不在特定的阶段采取措施的话,社会矛盾终究会积累成革命。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谭延闿有的是机会来调节社会矛盾防患于未然,现在不过是先打下基础而已——一个成熟的社会有着其强悍的自愈和自我调节功能,目前中国表面上看起来很强大,但事实上中国现在处于谭延闿的强权统治之下,这种能力还很微弱。   说起来非常讽刺,一个强悍的统治者势必会削弱正常社会的自我调节能力,两者此消彼长,谭延闿表面上虽然很强势,但是他对正常的社会无比向往——这也许是他前生从和平社会中生活在内心深处种下的种子,他建立的强势政权并没有改变他内心深处的这一向往。在不断削弱自己权威回归正常权力制度的同时,也是这个国家逐步走向正常的过程,两者对谭延闿来说都具有莫大的诱惑力,他则是小心翼翼的行走其间而已。   中国在防治流感方面的成就开始在一片哀鸿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凸出,在此过程中世界各国华人社区中所使用治疗流感的中药也开始被各国所重视。在西医的视角里中医属于“巫医”的范畴,这是近一百年的事情,在过去中医在西方是采取“模糊处理”的,而这次流感和中国的强大使得“中医等于巫医”这一概念在西方被削弱——在美国已经失控的疫情迫使美国人多少有些病急乱投医逢庙就烧香的感觉,美国各大城市唐人街中的大小中药铺皆被当地美国人扫荡一遍,当然中间少不得受骗的,但绝大多数对中医医治流感,尤其是防治流感方面都是正面评价。   对于中西医的问题上,谭延闿只是适时的加以引导并不是强调一方必定强过另外一方,毕竟从后世的医学眼光来公允的看待中西医的问题,可以发现两者都有优缺点,单独强调一方为“正宗”就会闹出笑话来——站在一国领袖的高度来看待医学问题,自然什么能够大幅度提高国家医疗水平就选择谁,无论在人才培养还是治疗速度上来看,西医在中国快速发展肯定是势在必行的。不过做为中国人抓住机会来发扬中医在谭延闿看来是义不容辞,况且在这方面至少在这个时代来说中医确实是占有很大的优势。   站的位置不同,所看待问题的结果自然也不同,中西医的选择取舍问题只不过是谭延闿遇到的诸多麻烦之一,二十多年的从政经历加上先前家族的政治熏陶,让他在很多问题上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有些时候自己必须要做出以前看来是截然相反的决策,这也许就是政治上的“围城效应”——只有站在这个位子上才明白决策者内心的挣扎,为所欲为自然让人心驰神往,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迫不得已。   谭延闿在这种不断的挣扎中也在走向成熟,十一月四日他以中国总统的身份向威尔逊总统提出一个建议——他可以在未来的一年中的任何时候前往夏威夷与美国总统会面,两国总统面对面的做到一起来讨论关于两国未来的重要问题。事实上谭延闿也不打算在战舰问题上过于和美国对立,纸终究包不住火,所谓的“湖南级战列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拆穿,而“皇帝级”舰艇到底是怎样的舰艇也瞒不住美国人多久,现在看来美国人勉力支撑一年十一艘主力战列舰的建造停下来三艘才勉强保住面子,中国已经达到了目的没有必要将对手逼入死角——飞机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满足中国航空母舰的需要还是一个未知数,美国人真的对中国抱有强烈的敌意而将南达科他级战列舰建造出来了,那在中国看来在太平洋问题上将会冒着和美国擦枪走火的危险,那就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当然谭延闿发出这样的善意邀请也是借此联合美国有主导一些重要国际事务的意图——控制海军装备绝对不是中美两国说了算的,就是太平洋上中美两国因为不同的战略意图迫不得已的发展自己的海军。为了实现最大的战略意义,谭延闿认为联合中美两国的力量达成全球性的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才是最现实的途径,而这也符合美国的利益。   全球性的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的达成是迟早的事情,不过由中国率先提出则是站在维护全球和平安全的道德制高点上,同时不仅符合美国的利益,协约国也不会有过激的反应,由中美两国联合推动此事则在最大限度上保证此条约达成的几率。当然这是一个长期性的工作,毕竟欧洲战争已经进入尾声,协约国集团更重视的是如何获得最大的战争利益,海军限制性条约的达成势必为此要让路。   这个过程就由着美国来决定是否继续投资建造南达科他级战列舰,可以肯定的是中美两国在此问题上达成一致之后,美国的造舰速度肯定会大为放缓,就算美国不放弃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建造工作,那等它完工之时,恐怕中国的航空母舰也将获得摧毁这个海上怪兽能力的飞机了——美国的造舰速度恐怕是世界海军强国中造舰周期最长的,没个四五年是完成不了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中国飞机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谭延闿在给美国总统发出邀请之后,同时也通过外交部发给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一封电报,在这份长达数千言的电报中,谭延闿希望德国能够借着“秋季攻势”给予协约国重创的机会,再次提出结束战争的建议,同时许诺德国在战争结束之后中国可以为德国提供巨额无息贷款来帮助德国恢复元气。不过也许是巧合,就在德皇威廉二世接到此信的第四天,德国爆发了更大规模的罢工事件,同时西线德军三十七名将领联合致电总参谋部和德皇,希望能够结束战争。两天后执掌德军总参谋部的兴登堡元帅终于顶不住部下的强烈结束战争的意愿,向国会提出结束战争的建议——在这个问题上他第一次在没有和德皇取得一致的前提下单独行动,这实际上意味着德皇威廉二世已经失去了军队的支持,陷入了孤家寡人的境地,战争结束就在眼前。 第四百零一章 终章   威尔逊总统在接到谭延闿的信之后,出人意料地做出了积极的反应,立刻回电公开邀请中国总统在一月份前往夏威夷进行两国总统会面——这个行程安排的是够紧凑了些,不过谭延闿还是应了下来,毕竟早一天在全球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问题上中美两国达成一致,趁着战争尚未结束之时推动这件事也就越容易。同时美国总统在第二天下令停建三艘南达科他级战列舰,此时南达科他级战列舰在建的也只有一艘,不管怎么样美国是一定要将五艘科罗拉多级战列舰尽快建完以保证自己在海洋上的话语权,对此中国予以回应的是终止两艘刚刚建造三分之一船体进度的皇帝级舰艇的建造工作,双方在造舰方面的事务已经通过中美太平洋安全委员会备案通知对方。   谭延闿虽然重视航空母舰,但也绝不是急不可耐——航空母舰的威力全在舰载飞机身上,船造得再好再快也没有用,相应的飞机研制工作自从启动之后就困难重重,除了必要的加压之外,谭延闿没有过多的对飞机研究所要求什么,这不是一道政令便可以解决的问题。直到现在中国未来的海军航空兵们还在驾驶现有的单翼飞机在陆地上进行飞行训练,当然如果谭延闿愿意也可以用很短的时间改造一艘货轮来满足要求,不过邓宁飞行事故让他犹疑不决,更让他坚定了先造出合格的航母和飞机后再进行海上飞行训练的决心。   中美两国在海军方面达成暂时性谅解缓和了剑拔弩张的太平洋局势,进而两国联合号召世界海军强国能过坐下来进行谈判,达成一个全球性的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这在舆论上占据了制高点。欧洲尤其是英国虽然并不愿意被动的接受这个条约,但是四年的战争已经榨干了昔日日不落帝国最后一滴血,从现实角度而言英国是非常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条约出现的,不过前提条件是在英国的倡导下——毫无疑问,哪个国家来发起这样的倡议会在条约谈判之时占有一定的优势,如果这个发起国是一个强国那就更有力量了,中国和美国海军总和已经超越任何一个欧洲国家的海军总量,在将来的谈判中中美两国所获得的好处将会是最大的。   十二月九日,基尔港水兵起义之后德国终于如同一锅煮开的沸水,在这一天柏林数十万工人和士兵举行武装起义,德国皇朝统治被推翻,德皇威廉二世出逃荷兰,以艾伯特为首的社会民主党人组成临时政府。德皇威廉二世的统治被推翻后的第十天也就是十九日,德国政府代表艾尔茨贝格尔同协约国联军总司令福煦在法国东北部签署《贡比涅森林停战协定》,德国投降,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不过按照协定德国在未来的十五天之内从法国、比利时、卢森堡、阿尔萨斯、洛林即莱茵河左岸地区全部撤军,并且交出所有的大炮、机枪、飞机、火车机车、车皮和卡车。   1918年就在这样的喧闹声中远去了,战争虽然结束,但是谭延闿心中却非常清楚这不过是仇恨的另外一个开端而已,等欧洲新一代的年轻人成长起来后,战火将会重新席卷欧洲——第一次世界大战比谭延闿预想中所造成的破坏还要严重的多,在开战之初和最后阶段德国的疯狂几乎让协约国难以承受,化学武器自始至终贯穿整个战争,坦克等新型武器的登场更是让协约国为了稳定战线机械的拿人命往里面填。   谭延闿可以想象两个月之后在法国召开的战争和会上,德国的处境将会是何等的恶劣。中国也接到了巴黎和会的邀请,中国政府这边反而倒是有些犹豫——做为中立国来参加和会这是不恰当的,不过很多问题上若是中国不出席和会难免会丧失很多利益,英法自然不愿意邀请中国参加和会,不过美国对此非常积极。   对于美国极力邀请中国参加和会,谭延闿不认为美国是投桃报李的行为——美国人也意识到自己在欧洲战场上对协约国的政治意义大于其军事意义,话语权不够大,美国需要中国来加强其在巴黎和会中的地位。美国似乎意识到若是中美两国相互协作谋取的利益将会更大,英法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元气大伤,但是数百年的世界霸主积威已久,新旧大陆之间的矛盾迫使美国会选择一条对自己更有利的道路,尽管和中国合作不是美国的本意。   十二月三十一日,中国政府最终明确的表示中国不会参加法国巴黎和会——在此时与美国合作会让美国得到更多的利益,相对于中国所能够得到的利益而言会因小失大,中美两国虽然是协约国最大的债权国,但是美国手中的欧洲债券是中国的四到五倍之多,中国不会充当美国的挡箭牌,更重要的是美国是参战国,中国做为中立国从道义上还是政治上参加和会都名不正言不顺。   德国出现“十二月革命”后,艾伯特政府并非是万事大吉,社会民主党内部以艾伯特为首的“右派”与“左派”之间的矛盾在短时间内便上升到不可调和的程度,艾伯特政府免除左翼独立社会民主党人担任的柏林警察总监职务引发了柏林工人举行的示威,转天便发生了总罢工和武装起义。在这个时候从俄国传来苏维埃政府废止几个月之前签订的布列斯特合约的消息——很明显俄国人选择在此时废止条约多少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   现在中国多少进入自己的“角色”了,虽然在某些人的角度中中国的角色并不光彩——中国政府选择支持德国艾伯特政府,并且在第一时间中国驻法大使袁伟仪成为驻德大使,中国向德国政府提供八百万华元的无息十年贷款帮助德国政府渡过难关,这些贷款主要从中国购进粮食。除此之外还有由三百名中国医疗志愿者携带价值一百万华元的医疗设备和药品前往德国,帮助德国遏制愈演愈烈的流感。   德国发生十二月革命后有成为社会主义国家的趋势对中国也并非全无好处,中国与俄国苏维埃政府代表团的谈判在第一时间陷入僵局——俄国撕毁了数月前的布列斯特条约让中国感到兔死狐悲的感觉。这当然是借口,在国家利益的驱使下俄国的动作是理所当然的,但中国却以此为借口在谈判桌上持更加强硬的态度,坚决拒绝从西伯利亚减少驻军,相反谭延闿更加轻松的签署了建立从阿钦斯克永久国防工事的命令,并且加强卡拉干达、蒙古、唐努乌梁海及阿钦斯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与外贝加尔湖地区的兵力——中国将会以现有军事控制地区为边界和俄国确定永久国界。   在谈判之初中国就开始设置重重障碍,除了在行动上加强中西伯利亚占领区的防御措施之外,更是表露出以现有实际占领区为分界线与俄国平分西伯利亚苏维埃政府代表团自然不愿意,即便如此中国谈判代表还是在谈判桌上奉陪到底。不过俄国撕毁布列斯特条约之后中国总统在位于北京房山的别墅中会见了托洛茨基,强硬的表示中国不会放弃“第二次中俄战争”所占领的土地,中国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德国”。   由于中国国内舆论对俄国撕毁布列斯特条约进行了非常详尽的报道,中国国内普遍都认为“任何与俄国达成的协约都没有可信性,只有大炮下的协定才是最可靠的”,正是基于这样一种几乎是举国一致的认识,中国国内都主张对俄国苏维埃政府持强硬态度,以“东经九十度线”为界对俄,单纯的以“经线来定国界”放弃“纬度线”——因为俄国没有能力对北纬六十度线以北有任何控制能力。   由此中国国务院通过了“加强扶植德国以对抗苏俄”的决定——“苏俄”就是“俄国苏维埃政府”在中国国内舆论中的代称。这一策略为美国所支持,威尔逊总统希望在一个月后的巴黎和会上协约国对德国的惩罚不要过重,因为德国国内已经有了革命的征兆,发出“若德国变成第二个俄国,那对欧洲而言将会是灾难性的”的预言。   谭延闿也向流亡荷兰的威廉二世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够来中国访问,虽然威廉二世回绝了邀请,但是其弟弟亨利亲王还是前往中国,并且在中国生活了三年——当初胶州湾事件善后就是由亨利亲王来中国进行交涉的,当时他与谭延闿是亦敌亦友,不过中德之间随后近二十年的友好关系的发展还是离不开这位亲王的大力支持。虽然德国皇室失去了往日的荣耀,但是中国外交部根据谭延闿的指示对亨利亲王的来访还是依照国家元首的规格来迎接的,对此德国艾伯特政府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一方面中国是德国唯一可靠的盟友,另外一方面对于过去的皇室德国政府与俄国不同,没有这么深的仇恨感。   中俄会谈陷入僵局后,“西域集团军”总司令李俊翰受命冒着严冬毫无征兆的同时向北和向东攻击科克切塔夫和巴甫洛达尔,并且在春节前占领这两座城市——鄂木斯克就在科克切塔夫东北方向四百公里左右,中国军队在严冬中突然行动迅速拿下这两座城市对俄国的震慑力极大。谭延闿此举是向俄国政府继续加大压力,迫使其达成中国意愿的合约,李俊翰部的军事行动虽然在冬天很困难,但处境比刘禹的西伯利亚要好上很多,并且这两地守军缺乏武器弹药,连粮食都无法保证,打垮两地守军非常容易,而与刘禹方向对峙的俄军有铁路线保障,俄国为了避免失去西伯利亚重点保障了这支军队。   中国总理沈静在新春记者招待会上在回答记者提问之时也做出了“我们不可能永远坐等苏俄政府表示出足够的和平诚意,苏俄政府撕毁布列斯特条约的举动已经严重威胁到中国在西伯利亚地区的利益……”,各国舆论分析中国政府将会在春夏之际再次对苏俄政府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中国北方两大集团军很可能会继续向西推进。   二月二十日巴黎和会在法国巴黎凡尔赛宫镜厅开幕,谭延闿对这样的和会没有任何指望,该得到手的利益中国绝对不会放弃,中国在战争结束之前便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行动目标,包括对南洋、对西伯利亚和对中亚的军事行动都得到了良好的实现,谭延闿不相信俄国能够在谈判桌上坚持多久,划定最终边境线不过是时间问题,以经度线来划分西伯利亚边境线有着诸多好处,在对俄的问题上中国怎么也不会吃亏——等巴黎和会一结束就是欧洲各大国联合美国封杀苏俄的行动了,到时候两边都需要中国,谭延闿是绝对不会甘当别人的开路先锋的,他抢在欧洲行动之前完成对俄行动也是基于不被西方列强所利用的原则。   当谭延闿从报纸上看到越来越多的“八人会议”、“六巨头”、“四巨头”到最终的“三巨头”,心中剩下的除了嘲笑便没有任何感想了。不过最让他警惕的自然当属美国总统威尔逊,这个充满个人理想主义的并且雄心勃勃的想要带领美国成为世界巅峰国家的总统,由于德国突然爆发革命使得战争结束,中美两国总统夏威夷会晤给巴黎和会让路,威尔逊总统将会晤时间推迟到六月间进行。   内务部为了准备中美两国总统会晤从去年八月间便开始对威尔逊总统进行研究,这些研究成果自然掌握在谭延闿的手中,可以说做为华尔街头号“死敌”方榕卿的丈夫,威尔逊同华尔街的关系同样令谭延闿瞠目结舌——内务部还没有强大到发掘美国总统私生活的地步,不过华尔街的电报和电话在内务部的特工面前如同玻璃窗,尽管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上升到国家政治的高度而言清晰度已然足够。在公开场合下严厉抨击华尔街的威尔逊居然和华尔街来往密切,以至于当初竞选总统三分之二的款项集中来自在七个华尔街银行家,在去年以中美金融巨头为首的双方阵营互相厮杀之时,正是威尔逊强硬态度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华尔街。   根据新闻报道,威尔逊在巴黎和会期间已经开始“兜售”全球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了,当然他的“十四点”更是重点销售内容——在德国问题上中美两国总统已经达成一致,尽可能的降低协约国对德国的惩罚以防止苏俄在欧洲的影响力扩大,德国势必会成为防止革命扩散的前沿阵地。到目前为止威尔逊的“销售”策略非常的不成功——法国总理克雷蒙梭对此项提议没有任何兴趣,他关心的是如何让德国永远不再威胁法国,任何扶植德国让德国重新崛起的提议都在他的排斥之外,他对海军限制性条约倒是有些感兴趣,因为大战过后法国财政空虚无力像美国或中国那样建造强大的战列舰,限制别人对法国有益无害;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对此倒是有些兴趣,不过他正在谋求连任,他试图在努力同时讨好左右两派,这就决定了他对威尔逊的提议左右摇摆,他对海军限制性条约明显有些排斥。   威尔逊总统纵然是三巨头之一,但巴黎不是华盛顿,他在这里“客场作战”独力难支,注定他所谋求的东西在欧洲一样也得不到。谭延闿则在北京稳坐钓鱼台,目光一面注视着巴黎和会,另外一面则是关注西伯利亚——由于谈判困难,托洛茨基接到暂缓回国的通知,国内希望托洛茨基能过尽力维护国家利益,避免中国在即将到来的西伯利亚夏季再次发动战争。   不是苏维埃政府对托洛茨基的期待过高,而是谭延闿的态度过于强势——欧洲不会放任革命的继续发展,遏制苏维埃俄国甚至进而发动干涉战争势在必行,对于中国不需要进行下一步的战争行动,只需要等待便足以让俄国屈服。不过如果苏俄坚持到底在这三个月内不做出任何让谭延闿满意的让步,谭延闿也会毫不犹豫的继续发动战争——正如苏俄趁着德国内乱之时撕毁布列斯特条约一样,为了国家利益他不介意将中俄的边境向西推进二十度,以卡拉干达所在的东经七十度为界。   在谭延闿看来这是属于国家利益的范畴,与个人的品行无关,更与正义无关——威尔逊主张美国出兵欧洲,除了试图建立一个以美国为主导力量新秩序的世界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美国手中的巨额协约国债券不会变成一堆废纸,无论中国是否加入同盟国,当债券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威尔逊会不惜一切代价让美国卷入战争。   四月十五日,谭延闿乘坐火车前往天津小站,这里是北洋军的发源地,今天他将会检阅当初他所训练的第一支军队直隶督标所演化而来的中华近卫军,这是国内陆军界中无论在荣耀、资历、战功都无可挑剔的军队,甚至“北洋八镇”都是从它分化出去的一部分——做为直隶总督所掌握的军事力量,直隶督标曾经是谭延闿争夺晚清新军创建者手中最强大的筹码,北洋新军的大多数指挥官都是从这支军队走出去的。在中俄战争之后谭延闿抽调全国最精锐的陆军组成大中华师的时候,为了区别对待将这支直接由谭延闿指挥的军队命名为中华近卫师,随后两支军队同时提升成军。   谭延闿在天津小站检阅这支一直以来都是总统直接指挥的军队非常高调,几乎全国报社的驻京办事处记者都派出人员跟踪访问,而在检阅前的记者发布会上谭延闿非常明确的回答记者中华近卫军在检阅后将会直接登上北上火车前往中西伯利亚。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答令所有中外记者不禁愕然,这几乎就是等于中国政府的宣战书一般,而后便是各路记者蜂拥而至的提问,对于这些记者所持的立场谭延闿不可置否——俄国人可以随意撕毁条约,那中国唯有用武力来保护自己应得到的利益,西伯利亚寒冷的土地上留着中国士兵的鲜血,中国没有道理将之让给其他人,如果俄国强大到可以自认为收回西伯利亚的程度,中国也不介意再和俄国打上一场战争。   小站阅兵让谭延闿下定决心还要准备跟日后的苏联在西伯利亚大战一场,这要承担巨大的历史责任,不过他更坚信手中所掌握的武力和中国持续发展的能力——中国是要做为未来世界中的一极存在的,如果没有没有足够的发展空间迟早都会受制于人,只有中国才有开发西伯利亚的实力,而西伯利亚的开发也会给中国的后续发展提供足够的动力,为了这些今天的冒险是值得的,况且以苏俄现今的实力而言中国军事行动根本谈不上什么风险。   谭延闿小站阅兵立时将世界的目光从法国巴黎拉到中国北京,对于中国如此张扬的行为世界主要强国几乎集体失声——欧洲正受到革命的威胁,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讨论中国的行为正义与否,而中国现今强大的实力也令欧洲坐卧不安,中国能够陷到广袤的西伯利亚泥潭中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从内务部截获的托洛茨基加急电报和莫斯科的回电内容来看,苏俄对中国即将开始的军事行动是极为恐惧的,当初苏俄同德国签订的布列斯特条约内部还有严重分歧的话,这一次中国摆出一口气吞下西伯利亚打到乌拉尔山脉的架势更让苏俄内部感到集体的不安。根据内务部在中西伯利亚的电台监听,苏俄中央政府已经命令西伯利亚所有能够掌握的军队除了做好打仗的准备之外,便是拆毁西伯利亚大铁路,炸毁沿途所有的桥梁、隧道的命令。   托洛茨基在接到乌拉扬诺夫的电报后立刻向中国外交部门提出面见中国总统的要求——苏俄代表团的成员夜间曾经到过北京火车站,不过北京火车站从晚间七时开始便戒严,从天津开赴西伯利亚的军列将会路过北京站,同时谭延闿也会随车回到北京,北京火车站内外都被大中华军死死的保护起来。托洛茨基身在中国比国内更能感受到中国的军事机器全力运转所产生的独特味道,北京主干道上来往的挂黑色军牌的轿车明显的多了起来,尤其是前往北京西山的方向尤为明显——中国国防部就坐落在北京西山,中国的要害部门的新闻发布会背景都有不同的标志,而国防部发言席的背景就是一个“山”形标志以代表国防部。   当外交部将托洛茨基的要求传递到谭延闿这里的时候,温基岩也将乌拉扬诺夫发给托洛茨基的电报破译内容文件交给谭延闿——在北京任何一个外国人的电报都处于内务部的监视范围之内,像托洛茨基的电报所享受的待遇是和英、美、法、德是同样的,它们的电报不用送往房山破译中心,都是在北京西山一处私人庄园中破译的。   二十天后中俄达成《北京条约》,俄国苏维埃政府承认中国以东经九十度线为两国在西伯利亚的国界,以西域集团军归还科克切塔夫和巴甫洛达尔,以上次军事行动西域集团军实际控制军事线为国界。除了没有要求赔款之外,《北京条约》几乎就是另外一个布列斯特条约的翻版,不过与失去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和爱沙尼亚相比俄国几乎永远的失去了半个西伯利亚。   谭延闿看到的电报内容是乌拉扬诺夫指示托洛茨基尽快的在中国发动战争之前签订条约,并且要求中国将尼古拉二世一家送还俄国。这二十天的时间就是围绕尼古拉二世一家去留的问题,中国在这个问题上持强硬立场坚持为尼古拉二世一家提供外交避难。随着中国军队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和阿钦斯克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苏俄最终放弃了要求遣返尼古拉二世一家的要求,匆忙中签订了《北京条约》。   条约签订后,中华近卫军回撤到东云省省会海参崴与中国北方海军进行联合演习后乘船返回驻地天津小站。由此中国放弃了对苏俄的正面军事行动,转而扶植地方叛乱势力。不过这些叛乱势力根本不可靠,它们对中国政府心存疑虑,而中国也只是“适当”的支持,力度极为有限,这些反叛势力最终被苏俄所剿灭,由此中国和后来的苏联开始了漫长的军事、政治对峙,不过慑于中国强大的实力俄国再也没有机会收复西伯利亚和中亚被占领土。   由于巴黎和会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威尔逊总统和谭延闿在八月间才在夏威夷会晤,对巴黎和会彻底失望的威尔逊总统在夏威夷和谭延闿进行了为期二十五天的会谈。可以说威尔逊和谭延闿两人都有着相似的理想主义政治理念,诸如在国联、避免战争、调和利益分配等方面的问题两人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只不过两人都站在不同的立场不同的阵营,所谓各为其主而已。   相似的政治理念使得威尔逊总统在夏威夷中美首脑会谈当中得到了极大的“恢复”,最终达成的《中美夏威夷和解备忘录》加强了中美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的权力和沟通渠道,两国决定共同推进世界海军强国达成海军限制性条约,两国海军信息透明化,两国军事互访、互信等方面的事宜,并且相约在威尔逊总统的任期内访问中国。   中美两国夏威夷会晤似乎一夜之间让太平洋两岸虎视眈眈的对手变成了合作伙伴,尽管这样形容并不恰当,只是谭延闿和威尔逊都认为两国在太平洋上的对峙对两国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中国彻底放弃湖南级战列舰的建造计划,而美国则放弃三艘南达科他级战列舰的建造,做为补偿中国可以再建造两艘东云级战列舰,这样中美两国海军主力战舰实力对比相互平衡。双方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相互让步,这并不是因为两人的理想主义在作祟,而是1914年竣工的巴拿马运河可以让美国海军缩短一万公里的航程从大西洋转移到太平洋,虽然运河并没有正式通航,但是若遇到紧急情况美国人将会毫不犹豫的启用这条运河用于军事行动。   在下一代海军主力舰建造问题上中美两国总统所达成的谅解备忘录是暂时性质的,谭延闿认为全球海军强国尚未达成统一协定之前,中国的在太平洋上的利益也许会受到英法的责难,在必要时刻中国要有维护海洋利益的力量;而威尔逊除了有同样的顾虑之外,也是出于美国巨额海军支出让国家财政吃紧的考量。在双方的顾虑下才会诞生这样一个谅解备忘录,不过中美太平洋海军安全委员会的权力大大加强,使得双方可以通过委员会渠道有权对对方的大型舰船建造进行监督,这也暴露了中国“皇帝级”舰艇的用途——两国在达成协定墨迹未干之时,美国提出对江南造船厂内正在建造的大型战舰进行调查,只要是个海军内行就可以轻易的判断它不是战列舰,因为从已经建造的船体就可以判断出它不具备战列舰那样强悍的防御能力。   令人非常遗憾的是威尔逊总统无法实现他访问中国的诺言,在结束完夏威夷中美首脑会谈之后,他便进行全国巡回演讲,希望得到民众的支持促使美国加入国联——在国联的问题上谭延闿和威尔逊所持的意见相同,但是不同的是谭延闿很清楚地认识到国联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不过两人都认为本国参与国联将会让自己的祖国走在时代的潮头引领世界发展。此时美国孤立主义盛行,威尔逊在国内的权威远不能和“独裁者”谭延闿相提并论,中国很快的便批准加入国联,而美国加入国联却受到参议院强悍的阻击,短视的美国议员让美国在国联入盟一事上犯了致命的错误,降低了美国对世界的影响力,使得美国在随后的近二十年时间里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远不如未参战的中国。不过威尔逊总统为此做了最大的努力,他在十月份的巡回演讲中中风,随后十二月份又一次严重中风,这几乎让他丧失了工作能力,同时也就无法实现前往中国访问的诺言。   做为巴黎和会的结果,《凡尔赛条约》除了种下仇恨之外什么也没有做,谭延闿对此不屑一顾。协约国严厉的惩罚了德国,光是赔款就足够让德国赔到1988年,诸如军事方面的限制更多,不过很快协约国就选择有限度的扶植德国——俄国革命已经在欧洲呈泛滥的趋势,欧洲列强开始干涉苏俄革命。   中国与苏俄和美国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外交协定签订,让所有不怀好意的人的愿望都全部落空,中国的国际生存环境并没有因为战争的结束而变得更坏,当然这样的环境要看欧洲列强干涉苏俄革命有多大的力度。在外交上中国继续给予德国支持,尤其是从德国招募了大量的中低级军官到中国陆军系统中或是进入军校执教或是在军队中直接帮助训练工作,这在很大程度上博得了德国人的好感。   威尔逊总统因为中风已经失去了工作能力,但是在谭延闿的推动下,中、美、英、法、意五国在经过多轮谈判之后最终在1921年十月达成了《五国关于海军装备限制性条约》也就是《华盛顿条约》——根据条约规定美英两国各为52.5万吨,中国45万吨,法意各为17.5万吨。   美国是《华盛顿条约》最大的赢家,是美国外交在一战战后最大的胜利——英国承认了美国与其在海军上的对等地位。而中国在会议上受到了联手压制,但是中国以退出条约为要挟最终保证了自己的利益,不过中国也在战列舰和航空母舰的配额上做出了“让步”最终通过了条约。   在随后的近二十年时间里正如谭延闿所预料的那样,中国的国际生存空间大为恶劣,不过在远东中国的“传统势力范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权威。国际生存环境虽然比较恶劣,但是对于谭延闿而言这没有丝毫的影响,因为在一战过后英法这对传统的霸主已经被“阉割”,口头上的威胁与讹诈换来的只有谭延闿实实在在的军事行动——中国始终保持着强大的陆军实力无论对西方的苏俄还是对南方的英法殖民地都有着绝对的压倒性优势,一旦谭延闿认为受到威胁便是扩军在边境挑起冲突,徒有其表的英法在撞墙后只有选择退却。   不过中国始终对德国采取扶植策略,德国的小胡子在啤酒罐暴动之后坐牢时,隔着半个地球的一位中国强力人物亲自出手干预,让他在监狱中的生活变得不那么难过,并且在其出狱后的政治生涯中都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整整二十年之后的1938年,战争的阴云再一次笼罩欧洲,德国的小胡子和东方的强力人物都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上,由此世界也被再次放在了沸水锅里面烹煮……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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